楚汉争鼎 - xp1024.com
《楚汉争鼎》


第01章 垓下之战(上)

“呜呜呜……”

悠远绵长的号角声从前方隐隐传来,项庄缓缓抬头,只见一面紫色大纛正从北方低矮的山梁后面冉冉升起,紧随大纛之后出现的,则是一大片绵绵无际的长戟之林,那一片冷森森的寒刃,几欲映寒暗沉沉的天空。

再后出现的,才是汹汹人潮。

士兵上千,无际无边,士兵上万,接地连天!

数以十万计的齐国士兵汇聚成了连绵无际的紫色浪潮,在那面紫色大纛的引领下,沿着低矮的山梁漫卷而下,又滚滚向前,其前锋锐士都快要进入了楚军床弩的射程之内了,后军轻兵却还在山梁后面无穷无尽地往上冒。

项庄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心里泛起了异样的苦涩。

是韩信,韩信到了,他终于带着齐国大军赶到了垓下战场!

这一刻,项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楚军,败局已定了!

说起来,现在的项庄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项庄,真正的项庄应该是在不久前的某场战斗中战死了,现在的项庄不过是借寄在他的躯壳里的另一个灵魂罢了,一个来自两千多年后,绰号“屠夫”的老兵的灵魂,真于原来的名字,屠夫几乎已经忘了。

不过,屠夫的命实在是不怎么好,穿越到秦末乱世就已经够倒霉的了,更倒霉的是,居然穿越成了千古第一舞男项庄,而且,当他穿越过来的时候,鸿门宴早就已经过去,垓下之战都已经进入尾声了,都到这时候了,他还能干些啥?除了等死还能干些啥?

辅佐项羽完成绝地反击?别开玩笑了,那是妄想。

项羽要是个值得辅佐的雄主,刘邦早被他杀了,哪来今天的垓下之战?

再看看与楚国敌对的联军阵容,刘邦、韩信、彭越、英布、张良、陈平……只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屠夫”绝不认为他能玩得过这些古人,既便他是穿越者,既便他拥有两千年的见识,以及史书上多到数也数不清的可以借鉴的经典战例。

所以,跟着项羽只能是死路一条,那么逃跑?那也是死路一条!

刘邦可不是善男信女,他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项氏嫡系子弟的,“屠夫”现在可是项庄,项羽的弟弟,项燕的嫡孙!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就是逃进大漠,多半也难逃刘邦的毒手,刘邦能由市井无赖而位极人皇,又岂是易与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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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大纛下,身披白袍白甲、跨骑白马的韩信缓缓扬起右手。

霎那间,数以百计的令骑沿着行军队列,自前军向着后阵飞驰而去:“大王有令,停止前进!”

“大王有令,停止前进!”

“大王有令,停止前进!”

“大王有令,停止前进!”

命令逐次下达,汹汹向前的数十万大军遂即缓缓停下了脚步。

杂乱的马蹄声中,灌婴、曹参、李左车等大将纷纷簇拥到了韩信身后。

“大王,扎寨吧。”李左车打马上前,他是赵国名将李牧之孙,颇有韬略。

韩信对李左车的建议置若罔闻,只是两眼微眯,遥望前方严阵以待的楚军不语。

悠忽之间,韩信嘴角绽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旋即再次扬起右手,又伸出食指向着前方轻轻一压,淡淡地道:“大纛传令,全军出击!”

此言一出,灌婴、曹参及李左车等大将顿时大惊失色。

大纛传令,那可就是全军总攻了,居然连试探性的进攻都免了?

“大王不可!”李左车急阻止道,“我军刚刚经过长途行军,将士们疲惫至极,而且立足未稳,又岂能贸然与楚军决战?”

“是啊,大王,改日再战吧。”

“大王,不如由末将率左军出击吧。”

灌婴、曹参等齐军大将也纷纷上前劝阻。

韩信轻轻摆手,以淡淡的、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道:“大纛传令,全军出击!”

片刻之后,齐军阵中号角陡变,由悠远绵长转而变得高亢激昂起来,霎那之间,数十万齐军将士便犹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向着前方汹涌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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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见齐国大军全军出击,楚军阵中顿时一片哗然。

项庄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韩信,不愧是韩信,大军初至居然就敢发起进攻,而且一上来就是全军总攻,甚至连试探性的进攻都没有!

韩信用兵,真如羚羊挂角,让人无迹可寻哪!

倏然回首,项庄的目光便落在了旁边那山岚般雄壮的男子身上。

男子相貌堂堂,目光如电,身高八尺有余,胯下乌骓马神骏至极,手持一杆大铁戟,长度足有一丈八尺!

项羽,他就是西楚霸王项羽!

看到齐军大举进攻,项羽顿时大怒:“韩信小儿,安敢如此嚣张!”

项羽不可能不生气,他素来自负,从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现在韩信一反常态,大军长途行军至此,既不休整,也不试探,一上来就是全军总攻,对楚军可谓蔑视已极,以项羽的骄傲心性,又如何受得了?

说罢,项羽又霍然回首,向项庄道:“三弟,大纛传令,各军进攻!”

“王兄,不行哪!”项庄深知韩信厉害,在指挥大兵团作战的造诣上,此人可谓亘古无人能及,后世也鲜少有人能胜他,楚军与之对战,岂不是找死?当下项庄劝道,“王兄,我军兵少粮尽,不宜再战,趁联军尚未完成合围,赶紧撤吧。”

“闭嘴!”项羽越发大怒道,“快去传令,不然,就死。”

“诺!”项庄心下凛然,当即下达了全军进攻的命令,霎那之间,十万楚军也在黄色大纛的引领下,针锋相对地迎向了齐军。

项羽遂即翻身下马,擎着大铁戟就率先冲向了对面的齐军大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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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中军,看到项羽亲率楚军向齐军发起了针锋相对的进攻,韩信嘴角不由泛起了一丝淡淡的不屑,说道:“项羽,终究只是个逞凶斗狠的匹夫啊。”

灌婴、曹参、李左车等大将相顾默然,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齐王敢这么说了,大秦帝国的二十万边军精锐,不就在败在项羽的“逞凶斗狠”之下?英雄如汉王刘邦,不也多次被项羽这“匹夫”打得全军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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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对进,不到片刻功夫就已经兜头相撞,两军阵前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项羽力大,双手持戟一记横扫,挡在面前的十余齐兵纷纷摔翻在地,手中所持长戟全部折断当场!

一名齐军屯长自恃力大,一边挥戟直取项羽,一边喝道:“项羽,受死吧!”

项羽哂然,突然张开大口对着那齐军屯长一声咆哮,其声如惊雷,势如山崩石裂,那齐军屯长只听耳畔嗡的一声炸响,遂即眼冒金星,瘫倒在地。

“哈哈哈!”项羽仰天长笑三声,再次舞开大戟疯狂突进,再无人能阻其片刻。

项羽身后,项庄率八百锐士誓死相从,由这八百锐士组成的攻击箭头犹如一把锋利的剔骨尖刀,一下就锲进了齐军前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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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中军,李左车面露凝重之色,向韩信说道:“大王,项羽果然名不虚传,这才短短不过片刻功夫,其前锋就几乎突破了我军前部!”

韩信却淡淡地道:“死士营向前,接应前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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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阵前,身披轻甲、手持长戟的齐军步卒忽然潮水般退了开去,一大群身披葛衣、斜挽发髻、手持短刀的轻兵死士出现在了楚军面前。

项庄霎时目光一凝,冲项羽大喝道:“王兄,齐军死士!”

“死士?”项羽闻言哂然,冷冷地道,“孤让他们变死人!”

下一刻,项羽早已经弃了大铁戟,单手持剑突入了齐军死士阵中。

“死!”两名齐军死士将刀护在身后,冷酷地以胸口迎向了项羽的剑锋,死士就是死士,为求杀敌,他们绝不会吝啬自己的性命!

不过很可惜,他们面对的是千古第一猛男——项羽!

电光石火间,不等两名齐军死士擎出掩在身后的短刀,项羽手中的大剑已经挟带着一抹耀眼的寒芒从两人颈间扫过,血光崩溅,两颗眉目兀自狰狞的人头顿时高高抛起,两具失去了头颅的尸身兀自前扑,只是掩在身后的短刀却再递不出去了。

项羽一剑斩杀两人,又有两名齐军死士杀到,不及回剑,项羽猛然沉肩前撞,两名齐军死士不及反应,顿时被撞得胸塌骨裂,五脏尽碎。

目睹项羽神威,尾随其后的楚军锐士顿时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反观对面的齐军死士,则无不骇然,死士不怕死,却害怕枉死,他们的死也是需要代价的,当他们发现自己的死亡毫无代价时,也同样会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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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中军,李左车脸上的神情已经由凝重而骇然,难以置信地向韩信说道:“大王,死士营也挡不住,被项羽所率亲军突破了!”

“看见了。”韩信淡淡地道,“换武卒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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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阵前,身披葛衣、手持短刀的齐军死士潮水般退了下去。

项羽扬起血淋淋的大剑,遥指前方隐隐可见的齐军大纛,正欲向身后跟进的楚军锐士说几句鼓气的话,身后忽然传来了整齐而又沉重的脚步声,猛回头,只见无数身披铁甲、头戴铁盔、手持盾戈的齐军步卒已经踏着整齐的步伐逼了过来。

“武卒!”项庄凛然喝道,“王兄,是齐军的武卒方阵!”

所谓武卒,其实就是全身披甲的重装步兵,由魏国名将吴起所创!

史书记载,魏武卒训练成军后,在吴起率领下南征北战,历经七十二场大战,其中六十四战完胜,其余平手,竟无一败!

与魏为邻的秦国可谓深受其害,阴晋之战,五十万秦军竟被五万魏武卒所败,以致华山以东的大片国土沦陷,秦国由是人口锐减、国力衰微,秦孝公赢渠梁临危受命,这才有了后来的商鞅变法以及秦始皇兵吞六国!

武卒声名昭著,项羽却夷无所惧,哂然道:“且看孤怎么破它!”

说罢,项羽又弃剑换回了大铁戟,旋即挥舞大戟兜头杀入了齐军武卒阵中。

齐军武卒虽有重甲护身,又有大盾遮挡,可在力能扛鼎的项羽面前,这一切全都形同虚设,项羽大戟所向,矛戈盾甲无不碎裂,兵卒将校无不披靡,项庄和八百亲兵趁势掩杀,锐不能挡,齐武卒虽拼死抵挡,却依然被杀得节节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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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中军,李左车越发地变了脸色,向韩信道:“大王,武卒也挡不住项羽!”

韩信抬头看看头顶的紫色大纛,又低头看看几乎已经杀到近前的项羽,这才从容不迫地下令:“大纛后撤,各军且战且退。”

众将闻言无不色变,两军缠战不休,最忌讳的就是后撤,兵力不多的时候还好说,一旦兵力超过十万,就很难在撤退的同时对各军各部保持有效指挥了,因此,稍有不慎就会出现全军溃败的局面,尤其是面对项羽这样的骁将,则更应谨慎。

大将曹参咬了咬牙,上前劝道:“大王三思啊,此时敌我两军已经绞杀在一起,骤然下令后撤,很可能导致全军溃败啊!”

骑将灌婴也道:“是啊大王,不能后撤啊!”

“无妨。”韩信摆了摆手,淡淡地重复道,“传令,大纛后撤。”

第02章 垓下之战(下)

两军阵前,一名眼尖的楚军锐士突然大叫起来:“退了,齐军大纛退了!”

众人于酣战中急抬头看时,果然看到齐军的紫色大纛已经转向,正在缓缓后退。

“哈哈,韩信小儿已经招架不住了!”项羽亦难掩兴奋之色,向项庄道,“三弟,大纛传令,各军加紧进攻,一举击溃齐军!”

“诺!”项庄依言传令,暗中却再次摇头。

齐军大纛虽在后撤,可齐军却并没有因此而崩溃!

韩信正以他高超的指挥技巧将数十万齐军编织成一张充满弹性的弓弩,此时的后撤,只不过是为了不久后的强势反弹罢了。

项羽以为齐军不支败退,却是大错特错了。

若是别人领兵,哪怕是前秦名将白起,在项羽和楚军雷霆万钧的猛攻之下,齐军怕也难逃一败,可换成是韩信,则又另当别论了。

韩信将兵,多多益善,这话可不是瞎说的。

在冷兵器时代,不管是在古代中国,还是西方世界,能够指挥调度数十上百万人在战阵上进退自如、攻守有序的,恐怕也只有韩信一人了!

这话绝非瞎说,纵观古今中外,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数不胜数,示敌以弱、诱敌耗敌的战例也很多,但是指挥几十万大军以众击寡,在先行失利的情形下,又能够将局面扳回来并最终取胜的,除了韩信,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雄壮的号角声中,楚军的攻势更见凌厉,齐军且战且退,虽乱却不及溃,时间,正在两军激烈的厮杀中悄然流逝。

“死开!”项羽一声大吼,手中大铁戟奋力上挑,挡在面前的齐军武卒霎时被挑起空中,又惨叫着翻翻滚滚地摔跌在了十几步外,附近的齐军武卒无不骇然,却无一人退缩半步,很快又有两名武卒奋勇向前,重新堵住了缺口。

项羽终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以戟柱地,剧烈地喘息起来!

从上午到现在,项羽已经厮杀将近半日,他已经记不清往前突进了多长的距离,更记不清已经杀死了多少齐军,可挡在他面前的齐军却还是多到数也数不清,韩信的那杆紫色大纛就在前面不远,仿佛触手可及,却怎么也无法触及!

仗打到这份上,项羽也隐隐觉得,要想击溃齐军已然不容易了。

不过项羽生性孤傲,从不曾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更不会承认自己战术上的失误,因此绝不甘心在这个时候下令撤军。

项庄却知道,楚军绝不能再向前进攻了!

经过半日激战,楚军的阵形已经拉开,左军、后军已经被甩在后面,中军、右军也渐渐无法跟上前军的脚步了,如果再向前进攻,楚军各部之间的距离还会继续拉大,作为一名穿越者,项庄很清楚,韩信并没有尽全力,他还留了后手,孔熙、陈贺所率的两支大军正窥伺在侧,随时都可能碾压上来将楚军拦腰截断。

楚军若继续进攻,则历史上著名的垓下之战必将上演,十万楚军将被彻底击溃,最终能跟着项羽撤回大营的,将不会超过两万人!

“王兄,不能再攻了!”项庄跟上项羽,大声劝道,“齐军韧劲实足,要想将其击溃又谈何容易?而且,我军阵形拉得太长,一旦韩信布有伏兵,我军就很可能会被拦腰截断,到时候我军首尾难顾,就是想走都走不了啦。”

“闭嘴!”项羽却根本不为所动,冷然道,“项庄,还轮不到你来教孤怎么打仗!”

项庄顿时绝望地闭紧了嘴巴,若不是身为项氏嫡系子弟的一员,他真想转身就走。

厉声喝斥了项庄后,项羽又将大铁戟高高扬起空中,旋即奋然大喝道:“号令,大纛向前,继续进攻,打垮齐军!”

“大纛向前,打垮齐军!”

“大纛向前,打垮齐军!”

“大纛向前,打垮齐军!”

死战余生的楚军锐士大呼响应,再次振奋精神继续向前进击。

楚军锐士身后,两万楚军组成了更大的攻击箭头,在项羽那杆黄色大纛的引领下,汇聚成了一股钢铁洪流,以无可阻挡之势滚滚向前,远处,中、后军的数万楚军却渐渐地跟不上前军的进攻节奏了,至于左、后军的数万楚军,早就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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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步开外,韩信的中军本阵正随着紫色大纛向后缓缓退却。

在项羽的激励下,楚军爆发出了最后的锐气,攻势越见凌厉,齐军的防御也感到了明显的吃力,越来越多的部曲被打散,被击溃,被冲垮,但是,凭借绝对优势的兵力,凭借韩信及时而又老辣的战阵指挥,齐军顽强地坚持了下来。

无论楚军如何猛攻,齐军都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缓缓退却。

马背之上,白袍白甲的韩信依然是那样的冷漠,从他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到丝毫的紧张之色,几十万人的大战,在他眼里仿佛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游戏,数以十万计的伤亡,在他眼里,也不过只是个毫无意义的数字而已。

只有最熟悉韩信的亲兵才知道,齐王其实也同样紧张。

韩信的确很紧张,只是没有形诸于外,尽管他在人前尽可能地摆出藐视项羽的架势,可在内心深处,他对项羽却绝无一丝的轻视,项羽能率五万乌合之众,于巨鹿之战中以破釜沉舟之势打败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二十万精锐秦军,其战阵之勇,激励三军将士之骁锐,可谓登峰造极,亘古无人可及!

跟项羽这样的骁将交锋,稍有不慎便是全军溃败之结局!

不过,韩信毕竟是韩信,在项羽势如雷霆般的猛攻下,率领齐军且战且退,虽有局部溃败,却并没有形成全军溃败之势,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军各部之间的距离已经明显拉开,局势正朝着有利于齐军的方向演变,最终之胜利——已然近在眼前了!

韩信身后,灌婴、曹参、李左车等大将无不神情肃然,换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统兵,绝不可能做到像韩信这般,调度各军如臂使指,既便面对楚军的猛烈进攻,也能且战且退,从容不溃,韩信领兵之能,虽孙武再世亦不及也!

不知不觉间,晌午已过,日头已然开始西斜。

倏忽之间,韩信勒马回头,又轻轻扬起右手,伸出食指压向前方,淡淡地说道:“大纛传令,各军各部停止后退,就地返身攻击,再于后阵举火,命令孔熙、陈贺率部出击,截楚中军,令其首尾难以相顾,晓喻诸将,全歼楚军,当在今日!”

“大王有令,全歼楚军,当在今日!”

“大王有令,全歼楚军,当在今日!”

“大王有令,全歼楚军,当在今日!”

数百令骑如飞而去,韩信的将令迅速传遍全军,正在且战且退的齐军各部立时后队改前队,返身发起了反攻,已经被楚军击溃的各部各曲也在将校的喝斥下于后阵重新集结,重新编队,旋即也投入了最后的反攻。

与此同时,两道醒目的狼烟也已经从齐军后阵袅袅升起。

霎那之间,南北两侧的荒原上便腾起了排山倒海的呐喊声。

不到片刻功夫,数以十万计的齐军步卒已经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又从南北两个方向朝楚军阵形的腰部冲杀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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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齐军伏兵汹涌而至,楚军将士无不色变。

伏兵,齐军果然设有伏兵,这个时候遭到伏击,还真是让人绝望啊。

两军阵前,项羽依然保持着主帅应有的镇定,可他那对慑人的虎目里,却已经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焦虑之色:狡猾的韩信小儿,果然设下了伏兵,齐军这个时候发动伏兵截杀楚军的中军,还真是要命啊。

战场局势急转直下,项羽不得不回到了统帅的位置上。

不到片刻功夫,飞骑便将诸多不利的消息报到了项羽跟前,当此时刻,项羽所率前军与后军、左军之间的联系已经完全被切断,中军、右军也陷入了重围,两军主将纷纷传讯,请求项羽率领前军精锐返身解救。

项羽沉吟片刻,断然喝道:“大纛后撤,接应中军!”

项庄闻言险些昏死当场,先前不该进攻时,项羽选择了进攻,而此刻不宜后撤时,项羽却又选择了后撤,看来在经历了连续的败绩后,项羽明显已经乱了心志,此时的项羽,早已经不是秦国初灭、分封天下时的西楚霸王了。

当下项庄再顾不得触动项羽逆鳞,急忙上前劝阻道:“王兄不可,此时下令撤退,岂不正中韩信算计?当此之时,只有趁齐军返身接战之机奋勇向前,一鼓作气击破其中军,夺其中军大纛,斩杀韩信,此战才有可能反败为胜哪!”

悍将桓楚也大声附和道:“是啊大王,他娘的拼了吧!”

项羽却根本不为所动,一意孤行悍然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命令既下,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楚军顷刻间崩溃,韩信或者不及项羽勇冠三军,可说到统帅百万大军犹如臂之使指,项羽却是拍马也赶不上韩信,所以韩信能率领三十万齐军且战且走,溃而不败,而项羽率十万楚军由进转退,却在顷刻间崩溃。

垓下之战,由于项羽的一意孤行,终于还是照着历史上的剧本如实上演了!

十万楚军,一溃再溃,兵败如山倒,最终能跟着项羽杀回大营的,只剩不到两万人,其余八万多人,尽数被歼!

第03章 四面楚歌

固陵,汉军大营。

大将攀哙兴冲冲地走进了中军大帐,向正在帐中喝闷酒的汉王刘邦禀报道:“大王,快马来报,韩信大破楚军,斩首八万余,项羽仅率两万残部退守大营,梁王彭越、九江王英布及刘贾、周殷也已经率部赶到战场,楚军已经完了!”

“哦?”刘邦送到嘴边的酒盅为之一顿,愕然道,“楚军这么快就败了?”

“嗯,败了!”攀哙重重点头道,“韩信这小子,就是能打,太他妈能打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刘邦挥了挥手,屏退攀哙,然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旁边陪酒的谋士张良、陈平也很默契地闭紧了嘴巴,两人都是人精,自然猜得到,刘邦此刻的心情大抵是很郁闷的,想想也是,他刘邦亲率二十万汉军追击十万楚军,却被项羽反过来打得大败,还险些全军覆灭。

可是韩信呢?率四十万齐军刚刚赶到战场,还没来得及喘气,就一战大破楚军,还斩首八万有余,两相比较,他刘邦跟韩信可真是高下立判啊,时下,楚军虽说是大势已去了,可这破楚的功劳却都是韩信的,跟他刘邦似乎没有太大的关系。

而且,随着韩信大破楚军,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出现了,刘邦该怎么封赏韩信?韩信现在已经是齐王了,现在又大破楚军,立下了盖世功勋,刘邦又该怎么封赏他?难不成,封他当皇帝?韩信当了皇帝,他刘邦不反过来成了韩信的臣子?

下意识地摸了摸唇上那两撇漂亮的小胡子,刘邦心头已然萌生了杀机。

对于刘邦此刻的阴暗心理,张良可谓洞若观火,可他认为眼下铲除齐王韩信的时机并未成熟,当下劝道:“大王,楚军虽然大败,却还有两万残部,并未彻底丧失战斗力,而且江东二郡还没有平定,项羽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刘邦默然,好半晌后才道:“子房,那你说现在该当如何?”

张良道:“当务之急是尽快击灭项羽残部,然后派大将平定楚地!”

陈平道:“楚军困兽犹斗,将士拼命,急切间要想将之击灭恐怕不容易呀。”

张良微微一笑,向刘邦说道:“良有一策,可不费吹灰之力瓦解楚军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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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大营。

夜深人静,项庄手按剑柄,正在大营里默默巡视。

放眼望去,随处可见或坐或躺的伤兵,他们大多神情麻木,目光呆滞,有不少伤兵甚至还在哀哀呻吟,不时有士兵悄无声息地死去,然后很快被人抬走,没有人闲谈,更没人大声说笑,空气里弥漫着压抑、悲凉的气息,几乎让人窒息。

远处,项羽的中军大帐却依然是灯火通明,隐隐还能听到埙器悲怆的曲调。

项庄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大帐里的情形,一道曼妙的身姿正在苍凉的埙声中翩翩起舞,那是虞姬,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美人,也是项羽最心爱的姬妾,既便是行军打仗,项羽也总是把她带在身边,从不让她离开自己片刻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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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中军大帐。

两名歌妓手持埙器,正在悲伤地吹奏,埙器特有的幽深、哀怨、悲凄、缠绵的音调正在大帐里反复回荡,令人闻之肝断寸肠。

大帐正中的地毯上,虞姬正随着埙器哀伤的曲调跹蹁起舞。

大帐正北面,项羽据案跪坐,手持酒觞,神情哀伤,似被埙器哀伤的音调所感染,又似在缅怀白日战死的八万楚军将士。

倏忽之间,项羽一仰脖子喝干了觞中水酒,然后拔剑而起。

虞姬见状赶紧收住舞步,垂首退下一侧,项羽大步走到大帐正中,又伸指在剑身上重重一弹,精铁打造的大剑顿时便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剑鸣余音未散,项羽便已神情悲怆地低吟起来:“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

吟到这里,项羽忽然顿住,然后回头脉脉地望着侍立帐侧的虞姬。

看到虞姬的花容月貌一如既往的姣好,还有她的娇躯,也是一如既往的轻盈柔美,项羽心里忽然间泛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悲伤惆怅,一边摇头,一边以莫名的语气接着吟唱道:“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不知不觉间,项羽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晶莹的泪水,虞姬见了不禁心似刀绞,跟着泪下如雨,泣不成声道:“大王,虞姬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若生,虞姬便伴你生,你若死了,虞姬便伴你于九泉之下,生生世世,永不相弃。”

“虞姬!”项羽猛然张开双臂,虞姬顿时悲啼一声投入了项羽的怀抱。

看到两人相拥而泣,旁边吹奏埙器的两名歌女也再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整座大帐里尽是愁云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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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大营外,遥远的夜空下忽然飘来了隐隐约约的歌声,却是脍炙人口的江东民歌《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听着熟悉的江东乡音,听着哀伤的家乡民歌,楚军将士无不黯然神伤。

黑暗中,也不知道是谁跟着吟唱了起来,很快,更多的楚兵也加入了吟唱的行列,不到片刻功夫,整个楚军大营便已经完全被哀伤、凄怨的楚歌声所充啻了,想到征战在外,今生今世也许再无法活着回到故乡,楚军将士们不禁潸然泪下。

正在巡视军营的项庄却是大惊失色,四面楚歌,想来这便是传说中的四面楚歌了!

如果再不断然采取措施,任由这样的情形继续漫延下去,两万楚军残部的斗志将会很快瓦解,军心涣散之下,楚军将肯定会出现大规模的逃兵现象,那时候,联军根本用不着发动攻击,只是坐着不动,楚军就会自行瓦解。

难怪史书记载,垓下之战的最后时刻,项羽只率八百骑溃围而出!

看来,根本不是项羽抛下了他的“十万大军”,而是“十万大军”抛弃了项羽,在如泣如诉的楚歌声中,退守大营的楚军残兵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趁着夜色当了逃兵,等到项羽发觉时,身边已经只剩最忠贞的八百人了!

不行,必须阻止这样的悲剧再度发生!

可是,要想阻止楚歌的漫延又谈何容易?

项庄可以阻止楚军将士的和唱,却无法阻止外面的各国联军!

突围,趁楚军残部还没有军心涣散,斗志还没有完全瓦解,必须连夜突围,立即突围,垓下壁垒,是一刻也不能多呆了!

心中有了决断,项庄当即转身回头,大步走向项羽的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左侧,竖立着一面大铜鼓,那是项羽的聚将鼓,没有任何犹豫,项庄大步上前操起了沉甸甸的实木鼓槌。

守在聚将鼓旁边的卫士见状大惊,急上前阻止道:“三将军,不可!”

“滚开!”项庄却不由分说将卫士一脚踹开,旋即挥动鼓槌,重重地敲了下去。

霎那之间,低沉雄浑的鼓声便如急聚的雨点般响了起来,楚军大营内,不管是与虞姬抱头痛哭的项羽,还是正在借酒浇愁的虞子期、钟离昧、萧公角等楚军大将,或者是沉浸在思乡之情中的楚军残兵,顿时间全都被惊动了。

“谁,谁在击鼓?”帐帘掀处,项羽山岚般雄伟的身躯已然大步而出。

见是项庄击鼓,项羽不禁愣了愣,愕然道:“三弟,你这又是干什么?”

“王兄,事不可为,准备突围吧!”项庄弃了鼓槌,厉声道,“立即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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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大营。

韩信正在中军大帐里跟汉王特使张良据席对饮。

听着帐外如泣如诉、催人泪下的楚歌,韩信不禁向张良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先生真乃神人,所献四面楚歌之策,其威力几不亚于十万大军哪。”

“大王过誉了。”张良微笑自谦道,“区区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说罢,张良又道:“倒是大王,对于如何击灭楚军,想必已经有所安排了吧?”

韩信微微一笑,又拍了拍手,早有两名卫士将一方屏风抬到了大帐中央,又将一方山川河洛图悬挂到了屏风上面。

韩信洒然起身,缓步走到屏风前,然后手指屏风说道:“孤已在垓下至乌江间设下十面埋伏,楚军若南走,则必然全师败亡!”

“哦,十面埋伏?”张良微微动容道,“愿闻其详。”

韩信笑笑,说道:“第一面,孔熙将军已率三千精兵连夜奔赴沱水上游,筑坝截水;第二面,陈贺将军已率三千精兵赶赴落石峡设伏;第三面,曹参将军已率五百精兵赶赴野马原设伏……第十面,灌婴将军率五千骑兵居中路,随时准备策应各部。”

“妙,妙极!”听完韩信讲解,张良大为叹服道,“从垓下回江东只有三条路线可走,大王在每条路线上都设下了三面埋伏,再加上灌婴五千骑兵为最终之策应,有此十面埋伏,楚军若不回江东便也罢了,若回,可真是必死无疑,大王用兵,让人叹为观止哪。”

韩信摆了摆手,诚恳地说道:“若不是先生的‘四面楚歌’之计,楚军必然会死守垓下壁垒,作困兽之斗,孤纵然设下十八面埋伏,那也是枉然。”说此一顿,韩信又道,“所以,这破楚首功,非先生莫属。”

第04章 十面埋伏·水淹

楚军大营,两万楚军残部已经集结完毕。

帐帘掀处,项羽身披乌金甲,手持大铁戟大步而出,项羽身后,虞姬和另外两名歌妓也是身披戎装,款步而出,帐外,早有卫士牵来了乌骓马,项羽腾身上马,又拉住虞姬柔荑只轻轻一拉,虞姬轻盈的娇躯便已经飘然落入项羽怀中。

另外两名歌妓也在卫士的帮助下骑上了骏马,各有死士随行保护。

看到这缠绵的一幕,项庄只能摇头,这都什么时候了,项羽居然还割舍不下儿女柔情,相比之下,刘邦就狠多了,这市井之徒为了逃命,甚至可以狠下心将自己的一对儿女推下马车,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副柔肠铁骨,才使项羽成为千古传颂的英雄。

项羽策动乌骓马来到楚军阵前,炯炯有神的虎目从肃立阵前的项伯、项庄、项声、钟离昧、萧公角、季布、虞子期等大将脸上逐一掠过,沉声喝道:“都听清楚了,突围时,不许举火把,不许大声喧哗,天亮后,到二十里外的沱河北岸集结!”

项伯、项声等人于马背上齐齐抱拳作揖,朗声回应道:“诺!”

项羽勒马回头,手中大铁戟往南边的夜空虚虚一压,喝道:“打开辕门,突围!”

霎那间,紧闭的楚军辕门已经洞开,项羽一马当先,疾驰而出,项羽身后,项庄率八百骑紧紧相随,八百锐士身后,项伯、项声、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等楚军大将各率本部人马,相继推倒营寨,从大营里蜂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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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大营,中军大帐。

韩信正与张良据席对饮时,帐外忽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金铁杀伐声。

帐外杀声盈天,张良却是充耳不闻,韩信更是不动如山,两人只是对饮劝酒。

不到片刻功夫,齐军大将李左车手按剑柄,疾步进了大帐,向正与张良据席对饮的韩信禀报道:“大王,楚军弃营突围了!”

韩信不禁转头看了侧席的张良一眼。

张良只是捋了捋颔下柳须,微笑不语。

韩信又问李左车道:“李将军,楚军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南方向!”李左车恭敬地回答道,“楚军奔着沱水去了。”

张良当即欠身而起,向韩信浅浅作揖道:“恭喜大王,项羽死无日矣。”

韩信微微一笑,又举起酒觞向张良说道:“先生吃酒,今晚不谈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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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时分,突围而出的楚军残部纷纷赶到了沱水北岸。

将近两万人突围,最终能够赶到沱水北岸与项羽汇合的,只剩不足万人,其余万余人不是在突围时战死沙场,就是途中被打散当了逃兵。

望着面前零零落落,士气也低落到了极点的楚军残部,项羽不觉黯然神伤。

大将项缠上前劝道:“藉儿,韩信小儿的大军随时可能追上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渡过沱水,早日回江东吧。”项缠也就是项伯(项伯名缠,字伯),乃是前楚名将项燕的第三个儿子,项羽的亲叔叔,既便项羽称王之后,他也依然称呼项羽为藉儿。

“是啊大王,别等了,再等也不会有人赶来了,赶紧过河吧。”

“等回了江东,我们再尽起江东子弟,与韩信小儿决一死战!”

其余项声、季布、虞子期等楚军大将也纷纷出声附和,只有钟离昧默然不语。

项庄却是心下叹息,回江东?愿望是美好的,可韩信又岂能让你如愿?这白衣书生早已经在楚军回归江东的路上设下了十面埋伏,楚军再往前走,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落入韩信的算计,最终落个全军覆灭,骁勇如项羽,终也难逃兵败身死的结局。

为今之计,楚军往哪个方向突围都行,唯独不能回江东,那是死路!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项庄昨晚上就已经劝过项羽了,项羽根本就不听。

萧公角、虞子期、桓楚、季布等楚军大将也坚决要求回江东,至于广大楚军将士,更是做梦都想着回江东、回故乡,所以,根本就没人赞同项庄的意见,或许钟离昧会认同,因为昨晚上的军议,他始终未发一言。

不过,项庄还是决定再劝劝项羽,尽人事听天命吧。

当下项庄大步上前,对项羽说道:“王兄,不能过河!”

“箕儿(项庄名箕,字庄),你又胡说八道!”不等项羽说话,项伯已经抢先喝道,“不过河,我们怎么回江东?不回江东,我们又能去哪里?”

项羽也怅然说道:“是啊,不回江东,我们又能去哪呢?”

时下,乌江以北的陈、砀、东、薛、泗水、九江、东海各郡已经全部失守,甚至连彭城也已经被齐军攻占了,只有江东的会稽郡及彰郡还在西楚国的控制之下,而且江东又是项梁起兵之地,项氏在吴中的根基可谓根深蒂固,时下也的确只能退守江东了。

“就算要回江东,也不能现在回!”项庄急道,“王兄,不能急于一时哪!”

说罢,项庄又手指沱水喝道:“就说这沱水,我们过得去吗?王兄,你看这河水,都浅成这样了,两岸的河床分明是刚刚才露出来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韩信派兵在上游截断了水流,专等我们过河时再掘堤放水呢!”

桓楚、季布等楚军大将闻言顿时微微色变,项羽也将信将疑起来。

“危言耸听!”项伯却是怒不可遏地道,“现在是冬季,干旱水少,水位自然下降,项箕你百般阻挠大军过河,究竟是何居心?”

“三叔!”项庄急道,“真的不能过河哪!”

项伯却再不理会项庄,向项羽道:“籍儿,各国联军随时都可能追上来,赶紧过河,不要再犹豫了!”

项羽点了点头,终于下达了过河的命令。

沱水很宽,却不深,既便是河心,最浅处甚至也不过数尺,楚军很容易就在河中找到了几处可供涉水过河的浅滩。

近万楚军残部遂即开始渡河。

眼看着楚军残部一步步地踏向灭亡,项庄简直郁闷到了极点,楚国灭亡在即,也意味着他项庄已经离死不远了。

正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楚国都灭亡了,项氏子弟还有可能活命吗?

司马迁的《史记》上倒是记载了,说项伯最后投降了汉朝,并且还封了侯,可是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却是打死也不信。

刘邦最后连卖身为奴的季布以及避祸海岛的田横都不肯放过,还会放过项伯、项庄这样的项氏嫡系子弟?

刘邦能由市井无赖而位极人皇,他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枭雄!

天下未定时,刘邦为了笼络人心,还有可能对项氏子弟网开一面,可在天下完全平定之后,却必然要秋后算帐,因为,任何有可能威胁到老刘家统冶的因素,刘邦都会毫不犹豫地予以扼杀,所以,韩信、彭越、英布得死,项氏余孽更得死!

这一刻,项庄真想杀了项羽,然后夺过楚军的指挥大权。

当然,项庄也就是心里想想,下不下得去手姑且不说,他若真敢动手,死的绝对是他项庄,而不是项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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沱水上游,孔熙率三千精兵已经筑坝等候多时了。

“报……”凄厉的长号声中,一名齐军队率疾步来到孔熙面前,单膝跪地禀报道,“将军,楚军开始渡河了!”

孔熙点头道:“继续监视,待楚军渡到一半,再掘堤放水!”

“诺!”齐军队率轰然应诺,旋即转身大步离去。

孔熙麾下的部将忽然问道:“将军,为什么不现在就掘堤放水?”

另一员部将也道:“是啊将军,现在就掘堤放水的话,就能把楚军全部截在沱水北岸,王上大军一到,他们就一个也别想活!”

孔熙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说道:“这是大王军令,你们敢违抗吗?”

“诺!”两人赶紧低下头来,然后讪讪然地退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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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渡河渡到一半,项庄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原本不过齐胸的水位突然开始急速上涨,前后不到一刻钟,沱水水位已经上涨了五尺有余,正在过河的数百士卒霎时惨遭灭顶之灾,剩下数千士卒更是被阻在北岸,再过不来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项伯返身望着迅速变得湍急的水流,喃喃低语道,“这不可能有,这不可能啊……”

桓楚、季布、虞子期等大将吃惊之余,又纷纷向项庄投以异样的眼神。

项羽的脸色也是一变再变,好半晌后才无比深沉地掠了项庄一眼,心忖这个三弟,自从上次重伤复原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从项羽的眸子里,项庄感受到了深深的悔恨、羞愧,还有淡淡的安慰,说到底,项羽并非刘邦那样心狠手辣的枭雄,对于敌人或者敌国的平民,项羽可以很冷血,可是对于他的亲人、爱人或者兄弟,项羽却是情义深重。

“三弟,你终于成长了,孤很欣慰,二叔(项梁)泉下有知,想必也该瞑目了。”项羽拍了拍项庄的肩膀,旋即翻身上马,又微微扬起大铁戟遥指前方,睥睨天下的气势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然后说道,“三弟,走吧,楚汉之争,还没有结束。”

下一刻,项羽已然催马向着南方飞驰而去,项羽身后,已经渡过沱河的五千残部默默随行,沱水北岸,来不及渡河的四千多楚军却已经完全崩溃,更远处,数以十万计的联军正向着这边漫山遍野地掩杀过来。

第05章 十面埋伏·落石

垓下,齐军大营。

晌午刚过,一名身着蓝色窄袖直裾深衣的中年秀士不经帐外卫士禀报,便悄然走进了韩信的中军大帐,正在帐中阅读兵书的韩信闻声抬头,看清来人后不觉有些惊异地道:“先生怎么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韩信帐下头号智囊,范阳辩士蒯彻!

这个蒯彻可不简单,陈胜于大泽乡兴兵暴乱,曾派大将武臣平定赵地,正是凭借蒯彻的三寸不烂之舌,武臣才得以传檄千里,不战而定赵地数十县!后来韩信灭齐,也正是采纳了蒯彻的建议,才最终下定了决心。

甚至连韩信上表刘邦请求自立假齐王,也是蒯彻的主意。

不过,此事最终的结果却大大地出乎了蒯彻的预料,刘邦不仅没有训斥韩信,甚至还把韩信立为了真齐王,这一结果不仅令韩信对刘邦的戒备之心顿消,还使韩信对蒯彻起了嫌隙之心,从此之后就不怎么听取蒯彻的建言了。

正因为此,这次出征韩信才没有带上蒯彻。

不过,蒯彻还是不请自来,独自追到了垓下前线。

见了韩信,蒯彻也不行礼,劈头就说:“大王,知不知道你已经死到昨头了?”

韩信对蒯彻虽然已经心生嫌隙,不过对于蒯彻的见识还是相当佩服的,所以听了这话后也只是稍稍皱眉,并没有当场发作,当下耐着性子说道:“先生说笑了。”

“说笑?”蒯彻摇了摇头,肃然道,“在下可没有跟大王说笑,大王若不立即撤去十面之围,放项羽和楚军残部一条生路,只怕旦夕便有杀身之祸!”说此一顿,蒯彻又道,“刘邦可不是良善之辈,只等灭了楚国、杀了项羽,他便要回头收拾大王你了!”

“先生!”韩信皱眉不悦道,“时至今日,你怎么还对汉王抱有偏见?”

“偏见?”蒯彻哂然道,“这可不是偏见,刘邦为了保命,都可以把他的亲生骨肉推下马车,如此心狠手辣之辈,又如何与人共富贵,又如何肯与大王你共享天下?大王,你快醒醒吧,刘邦就是个市井之徒,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够了。”韩信挥手训斥道,“谣言,这都是谣言,这样荒谬的谣言先生也信?”

说此一顿,韩信又肃然说道:“汉王仁义,天下皆知,关中百姓,替汉王立生祠者,更是不计其数,汉王待孤更是情义深重,孤又岂能背弃于他?”

“仁义?呵呵,汉王仁义?”蒯彻惨然道,“大王,这是你心里话吗?”

韩信默然不语,好半晌后才沉声说道:“先生,劝孤背弃汉王的话,从此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否则,别怪孤翻脸无情。”

蒯彻摇了摇头,再没有多说什么,内心对韩信却是失望到了极点。

在蒯彻看来,韩信的军事才能,可谓天下无双,甚至是亘古无人能及,可是他的政治眼光却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他连刘邦是个什么样的人都看不清,居然就敢妄想与他共富贵,分享天下,这简直就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君臣正相对无语时,大将李左车忽然大步走了进来。

见到蒯彻,李左车赶紧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见礼,旋即又向韩信禀报道:“大王,孔熙将军飞马急报,水淹之计已然奏效,被阻在沱水北岸的四千多楚军已被斩杀殆尽,项羽仅率不足六千残兵,投落石峡方向去了。”

“知道了。”韩信摆了摆手,淡然道,“下去吧。”

“诺。”李左车恭恭敬敬地揖了一揖,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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沱水以南二十里,项羽正率领五千残部沿着驰道匆匆南下。

提起这驰道就不能不提秦始皇赢政,赢政从扫灭六国、一统天下到病死沙丘,一共在位十一年,却做了三件彪炳青史的大事,一是统一度量衡及文字,一手打造了华夏族也就是汉族的文明基石,二是发兵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一手奠定了华夏族的传统势力范围,三就是大规模地修建从咸阳通往全国各地的高速公路,也就是驰道。

在位十一年便做成了三件大事,像赢政这样高效的皇帝,再没有第二个!

司马迁在史记中辱骂赢政为暴君,提到大秦也多以暴秦代之,是极不公正的。

单以留给后人的历史遗产来考评,赢政就是当仁不让的千古一帝,不管是汉武大帝,还是唐太宗,或者是朱元璋、朱棣父子,都是拍马难以企及,至于后世有人鼓吹的康、乾两位满清皇帝,更是连给秦始皇提鞋都不配。

当然,以上这些功劳也不能全归于赢政一人,因为在赢政身后,有一个庞大的政治体系在运转着,在支撑着他的每一项措施,每一道诏令以及每一个决策,这个政治体系就是由商鞅所创立的法制体系,或者说耕战体系。

闲话少说,再说项羽,远远看到两座大山挡住去路,两山之中有道峡谷,由北向南的驰道从中穿行而过,地势极为凶险,项羽当即勒马止步,回头询问随行的项庄道:“三弟,前面那座大山是什么山?好生凶险!”

项庄自然也回答不上来,便赶紧派人打听。

不到片刻功夫,便有熟悉附近地形的士兵来到项羽马前,跪地禀报道:“大王,前面是双龙山,中间是落石峡,南北延绵十余里,最窄处仅供两车并行。”

“王兄,这地方太凶险了!”项庄沉声道,“如果联军在这里设下埋伏,只等我军进了峡谷他们再把南北两端的谷口一堵,我们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瓮中之鳖?好比喻。”项羽自然没听过这个明代才出现的成语,却也不难理解这成语的意思,当下又问那士兵道:“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过去?”

“没了,过双龙山就这一条驰道。”那士兵道,“如果绕行,至少要多走百余里。”

“多走百余里?”项伯皱眉道,“藉儿,这可不行,等我们绕过双龙山,韩信小儿的联军只怕已经穿过落石峡抢到我们前面去了。”说此一顿,项伯又道,“依我说,韩信小儿根本就想不到我们会走这条道,这里不可能有埋伏。”

“万一要是有埋伏呢?”大将钟离昧反驳道,“我军岂非危险?”

“三弟,你说该怎么办?”项羽沉吟片刻,忽然把目光投向了项庄。

钟离昧、萧公角、桓楚等楚军大将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项庄身上,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里都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受,似乎自从上次重伤后,三将军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三将军,只知莽冲莽杀,可现在的项庄,却显得睿智过人。

“烧!”项庄却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妥,狞声道,“放火烧山!”

现在的项庄虽然是从后世穿越而来,可史书上并没有明确记载,韩信的十面埋伏具体是哪十个方位,所以,他也不能断言,前面的双龙山有没有伏兵,不过现在,山中有没有伏兵已不再重要,没有伏兵也就罢了,若有,那就让他灰飞烟灭吧。

“好主意!”钟离昧赞道,“眼下正值隆冬季节,山中草木一点就着,山上真要藏有联军伏兵,只要这大火一烧起来,他们就只能跟草木一同化为灰烬了。”

项羽怦然心动,当即下令道:“项声,命你率本部人马,进谷烧山!”

“诺!”项声轰然应诺,旋即引着本部数百残兵,搜集引火之物进了落石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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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龙山,山腰。

齐军大将陈贺正站在一道断崖上,手搭凉篷往北边谷口方向瞭望。

看到楚国大军始终不肯开进峡谷,陈贺大为不解,自言自语地道:“怪了,楚军怎么还不进谷?难道我军的行踪被发现了?这不可能啊,我军进山时已经很小心了,连路上碰到的樵夫山民都给杀了,绝不可能走漏消息的呀。”

陈贺正困惑不已时,身后的亲兵校尉忽然叫道:“将军,好像有楚兵进谷了!”

“嗯?”陈贺急定睛看时,果然看到一小队楚军已经逶迤进了峡谷,大约有三四百人的样子,不过,楚军的大队人马却仍然留在谷外,不曾进谷,当下陈贺越发困惑地道,“怪了,只派这么点人进谷,项羽这是要干什么?”

“是啊,项羽想干什么?”亲兵校尉也是挠头不解。

不过很快,陈贺和他的亲军校尉就发现了项羽的意图,因为那三四百的楚军进了峡谷之后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点起火把开始四下胡乱放起火来。

“将军不好!”亲军校尉大惊失色道,“楚军要放火烧山!”

“该死的,这些狡猾的江东蛮子!”陈贺的脸色也在顷刻间变得煞白,当即喝道,“快,传令各部,立即逃离此山!”

然而,陈贺这时候再想撤离却是已经晚了。

谷中草木干枯,又有凛冽的北风穿谷而过,风助火势之下,火势很快就漫过断崖向着山腰上漫延,三千伏兵根本来不及下山就被滔天大火给吞没了,陈贺命好,于最后关头发现了一个山洞,赶紧躲进洞中才侥幸捡回了一条老命。

第06章 十面埋伏·火攻

垓下,齐军大营。

韩信手拿竹简正与蒯彻讨论兵法,只要蒯彻不非议汉王,韩信还是很愿意与蒯彻交流兵法学习心得的,因为蒯彻的确是个饱学之士,他在兵法韬略的实际运用上固然无法与韩信相提并论,可他的理论水平,却不在韩信之下。

两人讨论的是成书不过数十年的《尉缭子》。

《尉缭子》是前魏大梁人尉缭所创,在战略战术的阐述上当然不及孙、吴兵法精辟,但也不乏独到之处,譬如他首次明确农耕是战争的基础,认为土地是养民的,城池是守护土地的,而战争又是守护城池的,所以,农耕才是根本!

两人正就农耕对于战争的重要性各抒己见时,大将李左车突然闯了进来,面有惊容地向韩信禀报道:“大王,楚军放火烧了双龙山,埋伏在山中的三千伏兵几乎全被烧死,陈贺将军侥幸躲进山洞,仅以身免!”

坐在旁边的蒯彻不禁面有异色,项羽居然也学会用计了?

“孤倒是忘了,现在正是天干物燥的冬天,失策。”韩信闻言只是略略有些惊讶,旋即又问李左车道,“楚军现在到了哪里?”

李左车道:“楚军现在应该快到野马原了。”

韩信轻轻颔首,道:“飞骑传令,骑军即刻出击!”

“诺。”李左车轰然应诺,旋即一甩大氅,转身扬长而去。

目送李左车矫健的身影出帐而去,蒯彻回头又对韩信说道:“大王,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有句话在下必须得说,项羽,还是放他一条生路的好。”

韩信略略有些皱眉道:“先生,今天就先说到这吧,孤有些累了。”

蒯彻哑然,好半晌后才低低地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地离开了韩信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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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龙山以南五十里,野马原。

楚军过了双龙山后,地势突然变得平坦起来,尤其是到了野马原这一带,方圆数百里竟然都是略有起伏的原野,原上枯草横生,一阵阵凛冽的北风刮过,便形成了一道道起伏的草浪,给人以强烈的仿佛置身大漠草原的错觉。

后世人烟稠密的淮泗大地,此时大多都是未经开恳的荒原。

急促的马蹄声中,项伯打马追上了项羽和项庄,喘息着说道:“藉儿,据熟悉附近地形的士卒说,再往前走两百里就到乌江了,呵呵,等过了江,咱们就回家了,就再不用过现在这种餐风露宿的鬼日子了,也不用再担心联军的追杀了!”

项羽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高兴之色,显得神情落寞至极。

旁边的项庄却忽然勒马停了下来,沉声道:“王兄,不能再往前走了!”

“嗯?”项羽闻声回头,向应军投以惊疑的眼神,项伯却皱眉不悦道:“箕儿,你个乌鸦嘴,前次说沱水河上游有埋伏,结果果然招来了伏兵,害得我军损失了四千多将士,现在你又要胡说八道些什么?”

项庄懒得理会项伯,向项羽道:“王兄,咱们改道吧。”

“改道?”项羽惊疑不定地道,“三弟,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小弟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直觉告诉我,前方充满了凶险。”项庄苦笑摇头,作为穿越者,他当然知道前方充满了危险,若继续往前走,结果只能落入韩信的算计之中,可又该怎么跟项羽解释呢?照直了说?疯子才会相信!

“直觉?”项伯颇不以为然道,“简直可笑。”

项羽犹豫片刻,最终向项声道:“项声,你多派几队侦骑,仔细搜索附近原野。”说罢又向其余诸将道,“其余各部,继续向前行进。”

“诺!”项声领命去了,五千残部也再次开始向前急进。

项庄虽然知道十面埋伏的曲故,却不知道具体是哪十个方位,因此并不能确定野马原上是否有韩信的伏兵,当下也只能默默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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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马原,方圆足有两百多里。

南部紧岭乌江的边上有座低矮的小山,原本一片荒凉的山顶上,此时却忽然多出了一座由干柴堆砌而成的“柴塔”,柴塔中间的空隙里塞满了干枯的白草,顶上也覆盖了厚厚一层白草,白草上面还撒了不少动物的粪便,好像是狼粪。

沉重的脚步声中,曹参手按剑柄走到了高塔旁边。

曹参手搭凉篷正欲往北边遥望时,一骑飞骑已经从北边原野上飞驰而来,急促的马蹄声中,飞马径直冲上了山顶,旋即马背上的骑兵翻身下马,跪地禀道:“将,将军,楚,楚军残兵进入野马原腹心地带了!”

“好!”曹参以拳击掌,沉声道,“点起狼烟,晓令八方,同时举火!”

“诺!”守在曹参身后的亲兵校尉轰然应诺,旋即回头把手一招,早有数名亲兵高举着火把跑上前来,两下就点燃了“柴塔”,不到片刻功夫,一道粗可数人合抱的浓烟已经从小山顶上袅袅升起,远近数十里全都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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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马原,中心地带。

五千楚军残部正由北向南,匆匆急进。

倏忽之间,有小卒手指前方惊恐地大叫起来:“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旁边骑马而行的项庄急定睛看时,只见一道醒目的浓烟正从东南方向袅袅升起,霎那之间,项庄心里便是猛然一跳,当下打马追上项羽,厉声高喊道:“王兄不好,狼烟,东南方向发现联军的传讯狼烟!”

项庄话音方落,又有数骑如飞而至。

“大王,大王不好了,北边发现狼烟!”

“大王,西边也发现了狼烟,有埋伏!”

“大王你看,东北、东方、东南方向也有狼烟!”

项羽赶紧勒住乌骓马,急环顾四周时,只见东、南、西、北、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八个不同的方位全都出现了狼烟,这一刻,项羽只觉如堕冰窟,他终于领略到了韩信用兵的厉害,韩信小儿,这是不打算给楚军片刻喘息的机会了。

五千残部也是一片哗然,若不是项羽积威仍在,只怕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项羽咬了咬牙,正欲下令继续前进,准备与敌决战时,项庄却猛然间醒悟过来,当即扯住项羽马鞍,厉声大吼道:“王兄,快快下令,火烧荒原!”

“箕儿你混帐!”项伯闻言大惊道,“这野马原延绵足有两百余里,而且蒿草丛生,现在又是风干物燥的冬天,这把火一旦烧起来,再想扑灭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你竟然要藉儿下令放火烧原,岂不是存心要让我五千大军葬身火海?”

“放屁!”项庄再不顾及叔侄间的礼节,顶了项伯一句,然后向项羽道,“王兄,再不下令放火,我军就真的要灰飞烟灭了!”说此一顿,项庄又环顾周围诸将,沉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联军已在四周放火,大火正向着这里漫延合围呢!”

众将急环顾四周,只见四下里果然腾起了滚滚黑烟,这却不是狼烟,而是烟幕了!

霎那之间,四周便响起了一片吸气声,桓楚、萧公角、虞子期、钟离昧等楚军大将全都露出了惶然之色,说到底,这世上就没人不怕死,既便是最勇敢的勇士,当他真正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也很难再保持平时的从容和淡定。

将校尚且如此,普通的楚军将士更是顷刻间骚乱了起来。

这一刻,既便是项羽,也有些约束不住这些残兵败将了,不等项羽下令,已经有好几百残兵向着四下里落荒而逃,甚至还有亲兵锐士也当了逃兵,项羽催动乌骓马,连续斩杀了十数名逃跑的溃兵,才终于遏止了涣散的军心。

“王兄,赶紧下令吧!”项庄再次追到项羽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放火,烧!”项庄已经来不及向项羽解释了,只能死死地扯住乌骓马的马缰,深深地道,“王兄,相信我,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五千将士化为灰烬!”

项羽眸子里有莫名的厉色一闪即逝,旋即抬头喝道:“传令,放火!”

“诺!”四周的数百亲兵锐士轰然应诺,旋即纷纷打起火把,开始在草原上四处纵火,不到片刻功夫,野马原的中心地带也燃起了熊熊大火,灼热的气流将无尽的烟尘推向空中,形成了无边无际的烟云黑幕,恍若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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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马原以北五十里,一支庞大的骑兵正浩浩荡荡地南下。

骑将灌婴左手扶鞍,右手挥鞭,正催动胯下骏马向前飞驰。

前方野马原上已经腾起了滚滚黑烟,看来曹参这厮已经发动了火攻,看这火势,楚军的步兵是绝对不可能在四野火头合拢之前逃出野马原了,至于楚军的骑兵,嘿嘿,就算侥幸冲出大火的包围,又怎么躲过自己所率骑兵的追杀?

这一次,我灌婴定要亲手斩下项羽的头颅!项羽匹夫,你死定了!

想到得意处,灌婴不由得仰天长笑三声,又挥动马鞭在马股上狠狠抽了一鞭,胯下坐骑吃疼,顿时悲嘶一声,再次加快了奔跑速度。

第07章 十面埋伏·骑兵

野马原,中心地域。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隐隐的火焰余烬仍在四下里闪烁。

项羽却在仰天长笑,尽管他的形象显得无比狼狈,华贵的虎皮大氅被烧出了几个洞,英俊的脸也被熏成了黑炭,甚至连头发和胡子也被烧掉了不少,不过,项羽心里却的确充满了死里逃生的庆幸和劫后余生的喜悦。

联军火焚野马原,终究没能烧死他项羽!

五千楚军残部也同样逃过一劫,除了有十几个伤兵被浓烟呛死,其余绝大多数将士全都安然无恙,而这一切,全都归功于项庄。

“三弟,好样的!”项羽收住笑声,重重地拍了拍项庄的肩膀。

桓楚、季布、钟离昧等楚国大将也纷纷向项庄投以钦佩的眼神,以火攻止火攻,这样的办法也只有三将军才想得出来,既便是项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侄子近来的表现的确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至少比起以前要聪明多了。

项庄只是摇头,脸上并没有丝毫得意之色,以火攻化解火攻,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实在没什么可炫耀的,对于这个时代的古人来说,要想出火海中逃生的办法,也许很难,可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这基本就是小学生的常识。

更何况,韩信的手段又岂止于此?现在得意,未免太早!

项庄刚刚想到韩信必然还有后手,后面的楚军残部忽然间就骚动了起来。

项羽霎时蹙紧了浓眉,带着项庄、项伯、桓楚、季布等大将策马来到后阵时,早有别部司马上前禀报道:“大王快看,北边有火光!”

“混帐!”项伯骂道,“大火还没熄灭,北边有火光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是!”别部司马急道,“老将军你仔细看,北边那火光正向这边逼近!”

“什么?”项伯闻言愕然,急定睛看时,发现北边那隐隐一线的火光果然正向着这边缓慢的逼近,待看清之后,项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说道,“这不可能,野马原上能烧的草木都已经烧光了,怎么火势还能向这边漫延?”

“那不是野火!”项庄却已经有些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了,凛然道,“那是火把!”

大将钟离昧侧耳聆听片刻,突然间脸色大变,急策马来到项羽跟前,说道:“大王,马蹄声,骑兵,是联军的骑兵!”

骑兵?果然是骑兵!项庄心里霎时泛起一丝苦涩。

显然,这应该就是灌婴率领的五千骑兵杀到了,再没有别的可能了。

历史上,也正是灌婴率领骑兵全歼了项羽的八百残骑,并将项羽斩杀在了乌江边上!而现在,项羽身边虽说还有五千残部,可这五千人又饿又累,士气也是低落到了极点,简直就不堪一击,这样的残兵败将,便有五十万人又能怎样?

这一刻,项羽的神色也是一片黯淡,联军的大队骑兵已经追到,跑,怕是跑不掉了。

那么,跟联军骑兵决一死战?环顾四周神情凄惶、衣衫不整的残兵败将,项羽只能下意识地摇头,纵然他力能拔山,纵然他英雄盖世,也不可能率领这样一群军心涣散、斗志全无的残兵败将打败汹汹来袭的联军骑兵。

跑不掉,又打不赢,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刻,项羽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悲愤,苍天哪苍天,你难道真的要我项羽死于斯,要我楚国败亡于斯吗?不甘心,我真不甘心哪!我楚国的结局不该是这样,我项羽的结局,更不应该是这样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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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马原上,五千骑兵正踏着灰烬风卷残云般往南急进。

灌婴左手扶鞍,右手挥舞马鞭遥指前方,厉声长号道:“加快速度,楚军残部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他们跑不远的,给我追上去,杀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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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策马来到项羽跟前,说道:“王兄,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项羽只是蹙眉不语,神情也有些恍惚,似乎内心有某件大事让他难以骤下决断。

旁边的项伯却急不可待地问道:“箕儿你快说,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大伙脱困?”

项庄点了点头,说道:“今晚没有月色,原上的大火也快要熄灭了,只要将士们以炭灰涂抹全身,再趴在地上不要起身,更不要出声,联军骑兵若不从附近经过,是很难发现我们的,等这股骑兵过去了,我们再往别的方向转进!”

“这恐怕不行。”大将钟离昧不以为然道,“联军骑兵追到乌江边上还不见我军踪影,肯定还会折回来,这野马原上无遮无掩的,晚上还好说,白天却根本无处可藏,而野马原方圆足有两百余里,我们很难在一夜之间逃出去。”

钟离昧的担心并非多余,联军骑兵追到乌江边都没有发现楚军踪影,肯定还会折回野马原来,因为这场大火既便熏死了全部楚军,也不可能将人真正烧成灰烬,联军肯定会回来搜寻项羽的尸体,那可是莫大的战功,可以直接封侯的!

“可不是?”项伯哀叹道,“说来说去,还是个死!”

“那也未必。”项羽忽然说道,“联军虽然烧了野马原,却不知道我们究竟有多少人被烧死,若是有人能率少量人马引开骑兵,剩下的大队人马就能从容转进了!”说罢,项羽又回头问虞子期道,“子期,军中还有多少马匹?”

负责军需辎重的虞子期赶紧回答道:“回禀大王,军中还有一千多匹马匹。”

“传孤命令,收拢所有马匹,包括所有将校的坐骑!”说此一顿,项羽又回头吩咐族弟项声道,“项声,你火速挑选一千勇士!”

“诺!”

“诺!”

虞子期和项声答应声,领命去了。

不到片刻功夫,虞子期和项声便回来复命来了。

抬头看看北边已经近了许多的联军骑兵,项羽翻身下马,又亲手牵着乌骓马将依然骑在马背上的虞姬送到了项庄面前,肃然吩咐道:“三弟,虞姬、乌骓马还有秦王玉玺,孤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她们!”

项庄勃然色变道:“王兄,你这是……”

众将也是面面牙觑,都不知道项羽要干什么?

项羽却没多说什么,旋即腾身骑到另一匹黑马之上,厉声喝道:“众将士听令,孤今任命项庄为西楚国上将军,总领全军,孤不在时,楚军一应军务,皆由项庄决断!”

“啊?”

“这?”

“大王,你这是……”

“藉儿你疯了,箕儿怎堪如此大任?”

项羽话刚说完,项伯、桓楚、季布、钟离离等楚国大将无不骇然色变。

项庄虽然是项羽的弟弟,也是前燕名将项燕的孙子,甚至还是项梁的嫡子,可在今天之前,项庄并没有独自领兵的经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作为护卫跟随项羽冲锋陷阵,现在骤然册封他为上将军,这合适吗?项庄又能胜任吗?

尽管,项庄最近的确有了很大的长进,也表现出了统帅应有的潜质,可拥有统帅的潜质跟真正意义上的统帅完全是两回事,项庄拥有成为统帅的潜质,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会成长为一名合格的统帅,项羽这是在冒险,是在赌博!

项羽却没有过多地解释,只是解下佩剑掷给项庄,厉声道:“项庄,孤以佩剑相赠,谁敢不遵号令,当以王剑斩之!”

项庄接剑在手,凛然道:“王兄,这……”

这时候,项庄已经知道项羽想要干什么了,他这是要亲率骑兵引开联军的骑兵,替大队步卒的安全转进创造机会,赢得时间呀!

项羽终究是项羽,对于敌人可谓冷酷到了极点,下令活埋二十万秦军时,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下令屠灭各国城池时,他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

可对于自己的兄弟、部曲和女人,项羽却是情深义重,所以昔日在鸿门宴上,他怎么都不愿意对刘邦痛下杀手,而今日,他为了最后的五千部曲,为了心爱的女人虞姬,甘愿以身做饵,亲率骑兵去引开联军的大队骑兵!

项羽很清楚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可他在所不惜,因为他是项羽!

而且项羽也很明白,只要他还活着,各国联军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也就是说,项羽若留下来,五千楚军只能玉石俱焚,如果由他引开追兵,则剩下的四千多残兵或者还有一线生机,虽然,这四千多残兵既便活下来也未必能改变什么,但这至少是个希望,项羽不想带着绝望离开这个世界!

是的,至少还有希望,因为项庄已经成长起来了!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项虽一丁,大楚必兴!项羽有理由相信,既便他死了,可只要项庄还活着,只要项氏嫡系子弟的血脉还没有断绝,大楚就终有复兴的那一天,楚汉争霸,并没有结束!刘邦,你还没有赢得最后的胜利!

项羽最后深深地望了项庄和虞姬一眼,旋即勒马转身,始终默不作声的虞姬终于悲啼一声,无限凄怨地说道:“大王,你真的要抛下虞姬吗?”

项羽雄伟的身躯剧然一颤,他强忍着才没有勒马回头,心里却在大喊着,虞姬,虞姬,我最爱的女人,为了我,好好地活下去……

下一刻,项羽狠狠一催胯下坐骑,向着南边如飞而去。

项羽身后,项声率千余勇士纷纷翻身上马,鼓噪随行。

目送项羽雄伟的身影远去,两行清泪已经顺着虞姬的俏脸悄然滑落,大王,虞姬一定会活着,为了你,好好地活下去,虞姬要亲眼看到大楚复兴,看到项庄赢得楚汉之争,然后再去九泉之下与你相会,去告慰你的亡灵。

第08章 乌江悲歌

夜色倥偬,蹄声如雷。

五千齐军骑兵正沿着荒原浩浩荡荡的南下,骑将灌婴和他麾下的将士们并没有发觉,在幽暗的夜色下,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灰烬之中,悄无声息地潜伏着四千多楚军残部,所有的楚军残兵都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绝不敢发出丝毫的响动。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一旦发出声响,一旦被齐军发现,就意味着死亡!在无遮无掩的荒原上,步卒根本就不可能逃脱骑兵的追杀。

滚滚马蹄卷起漫天烟尘,呼啸向前。

齐军骑兵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到片刻功夫,五千多骑兵就已经风卷残云般消失在了前方幽暗的夜空下,最终化为一道隐隐约约的火线,渐行渐远。

项庄头一个起身,被他死死摁在身下的乌骓马也挣扎着翻身爬了起来,并且昂起脑袋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将吸入鼻腔里的大量灰尘喷了出来,然后默默回首,遥望着南方的夜空落下了两滴晶莹的泪水,马通人性,马骓马这是在缅怀他的故主项羽呢。

“快,快起来,都起来,马上离开这里!”不远处,响起了项伯的声音。

尽管项羽已经明确委任项庄为楚国上将军,总领全军,可项伯似乎根本不打算遵从这道王命,因为他根本就不服,所以,不等项庄下令,项伯就已经点齐他的本部残兵,然后取道向北走了,项庄知道,项伯这是要率军降汉了。

显然,项伯认为楚国的灭亡已经不可避免了。

看到项伯率部开拔,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萧公角也纷纷率部随行。

此时的项庄,还只是名义上的楚国上将军,并没有真正令人信服的战绩,要想这些久经战场的沙场宿将对他俯首贴耳,并不容易,既便是天生神力的项羽,也并非生来就是令人信服的统帅,他的威信也是在战场上逐步建立起来的。

急促的脚步声中,亲兵屯长荆迁、高初联袂来到了项庄身边。

“上将军,现在怎么办?”看到楚军纷纷离去,荆迁不禁有些急眼,在剩下的四千多楚军残部中,也许只有荆迁、高初以及两百多亲兵锐士是真正服从项庄的,因为这两百多锐士全都是跟着项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属于绝对的亲信。

“我们也走,跟他们一起!”项庄很快便有了决断,现在还不能跟项伯翻脸,更加不是杀人立威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野马原,尽快转进到相对安全的地方,等到那时,再设法铲除项伯、树立威信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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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时分,灌婴大军终于追上了项羽残部。

“将军快看,楚军骑兵!”部将李必突然手指前方大叫起来。

“嗯?”灌婴急定睛看时,果然看到大群骑兵正在前方漫山遍野地逃跑,霎那之间,灌婴便兴奋地大吼起来,“项羽,那一定是项羽的残部!”说罢,灌婴又满脸狰狞地喝道,“传令全军,加快速度,追上去,杀光他们!”

“诺!”数十令骑轰然应诺,旋即四散而去。

灌婴命令即下,五千多骑兵便纷纷挥鞭,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反观前方楚军,大多已经人困马乏,不时有楚军骑兵掉队、落单,然后很快就被潮水般涌到的齐军骑兵给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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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项羽轻轻喝住战马,然后缓缓勒转马头。

不能再往前也没办法再往前了,因为前面就是浩浩乌江了,冰冷的江水正在萧索的北风中滚滚东逝,悲凉而又孤寂。

环顾四周,身边已经只剩下最后二十八骑了。

这一刻,项羽的心情又何止是悲凉?自吴中起兵,率八千子弟渡过乌江,项羽身经大小数百战,生平杀敌无数,又何曾想过会落到今天这般绝境?五年前,他遍封诸侯,被天下尊为霸王,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就在昨日,造化弄人,竟至如斯境地。

前方地平线上,齐军骑兵正在漫山遍野地涌来,犹如汹汹蚁群。

吸了口气,项羽眸子里忽又涌起无尽的杀机,想要我项羽的人头,可没那么容易!

下一刻,项羽翻身下马,又伸手狠狠一拍马股,将坐骑驱向远方,然后回顾身后随行的二十八骑兵,厉声大喝道:“可敢随孤冲阵?”

二十八骑轰然应诺,神色间绝无半点退缩之意。

项羽欣然颔首,又缓缓转身,施即扬起大铁戟迎向了前方汹涌而至的齐军骑兵,项羽身后,二十八骑也纷纷翻身下马,擎起长戟誓死随行。

前方,看到项羽率二十八人主动发起了攻击,汹涌向前的齐军骑兵也纷纷勒马止步,又翻身下马,纷纷擎出了长戟以及大剑,朗中骑王翳一边擎出大剑,一边高声大喊道:“大王有令,得项羽首级者,封万户侯!”

“吼!”

“吼!”

“吼!”

所有听到王翳声音的骑军将士顿时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王翳再挥剑向前一压,数以千计的骑军将士便高举着矛戈剑戟,嗷嗷叫嚣着,徒步冲向了项羽,这似乎有些奇怪,他们是骑兵,却居然选择下马步战?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这个时代的骑兵只是骑马的步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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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野马原上。

默默北去的虞姬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蓦然回首,那对美丽至令人窒息的眸子里,正流露出无尽的哀伤,大王,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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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江边上,项羽已经陷入重围。

随行的二十八人,包括项羽族弟项声,早已经被齐兵砍成了肉泥,在万户侯的诱惑下,数以千计的齐兵就像是见了猎物的野狼群,前赴后继,无穷无尽地涌向项羽,前面的齐兵倒下了,被杀了,后面的又蜂拥而上。

面对千军,项羽却夷然无惧,左手执剑,右手持戟,犹自大呼酣战。

“去死!”项羽一声暴喝,右手铁戟呼啸横扫,汹涌而至的十数名齐兵顿时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其中两名兵卒更是被铁戟拦腰斩成了两截,五脏内腑和着鲜血汩汩涌出,霎时濡红了战场,而人却犹未断气,正自哀哀惨叫。

“项羽,休要猖狂!”一名齐军校尉越众而出,挥剑扑向项羽。

“匹夫,找死!”项羽冷冷一哂,右手狠狠一抖,足有百余斤重的大铁戟霎时绽起一阵清越的铮鸣,旋即疾如旋风般斩了出去。

挥剑前扑的齐军校尉只觉眼前一花,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感到自己猛然飞了起来。

人在空中,齐军校尉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还留在地面上,而且仍然保持着挥剑往前扑的姿势,只是,那身体的颈项之上,却缺了颗人头,齐军校尉顿时大惊,然而,不等他转过念头来,冰冷的黑暗已经将他永远吞噬。

项羽一戟斩飞齐军校尉项上人头,又如虎入羊群般杀入了乱军之中。

只见项羽所过之处,齐军兵阵犹如波分浪裂,上至领兵大将,下至杂兵小卒,绝无一人能阻他片刻,项羽大呼疾走,从江边杀至大阵中,又从阵中杀回江边,反复四次,阵斩四百有余,齐军相顾骇然,再无人敢轻易上前。

项羽却以大戟柱地,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他终究也不是铁打之躯,厮杀这么久,体力也已经消耗到了极限了,然而,围在他四周的齐兵却是越来越多了,这一刻,项羽心下反倒是坦然了,既然突围已经无望,那就这样结束吧。

倏忽之间,项羽于齐军阵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当下项羽持戟上前数步,讶然问道:“那不是吕岩吗?”

吕岩者,吕马童也,自项梁吴中起兵时便是项羽的马夫,亦即马童,项羽灭秦,大封诸侯,吕岩虽有功却不得封侯,心里怨恨,不久便叛楚投汉。

此番阵前再见项羽,吕岩不禁面有愧色,不敢正面以对。

项羽却淡淡地道:“听说韩信小儿已经下令,得孤首级者封万户侯,是吗?”

不等吕岩回答,旁边的郎中骑王翳抢着说道:“没错,项羽,你已经死定了!”

“哈哈哈……”项羽仰天长笑数声,又向吕岩道,“吕岩,孤生前不曾封你为侯,那就死后成全你一次吧,孤之首级在此,过来拿吧。”说罢,项羽即横转剑戟,对着自己颈项只一绞,一颗头颅便已经骨碌碌地滚到了吕岩脚下。

“项王!”吕岩神情惨然,双膝一软跪倒尘埃。

第09章 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捷报传到时,刘邦已经从固陵赶到垓下,正在齐军大营筵请各路诸侯。

虽然是在韩信的地头,可刘邦却仍旧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中间首席上,他在名义上虽只是汉王,相比齐王韩信、梁王彭越、九江王英布等人并没有高出半格,可事实上,谁都知道刘邦才是诸王之首,早晚要当霸王或者皇帝的。

至于刘邦是要学项羽当霸王,还是学赢政当皇帝,那就没人知道了。

当吕岩拎着项羽人头大步而入时,大帐里顿时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吸气声,这些诸侯王在项羽的阴影下战战兢兢地活了五六年,对项羽的恐惧早已经融入他们的骨髓,此时看到项羽的人头,仍然感到两股战战,神情栗栗。

刘邦亦是神情复杂,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着淡淡的落寞以及惆怅,原本他应该感到高兴的,可刘邦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好半晌后,刘邦才问吕岩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吕岩。”吕岩抱拳作揖,神情颇有些复杂。

“吕岩?孤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项羽的马童吗?”

吕岩顿时哑口无言,只是满脸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刘邦又问韩信道:“齐王,你是否下过诏令,得项羽首级者封万户侯?”

韩信赶紧起身道:“小王的确有过诏令,不过,汉王若觉得不妥,可另行封赏。”

“既然有过诏令,自当遵行。”刘邦摆了摆手,回顾身后侍立的陈平道,“草诏,册封吕岩为中山侯,邑万户。”

“诺。”陈平赶紧记录在案。

帐下,吕岩也赶紧跪地谢恩。

册封了吕岩,刘邦又深深地看了韩信一眼,项羽既死,接下来就该收拾韩信、彭越、英布等手握重兵的诸侯王了,倒不是说要杀他们,但至少也要削了他们手中的兵权,否则,既便他刘邦当了皇帝,这皇位只怕也是不稳当的。

韩信全然不知刘邦已经在考虑怎么剥夺他的兵权了,他念念不忘的仍是灭楚大计,当下问吕岩道:“吕岩将军,从垓下突围的楚军残部已经全部被歼了吗?”

吕岩道:“禀大王,从垓下突围的楚军残部,一部份在沱水北岸被击灭,一部份在野马原上被烧死,剩下的,全部被斩杀于乌江边上,灌婴将军已经率军渡过乌江,不日即可扫平江东,攻占彰郡、会稽两郡。”

“好。”韩信赶紧起身,向刘邦道贺道,“恭喜汉王,天下大定,从此再无战事。”

其余彭越、英布、张耳等诸侯王以及刘贾、周殷等手握重兵的大将也纷纷起身道贺。

只不过,刘邦、韩信他们终究还是高兴得太早了,项羽虽死,楚军却并没有完蛋!凭借项羽的掩护,四千多楚军残部已经逃到了东城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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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项伯正借着火光刻写木简,那是给汉王刘邦的密信,在项伯眼里,刘邦一直是位仁义之君,所以在鸿门宴上,他千方百计地阻挠范增杀死刘邦,所以现在,他认为降汉才是唯一出路,至少可以保全项氏血脉。

一阵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然后嘎然止步。

“谁!?”项伯赶紧收起木简,拔剑在手。

“三叔,是我。”茅屋外响起了项庄淡淡的声音,难怪守在外面的亲兵没有反应,原来是项庄这小子。

“箕儿?”项伯收剑重新跪坐于地,又道,“进来吧。”

柴门开处,项庄高大的身影已经低头钻了进来,项伯大大咧咧地道:“箕儿,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可有什么事?”

项庄手按剑柄,望着项伯没有说话。

项伯皱了皱眉,不高兴道:“箕儿,有事就说,如果没什么事,老叔可要歇了。”

“三叔。”项伯突然欺前两步,右手已经搭上剑柄,森然道,“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项伯霍然抬头,然而,不等他起身,项庄已经铿然拔剑,寒光一闪,锋利的剑刃便已经抵住了项伯的颈侧,项伯的身形猛然顿住,然后抬头,恶狠狠地瞪着项庄,瞠目喝道:“项箕,畜生!你要干什么,真想逆伦弑叔么?”

逆伦弑叔?项庄嘴角霎时绽起一丝冷笑。

你项伯要献军降汉,要把项氏子弟往死路上推,又能怨得谁来?天大地大活命最大,命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伦常?更何况,他还不是真正的项庄,真正的项庄早已战死,而他,不过借寄在项庄躯壳里的另一个灵魂罢了,何谈逆伦?

似乎是感觉到了项庄的决心,项伯不禁有些慌了,颤声求饶道:“箕儿你冷静些,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老叔想明白了,真的,既然籍儿委任你为上将军,想必自有他的道理,从今往后,老叔全力支持你,谁敢不遵你号令,老叔跟他没完!”

“是么?”项庄嘴角再次绽起一丝冷笑,这次却是鄙夷的冷笑。

见项庄软硬不吃,项伯越发惊慌,色厉内茬地喝道:“项箕,你若杀了我,我的两千部曲必定不会善罢干休,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他们也会离心离德,四千楚军更会军心涣散,不战自溃,他日到了九泉之下,你如何跟藉儿,还有你父亲(项梁)交待?”

“这个,就不劳三叔您费心了。”项庄说罢,右手猛然发力,锋利的剑刃呲的从项伯颈侧剌过,一下便割断了项伯的颈侧总动脉,殷红的鲜血顿时激射而出,项伯原本高昂的头颅瞬即耷拉了下来,一对惊恐的眸子也逐渐变得黯淡。

项庄又两剑割下项伯人头,然后右手执剑,左手拎头,大步出了茅屋。

茅屋外,项伯的数十名亲兵死士早被斩杀殆尽,荆迁、高初浑身浴血,就像是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似的,两人身后,项庄的两百多名亲兵正横戈以待,而外围,则是项伯所率的后军部曲,足有将近两千之众,不过,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

再外围,则是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以及虞子期他们的部曲。

三方层层对峙,现场的局势很是微妙,也很是凶险。

项庄拎着人头大步而出,脚下却没有片刻的停顿。

做了便是做了,杀了便是杀了,结果无非两个,或者杀人立威,或者项伯的部曲蜂拥而上,把他砍成肉泥,但不管是哪种结果,也总好过坐以待毙!等项伯把密信送出,等到项伯与他的部曲商量好,就是项羽杀回来,也挽救不了楚军败亡的命运了!

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时间拖得越久,对楚军就越加不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行险一博!

“噗!”项庄大步上前,将项伯的人头重重掷于两千部曲面前。

看清真的是项伯的人头,项伯的两千部曲顿时间便骚动了起来。

“项缠(伯),身为楚国大将,却暗通敌寇,罪在不赦,已然伏诛!”项庄却绝无丝毫的畏惧,大步走到了项伯部曲面前,又用狼一样的目光从前排将士脸上扫视而过,旋即厉声喝叱道,“怎么?你们也要跟着他叛楚通敌吗?”

项伯的两千部曲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妄动刀兵。

说到底,他们只是项伯的部曲,而不是他的亲兵,部曲和亲兵有着本质的区别,亲兵其实就是食客,与主家休戚与共,而部曲却只不过是暂归将领统御罢了,如果项羽在,只消一句话就能削了项伯的兵权,收了他的部曲。

不过对于项庄来说,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项羽勇冠三军,西楚霸王的威名,天下皆知,而项庄却不过是项羽麾下一员猛将,别说天下英雄,就是楚军将领,也大多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项庄骤然斩杀项伯,后果孰难预料,对于项庄来说,这就是一场冒险,一次赌博!

至少到现在为止,项庄的冒险还不能说已经成功。

项伯的部曲虽然没有动手,却也没有散去的意思,只要他们还聚在一起,就仍然存在哗变、甚至是叛乱的可能,一旦项伯的部曲哗变或者叛乱,整支楚军就势必会互相攻伐、四分五裂,不等天亮,楚军就再不复存在了。

而这,自然是最糟糕的结果,也绝不是项庄想要的结果。

现在,还有能力改变局面的,已经只剩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五人,只要五人中有一人出面,就能立时稳定军心,扭转局面,可在斩杀项伯之前,项庄并没有与他们事先通气,因为他把不准五人的心思,而且他也没这个时间。

项伯部曲的神情大多不善,项庄脸上却绝无半点惧色,只是他的背衣,却早已经被冷汗所湿透了,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面临如此局面,生死全在转瞬之间,试问,有谁能够真正做到从容淡定?所谓的夷无所惧,不过是装给人看的!

时间,在对峙中悄然流逝,甚至连空气都开始变得凝滞起来。

仿佛只过了一瞬,仿佛已过了万年,项庄终于还是没能等来五大将中的任何一人,桓楚五人看来是铁了心要旁观到底了,也许,他们就是想看看项庄是否能化解眼前的危局,他们就是想知道,项庄是否有资格担当楚国的上将军!

第10章 该往哪里去?

这样的结果,其实也在项庄意料之中。

人活在世上,除了能靠你自己,别人谁都指望不上,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肯效忠项羽,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服从项庄,尽管项羽已经委任项庄为楚国上将军,还把自己的王剑和秦始皇的玉玺都给了项庄,可那又如何?

威望,不是别人给的,是要靠自己从战场上一点一点博取的!

眼前的这场危机,对于项庄来说,就是一次严峻的考验,项庄若是化解不了,那就说明他根本就不够格担当楚国上将军。

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之所以袖手旁观,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愿意遵从项羽的王命,更不是因为他们已经起了叛楚归汉之心,而是因为他们很清楚,如果项庄不堪大任,那么大家还不如趁早散伙,各自逃命。

对峙仍在断续,空气凝重到让人窒息。

项庄深吸了口气,突然大喝道:“告诉我,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项庄的声音犹如惊雷,在寂静的山谷里翻滚回荡,惊起林中夜鸟无数,甚至连最外围的楚兵都能够隐约地听到。

“想死,那就先把我砍了,然后分头逃命。”

“不过我告诉你们,你们根本就跑不掉,很快,联军的斥候队就会发现你们,要不了半天功夫,所有人都会被斩杀殆尽!投降更不行,若是以前,投降好歹还能保住命,可现在剩下的楚军不多了,联军将士为了杀头立功,根本就不会接受你们的投降。”

项伯的两千部曲顿时便窃窃私语起来,因为他们知道,项庄并没有瞎说,现在投降的确有些晚了,若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高级将领,也许还能活命,可他们这些小卒,一旦投降,则必定会被砍头,然后转化为联军将士的战功。

“不想死,那就回去睡觉!”项庄又是一声大吼,窃窃私语声便嘎然而止。

迎上将士们无比错愕的眼神,项庄又道:“养足了力气,明天跟我逃命!我不敢说,一定能带着你们所有人活着回江东,可是至少,你们跟着我会更容易活下来,论武艺,我远不及大王的万分之一,可说到保命的本事,大王却是远不及我!”

话落,不少将士哑然失笑,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瓦解于无形。

外围,桓楚和季布忍不住交换了一记眼神,项庄保命的本事,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地见识过了,无论是在沱河边上,是在双龙山下,还是在野马原上,项庄都表现得很机警,他对于危险似乎有着近乎本能的预知能力。

不过,桓楚和季布更吃惊的是,一场险些酝酿成哗兵的对峙,居然就这样被项庄给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再加上此前斩杀项伯的狠厉,项庄的表现已经足够老辣,除了还没有独自领军作战的经历,他几乎就已经是一个优秀的统帅了。

钟离昧、萧公角同样面有惊色,捋了捋颔下虎须,各有所思。

虞子期却抬头望天,神游物外,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场险些酝酿成哗变的对峙就此瓦解于无形,刚刚还剑拔弩张的项伯部曲们也纷纷返回营地睡觉了,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以及虞子期也纷纷上前与项庄见礼,然后也带着部曲返回各自的营地不提。

直到这一刻,项庄才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匆匆回到临时充做军帐的茅舍,项庄顾不上喘口气就命令荆迁和高初将一方白布悬挂到了背门的墙壁上,白布上绘有潦草的山川河洛图案,这却是项庄自穿越以来,请教了不少熟悉附近地形的将士之后所绘制出来的“军用地图”。

松明火把的光芒驱走了茅舍里的黑暗,却驱不走项庄心头的阴霾。

项伯部曲的哗变虽被化解了,可楚军残部所面临的处境却毫无变化,刘邦、韩信、彭越、英布等人的七十万大军仍旧窥伺在侧,一旦楚军残部暴露行踪,各国联军便会蜂拥而至,要不了半天时间,四千楚军就会被各国联军碾为齑粉。

逃命,除了逃命,还是逃命,当务之急就是逃命!

可是,楚军残部该往哪个方向逃呢?哪里才是活路呢?

楚军残部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淮水跟乌江之间,离东城县不远的某个山谷,这里原本有个百十户的大镇甸,不过现在,由于楚汉相争,连年战乱,村中老幼走的走,死的死,已经半个活物都没了,甚至连老鼠都找不出一只来。

顶庄的目光从地图上游移而过,最终定格在了寿春城。

项羽灭秦后分封天下,英布被封分九江王,国都就在寿春,后来英布叛楚,项羽谴大将龙且打败了英布,九江国便变成了楚国的九江郡,垓下决战前,留守九江的周殷叛楚,与汉将刘贾、英布合击项羽,其叛军就是从寿春北上的。

现在,周殷的叛军应该还在垓下未回,寿春可谓防守空虚!

而且,周殷虽然已经背弃楚国,可他的部下却未必就跟他一条心,留守寿春的叛军中间未必就没有忠于项氏、忠于楚国的旧部,若是项庄能在周殷回师之前率军杀到寿春城下,兵不血刃夺回寿春城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既便叛军中间没有楚国旧部,既便打不下寿春,那也不要紧。

因为,项庄真正的目标并非寿春城,而是寿春以西的大山——大别山区!

楚军残部只有不到四千人,而各国联军却足有七十多万人,所以,要想活命,就只能往大山里钻,而大别山,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项庄也没想过要占山为王,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因为此时的大别山,绝对是真正意义上的原始森林,就是樵夫猎户也找不出几个,更不要说人烟密集的城镇了,所以,大别山区根本就不具备成为根据地的前提条件。

项庄唯一想要的,就是依靠大别山区,与七十万联军展开周旋!

等到联军被拖疲了、拖累了、放弃了、撤走了,楚军再奇兵突出,或者打回江东,或者转战天下,总之,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项庄就绝不会轻言放弃,因为他知道,投降刘邦绝对是死路一条,坚持下去,或者还有一线希望。

心中有了决定,项庄便也不再畏首畏尾、患得患失了,当下吩咐荆迁、高初道:“收好地图,睡觉!”

“诺!”荆迁、高初当下小心翼翼地收起地图,然后出了茅舍。

临出门时,高初忽然小声问荆迁道:“荆迁,刚才上将军一直盯着寿春看,他该不会想要打寿春吧?咱们现在可只有不到四千人,而且军心涣散、士气低落,而且弟兄们都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寿春却是城高沟深,能打得下来吗?”

“这我哪知道?”荆迁道,“反正上将军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你小子,就是个愣头青。”高初没好气道,“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动脑子?”

两人争执的声音渐渐远去,已经卸甲躺下的项庄却是心头微动,荆迁和高初,可以说是他项庄心腹中的心腹,两个人的性格却是迥然不动,荆迁勇猛过人,且生性率直,高初虽武艺稍逊,却颇有机智,两人都称得上是可造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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垓下的齐军大营里,酒筵仍未结束。

刘邦假意不胜酒力,在张良、陈平的搀扶下离开了韩信大帐,临出帐时,张良又不着痕迹地给坐在下首的曹参使了个眼色,曹参会意,在刘邦离开不久,也借口更衣(上厕所)跟着离开大帐,又悄然来到了刘邦大帐。

曹参走进大帐时,刘邦正在两名美艳小婢的服侍下泡脚。

在泡脚时接见客人或者部下,可谓是相当失礼的事情,不过曹参是跟着刘邦从沛县一路混出来的,对于刘邦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是再清楚不过,所以并没有丝毫的不悦,而是从容走到席上,挨着陈平下首跪坐了下来。

刘邦微眯的眼睛忽然睁开,问曹参道:“韩信,如何?”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可曹参却知道刘邦的意思,当即答道:“大王将淮泗之地划分给齐国,齐王很是满意,不管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下里,都对大王赞誉有加,范阳辩士蒯彻几次恶意中伤大王,却反而遭到了齐王的训斥。”

刘邦点点头,忽又说道:“嗯,那你先回去吧。”

“臣,告退。”曹参向刘邦揖了一揖,起身走了。

待曹参走了,刘邦忽然问张良和陈平道:“你们说,改封韩信为楚王如何?”

“大王英明。”张良和陈平齐齐抱拳,朗声附和,项羽已死,楚国已亡,现在的确是削去韩信兵权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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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祝贺物竹成为本书第一位舵主。

感谢寂寞天外客、马跃西凉、mo本是道、孤星泪滴、纳兰布衣、nakaliqi、风吹海蓝、叶呈天、书虫200701、人头下酒、龙之漠视、厕所摆@pose、maomaomao365、痴心狂想、火烤老母鸡、xiaoei028、1314亲切亲切、88443116、春江一怪、海之源、今生醉、天才小月、疯狂怪战客、十三小妖、缱绻万千(以上排名不分先后)等书友的慷慨打赏。

第11章 狼奔三百里

荒山野岭上,楚军残部正向着寿春方向狼奔急进。

这是真正的狼奔,所有的辎重全扔了,铠甲、旌旗、长戟也扔了,所有人只披轻袍,只执短剑,撒开腿丫子,全力逃跑,不到四千人,却拉开了几十里长的队伍,体力好腿脚利索的跑在了前面,体力不好或者受了伤的士兵却逐渐落在了后面。

这是一次长途急行军,更是一场残酷的淘汰赛!

被淘汰,也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谁都救不了他们。

眼看着掉队的将士越来越多,项庄也是心情沉重,不过他并没有放慢脚步,更不打算停下来等待这些将士归队。

因为,楚军残部的逃跑行动绝对瞒不过联军的斥候队。

不出意外的话,刘邦、韩信、英布、彭越、周殷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这支楚军残部的存在了,搞不好都已经派出追击的军队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灌婴的骑兵已经被项羽的骑兵引开,现在应该远在几百里外,否则,他们必死无疑!

不过,既便联军派不出骑兵前来追击,那也不能掉以轻心。

停下来,固然可以等来掉队将士的回归,代价却很可能是全军覆灭!

项庄绝不会为了掉队的少数将士,就把整个楚军残部全都搭上,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只有够狠,够黑,才有可能活到最后!

“快,加快速度!不准停,谁也不准停下来!”百余里的长途急行军下来,健壮如项庄也同样气喘如牛,感到体力不支了,甚至连乌骓马上的虞姬也已经是香汗津津了,因为这个时代的坐骑可没有马镫,骑马也同样是个体力活。

荆迁勉强跟上项庄的脚步,气喘吁吁地道:“上将军,歇,歇会吧?”

“不行!”项庄冷然道,“不能歇!去,传令全军,是男人,就给老子撑住喽!”

“诺!”荆迁勉力提振精神,一边追上前军的步伐,一边大声号令道,“上将军有令,是男人,就给老子撑住喽……”

杂乱的行军队列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咒骂声。

不过,并没有人停下来,尽管已经累得不行,可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

残兵败将们都很清楚,这几天就啃树皮草根了,一个个体力早就接近透支了,现在全凭一股气在撑着,一旦停下来,这股气也就泄了,到时候再想起身就难了,而联军,随时都可能追上来,所以,不想死就只能咬牙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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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的担心并非多余,楚军残部的行踪的确已经被发现了。

“你说什么?四五千楚军残部正向西逃窜?”接到大将李左车的报告,韩信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楚军残部不是已经被斩尽杀绝了吗,连项羽都已经被砍了脑袋,怎么又冒出来一股四五千人的楚军残部?这不可能啊。

李左车道:“大王,末将也不愿意相信,可的确有数千楚军正向西逃窜!”

韩信点了点头,当机立断道:“也罢,不管这几千楚军残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即刻点齐三千精兵出征,灭了他们。”

“诺!”李左车轰然应诺,正欲转身离去时,汉王使者忽然到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张良,看了看手持令箭准备出征的李左车,张良微笑道:“李将军可是准备率军追杀刚刚被发现的楚军残部?”

李左车闻言愣了愣,当即回头望向韩信。

不等韩信有所表示,张良又道:“看来在下并没有说错啊,呵呵,不过这事就不必再麻烦李将军了,汉王已经命令樊哙将军率精兵三千前往追击了。”

韩信皱了皱眉,向李左车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取了东海郡吧。”

“这个也不麻烦李将军了。”张良摆了摆手,笑吟吟地道,“汉王已命大将军周勃引五万精兵于今日上午开拔,前往平定泗水、东海二郡了。”

说罢,张良又道:“不过大王千万不要多想,汉王这是体恤大王哪,毕竟大王刚刚率领大军击破项羽的十万楚军,汉王说了,大王劳苦功高,就不必再征伐了,剩下的战事,就交由灌婴、曹参、樊哙、周勃诸位将军好了。”

韩信无奈,只好收回了李左车的令箭,张良盘桓片刻便即告辞而去。

张良刚走,范阳辩士蒯彻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向韩信进言道:“大王你看,刘邦都已经对你起了猜忌之心了,追击楚军残部没你什么事,平定泗水、东海二郡也不肯用齐国之兵,这是因为汉王担心你趁机攻略城池,扩大齐国的势力范围哪。”

韩信自然不信,严词训斥蒯彻道:“胡说八道,若汉王真对孤起了猜忌之心,那他为什么不阻止灌婴大军平定江东?灌婴难道就不是孤的部将?灌婴所率五千骑兵难道就不是孤的部曲了吗?”

“灌婴?”蒯彻哂然道,“大王很清楚,灌婴所率五千骑兵虽然名义上是齐国军队,可实际上却是汉王部曲,灌婴此人更是刘邦心腹,对大王也只是表面遵从而已,若让他在大王与刘邦之间做选择,他必定会舍弃大王而效忠刘邦。”

“够了。”韩信皱眉不悦道,“汉王又岂如你所说的这般不堪?”

蒯彻顿时哑口无言,对韩信也彻底不再抱有幻想了,韩信在军事上的造诣无人能及,可在政治上却实在是目光短浅,不出意外的话,韩信早晚会成为刘邦的刀下鬼,看来自己也该早做打算了,否则,早晚被他连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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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黑时,楚军残部终于赶到了寿春附近的一处山谷里。

说起来让人不敢相信,从清晨到傍晚,楚军残部居然在一天之内狂奔了两百余里,生生从东城附近跑到了寿春附近!

在古代的行军史上,这绝对是个奇迹了!

不过,代价也是惨重的,楚军残部从东城附近出发时还有将近四千人,可等傍晚抵达寿春附近时,却只剩下三千两百余人了。

值得庆幸的是,剩下这三千两百多人全都是年轻力壮、身体倍捧的壮汉!

而且,这三千两百多人大多还是跟随项羽经历了三年伐秦、五年击汉,又从垓下之战中幸存下来的百战老兵,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老兵,全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说以一挡百,可面对普通杂兵,以一挡十是绝对不在话下的。

当然,这得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得等他们恢复体力,恢复斗志。

至少,现在是断然不成的,现在这三千两百余人那是又饿又累,疲惫不堪,而且军心涣散,毫无斗志,毫不夸张地说,这三千两百多残兵败将,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联军随便派出一支几百人的轻兵就能击溃他们。

要想恢复斗志很不容易,那需要一次又一次的胜仗来壮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些吃食来喂饱这群饿兵,他们已经几天没正经吃饭了。

项庄正想着该上哪去弄点吃的,亲兵屯长高初忽然走过来低声禀报道:“上将军,山右发现炊烟!”

“嗯,炊烟!?”项庄闻言顿时神情一振,有炊烟也就意味着有吃的!

当下项庄跟着高初登上山梁,居高临下望去,果然看到右边山岙里袅袅升起了十几道炊烟,很显然,在那山岙里应该有个村落。

这会儿,不少将士也发现了炊烟,纷纷围了过来。

“你们快看,炊烟,那边山岙里有人家,有吃的!”

“他娘的,这几天可把老子饿坏了,这会终于有吃的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抢他娘的,晚了可就没份了!”

“对,屠了这村子,杀光这些狗日的叛逆,抢光他们的粮食!”

没说几句,几十个已经饿得眼冒绿光的军官便一哄而散,然后各自点起人马乱哄哄地奔着那山岙去了,又过了不到片刻功夫,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了全军,刚刚还躺在地上挺尸的饿兵们顿时抖擞精神,争先恐后地涌向了那山岙。

项庄并没有阻止,事实上他根本就不想阻止。

为什么要阻止?将士们都饿成这样了,找点吃的有错?

是,山岙里的村民是无辜,叛楚归汉也非他们的意愿,可那又怎样?

楚汉相争,五年大战,深受刀兵之苦的中原百姓,谁不无辜?数百上千万百姓都被殃及了,还在乎这区区一个村,区区几百人?

残忍也罢,冷血也好,这都是为了生存!

楚军根基已失,孤军作战,不抢,吃什么?

只有活着,才是王道,别的全他娘的都是扯蛋。

糜鹿是无辜,可狮子能够因为糜鹿无辜就不吃它们吗?羊羔是善良,可野狼能够因为羊羔善良就不吃它们吗?不能,因为狮子和野狼同样需要生存,所以,它们必须吃掉糜鹿,必须吃掉羊羔!

当项庄牵着乌骓马走进山岙时,楚军已经发起了攻击。

山岙里有个大村,还建了坞堡,依山傍水,易守难攻,里面聚居的估计是个豪族,也颇有数百民兵,不过在数以千计的楚军饿兵面前,这点民兵根本就是螳臂当车,有坚固的坞堡也照样不行,不到半刻钟,楚军饿兵就撞开大门,蜂拥而入。

项庄踏上坞堡护墙时,整个坞堡已经完全被楚军湮没了。

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奔走的身影,到处都是兵器的撞击声,到处都是惨叫声,女人的哀嚎声,孩子的哭泣声,还有楚军饿兵们歇斯底里的狂笑声,整个坞堡都在哭泣,整个村庄都在呻吟,只有楚军饿兵在狂笑,这,便是战争!残酷的战争!

跟在项庄身后的虞姬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美目里尽是不忍之色。

项庄的眼神却是一片冰冷,漆黑的瞳孔里只有火焰的反光,邪异而又妖魅。

项羽灭秦,是这么干的;彭越挠楚,也是这么干的;甚至连刘邦,也经常这么干;他项庄,并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12章 智取寿春(求点击、求推荐)

夜色深沉,高初正带着两百多亲兵埋伏在山岙外的蒿草丛里。

回望身后,隐隐可以看到坞堡里的灯火,用脚指头都能想象得出来,现在坞堡里该是怎样的一番情形,三千多楚军残部,除了他们这两百多人,剩下的可都在坞堡里吃香的,喝辣的,运气好的话,还能搂着小娘子快活呢。

“屯长,我想不通,上将军也太不够意思了。”

“就是,咱们是上将军的亲兵,却反倒在这喝西北风?”

“要是回去晚了,啥好吃的,好喝的,可就都没咱们的份喽。”

底下将士满腹牢骚,高初的心情也同样恶劣,当下没好气地训斥道:“给老子闭嘴,谁再敢多说半句,老子真让他喝西北风!”

十几个队率、什长顿时噤声,再不敢多说什么了。

高初这才拎过身边那几麻袋饭团,吩咐几个队率道:“去,把这些饭团给大伙分了,别忘了多给黑矛两个,让他把眼睛擦亮些,给老子盯紧了。”

“诺!”十几个队率、什长答应一声,怏怏不乐地去了。

这饭团虽说又冷又硬,又干又涩,可好歹总能填饱肚子,真要是惹恼了高屯长,只怕连这饭团都没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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坞堡里,三千楚兵正在狂欢。

有人忙着烧水煮饭,有人忙着杀猪宰羊,更多的人则手拿碗筷,围坐在炉灶边,等着大快朵颐,饿了那么多天,今天终于可以敞开肚子吃一回了,着急呀!当然,也有人掳了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在肆意淫乐。

项庄当然知道,却没有加以制止。

因为这是乱世,乱世自有乱世的法则。

何况在这个时代,贞操观念根本就还没有形成,许多地方甚至都有妻客的习俗,甚至连那些女子都不以为耻,反以为喜,项庄又有什么好介怀的呢?

说到底,强暴是指一方不愿,如果双方你情我愿,那还叫强暴吗?

坞堡中心的瓦房华屋里,两盏多枝灯外加十几盏壁灯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项庄正在宴请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等楚军大将,每个人的案头都摆了一整只煮得半熟的猪脚,还有一大罐糙米饭,以及满满一缸水酒。

“来,诸位将军,干了!”项庄举觞遥敬诸将,旋即一饮而尽。

所谓的水酒其实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酒,充其量只是一种用杂粮发酵而成的饮料而已,其酒精度是相当低的,不过这玩意喝多了也同样会醉。

项庄正与诸将痛饮时,伙头军又给众人各上了一只烤得金黄的肥鸡。

项庄抓起烤鸡,想想又撕下一半交给荆迁道:“去,把这半只鸡给虞姬送去。”

老实说,项庄并不关心虞姬的死活,尽管她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可项庄压根就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要按他的本意,根本就不会带上虞姬逃命,不过这既然是项羽的命令,而且现在多半也是项羽的遗命了,项庄说不得也就只能遵命了。

荆迁领命去了,项庄这才抓起肥鸡风卷残云地啃食起来。

桓楚五人也是一顿狼吞虎咽,直到酒足饭饱,桓楚才打了个饱嗝,问道:“上将军,不知道下一步咱们又该怎么走?”

季布四人也纷纷放下碗筷,竖起了耳朵。

项庄心下顿时便微微一哂,说到底,桓楚等人还是不怎么服他,换成是项羽领军,他们就绝不会也不敢有此一问。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诸如项庄虎躯一振,桓楚、季布等人纳头便拜的事情,只有在后世的蹩脚影视剧里才会出现,在真实的古代世界,这种情形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千万不要小觑古人的智慧,尤其是桓楚、季布这样的狠人,他们能由一介布衣成为大将军,又岂是泛泛之辈?

当下项庄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桓将军,依你之见,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个……”桓楚沉吟片刻后答道,“末将以为,江东才是我军根基所在,所以,最后我军还是应该打回江东去!”说此一顿,桓楚又轻叹了声,说道,“就是不知道大王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江东两郡,不知道有没有失守?”

大厅里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黯然低头。

尽管没有谁愿意相信,可实际上谁都清楚,项羽绝对是凶多吉少了,江东的彰、会稽两郡多半也已失守,也就是说,他们这三千残部已经是一支彻头彻尾的孤军了,从此以后,他们将得不到任何外援,他们将要与整个天下为敌了!

“江东,我们肯定是要杀回去的。”项庄点了点头,肃然道,“因为那是我们的家乡,那里有我们的父母、妻儿、亲人,但是……”说此一顿,项庄又道,“现在不行,我们现在回江东,只能是自投罗网,那是找死!”

季布、钟离昧还有萧公角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桓楚又道:“那么上将军,现在我军又该怎么办?”

“现在?”项庄淡淡地道,“吃饭,喝酒,就这么办!”

“上将军,末将说的是明天。”桓楚皱眉道,“明天怎么办?”

“明天?”项庄又道,“明天就进城,到了城里接着吃,接着喝。”

“进城?”钟离昧微微色变道,“上将军是说,寿春?我们要打寿春?”

这话一出,桓楚、季布、萧公角和虞子期顿时全都变了脸色,要知道寿春可是九江郡的郡治,城高沟深,想必还有重兵把守,便是十万楚军前来攻打,急切间也未必能拿下,现在只有三千多残部,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对,寿春。”项庄的语气依然平淡,仿佛拿下寿春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上将军,此事非同小可,千万三思哪!”钟离昧闻言大急,“寿春可不好打!”

项庄却摆了摆手,淡淡地道:“钟离将军放心,本将军自有计较。”说此一顿,又环顾桓楚、季布、萧公角、虞子期四人道,“诸位将军也请放心,本将军绝不会拿三千将士的性命前去冒险,打寿春,在智取,不在强攻!”

“智取?”桓楚、季布等人面面相觑。

“对,智取。”项庄淡淡点头,“兵不血刃,拿下寿春!”

寿春之战,对于项庄来说意义非比寻常,他不仅要尽可能地减少楚军的损失,更要籍此一战树立威信,使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等楚军宿将再不敢质疑他的决断,否则长此以往,今后必定要出大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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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岙外,两百多亲兵已经喝了大半夜的西北风了。

高初睡着了被冻醒,再睡着,然后又被冻醒,反复四次后,山顶上终于传来了两声刺耳的老聒叫,霎那之间,高初的睡意便已不翼而飞,因为他知道,刚才并非真正的老聒叫,而是埋伏在山顶上的黑矛在示警。

“醒醒,快醒醒!”高初赶紧摇醒趴在他身边酣睡的几个队率,低声下令道,“快去叫醒所有的弟兄,准备干活了!”

命令迅即传达下去,两百多亲兵纷纷惊醒。

过了不到片刻功夫,前边夜空下忽然出现了几点隐隐约约的火光,随着时间的推移,火光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然后由一而二,由二而四,逐渐化成了十几枝明晃晃的松明火把,离得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一支二十来人的斥候队。

高初嘴角顿时绽起了一丝狞笑,果然不出上将军所料,在故意放跑几十个村民后,寿春那边真就派来了刺探军情的斥候队。

眼看着就要进入伏击圈了,那二十多名斥候忽然停了下来。

高初顿时心头一惊,被识破行藏了,不能吧?就在高初犹豫着要不要发起攻击时,走在前边的斥候队率忽然大喝道:“都听仔细了,前面就是盘船岙了,都给老子把火熄了,进山岙时把手脚放轻些,别他娘的惊动了里面的强人。”

“诺!”众斥候纷纷应诺,又先后熄灭了火把。

黑暗中,二十余斥候继续前进,很快就进入了伏击圈。

“举火,杀!”高初一声令下,几十枝松明火把便腾地亮了起来,旋即两百余名楚兵便擎着冷森森的大剑从蒿草丛里蜂拥而出,前来刺探的二十余名斥候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三两下就被砍倒了一大半,只剩下七八个人还在负隅顽抗。

那个斥候队率尤其厉害,手使一对短戟,竟连续挑翻了十几个楚兵。

眼看斥候队率就要突围而去时,高初及时杀到,舞开足有五十来斤重的大阔剑挡住了那斥候队率的去路,两人交手不数合,剩下的几个斥候也先后被砍倒在地,那斥候队率眼见得逃生无望,一咬牙,横转短戟便欲自刎。

高初又岂能让他如愿?大剑一抖,只听叮的一声清响,那斥候队率的双短戟便已经被荡开,俩楚兵趁势抢上前来,将那斥候队率摁倒在地,那斥候队率悲愤欲死,可是等他看清楚俩楚军的衣袍颜色时,却突然眼前一亮,面露惊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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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气数未尽

“你们是楚军!?”那斥候队率惊疑不定地道,“不是强人?”

“废话。”高初老实不客气地在那斥候队率的屁股上踹了一脚,骂道,“老子当然不是强人,老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大楚上将军项庄麾下亲兵屯长,高初是也!”

“真是楚军?”斥候队率先是大喜,旋即又大怒,“嗳,你手脚放干净些。”

“嘿,踹你屁股咋了?”高初一把掂起斥候队率下巴,一边骂骂咧咧地道,“你又不是娘们,再说了,你就是个娘们,老子也照样踹你……”说着,高初已经看清了斥候队率的长相,顿时惊咦一声道,“咦,这么俊俏,不会真是个娘们吧?”

“松开。”斥候队率奋力挣脱高初大手,蹙眉不悦道,“我要见上将军。”

“想见上将军?”高初冷然道,“想得倒美,先说你是谁,姓甚名啥?”

“我是前寿春县令武涉的外甥,秦渔。”斥候队率道,“我有重要军情禀报。”

“前寿春县令?武涉外甥?秦渔?”高初上上下下打量了斥候队率几眼,又皱眉沉吟了片刻,然后下令道,“走,带他去见上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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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屋大厅,项庄已经靠在席上睡着了。

大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壁灯偶尔发出几声劈叭清响。

悠忽之间,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进了大厅,正在酣睡的项庄陡然翻身跃起,冷森森的大剑也已经来到了他的手里,只听铮的一声清吟,锋利的剑锋已经抵住来人咽喉,项庄再定睛看时,才发现进来的人竟然是虞姬。

“虞姬?”项庄蹙眉道,“你来干什么?”

虞姬的神情看起来非常之哀伤,才只一昼夜时间,整个人就已经消瘦了好几圈,长途行军虽然劳累,却不可能让虞姬这样,显然,这是因为思念项羽的缘故,项羽跟虞姬之间的爱情故事能够传颂千年,还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上将军。”虞姬哀哀地道,“大王他,可有消息?”

“王兄么?”项庄心下不禁叹了口气,如果不出现奇迹的话,项羽现在早已经在乌江边上自刎了吧,可这话怎么跟虞姬说呢?尽管项庄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却也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摧毁虞姬心中最后的那丝希冀。

“回去吧,虞姬。”项庄叹息道,“一有王兄消息,我就会第一时间告知你的。”

“搅扰上将军了。”虞姬幽幽一叹,再向项庄浅浅一福,然后身袅袅婷婷地走了。

望着虞姬摇曳生姿的婀娜背影,项庄不禁也有些意动,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丝杂念强行驱出了脑海,温柔乡从来都是英雄冢,便是项羽这样的豪杰,一旦沉迷于美色之中,不也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项庄可不想步项羽的后尘!

虞姬刚走,项庄刚刚回到席上躺下,高初又回来了。

“上将军,你真神了。”高初冲项庄长长一揖,又兴奋不已地道,“半夜时分,从寿春城方向果然来了一小队斥候,全被我们给宰了,哦不对,还抓了个活的,说是寿春县令武涉的外甥,叫什么秦渔的,就在外面,上将军要不要见见?”

“武涉的外甥?”项庄闻言大喜,急道,“快请他进来。”

“诺!”高初领命去了,很快又带着俩亲兵押着一个青年走了进来,那青年身材略显瘦小,一身甲衣穿在身上又宽又松,颇不像样,不过长得却颇为俊俏,皮肤又白又嫩,倒像个女子,只是被反缚双手,有些狼狈。

项庄皱了皱眉头,下令道:“给他解开。”

高初赶紧上前给青年松绑,那青年揉了揉手腕,这才向项庄长长一揖,脆声道:“小女子秦渔,参见上将军。”

高初闻言愕然,还真是个女的?

“免礼。”项庄肃手道,“秦姬,武涉先生还好吗?”

“不好。”秦渔叹息道,“周殷叛楚后,我舅父就被下了大狱,说是等破了楚军,回来就要问斩了。”说此一顿,秦渔又道,“上将军,你们是不是大王派来收复寿春的?大王是不是已经在垓下打败了汉军和周殷的叛军?”

“这个……”项庄面不改色地道,“大王正在垓下与汉军对峙,不过本将军的确是奉了大王之命前来收复寿春的。”说此一顿,项庄又道,“秦姬,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寿春城的城防情形,里面有多少守军,主将是谁?”

秦渔道:“寿春只有不到两千老弱残兵留守,主将周咎,是周殷的侄子,颇有武勇,但是没什么脑子,而且嗜酒如命,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上将军若欲收复寿春,小女子可做内应,择机打开城门,引领大军进城。”

“好,择日不如撞日,也不必等来日了,就今天吧,诈门!”项庄顿了顿,又回头向荆迁道,“荆迁,你挑选二十几名锐士,换上叛军甲衣,现在就跟秦姬去诈门。”

“诺!”

“诺!”

荆迁、秦姬齐齐抱拳作揖,旋即转身扬长而去。

目送两人的身影远去,高初不无担心地道:“上将军,万一其中有诈,荆迁和二十几个弟兄可就危险了。”

“无妨。”项庄摆了摆手,自信地道,“秦姬心怀故楚,定然不会使诈!”

说罢,项庄又吩咐高初道:“这样,你立即派出人手,传召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诸将前来议事。”

“诺!”高初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目送高初的身影远去,项庄淡淡一笑,在席上跪坐了下来。

项庄原本就认为,出其不意攻取寿春还是很有希望的,不过事情会如此顺利,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看来,楚国还真是气数未尽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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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寒风似刀。

看守城门的两名哨卒早就躲进了望楼,这会正围在火盆边取暖呢。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时,外面陡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喧哗声,赶紧起身来到城墙上,攀住垛堞往外一看,只见一支二十来人的小部队打着火把都快到城门下了,俩哨卒顿时警觉起来,个高的哨卒厉声喝斥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郑大个,你瞎了狗眼了?”当先而行的秦渔娇叱道,“是我。”

“哟,是秦姬啊?”高个哨卒顿时神情一松,又问道,“怎么样,袭扰盘船岙的那伙强人,摸清楚他们是什么来路没?”

“少废话?”秦渔冷然道,“快开城门,否则贻误了军情,你吃罪不起。”

“得,当我啥也没说。”高个哨卒讨了个没趣,赶紧招呼另外一名哨卒道,“阿九,你赶紧把绞盘摇下去,我去下边给他们开门。”

旋即城楼上就响起了绞盘转动的嘎吱声,高悬的吊桥便慢慢落了下来。

又过了不到片刻功夫,原本紧闭的城门也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启开。

城门外,早就已经等候多时的荆迁铿然抽出大剑,再向前一压,身后二十余名锐士便纷纷亮出兵器,向着洞开的寿春城门蜂拥而入,刚刚打开城门的高个哨卒还没来得及闹明白这是什么状况,就已经被楚军锐士砍翻在地。

荆迁再挽弓搭箭,将一支火箭“唆”的射上了夜空。

霎那之间,寿春城外便响起了山崩海啸般的呐喊声,旋即星星点点的火光便从无尽的夜空下鬼魅般冒了出来,忽明忽灭的火光中,数以千计的楚军将士嗷嗷叫嚣着,挥舞着冷森森的短剑,正向着寿春城潮水般漫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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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咎被手下亲兵摇醒时,还是宿醉未醒,口干舌燥下便吩咐亲兵屯长道:“去,快给我找坛酒来,渴死我了。”

“将军,还喝呀?”亲兵屯长苦着脸道,“楚军都杀进城了!”

“啥,你说啥?”周咎这一惊非同小可,浑身酒意顿时间不翼而飞,回过味来后又不相信了,指着亲兵屯长笑道,“你小子,又编胡话吓唬我,楚军被七十万联军围在垓下,怎么可能到寿春来?再说我这寿春城高沟深,又岂是楚军说进就能进的?”

“将军,小人说的都是真的!”亲兵屯长急道,“楚军真的进城了!”

话音未落,外面就响起了潮水般的呐喊声,隐隐还有兵器撞击的声音,周咎这才信了,赶紧披挂整齐来到大街上一看,只见城内已经完全乱套了,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在厮杀,到处都是仓皇奔走哀嚎的乱军。

周咎正不知所措时,又有部将飞奔而至,喘息着道:“将军,大事不好了,城中大营已被攻破,各部各曲都被打散了!”说此一顿,部将又道,“将军,寿春已经守不住了,趁楚军还没有完全控制四门,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走,赶紧走!”周咎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第14章 猛将樊哙

项庄在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的簇拥下缓步登上了寿春城头,站在城楼上往下看去,只见整座城池都已经被楚军的人潮给湮没了,吃饱喝足又酣睡了大半个晚上的楚军残部已经恢复了体力,这会正在滥砍滥杀、纵情狂欢!

包括荆迁、高初所率的两百多亲兵,也全部加入了狂欢的行列!

到处都是杀伐声,到处都是哀嚎声,到处都是楚军残兵的狂笑声。

昨夜屠村,项庄没有阻止,今早屠城,项庄同样没有制止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这是乱世,乱世自有乱世的法则,项庄是人,而不是神,他不可能改变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他若执意制止楚军残部的狂欢,结果只可能引起哗变,这群乌合之众都已经成了丧家之犬,再不让他们发泄发泄,还怎么活?

当然,项庄也谨守着自己的底线,进城之前,他就已经号令全军:粮食不可烧,孩子不可杀,女人尤其不可杀!

粮食是生存的根本,绝对不能浪费!

孩子是未来的兵源,绝对要加以保护!

至于女人,更是民族繁衍的母体,又岂能滥杀?

作为一个从后世穿越而来的灵魂,项庄深知一个道理,每逢乱世,总是会造成人口的大量减少,可只要育龄妇女的基数还在,则无论战死了多少男丁,无论流失了多少人口,整个民族也仍然会在短时间内再次崛起,历朝历代,概莫例外。

相比项庄,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五人却是另外一番心境。

桓楚五人绝没有想到,已经穷途末路的楚军竟然真的可以攻下寿春,而且还真如项庄所说的那样,根本就没费什么周折,甚至都没死几个人!他们原以为项庄只不过是在说说豪言壮语罢了,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会变成真的!

城高沟深的寿春城,终究让这群乌合之众攻下来了。

“上将军!”桓楚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桓楚服了!”

萧公角也大声附和道:“上将军用兵,虽孙武再世亦不及也!”

季布和钟离昧并没有多说什么,可两人心里也在拿项庄跟项羽做比较,项庄虽不如项羽骁勇,却也差不太多,可是论智谋,项庄却要远胜项羽,寿春之战就足以说明问题了,若换成项羽领兵,又岂能想出如此奇计?

项庄却道:“这次偷袭寿春得手,不过是侥幸罢了。”

说罢,项庄又向虞子期道:“子期将军,还要麻烦你尽快收扰城中粮食,将其运进寿春西北的深山老林中密藏!记住,此事要暗中进行,尤其不能让人知道粮食的藏匿地点,参与运粮的士卒也务必精心挑选,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诺!”虞子期朝项庄恭恭敬敬地一揖,转身去了。

尽管项庄的这道令谕有些没头没尾,虞子期却再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犹豫。

看到这一幕,项庄嘴角不由得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寿春之战,不仅解决了三千残部近期的给养难题,也帮助他初步树立起了威信,至少,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等楚军大将再不像此前那样公然质疑他的决断了。

不过,楚军所面临的困境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楚军虽在一日之内长驱三百里,却并没有逃出淮泗大地,刘邦、韩信的七十万大军仍旧像乌云般笼罩在三千楚军的头顶上,随时都可能围上来,更何况,项庄仅仅只是初步解决了楚军的领导权归属问题,更重要的军心、士气问题,仍未解决!

在没有解决军心、士气问题之前,楚军是不可能恢复战斗力的。

想到这里,项庄的心情便再次变得沉重起来,要想恢复楚军残部的战斗力,可着实不容易哪,一支军队要想瓦解很容易,只需要一次惨败就够了,可要使一支军队恢复斗志,那就很可能需要数十次、甚至上百次的胜仗!

漫漫征途,这才刚刚开始,这一刻,从来就不信鬼神之说的项庄也只能对天祈祷,但愿刘邦不要派来太过难缠的大将,更不要派来数以万计的大军,若真是这样,他项庄既便拥有穿越者的灵魂,恐怕也只能窜进深山当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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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哙两眼微眯,正靠坐在战车里假寐。

樊哙刚刚四十出头,正是人生中最年富力强的时候,长得也是极为英武,一对虎目炯炯有神,颔下虬髯根根竖起,从头到脚透着英武骁勇气息,事实也的确是这样,樊哙不仅是刘邦麾下的头号猛将,更是楚汉时期仅次于项羽的二号猛将!

樊哙身后,密密麻麻的旌旗几乎遮蔽了整个驰道,三千铁甲高举着戈矛铁戟,正浩浩荡荡地向着西方急进。

铁甲兵负重数十斤,只有精锐才能急行军。

撒出去的斥候兵不时有消息传回,尽管跟楚军溃兵间的距离正变得越来越远,可樊哙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一群残兵败将而已,既没有辎重又没有粮草,他们能逃多远?又能逃到哪里去?被追上、消灭,那是早晚的事。

在樊哙看来,这次出征根本就是前来捡功劳的。

事实上,刘邦安排樊哙出征,也的确是存了给樊哙送功劳的心思,从沛县起兵开始便追随刘邦的旧部有不少,可要说谁最得刘邦信任,绝对非樊哙莫属,从根本上讲,樊哙就是刘邦的头号心腹,所以,这种手到擒来的战功,刘邦不送樊哙还能送谁?

当然,刘邦之所以派樊哙领兵出征,还有另外一个秘而不宣的原因!

倏忽之间,前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樊哙微微睁睁,只见一骑飞骑正从前方飞奔而来,堪堪到了樊哙战车跟前始才勒马止步,马背上的骑兵先向樊哙揖了一揖,然后才大声禀报道:“将军,斥候队在山道上又发现了十余名落单的楚军溃兵。”

樊哙点了点头,问道:“拷问结果如何?楚军溃兵往什么方向去了?”

斥候骑兵恭敬地回答道:“回禀将军,楚军的大队溃兵已经往西去了。”

“还往西去?”樊哙又道,“再往西是什么地界?”

斥候骑兵道:“将军,再往西二十里,就是曲阳县城了。”

“曲阳县城?”樊哙敲了敲战车车辕,旋即回头下令道,“传令,加快行军速度,今天中午之前务必赶到曲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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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寿春大狱里,项庄见到了武涉。

武涉曾是项羽麾下的重要谋士,只是后来项羽中了陈平的反间计,对麾下文臣武将大加猜忌,武涉正是在那时候被项羽贬到寿春来当县令的,而现在的项庄,则是在之后才穿越过来的,所以两人还是头一次见面。

不过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当然听说过武涉的大名。

韩信在潍水打败楚国大将龙且后,项羽曾派武涉游说韩信自立,与汉、楚三分天下,不过最终遭到了韩信的拒绝,但是武涉能被项羽派去游说韩信,可见他的口才是很不错的,至于他的谋略如何,史书上就没有明确的记载了。

两人见了礼,武涉幽声问道:“三将军,大王他还好吗?”

项庄默然,好半晌后才叹道:“先生,大王他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周殷叛楚,武涉居然惨遭囚禁,足见他的心还是向着楚国的,所以有些事情也就不必瞒他了,再说也瞒不住,只要历史不出现太大的偏差,那么楚军兵败垓下,项羽自刎乌江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天下了。

“啊!?”武涉闻言顿时脸色大变。

项庄又将楚军兵败垓下以及后续的情形从头到尾说了,武涉听了半晌无语,显然,他一时间很难接受这样的变故!项羽生死未卜,数十万楚国大军而今只剩三千溃兵,这岂不是说楚国气数已尽,这天下马上就要姓刘了?

看到武涉如此的失魂落魄,项庄不禁大为失望。

看来武涉仅仅只是个辩士,而不是个合格的谋士。

作为谋士,最基本的素养就是冷静,虽泰山压顶而不色变,只有做到这点,才能透过错综复杂的表象,发现事物的本相,譬如范增、张良、陈平三人,就是极为优秀的谋士,只可惜范增已死,张良、陈平却是刘邦的左臂右膀。

武涉很快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当下向项庄告罪道:“上将军见谅,在下骤闻如此噩耗,已然乱了心智了。”说此一顿,武涉又道,“而且在下智质平庸,除了稍具辩才,实在不堪大用,不过在下知道城北有一隐士,可为上将军出谋划策。”

“隐士?”项庄不以为然道,“先生可知这位隐士的姓名?”

“此人姓名不详。”武涉摇了摇头,又道,“不过在下曾数次与其谈论兵法,此人在兵法上颇有独到见解,在下自愧不如。”说此一顿,武涉又道,“还有,在下曾于其案头看到从未曾传世的《尉缭子》第32篇,因此在下怀疑他很可能就是故秦太尉,尉缭!”

“你说什么,故秦大尉,尉,尉缭!?”项庄闻言霍然起立,满脸震惊。

尉缭可是与孙武、吴起齐名的大兵家!在秦国的历史上,尉缭更是与卫鞅齐名的大才,卫鞅入秦,给秦国带去了逆天的耕战体系,而尉缭入秦,则给秦国带去了扫灭六国的恢弘战略!这两个人,可都是青史留名的战略大师!

“荆迁,高初!”项庄霍然回头,厉声大喝道,“赶紧备车,快!”

尉缭的年龄与秦始皇大致相当,如果当真活着,现在也就六十多岁的样子,没准武涉所说的这个人还真就是尉缭,这一刻,项庄又何止是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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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兵家尉缭

寿春城北有一山谷,名叫百丈幽谷,谷中翠竹葱葱,中间掩映着十几栋茅屋竹舍,颇有番世外桃源的气象,武涉指引着马车来到了一条小溪边,然后指着溪对岸的一栋竹舍对项庄说道:“上将军,那就是隐士所居的竹舍了。”

项庄当即翻身下马,穿过溪上木桥来到了竹舍前。

院里有两只老母鸡正在啄食,还有一条黄狗正隔着篱笆冲项庄等人狂吠,很快,便有一中年男子从堂屋里走了出来,男子身着窄袖直裾深衣,仪表堂堂,看不出年龄,也许五十来岁,也许六七十岁,至少从外表上判断不出来。

看到项庄一行不速之客,甚至还有披甲执剑的荆迁、高初等甲士,男子并没有流露出太大的惊讶之色,更没有一丝的惊慌,只是隔着篱笆淡淡作揖道:“不知有贵客远来,老朽未曾远迎,失礼,失礼了,呵呵……”

项庄深深一揖,说道:“尉缭先生,久仰!”

“将军怕是认错人了。”男子摆了摆手,神情自然地道,“老朽并非尉缭。”

说罢,男子已经打开了柴门,项庄大步而入,又道:“如此,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男子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道:“老朽不过就是一介山野村夫,姓氏名讳不提也罢,将军若是客气就叫一声先生,若不客气,随便叫什么都行。”

项庄闻言不禁暗喜,只是这番不亢不卑、云淡风轻的谈吐,就足以看出这男子不是个等闲人物,他若真是个山野村夫,刚才看到荆迁、高初以及随行的数十甲士时,早就惊得面无人色了,又岂能像现在这般侃侃而谈?

当下男子将项庄、武涉以及荆迁、高初让进了竹舍堂屋,至于随行的数十名甲士,自然都留在了外面。

分宾主落座,项庄直截了当地道:“先生,实不相瞒,在下便是西楚国上将军项庄,数日之前,我数十万楚军于垓下一战而溃,我家大王也是生死未卜,楚国已经是大难临头,在下此来,就是向先生求取救楚之策的。”

“将军言重了。”男子却是摇了摇头,淡然道,“老朽就是一山野村夫,又岂能知晓军国大事?将军若不想贻误救楚大业,还是早早离开,另寻良才为上。”说此一顿,男子又道,“不过,老朽这里倒是有成书不久的《尉缭子》32篇,将军想要拿去便是。”

说罢,男子轻轻击掌,早有两童子抬着一箩筐竹简进了堂屋,项庄顺手捡起一卷展开,赫然就是《尉缭子》兵形势第32篇!当下项庄掩卷说道:“先生还说自己不是尉缭,需知这《尉缭子》传世的也就31篇,而先生这里却有32篇,这又做何解释?”

男子抚须笑道:“老朽的确不是尉缭,却与尉缭有旧,这《尉缭子》32篇便是尉缭于数年前赠送给老朽的,尤其是最后这第32篇,的确未曾传世,今日老朽便慷他人慨一回,送与将军了。”

项庄的眉头顿时便蹙紧了,他敢肯定,这老家伙就是尉缭,奈何人家不承认啊。

老话说的好,书生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这老家伙虽然隐居僻壤,可对天下大势肯定也是多有关注,对楚国所面临的困境多半也是知道的,这会死活不承认自己是尉缭,恐怕是觉得楚国已经没有复兴的希望了吧?

沉默了片刻,项庄又道:“先生是不是觉得楚国已经没有希望了?”

男子淡淡地道:“将军言重了,老朽就是一山野村夫,又岂敢妄言军国大事?”

坐在下首的武涉忍无可忍,忍不住反驳道:“年前在下曾数次与先生谈论兵法战略,先生的许多见解都颇有独到之处,在下也极为佩服,为什么今日上将军专程登门前来求贤,先生却非要托辞推诿呢,这又是为什么呢?”

男子淡淡地道:“先生有所不知,那些兵法战略都是老朽从老友著作里看来的,并非老朽自己的见解,先生若真觉得那些见解有独到之处,则不妨学学这《尉缭子》32篇,想必也能有所收获。”

项庄心头微怒,正欲发作时,一名亲兵忽然神情沉重地走了进来,对着高初低声耳语了几句,高初顿时脸色大变,旋即上前凑到项庄耳边低语道:“上将军,斥候回报,汉将樊哙已经率领大军过了曲阳县,离寿春已经不到五十里了!”

“樊哙!?”项庄顿时心头一凛,又道,“有多少军队?”

“至少三千,也许更多!”高初沉声道,“而且,全是披甲执锐的精兵!”

项庄点点头,又缓缓回头盯着那男子,冷森森地说道:“先生,你是不是已经打定主意不承认自己是尉缭了?”

男子苦笑道:“老朽原本就不是尉缭,怎么承认?”

“哼,那就别怪本将军对你不客气了!”项庄闷哼一声,回顾荆迁道,“荆迁,把这老家伙绑了,带走!”

“啊?”武涉急阻止道,“上将军,不能这样!”

项庄却根本不为所动,荆迁更是点了两个亲兵虎狼般扑上前来,两下就把那男子摁倒在地,又捆了个严实,那男子对此显然也极感意外,一边使劲挣扎,一边抗声高喊道:“有辱斯文,简直有辱斯文……”

“斯文?老子本来就不是读书人!带走!”

说罢,项庄转身就走,尉缭这老家伙死不承认,只能强行绑人了。

虽说这么做有失礼数,可是汉军已经大兵压境,项庄根本就没时间学刘备三顾茅庐了,机会就这一次,错过了可就错过了,对于尉缭这样的大兵家,项庄是绝对不愿失之交臂的,至于尉缭是否愿意替自己出谋划策,这事以后再说。

反正,既便尉缭不肯替自己效力,也绝对不能让他为刘邦所用,刘邦已经有张良和陈平辅佐了,再加上个尉缭,还让不让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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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返回寿春时,桓楚、季布等人已经急得不行了,汉军大兵压境,上将军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叫什么事?

见到项庄,桓楚才长舒了口气,说道:“上将军,你可算回来了,刚刚斥候回报,刘邦麾下头号猛将樊哙,已经率领数千铁甲杀奔寿春来了!樊哙大军肯定是冲着咱们来的,上将军你说吧,这仗怎么打?是守城,还是出城跟汉军野战?”

“守城?野战?”项庄摆了摆手,说道,“不,我们弃城!”

“啊?”

“弃城?”

“不是吧,好不容易才拿下寿春,怎么说弃守就弃守呀?”

“就是,寿春城高沟深,樊哙大军也不过三五千铁甲兵,未必就能打进城来!”

桓楚、季布、萧公角等大将顿时便炸了窝,钟离昧虽然没说什么,可他对项庄的决定同样不以为然,寿春这么一座坚城,不战便要弃守,实在是太可惜了。

“传令,全军撤离寿春,往西北山区转进!”项庄却根本不为所动。

与樊哙大军野战?那是找死!别说樊哙所率数千大军全都是披甲执锐的精兵,既便只是轻兵或者杂兵,楚军也是毫无胜算,楚军残部根本还没有从垓下之战的惨败中恢复过来,军心涣散,斗志全无,拿什么跟人家打?

更可怕的是,万一两军对阵时,汉军阵中突然挑起一颗人头,而且是项羽的人头,那时会是怎样的局面?只怕三千多楚军残部顷刻间就会炸营!到时候,根本用不着汉军打,楚军残部自己就瓦解了。

死守寿春?那叫坐以待毙!

寿春城虽然是城高沟深,樊哙大军急切间要想攻下不太容易,可同样的,楚军残部再想从寿春突围也就难了,到时候,樊哙大军只需要把四座城门一堵,三千多楚军残部可就真的成了笼中之鸟、瓮中之鳖了!

那时候,既便樊哙大军打不下寿春,不还有周殷的五万叛军么?

既便周殷五万叛军同样打不进寿春,不是还有刘邦的二十万大军么?难不成三千楚军残部还真能在寿春把刘邦的二十万大军给一锅煮了?

所以,与樊哙大军硬碰硬是绝对不行的,楚军唯一的机会就是智取!

樊哙虽然是刘邦麾下头号猛将,也是整个楚汉时期仅次于项羽的二号猛将,但他基本上就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用计破他,应该不难。

桓楚、季布还想再劝,项庄却冷冷地道:“违令者……斩!”

桓楚、季布凛然噤声,旋即与钟离昧、萧公角同时作揖道:“诺!”

尽管桓楚等人心下还是不服,不过项庄的威信已经通过寿春之战初步建立起来了,再加上此前斩杀项伯时,项庄的心狠手辣令人印象深刻,所以,只要不是事关楚军生死存亡的大计,已经再没人敢挑战项庄的威信了。

命令既下,两千多楚军残部迅即撤出了寿春城,早在此前,虞子期就已经领着五百多残兵离开了寿春,在虞子期率部离开的同时,也将城中囤积的粮食偷偷运出了城,这会应该已经转运进西北方向的深山老林中了。

第16章 张网以待

樊哙大军会同周咎残部进至寿春城外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周咎残部是在逃往曲阳的半道上遇见的,不消说,当场就被樊哙收编了。

看到寿春四门大开,城里城外连个人影都不见,樊哙不紧有些纳闷,便对身边随行的叛将周咎说道:“周咎,你带人进去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周咎不敢违背樊哙的命令,只好点齐所部数百残兵进了城。

进了城之后,周咎才发现整个寿春已经空了,不仅人跑了个精光,就是城里囤积的大量军械、粮食也都不见了,周咎见了不禁心头泛苦,这些军械粮食可是给垓下的五万大军准备的,现在一家伙全没了,叔父周殷知道了能饶得了他?

出了城,周咎却还得给樊哙陪笑,满脸诌媚地说道:“将军,楚军溃兵听闻您率领大军到此,已经弃城逃跑了。”

“哈哈,这群丧家之犬跑得倒快。”樊哙大笑两声,又回顾身后道,“传令,大军进城宿营,今晚且饱餐一顿,待明日再进剿楚军溃兵不迟。”说罢,樊哙又向周咎道,“周咎,大军所需粮草酒食,就交给你解决了。”

周咎又怎敢拒绝,当下苦着脸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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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手按剑柄,正迎风肃立在一片断崖上。

项庄身后,则站着桓楚、季布、钟离昧等大将,还有武涉以及神情郁郁的尉缭,尽管这老家伙还是不肯承认,不过项庄已经认定他就是尉缭了。

断崖之下,则是一处绝谷,谷中地势平坦,却是蒿草丛生。

项庄指了指脚下绝谷,淡淡地道:“就是这里了,这里就是樊哙大军的葬身之地!”

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等大将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项庄哪来的信心?武涉也是暗自摇头,只有尉缭双眉轻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项庄忽然转身回头,望着尉缭问道:“先生你说,这仗该怎么打?”

尉缭翻了翻白眼,根本没理项庄,项庄也不生气,微笑着道:“看来先生对上午的事情还是余怒未消呀,也罢,本将军这就给先生您赔罪了,所谓事急从权,本将军这也是被逼无奈呀,还望先生见谅。”说罢,项庄就真的向着尉缭单膝跪了下来。

桓楚诸将见状无不动容,换成孤傲的项羽,这事是绝对做不出的。

尉缭却是面无表情,只是一转身避开了项庄的跪拜之礼,又淡淡地道:“老朽就是一介山野村夫,受不起上将军如此大礼。”

项庄还是不生气,当下洒然起身,又道:“既然先生不肯赐教,那就算了,樊哙虽然骁勇善战,却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本将军虽只三千溃兵,却也能在翻手之间灭了他!”

说此一顿,项庄又道:“钟离昧听令!”

“末将在!”

“率兵八百,于寿春城北密林中埋伏,但见山中烽火起,便趁虚袭了寿春!不必担心城中守军,本将军已于城中暗设伏兵,到时自会打开城门,接应你部进城!”

“诺!”

“桓楚、季布、萧公角!”

“末将在!”

“各率五百人,于路埋伏,樊哙大军来时,不要理会,尽管放他们过去,待他们往回败逃时,再沿途截杀!”

“诺!”

“虞子期!”

“末将在!”

“率五百人于谷中多备干柴、枯叶、硫磺、火硝等引火之物,记住,要多加伪装,不要太容易被识破,待樊哙大军进谷,再放火烧谷!”

“诺!”

“高初!”

“小人在!”

“率五十锐士在此崖上负责接应,待樊哙大军进谷,再举火为号!还有,千万别忘了准备一个大吊篮!”

“诺!”

“荆迁!”

“小人在!”

“率精兵两百,待明日,随本将军山外诱敌!”

“诺!”

项庄再一挥手,各将便纷纷转身离去,旋即又各自点起兵丁走了。

项庄这才走到尉缭面前,淡淡地道:“尉缭先生,本将军如此安排,不知道能不能破得樊哙大军?”

尉缭翘首向天,还是没有理会项庄。

“看来先生的脾气还不小。”项庄微微一笑,又道,“不过没关系,本将军能等,总有一天,先生会替楚军出谋划策的,呵呵。”

说罢,项庄便径直走了,只留下尉缭和武涉两人相对。

好半晌后,武涉才半信半疑地道:“先生,上将军这等安排,真能破得樊哙大军?”

“自然破得。”在武涉面前,尉缭倒是没有继续保持沉默,当下说道,“不过,既便击破了樊哙大军又能怎样?如今楚国根基已失,数十万大军只剩三千,而汉国却是谋臣如云,猛将如雨,甲兵更是数以百万计,楚国要想复兴,几无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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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寿春城内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

樊哙留下周咎数百残兵守城,自己则点起大军浩浩荡荡地出了城,然后沿着大路直奔西北边的山区而来,就在半刻钟前,斥候队刚刚回报,在西北边的山中发现了楚军溃兵留下的行军炉灶,显然,从寿春逃离的楚军溃兵已经窜进山区了。

行军不到半个时辰,樊哙大军便赶到了斥候队发现的地点。

仔细清点了楚军留下的炉灶数量,樊哙发现楚军溃兵已经不足两千了,显然,在这一路逃亡中,楚军的逃兵现象就从未断过,前天上午楚军溃兵刚被发现时还有四千多,这才不过两天时间,就已经只剩两千不到了。

大军又往前追了二十里地,又发现了楚军的炉灶。

这次发现的炉灶更少,从炉灶数量判断,楚军溃兵已经只剩千余人了,显然,听闻汉军追兵杀到,楚军溃兵的逃兵现象更加严重了,樊哙也不免有些着急,照这情形下去,等他们追上楚军溃兵时,很可能就只剩几百颗人头了。

樊哙摸了摸其中一个炉灶,却意外地发现炉灰居然还是温热的,当下大喜道:“哈,炉灰还是温的,这定是楚军溃兵早上才留下的,他们就在前面不远了,传令下去,全军加快行军速度,追上去,杀光他们,哈哈哈……”

樊哙一声令下,汉军顿时便加快了行军速度。

又往前追了不到三十里地,天色堪堪将近中午时,前方山峦后面突然冒起了炊烟,原本已经追得口干舌燥的汉军将士见状顿时神情大振,一个个嗷嗷叫嚣着冲上了山峦,从山峦上往下看去,果然有三五百楚军溃兵正在山背面埋锅造饭。

看到山峦上突然冒出来的汉军追兵,楚军溃兵顿时便炸了窝,扔下锅灶就跑。

有个身穿铠甲还披着虎皮大氅的楚军大将跑了没几步,忽然又转身折了回来,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玉玺呢?我的秦王玉玺呢!?”

正带着大军往山下猛追的樊哙远远听见,顿时心头大喜。

这次刘邦之所以派樊哙领军出征,主要就是为了秦王玉玺!

灌婴骑军在乌江边斩杀项羽之后,并未找到秦王玉玺,甚至连项羽素不离身的乌骓马以及美人虞姬都没有找到,所以刘邦怀疑,秦王玉玺很可能已经不在项羽身边,而是被这支事先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楚军残部给带走了。

秦王玉玺对于刘邦来说有多重要,那就不必多说了。

说严重点,刘邦如果得不到玉玺,甚至都无法登基称帝!

所以,一经发现这支楚军残部,刘邦便立即派出了最亲信的樊哙率三千精兵前来追杀,而且还专门派了张良前往齐军大营,阻止韩信派兵追杀,因为刘邦担心秦王玉玺落入韩信手里,虽说韩信最近并没有流露反相,可人是会变的,不是吗?

樊哙正心头窃喜时,山脚下有个楚军小校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上将军,找着了,找着玉玺了,找着秦王玉玺了!”说罢,那楚军小校便将一个锦盒交给了那个身穿铠甲又披着虎皮大氅的楚军大将,那楚军大将接过锦盒,转身就跑。

“都给老子听好了!”樊哙拔剑遥指山下狼狈逃窜的楚军大将,厉声大吼道,“身披虎皮大氅的那个家伙是楚国上将军,别让他跑了!”

“将军有令,活捉楚国上将军,活捉虎皮大氅!”

“将军有令,活捉楚国上将军,活捉虎皮大氅!”

“将军有令,活捉楚国上将军,活捉虎皮大氅!”

正漫山遍野往下冲锋的汉军将士顿时山呼海啸般大叫起来。

正在前方山道上狼狈逃窜的楚军大将顿时大为着急,再加上身上的虎皮大氅几次钩住了路边的荆棘,严重阻碍了他的逃跑速度,便索性横剑割断了大氅。

樊哙远远看见,情急之下再次大吼道:“身穿黑铁甲的是楚国上将军!”

“将军有令,身穿黑铁甲的便是楚国上将军!活捉黑铁甲!”

“将军有令,身穿黑铁甲的便是楚国上将军!活捉黑铁甲!”

“将军有令,身穿黑铁甲的便是楚国上将军!活捉黑铁甲!”

正衔尾疾追的汉军将士再次三呼响应,声势滔天。

前方狼狈逃窜的楚军大将眼见追兵越来越近,而且汉军追兵又认定了他身上的黑铁甲始终不放,情急之下便干脆在亲兵的帮助卸了铠甲,只披一袭轻袍夺路狂奔。

正在后面穷追不舍的樊哙又岂肯善罢甘休,当即再次大声厉吼起来:“身披白袍的便是楚国上将军,不要走了白袍!”

“将军有令,身披白袍的便是楚国上将军,不要走了白袍!”

“将军有令,身披白袍的便是楚国上将军,不要走了白袍!”

“将军有令,身披白袍的便是楚国上将军,不要走了白袍!”

穷追不舍的汉军将士再次三呼响应,前方逃跑的楚军溃兵见始终甩不脱追兵,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便纷纷撇下楚军大将四散奔逃,汉军追兵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些溃兵,只是追着身披白袍的楚军大将不放,一路追着进了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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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大破樊哙

当楚军大将跑到山谷尽头时,身边已经只剩两个亲兵,眼见前面已经无路可走,楚军大将跟两个亲兵只得拔剑转身回头,准备殊死一博。

樊哙遂即扬起右手,阻住了身后汹汹而进的汉兵。

老猫面对穷途末路的老鼠时,总免不了要戏弄一番,樊哙也不能免俗。

这会,樊哙也已经认出前面那神情狼狈的楚国大将就是项庄了,当即上前两步,大声喝道:“项庄,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识相点就投降吧,只要你把秦王玉玺献给汉王,老樊保你性命无忧,运气好的话,汉王没准还能封你为侯。”

“想要秦王玉玺么?”项庄冷冷地道,“白日做梦!”

樊哙眸子里顿时杀机流露,森然喝道:“项庄,你别不识好歹!”

说罢,樊哙又手指身后杀气腾腾的大军,喝道:“你也不看看,这绝谷已被我三千精兵堵得水泄不通,除非你能上天入地,否则你还能往哪走?”

“往哪走?哈哈哈。”对面的项庄却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旋即喝道,“樊哙,知不知道你已经死到临头了!?”

话音方落,项庄身后的断崖上突然就抛下来一个大吊篮。

樊哙见状顿时大吃一惊,急要上前截人时,绝谷两侧的断崖上突然间就冒出了数以百计的楚军弓箭手,每名楚军弓箭手的弓箭上赫然都搭了一枝幽幽燃烧的火箭,下一刻,数百支火箭便已经“唆唆唆”地攒射进了绝谷。

“不好,火攻!”樊哙毕竟也是久经战阵的宿将,顿时就意识到自己这是中计了。

不过,樊哙这时候才意识到中计,却是已经晚了,不等他下令撤退,从断崖上射下的火箭便已经引燃了事先埋设在谷中的硫磺、火硝、枯叶、干柴等引火之物,只片刻功夫,谷中便已经腾起了滚滚浓烟,火势更是迅速漫延开来。

再看前面的项庄,早已经坐着吊篮上了断崖。

“中计了,中计了!”樊哙顿足长叹两声,转身就跑,不跑还能怎么的?大火都已经烧起来了,根本就扑不灭了,再不跑就真要葬身火海了。

主将即走,三千汉军顿时阵脚大乱,全都争先恐后地冲向了谷口。

混乱中,数不清的汉军将士被挤倒在地,不等他们起身,烈烈大火便已经飞卷而至,瞬间便吞没了他们,站在绝谷两侧的山崖上往下看去,到处都是烈火中奔走的身影,到处都是惨烈的哀嚎声,简直不亚于人间地狱!

项庄心下全无一丝的怜悯,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樊哙踏着麾下将士的尸体,好不容易才逃出绝谷,返身清点人数,三千精兵已经只剩不到半数了,而且大多身上带伤,手中兵器也大多丢了,眼见得军心涣散,兵无斗志,樊哙又唯恐附近还有楚军埋伏,便赶紧带着残部沿着原路往回逃。

然而往前跑了不到十里路,道旁密林里突然就响起了山崩海啸般的杀伐声。

这可真是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樊哙根本无心恋战,胡乱留下数百人断后,便赶紧带着大队人马溜了,那数百汉军见主将已走,顿时军心浮动,再加上大多还没兵器,谁还肯留下来白白送死?不等密林中的伏兵杀出,数百汉军便已经四散而逃了。

看到昔日强悍无比的汉军甲兵居然一触即溃,楚军溃兵顿时一个个兴奋得嗷嗷直叫,咬着汉军溃兵的屁股就是一通乱砍,可怜汉军溃兵尽皆身披重甲,又哪里跑得过只披轻袍的楚军溃兵?不半个时辰,留下断后的数百汉军就被斩杀殆尽。

再说樊哙,率领近千残兵夺路狂奔,结果沿途又接连两次遭到伏击,已成惊弓之鸟的樊哙自然是越发无心恋战,只是一路狂奔,等他带着三百亲兵好不容易才逃回寿春,想着终于可以进城喘口气时,却猛见得寿春城头居然飘扬着楚国军旗!

樊哙还以为留守寿春的周咎降了楚国,当即怒吼道:“周咎,匹夫!安敢如此!?”

话音未落,从城头上突然扔下一颗人头来,樊哙凑前一看,只见眉目兀自狰狞,不是寿春守将周咎还有谁来?

再抬头看时,城头上已经多了一员楚军大将,却是钟离昧。

“大楚左将军钟离昧在此等候多时了!”钟离昧手扶垛堞,哈哈大笑道,“樊哙,你已经无路可走了,还是赶紧投降吧,哈哈哈!”

“可恶!”樊哙气得须发皆张,却又无可奈何。

随行的亲兵屯长唯恐楚军追兵杀到,上前劝道:“将军,此地不宜久留啊,楚军追兵随时都可能追上来,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走!”樊哙暴吼一声,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樊哙又转身回头,极不甘心地冲城头上的钟离昧怒吼道:“钟离昧,你带句话给项庄那厮,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我老樊还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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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樊哙仓皇败逃,再说楚军,这会正在享受杀戮盛宴!

汉军三千铁甲来势汹汹,最后却被楚军残兵打了个丢盔弃甲!

“上将军,这仗打得过瘾哪!”桓楚拎着四颗人头,大步流星来到了项庄面前,不及见礼,便大声嚷嚷起来,“过瘾,真是太过瘾了!”

“上将军,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三千铁甲,竟然就这样让我们给灭了?哈哈,现在想起来,末将都还跟做梦似的!不敢相信,让人简直不敢相信哪!”跟在桓楚身后的季布却足足拎了六颗人头,连走路都不利索了。

“是啊,说起来我们已经很久没打过这样酣畅淋漓的大胜仗了,要是天天都能打这样的胜仗,那该有多好?”萧公角走在最后,却只提了一颗人头,不过这颗头颅还带着皮弁,估计是个屯长,搞不好还是个军侯甚至司马。

桓楚、季布、萧公角身后,数百将士也各有斩获,不过,更多的楚军将士却仍在漫山遍野地追杀溃逃的汉军残兵。

项庄淡淡一笑,回顾身后随行的荆迁道:“传令,让将士们不要追逐那几颗人头了,全军停止追杀,即刻回城!”

“回城?”桓楚愕然道,“回哪,寿春?”

季布也不信道:“上将军,钟离这家伙不会真的已经袭了寿春吧?”

项庄不答,回头问身后随行的尉缭道:“尉缭先生,您说钟离昧能否袭取寿春?”

尉缭自然没有理会,项庄不以为意,环顾诸将道:“你们尽管带着部曲出山,钟离昧只怕早已经在山外迎候了,再晓喻全军,本将军已在寿春摆好了庆功宴,进城之后,所有人尽管敞开了吃,敞开了喝,再敞开了玩,一定要尽兴!”

话音未落,桓楚、季布诸将以及随行的楚军残兵顿时便热烈地欢呼起来。

虞子期凑上前来,低声问项庄道:“上将军,我军撤离时可是搬空了整个寿春城,您看要不要再从山中取回一些酒食?”

“不必了。”项庄摆了摆手,微笑道,“早已经有人替咱们准备好了酒肉吃食,你却是不必多此一举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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垓下,汉军大营。

刘邦正在美艳小婢的服侍下愁眉苦脸地喝药,说起来也是乐极生悲,刘邦昨晚上心情不错,在欣赏完戚夫人的歌舞后,性致所至便和戚姬、蒲姬淫乐到后半夜,结果不小心染了风寒,下午起来只感到头重脚轻,便赶紧让人熬药来喝。

刚喝完苦药,张良、陈平便联袂到了,而且两人脸上的神情都很凝重。

“你们两个怎么了?”刘邦皱了皱眉,没好气道,“大白天的就拉着个死人脸?”

照例又是张良发话,揖了一揖说道:“大王,出事了,刚刚樊哙谴飞骑来报,他在寿春吃了败仗了!”

“啥!?”刘邦闻言先是大吃一惊,待回过味来又笑指张良,说道,“子房哪子房,你就是爱开玩笑,还说得跟真得似的,不就是从垓下败逃的几千楚军溃兵么,樊哙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了,带三千精兵去追,还能吃败仗?孤才不信你的鬼话。”

“大王,子房兄还真没开玩笑。”陈平道,“樊哙真败了。”

“樊哙还真吃败仗了?”刘邦这才信了,因为陈平素来是不开玩笑的。

张良点了点头,又道:“大王,樊哙不仅吃了败仗,而且败得很惨,三千精兵已经只剩不到三百,现在都躲在曲阳不敢回来见大王你了。”

“这个樊哙,还真是没用!”刘邦顿时拍案大怒,旋即又双手抱头哎哟了老半天,然后才闷闷地道,“不过这事也怪孤,是孤欠考虑了,原以为这只是一股军心涣散的溃兵,却没想楚军仍有战心,早知这样,当时就该派别人去。”

说罢,刘邦又道:“孤再派靳歙领两万大军前往,怎么样?”

张良摇了摇头,说道:“大王,上次你派樊哙追击楚军溃兵,再派周勃攻打泗水、东海两郡,齐王就已经很是不快了,这次樊哙兵败寿春,大王如果还是坚持不用齐国兵马,只怕齐王就真的要起疑心了,大王三思哪。”

“是啊,大王。”陈平也附和道,“在下以为,大王不妨委派齐王部将李左车为主将,靳歙、樊哙为副将,一起领兵前往,这样一来,既可以免去齐王疑心,又能确保秦王玉玺不落入齐王之手,还能确保剿灭盘踞寿春的楚军溃兵,可谓一举三得!”

刘邦揉了揉脑门,问张良道:“子房你说呢?”

张良道:“陈平言之在理,在下以为可以。”

“那就这么着。”刘邦一拍大腿,向陈平道,“即刻草诏,以李左车为主将,靳歙、樊哙为副将,领军五万,即日兵发寿春!”

“诺。”陈平长长一揖,旋即伏案开始草拟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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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马镫

李左车在接到诏命的第一时间便赶到了韩信大帐。

听完李左车的禀报,韩信蹙眉不信道:“樊哙竟然被楚军溃兵给打败了?”

韩信跟刘邦差不多,初听之下都不肯相信樊哙居然会败于一股楚军溃兵之手,不管怎么说,樊哙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了,而那股楚军就是一股溃兵而已,乌合之众,又怎么可能是樊哙所率三千精兵的对手呢?

但是,事实就是樊哙败了,而且是惨败!

“对。”李左车点头道,“末将也以为那就是一股军心涣散的溃兵,结果却全不是这么回事,樊哙这厮追到寿春后,轻敌之下,结果就一头就扎进了人家精心布置的陷阱里,三千精兵被斩杀大半,最后只带着不到三百残兵逃到了曲阳。”

“寿春!?”韩信微微色变道,“楚军溃兵竟然逃到寿春了?”

“嗯。”李左车再次点头道,“说起来真是叫人不敢相信,这支楚军残部居然在一天之内就急行军两百余里,直接从东城附近跑到了寿春附近,更叫人不敢相信的是,这支楚军残部居然还攻下了寿春,据说还没费什么手脚,也不知道周殷留了个什么样的饭桶在守城!”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情?”韩信当即掩卷起身,背负双手在大帐里来回踱起步来。

韩信不愧是大兵家,他在军事上的嗅觉是无人能及的,他已经从仅有的蛛丝马迹中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看来这支从东城附近突然冒出来的楚军残部很不简单哪,一日之内狂奔两百余里,虽然叫人吃惊却也能够想象,毕竟是为了逃命嘛。

可是,接下来兵不血刃拿下寿春,又设计大破樊哙,就不能不引起警觉了。

仅凭几千军心涣散、斗志沦丧的溃兵,却能够攻克寿春这样的坚城,还能够大破樊哙的三千精兵,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办到的!这不仅需要过人的领兵才能,更需要过人的机智以及谋略,这支楚军残部,究竟是谁在领兵?

怎么以前从未曾听说项羽麾下有如此厉害的大将?

难不成是龙且、或者范增?不,不对,这两人可都已经死了。

见韩信沉吟不语,李左车又拿出刘邦诏书,问道:“大王,汉王已经下诏,以末将为主将,以靳歙、樊哙为副将,合兵五万进击寿春,末将奉诏还是不奉诏?”

“既然是汉王的诏命,当然是要遵行的。”韩信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当带上项羽人头前往,大军进至寿春后,且记不要轻敌冒进,如果对手实在难缠,急切间难以击破,便赶紧飞骑回报,孤当亲提大军前往征讨。”

“诺!”李左车恭恭敬敬地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目送李左车的身影远去,韩信的思绪却仍未从刚才的疑问中解脱出来,这支楚军残部的主将究竟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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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大步走进铁匠铺时,虞子期正亲自动手锻打一样物件。

看到项庄,虞子期赶紧把手中的小铁锤交给身边那名打下手的士卒,然后迎上前来对着项庄长长一揖,说道:“上将军,您要的物件马上就好。”

“不急。”项庄摆了摆手,微笑道,“子期将军你忙。”

虞子期告声罪,又从士卒手中接过小铁锤叮叮当当地锤打起来,那名士卒则抡起足有几十斤重的大铁锤,在虞子期所持小锤的指引下,开始奋力锻打起来,在两人你来我往的锻打之下,铁砧上的物件逐渐成形,赫然是一只造形简陋的青铜马镫!

这个时候,匈奴人也许已经发明马镫,却肯定没有加入推广,更没有传入中原。

马镫对骑兵的影响是革命性的,在马镫没有出现之前,骑兵唯一的作用就是骑射,并不能进行短兵相接式的战斗。

所谓骑射,其实就是骑马跑到一个地点,然后停下来放箭,然后再跑到另一个地点,再次停下来放箭,在骑马奔跑时,骑兵是无法放箭的,因为那时的战马没配马镫,骑兵必须腾出一只手抓紧马鞍,否则就会从马背上掉下来。

既便是天生神力的项羽,在混战中也只能步战,因为马战太耗体力。

但是,马镫的出现却改变了这种局面,马镫使骑兵和战马完美地融为了一体,从此骑兵的双手得到了彻底的解放,不仅可以一边骑马奔跑一边挽弓放箭,由于重心稳固,骑兵更可以进行大幅度的劈杀动作,骑兵的战斗力从此发生了质的蜕变!

马镫,彻底地颠覆了骑兵的地位,一只小小的马镫,使骑兵直接就从无足轻重的辅助兵种变成了决定性的战略兵种!曾被秦帝国打得溃不成军的匈奴人,就是因为革命性地使用了马镫,结果一下就成了汉民族挥之不去的阴霾!

作为一个穿越者,马镫对于骑兵有多重要,项庄自然是知道的。

早在垓下之战前,项庄就曾想过给楚国骑兵大规模地配备马镫,可惜垓下之战很快就爆发了,接着又是大败,然后就是带着残兵败将一路逃命,项庄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筹备打造马镫,直到攻下寿春之后,才总算是腾出了一点时间。

物件堪堪成形,虞子期遂即以铁钳夹起浸入水中,待冷却之后又以抹布拭去物件表面的水渍,然后拿起旁边另一只早已打造好的青铜马镫,凑成一对递给项庄道:“上将军,总算不辱使命,末将已经照着您的图样打造好了。”

虞子期不愧是楚地有名的铁匠,尽管时间急促,可他还是照着项庄提供的图样把马镫一点不差地打造了出来,当然,由于时代以及时间的限制,在制造工艺上是非常粗糙的,不过在实用性上绝不会比后世造形精美的马镫差太多。

项庄欣然接过青铜马镫,旋即大步走出了铁匠铺。

铁匠铺外的院子里,高初早已经牵来了乌骓马,旁边的荆迁则抱着一只马鞍,这马鞍也是项庄吩咐工匠定做的,前部的翘起要比这个时代的低桥马鞍高得多,低桥马鞍对骑士的腹部基本上没有保护作用,可项庄定做的马鞍却可以完美地护住骑士的腹部要害。

项庄亲自给乌骓马套上马鞍,又系紧了青铜马镫,然后腾身跨骑到了马背上。

“驾!”项庄只是轻轻一催,乌骓马顿时便昂首长嘶一声,旋即甩开四蹄飞奔起来。

项庄信马由缰,任由乌骓马沿着大街向前飞奔,一路出了寿春西门,又踏上了广茅无垠的原野,朔风烈烈,脚下大地正如潮水般向后倒退,心情极度畅快之下,项庄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此时此刻,项庄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也终于得到了渲泄。

说到底,项庄也是血肉之躯,而不是钢铁机器,连番败绩、连续高强行的行军之下,普通将士会精疲力竭、精神紧张,项庄也同样会感到心力交粹,更何况,他还要考虑更多,背负更多,如果不是前世当过兵,他只怕早就已经精神崩溃了。

直到半天之后,项庄才骑着乌骓马意犹未尽地返回了寿春城。

这马镫的确是个好东西,要是用好了,还真有可能成为扭转乾坤的大杀器,不过遗憾的是,现在楚军仅有少数马匹,所以,想大规模地使用马镫,大规模地使用骑兵,也只能是想想而已,这就是个美梦而已。

当务之急,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应付汉军的下一波攻势吧。

这次,刘邦既便不亲来,派出的也绝不会是像樊哙这样有勇无谋的猛将了,而且,兵力也绝对不会再是千数,楚军残部能不能挡住汉军的第二波攻势,项庄心里还真是没底,不过这仗打得打,不打也得打,楚军残部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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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左车的五万大军已经开到了曲阳县。

说起李左车,后世许多人都不知道是谁,可说起他的爷爷李牧,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牧与白起、王翦、廉颇并称战国四大名将,其对骑兵的使用,在同一时代可谓无人能及,后世项羽的骑兵长途奔袭战术令人印象深刻,那也不过是得了李牧的皮毛而已。

李左车的军事才能也许不及李牧,却也不会相差太远,当年韩信伐赵,陈余如果听取了李左车的建议,则韩信根本就不可能取得井陉之战的胜利,楚汉之争只怕也是另外一番局面了,只可惜历史没有假如,不过李左车的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五万大军刚在城外扎下营寨,樊哙就自缚双手进了李左车的中军大帐。

李左车见状赶紧起身来给樊哙松绑,一边苦笑道:“樊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尽管汉王诏命李左车为主将,靳歙、樊哙为副将,可李左车却不敢真的把樊哙当成自己的属将,需知樊哙可是汉王心腹,而且还是汉王连襟,其地位几乎不在齐王之下,他李左车却不过是齐王帐下一员部将,又岂敢在樊哙面前托大?

樊哙躲开两步,不让李左车替他松绑,然后羞愧满面地说道:“李将军,老樊这次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你可要帮帮老樊。”

李左车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樊将军又何必在意?”

“可这一次不一样啊。”樊哙急道,“咱老樊打了一辈子的胜仗,临了却败在了一群乌合之众还有项庄这个小虾米的手下,说起来实在让人羞愧欲死,所以李将军,老樊恳请你发兵五千,老樊愿为前部,誓死夺回寿春!”

李左车心想樊哙也是沙场宿将,前次战败是因为轻敌,现在吸取了教训想必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那么给他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也是合情合理,当下点头应允道:“好,本将军就给你五千精兵,为大军前锋,克日拿下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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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炸营

寿春城内,周殷的郡守府现在已经成了项庄的上将军府。

大厅正北的屏风上,此刻正悬挂着项庄草绘的那幅简洁版“军事地形图”,当然,这几天来,项庄根据附近山民提供的信息,又对地图进行了修改,至少寿春附近的山川大泽是全部标注出来了,而且方位也是八九不离十。

望着寿春附近的地图,项庄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汉军的第一次围剿虽然已经被粉碎了,可汉军第二次围剿的力度必定会远胜第一次,不仅兵力会更多,领兵的主将也绝对会更加的难缠,楚军再想粉碎汉军的第二次围剿,只怕是不太容易了,至少火攻是绝对不行了。

火攻不行,那么水淹呢?项庄心头忽然微微一动。

寿春往北不远便是淮水,眼下虽说是冬季,可淮水的水量却仍然充沛,更重要的是,寿春地势明显偏低,所处位置正是一处低洼地,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项庄眸子里忽然绽起一丝异样的冷意,没准还真可以唱一出水淹汉军的好戏!

项庄当即将脑袋凑到了地图前,开始评估水淹之策的可行性。

就在这时候,大厅外却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闻声回头,只见武涉、秦渔已经联袂走了进来。

不及见礼,武涉便兴匆匆地说道:“上将军,今天又有不少青壮前来投军!”

九江郡乃至以前的九江国,都属于楚地,因此九江百姓大多心怀故楚,既便九江郡守周殷已经叛楚降汉,许多豪强也仍然向着楚国,项庄残部攻下寿春后,便不断有士绅豪族、青壮强人前来投军,这几天已经汇聚了不下两千人。

三千残部,如今已经再次扩充成了五千大军!

这还是项庄坚持宁缺勿滥,坚持只要青壮的结果,如果降低标准,把体弱者或者年龄偏大、偏小的男丁全部征发入伍,现在恐怕已经超过八千人了,不过既便是严格筛选的这两千青壮,短时间内也是派不上什么大用的,顶多只能壮壮声势。

而且兵多了也未必全是好事,兵多也就意味着后勤压力会极大增加!

全军五千多人都要张嘴吃饭,一天得吃掉多少粮食?而楚军眼下却是孤军作战,根本就没有稳固的根基所在,凭借寿春城内的存粮,短时间内还能够应付,一旦时间长了,项庄就该头痛军粮的供应了。

项庄点点头,又问秦渔道:“秦姬,你呢?”

秦渔作揖禀报道:“回禀上将军,小女子已经募集了百余名女兵,而且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妇人,至少在行军时不会拖累大军的速度。”

招募一支女兵是项庄特意叮嘱的,这当然不是为了解决楚军将士的性需求,毕竟只有百十来名女兵,不可能解决五千多精壮男子的生理需求,这支女兵是为了承担一些男人不善长的杂务而设,譬如缝补,譬如救死扶伤。

当然,项庄招募女兵主要还是为了照顾虞姬。

尽管从现阶段来说,虞姬是个累赘,可在将来,却很可能会成为项庄收扰故楚旧部的一大臂助,说到底,项羽自立为霸王之后,并没有册立王后,虞姬名义上只是项羽的歌妓,甚至连姬妾都不是,可谁都知道,虞姬才是项羽最心爱的女人!

“很好,本将军正式任命你为亲卫屯屯长,这些女兵就归你统率了,主要任务就是保护虞夫人的安全。”项庄直接就把虞姬升格成了夫人,说罢又转头望向武涉,问道,“先生,这几天,尉缭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什么?”

“上将军不提在下还险些忘了。”武涉一拍额头,说道:“大破樊哙之前,尉缭曾对在下说过,击破樊哙并非什么难事,只不过刘邦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所以,既便上将军击败了樊哙,也无法从根本上扭转楚国所面临的不利局面。”

“你听听,先生你听听。”项庄笑道,“见解如此独到,眼光如此犀利,还说自己不是尉缭,谁信?先生你信?”

“在下也不信。”武涉也摇头。

项庄微微一哂,又道:“看来,尉缭是真觉得咱们楚国没希望了。”

武涉点点头,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旋即忧心冲冲地道:“上将军,您说,咱们大楚真的还有希望吗?”

项庄闻言默然,老实说,他也不知道楚国是否还有希望。

如今的楚国,看上去绝对已经山穷水尽了,江北八郡全部失守,江东两郡只怕也是朝不保夕,作为楚军精神支柱的项羽,只怕也已经身死多时了,再看看汉国,刘邦自己的能力就不用说了,萧何、张良、陈平全都是狠人,更别提还有韩信这个死党!

总之,就凭项庄麾下这五千残部,要想复兴大楚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是,项庄还有得选择吗?投降只能是找死,坚持到底或者还可能杀出一条活路,说到底,刘邦阵营也并不是铁板一块,韩信目前对刘邦虽然是忠心耿耿,可随着项羽身死,楚国名存实亡,韩信的心境必然也会发生变化。

总而言之,不到最后一刻,项庄是绝不会轻言放弃的。

项庄的眼神逐渐由茫然而坚定,最终变得无比坚毅,然后向武涉说道:“先生,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大楚就一定会有希望,反之,如果我们自己都丧失了希望,都放弃了,那么大楚就真的没有复兴的希望了。”

武涉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似乎又没有明白。

就在这个时候,荆迁忽然闯了进来,疾声道:“上将军,祸事了!”

项庄心头猛然一跳,沉声说道:“荆迁,不要慌,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荆迁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大约半个时辰之前,斥候队忽然抓回来十几个汉军斥候,还带回来一个可怕的消息,说大王已经在乌江边上被灌婴骑军给斩杀了,现在消息已经传遍大营,各部各曲都已经炸了窝了!”

炸营!?项庄脑子里顿时浮起了一个可怕的名词。

所谓炸营,又叫惊营,或者营啸,一般指部队在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的情形下,全体官兵就出现了盲目集结、盲目啸叫的反常行为,严重时甚至会出现自相残杀的情形!炸营,历来就被各朝各代的统兵大将所深深恐惧。

其实,炸营并不常见,只有在特定的情形下才会发生。

不过,遗憾的是,现在的楚军明显已经具备了炸营的条件!

楚军残部先是经历了垓下之败,接着又狼奔三百里逃到了寿春,这一路上神经都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前天大破樊哙,原本绷紧的神经一下子便松弛了下来,项庄的本意也是想通过几天的休整彻底舒缓楚军紧绷的神经,然后重塑斗志,再铸军魂。

然而,不幸的是,项羽战死的消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传开了!

一直以来,项羽就是楚国活着的神祗,更是楚军将士的精神支柱,项羽战死的消息对楚军残部的精神打击有多大也就可想而知了,先是大悲,再是大喜,接着又是大悲,既便是意志最为坚定的铁血战士只怕也受不了,也难怪五千残部会一下炸营。

这些说来话长,可在项庄脑子里也就一转瞬的功夫。

武涉被震得目瞪口呆之际,项庄却已经迅速做出了决断。

“荆迁,你马上带五百亲兵锁住大营辕门,未得本将军亲令,任何人都不准踏出大营半步,违令者——斩!”

“秦姬,让你的女兵带上号角,辕门待命!”

项庄一声令下,荆迁、秦渔顿时轰然应诺,旋即领命去了。

项庄又转身望着武涉,肃容说道:“先生,随我去大营吧。”

武涉只是唯唯诺诺,当下项庄便带着武涉直趋楚军大营而来。

正所谓,危机的背后往往也隐藏着转机,此次炸营,对于楚军来说,无疑是一次空前的危机,可同样的,也是一次莫大的转机,只要处理好了,项羽战死的噩耗不仅不能摧毁楚军的意志,甚至还有可能彻底解决楚军的军心、士气问题!

当项庄赶到楚军大营时,发现整个大营已经完全乱套了。

数以千计的楚兵正像无头苍蝇似的来回奔走,更多的楚兵则像野兽似地在仰天啸叫,还有许多楚兵或者痴痴傻笑,或者抱头痛哭,也有极少数楚兵正在趁机滋事,肆意追杀平时就与他们有积怨的袍泽官长,整个大营一片混沌!

许多人看上去神情亢奋,目光却分明是一片呆滞。

事实上,许多人现在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只是凭着本能在奔走,在咆哮,在砍杀,炸营,这便是炸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项庄的五百亲兵并没有炸营。

这五百人里面,有将近两百人是一路跟着项庄从江东杀出来的,剩下三百人也是刚从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等人的部曲中反复筛选出来的,无论是精神意志,还是对项庄以及楚国的忠诚那都是没挑的。

当项庄赶到大营时,荆迁已经带着五百亲兵堵死了辕门,乱兵几次冲击辕门,都让五百亲兵死死挡回去了,若不是项庄反应迅速,荆迁执行得力,一旦让乱兵涌出辕门,再想把这些乱兵收扰回营,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托天之幸,这群乱兵并未逃离大营!

定了定神,项庄回顾身后一字排开的数十女兵,冷然下令道:“吹号!”

数十名女兵同时举起了弯弯的牛角号,霎那之间,悠远低沉的牛角号声便冲霄而起,又在顷刻间传遍了整个大营。

第20章 哀兵必胜

雄浑到令人窒息又苍凉到让人战栗的牛号角声就像一股猛烈的旋风,瞬间刮过大营,也驱走了楚军乱兵心胸中的狂暴,正在狂奔、啸叫、嚎哭、傻笑乃至乱砍乱杀的楚军乱兵便纷纷安静了下来,原本呆滞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号角声持续了大约半刻钟,楚军乱兵终于完全恢复了秩序。

说起来也真幸运,这场炸营并没有演变到大规模火并的最后阶段,除了极少数乱兵,绝大部份楚军将士都还处在盲目啸叫、狂暴奔走的起始阶段,一旦有强有力的外部因素介入并且强行唤醒他们的意识,这场刚刚开始酝酿的炸营也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炸营的危险虽然已经暂时消除,可楚军所面临的危机却没有解除。

项羽败死乌江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军,这一石破天惊的消息带给楚军将士的精神打击可以说是灾难性的,项庄如果不能妥善消除这个消息带给楚军的负面影响,那么这支军队就算是彻底垮了,既便躲过了今天,将来也还是要发生炸营事件的。

可是,要消除这个消息带给楚军的负面影响,又谈何容易?

给几个人做思想工作,使他们化悲愤为力量,这并不难,可要成功地激励好几千大头兵忘记悲伤、不再绝望,还要煽动他们矢志复仇,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尤其令人绝望的是,这些大头兵全都是大头不识几个的文盲,根本就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是,楚国已经没有退路了,项庄也已经没有退路了,不管这事有多难,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正所谓,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楚军能否由军心涣散、斗志消沉的溃兵来个华丽转身,变成一支矢志复仇、战心似铁的哀兵,那就要看项庄的本事了!

深深地吸口气,项庄缓缓扬起了右手,雄浑苍凉的牛号声顿时便嘎然而止。

下一刻,项庄手按剑柄一步步地踏上了辕门,整个大营顿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只有项庄背后的熊皮大氅在朔风中飞扬翻卷,猎猎作响。

辕门高不过丈许,台阶不过十余级,项庄却足足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终于走完,直到踏出最后一级台阶,重重踏上辕门,项庄才缓缓转过身来,面对众人,五千多楚军见状,便不由自主地涌向辕门近前,将辕门里侧堵了个水泄不通。

项庄挥手制止涌动的兵潮,旋即拔出佩剑,声嘶力竭地怒吼道:“大王佩剑在此,见剑如见王,尔等还不跪下!?”

“大王!”

“大王!”

“大王!”

项庄一句“见剑如见王”顿时便勾起了楚军将士对于项羽的记忆,挤在前面的将校以及老兵便齐刷刷地单膝跪倒在地,三呼大王,后面刚入伍的壮丁虽然没听清,可看到前面的将校老兵纷纷跪倒,便也本能地跟着跪倒在地。

项庄高举王剑,继续咆哮道:“以王剑相赠时,你们知道大王对我说什么了吗?”

辕门下,五千楚军鸦雀无声,大营内,只有项庄声嘶力竭的咆哮声在激荡、回响。

“大王跟我说,项庄,几千残部孤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带着他们打回江东去,活着打回去,否则,孤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大王!”

“大王!”

“大王!”

辕门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哀鸿声,不少楚军将士甚至嚎啕大哭起来。

项庄心头却是一片冷然,要想激励这些大兵头,还得激发他们的求生欲望!

“不错,大王是战死了,可他是为了救你们而死的!”项庄的咆哮仍在继续,“可是,看看你们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你们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唵!?一个个不是上窜下跳,就是鬼叫鬼叫,你们想干什么?想害死所有人,想让大王白死吗?”

“居然还有人把剑刺向了自己人!你们对得起谁,对得起大王吗!?”

许多将士顿时羞愧地低下了脑袋,尤其是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等楚军大将,再不敢直视项庄犀利的眼神。

“我答应过大王,一定带着大家打回江东,活着打回去!可我告诉你们,我绝不可能带着一群熊包软蛋打回去。”项庄说此一顿,先深深地吸了口气,旋即用尽所有的力气仰天长嚎道,“告诉我,你们还是不是男人!?”

“是!”

“是!”

“是!”

先是少数亲兵大声应答,旋即数以百计的将校开始应和,到最后,所有五千余名楚军将士全都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一个个全都脸红脖子粗的,用尽全身的力气仰天咆哮,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远近十里都清晰可闻。

人的情绪是可以感染的,项庄的情绪感染了亲兵将校,亲兵将校的情绪又感染了所有的老兵,老兵的情绪又感到了所有的新兵,到最后,所有的楚军将士都被项庄所感染了,一个个全都跟着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再告诉我……”项庄奋力挥舞拳头,再次怒吼,“想不想活命!?”

“活命!”

“活命!”

“活命!”

五千将士再次山呼响应,声势震天!

项庄再次扬起手中的王剑,五千将士的山呼顿时便嘎然而止。

“很好!”项庄依然高举王剑,厉声大吼道,“都听好了,大王是战死了,可我项庄还活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项虽一丁,大楚必兴!只要有我项庄在,大楚的天就塌不下来!终有一天,我项庄会带着你们打回江东去!”

“打回江东去!”

“打回江东去!”

“打回江东去!”

五千将士第三次山呼响应,神情如狂!

望着辕门下怒发欲狂的五千多将士,项庄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项羽败死对楚军所带来的毁灭性的影响终于被消除了,尽管短时间内楚军将士还不可能从项羽阵亡的阴影中走出来,但是至少,他们已经不会因此而绝望了,更重要的是,项庄已经完全激发了他们求生的欲望,活下去,一定要活着打回江东去!

五千将士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中,武涉却匆匆登上了辕门,俯着项庄耳朵说道:“上将军,刚刚斥候来报,汉军五千前锋已经进至寿春以东十里了!”

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凛,汉军来得好快,比预想的还要快!

旋即项庄嘴角又绽起了一丝狰狞的杀机,汉军来得正好!正所谓哀兵必胜,他这边才刚刚煽动起五千楚军复仇的怒火,那边汉军就巴巴地杀到寿春城外了,而且只是五千前锋,而不是主力大军,这可不就是来给楚军试刀的吗?

五千楚军战心似铁,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当下项庄再次扬起王剑,五千楚军的咆哮声顿时犹如刀切般嘎然而止。

项庄缓缓斜转王剑,剑锋遥指东方,满脸狰狞地咆哮道:“斥候回报,五千汉军已经打到了寿春城外,告诉我,怎么办?”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打垮汉军,替大王报仇!”

“杀出一条血路,打回江东去!”

辕门下,五千楚军再次山呼海啸般怒吼起来,神情激动之下,一个个全都擎起了手中的矛戈剑戟盾,霎那之间,无数兵器在空中连续撞击,咣咣之声不绝于耳,那一片连绵不绝的铿锵之声,几欲震碎所有人的耳膜!

项庄再以手中王剑往前虚虚一压,五千楚军顿时便如决了堤的洪水,漫过敞开的辕门冲出了楚军大营,又嗷嗷叫嚣着漫过长街,浩浩荡荡地杀出了寿春东门,今后会怎么样先不去说它,至少这一刻,五千楚军已经完全恢复了斗志!

项庄大步走下辕门时,高初早已经牵来了全副披挂的乌骓马。

项庄翻身跨上乌骓马,又从秦姬手中接过头盔重重戴在头上,最后又从荆迁手中接过足有五六十斤重的大铁戟,正欲催马出城时,武涉却两步抢上前来,又死死地拉住了乌骓马的缰绳,疾声劝道:“上将军,汉军骁锐,我军断然不敌,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哪!”

项庄凛凛一笑,喝道:“此战,不是汉军死,便是我楚军亡,舍此再无他途,起开!”

武涉闻言凛然,只得缩手退开两步,项庄再不理会武涉,脚下轻轻一催,乌骓马顿时便已经昂首长嘶一声,旋即甩开四蹄冲出了大营。

朔风烈烈,残阳似血,一骑如飞,绝尘而去!

越过寿春城廓,东方漫无边际的地平线上,滚滚烟尘渐扬渐起,汉将樊哙,已经带着五千精兵,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寿春碾压了过来。##########ps:感谢游龙戏凤abc、高高山顶立、十三小妖、龙缘12346、死在黎明前、叶呈天、╆纳兰布衣╅、楚汉争鼎的慷慨打赏。

第21章 单挑

寿春城东,此前浩浩荡荡出城的五千楚军已经结阵完毕。

项庄头顶玄铁盔,跨骑乌骓马,手执大铁戟,背后熊皮大氅迎风猎猎,犹如一尊来自天界的战神,只是纵马在阵前飞奔了两个来回,再以手中铁戟往前虚虚一引,五千楚军顿时便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勒马回头,五千汉军已经逼近到了千步以内。

下一刻,汉军阵中也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苍凉悠远的号角声中,两千汉军甲兵缓缓向前,列队完毕又将手中的大盾往地上重重一顿,扎住了阵脚,旋即阵旗大开,数十骑越阵而出,当先一人,身披重甲,赫然就是樊哙。

项庄微微扬起手中大铁戟,五千楚军的欢呼声顿时嘎然而止。

项庄这才催动乌骓马缓缓上前,离汉军本阵还有一箭之遥时始才勒马止步,旋即厉声大喝道:“大楚上将军项庄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吼!”

“吼!”

“吼!”

话音方落,五千楚军便纷纷以戟顿地,或者以剑击盾,大吼示威。

对面阵中,樊哙霎时便蹙紧了眉头,项庄这小虾米,骑个乌骓马,拿个破铁戟,就真拿自个当项羽了?不过这样的小虾米可不值得老樊亲自出手,当下樊哙回顾身后诸将道:“谁敢出阵取了项庄狗头?”

别部司马罗睺应声出列,厉声大喝道:“小将愿往!”

说罢,不等樊哙答应便已经催马出阵,直奔项庄而来。

在这个时代,武将参与大规模的混战时,肯定会选择步战,因为马战太消耗体力,不过武将之间进行单挑时,却大多选择马战,因为马战更具杀伤力,而且对于武将来说,短时间的马战并不会造成他们体力上的透支。

看到有汉将出阵应战,项庄便微微扬起大铁戟,纵马相迎。

凛冽朔风从耳畔呼啸而过,脚下的大地正如潮水般往后倒退,只片刻功夫,项庄及汉将罗睺便已经两马相交,项庄大吼一声,抡圆大铁戟便往汉将罗睺身上横扫而去,汉将罗睺不甘示弱,也抡圆了铁戟针锋相对地扫了过来。

只听“锵”的一声炸响,汉将罗睺便猛然从马背上倒飞而起。

汉军阵中顿时便响起了一片惊呼声,樊哙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素以骁勇而著称的别部司马罗睺,交手仅一合便被项庄扫下了马背?这怎么可能!?项庄这小虾米,难不成是项羽附体了?否则怎么可能如此骁勇?

楚军阵中则爆起了山崩地裂般的欢呼声。

不管是生性率直的桓楚、季布,还是性格刚毅的钟离昧、萧公角,甚或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虞子期都跟着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荆迁、高初以及五百亲兵热血激荡之下,更是忘形地以拳头疯狂地捶击自己胸甲,状如野兽,嘭嘭作响。

远处,寿春城头,虞姬正在秦渔的护卫下远远观战,目睹项庄如此神威,虞姬不可遏止地忆起了项羽的风采,大王啊大王,你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么?虞姬多想追随你于九泉之下呀,可是,虞姬又答应过你,一定要亲眼看到楚国复兴……

两军阵前,项庄已经纵马追上落荒而逃的汉将罗睺,照着罗睺背心只一戟,罗睺仆地便倒、横尸当场,项庄又两戟砍下罗睺人头,然后以戟尖戳住再高高挑起空中,霎那之间,五千楚军便越发忘形地怒吼欢呼起来。

“楚军威武!”项庄振臂怒吼。

“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威武!”

五千楚军山呼响应,士气空前高涨。

项庄又把汉将罗睺的人头远远扔回汉军阵前,汉军顿时军心浮动,士气消沉。

樊哙见状顿时怒火攻心,想当年在鸿门宴上,他连力能拔山的项羽都不曾放在眼里,又岂会惧怕项庄这只小虾米?当下樊哙便欲催马出阵,不过没等他出马,假司马高先、姜渭早已经双双催马出阵,舞戟直取项庄。

“来得好!”项庄大喝一声,当即催马相迎。

相距尚有百步之遥时,项庄忽然绰戟于马鞍之前,旋即于马背上挽弓搭箭,照着前方只一箭,正中汉将姜渭咽喉,姜渭应声坠马!汉将高先见状顿时猛吃一惊,料想自己一人断然不是项庄对手,当下勒转马头往斜刺里落荒而逃。

项庄马快,催动乌骓马只片刻便追上了高先。

只一戟,血光崩溅,汉将高先那颗大好头颅便已经飞上了半空。

项庄再次勒马转身,又以滴血的大铁戟往前狠狠一引,五千楚军顿时便排山倒海般怒吼起来,不少楚军悍卒心情激荡之下,干脆撕开了身上战袍,露出了又浓又密的胸毛,然后一边使劲捶击自己胸膛,一边野兽般狂嚎咆哮,其形其状,简直疯狂到了极致!

足足半盏茶功夫,项庄才微微扬起左手,五千楚军的咆哮欢呼声才逐渐息止。

项庄催动乌骓马,再次上前数步,旋以大铁戟遥指汉军阵前的樊哙,直接搦战道:“樊哙,匹夫,可敢与我一战!?”

“项庄小儿,找死!”樊哙自负武勇,连项羽都不怵,又怎么会把项庄放在眼里?先前没有应战,只是不屑出手罢了,现在见项庄只是斩了几个汉军小将便在阵前耀武扬威,哪里还按捺得住,当下飞马出阵,舞戟来战项庄。

项庄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心头更是一片寒凉。

樊哙身为刘邦麾下头号猛将,其武力又岂是此前斩杀的几员汉将可比?鸿门宴上,连项羽都对樊哙忌惮三分,项庄又岂敢大意?

凭心而论,项庄是真不想跟樊哙单挑!

作为三军主帅,项庄更不应该有此匹夫之举!

但是,项庄别无选择,今天他必须跟樊哙来一场单挑,他不仅要跟樊哙单挑,而且必须赢得这场单挑!只有赢得这场单挑,项庄才有可能取代项羽成为楚国新的神祗,只有赢得这场单挑,项庄才有机会取代项羽成为楚军新的精神支柱!

一个国家,没有神祗是断然不行的!

一支军队,没有精神支柱更是万万不行!

所以,项庄必须取代项羽,他别无选择!

霎那之间,项庄的眼神就已经变得前所未有的冷厉,樊哙如何?项羽又如何?我项庄横戟立马,试问天下,谁敢争锋!?

“杀!”项庄轻催乌骓马,风卷残云般迎向了樊哙。

电光石火之间,两马已经堪堪相接,项庄、樊哙手中的大铁戟在空中狠狠相撞,顿时绽起一声激越的铮鸣,旋即两马错身而过,项庄跨骑在马背上的身形岿然不动,而樊哙雄壮的身躯却明显晃了晃,险些从马背上滑落。

在楚汉两军将士眼里,这第一回合的交锋,项庄明显占了上风。

霎那之间,楚军将士便再次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而汉军则越发士气低落。

樊哙纵马飞奔出去足有百十步远,始才缓缓勒马回头,再举戟遥对项庄时,樊哙的眸子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凝重。

对面,项庄心头更是一片凛然!

刚才那一下碰撞他看似占了上风,其实不然,两戟相交时,狂野的力量倒卷而回,项庄险些铁戟脱手,直到现在,他都依然感到双臂酸软,虎口发麻,显然,樊哙的膂力要比他强不少,若不是借助马镫之利,项庄只怕已经坠马落败了!

但是,既便樊哙膂力远胜于他,今天也是必败无疑!

因为项庄拥有马镫,人马合一,十成武力可以发挥到十二成,而樊哙却只能依靠双腿夹紧马腹,脚下无根,十成武力只能发挥出六成,此消彼长,高下立判,除非樊哙能够在第一个回合就将项庄斩落马下,否则,今天这场单挑他就已经输定了!

“哈!”项庄再次催动乌骓马,迎向樊哙,樊哙又岂肯示弱?

两人走马灯似地厮杀了五十多个回合,樊哙终于体力不支。

项庄却是越战越勇,再次催马杀回,旋即暴吼一声,手中足有六十多斤重的大铁戟已经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狂野无匹地扫向了樊哙。

樊哙体能透支,力不能举,只得横戟招架,只听得“锵”的一声炸响,樊哙强壮的身躯便已经从马背上往后倒飞而起。

霎那之间,楚军阵中便震天价地欢呼起来。

反观汉军,则纷纷面露惊惧之色,士气更是跌落到了谷底。

不过樊哙终究是樊哙,虽然落马,却毫无惧色,手持短剑欲做困兽之斗,不过,项庄却根本不可能再给他任何机会了,借着战马冲锋的巨大惯性,项庄又是一戟斜挑,正中樊哙胸甲之上,樊哙胸甲尽碎,重逾两百斤的身躯也像风筝般飞了起来。

一直飞出几十步远,樊哙的身体才重重坠地,这下却是受了致命伤了!

两军阵前顿时变得死一般寂静,不管是神情亢奋到极点的楚军将士,还是士气低落到冰点的汉军将士,这一刻全都睁大了眼睛,全都屏住了呼吸,整个战场上,只有乌骓马沉重的呼噗声以及沉闷的马蹄声清晰可闻。

樊哙的身体抽搐了两下,然后挣扎着坐了起来。

项庄缓缓勒转马头绕到樊哙身后,然后翻身下马,左手执戟,右手持剑,剑戟双刃交叉置于樊哙左右颈间,旋即蓦然回头,无比嗜血的眼神已经死死锁住对面汉军,汉军阵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吸气声,五千楚军却怒发欲狂,一个个吼得嗓子都快哑了。

第22章 斩杀樊哙

沙场似铁,残阳似血!

樊哙默默地跪坐于地,默默地望着前方鸦雀无声的汉军兵阵,心头一片黯然。

森冷的寒意正从颈间不断地沁入他的肌肤,那是项庄的剑戟,铁戟的月牙刃还有大剑的利刃已经交叉锁住了他的颈项,项庄只需轻轻发力,剑戟的锋刃就能像剪刀般将他的头颅剪落在地,然后血染沙场。

这便要死了吗?樊哙心头一片茫然。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中亡,早在沛县起兵时,樊哙就想过,早晚有一天,他会战死在沙场上,他只是没有想到,三年伐秦,他樊哙没死,五年击楚,他樊哙也没死,眼看着汉王就要一统天下了,眼看着就能封侯了,却要战死了。

有些吃力地仰起头,樊哙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那是项庄。

从下往上看,项庄的脸显得轮廓分明,有几分狰狞,更有几分妖魅。

五年击楚,樊哙跟项庄多次见面,也算是老熟人了,只是这一刻,项庄这张脸给樊哙的感觉却是那样的陌生,这还是他樊哙所认识的项庄吗?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武勇了?又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危险了?

败在项庄手下,樊哙实在是不甘心!

这一刻,樊哙很想站起身来,他已经不再奢求打败项庄,他只求能够站着赴死,而不是跪着被人斩首!

只可惜,昔日强健有力的双腿现在却跟灌了铅似的,根本动弹不得,昔日几乎能够扛起大鼎的双臂,现在也是绵软无力,根本连一根手指头都举不起来,樊哙很想大吼一声,可吐到嘴边的,却只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下一刻,樊哙感到自己的身体猛然一轻,旋即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只是很快,樊哙便无比悲哀地发现,飘起来的只是他的头颅,而他的躯体,却仍然直挺挺地跪坐在沙场上,断颈处,殷红的热血正自四溅飞舞,犹如绽开的血花,再接着,无尽的黑暗便沉沉袭来,将他的意识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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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手握剑戟,锋刃死死锁住了樊哙颈项。

强壮的胸膛因为连续的恶斗而急剧地起伏,犀利的眼神因为残酷的杀伐而格外狰狞,樊哙又如何?楚汉二号猛将又如何?

我欲横戟立马,问天下,谁敢争锋!?

下一刻,项庄双手只是轻轻一绞,樊哙的人头便已经高高抛起。

任由飞溅的人血喷洒在自己脸上,项庄猛然踏前两步,再张开血盘大口对着前方汉军就是一声咆哮,五千汉军顿时心胆俱寒,不少胆小的士兵更是连连后退,仿佛有一道实质的声波正驱赶着他们往后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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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寿春城头。

虞姬美目迷离,只是远远望着项庄的背影怔怔出神。

武涉却早已经是老泪纵横,旋即对着乌江方向跪倒城头,泣不成声道:“大王哪,先王哪,你看见了吗?天不灭我大楚,天不灭我大楚哪……”

武涉身边,尉缭也是神情凛然,项羽再世怕也不过如此吧?

只可惜,仅凭个人武勇是根本不可能改变天下大势的,汉王刘邦已经席卷之势,楚国仅余数千残部,项庄纵有逆天之勇,一个人又能杀得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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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再举起王剑往前一引,五千楚军顿时便如决了堤的洪水,向着对面的汉军排山倒海般冲杀了过来,这五千楚军的情绪早已经被项庄的神勇表现煽动得快要爆炸了,现在,他们就是一群野狼,一群嗷嗷叫的野狼,凶残而又嗜血的野狼!

项庄遂即翻身上马,一骑当先,杀进了汉军阵中。

“杀!”桓楚、季布等大将健步如飞,死死追随项庄身后。

倏忽之间,他们仿佛又回来了巨鹿大战的时候,大王身先士卒,带着五万乌合之众,凭借有去无回、有死无生的决然信念,一举击破了秦将王离的二十万秦军精锐!那一战,现在回想起来都依然让人热血沸腾。

今天,他们从项庄的身上,又看到了大王的影子!

“杀!”荆迁、高初仰天咆哮,绝不肯落后半步,所率五百亲兵更是如同虎入羊群,锐不可挡,昔日坚不可摧的汉军铁甲,这次却如同遇上火的冰块,顷刻间消融瓦解,只不到片刻功夫,五千汉军便已兵败如山倒。

“杀!”项庄暴喝一声,一员汉将顿时被挑起空中。

王兄,你瞑目吧,从今天开始,楚军就已经有新的主心骨了!

只要有我项庄在,楚军就是一支拖不垮,打不烂的铮铮铁军!

不等汉将落地,十数名亲兵已经蜂拥而至,十几枝冷森森的戟尖几乎是同时戳进了汉将的胸腹要害,霎那间就将汉将戳成了血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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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阳通往寿春的驰道上,李左车正率领五万大军向西浩浩荡荡地开进。

倏忽之间,一骑绝尘从前方疾驰而来,离李左车战车还有十几步远时,马背上的骑士便已经翻身落马,又连滚带爬来到了战车前,甚至连皮弁掉了都不知道,李左车的眼皮顿时猛然一跳,一种强烈的不祥感瞬间便已经将他彻底笼罩。

果然,那骑士仆倒尘埃,语不成声道:“将军,祸事了,祸事了……”

骑马走在李左车身边的靳歙怒由心生,甩手就是一马鞭抽在了骑士脸上,骂道:“狗东西,慌什么慌,慢慢说!”

骑士惨叫一声,哀哀地道:“两位将军,樊,樊哙将军让楚国上将军项庄给斩了,五千大军也是死的死,散的散,已然全完了!”

“你说什么!?”靳歙闻言顿时大吃一惊。

李左车却是眼前猛然一黑,险些从战车上一头栽下来。

怎么可能!?樊哙上次兵败,完全是因为轻敌所致,这次他已经吸取了教训,绝对不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却为什么还是再次落败?而且,居然连他本人都被项庄斩了?五千大军也是走死殆尽,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靳歙已经劈胸揪起骑士,厉声喝问道:“说,樊哙究竟是怎么败亡的?”

骑士战战兢兢地把整个过程说了,李左车、靳歙听完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靳歙甚至还逼着骑士又重复叙述了一遍,可事实就是,樊哙真的是在单挑中被项庄斩杀的,五千汉军也是在堂堂正正的野战中被楚军打败的!

好半晌后,靳歙才转头望向李左车,神情一片骇然。

李左车却早已经恢复了镇定,名将之后毕竟是名将之后,心理素质比起靳歙这样的二流武将来,高了明显不止一个级别。

樊哙兵败,身死,这么大的事情,瞒是绝对瞒不住的,所以,谴飞骑报与汉王、齐王知晓是必须的,但是,五万大军也绝对不能因为樊哙兵败就裹足不前。

说到底,楚军残兵都只有三四千,既便新募集了一些壮丁,数量也绝不会超过五千,自己以十倍兵力堂堂正正击之,楚军不出奇计就想赢得胜利,那是绝无可能,至于奇计,李左车不由冷冷一哂,他还会怕楚军出奇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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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以东数十里,楚军仍在漫山遍野地追杀溃逃的汉军残兵。

项庄勒马止步,回顾身后随行的高初道:“吹号,全军停止追击!”

“诺!”浑身浴血的高初轰然应诺,旋即找来十几个号角手,霎那间,悠远绵长的号角声便已经响彻整个原野,正在享用杀戮盛宴的楚军将士闻听号角声起,虽然满心不愿,却也只好怏怏不舍地停下了追杀汉军溃兵的脚步。

不到片刻功夫,桓楚、季布、钟离昧、萧公角还有虞子期便全部聚集到了项庄马前,五人全都是血染战袍,神情狰狞,不过,当他们看向骑在乌骓马上的项庄时,眸子里却立刻流露出了狂热的神采,还有隐隐的畏惧,是的,就是畏惧!

项庄冷森森的目光犹如犀利的尖刀,从桓楚、季布、萧公角、虞子期脸上逐一刮过,然后沉声说道:“不要再追了,整顿人马,回城!”

“诺!”桓楚、季布四人轰然应诺,旋即领命去了。

项庄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钟离昧脸上,说道:“钟离将军,还要辛苦你一趟,马上点齐所有青壮,去往城北的百丈幽谷砍伐毛竹,然后连夜运进寿春城。”

“诺!”钟离昧轰然应诺,旋即转身扬长而去,虽然项庄并没有明说为什么要去城北百丈幽谷砍伐毛竹,可是,自始至终,钟离昧都没问半个字,这是因为,钟离昧等五员大将已经完全承认了项庄的上将军身份,从此以后,项庄往东,他们就绝不会向西!##########ps:祝贺锕铈钍成为《楚汉争鼎》第一位护法;感谢瑜珈山人、♂时光漫步♀、【傲皇】、死在黎明前、╆纳兰布衣╅、九宫神、老煞1、b41-ak47、锕铈钍、风吹海蓝、abctao等读者的慷慨打赏。

第23章 围师必阙

垓下,汉军大营。

经过两天的中药调理,刘邦的风寒病已经好多了。

身体稍有好转,刘邦便赶紧找来张良、陈平,再次密议分封诸侯王的事情,改封韩信为楚王的事情是上次商定了的,这次讨论的是英布,刘邦不愿意封英布为王,可陈平、张良却一致认为应该给英布封王,否则难以服众。

刘邦这人虽然是市井无赖出身,也没什么文化,但他在政治上的悟性却是无人能及,而且还有个常人所不具备的优点,那就是——从善如流!只要别人说得对,说得有道理,刘邦就能改正自己的错误,而且是立刻就改。

听了陈平、张良的建议,刘邦决定封英布为淮南王。

君臣三人正要继续商议淮南国的领地时,夏侯婴忽然哭丧着脸闯了进来。

“夏侯婴,你哭丧着个脸做什么?”刘邦蹙眉不悦道,“还有,谁让你进来的?”

“大王!”夏侯婴却是仆地跪倒在席上,泣不成声道,“老樊,老樊他去了,嗷嗷。”

“老樊他去了?”刘邦一下没转过念来,不高兴道,“他去哪了?他不是又跟着李左车去打寿春……”说到这里,刘邦的声音突然间便停顿了,这会他已经回过味来了,当下伸出右手食指指着夏侯婴,颤声道,“你是说,你是说,樊哙他……”

“嗯,嗯。”夏侯婴痛哭流涕,重重点头道,“他被项庄给斩了。”

“啊!?”张良、陈平顿时脸色大变,汉军头号猛将樊哙竟然被斩了!?

原本,刘邦的脸色因为风寒而略显有些苍白,可听了樊哙被斩的消息后,刘邦的脸色却瞬间变得一片酡红,颤抖着右手指指夏侯婴,刘邦突然两眼一黑,往后便倒,竟是气血攻心当场昏死了过去。

“大王!”

“大王!”

夏侯婴、陈平顿时大惊,赶紧抢上前来把刘邦扶了起来。

夏侯婴又赶紧找来伤医,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捶背,折腾了好半晌,才终于把刘邦给救醒了,刘邦刚一醒转,便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道:“项庄?项庄小儿!竖子!匹夫!竟敢斩我手足,我刘邦与你没完!没完!”

说罢,刘邦又挣扎着站起身来,向夏侯婴道:“夏侯婴,击鼓聚将,召集大军,孤,孤要亲征寿春,孤要亲手砍下项庄小儿的狗头,快,快去!”话没说完,刘邦却又摇摇晃晃地倒下了,老伤医和张良、陈平、夏侯婴便又是好一阵折腾。

这会,刘邦被救起后没再说要亲征寿春,却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樊哙,樊哙哪,好兄弟,孤的好兄弟哪,你怎么就走了哪?孤还没给你封侯哪,你怎么就走了呀?回了关中,孤可怎么跟阿妹说呀,唉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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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项庄上将军府邸。

置于四角的多枝灯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项庄跪坐首席,桓楚、季布、萧公角、虞子期跪坐左下首,右下首则跪坐着武涉还有神情阴郁的尉缭,尉老先生当然不可能主动参加楚军的军事会议,他是被荆迁半请半强迫弄到这里来的。

项庄的目光从众人脸上逐一扫过,最后特意在尉缭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说道:“斥候回报,齐王韩信麾下大将李左车所率五万大军离寿春已经不足五十里,最迟明天中午就能杀到寿春城下了,诸位都说说吧,这仗该怎么打?”

桓楚道:“这有啥好说的?上将军怎么说,咱们就怎么打!”

季布、萧公角、虞子期也纷纷点头附和,下午一战,项庄的威信已经彻底建立起来了,现在既便是项庄下命令,让季布率本部人马去送死,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因为他相信,项庄既然下这样的命令,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武涉却不无担心地说道:“上将军,李左车乃将门之后,深谙兵法,颇有韬略,一向也极得齐王韩信器重,其人用兵也是颇有章法,万万不可小觑!更何况,李左车所率大军足有五万,兵力几乎是我军的十倍,若正面交锋,只怕是有败无胜哪。”

“嗳,先生多虑了。”桓楚大手一挥,不以为然道,“别说是李左车,就是他爷爷李牧再世,只怕也不是上将军对手!”说此一顿,桓楚又道,“再说了,五万大军又怎样?咱楚军将士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就是再来十万也不怕!”

武涉闻言也不与桓楚分辩,只是摇头苦笑。

项庄忽然又问尉缭道:“尉缭先生,您以为呢?”

“上将军不是早有安排了吗?”尉缭没好气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先生,哈哈。”项庄不禁抚掌大笑道,“那么先生认为,水淹之策能否破得李左车大军?”

尉缭翻了翻白眼,再没有再多说什么。

“先生不说话,那就是认为水淹之策破不得李左车喽?”项庄微微一笑,又道,“不如你我打个赌吧,若是破得李左车,从今往后,先生就得为我幕僚,得替楚国出谋划策,若是破不得李左车,则本将军即刻便放了先生,如何?”

“老朽从不与人打赌。”尉缭说完,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项庄。

项庄讨了个没趣,当下又向虞子期道:“子期将军,城中粮食还能支撑几天?”

虞子期赶紧跪直身躯,作揖答道:“回禀上将军,城中粮食尚有,还能吃半个月!”

“还能吃半个月?”项庄点了点头,又道,“留下五天的口粮,剩下的全部做成干粮带走,一粒粮食都不给汉军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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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汉军果然如期而至。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遮天蔽日的旌旗从东方地平线上缓缓出现。

紧随旌旗之后出现的是密密麻麻的汉军将士,先是身披重甲、手持大盾的甲士,然后是手持长戟、身披轻甲的锐士,再是手执短刃、身披葛衣的死士,后面还有杂兵、夫役,从寿春城下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接地连天,无穷无尽。

一直进至距离寿春仅有一箭之遥时,汉军才慢慢停了下来。

阵旗开处,先是一队武卒呼喇喇地涌将出来,扎住了阵脚,旋即一辆双驾战车在数十骑将的簇拥下从阵中缓缓驶出。

战车上,李左车手扶车辕,傲然峙立。

看到寿春城头上旌旗如云,戟矛如林,数以千计的楚军将士几乎挤满城头,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李左车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骑马追随在战车边的靳歙皱了皱眉,不解地道:“将军你笑什么?”

李左车捋了捋颔下漆黑如墨的长须,淡淡地道:“我笑项庄小儿,虽然有点小聪明,也颇有武勇,所以才能够两次大败樊哙,昨天甚至于还将樊哙斩于阵前,可他终究没读过什么兵书,不知道寿春乃是绝地,死守寿春,便是自寻死路!”

“楚军企图据坚城而守,倒真是自投绝境了。”靳歙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我军只需牢牢守住四门,楚军外无援军,内缺粮草,又能坚持几天呢?”

“不。”李左车却摆了摆手,淡淡地道,“孙子曰,围师必阙,所以,只能围其三面,而阙其一面。”说罢,李左车又回头吩咐部将夏侯刃道,“夏侯将军,你率一万人马于寿春北门外扎营,务必堵死楚军突围之路,不能走了一人!”

“诺!”夏侯刃轰然应诺,旋即点起本部人马奔北门去了。

李左车又向靳歙道:“靳歙将军,你率本部两万人马,于寿春南门外扎营。”

“诺!”靳歙揖了一揖,旋即打马走入阵中,点起本部两万大军奔南门去了。

目送夏侯刃、靳歙先后率军离去,李左车再次下令:“传令,大军于东门外扎营!”

李左车一声令下,本部两万人马遂即开始忙碌起来,武卒甲士忙着卸甲休息,夫役忙着卸下辎重、搭建营帐,杂兵则到附近山中砍伐树木,然后扛回来设置栅栏,搭建望楼,少量骑兵则在四周来回游弋,负责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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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城头。

看到汉军分兵扎寨,项庄嘴角不由绽起了一丝冷笑,围三阙一么?这可是流传了两千多年的老套路了,在我项庄这里,可不好使!

高初却挠了挠头,不解地道:“上将军,汉军怎么只围了三面?”

“你个笨蛋,蠢驴,这叫围三阙一!”秦渔这下逮住了机会,边拍着高初后胸勺,边训儿子似的训道,“源自孙子的‘围师必阙’,高初,你真该读读兵书了。”

“去你的。”高初一把拨开秦渔,恼羞成怒道,“我也想读兵书来着,奈何不识字呀?我可不像你,出身豪族,从小就有人教你识字。”

“得,我说错了还不行?”秦渔道,“改天我教你识字。”

“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说话不算数,从此兄弟都没得做,哼!”

“姑奶奶说话从来算数。”秦渔说完转身,又背着高初轻声嘀咕了一句,“才怪,反正我也做不了你兄弟,哼。”

第24章 环首刀?横刀?

淮水自寿春城北蜿蜒流过,最近处甚至不足二十里。

现在虽然是隆冬季节,可淮水的水量却还是很充盈,钟离昧站在河边放眼望去,只见河面浩浩汤汤,无尽幽涛正川流不息地向着东方滚滚逝去,心头便不由自主地便生出了难以言喻的苍凉感,情不自禁地轻吟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乎?”

站在身后的别部司马姜济可没钟离昧这心境,不解地问道:“将军,汉将李左车率五万大军前来犯境,上将军决意死守寿春,为何将军却要带着我们远离寿春,跑到这荒山野岭上来喝西北风?”

“你懂什么?”钟离昧收起感慨,冷冷地道,“咱们可不是到这来看风景的,咱们肩上背负着关乎楚军生死存亡的重任!”

姜济微微色变道:“什么重任?”

“掘堤!”钟离昧森然道,“水淹寿春!”

“啊!?”姜济闻言大惊道,“水淹寿春?那不是连上将军也一块淹了?”

“你放心,大水淹不到咱们自己人。”钟离昧道,“要不然,你以为昨晚上搬进城的那么多毛竹是干什么用的?”

“原来是这样,倒也不枉咱们搬了一晚上的毛竹。”姜济顿了顿,又道,“可既然是要掘淮河大堤,咱们跑这么远干吗?寿春西北不到二十里就是淮河,从那掘开多省事,又何必多跑这五十多里地?而且,要从这里掘开淮河,淹得到汉军么?”

“你懂什么?上将军说行就一定能行!”钟离昧说此一顿,又道,“再说了,李左车可不是樊哙,想在寿春附近掘堤,那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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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城东,李左车大营。

今天大军刚到,将士疲惫,所以李左车并不打算攻城,甚至李左车已经有所决定,假如楚军残兵战心仍在,抵抗激烈,他就放弃强攻,改以长期围城之策,待其粮尽,再引诱他们从西门突围,到时候楚军精疲力竭又缺乏斗志,就能翻手灭了他们。

李左车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汉王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要知道樊哙可是汉王的心腹,听说樊哙被斩,汉王必定会气得暴跳如雷,为了给樊哙报仇,汉王亲领大军前来攻打寿春也是完全可能的。

李左车正想着心事呢,别部司马夏侯刃忽然大步走了进来。

“将军!”夏侯刃揖了一揖,沉声说道,“刚才末将在城外观察地形时,发现寿春城的地势远低于北面的淮水水面,整个就是个大洼地,如果楚军掘开淮水大堤,引水倒灌,则后果将不堪设想哪!”

“夏侯将军放心。”李左车微笑摆手道,“这个本将军早就已经察觉了。”

说此一顿,李左车又道:“本将军已经派出巡骑,在寿春西北日夜巡逻,一旦发现楚军掘堤,则即刻回报,所以,他们别想掘堤!再说楚军若真的掘开了淮水大堤,那不是连他们自己也一块淹了吗?楚军难不成还真敢玉石俱焚?”

夏侯刃这才松了口气,讪讪地道:“倒是末将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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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城内,楚军大营。

碗口粗的毛竹几乎堆满了整个校场,数百楚兵正忙着捆扎竹筏。

不远处,百余女兵正忙着在纳鞋底,不时有男兵对女兵挤眉弄眼,吹口哨,女兵们也毫不为意,有胆大的甚至还敢跟男兵调情,倒也其乐融融。

对于这一切,项庄根本懒得理会,他正忙着监造兵器。

铁匠铺子里,虞子期和两名铁匠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不过项庄所需要的兵器也总算是打造成形了,在虞子期和铁匠眼里,这是一把“奇形怪状”的兵器,它明显不是剑,因为剑是双刃的,而它只有单边开刃,可它也不是刀,因为刀是弯的,而它是直的。

项庄掂了掂手中的兵器,重量大约有二十斤,长度则在六尺左右,这其实就是一把没有环首的环首刀,或者说就是一把加强版的横刀,刀身又窄又直,厚背单刃,冷气森森,只是放在那里,就透着股凌厉的杀气。

作为一名穿越者,项庄当然听说过环首刀的赫赫凶名。

从某种意义上说,大汉帝国就是凭借犀利的环首刀打败匈奴的,此后的大唐帝国,也正是凭借继承了环首刀遗风的横刀才打败了突厥人,两千年后,日本人更是在横刀的基础上衍生出了太刀,将刀的凶威发扬到了极致!

项庄回头使了个眼色,荆迁便铿然拔剑往项庄砍了过来。

项庄举刀相迎,只听得“锵”的一声炸响,荆迁手中的大剑早已经断成了两截,断掉的半截又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而项庄手中的“横刀”却是毫发无损,刀刃上甚至都没有留下一丝缺口,四周围观的亲兵、铁匠顿时便大声欢呼起来。

“就是它了!”项庄欣然说道,“但只要十斤重,四尺长,要五千把!”

“上将军,这恐怕不行。”虞子期苦笑摇头,打造五千把这样的刀,原料不成问题,两仗下来,楚军缴获的兵器可谓堆积如山,足够取用了,关键是打造这样一把刀,极其耗费时间精力,先要融化原有兵器,再浇铸毛胚,再将毛胚反复折叠锻打,还要淬火,一道道工序做下来,两个铁匠一天最多只能打造两把!

既便召集上百铁匠,一天也只能打造一百把刀!

要打造五千把刀,至少也得五十天时间,何况军中根本就凑不齐一百个铁匠,也没有那么多炉子和工具,所以,既便花上三个月的时间,虞子期也未必能完成任务。

“那就尽量吧。”项庄也知道横刀加工工艺复杂,造价高昂,当下对虞子期说道,“子期将军,这几天你就不用管别的事了,口粮派发的事交给武先生,你只管打造兵器,将军中所有的铁匠都召集起来,全力以赴打造兵器!”

“诺!”虞子期揖了一揖,赶紧召集铁匠去了。

原本聚在一起的铁匠也纷纷散去,鼓风的鼓风,浇铸的浇铸,打铁的打铁,整个铁匠铺子很快就充满了丁丁当当的清越声响。

项庄缓步走出铁匠铺,看了看手中的横刀,忍不住叹了口气。

现在没有足够的马匹,所以大规模地打造马镫实在没有必要,可是,以横刀取代双刃剑成为楚军步兵的近战兵器,却实在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一旦大量装备了横刀,楚军步兵的战斗力势必会再上一个台阶!

不过很可惜,条件不允许哪。

这一刻,项庄真的希望楚军能有个稳固的根据地。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楚军现在就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就说这寿春,过不了几天也要弃守了,放弃寿春之后,楚军就要进大别山跟汉军捉谜藏了,又哪来时间,哪来条件大规模地打造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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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经过一夜休整,汉军便向寿春东门发起了试探性的攻击。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一队队的汉军甲兵从大营里蜂拥而出,进至寿春东门外的荒原上摆开了阵形,旋即一队队的轻兵死士已经推着云梯、攻城车缓缓开出了辕门,紧随云梯、攻城车后面的,则是一队队的轻兵弓箭手。

最后出现的才是李左车的两千亲兵锐士。

遮天蔽日的旌旗环护之下,一驾战车缓缓驶入了汉军阵中,李左车就像是一棵苍劲的百年古松,傲然屹立在战车之上。

倏忽之间,李左车扬起右手再往前轻轻一压,同时淡淡地道:“攻。”

霎那之间,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便嘎然而止,刹那的停顿之后,密集的战鼓声便冲霄而起,其声势足可穿金裂石,令人热血沸腾,数万汉军将士便纷纷跟着大吼起来,一边吼一边还颇有节奏地以剑击盾,或者以戟顿地:“吼!吼!吼……”

下一刻,前排甲士纷纷收缩队形,让出了一条条通道,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弓箭手遂即手持弓箭,踏着随意的步伐穿过甲士让开的通道来到了阵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嚎,所有的弓箭手便齐刷刷地挽弓搭箭,冷森森的箭锋已经对准了前方城廓。

“嗷……哈!”又是一声凄厉的长嚎,两千名弓箭手几乎是同时松开了弓弦。

霎那之间,两千枝羽箭便已经掠空而起,又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掠过长空,最后化作绵绵无际的箭雨,向着寿春城头一头攒落了下来。

寿春城头,身经百战的老兵们早已经躲到了垛堞后面,或者盾牌底下,那些刚入伍的新兵却根本不知道汉军弓箭手的厉害,一个个都还杵在城头上往下看热闹呢,有个新兵为了表示对汉军弓箭手的藐视,甚至还撩起战袍对着城外撒尿。

老兵们冷眼旁观,没人制止也没人提醒,保命的本事,别人是教不会的,得你自己到战场上去学,得拿命去换!这些新兵蛋子,不让他们见见血,永远都不会知道战争的战酷,也永远不可能成长为真正的士兵。##########ps:感谢高高山顶立、纯情小猪猪、虾米亮、№晓生、啊金第一、许许许许许多、云云终生、buck、寂寞天外客、裸奔男、游龙戏凤abc等书友的慷慨打赏,万分感谢。

第25章 攻城

“咻咻咻……”

绵绵箭雨终于从天而降,新兵们顿时便一片片地倒了下来。

刚刚对着城外撒尿的那个新兵正得意时,一阵钻心的疼痛忽从裆部袭来,急低头看时,只见自己那话儿早已经被一枝羽箭贯穿而过,血,顿时如同喷泉般从伤口里喷涌而出,新兵顿时便杀猪般惨叫起来:“啊啊啊……”

“哦,该死的,我的眼睛,救命,救救我……”

另一名新兵却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的指缝间赫然插了一枝羽箭,还有殷红的血丝从中汩汩溢出,仅仅惨叫了两声,那新兵便仆地倒在了血泊中。

不远处,另一个新兵更倒霉,他直接就被凌空攒落的羽箭射穿了头颅,锋利的箭簇从脑门射入,又直透脑后,殷红的血丝还有白色的脑浆正从三棱箭簇剖开的伤口汩汩涌出,那新兵甚至都没吭一声,就一头栽倒在了城头上。

站在旁边的另外两个新兵见状顿时吓了一跳,转身就跑,然而,没等他们跑出几步,又一波箭雨从头天而降,将两人先后钉死在了城头上。

很快,寿春城头上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哀嚎声。

既没有铁甲、盾牌护身,又缺乏自保经验的新兵们在汉军弓箭手的前两波箭雨下便遭到了重创,守在城头上的五百多新兵,至少有两百人倒在了血泊中,其中又至少有五十人当场被射杀,永远失去了成长为一名老兵的机会。

不过,在死亡的威胁下,新兵们也迅速学会了如何自保。

当汉军弓箭手的第三波箭雨落下来时,除了脑子里都是肌肉的愣种,绝大部份新兵都找地方躲了起来,实在找不着地方躲的也没有站着等死,而是拖过早已经被射杀的新兵遮挡在了自己的身上,这其中,有个新兵甚至还没断气就被人拖走当了肉盾。

看到这冷酷而又残忍的一幕,老兵们却无声地笑了。

战场上从来只有铁与血,从来就没有仁慈和怜悯,只有心够狠,手够黑,才可能从残酷的战争上活下来!

足足射完十二支箭,汉军弓箭手才开始逶迤后撤。

早就在心里数着数的楚军老兵们顿时便从垛堞后面,从盾牌下站了起来,一个个昂着脑袋张大了嘴巴,一边将自己的胸脯拍得嘭嘭作响,一边向着城下的汉军弓箭手疯狂咆哮,大声示威,少量楚军弓箭手则趁机挽弓搭箭,回敬汉军。

汉军弓箭手很快就撤回到了后阵,几乎毫发无损。

下一刻,阵前列队的汉军甲士便向着两侧呼喇喇地散了开来,旋即数千名轻兵便从阵中蜂拥而出,每个轻兵都背负一个麻袋,每个麻袋里都填满了泥土,出阵之后便向着寿春城外的护城河飞奔而来。

尽管楚军弓箭手拼命压制,却根本无法阻挡汉军,不到半个时辰,汉军轻兵便在护城河上填出了数条通道,旋即汉军阵中号角声再起,苍凉悠远的号角声中,数千名身披葛衣、斜挽发髻的死士推着六架云梯以及一架攻城车汹涌而出。

寿春城头,楚军老兵们也纷纷拔剑,涌到了垛堞前。

惨烈的攻城战终于开始了,六架云梯几乎是同时抵近到了城墙下,旋即数十名身强力壮的死士开始奋力牵拉云梯缆绳,箭矢、滚木和擂石从城头如雨而下,不断有汉军死士惨叫着倒在地下,但是很快,又有更多的死士替换而上。

“嘿哟,拉哟,嘿吼,拉吼!”

“嘿哟,拉哟,嘿吼,拉吼!”

“嘿哟,拉哟,嘿吼,拉吼!”

在汉军死士一浪高过一浪的号子声中,原本折叠压在固定梯上的上半截活动梯便以顶部的机括为轴心开始缓缓升起,不到片刻功夫,活梯便已经完全竖起,旋即向着寿春城头缓缓倾斜,最终轰然压上了城头,上下两截梯子便连成一条倾斜的直达城头的通道!

下一刻,数以百计的汉军死士便如蚂蚁般涌上云梯,嚎叫着直奔城头而来。

高处,望楼上,正在观战的项庄不由惊叹古人的智慧,据史记载,这云梯是由战国时期有名的能工巧匠公输班(鲁班)所发明,自从发明了云梯,中国的攻城战便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高耸的城墙再不是无法逾越的障碍了。

汉军死士沿着架好的云梯蜂拥而上,城头很快就陷入了短兵相接的混战。

项庄缓缓拔出虞子期亲手为他打造的特制横刀,又摸了摸冰冷的刀刃,旋即喝道:“荆迁、高初,走,去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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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东门城头,此刻已经完全陷入了混战。

“杀!”两名汉军死士手执短剑,踏着云梯飞奔而上,未及踏出最后一步便已经腾身而起,悍不畏死地扑向了城头上的楚军,下一刻,十几枝冷森森的长戟已经毒蛇般刺到,一闪便刺入了两名汉军死士的胸腹要害。

一名汉军死士当场毙名,另一名死士却没有马上断气,伴随着一声野兽般的嚎叫,汉军死士将手中的短剑奋力掷了出去,挡在前面的一名楚军新兵躲闪不及,正中咽喉,连吭都没能吭一声,那楚军新兵便倒在了血泊中。

借着前两名死士拿命换来的空隙,后面两名死士终于踏上了城头。

这些汉军死士显然是存了必死之心,他们踏上城头之后,不求自保,只求杀人,对于楚军刺向自己的剑戟,他们根本就不加理会,他们只是疯狂地挥动利剑,疯狂地砍杀,既便身中数剑,身披数戟,只要一息尚存,便兀自酣战不休!

楚军的气势顿时遭到了压制,不少老兵也是心生怯意。

老兵尚且如此,新兵则更加不堪,汉军死士很快就在城头清出了几块地盘,旋即更多的汉军死士踩着云梯蜂拥而上,云梯下,更多的汉军死士就像是无穷无尽的蚁群,正等着攀上云梯,等着踏上城头,情势已经是岌岌可危。

眼看寿春东门就要失守时,项庄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城头上。

两名汉军死士看到面前突然出现一员身披重甲的楚军大将,顿时凶光毕露,嗷嗷叫着扑了上来。

“死!”

项庄手持横刀只是一记横扫,两名汉军死士便被腰斩当场,血淋淋的肚肠内脏顿时便洒了满地,两名汉军死士却还是没有断气,死自拖着上半截残躯,奋力举起短剑来刺项庄,却早被项庄身后的荆迁、高初斩下首级。

“哈!”

项庄又是一记直刺,顿时又将面前的汉军校尉刺了个对穿。

汉军校尉身后的两名死士趁机来刺项庄,却被荆迁、高初乱剑斩杀当场。

借着抽刀的同时,项庄又顺势一记重踹,汉军校尉的尸身顿时往后倒飞而起,一连撞翻了好几名汉军死士,又翻翻滚滚地摔下了城头。

项庄又两步抢到城头,手起刀落斩在了云梯上。

包在云梯外表的铁皮根本就挡不住横刀的刀锋,足有二十斤重的横刀,其斩击之威力几不亚于重斧,又岂是薄薄的铁皮所能阻挡的?

只两刀,云梯便已经从顶部被砍成了两段。

失去了顶部倒钩的禁锢,云梯的上半截活梯很快就贴着城墙倒滑而下,攀在上面的数十名汉军死士顿时也惨叫着摔了下去,拥挤在云梯脚下登着攻城的汉军死士不及躲避,顿时便有好几十人被压成了重伤。

项庄两刀砍断云梯,旋即纵身跳上垛堞,扬刀长嚎:“吼……”

项庄身后,荆迁、高初及百余亲兵亦纷纷扬起手中利剑,仰天咆哮。

“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威武!”

在项庄的激励下,城头楚军顿时士气大振,旋即返身向踏上城头的汉军死士发起了凌厉的反击,凭借人数的优势,楚军很快就将登上城头的汉军死士斩杀殆尽,闻讯赶来助战的楚军铁匠也纷纷挥动大铁锤,将钩住垛堞的另外五架云梯全部砸断。

战场上的情势顿时急转直下,城外遂即响起了绵绵不息的牛角号声。

悠远苍凉的号角声中,原本拥挤在城墙下的汉军死士便纷纷转身回头,推着残破不堪的云梯以及严重受损的攻城车缓缓后退,原本护在阵前的重装甲士也忽喇喇地涌了上来,以厚实的大盾护住了正在后撤的轻兵死士。

至此,汉军的第一次攻城已被彻底击退。

霎那之间,拥挤在城头上的楚军将士便纷纷仰天咆哮起来,巨大的声浪几乎震碎对面汉军的耳膜,许多楚军新兵则再次跳到了垛堞上,或者撩起战袍对外城外撒尿,或者撅起屁股左摇右摆,极尽挑衅,极尽侮辱。

远处,汉军阵中,李左车神情似铁。

这个项庄,还真是不简单,有他跟没他,楚军所表现出来的悍勇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有那么一瞬间,李左车甚至都怀疑是项羽重生了!看来这寿春之战,还真要多费些功夫了,不过没关系,项庄就只有一支孤军,又能支撑到几时?

更何况,他李左车手里还握有一样大杀器,那就是项羽的人头。

李左车真的有些期待,等楚军残兵看到项羽人头时,该会是怎样的表情?又会有怎样的表现?只怕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吧!##########ps:今天又是周日,凌晨又要打榜了。不过剑客还是没办法打榜,九点钟必须上床睡觉,所以只能拜托各位书友了,不过我会在零点过后定时加更一章以示感谢,感谢大家熬夜帮剑客打榜,拜托大家了。

第26章 水淹寿春

接下来五天,汉军果然偃旗息鼓,再没有发动进攻,寿春城内的楚军也丝毫没有弃城逃跑的意思,似乎是铁了心要死守到底了。

这五天来,项庄也没有闲着,他一直在为进山做准备。

项庄心里很清楚,不管水淹之策是否能够成功,接下来,楚军是必定要向大别山区转进的,现在的大别山,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原始森林,所幸现在是冬季,要换成是夏天,三五千楚军进山,能有三五百人活着走出来就不错了。

原始森林里,蛇虫横行,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不过,既便现在是冬天,楚军也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

因为山里无法得到补给,所以必须提前准备大量的干粮、火石、绑腿、布鞋等物,其中尤以干粮最为要紧!

现在,项庄正亲自督导百余女兵赶制“炒面”。

项庄的前世是一名解放军老兵,对于“炒面”当然不陌生。

刚入伍时,为了更好地认识老部队的光荣传统,项庄的前世甚至还吃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炒面”,所以项庄知道,“炒面”这东西虽然味道不佳,却便于携带,更重要的是不用生火煮,拿起就能吃,夜间不易暴露目标,还能减轻后勤压力!

伙房里,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女兵正挥动铁锹,将大铁釜里的糙米、豆粒、黍米翻炒得哗哗作响,不时又往里撒一把粗盐。

项庄随手抓起一把尝了尝,口感是真糙,不过好歹能充饥就是。

主要是现在的石磨很有问题,不像后世的石磨有七个扇区,而且纹理也是非常精细的线条纹,秦汉时代的石磨基本上就没有扇区之分,纹理也都是一个个大小、形状都很不规则的凹坑,磨出来的粮食自然是粗糙不堪。

可惜,现在是没时间改良石磨了。

看到“炒面”已经赶制得差不多,剩下没炒的粮食也是不多了,随行的武涉便向项庄建议道:“上将军,干粮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而钟离将军那边却迟迟不见什么动静,估计不是被识破就是遇到麻烦了,不如今夜就弃城进山吧?”

“识破?”项庄望着武涉身后的尉缭,问道,“先生以为呢?”

尉缭自从遭到绑架后,就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出入都有两名亲兵“保护”,而且除了项庄出征的时候,平时都必须跟随项庄的身边,甚至连吃饭睡觉都不准离开项庄的视野,项庄召开军事会议时,尉缭更是必须参加。

尉缭显然不会轻易屈服,照例没有理会项庄。

项庄讨了个没趣,对武涉说道:“先生放心,钟离昧断然不会误事!”

武涉还是有些担心道:“可万一要是被识破了,在下担心汉军很可能会放弃围三阙一的战术,改而对寿春进行四面合围,这样的话,我军再想突围可就难了。”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跟汉军拼个鱼死网破!”项庄淡淡一笑,又道,“而且,我相信钟离昧,他绝不会让我失望的!”楚军阵营中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委实不多,龙且算是出类拔粹的,可惜已经死了,除了龙且,那就是钟离昧了。

所以,对于钟离昧的能力,项庄还是很信任的。

更重要的是,项庄也不认为李左车能够识破钟离昧的行动!

李左车毕竟是古人,不像项压是个穿越者,项庄知道像淮水这样的大河一旦决堤,方圆数百里都会被淹,地处低洼的寿春附近更是肯定会化为一片泽国,这可是有历史案例可以借鉴的,花园口决堤所形成的黄泛区,延绵几近千里!

李左车出身将门,也是个智者,他肯定会提防楚军实施水淹之策。

但是,李左车绝对不可能想到,从五十里外掘开淮水,也还是能够淹没寿春!这跟智慧能力无关,这完全是由见识决定的,或者说这就是所谓的历史局限性,就像一个古人,从未见过马镫,他就很难想象重骑兵冲锋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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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项庄所不知道的是,钟离昧的确遇上麻烦了,而且是大麻烦!

说起来,挖掘河堤似乎很容易,不就是在河堤上挖个缺口,然后大水往下一冲,缺口越来越大,最终洪水不就冲垮大堤了吗?

其实,事情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因为这个时代的淮水并没有真正的河堤,整个河道都是自然冲刷形成的,钟离昧要想决开淮水倒灌寿春,就相当于改变淮水的河道,你说难不难?

钟离昧带着八百青壮挖了整整五天五夜,几乎挖开了半个山坡,才终于在淮河南岸开了个小口子,在河水的冲刷下,缺口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洪水泛滥了,却冷不丁冒出来两块大石头,一左一右卡在了缺口两侧,这下完了。

任由洪水冲刷,两块大石头只是岿然不动。

这就麻烦大了,不把这两块大石头搬掉,缺口就不会溃烂,缺口不溃烂,仅凭现在这点水量,就是倒灌一年半载,只怕也淹不到城外的汉军。

重新选一个地方再挖肯定来不及了,现在只能想办法敲掉其中一块石头!

可问题是较小的石头也比房子大,按照常规的办法,用铁钎、铁锤砸,就是三个月也未必能敲碎,可寿春最多只能坚持半月,怎么办?

紧要关头,钟离昧没让项庄失望,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用火烧!

先把较小石头顶上的泥土清空,然后架起干柴烧,等石头烧得通红了,再用冷水泼,反复几次,石头表层就脆得跟泥巴差不多了,再用铁钎、铁锤砸,很快就敲掉了厚厚一层,这样的速度,比起用铁钎、铁锤生敲可是快多了。

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左侧较小的石头终于被削去大半,然后在洪水的不断冲刷下根基逐渐松动,某一刻,伴随着哗啦一声巨响,剩下的小半块石头终于滚下了山坡,霎那间,滔滔洪水便如脱了缰的野马,奔腾而下!

失去了巨石的禁锢,滔滔洪水便彻底失去了限制,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缺口就已经由最初的不足两丈扩大到了五十多丈,并且仍在迅速扩大,滔滔浊水正从缺口倾泄而下,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洪峰,向着低处咆哮而去。

钟离昧站在山顶上往下望去,只见山下已经成了一片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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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左车睡梦正酣时,突然梦见自己掉进了千年冰窟,遂即猛然惊醒,结果却无比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泡在水里!

李左车正欲召来亲兵问个究竟时,帐帘却被人猛然掀了开来。

旋即亲军校尉已经神情凄皇地闯了进来,又仆地跪倒,惨然道:“将军,祸事了!水,到处都是水!”

李左车顿时心头一凛,不及披挂便匆匆冲出了大帐。

出得大帐,李左车从亲兵手中夺过一枝火把往四周一燎,只见四周尽是茫茫水面,而且就刚才这一会,水位就从脚踝没到了小腿肚,而且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上升,看到这一幕,李左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大面积的积水,不消说,肯定是淮水决堤了!

楚军竟然真的掘开了淮水!?楚军竟然真打算玉石俱焚!?

李左车的第一反应是他派出去的骑兵巡逻队遭到了楚军的伏击,只有这样楚军才能无声无息地掘堤放水,不过很快李左车又觉得不对,巡骑在两个时辰前还刚刚回报一切如常,而楚军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掘开淮水。

唯一的解释就是,楚军的掘河点至少也在五十里外!

可问题是,从这么远的地方掘开淮水,居然也能淹到寿春!?

这一刻,李左车不禁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这样,当初就该多派骑兵,对远近百里的河道都加以控制起来,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当下李左车浩然长叹道:“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必有一失哪……”

“将军,赶紧走吧!”亲军校尉惨然道,“如果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成了!”

李左车急低头看时,只见水位已经没过膝盖快到大腿了,当下惨然说道:“传令,全军往西北方向转进,快!”

当下李左车带着亲兵营往西北方向急走。

可是黑夜里哪有那么容易辩认方向?走着走着,方向感就全没了!

这时候,整个汉军大营已经全乱了,除了李左车的亲兵营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别的营、部、曲已经完全乱了建制,数以万计的汉军将士正在积水中无头苍蝇般东奔西跑,而且全都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神情也是无比凄惶。

李左车连连大吼,试图阻止混乱的漫延。

不过很快,李左车就发现这根本是徒劳,既便他拔剑连续斩杀了数人,也依然无法阻止混乱的漫延,到最后,甚至连他的亲兵营也有了不稳的迹象,李左车终于知道,汉军大势已去,到现在,他已经不可能有效掌控这支军队了。

“走,不管他们了!”李左车当下带着亲兵随便选了个方向狂奔而走。

在黑暗中不知道走了有多远,水位就渐渐地漫过大腿到了腰部,这时候人在水中走就非常之吃力了,就在李左车自忖必死时,却发现水面奇迹般地下降了,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不是水位下降了,而是脚下的地势在增高!

“将军,高地!我们上到高地了!”不少亲兵顿时喜极而泣。

李左车连滚带爬上了高地,再回头看时,只见身后已经只剩不到百人了,其余的亲兵估计不是被淹死就是中途走失了。

第27章 大破汉军

在高地上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天色就渐渐地亮了。

借着薄薄的曙光,李左车放眼望去,只见前方已经完全成了一片泽国,方圆估计都有上百里之广,远处水雾中,隐约可见寿春城,其城墙都被淹了近半!看到这一幕,李左车心头顿时一沉,积水如此之深,驻扎城外的大军又岂有幸理?

回想数日之前,自己率大军出征之时,还满心以为可以一举剿灭楚军残部,多多少少斩获一份战功,却万万不曾想到,五万大军竟在一夜之间葬身鱼腹!想到这里,李左车顿时万念俱灰,当下拔出佩剑便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将军不可,不可呀!”亲兵校尉赶紧扑上前来,死死摁住了李左车。

李左车叹息道:“遭此大败,五万大军仅剩百人,我又有何面目回去见大王?”

“将军,三思哪。”亲兵校尉凄然劝道,“胜败不过是平常事,只要将军还活着,就总有打败楚军、擒斩项庄的一天,可将军今天若是自刎了,可就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也就永远无法洗刷今日的耻辱了!”

李左车半晌无语,亲兵校尉便趁机夺了他的佩剑。

众人正仓皇无助,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时,一名眼尖的亲兵忽然大叫起来:“将军,那边有个小岛,上面好像有人!”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水雾也渐渐散开。

李左车及随行的近百亲兵这才发现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原来还散布着几十个零星的“孤岛”,所谓的“孤岛”,原本不过是些小山或者土坡,现在整个寿春县都被淹了,这些小山或者土坡便成了泽国中的“孤岛”了。

离得最近的那个孤岛上大约只有几丈方圆,却挤了不下百人。

这时候,孤岛上的人也发现了李左车他们,旋即有个头戴皮弁的屯长越众而出,向着这边连连招手道:“将军,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众人正无计可施时,李左车却发现山中似有毛竹,便赶紧吩咐亲兵校尉道:“快,你带人去那边砍伐毛竹,扎竹筏救人!”

“诺!”亲兵校尉揖了一揖,点起五十亲兵走了。

##########

寿春城内,五千楚军分乘几百只竹筏,已经横戈待命!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看到大水几乎淹没了城墙的一半高,项庄还是不免感到吃惊,而且这也给楚军的出城带来了麻烦,由于四座城门全部被淹,不得已,项庄只能选了一段原本就已经严重破损的城墙,强行破墙而出。

站在城头,望着城外的汪洋泽国,项庄的心情也不免有些沉重。

淮水泛滥,遭殃的可不仅仅只是寿春城外的汉军,寿春县、曲阳县乃至整个九江郡只怕也要跟着遭灾,尽管九江郡算不上人烟稠密之地,可至少也会有几十万人流离失所,沦为无家可归的难民,这些可都是心怀故楚的百姓啊!

武涉却显得有些兴奋,望着茫茫水面,大声说道:“不敢相信,简直不敢相信,钟离昧从五十里外掘开淮水,居然也能淹了寿春!?哈哈哈,李左车出身将门又如何?他的五万大军不照样葬身鱼腹了?痛快,太痛快了!”

自从被掳之后就从不主动跟项庄说话的尉缭似乎也被触动了某根神经,忽然说道:“上将军可曾想过,这场大水冲下来,城外的汉军固然绝无幸免,可整个九江郡的二十多万百姓只怕也要无家可归了!”

项庄神色似铁,冷然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尉缭眸子里顿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心忖这个项庄还真是心狠手辣的主,几十万故楚百姓的生死存亡,竟然全不放在心上,这样的性格,虽不免有失冷酷,倒也是成大事者的必备素质,这一点,却是比西楚霸王项羽强多了!

说话间,那段原本就已经严重破损的城墙已经破开,旋即桓楚、季布、萧公角、虞子期四将便已经各率本部人马,纷纷逾城而出,虞子期率军最后出城时,项庄特意叮嘱道:“子期将军,你就不必去追杀汉军残部了。”

“那末将该做些什么?”虞子期不禁有些茫然。

项庄指了指城外水面上漂浮的零星麻袋,说道:“看见那些麻袋没有?你的任务就是打捞汉军的辎重,尤其是粮食!尽管这些粮食已经被水浸泡过了,不过只要拿回来炒一炒,还是能够充当军粮的!五万汉军,粮食可不少!”

“诺!”虞子期轰然应诺,旋即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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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及中午时分,李左车的亲兵终于扎好了十几只竹筏,离得最近的两个孤岛上的百余汉军残兵也已经被接应上了岸,正打算继续接应稍远那几个孤岛上的数百残兵时,远处水面上忽然顺水漂来了十几根枯木,还有十几颗人头在水中载沉载浮。

李左车急让亲兵乘竹筏将那十几人救起,却是靳歙以及随行的亲兵。

看到李左车,靳歙不禁悲中从来,惨兮兮地道:“将军,完了,全完了,两万大军就这几个人了,剩下的全没了呀。”

李左车自己也是心中悲凉,却还得耐着性子安慰靳歙:“靳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可不必挂怀,再说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常胜将军,大兵家孙武、吴起不也吃过败仗?今天吃了败仗,来日再赢回来就是。”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李左车心中也着实茫然。

今日之败,的确是惨了些,也不知道齐王还会不会像以前那般信任他,更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率大军出征,也许,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将军快看,楚兵!”

“真是楚兵,楚兵追过来了!”

“将军快走,赶紧走,不然就走不成了!”

李左车正感到茫然时,亲兵忽然惶然大叫起来,急回头看时,只见数以千计的楚军已经撑着上百只竹筏逶迤而来,这时候,竹筏上的楚军也发现了岸边的汉军残部,当即不再理会孤岛上的汉军残兵,掉转竹伐往这边杀了过来。

“走,我们走!”李左车知道,再想救出被困孤岛的残部已经不可能了,当即带着近百亲兵以及被救出来的百余残部向着曲阳方向仓皇败走,结果在半路上又遭遇了钟离昧的八百青壮,一通混战,最后李左车、靳歙仅率几十人逃回曲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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垓下,汉军大营。

刘邦再次召集韩信、彭越、英布等各路诸侯,在大帐置酒高会。

自从打败项羽,击灭十万楚军之后,这半个多月来,刘邦几乎每天都要筵请各路诸侯王以及统兵大将,一来是犒赏他们,二来是为了稳住他们,因为接下来就要分封王侯再削夺兵权了,既然要夺兵权,自然就不能再让各路诸侯带兵返回各自的封地了。

各路诸侯王及统兵大将其实也都知道刘邦要干什么,可他们都没在意。

不得不说,刘邦这个市井无赖还是很会笼络人心的,不仅韩信,就连彭越、英布、韩王韩信等人也都相信,刘邦真的会跟他们分享天下,反正整个天下都是大家伙的,兵权在谁手里不都一样?真有战事,刘邦不还得派他们领兵出征?

这么多文臣武将,也就陈平、张良心里跟明镜似的。

陈平知道自己资历浅,远远不足以威胁刘邦的地位,所以他毫无压力。

张良知道自己名气大,一身所学也深受刘邦忌惮,所以他现在已经在想着怎么找个借口走人了,既便刘邦不放人,那也得想个法子撇清自己,譬如潜心修道什么的,总之一定要打消刘邦的顾虑,否则必定性命不保。

如果历史不出现拐点,一切必定会按照刘邦的设想进行。

韩信将被改封楚王,他会痛痛快快地交出兵权,再高高兴兴去楚地就国,彭越将被封梁王,英布将被封淮南王,他们也一样会交出兵权,然后刘邦会安排陈平、张良进言,劝自己即皇帝位,刘邦自然会再三推辞,最后才“勉为其难”地登基称帝。

只可惜这一次,刘邦的全盘计划却注定要被项庄这个穿越众给破坏了。

刘邦举起酒觞,遥敬韩信、彭越、英布等各路诸侯,正欲掩袖畅饮时,夏侯婴忽然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大帐,惨然喊道:“大王不好了,曲阳飞骑来报,李左车、靳歙在寿春吃败仗了,五万大军全完了,全完了哪!”

“啊!?”刘邦闻言顿时大吃一惊,酒觞也落在了席上,张良、陈平、韩信、彭越、英布、张耳、韩王韩信等人也是面面相觑。##########ps:感谢淡然520、刀殛、1314亲切亲切、╆纳兰布衣╅、纯情小猪猪、秋风起叶落舞、独孤思琴、宋秉书、mo本是道、拭剑心伤等书友的慷慨打赏。

第28章 尉缭的顾虑

“这不可能!”刘邦很快回过神来,霍然起身道,“绝不可能!”

英布也跟着霍然站起身来,失声说道:“夏侯婴,你是不是弄错了?李左车、靳歙足有五万大军,且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而楚军却不过几千残兵!你竟然说楚军残部灭了李左车的五万大军?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刘邦也是失声附和。

彭越、张耳、韩王韩信等各路诸侯也是连连点头,都不肯相信。

“唉。”夏侯婴叹了口气,当下将李左车、靳歙兵败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说了。

刘邦闻言顿时默然,好半晌后才以莫名的语气说道:“水淹?楚军竟然掘了淮水?”

各路诸侯也是相顾骇然,水淹之策他们并不陌生,可一家伙就将方圆几百里地域淹成泽国的例子,却是从未听说过!项庄这厮,竟恁地心狠!整个九江郡几十万楚人,他说淹竟然就淹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屠夫!

好半晌后,张良才道:“先是以火攻大破樊哙,今又以水淹大破李左车,这个项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

“也变得比以前更加骁勇了!”陈平沉声道。

“这个项庄,还真成气候了。”韩信说罢便要起身请战。

忽听“平”的一声大响,梁王彭越已经拍案而起,厉声喝道:“汉王,小王愿提本部十万精兵,即刻杀奔寿春,誓斩项庄小儿!”

看到彭越抢先请战,韩信皱了皱眉头,又坐了回去。

刘邦沉吟不语,眼角余光却扫向了右下首的张良、陈平。

陈平只是摇头,张良在摇头之余又向刘邦做了个手势,刘邦心领神会,当即抽出佩剑一下就斩在了面前的酒案上,只听嚓的一声清响,酒案已经被生生斩下一角,刘邦又提着剑大声喝道:“孤当亲提大军前往讨伐,诸位可随孤一并出征!”

“诺!”韩信、彭越、英布等各路诸侯纷纷起身,朗声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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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刘邦整顿大军准备亲征时,项庄已经带着楚军进了大山。

回望身后,寿春方圆数百里已经完全成了一片泽国,从此中国的地图上永远都不会再有寿春这个地名了,取而代之的很可能是寿野泽,或者是寿湖。

算算时间,现在刘邦应该已经知道李左车兵败的消息了。

再接下来,就该轮到韩信出马了吧?或者刘邦亲自领军出征?

想到这里,项庄也是不免心头沉重,跟韩信或者刘邦相比,李左车也就是小鱼小虾,樊哙更是不值一提,尤其让人绝望的是,当韩信或者刘邦到来时,随之而来的必定还有数以十万计的庞大军队,那绝不是楚军能够正面抗衡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不正是项庄所希望的吗?

早在东城整军时,项庄就已经想好楚军今后的战略。

第一步:偷袭拿下寿春,获取粮食、军械等急需的补给!

第二步:以寿春及附近山区为依托,打几个漂亮的胜仗,一来鼓舞楚军的士气、重铸战心,二来打疼汉军,引出韩信或者刘邦的大军!

第三步:以广阔的大别山区为依托,跟韩信、刘邦的大军打运动战,等到韩信、刘邦的大军被拖疲了、拖累了,粮食吃光了,被迫撤军了,再回师江东!

现在,前面两步战略已经完成,就剩最后也最为关键的一步棋了!

不过,项庄总觉得自己制定的三步战略存在问题,但具体哪里存在问题,他一下子也是找不出来,他只是有种模糊的感觉而已,项庄虽然是后世穿越来的灵魂,比古人拥有多出两千年的见识,可见识多并不意味着战略眼光就高明。

战略眼光这种东西,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并不是见识所能替代的。

眼看天色将近傍晚,项庄遂即下令宿营,然后把武涉、尉缭叫到了跟前。

项庄故意当着两人的面把自己的三步战略说了,然后问武涉道:“先生,如果我军能够从刘邦、韩信的几十万大军的围剿中幸存下来,再迫使他们退兵,然后再回师江东,大楚是不是就有复兴的希望了呢?”

“这个……”武涉讷讷地道,“希望当然是有的。”

武涉嘴上说着有希望,语气却很不肯定,显然,他并不认为楚军能够从刘邦、韩信几十万大军的围剿中幸存下来。

不过,项庄真正要问的人并不是武涉,而是尉缭。

在问武涉话时,项庄的眼角余光始终在留意着尉缭的表情,当武涉说完时,项庄分明注意到尉缭的嘴角轻轻地牵动了一下,那分明是不屑的哂笑,显然,尉缭同样不看好项庄,更不看好楚军这五千多残部。

项庄当即问道:“尉缭先生以为呢?”

尉缭面无表情,仿佛根本没听到项庄的问话。

项庄不禁有些挠头,毫无疑问,尉缭绝对是孙武、吴起级别的大兵家,他不仅是战术大师,更是战略大家,尉缭肯定知道三步战略中所存在的不足,可遗憾的是,尉缭根本就不愿意为他效力,也不愿意替楚国出谋划策。

不行,必须得想个法子,必须得让尉缭为大楚出谋划策!

正所谓,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尉缭尽管是个大兵家,可他同样会有弱点,只要找到他的弱点就一定能够说服他,可问题是,尉缭的弱点是什么呢?

女色?尉缭年过花甲,还会被美色所诱惑?

功名?尉缭弱冠入秦,辅佐赢政兵吞六国,这是多大的功名?

利禄?尉缭曾是大秦太尉,当时家资何止巨万,还会在乎利禄?

显然,以上这些都不可能是尉缭的弱点,那么尉缭的弱点到底是什么呢?

倏忽之间,项庄的目光停在了荆迁身上,荆迁身上背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那里面装着尉缭所著的《尉缭子32篇》。

项庄心头顿时一动,是了,尉缭的弱点就是《尉缭子32篇》!

当下项庄命令荆迁解下麻袋,又从中取出一卷兵书,然后对尉缭说道:“尉缭先生,把你请来军中也已经有一段不短的时日了,想来你也已经考虑清楚了,现在,本将军想郑重地问你一次,你愿不愿为楚国效力?”

尉缭捋了捋长须,淡淡地道:“不愿意。”

“好。”项庄点点头,淡然道,“那就别怪本将军心狠了!”

“上将军这是要以死相胁了?”尉缭哂然道,“老朽年近七旬,弃世只在旦夕之间,又岂会在乎这个,呵呵。”

眼看项庄跟尉缭越说越僵,武涉不禁大急,赶紧劝项庄道:“上将军,万万不可对尉缭先生失礼呀。”说罢,武涉又劝尉缭道,“尉缭先生,上将军也是情急之下说的气话,并非有意冒犯,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项庄却一把将武涉拨开,冷冷地道:“军中不养闲人!”

说罢,项庄又将手中兵书扔给荆迁,喝道:“荆迁,把这老家伙绑在那边大树下,由他自生自灭,再把这几十卷兵书烧了,反正留着也是没用。”

尉缭先是冷笑,待听到项庄要烧兵书,却顿时变了脸色。

荆迁自然不会管那么多,当下带人把尉缭绑到了大树下,又把麻袋里的几十卷兵书哗啦啦地倒在了地上,旋即用火石引燃松明火把,举火来烧兵书,尉缭见了顿时大急,他并不怕死,可他害怕《尉缭子32篇》失传,那可是他的毕生心血!

“慢着,住手!”尉缭见状顿时急得直跺脚,“快住手,不能烧哇!”

项庄微微举手,荆迁手中的火把便猛然一顿,此时火头距离兵书仅差毫厘。

尉缭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旋即又以略带哀求的语气跟项庄说道:“上将军,你可以杀了老朽,却不能毁了老朽的心血哪,这部《尉缭子32篇》乃是老朽晚年所作,不仅对前作多有修改,尤其这第32篇,更是从未曾传世,你不能烧哪!”

“哈哈哈。”项庄大笑道,“先生,你终于承认自己是尉缭了么?”

尉缭默然,事到如今他就是不想承认也不行了,保住毕生心血要紧哪,尉缭可不认为项庄是在吓唬他,这家伙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寿春满城壮丁,说屠也就屠了,九江郡二十多万故楚百姓,说淹也就淹了,这天底下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项庄却又变了脸,冷冷地道:“不烧兵书也行,你得答应本将军一个条件。”

“你!”尉缭顿时蹙紧了眉头,颇为不悦地道,“上将军,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就不肯为楚国效力?”项庄冷然道,“就因为是我大楚灭了大秦?所以你对大楚怀恨在心?”

尉缭默然,这虽不是主要原因,却也是原因之一。

项庄又道:“还是你担心,大楚跟大秦世仇未解,夙恨未消,一旦大楚复兴,先秦遗民就会惨遭灭族之祸?”

尉缭顿时心头一凛,项庄这话却是切中了要害。

大秦跟大楚之间的仇恨,在尉缭看来的确是无从化解了,先是大秦灭了楚国,然后楚国遗族项氏又灭了大秦,现在,先秦遗民又扶助汉王重创了项楚,将来,一旦项楚复兴,又岂肯轻易放过先秦遗民?作为先秦遗民的一员,尉缭又岂肯助纣为虐?

见尉缭神情有异,项庄就知道让他说中了,敢情还真是这么回事啊!

不过要想打消尉缭的顾虑,并不容易。

事实上,大秦跟大楚之间的仇恨的确结得很深,要想化解绝非易事,既便项庄是上将军甚至是楚王,也很难消弥秦楚之间的仇恨,项庄他不在乎秦楚间的仇恨,可他麾下的将士却非常之在乎,先秦遗民更不会忘记项羽在关中欠下的累累血债!##########ps:今天,楚汉争鼎的势头很不错,一度还冲上了周点榜,真是让剑客惊喜不已经,不过剑客更希望,这不是昙花一现,剑客更希望,楚汉争鼎能够长时间地留在周点榜上,甚至冲上推榜,拜托大家了!

第29章 战略决策

当下项庄命令荆迁放了尉缭,又把所有人都赶到了百步开外。

尉缭揉了揉手腕,苦笑着道:“既然上将军什么都明白,就不必再让老朽为难了吧?再说老朽年近七旬,行将就木,实在是帮不了上将军什么忙了。”

项庄摆了摆手,说道:“尉缭先生,现在这里只有你我,再无他人,有什么话尽可以挑明了说,我可以明白无误地告诉你,我非常向往大秦帝国的雄风,对大秦遗民也不仇恨,我也从不认为始皇帝是暴君,更不认为大秦法度是暴政!”

尉缭闻言不禁愕然,项庄这话倒是真的出乎了他的预料。

一直以来,关东义军打出的旗号就是诛暴君,除暴政,而楚、汉两军就是义军中最有影响力的两支军队,也是现在逐鹿天下的两大力量,现在项庄居然说始皇帝不是暴君,也从不认为大秦是暴秦,这是在否定整个义军!

“我知道先生心里在想什么。”项庄却是淡淡一笑,接着说道,“不瞒你说,我从不认为关东义军是上应天意、下合民心的仁义之师,事实上,所谓的义军就是一群暴民,大秦之所以灭亡,全是因为二世胡亥以及奸臣赵高!”

“唉。”尉缭忍不住叹了口气,项庄这句话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秦始皇兵吞六国之后,不仅统一了文字以及度量衡,同时也把秦国森严的法度推广到了整个天下,结果自然遭到了六国遗族的极力抵制,但是关东六国连国家机器都被秦始皇的大军毁灭了,区区遗族的抵制自然是根本成不了气候。

正如卫鞅变法时,秦国老世族阻止不了新法的推行一样,关东六国的遗族也同样无法阻止大秦法度在全国的推行。

但是,就在关东百姓慢慢适应秦法,就在六国遗族慢慢丧失影响力的时候,秦始皇却突然驾崩了,而且,由于秦始皇没有册立储君,结果就给了赵高这个奸臣以可趁之机,凭借拥立二世胡亥的契机,赵高迅速掌握了大秦帝国的权柄。

再然后,在赵高和二世胡亥一连窜的倒行逆施下,关东百姓不胜其苦,大泽乡暴乱终于不可避免地爆发了,几乎已经丧失影响力的六国遗族趁机加入其中,结果这场原本不值一提的暴乱就成了燎原之势,很快就波及了原关东六国的所有地区。

但既便是这样,关东乱军也根本动摇不了大秦帝国的根基。

只要帝国皇帝略有能力,或者掌握帝国权柄的权臣略有政才,大秦帝国就仍能在翻手之间把关东乱军给扑灭,但是很遗憾,二世胡亥就是一头蠢猪,权臣赵高更是个无后的阉人,他从未想过身后之事,他唯一在乎的就是今世的奢华尊荣!

结果就是,二世胡亥和奸臣赵高联手将大秦帝国的栋梁蒙恬、蒙毅、李斯一一拆除,最后又推倒了大秦帝国最后的基石——章邯!

章邯不甘受戮,遂率二十万秦军叛入乱军阵营。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始皇帝重生也挽救不了帝国的命运了,大秦帝国这座无上华丽的大厦遂即轰然垮塌!

所以,对于项庄的话,尉缭可谓深有同感!

尉缭只是没想到,项庄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番话要是被桓楚、季布等楚军大将听到,只怕立刻就会引出一场风波来,不说项庄从此丧失威信,导致楚军军心浮动却是必然的!

当下尉缭沉声说道:“上将军就不怕老朽把这些话转告他人?”

“先生是国士,又岂会行这样的小人之举?”项庄摆了摆手,淡淡地道,“而且,我也不怕告诉先生,他日若能赢得楚汉之争,鼎定天下,我大楚除了不能沿用大秦国号,别的方面将尽可能地照搬秦国法度,尤其是耕战体系!”

“上将军此话当真?”尉缭闻言不禁微微动容。

项庄若真愿意在鼎定天下之后推行大秦法度,那么秦楚之间的仇恨也就不值一哂了,因为大秦帝国以法治国,严禁私斗仇杀,秦楚之间的恩怨原本是国仇,可在大楚代秦之后,那就又变成私仇了。

项庄淡淡地道:“我项庄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全在先生!”

到了这份上,项庄已经全部亮出自己的底牌,现在就看尉缭的抉择了。

尉缭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毫无疑问,项庄刚才的这番言论给了他极大的冲击,尉缭并不认为项庄是在花言巧语骗取他的信任,因为项庄能说出刚才这番话,就说明他对大秦帝国的法度以及耕战体系有着深刻的认识。

对于秦国法度以及耕战体系,尉缭是相当迷信的。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深刻地理解过秦国法度以及耕战体系,就必定会被其中所蕴含的巨大能量,以及所能够爆发出的巨大威力所深深吸引,项庄虽然是楚国遗族出身,可他显然已经被秦国法度以及耕战体系的魅力所折服了!

尉缭突然间发现,自己那颗泯灭已久的争心似乎又复苏了!

事实上,尉缭的那颗争心从来就没有真正泯灭过,此前隐居幽谷,那是情势所迫,大秦帝国的辉煌已成昨日黄花,而楚汉之争无论最终哪家胜出,都不可能再继承大秦帝国的遗风了,所以,尉缭纵有争心,也难有一展胸中抱负的机会。

然而现在,项庄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一旦项楚赢得楚汉之争,他项庄就会尽可能地沿袭秦国的法度,恢复大秦遗风!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机会,既是他尉缭的机会,也是秦国法度以及耕战体系的机会,甚至也是《尉缭子32篇》的机会!

尉缭的脸色一变再变,好半晌后才终于说道:“上将军,老朽相信你!”

“好!”项庄闻言不禁大喜过望,当下狠狠握紧拳头说道,“我得先生相助,犹胜得到百万大军,大楚复兴已经指日可待了!”

尉缭却摇了摇头,苦笑道:“老朽可当不起上将军这般谬赞。”

“当得,先生完全当得!”项庄说此一顿,又诚恳地道,“先生,我此前所说的三步走战略,不知道是否可行?”

尉缭点了点头,说道:“从大局看,上将军所提出的三步走战略无疑是极其英明的,不过老朽以为,在上将军回师江东之前,必须先瓦解掉云集淮泗的联军,唯其如此,楚国才有机会挑起各路诸侯与刘邦之间的纷争,复兴大业才有希望!”

“先瓦解掉云集淮泗的联军?”项庄皱了皱眉,反问道,“这可能吗?”

显然,尉缭实际上是把项庄的战略全盘否定了,尽管前面加了句“英明”。

尉缭解释道:“上将军,汉王刘邦已成席卷天下之势,如果老朽是他,讨伐上将军之战一结束,无论结果如何,就会马上削去各路诸侯王的兵权,然后再把韩信、彭越、英布这三人分封到故楚九郡,如此,上将军既便打回江东,又能如何?”

项庄听了顿时吓出了一声冷汗,难怪他总觉得不对,敢情把这茬给忘了?

历史上,刘邦可不就把韩信、英布还有彭越分封到了江东附近?韩信是楚王,江东直接就是他的国境,淮南王英布跟江东也只隔了条乌江,梁王彭越也相去不过几百里,真要是出现这样的情形,楚国还谈什么复兴?

既便韩信、齐布、彭越的旧部都被刘邦给收编了,既便他们麾下只有几万郡国兵,项庄也同样玩不过他们,汉初三大名将可不是吹出来的,那都是战场上打出来的赫赫威名,就凭项庄的五千多残部,怎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尉缭顿了顿,肃然说道,“上将军必须抢在刘邦动手削去各路诸侯手中的兵权之前,首先瓦解掉云集淮泗的各国联军!”

项庄闻言凛然,当下虚心请教道:“那么,怎样才能瓦解联军呢?”旋即项庄又回头向荆迁、高初招手道,“快把地图拿过来。”

荆迁、高初当下屁颠屁颠以跑上前来,又把地图在草地上摊了开来。

尉缭在地图上找到了敖仓的位置,然后指着敖仓说道:“要想瓦解联军,只能冒险北出大别山,长途奔袭敖仓,一举截断联军的粮秣供应,如此,云集淮泗的联军必然军粮短缺,军粮一旦短缺,则各国联军必然军心思归!”

“嗯!”项庄重重点头,深以为然道,“截其粮道!”

敖仓乃是秦始皇所建,专门用来囤积关东六国上缴国库的公粮。

由于秦法对关东世族及黎庶百姓一视同仁,再加上帝国奖励耕战,除了斩获战功,多缴纳公粮也同样可以获得爵位,结果关东百姓的热情空前高涨,家家户户争相纳粮纳捐,由于关东百姓缴纳的公粮太多,秦始皇便下令修建了敖仓专门用来囤放关东公粮!

敖仓的囤粮究竟有多少,史书上没有明确记载,但有这么个惊人的事实!

秦军跟关东乱军打了三年,大秦帝国灭亡后,楚汉又打了五年,八年混战下来,敖仓在持续输出军粮的情形下,许多地窖居然还有余粮!

垓下决战,项羽之所以战败,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他丢了敖仓!

直到现在,敖仓囤积的粮食都还没有吃完,云集淮泗的七十万联军,每日所需的军粮大多是从敖仓解送过来的。##################################################ps:祝贺“碧血剑1”成为《楚汉争鼎》的舵主。感谢紫龍游侠、♂时光漫步♀、游龙戏凤abc、江南飞天鼠、秀天姿、高高山顶立、无极限1、1314亲切亲切、缘分四月、笑帅※天下、烟尽人散、maomaomao365、纯情小猪猪、┃ㄨing、葉落無情、碧血剑1、叶呈天、十三小妖、╆纳兰布衣╅、刀殛、海之源、bothers-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30章 战略决策(下)

“然后呢?”项庄又道,“仅仅拿下敖仓恐怕还不够吧?”

“当然不够!远远不够!”尉缭捋了捋颔下的长须,又道,“上将军拿下敖仓,固然能使各路联军无心恋战,可刘邦也同样可以先行削去各路诸侯的兵权,然后再派谴心腹大将率领大军去追杀上将军,如此,则大事休矣。”

项庄摸了摸下巴,沉声道:“拿下敖仓后,再东击大梁?”

“对,东击大梁!”尉缭欣然点头道,“最好是能一举攻下大梁,则梁军必然军心震动,梁王彭越也必定会引兵回救大梁,这时候,刘邦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彭越引兵回国,因为他若在此时夺了彭越兵权,则不仅彭越会心生怨恨,其余各路诸侯也会离心离德!”

“妙极!”项庄击节赞道,“待彭越回师大梁,我军再转而东进,兵逼临淄!”

这一刻,项庄只能感叹,尉缭不愧是与孙武、吴起齐名的大兵家,战略眼光就是深燧老辣,真要是面对这样的局面,既便是张良、陈平只怕也只能见招拆招,被动应对了,因为这就是所谓的阳谋,堂堂正正,绝无花巧!

“对,接着再兵逼临淄!”尉缭点了点头,又道,“齐王韩信虽对刘邦忠心耿耿,可他对刘邦的忠义是兄弟之义,而不是君臣之义,一旦临淄告急,韩信也同样会回师自救,刘邦先前不敢夺彭越兵权,此时就更不敢夺韩信兵权了!”

“好!”项庄再次狠狠击节,接着说道,“再接下来是不是这样,待韩信回师齐国,楚军再西渡黄河进击赵地;待赵军回师,楚军再跨过太行山进击韩地;待韩军回师,楚军再次西渡黄河,进击三秦,最后把刘邦也逼回关中?”

“对,大的战略基本就是这样。”尉缭点了点头,又道,“只要上将军能将各路诸侯的兵马逼回各自的老巢,刘邦再想把他们调出来,那就难如登天了,今后的楚汉之争,便又是上将军跟刘邦之间的较量了!”

尉缭这话却不是瞎说的,刘邦跟项羽在垓下决战,一开始也是楚汉之间的单挑,直到吃了败仗之后,刘邦才听取了张良、陈平的建议,将淮泗之地分封给了韩信、彭越,才终于调来了两人的四十万大军,这才最终打败了项羽。

现在,项羽已死,楚国已经名存实亡,刘邦再想调动韩信、彭越的大军,那就没那么容易了,说到底,刘邦是王,韩信、彭越、英布他们也是王,他们只当刘邦是兄弟,最多承认他是另一个霸王,而从未觉得刘邦是比他们高出一格的皇帝!

更重要的是,刘邦也没有另一个淮泗之地分封给韩信、彭越了!

不过很快,尉缭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黯然说道,“不过上将军想过没有,要完成这样一次亘古从未有过的远征,最后还要打回江东,中间关山万里,征程血染,请恕老朽直言,就凭上将军现有的五千人,怕是很难做到!”

项庄默然,尽管现在天下兵马云集淮泗,中原、齐地、河北、关中全都守备空虚,可项庄要想凭借五千残部实现这样一次史无前例的远征,的确是困难重重,要知道,楚军可是孤军作战,途中很难得到人员补充哪!

好半晌后,项庄才道:“先生以为,需要多少人马?”

尉缭道:“如今天下兵马云集淮泗,各地守空虚,但要完成这样一次亘古未有的远征,老朽以为至少需要三万精兵!”

三万精兵?项庄只能摇头。

别说三万,现在就三千精兵都凑不齐整!

尉缭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而且,既便上将军真的有三万精兵,此事也是千难万难,因为在上将军攻下敖仓之前,必须要有一员大将引一支偏师留守此地,牢牢吸引住刘邦及各路诸侯的大军,而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项庄苦笑,这的确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果五千残部全部留下,凭借大别山的崇山峻岭以及复杂多变的地形,或者可以暂时牵制住刘邦及各路诸侯的大军,可一旦项庄带着楚军主力离开,仅凭剩下的少量残兵,又怎么可能拖得住几十万联军?而且派谁留守?

桓楚?萧公角?勇猛有余,智谋不足!

季布?钟离昧?智勇兼备,胆识不足!

虞子期?能力是有,却从未有过独挡一面的经历!

良久良久,项庄才又问道:“那么先生,还有没有别的战略可供选择?”

“没了。”尉缭叹息道,“还是那句话,汉王刘邦已成席卷天下之势,楚军若能在刘邦分封天下之前瓦解联军,迫使各路诸侯回师自救,则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就只能等刘邦自己犯错了,不过以老夫愚见,刘邦此人极富远见,是断然不会犯错的!”

项庄默然,刘邦不犯错,那就只能想办法将各路诸侯调回本国了。

可问题是,项庄现在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军队,也缺乏能够得挡一面的大将,这事,可真是难煞了项庄。

旁边的高初忽然提议道:“上将军,不如直接奔袭敖仓吧!”

“不行。”项庄苦笑摇头,如果现在奔袭敖仓,则至少要在大山中走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内,联军迟迟找不到楚军残部,肯定会以为楚军残部已经溃亡山中,那么再接下来,刘邦就肯定要抓紧时机分封天下了,分封完接着就是剥夺兵权,一旦让刘邦夺了各路诸侯王的兵权,则楚军既便打下敖仓,也将毫无意义。

荆迁忽然握紧拳头,嘶吼道:“上将军,反正是个死,也别跑敖仓那么远了,就在这大别山跟汉军拼了算!”

“拼了算?”项庄听了顿时心头一动。

畏首畏尾,患得患失,又岂能成大事?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左右都是个死,不如拼了算!以命博命,没准还能死中求活,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当下项庄向尉缭道:“先生,若是我军能够打得联军不敢进山呢?”

“打得联军不敢进山!?”尉缭闻言凛然,心忖上将军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不过,如果楚军真能打得联军不敢进山,那么楚军还真就有机会浑水摸鱼了。

道理很简单,只要联军不敢进山清剿,则只需留下一支小部队,就能堂而皇之地跟各国联军周旋到底了,而趁此机会,项庄再亲率楚军主力北出大别山,奔袭敖仓,等到偷袭敖仓得手,联军既便识破真相也无所谓了。

只是,要打得联军不敢进山,有可能吗?

“我知道这事不容易,但不管有多难,都必须做到!”项庄长身而起,遥望着东方暗沉沉的天际,以莫名的语气说道,“因为,大楚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只能往前冲,才有可能杀出一条血路!”

##########

垓下通往曲阳的山道上,刘邦正亲率大军向西浩浩荡荡开进。

这时候,曲阳县境内的洪水仍未退去,所有驰道、大路全部被淹,大军辎重只能走山中小路,简直苦不堪言。

不过,刘邦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亲征的念头。

因为刘邦很清楚,项庄已经取代项羽成为他的头号敌人,项庄不仅是项氏嫡系子弟,更表现出了足够的勇略,先败樊哙,再败李左车就是明证!刘邦可不是项羽,他是绝不会养虎为患的,更不会给楚国余孽任何死灰复燃的机会。

当然,刘邦也不是非得亲征不可,韩信、英布、彭越他们也能收拾得了项庄。

刘邦执意要亲自领兵出征,主要是不想再给各路诸侯独自领军的机会了,眼看着天下就要统一了,各路诸侯也快要交出兵权了,刘邦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对于这些个诸侯王,刘邦内心可是一百个不放心。

刘邦也想过现在就夺了各路诸侯的兵权,然后再派亲信大将去征讨项庄,但这么做难免会使韩信、彭越、英布等人心生不满,你刘邦就这么着急啊?就这么信不过咱们这些老兄弟啊?项楚余孽都还没杀完呢,就迫不及待要收咱们的兵权了?

一旦各路诸侯王心生不满,那局面可就复杂了,这些诸侯王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一旦联手造起反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除非刘邦能够狠下心现在就把他们一锅煮了,否则还是不要剥夺兵权为好。

权衡再三,刘邦最终还是打消了立即夺权的念头。

不能夺权,又不想给各路诸侯独自领军的机会,刘邦也就只能亲自领兵出征了,好在项庄只有几千残部,地盘也就寿春巴掌大块地方,现在更是被他自己放水给淹了,就这样一支既无外援、又无根基的孤军,那还不是翻手就灭了?

尽管项庄连败樊哙、李左车,可刘邦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

项庄再厉害,他能有项羽厉害?项羽十万大军,都被他刘邦打得灰飞烟灭了,你项庄就几千残兵,难不成还能拼得过我刘邦七十万大军!?

所以,再辛苦也就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忍忍就是了。

三年伐秦,五年击楚,整整八年的艰苦征程,他刘邦都熬过来了,还会在乎这区区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第31章 战术

夜色倥偬,项庄、尉缭和武涉在数十亲兵的护卫下登上了一处高峰。

山顶上寒风凛冽,项庄、尉缭和武涉虽然披着熊皮大氅,仍是感到寒意袭人,荆迁、高初及随行的数十名亲兵只披布衣铁甲,更是感到寒冷彻骨,却仍然将身板挺得笔直,男子汉大丈夫,死都不怕,还会怕冷?

迎着猎猎山风,项庄忽然问道:“高初,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高初揖了一揖,恭声道,“小人已经在进山的每个道口竖起了木桩,木桩上面也都按照军师的吩咐刻了字。”

早在几天前,尉缭就已经被项庄正式任命为军师了。

项庄并没有尉缭的身份公诸于众,楚军将士虽然纳闷怎么突然多出来个军师,但既然是上将军的令谕,他们自然是没有意见。

项庄又向尉缭道:“军师,战书已下,我军再没有退路了!”

尉缭默默点头,武涉却不无担心地道:“上将军,这一仗可不好打呀,云集淮泗的联军足有七十多万,既便正分兵攻打东海、泗水、江东等地,剩下的兵力也绝对超过五十万,这几乎是我军的百倍,兵力相差太悬殊了。”

尉缭却道:“联军兵多,这是优势,也是劣势!”

“军师这话怎么讲?”武涉不解道,“兵多怎么反而成了劣势?”

尉缭道:“兵多,辎重就多,辎重一多,行动就慢,行动一慢,联军就只剩下被动挨打的份了,这岂不就是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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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连续五日的艰苦行军,刘邦大军终于开到了大别山外。

李左车、靳歙也带着刚刚收拢的几千残兵赶来汇合,两人都让手下把自己给绑了,不绑不行啊,五万大军,整整五万精兵哪!不是被淹死就是被斩杀,现在就剩下这几千号人,能不愧疚?能不心里惶惶然?

刘邦倒是没有责备他们,甚至还好言劝勉了一番,然后又各给两人拨了数万兵马,李左车、靳歙自然是感激得不行。

不得不说,刘邦这市井之徒还真挺会笼络人心的。

大军刚刚扎营,夏侯婴就扛着一段木桩急濠濠地闯进了刘邦的大帐,旋即把肩上的木桩往地上重重一顿,气急败坏地道:“大王,太气人了,项庄小儿太嚣张了!”

刘邦这会正在泡脚,当下挥手屏退美婢,淡然道:“夏侯婴,又怎么了?”

“大王,末将刚才在山口看到了这东西,上面还刻了字,你看!”夏侯婴指了指竖起跟前的木桩,又道,“项庄小儿竟然说……”

见夏侯婴忽然顿住不语,刘邦不禁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道:“项庄说什么了?”

“大王,你还是自己看吧。”夏侯婴把木桩放到刘邦面前,又道,“听人说,进山的各个山口都插满了这样的木桩。”

刘邦虽然是布衣出身,不过这些年跟着萧、张、陈,倒也识得几个字。

定晴看去,只见木桩的一面已被削平,上面刻着“刘邦小儿必亡于此”八个字,让夏侯婴感到意外的是,刘邦看了后并没有大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好半晌后才止住笑声,淡淡地道:“项庄小儿,还真是好大口气。”

“大王,末将只要五千精兵!”夏侯婴作色道,“这便进山拿了项庄小儿!”

“不急。”刘邦摆了摆手,又道,“夏侯婴,你去请张良、陈平两位先生过来。”

“诺。”夏侯婴揖了一揖,领命去了,很快,张良、陈平便联袂而至,两人刚一进帐便看到了大帐正中的木桩,陈平便纳罕道:“大王,这是何意?”

“这是项庄小儿下的战书。”刘邦淡淡地道,“各个山口都插满了。”

这会,张良、陈平也已经看清了木桩上的字样,当下陈平说道:“看来,项庄是真打算在大别山与大王决战了!”说此一顿,陈平又道,“不过,项庄能选择大别山作为战场,还真是颇不简单,大别山山势险峻,地形复杂,不利于大军行动哪。”

张良淡然道:“天时、人和皆不在楚,项庄也就剩下地利了!”

刘邦点了点头,又道:“楚军有地形之利,这仗又该怎么打?”

张良微微一笑,洒然说道:“那要看大王的意思了,大王是要缓攻,还是急攻?”

刘邦摸了摸下巴,忽然道:“缓攻如何,急攻又如何?”

张良道:“大王若欲缓攻,当分派军队把守各处路口,将楚军残部牢牢困在深山,只等冬去夏来,天气转热,山中自有蛇虫横行、蚊蝇叮咬,则楚军残兵可不战自溃!大王若欲急攻,那就要想办法破解楚军仰仗的地形之利了。”

“等到夏天?不行,太久了,孤要急攻!”说此一顿,刘邦又道,“不过子房,你真有办法破解楚军的地形之利?需知这大别山全是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大军如若进山,则不但行动困难,粮草接济更是难上加难哪。”

说着,刘邦又肃手请张良、陈平入席就坐。

张良甩甩衣袖,洒然跪坐于席,然后说道:“大王,楚军虽有地形之利,却并非不可化解,我六十万大军猬集一团,固然是行动迟缓,可是一旦分兵,命各路将领各领数千精兵进山,则翻手间就能化解楚军的地形之利。”

“分兵?”刘邦沉吟道,“会不会被楚军各个击破?”

刘邦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如今的项庄可不是以前的项庄了。

大部队作战,韩信、彭越、英布等各路诸侯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把项庄的五千残部打得灰飞烟灭,可要是几千人规模的小部队作战,则恐怕连韩信都不是项庄的对手,韩信的厉害在于将兵,彭越、英布是骁勇,可他们还能比樊哙更骁勇?

张良道:“可令各路精兵保持互相之间的距离,楚军若逃,则衔尾疾追,楚军若返身来攻,则固守待援!”

“妙极!”陈平叹服道,“如此,项庄再是骁勇,楚军再是精锐,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击溃其中一路精兵,然后从容逃走,而用不了太长时间,其余各路精兵便会蜂拥而至,层层截杀,项庄纵然有逆天之勇,也是必死无疑了。”

“好!”刘邦重重拍案,大声道,“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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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涉终究只是个辩士,战术谋略实在非他所长,当下被尉缭说得哑口无言。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守在旁边的高初忽然说道:“可是军师,联军也有可能分兵。”

尉缭不禁向高初投以赞赏的眼神,旋即又说道:“不是可能,而是必然,联军必然会分兵进山,否则它就会始终处于追不上,打不着的被动挨打境地。”

高初点了点头,又道:“如果联军真的派小部队分兵进山,则我军的地形之利就将不复存在,那时,我军又该怎么办?”

尉缭不语,眼神却投向了项庄。

“怎么办?好办!”项庄淡淡地道,“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尉缭闻言顿时两眼一亮,说道,“这话说得精妙!”

项庄不觉有些有汗颜,这话可不是他说的,而是后世建奴首领努尔哈赤说的,尽管前世的项庄对建奴王朝没好感,却也必须承认,努尔哈赤是个军事天才,大明帝国的十万大军被其不到两万八旗兵所击破,便是铁的明证。

如今,项庄不过是借鉴萨尔浒之战的战术而已!

当然,大别山之战的凶险程度要远远超过萨尔浒之战。

萨尔浒之战,建奴两万八旗兵只需面对十万明军,而大别山之战,五千楚军却要面对五十万联军!兵力相差如此悬殊,又岂是凶险俩字所能尽说!?不过,还是那句话,楚军已经没有退路,退则必死,往前冲或者还能杀出一条活路!

黑暗中,尉缭忽又叹了口气,说道:“上将军,你可曾想过,当你集中兵力击破其中一路精兵之后,又如何摆脱其余各路精兵的围追堵截呢?”说此一顿,尉缭又道,“假如老朽没有料错的话,联军各路精兵之间的距离必定不会相去太远,你动其一路,则其余各路必然会蜂拥而至,前堵后追,层层截杀。”

“那也没什么。”项庄淡淡地道,“分兵上山便是!”

“分兵上山?”尉缭神情微动,又道,“分兵之后,又如何再次集结?”

项庄顿时默然,这的确是个问题,需知这可是在古代,根本就没有什么便捷有效的通讯手段,一旦分了兵,再想完成集结可就难了,尤其是在大别山这样的原始森林里,分兵后再想重新集结,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究竟要怎样才能实现快速而有效的集结呢?

遥望远处,莽莽群山与浩瀚星空几乎融为了一体。

俯瞰山下,隐隐可见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楚军的营火。

楚军已在山下建起了大寨,既屯兵,又屯民,从寿春撤离时,项庄也把城内以及城外救起的孩子还有育龄妇女都带走了,全加起来大约有五千多人,虽然这些妇孺会加重楚军的负担,但这么做完全是值得的。

因为,要不了几年这些孩子就会长大,就会成为兵源。

至于那几千育龄妇女,却能给楚军生育更多的孩子,提供更多的兵源!######################################################ps:感谢、刀殛、秀天姿、冷剑之心、游龙戏凤abc、江南飞天鼠、纯情小猪猪、热的可口可乐、烟尽人散、╆纳兰布衣╅、碧血剑1、米粒之香、从不寻找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32章 锐不可挡

望着星星点点的营火,项庄忽然心头一动,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几乎是同时,尉缭也转头望向了项庄,快七十岁的老头了,眼神却还是那样的犀利,显然,这老头也想到了什么。

项庄微笑道:“军师可是有了应对之策?”

尉缭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上将军似乎也有了良策?”

项庄忽然想起了诸葛亮跟周瑜之间的典故,当下心头一动,说道:“军师,你我各将胸中之策写于木简上,然后再看,如何?”

尉缭微笑点头道:“就依上将军,呵呵。”

当下项庄命高初找来了两块木简,两人便擎出短刀各在木简上刻好,再并举凑到火把前一看,只见两块木简上刻的却是一样俩字——烽火,项庄和尉缭便同时抚掌大笑起来,此情此景,两人不免心生惺惺相惜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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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汉军大营。

刘邦击鼓聚将,召集了韩信、彭越、英布、张耳、韩王韩信、吴芮等各路诸侯,以及刘贾、卢绾、郦商、靳歙、傅宽、陈平、张良、夏侯婴、李左车、叔孙通等文臣武将,由张良给各路诸侯及各营大将分派军务。

大帐正中已经摆开一道屏风,屏风上挂了一幅地图。

这幅地图是张良花了一晚上的时间,请教了不少熟悉附近地形的将领士卒,又安排善于绘画的门客连夜绘制的关于大别山的山川河洛图。

待众人围拢,张良才指着地图说道:“诸位请看,这便是大别山,项楚残部依为地利的大别山,现如今,项楚残部已经下了战书,要在山中与我王决战!我王悲天悯人,不愿天下百姓久受战火涂毒,因此决定应战!”

“大王仁义!”各路诸侯纷纷拱手作揖。

刘邦挥了挥手,制止众人喧哗,又示意张良继续。

张良点了点头,又道:“诸位各自回营之后,当立即分派军卒,以三千人为一营,各设将校,逐次进山。”

为什么是三千人,而不是更多或者更少,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楚军残部约五千人,各路精兵要想拥有比楚军更强的机动性,兵力就得比楚军还少,可要是兵力太少,楚军只需一次突击就能将其击溃,那又不行,张良、陈平跟刘邦再三讨论之后,最终将各路精兵的兵力定为三千!

刘邦又特意叮嘱道:“进山之后各营便各自寻找山口要隘下寨,且记,各营之间的距离不要相隔太远,最多不能超过十五里!一旦发现敌军,则即刻吹号示警,敌军如果逃跑,则衔尾疾追,敌军如果返身攻击,则就地固守待援!”

韩信、彭越、英布、张耳、韩王韩信等各路诸侯纷纷应诺,旋即领命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各军大营里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旋即一队队的甲兵、轻兵、死士便逐次开出军营,稍稍集结之后,便沿着山中小道开进了茫茫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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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五千楚军正静静地潜伏在山谷之中。

这里距离深山中的楚军大寨已经很远,少说也有两百多里。

楚军之所以将战场选在这里,自然是为了保证大寨的安全。

山中寒冷,楚军将士大多只着单衣,尽管都冷得簌簌发抖、牙齿打颤,却绝没有一个人敢生火取暖!

半山腰,项庄正带着少量亲兵登高远眺。

站在山梁上回望谷内,只见到黑漆漆一片,根本什么也看不到,但是项庄知道,他的五千军队正静静地隐藏其中,就像一头盘踞在暗夜中的猛虎,只等猎物出现,它就会从无尽的黑暗中猛然跃出,一击致命!

再遥望谷外,隐隐可见星星点点的营火。

那是联军的营火,一支大约三千人的联军,就在山谷外的小河边宿营,这支联军绝对不会想到,他们苦苦搜寻的楚军残部就藏在距离他们不到五里地的山谷之中,齐胸深的蒿草完全掩盖住了楚军残部的形迹,如果不从近前走过,根本就发现不了。

更远处,还有更多的星星点点的营火,那,却是另外一支联军。

片刻后,项庄嘴角便绽起了一丝冰冷的杀机,回顾身后道:“走,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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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外,汉将淳于虎所领三千精兵就在河边宿营。

淳于虎从沛县起就跟着刘邦东征西讨,一路积功由小兵升至将军,现在也算是汉军阵营里数得着的宿将了,只等汉王鼎定了天下,多少也能封个关内侯!

说起来,淳于虎还是很谨慎的,尽管大军只在此处留宿一夜,可他还是亲自监督麾下士卒围起栅栏,挖开壕沟,还设了鹿砦,当然,由于时间仓促,这些设施都做得很简陋,但不管有多简陋,多少总可以起些防御作用。

夜色深沉,寒气渐重,淳于虎在大帐里喝了两觞酒,终究放心不下,便披挂起身,带着亲兵出来巡营,此时,各部将士大多已经酣睡,只有辕门后面增设的简易望楼上,还有十数名哨卒在守夜,远处,还有两支巡逻队正向这边靠近。

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宁谧,根本就没有任何异常。

眼见寒气渐重,亲兵校尉劝道:“将军,回吧……”

淳于虎霍然举手,亲兵校尉的声音顿时便嘎然而止。

就在刚才,淳于虎隐隐约约间似乎听到辕门外传来了一丝声响,可现在仔细听,却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但是凭着多年战场拼杀积累的经验,淳于虎敢肯定,辕门外一定有人,一定有情况,倏忽之间,淳于虎的右手已经搭上了剑柄。

亲兵校尉和随行的亲兵顿时脸色微变,也纷纷握紧了剑柄。

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淳于虎回头向亲兵校尉打了个手势,亲兵校尉会意,又回头向身后随行的两名亲兵打了个手势,那两名亲兵遂即举起了悬挂在腰边的短牛角号,几乎是在两名亲兵举起号角的同时,两点寒芒陡然从辕门外的暗夜中飞射而至。

“贼子敢尔!”淳于虎大喝一声,手中长剑早已经横斩而出,只听叮叮两声,两点寒星已经坠落在地,急定晴看时,却是两枝雁翎箭,锋利的箭簇已深深地扎进了土里,而尾部的羽毛却兀自还在轻轻地颤抖。

下一刻,短促的牛角号声终于冲霄而起。

几乎是号角响起的同时,汉军大营外陡然间就亮起了数百枝松明火把,借着火光,淳于虎和身后的亲兵吃惊地发现,无数楚军犹如黑压压的蚁群,正向着汉军大营蜂拥而来,当先一员楚将挽弓搭箭,对着淳于虎又是唆的一箭。

这一箭,声势却与刚才那两箭截然不同,只是箭矢破开空气的尖啸声,就让人感觉到其威势必然非同小可,淳于虎心头一凛,猛然举剑全力格挡,只听“锵”的一声闷响,一枝足有拇指粗的狼牙箭已经斜斜插入地下,竟深没及羽!

而淳于虎更是感到双臂酸软欲死,一箭之威,竟至于斯!

辕门外,楚将再次挽弓搭箭,淳于虎却早已经躲入了亲兵身后,弓弦响处,又是一枝狼牙重箭闪电般射到,挡在最前面的亲兵校尉不及举剑,锋利的三棱箭簇便早已经穿透了他强壮的身躯,前后两重铁甲,竟阻它不住!

“敌袭!敌袭!”淳于虎又惊又怒,仰天咆哮。

凄厉短促的号角声更是绵绵不息,正在酣睡的汉军遂即纷纷惊醒,又乱哄哄地开始穿衣披甲,不用披甲的亲兵死士更是迅速冲出营帐,乱哄哄地涌向围栏,准备据栏死守,不过这时候,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楚军早已经冲杀到了汉军大营前。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怒吼,冲在最前面的十数名楚军锐士同时甩出了手中的飞爪,锋利的铁爪一经钩住围栏,上百名楚军锐士便同时开始猛拉爪绳,仓促围起的栅栏又如何抵挡得住几百人的奋力拉扯?一下就被扯到了一大片!

倒下的围栏又压塌了鹿砦,壕沟也在顷刻间变成了坦途!

“杀!”项庄随手扔了硬弓,又铿然拔出横刀,身先士卒冲进了汉军大营。

项庄身后,高初、荆迁各引一百亲兵,手上所持全都是冷气森森的环首刀,就像一群嗜血的野狼,嗷嗷叫着漫过了倒塌的围栏。

一名汉将自恃武勇,举剑直扑项庄。

“死!”项庄暴喝一声,横刀斜斩而下。

汉将根本来不及闪避,只能下意识地举剑格挡,只听得“锵”的一声暴响,汉将手中的双刃剑顿时断成了两截,横刀的斩势却是丝毫不见减弱,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就从汉将左肩切入,又从右肋切出,竟然将汉将斜斜斩成了两截!

项庄一刀斩杀汉将,脚下绝不停留,又是沉肩一撞,挡在面前的另一名汉军屯长顿时便惨叫着往后飞倒飞而起,这一记肩撞势大力沉,竟然将汉军屯长撞得胸骨尽碎,脊椎全断,未及落地,汉军屯长便已经气绝身亡。

旋即又有两名汉军死士悍不畏死地迎向项庄。

项庄仰天咆哮一声,瞠目如裂,须发皆张,接着又是一刀横斩,两名汉军死士瞬间连人带刀被斩成了四截,不等尸身落地,项庄已经再次扬刀杀入了阵中,淳于虎躲在亲兵身后冷眼旁观,不禁心头凛然,项庄小儿,竟骁勇如斯!

再看项庄身后楚军,亦是锐不可挡,数百楚兵披坚执锐,犹如一群猛虎冲进了羊群,汉军甲兵、死士蜂拥而上,竟不能阻其片刻。

第33章 这只是开始

此次夜袭,楚军势在必得!

项庄身先士卒,亲冒矢石,荆迁、高初率两百亲兵誓死相随,这两百亲兵全都是身材高大勇力过人的锐士,而且全都身披重甲、手持没有环首的环首刀,由这两百亲兵组成的攻击箭头就像一柄锋利的尖刀,一下就插进了汉军大营!

紧接着,楚军悍将桓楚、萧公角各引八百精兵蜂拥而入。

汉军虽然拼命抵挡,却仍被杀得节节败退,淳于虎厉吼连连,也依然无法挽回汉军的颓势,眼见汉军败势已成,淳于虎不由怒发如狂,当下拔剑连斩数人,又厉声大吼道:“都听好了,不要慌,援军就快到了,坚持住,撑住!”

“援军就快到了,顶住!”

“援军就快到了,顶住!”

“援军就快到了,顶住!”

淳于虎身后,数百亲兵齐声高呼,汉军将士纷纷回应,军心稍振。

就在这时候,一股蚀骨的冰寒忽然从前方漫卷而来,一下将淳于虎笼罩。

淳于虎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急回头看时,只见几十步外,一对隐隐泛红的嗜血双眸已经将他死死锁定,下一刻,一道山岳般的身影犹如下凡的天将,挥舞着冰冷的长刀,以无可阻挡之势向他悍然冲杀了过来!

重甲武卒重重阻截,皆被斩死碾碎!

轻兵死士前赴后继,全被拦腰斩断!

无论将校,无论士卒,挡则立斩刀下!

项庄!这就是项庄!阵前斩杀汉军头号猛将樊哙的项庄!

淳于虎心胆俱寒,纵然隔着几十步远,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刀锋上的森森冷意,还有对方眸子里透出的那股强烈至令人窒息的杀戮欲望!没有任何犹豫,淳于虎转身就走,这一刻,他只想逃离此地,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贼将休走,吃某一刀!”项庄又岂肯放走汉军主将,扬手一刀,奋力掷出!

刺耳的尖啸声中,足有二十斤重的横刀瞬间划破虚空,闪电般射到,淳于虎才刚刚奔出两步,便被一刀贯穿了身躯,锋利的刀锋从背心刺入,又从胸口透出,余势未竭之下竟又带着淳于虎的身体重重钉在了前方的栓马桩上!

一刀之威,竟至如斯!

“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威武!”

见项庄飞刀斩杀汉军主将,两百亲兵锐士顿时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桓楚、萧公角所率精兵也是士气大振,越战越勇!汉军的士气却在瞬间跌落到了谷低,原本就已经松动的防线顷刻间土崩瓦解,兵败如山倒!

然而,汉军的苦难却才刚刚开始!

几乎是在汉军溃营而出的同时,大营四周的黑暗中便再次亮起了数以千计的火把,熊熊燃烧的火光下,更多的楚军正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该死的楚军,狡猾的楚军,竟然在大营外还留了伏兵,他们早就算计好了!

结果不言而喻,早已经丧失斗志的汉军残兵根本无心恋战,他们就像是受惊的小鹿,四散而逃,蜂拥而至的楚军则像是闯入羊群的野狼,一个个都张开了血盘大嘴,露出了冷森森的獠乐,开始享用嗜血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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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崎岖的山道上,刘寇正带着三千精兵向前急进!

刘寇是梁王彭越麾下大将,彭越多次挠楚,他也曾多次领兵深入楚国腹地,极尽烧杀掳掠之能事,在犯下累累血行的同时,却也锻炼出了一支嗜血善战的虎狼之师,这是一群真正的野兽,从不拿自己人的性命当回事,更不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

“快,再快些!”刘寇健步如飞,又不断返身催促麾下士卒。

这一刻,刘寇直恨不得生出双翅飞到前面去,他要亲手斩下项庄小儿的人头,斩获一份大大的功劳,然后晋封列侯!

别人惧怕项庄武勇,他刘寇却不怕。

斩杀了樊哙又如何?樊哙名气大那是因为他是刘邦的亲信,再加上鸿门宴上项羽又夸了他两句,这才名声大噪,他刘寇要有这样的机遇,名气说不定比樊哙还大,说不定早就盖过了项羽,成为全天下头号猛将了!

“快,都听好了,谁他娘的敢拖后腿,老子砍了他!”

刘寇一边来回飞奔,一边厉声大吼,见有掉队的,不由分说照着屁股就是一脚,见有趴下跑不动的,更是极其残忍地一刀斩下,顷刻间人头抛飞,激血四溅,四周的梁军士卒顿时间嗷嗷大叫,一个个甩开长腿向前飞奔而去。

刘寇嘎嘎大笑两声,旋即甩开长腿飞奔而去。

这三千梁军,就是一群野兽,一群嗜血的野兽!

敌人的鲜血能让他们兴奋如狂,自己人的鲜血也同样能让他们兴奋,也同样能激起他们无恨的杀戮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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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虎的三千汉军已经完全崩溃,季布、钟离昧、虞子期正带着本部兵马漫山遍野地追杀汉军溃兵,顶庄、桓楚、萧公角则在打扫战场,主要是搜集粮食,然后就是搜集兵器,尤其是两百亲兵的环首刀,绝对不能够遗失,一块碎片也不能落下。

尽管工艺粗陋,质地也不够精良,但是,环首刀就是环首刀!

今夜一战,环首刀首次亮相,就在与双刃剑的较量中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装备了环首刀的两百亲兵,在如此惨烈的近身格斗中竟然只死了十几个人,这固然与两百锐士的单兵战力有很大关系,但环首刀的犀利锋锐也是功不可没!

尽管,在连续不断且又猛烈至极的刀剑对砍中,也有十多把环首刀碎裂,但这根本不足以掩盖环首刀的赫赫凶威!这就是超越时代的绝世凶器,历史上的大汉骑兵,能够凭借环首刀将匈奴人打得黯然西遁,不是没有道理的。

项庄缓步走到钉着汉将的栓马桩前,又伸手拔出了横刀。

失去横刀的支撑,汉将淳于虎的尸体便贴着栓马桩缓缓滑倒在地,沉吟片刻,项庄忽然又用刀尖剥开了汉将的甲衣,然后在他的胸腹上刻下了五个篆体字,这只是开始!是的,这只是开始,他项庄与刘邦之间的殊死较量,这才刚刚开始。

想了想,项庄又在右下角加了“项庄”俩字,算是落款。

堪堪刻好,高初就跑来禀报道:“上将军,汉军的援兵到了!”

“嗯?来得好快!”项庄霍然抬头,果然看到左侧夜空下已经出现了一条火把长龙,正向着这边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匆匆急进,这支汉军来得的确很快,至少十多里山路,这才用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居然就堪堪赶到了!

“上将军,山那边也发现了汉军援兵!”

“上将军,这边也有,这边也有汉军援军!”

“上将军,那边还有,那边也有汉军开过来了!”

旋即其余好几个不同方位也先后发现了赶来驰援的汉军援兵,不得不说,张良定下的剿杀方略还是相当厉害的,只要任何一路联军遭到攻击,附近的各路联军就会闻风而至,稍远处,更多的联军也将提前做好准备,层层堵截,逐次截杀。

正常情况下,楚军只要敢露面,就必然会落入联军的重重包围,直至全军覆灭!

只可惜,张良这次遇上了尉缭,还有穿越时空而来的项庄,他们早已经想好了破解汉军剿杀方略的对策!

看了看四周蜂拥而来的汉军援兵,项庄淡淡地道:“吹号,分兵上山!”

荆迁返身一挥手,早有十几名亲兵锐士吹响了牛角号,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正在漫山遍野追杀汉军溃兵的楚军立刻掉头,又顷刻间分成了几股,分头窜进了密林,等各路汉军援兵赶到时,河边谷地除了数以百计的汉军尸体,再没有半个楚军人影。

“可恶!”梁国大将刘寇气得暴跳如雷,恨恨地道,“楚兵呢?楚兵哪去了?”

别部司马褚淳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将军,刚才我好像看到有一股楚兵窜进山上的密林了,好像有几百人的样子。”

“嗯?窜进山上的密林了?”刘寇闻言不禁有些傻眼。

要知道行军打仗可不像樵夫砍柴,再险峻的高山都能攀登自如,大军行进得携带辎重,还要肩负数十斤重的兵器,铠甲,稍陡些的地形就无法攀登了,而且进了密林后,各部各曲就很容易失去联络,掉队,到最后甚至有可能因为迷路而饿死在大山里。

这些楚军难道就不怕?刘寇正惊疑不定时,前面忽有亲兵失声大叫起来:“将军,你快过来看,这里有人留了字!”

刘寇大步上前,一具袒胸露腹的尸体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淳于虎!?”看到尸体,刘寇不由皱了皱眉头,再定晴看时,果然看到淳于虎的胸腹上被人用利刃刻了一行血字,下面还有落款。######################################################ps:感谢烟尽人散、党指挥枪、老衲中弹了、青藤三木、噗滋、身无分文、恩里克热、╆纳兰布衣╅、纯情小猪猪、孤城~万里殇、★逍遥浪漫★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34章 这只是第二个

淳于虎的尸体已经被运回了山外的汉军大营,现在就停放在刘邦面前。

刘邦神情yīn沉,默默地站在淳于虎的尸体前,眸子里就像有两团幽幽的鬼火在燃烧,先前是樊哙,现在是淳于虎,短短不到半个月功夫,已经先后有两个老兄弟离开了,后面,是不是还有更多的老弟兄会离开他?

项庄?项庄!孤不杀你,誓不为人!

刘邦身后,张良、陈平同样神情凝重。

项庄留在淳于虎尸体上的战书也就罢了,不过是恐吓之语,当不得真,可楚军的表现却的确出乎了两人的预料,既便是张良,也没有想到楚军竟然敢往老林子里钻!要知道,那可是真正的深山老林,樵夫猎户都不敢贸然进入,楚军竟然就敢,而且还是分头往里钻!

张良叹了口气,上前向刘邦请罪道:“臣思虑不周,请大王责罚。”

“子房,孤知道这事不怪你。”刘邦摆了摆手,说道,“谁也不会想到,项楚余孽竟然就敢分头往老林子里钻!”

“是啊,这的确让人无法想象。”陈平点了点头,也道,“大王,子房兄,你们说项庄的几千残兵败将在分头窜进老林子后,怎么携带辎重?又怎么完成集结呢?不完成集结,接下来他怎么办?项庄身边就剩几百人,还能干什么?”

“或者一直这样跟我们耗下去?”刘邦忽然蹙眉道,“这倒也tǐng麻烦的。”

“那倒不会。”张良摆了摆手,淡然道,“楚军残部往老林子里钻肯定只是暂时的,如果他们一直这样在林子里逃窜下去,那根本不用我军去追,他们自己就崩溃了,说到底,楚军也是人,不是野兽,又岂能长时间躲在林子里。”

姜济带着五十锐士,正在费力地爬山。

快到山顶了,高大的树木逐渐减少,茂密的灌木却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无处不在的荆棘丛更是成了楚军最大的拦路虎,绝大多数时候,楚军只能借助刀剑在荆棘丛里生生砍出一条通道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山顶就在眼前了。

当姜济砍倒最后一丛荆棘,终于踏上山顶时,忍不住长长地透了口气。

环顾四周,无数山峰就如朝拜帝皇的臣子,匍匐在脚下大山的四周,没错,脚下这座山峰就是远近几十里最高的山峰了!

这时候,五十锐士也纷纷爬了上来。

五十锐士从压抑的密林里一下站到了开阔的山顶上,一个个顿时感到心xiōng开阔,情不自禁下便纷纷对着四周群山狼嚎起来。

直到五十锐士发泄够了,姜济才淡淡地道:“行了,吼几声就行了,别他娘的吼个没完没了,赶紧的,五个人一队,搜集枯枝干柴去!”

五十锐士轰然应诺,旋即领命去了。

天sè快黑时,五十锐士便又纷纷回到了山顶,一个个全都背了一大捆枯枝干柴,姜济当即将五十捆枯枝干柴堆放到一起,待天sè黑透后,又用火石引燃了准备好的一大捆松毛,然后将毕叭燃烧的松毛撒到了干柴堆上。

不到片刻功夫,干柴堆便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点燃了柴堆后,姜济和五十锐士便退到了不远处的巨石上,然后开始一瞬不瞬地观察四周漆黑的夜空。

倏忽之间,前方夜空下也绽起了一团火光。

“将军快看,前面有火光,那里有咱们的人!”一名眼尖的锐士顿时兴奋地跳了起来,一边又赶紧扭头向姜济报告。

姜济如今已经晋升校尉,勉强可以算是将军了。

楚汉军制,基本上沿袭秦军军制,以五人为伍,设伍长;以十人为什,设什长;以五十人为队,设队率;以百人为屯,设屯长;以若干屯为曲,设军侯;以若干曲为部,设司马;以若干部为营,设校尉或将军;以若干营为军,设将军!

又过了不到片刻功夫,四周山头上便纷纷燃起了烽火,总有七八处之多。

又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夜空下某个山头上突然间就冒出了三团烽火,三团烽火呈品字形烈烈燃烧,远近几十里都清晰可见!

“在那里,上将军在那里!”五十锐士纷纷大叫起来。

“看见了,赶紧记住方位!”姜济说完,自己也仰头看了看灿烂的星空,又跟前方夜空下那三团烽火所在方位对比了下,默默记住,旋即又喝道,“走,赶紧下山,即刻把上将军所在方位禀报给将军知晓。”

“诺!”五十锐士轰然应诺,旋即打起火把逶迤下山。

刘寇的三千梁军就在山脚下的峡谷里安营扎寨。

昨天晚上白跑了几十里山路,最终连一个楚军溃兵都没逮住,这让刘寇很是郁闷,当时距离最近的那股楚军甚至相隔不到百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窜进老林子里溜了,刘寇当时真想带兵追进林子里,可终究没敢。

逢林莫入,穷寇莫追,这可是兵书上讲的!

而且,梁军携有辎重,轻兵上了山,辎重却上不了山,要是弃了辎重,将士们只怕就要饿肚子了,晚上也就该lù宿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会,心情郁闷的刘寇正抱着酒坛子在喝闷酒。

旁边陪酒的褚淳起来解手,无意中一抬头却发现前方山顶上居然有一团耀眼的火光,当下扭头对刘寇说道:“将军,那边山顶上有火光!”

“老子刚才就看见了。”刘寇没好气道,“肯定是白天上山的楚军余孽。”

“这些南蛮子,tuǐ脚倒利索。”褚淳解完手,又抖了抖胯下累累垂垂的物事,嘟嘟嚷嚷地说道,“竟然爬这么高山顶上去了。”

“别理他们,就让他们猫在山顶上喝西北风好了,老子就不信,他们还能躲在山顶下一直不下来,等他们下了山,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们!”说罢,刘寇又扬了扬手中酒坛,冲褚淳吼道,“来来来,再接着喝。”

十几里外,项庄的五百亲兵正猫在一处峡谷里休整。

所有将士都紧紧地挤靠在一起,吃着干粮,喝着竹罐里的水,兵器就摆在伸手能够触及的地方,既便是在休息吃饭的时候,他们也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大半个时辰之后,完成任务的荆迁终于带着五十亲兵下了山顶。

不及喘口气,荆迁就来到了项庄面前,喘息着禀报道:“上将军,按照您的吩咐,三堆烽火已经点好了,四周各个山头上也发现了回应的烽火,小人数了数,总共只有八处,有一路人马不知道是没点烽火,还是被山挡住了没看见。”

“知道了。”项庄点了点头,又道,“赶紧吃点东西,歇着吧。”

“诺!”荆迁答应一声,遂即带着五十锐士走到旁边休息吃饭去了。

接下来便是等待,漫长的等待,从后半夜开始,便陆续有分头进山的队伍赶来汇合,到了天亮时,分出去的九支队伍,已经有八支前来汇合了,直到傍晚时分,最后一支队伍终于赶来汇合,至此,近五千人竟又奇迹般地完成了集结!

“上将军,没,没来太迟吧?”最后归队的萧公角气喘吁吁地来到了项庄跟前。

“还不算太晚。”项庄淡淡地道,“不过,全军很快就要开拔了,本将军最多只能给你们半个时辰的休整!”

“用不着半个时辰。”萧公角昂然回应道,“不就是吃几口干粮,再喝几口水么?撒泡尿的功夫就够了!”

“行,抓紧时间吧!”

项庄一挥手,萧公角便赶紧带着五百人开始吃饭休整,再转身,项庄的目光便已经转向了峡谷外,谷外,隐隐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

倏忽之间,前方蒿草丛里响起了哗哗哗的声音。

荆迁一挥手,十几名亲兵锐士便已经无声无息地抽出了环首刀。

蒿草丛里的哗哗声越来越近,最后边缘处的野草都开始晃动了起来,就在荆迁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高初却带着两名亲兵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上将军,打探清楚了!”高初单膝跪地,低声禀报道,“外面是汉军!”

“汉军?就是他们了!”项庄铿然拔刀,遥指谷外星星点点的营火,满脸狰狞地喝道,“传令,各营准备,半个时辰后开拔!”

第二天中午,刘邦正跟张良、陈平在大帐里喝闷酒时,夏侯婴忽然领着两名亲兵抬着一具担架走了进来。

夏侯婴垮着个脸,就跟死了爹似的。

刘邦的一颗心顿时就悬了起来,当下离席而起,又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担架前,然后哗啦一声掀起了覆盖在担架上的白布,旋即一张熟悉的脸庞便映入了刘邦眼帘,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刘邦不由得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殷复,又一个从沛县起兵时便跟着他刘邦的老兄弟走了!

尤其让刘邦恨得咬牙切齿的是,殷复的xiōng口也刻了字:这只是第二个!

示威,这简直就是赤(luǒ)luǒ的示威,这一刻,刘邦仿佛看到项庄正站在他面前向他大声怒吼:“刘邦,等我杀光了你的亲信,最后就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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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刘邦进山

殷复不幸战死,刘邦虽然恨项庄恨得咬牙切齿,却仍然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是很快,刘邦就领教到了项庄的狠辣!

两天后,第三路汉军被楚军击破,主将阵亡!

四天后,第四路汉军被楚军击破,主将阵亡!

七天后,第五路汉军又被楚军击破,主将再次阵亡!

前后不到十天时间,楚军已经连续击破了五路汉军,前后斩杀汉军将士一万多人,与此同时,齐军、梁军、赵军、韩军等各路诸侯的军队却是毫发无损,甚至连叛楚降汉的周殷的军队,也没有遭到任何袭击!

一时间,山中汉军人人自危,各路联军中间却是流言四起。

有人说,项庄和五千楚军其实早就已经饿死在深山中了,现在出来杀人复仇的只是他们化成的厉鬼,要不然,怎么从不见他们在白天出来袭击汉军?

也有人说,项庄已经变成山魈,现在跑得比豹子还快,可徒手撕裂虎狮,五路汉军一万多人全都是他一个人杀的,至于五千楚军,半个月前就已经全被他给杀光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楚军,只有项庄化的山魈在替项羽复仇。

还有人说,齐王韩信、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已经与楚军暗中缔结同盟,准备在大别山中将汉王的军队斩杀殆尽,传扬谣言的人还说得有鼻子有言,证据也很充分,你想哪,如果没有齐军、梁军、淮南军的暗中襄助,就凭几千楚军怎么可能连败五路汉军?

军中流言四起,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军心浮动,思想混乱。

再加上各国联军的领兵主将也都不知道自家大王的真正心思,常言道,空穴不来风,也许流言是真的呢?因此,一个个全都变得举棋不定起来,到了最后,甚至还出现了汉军在十几里外惨遭楚军屠戮,而其余各国军队却见死不救的诡异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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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外,汉军大营。

又一具担架摆到了刘邦的大帐前,算上樊哙,这已经是第六个了!

望着眼面前一字排开的五具担架,以及担架上的那五张熟悉的面孔,刘邦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刮下霜来!

不远处,站着韩信、彭越、英布等各路诸侯。

除了韩信,每个诸侯都显得有些紧张,有些惴惴然,发生在大山里的情形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实在让人没有想到,这只能说,项庄小儿实在是太阴险、太恶毒了,竟然祭出了只杀汉军,不动诸侯军的损招,太他妈的邪恶了!

好半晌后,刘邦的脸色终于缓了下来,向各路诸侯道:“孤知道,这事不怪你们,这都是项庄小儿的诡计!”说此一顿,刘邦又道,“还有,把进山的各路精兵都撤出来吧,再调另外一批精兵进山清剿就是了。”

“诺!”各路诸侯纷纷应诺,领命去了。

刘邦很清楚,谣言绝不会无端产生,肯定是有人从中散布!

而且这人肯定是各路诸侯中的一个,至少也是他们的幕僚或者门客,只是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件事情的时候!

山里的各路精兵已经谣言四起,而且军粮也吃得差不多了,差不多也该调回来了,反正刘邦及各路诸侯麾下的军队多的是,调出一批,再调进去一拨就是了!不过,围剿楚军的方略却是得改改了,总不能老这样被动挨打吧?

当下刘邦进帐,张良、陈平也默默地跟了进来。

刘邦默默地入席跪坐,张良、陈平也在下首跟着跪坐了下来。

好半晌后,张良才揖了一揖,向刘邦道:“大王,臣想进山一趟。”

“你要进山?”刘邦愕然道,“山中清苦,而且危险,你就不必去了吧?”

张良摇头道:“大王,臣不进山,不经实地察看,就不知道山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山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臣也就想不出应对之策。”

“也对。”刘邦一拍大腿,断然道,“孤也随你一并进山!”

刘邦进山,势必有大队亲兵护卫,虽说山中情势复杂,可楚军要想威胁到刘邦的安全却是千难万难,当下张良点头说道:“大王要进山倒也可以,甚至还能鼓舞我军士气,不过还是要多带亲兵锐士,以防万一!”

“那是当然。”刘邦道,“孤让夏侯婴率两万精兵随行。”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张良又道,“大王,今日便进山如何?”

刘邦当起欠身坐起,朗声喝道:“夏侯婴,带两万精兵,随孤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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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深处,四千多楚军已经返回大山深处的大寨休整。

这七天来,楚军连续击破了五路汉军,斩首万余,声威大振,山中各路汉军俱皆军心震动,各国联军也是流言四起,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哪,楚军尽管连战连捷,却也出现了不小的伤亡,到现在已经只剩四千余人了!

而且,这四千多人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已经快到极限了。

在深山老林里进行高强度的行军,高烈度的作战,岂是闹着玩的?说到底,楚军将士也是人,而不是机器,他们会疲劳,也会懈怠。

所以,项庄必须带着他们返回大寨进行必要的休整。

回到大寨,先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再忘记又冷又涩的干粮,吃顿热腾腾的饭菜,接下来,还有女人滚烫的娇躯在等待着他们,等他们在女人温暧的怀抱中舒缓紧绷的神经,他们立刻又会变得精神抖擞,杀气腾腾!

最多两天,楚军又将开始新一轮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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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刘邦便亲率两万精兵进了大山。

进了山,刘邦才知道山中行军那真是艰苦,尽管大军大多沿着峡谷、溪流等平缓之地行军,可由于山中根本无路,行程还是艰难无比,许多地方更是不得不架桥铺路,以便骡马辎重通行,真不知道楚军在老林子里又是怎么行军的?他们的辎重又是怎么携带的?

刘邦自然不会想到,如今的楚军除了兵器、铠甲以及十天份的干粮,就再没有别的辎重了,哪像汉军,既要携带帐篷器械,还要携带铁釜炊具,还有驮运军粮的大量骡车,这样的大部队,就只能沿着峡谷溪流行军,根本无法翻山越岭。

大军进至山中某处河湾时,天色已近傍晚,再加上士卒也大多已经疲惫不堪,刘邦便下令就地扎营,当下两万汉军便忙碌了起来。

不到半刻钟,刘邦的大帐便已经首先搭好。

早有亲兵在大帐里铺好了随军携带的毡席,又摆好了案几,甚至还有烫好的水酒,以及刚刚热过的熟牛肉,刘邦当下请张良、陈平入席道:“子房,陈平,来,先喝几觞酒,暖暖身子,这山风可真大,走了这半天,孤都快要被冻僵了。”

张良、陈平向刘邦揖了一揖,旋即举起酒觞以袖掩面干了。

几觞酒下肚,人也渐渐暧了,张良才道:“大王,臣已有所发现。”

“哦,子房已经有发现了?”刘邦闻言顿时来了精神,陈平也是不无期待。

张良道:“在进山的路上,臣一直在想,楚军敢进老林子,还能翻山越岭,就必然不可能携带辎重,可没有辎重就无法生火煮饭,不吃饭又怎么活呢?这一路上,臣是百思不得其解哪,直到臣在路上偶然捡到了这个。”

说罢,张良从衣袖里取出了一只足有数尺长却只有几寸宽的破麻袋。

“子房,这不就是只破麻袋么?”刘邦不解地道,“又能说明什么事?”

“大王,这可不是普通的麻袋!”张良扬了扬手中的破麻袋,说道,“这是楚军用来装军粮的军粮袋,臣捡到的时候,袋子里还有一点军粮,已经炒熟的,抓来就能吃!楚军能钻老林子,还能翻山越岭,靠的就是这只小小的麻袋!”

“炒熟的军粮!?”陈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楚军竟然把军粮炒熟,然后每个士卒只携带各自的口粮,这样一来,用来运输军粮的辎重车辆就不用了,军队的行动能力也将大大提高,翻山越岭也就不算什么了!”

刘邦很快也想明白了,当下不由自主地点头赞叹道:“厉害!”

说此一顿,刘邦又道:“楚军没有辎重拖累,难怪敢钻老林子,还能翻山越岭,可他们在分兵之后,又是怎么完成集结的呢?”

张良道:“这个臣还不知,不过等楚军再次动手就能知道了。”

“那就等。”刘邦道,“孤倒要看看,项庄小儿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张良沉吟片刻,忽又说道:“大王,臣有预感,项庄很可能是得到了高人襄助。”

“臣也有同感。”陈平当即附和道,“大王你想,项庄以前不过就是个莽夫,可自从项羽兵败垓下之后,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先大败樊哙,再大破李左车,又在山中连续击破我五路精兵,他背后若没有高人指点,实在教人难以相信。”

张良又道:“尤其可怕的是,被击破的五路精兵全都是大王的军队,而各路诸侯的军队却是毫发无损,楚军分明是有意地在削弱大王的军事力量,试图造成大王与各路诸侯之间的军力失衡,其用心不可谓不可险恶,其战略不可谓不高明!”

刘邦悚然动容道:“这样的高人,普天之下怕是不多吧?”

“不多。”张良摆了摆手,肃然道,“除了范增,也就只有那位了!”

“范增的确厉害,当年鸿门宴上,孤就险些命丧其手,不过这老儿已死多时了!”刘邦说此一顿,又道,“剩下那个又是谁?”

“故秦大尉!”张良一字一顿地道,“尉缭!”#######################################ps:祝贺流寇起狼烟、纯情小猪猪成为《楚汉争鼎》的舵主。感谢、落魄浮云、滴爱¢狂书、落魄浮云、任老怪111、永夜极灮、青山万里一孤舟、maomaomao365、流寇起狼烟、纯情小猪猪、以後、再見ろ、星空的物语、烟尽人散、寂寞天外客、★逍遥浪漫★、从不寻找、修罗非天、1202191844、仟瑞、游龙戏凤abc、高高山顶立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36章 烽火聚兵

“故秦太尉?”刘邦失声道,“尉缭!?”

“对,尉缭!”张良重重点头道,“秦国在赢政掌权时,国势已极为强盛,当时以秦国之国力、兵力,要灭掉关东六国中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不难,但如果关东六国联合起来,则秦国也是毫无胜算,此时,秦国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切实可行的灭国战略。”

“而现实是,秦国拥有大量的绝世猛将,更拥有百万精锐甲兵,却唯独缺乏具备战略眼光的统帅,赢政长于帝王心术,善于政治谋略,军事上却极为外行,就在这时,尉缭轻衣入秦,向赢政献上了扫平天下的灭国战略!”

“尉缭!”刘邦皱眉道,“真的会是尉缭?”

“大王,十有八九便是此人了。”陈平也道。

“不过大王也不必太过担心。”张良微微一笑,又道,“若在垓下决战之前,项羽手握十万雄兵又有尉缭辅佐,那结果就难说了,至于现在么,项庄兵不过几千,将不过数人,既便尉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能怎样?”

正说话间,夏侯婴忽然匆匆进来禀报道:“大王,楚军又来了!”

刘邦当即长身而起,喝问道:“什么方位?”

“东北方向。”夏侯婴答道,“离此地不到二十里!”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刘邦喝道,“赶紧带兵去救援!”

“诺!”夏侯婴轰然应诺,又向刘邦揖了一揖,旋即领命去了。

目送夏侯婴的身影远去,张良忽然说道:“大王,请速速登山!”

“登山?”刘邦愕然道,“这大晚上的,天又冷,跑山上去干吗?”

张良道:“古人云,站得高则看得远,要想窥破楚军虚实,破解楚军分兵之后如何再次集结的秘密,就必须登高远眺!”

刘邦mō了mō漂亮的八字胡,当即喝道:“走!”

当下刘邦点起数百亲兵,带着张良、陈平开始登山。

数百亲兵打着火把,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在荆棘丛中生生劈出了一条通道,护着刘邦君臣三人来到了大营左近的山顶上。

这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半夜了。

站在山顶上居高临下望去,只见东北方向的山谷里火把通明,还有一条条的火把长龙以那山谷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蜂拥而去,在火把长龙前进的方向,还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杀伐声,显然,楚军已经再次偷袭得手并且从容遁走了。

“看来项庄小儿又得手了!”刘邦恨恨地道,“这是第六路了!”

张良说道:“楚军在暗,我军在明,这样的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陈平也道:“是啊,楚军行踪不定,他们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向我各路精兵发动袭击,而我军却只能被动等待,然我军要想始终保持高度警惕,又谈何容易?可一旦松懈下来了,则又难免给了楚军可趁之机,的确很难哪。”

刘邦紧了紧身上的白虎皮大氅,闷闷地道:“子房可发现了什么?”

“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张良摇了摇头,说道,“请大王耐心等待。”

“得,那就这么等着吧。”刘邦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又在山背面找了个避风所在坐了下来,又命亲兵生火驱寒。

这一等,却几乎等了一昼夜!

直到次日天黑之后,张良终于有了发现!

刘邦刚刚就着咸菜吃了半木碗糙米饭,正缩在白虎皮大氅里打盹呢,那边的张良突然就大叫了起来:“大王!臣知道了,臣知道了!”

刘邦猛然惊醒,当下裹着大氅来到了张良跟前。

张良手指前方,兴奋地道:“大王你看,那是什么?”

此时天sè刚黑,隐隐还可以看到四周群山的轮廓,刘邦顺着张良手指的方向望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座巍峨的大山,然后,便在山顶上看到了一团火光,当下刘邦有些愕然地道:“那不就是一堆篝火么?楚军余孽怎么跑山顶上去了?”

“篝火?”张良摇了摇头,说道,“不,那是烽火!”

说此一顿,张良又指了指四周,然后接着说道:“大王你看,不仅那山上有,附近的不少山头上也有烽火,显然,楚军就是通过这些烽火来传递信息,古人以烽火示警,项庄却用烽火来聚兵啊,好一个烽火聚兵!”

“烽火聚兵?”刘邦顿了顿,又道,“可前方烽火有将近十处,方圆更是几十里,又怎么知道哪个方位才是楚军的集结地呢?”

张良微微一笑,手指前方说道:“大王你看,别的山头上都只有一堆烽火,唯独那个山头上却有三堆烽火,如果臣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方位应该便是楚军的集结地!”

“嗯?”刘邦顺着张良手指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对面山头上有有三堆烽火。

当下张良又向刘邦献了一计,刘邦听了不禁大喜过望,当即又吩咐陈平道:“陈平,即刻收集军中所有布匹,连夜缝制这种干粮袋,再命伙头军连夜炒制干粮,这次,孤要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哼哼,哈哈哈哈……”

天快亮时,分头转进的各路楚军便纷纷赶到汇合了。

昨天晚上的偷袭很顺利,被偷袭的那路汉军可能是刚进山的缘故,警惕xìng明显不高,结果被楚军杀了个措不及防,最终楚军大破汉军,斩首两千余级,而楚军自身的伤亡却不足一百人,其中只有不到五十人战死。

这样的战果看起来似乎很夸张,其实不然。

进山围剿的汉军虽然也是精锐,但又岂能跟楚军相提并论?

要知道现在的四千楚军,绝大多数可都是从垓下战场上杀出来的,接着又经历了从东城到寿春的长途急行军,不是战斗力超强、身体素质超好的百战老兵,根本就活不到现在,既便是后来入伍的青壮,在经历了连续的恶战后,现在也完全成熟了。

更何况,项庄现在已经完全取代了项羽在楚军将士心目中的地位。

现在,项庄就是楚军将士心中的战神,只要有项庄在,楚军的军心就会坚如磐石,只要有项庄在,楚军的斗志就会坚逾金铁!这样一支楚军,击溃一支数量不及自身的汉军,并且还是夜间偷袭,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楚军连续六次大破汉军,所有将士无不欢欣鼓舞。

这会,桓楚、季布、萧公角、钟离昧、虞子期等大将正聚在一起低声说笑,他们说话的音量不高,气氛却异常的热烈,显然,楚军连战连捷,使他们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好,现在再回想垓下之战,似乎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痛快,太痛快了!”桓楚道,“这才半个月,就已经杀了刘邦将近两万人!”

萧公角也兴奋地道:“这样下去,最多半年时间,刘邦的二十万大军就全完了!”

“我看根本不用半年!”季布道,“等刘邦大军只剩下不到十万人时,各路诸侯还有谁会听从他的号令?到时候呀,各国联军也就土崩瓦解了。”

“哈哈哈,那时候咱们就能回江东,就能回家了!”

“他娘的,让你们一说老子还真有些想回家了,这几年老子不在家,也不知道家里那几个婆娘给老子生了多少个野种了,不过,不管是谁的种,只要下在老子的圈里,那就是老子的崽,他就得跟老子的姓,哈哈哈……”

几员大将神情踊跃,项庄却不敢这样乐观。

楚军的确是打了几次大胜仗,也歼灭了不少汉军,却根本不足以改变什么!

汉军是吃了几次败仗,也损失了小两万人,可刘邦仍有将近二十万大军,相比项庄的四千多残部,仍然占据着不成比例的压倒xìng优势,而且,刘邦有张良、陈平两大牛人辅佐,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汉军一直吃亏?显然不会!

一旦张良、陈平破解了烽火聚兵的秘密,局面又会怎样?

烽火聚兵,虽然自古未有,可是以张良、陈平之能,只要让他们亲眼看到了烽火,要发现其中的秘密,想来应该不难吧?

再回头,望着密林里或躺或坐,正在休整的楚军将士,项庄忽然感到了一丝浓浓的危机感,看来有必要加强警戒力度了,楚军已经偷袭了汉军六次,可千万不要反过来被汉军给偷袭,真要是被汉军给偷袭成功了,楚军只怕立刻便有覆灭之虑!

那是因为,汉军兵力雄厚,连续六次大败也不过只是伤了皮毛,楚军却连一次失败都承受不起,如今,楚军要想生存,要想活命,就只能打胜仗,打胜仗,接着再打胜仗,楚军绝不能败,哪怕只败一次,立刻就会万劫不复!

楚军现在就是在走钢丝,一旦失足就全部玩完!

当下项庄把荆迁叫到跟前,问道:“荆迁,斥候队派出去了吗?”

“上将军放心,已经派了。”荆迁揖了一揖,又道,“两边山口都派了斥侯队,而且前出至少十里,汉军别想偷袭我们。”

项庄抬头看了看峡谷两侧的密林,忽又问道:“山上呢?”

“山上?”荆迁闻言愕然,汉军可不是楚军,难道他们也能翻山越岭钻林子?

项庄皱了皱眉,吩咐道:“从今天开始,宿营地四周的山口要派斥候队,附近山上也要派出斥候队,而且还要派两队!一队遭遇不测,另一队立刻吹号示警!”密林之中视线不够开阔,很容易遭到敌军斥候队的偷袭,所以必须设双岗。

“诺!”荆迁轰然应诺,旋即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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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张良的反击

刘邦正在大帐里来回踱步,张良、陈平则跪坐在席上,尽管刘邦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焦躁,张陈两人脸上的表情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九路甲兵正严阵以待,夏侯婴、郦商也已经各领五千精锐悄悄出发了。

这一万精锐全都是百里挑一的军中健儿,不仅身材长大,体格健壮,而且全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更重要的是,他们全都效仿楚军携带了单兵口粮,满满一布袋的干粮,足以保证他们七天内不用生火煮饭!

有了干粮,就没有了辎重骡车之累,汉军也终于可以翻山越岭对楚军进行偷袭了,这就是张良的反击,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楚军的藏身地点也已经找到,在窥破烽火聚兵的秘密之后,楚军集结的大致地域也就基本确定了,张良遂即派出了门下最得力的游侠——青皮!

青皮只是绰号,真名却从不示人,既便张良也不知道。

青皮武艺高强,善使一百二十斤重的铁锤,曾追随张良在古浪博沙刺杀秦王,可惜未能成功,不过,行刺其实并非青皮所长,青皮真正厉害的是跟踪、刺探!而这一次,青皮也同样没让张良失望,很快,他就刺探到了楚军的确切行踪。

现在,情势已经完全逆转了,变成汉军在暗,楚军在明了!

正在来回踱步的刘邦忽然停下脚步,然后击拳击掌,恨声说道:“孤真想看看,当楚军遭到我军夜间偷袭时,又会有怎样的表现?”

陈平道:“不管什么军队,遭到偷袭时表现应该都差不多吧。”

张良却摆了摆手,洒然道:“大王不必过于着急,如今楚军的行踪已尽在我军掌握,所以,既便这次偷袭重创不了楚军,以后也仍有机会,楚军毕竟不比我军哪,我军被创六次却只伤及皮毛,而楚军呢?只要一败便将土崩瓦解!”

“最好能生擒项庄。”刘邦点了点头,恨声说道,“孤要亲手砍下他的头颅,剜出他的心脏,活祭樊哙、淳于虎、殷复他们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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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小儿,受死吧!”

一道铁塔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项庄面前,旋即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已经闪电般斩向了他的颈项,项庄顿时大吃一惊,急要闪躲时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灌了铅,根本就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刀斩向自己的脖子。

正当项庄自忖必死时却猛然惊醒,原来竟是南柯一梦。

“呼。”项庄忍不住长长地舒了口气,心忖活着真他妈的好。

刚才只想打个盹解解困,不想竟然就睡着了,而且还做了这么个极不吉利的噩梦,竟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现在整个背脊都还是凉嗖嗖的。

抬头看看天色,此时已经是深夜,再过片刻全军就该开拔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项庄心里却总觉得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也许是因为刚才的噩梦,也许是因为他的第六感,反正他觉得今天的情形有些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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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夏侯婴的五千精兵就在左近的密林里,正在悄然逼近。

林子里的光线很暗,虽然算不上伸手不见五指,却也差不太多了,好在这片林子是大松树林,地面上落了厚厚的松毛,既便摔倒也不要紧,而且不会发出声响。

从密林里往外看,甚至可以看到隐约的篝火堆,那肯定是楚军的营火!

霎那间,夏侯婴嘴角便绽起了一丝狰狞的杀机,这些可悲的南蛮子,都死到临头了,只怕还在想着怎么去偷袭山口外的汉军吧?

只可惜,他们没机会了,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夏侯婴正幻想杀戮楚军的场面时,在前面探路的斥候队忽然传来了几声猫头鹰叫,夏侯婴便赶紧扬起了右手,身后正缓缓跟进的五千精兵便逐次停了下来。

夏侯婴再来到前面时,只见斥候队正缩在一颗横倒的大树后面。

张良派来带路的青皮遂即迎了上来,低声说道:“将军,前面有楚军的斥候!”

夏侯婴顺着青皮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前方空地中间隐隐约约有块大石头,上面有两道模糊的人影,一个站着没动,一个则在来回走动,由于那块石头四周非常空旷,月光照下来,所以才被楚军斥候发现了。

看到这情形,夏侯婴也有些挠头,由于前面的地势太过开阔,靠近偷袭基本不可能,如果用弓箭手猎杀,则又很难确保将两人一起射杀!

夏侯婴自己也没把握,当即向斥候队率道:“去把楼烦叫来!”

斥候队率领命而去,很快又带着个身材长大的胡人来到了夏侯婴跟前,这个胡人便是楼烦,楼烦其实是个蛮族部落的名称,这个胡人显然就是楼烦人,只是汉军将士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便索性便以楼烦称呼他了。

夏侯婴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前方空地上的那两道身影。

楼烦冷冷地点了点头,旋即挽开强弓又将一枝拇指粗的狼牙重箭搭在了弦上,弓臂绷紧的嘎嘎声中,强弓很快就拉成了满月状,某一刻,那空地上的两道黑影正好重叠,楼烦微眯的双眼霍然睁开、精芒毕露,旋即松开了弓弦。

只听嗡的一声响,前方那两道黑影应声就倒,竟是一箭俩命!

“好!”夏侯婴忍不住喝了声彩,然而,他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话音方落,前面的密林里却骤然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寂静的夜空下,低沉苍凉的号角声显得极为刺耳,也极其碜人!

“可恶!”夏侯婴知道形迹已经败露,汉军再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向前逼近了,不过双方相距已经足够近了,既便楚军有所防备那又怎样?左右两路精兵,整整一万大军,难道还灭不了楚军三四千残兵?当下夏侯婴厉声喝道,“打起火把,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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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项庄心神不定时,苍凉的号角声忽从左近密林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项庄顿时大吃了一惊,原本,在峡谷两侧密林里设置斥候只是为防万一,却不想竟然真的就起了作用!?

尤其让项庄吃惊的是,汉军竟然没走山口大路,竟然也是翻山越岭跑来偷袭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刘邦、张良、陈平他们已经完全洞悉了楚军的战术,现在,他们反过来要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了!

不愧是陈平!

不愧是张良!!

不愧是刘邦!!!

当下项庄霍然起身,又锵然抽出横刀,厉声大吼道:“集结,紧急集结!”

左近密林里既然发现了汉军奇兵,那么右侧密林里肯定也有,以张良、陈平的老辣,怎么可能顾头不顾腚?又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所以,如果再分兵往右侧林子里钻,那是找死!

为今之计,只有集中兵力往山口方向突围,不管前边有多少路精兵,打垮便是,也不必理会有多少人,杀光便是!

转瞬之间,项庄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不管这个决定对也好,错也罢,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犹豫!

正坐在地上休息的楚军将士便纷纷起身,开始紧张地列队。

几乎是同时,无数的火把突然从左近密林中亮了出来,通明的火光中,难以计数的汉军甲士正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大剑,潮水般冲杀了下来。

面对突如杀出的汉军,楚军将士也不禁骚乱起来。

“吼……”项庄陡然仰天咆哮,须发皆张,犹如发怒的狮子。

这一声嘹亮至令人窒息的咆哮,竟如狼王的长啸,一下就震慑住了骚动的狼群!

待稍稍吸引住楚军将士的注意,项庄又扬起横刀,刀尖遥指前方山口,森然喝道:“大家不要惊慌,随我杀出去!”

“杀出去!”高初以刀击盾,仰天咆哮。

“杀出去!”荆迁以拳撞胸,仰天长嚎。

“杀!杀!杀!”两人身后,五百亲兵狼嚎响应!

霎那间,四千多楚军便如山呼海啸般怒吼起来,项庄再刀往前一引,四千多楚军顿时便如决了堤的洪水,向着前方山口蜂拥而去,汉军虽从左近密林中蜂拥而下,可那又如何?你们走你们的,我们走我们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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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谷中的楚军残部不仅没有混乱、溃散,甚至还迅速做出了反应,试图从前方山口突出重围,夏侯婴不禁心头骇然,这真的是从垓下战场上逃出来的溃兵吗?这样的从容,这样的冷静,简直就是精锐中的精锐,又哪有半点溃兵的样子?

难怪此前,楚军竟能先破樊哙,再破李左车!

难怪此前,楚军竟能连续击破六路汉军,斩首两万级!

不过,无论楚军有多冷静,多骁勇,今夜也仍然难逃败亡的结局!

倏忽之间,夏侯婴嘴角已经绽起一抹狰狞的杀机,脚下也猛然开始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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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汉军从左侧密林蜂拥而下,四千多楚军则沿着峡谷席卷向前。

眼看楚汉两军就要擦身而过时,右前方的密林里陡然也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

项庄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对刘邦、张良、陈平也从不抱有幻想,可是真当右侧密林里也响起号角时,他还是感到如坠冰窟。

两面夹击,果然是两面夹击!

前方山口外,必然还有汉军阻截!

尽管已经非常小心,不想却还是落入了张良的算计!

张良,不愧是张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人命啊!

项庄一边扬刀飞奔,一边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了下来,当此之时,楚军的生死存亡全在他的一念之间,一步踏错,立刻便是全师败亡之结局啊!#################################################ps:感谢锕铈钍万赏,祝贺锕铈钍成为《楚汉争鼎》第一位长老!感谢、刺骨的冰凉、♂温柔杀手♀、葉落無情、maomaomao365、纯情小猪猪、秀天姿、1314亲切亲切、★逍遥浪漫★、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38章 老子来断后!

项庄猛然抬头,黑压压的汉军正从左侧密林蜂拥而下!

再回头,右侧密林里也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隐隐可以看到无数汉军甲士的身影,最多再过片刻,这支汉军也将蜂拥而下。

现在,再回头往身后山口突围已经晚了!

而且,身后山口未必就是坦途,说不定更加危险!

现在,摆在楚军面前的活路只剩一条,那就是,冲出去,在两股汉军合拢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前方山口!

冲出去了,或者还有一线生机!

冲不出去,一切都将结束!不但复楚大业将化为泡影,他项庄还有四千多楚军将士的性命也将不保!

退缩?只能是死!

溃逃?只能死得更快!

向前!只有向前突击,楚军才有活命的机会!

项庄迅即做出了决断,脚下更是片刻不曾稍歇,一边飞奔向前,一边仰天怒吼:“加快速度,加快速度,全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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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给我追!”夏侯婴同样神情如狂。

眼看着到嘴的肥肉又溜了,夏侯婴又岂能不急?

既便明知道山口外还守着好几路精兵,既便明知道楚军绝对不可能突出重围,夏侯婴也还是恨不得立刻追上楚军,更恨不得亲手斩下项庄的首级,项庄和这几千楚军残部可是最后的战功了,他夏侯婴绝不甘心拱手送人!

项庄就是我夏侯婴的,谁也不许跟老子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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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再快点,给老子再快点!”夏侯婴着急,郦商更着急!

同样带着五千精兵,同样的轻装急进,可他郦商却居然比夏侯婴慢了好几拍,对面,夏侯婴的五千精兵都已经冲出密林,眼看就要冲进峡谷了,可他郦商的五千精兵却还在密林里匆匆急进,眼看着这功劳就要落入夏侯婴手里了,郦商能不急?

“加快速度!”郦商一边飞奔,一边不停地催促麾下士卒,“追上去,给老子追上去,杀光南蛮子,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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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老鹰从悬崖上的巢穴里惊起,扑翅着飞到了峡谷上空。

从峡谷上空居高临下俯瞰下来,只见一群人类打着明晃晃的火把,就像一大群受了惊吓的麋鹿,正沿着峡谷往东南方向仓皇奔跑,在它们左后侧,另一群人类则像一群发现了猎物的鬣狗,正从林子里蜂拥而出,在右后侧,还有另一群鬣狗正在林子里嗷嗷追赶。

老鹰的视野继续向前延伸,在七八里外的峡谷谷口,还有一大群人类正在逼近。

“咻……”看清了这一切,老鹰顿时振了振翅膀,对着远处的夜空发出了一声尖啸,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围猎,正沿着峡谷向前奔跑的那群猎物,明显已经陷入了重围,好几群鬣狗正驱赶着它们,很快就要把他们撕成碎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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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里外的汉军大营内,刘邦正跟张良、陈平据席对饮。

时不时的,刘邦就会抬头看看低垂的帐帘,或者侧耳聆听是否有脚步声靠近,神色也不免略略有些焦躁,甚至连刘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把项庄视为了心腹之患,正因为把项庄当成了祸患,刘邦今天才会如此失态。

不过,真的有必要把项庄小儿视为心腹大患吗?

项庄不过几千残兵,而他刘邦却几乎已经拥有了整个天下!

想到这里,刘邦不禁哑然失笑,当下又向张良、陈平举起了酒觞,笑着说道:“来,子房,陈平,陪孤再喝一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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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谷内,四千多楚军正向前奋力奔跑,他们已经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楚军身后,五千汉军也同样使出了吃奶的劲,不过让夏侯婴感到无比愤怒的是,他的五千精兵居然跑不过前面的楚军残兵,仅仅跑了不到五里路,两军之间的距离就已经由刚开始的不足百步拉开到了将近半里!

尤其让夏侯婴不敢相信的是,竟然没有一个楚兵掉队!

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军队,却至少已经有好几百人掉队了!

这一刻,夏侯婴也只能庆幸,幸好大王和张良先生早有安排,否则,只凭他跟郦商的两路奇兵,还真未必能咬住楚军余孽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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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多楚军堪堪就要冲出山口时,两名楚军斥候却从山口外飞奔而进!

看到迎面而来的己方大军以及奔跑在最前面的项庄,两名斥候顿时大急,一边张开双手试图阻挡大军前进,一边连声大吼。

“上将军,外面有汉军,外面有汉军!”

“不能往前,不能再往前了,外面有汉军!”

项庄闻言顿时心头凛然,他早就知道,张良用兵,绝不会给人留下余地!

然而,真正事到临头时,项庄也一样会感到无比的恐惧,也一样会感到深深的绝望。

只不过项庄很快就从恐惧和绝望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因为他知道,战争从来只相信铁和血,命运女神从来只垂青勇敢的士兵,恐惧和绝望只会摧毁你的意志,让你死得更快!只有忘记恐惧,抛掉绝望,你才能活到最后!

“荆迁!”项庄脚下不停,突然回头怒吼。

荆迁紧跑两步追上项庄,大声道:“小人在!”

“告诉钟离昧,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楚军次将军,全军由他统率,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垮前面挡路的汉军!高初,你带亲兵营,随本将军留下断后!”

“诺!”高初轰然应诺。

不过,荆迁却是毫无反应。

荆迁,他是粗鲁,却也知道留下断后意味着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快去!”项庄扭头怒吼。

“不,上将军,大楚不能没有你,楚军更不能失去你!”荆迁猛然摇头,神情狰狞,旋即回头向身后跟进的几个队率嘶声怒吼,“你们几个,跟老子留下!”说罢,荆迁即带着百余亲兵斜斜地跑向了山口右侧,准备留下断后。

荆迁!好样的!项庄在心里默念一句,扬刀继续前冲。

时间紧急,项庄根本就来不及跟荆迁争,甚至也来不及多说什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楚军打垮前面挡道的汉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留下断后的荆迁以及百余亲兵白白牺牲!紧了紧手中横刀,项庄再次仰天咆哮:“杀……”

“杀!”高初咆哮着,一边奋力奔跑,一边扭头望向荆迁,心里却默默地想,荆迁,好兄弟,来世,我们还做兄弟!

“杀!”

“杀!”

“杀!”

“杀!”

奔涌如潮的脚步声中,楚军各部纷纷冲出了山口。

萧公角带着本部五百部曲最后冲出山口,一扭头却看到了守在山口右侧的荆迁以及百余亲兵,心中纳闷便厉声喝问道:“荆迁,你不护在上将军身边,守在这里干吗?”

“萧将军赶紧走,追随上将军合力打垮山口外的汉军!”荆迁揖了一揖,又道,“至于后面的追兵,就交给小人了!”

“你要断后!?”萧公角厉声道,“就凭你这百十号人?”

荆迁铿然抽出环首刀,森然喝道:“汉军要想过,除非从小人尸体上跨过去!”

“好小子,有种!”萧公角说此一顿,又厉声喝道,“不过断后这样的大事,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小小的军侯!荆迁,带上你的人,马上给老子滚,记住,你们亲兵营的任务是保护上将军的安全,老子才是后军主将,该留下来断后的是老子!”

说着,萧公角就已经停了下来,五百部曲也纷纷停了下来。

“萧将军!”这样的情形明显出乎了荆迁的意料,当下吃声说道,“你!?”

“你什么你?给老子滚!”萧公角勃然大怒,劈手在荆迁脑门上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扇得狠,险些连荆迁头上系的皮弁也给扇了下来。

意识到萧公角绝非说笑,自己如果拒不遵从,这家伙很可能会砍下自己脑袋,荆迁顿时心头凛然,旋即回头大吼道:“走,我们走!”

目送荆迁带着百余亲兵如飞而去,萧公角脸上不由浮起了一丝淡淡的苍凉。

萧公角是后军主将不假,可他并不是非留下来断后不可,因为上将军并没有下令!

但是,萧公角还是毅然留下了,因为他很清楚,仅凭荆迁百余亲兵,绝对挡不住身后的汉军追兵,既便是他的五百多部曲,也同样坚持不了太久,但是,身为楚国大将,身为后军主将,这是他萧公角的责任!何谓责任?唯死而已!

萧公角缓缓转身,又缓缓抽出了沉重的双刃大剑。

萧公角身后,五百多部曲也缓缓结成了密集的圆形防御阵形。

抬头往前看,黑压压的汉军甲士正举着火把,扬着冷森森的利剑蜂拥而来,那密集而又急促的脚步声,犹如潮水汹涌,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犹如天边惊雷,倏忽之间,萧公角嘴角已经绽起一丝冰冷的杀机,有我萧公角在,你们别想从这过去!

第39章 浴血

幸暨手持双戟,犹如一尊铁塔,傲然肃立!

前方,黑压压的楚军残兵正如汹涌的潮水席卷而来,身后,三千精兵已经横戈沉戟,严阵以待,夏侯婴和郦商终究没能干掉项庄,甚至都没能拦住他!现在,就看他幸暨的了!项庄小儿,有我幸暨在,你休想从这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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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一边飞奔,一边急速地盘算着楚军的出路。

前方百步开外,数千汉军已经完全摆好了防御阵形,正静静地等待楚军上前厮杀,这路汉军的目的很明确,他们不求击败楚军,只求拖住楚军!只要拖到夏侯婴、郦商到来,他项庄纵有逆天之勇,也不可能改变楚军败亡的结局了。

喘口气的功夫,汹汹而进的楚军就迎上了汉军!

项庄长嚎一声,犹如一头威风凛凛的狼王,带着一大群獠牙毕露、利爪尽出的野狼,猛烈地突进了摆好阵形的汉军阵中!

项庄选择了强行突击,而不是避走遁逃!

因为项庄很清楚,一旦他选择避走遁逃,则楚军立刻就会军心涣散,立刻就会兵败如山倒,因为这不是有计划有预谋的撤退转进,而是逃亡!在逃亡途中,如果连你堂堂上将军都只顾着落荒而逃了,又还有谁会奋勇向前,殊死拼杀?

这时候,项庄只有身先士卒,浴血拼杀,楚军残兵才会云集景从!

但是,既便是强行突击,项庄也还是选择了一个极其刁钻的突破口!

尽管汉军主将就杵在阵形的最前面,但项庄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采取擒贼擒王的战术,这次,项庄选择的突破点是汉军的前腰部,尽管时间仓促,项庄根本无法仔细考量,但他还是凭着近乎野兽的本能,做出了最合理的选择!

现在,对于楚军残兵来说,最要紧的就是尽快突围!

眼前这几千汉军明显是有备而来,如果直接从中路突击,突击距离就会极大增加,如果从边路突击,则汉军很可能变阵反卷,将楚军拦腰截成两段,所以只有从前腰部突击,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垮汉军,突出重围!

项庄犹如一头暴怒的狼王,猛烈地撞进了汉军阵中。

七八枝长戟几乎同时刺到,项庄手中的横刀猛然下剁,七八枝长戟顿时全部折断,戟尖落了满地,项庄脚下猛然踏前,手中横刀再顺势往上斜撩,挡在面前的汉军甲士顿时被来了个大破膛,几截肚肠顿时便从绽开的腹腔里跳了出来。

汉军甲士猛然低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破开的腹腔,旋即惨烈地哀嚎起来,旋即更多的肚肠又从腹腔里汩汩涌出,汉军甲士死死抓住肚肠拼命地想塞回到自己肚子里,然而,不等他如愿,汹涌跟进的楚军锐士已经把他撞翻在地。

“死!”高初大吼一声,手中环首刀闪电般刺进了一名汉军甲士的嘴里,再顺势往下猛然一划拉,竟然将汉军甲士的下巴整个划拉了下来,锋利的刀锋甚至还把汉军甲士的脖子也切了开来,一下就露出了森森白骨,还有血赤糊拉的喉管。

高初身后,百余锐士挥舞着锋利的环首刀,奋勇向前!

兵器撞击声,刀剑及肉的噗噗声,两军将士的喝叱怒骂声,还有阵亡将士惨烈到令人牙垠发紧的哀嚎声,霎时便交织成了一片!由项庄亲自担任箭头,又由百余亲兵锐士组成的锥形冲锋阵,霎那之间就便猛烈地刺入了汉军的圆形防御阵!

百余亲兵锐士身后,楚军各军各营亦奋勇争先,趁势掩杀!

三千多楚军残兵情急之下拼起命来,那股狠厉势头绝对是不可阻挡的!

还是那句话,只要项庄战心仍在,楚军就战心仍在,只要项庄斗志未失,楚军就一定会浴血拼杀,至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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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里开外,夏侯婴的五千精兵已经追到山口。

然而,让夏侯婴越发暴怒欲狂的是,山口竟然被数百楚军给堵住了!

山口虽然够宽,但如果要想绕过这股楚军,那就得跨过小河上到对岸,这至少会耽搁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而半个时辰之后,只怕项庄早已经带着楚军残部突围而去了!而这,是夏侯婴所绝对不允许的!

“突击,全军突击!杀光他们!”

夏侯婴一边大步飞奔,一边引剑长嚎!身后,五千甲兵脚步未停,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山口外的五百楚军碾压了过来。

转瞬之间,两军便已迎面相撞!

“哈!”夏侯婴暴喝一声,手中大剑已经向着萧公角当头斩下。

“嘿!”萧公角夷然不惧,手中长剑猛然扬起,毫无花巧地迎了上去,只听“锵”的一声剧响,一股狂野的巨力顿时倒卷而回,萧公角立足不稳,顿时蹭蹭退下了两步,脸庞上也顷刻间涌起了一团酡红。

对面,夏侯婴却足足退开了三步!

“萧公角!”夏侯婴只觉双臂酸软欲死,心头更是凛然,嘴上却兀自厉声大吼道,“现在弃剑,我家大王还能饶你不死!”

“弃剑投降,饶你不死!”

“弃剑投降,饶你不死!”

“弃剑投降,饶你不死!”

夏侯婴身后,数百亲兵三呼响应。

萧公角再次扬起大剑,剑尖直指夏侯婴咽喉,冷冷地道:“夏侯婴,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了,来吧,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既然这样,那就受死吧!”夏侯婴说罢,猛然举起右手再向前狠狠一压。

霎那间,五千甲士便已经剑戟并举,犹如汹涌潮水般席卷了上来,五百楚军虽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却全无一丝惧色!今日死便死了,只要能拖住汉军片刻,只要能替上将军及主力大军的突围赢得时间,死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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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项庄暴喝一声,横刀狠狠斩落。

只听咔喇一声响,顶在面前的包铁木盾霎时碎裂,横刀去势未减,又将躲在木盾后面的汉军司马斩成了两爿,项庄再抢前两步,右脚猛然踹出,挡在面前的另一名汉军司马顿时连人带盾被踹到了十步开外,落地后更是七窍流血,眼见不活了。

项庄再抢前两步,横刀四顾,却发现面前已经空了,竟识到已经突破敌阵,项庄当即转身回头,高举横刀仰天长啸:“吼,汉军败了!”

“上将军威武!”高初血透重甲,振臂怒吼。

“上将军威武!”百余锐士誓死追随,山呼响应。

“上将军威武!”近四千楚兵神情如狂,仰天咆哮,声势撼天!

汉军的确败了!三千甲兵已经土崩瓦解,正向着两侧漫山遍野地溃逃,这一刻,他们只想尽快逃离战场,尽快远离杀红了眼的楚兵,有多远逃多远,这群南蛮子,真不是人啊,他们就是一群野兽,一群发了狂的野兽!

是的,楚军现在就是一群野兽,一群杀红了眼的野兽!

“不许跑,不许跑!”幸暨举剑连连怒吼,试图止住溃兵,但是,根本没人理他,有个汉军屯长甚至还故意撞了他一下,险些将他撞翻在地,都到这份上了,连猬集如林的圆形防御阵都让楚军给突破了,这仗还怎么打?

“可恶!”幸暨气得暴跳如雷,正要挥剑砍人时,蚀骨的寒意忽从脑后袭来,急回头看时,只见一抹寒星已经刺破虚空,一下就射到了他的面前,下一刻,蚀骨的冰寒从咽喉部位迅速漫延全身,所有的力量顿时便如潮水般从他体内退走。

有些困难地低下头来,幸暨最后看到的是一枝箭,一片翎羽。

百步开外,高初森然一笑,又从背后箭囊里取出了一枝狼牙羽箭,旋即挽开强弓,冷森森的箭锋再次盯上了新的猎物,一个身披重甲、头戴皮弁的汉军司马!右手松处,只听得弓弦嗡的一声崩响,百步开外的汉军司马应声便倒。

“好小子,箭术有长进!”项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高初身边,用力拍了拍高初的肩膀以示勉励,旋即又道,“吹号,停止追杀,立即转进!”

“诺!”高初轰然应诺,又以最快的速度将十几名号角手召集了起来。

片刻后,低沉苍凉的号角声便已响彻长空,正在追杀的楚军残兵便纷纷收住脚步,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到了一起。

“走!”项庄举起横刀往前一引,当先疾走。

张良用计,刘邦用兵,又岂止这些?这只是击破了其中的一路汉军而已,前面,肯定还有更多的汉军在等着他们!但是,还是那句话,只要我项庄还有一口气在,楚军就绝不会放弃抵抗,更不会束手待毙,楚汉之争,仍未结束!###########################################################ps:感谢烟尽人散一万赏,祝贺烟尽人散、纯情小猪猪成为《楚汉争鼎》的舵主!感谢、厕鬼、maomaomao365、╆纳兰布衣╅、星空的物语、lorna、助纣为虐啊、纯情小猪猪、★逍遥浪漫★、太笨啦你、帝酷love、青々莲、游龙戏凤abc、1314亲切亲切、高高山顶立、列兵蓝颜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40章 死战

听到前方传来的号角声,夏侯婴就知道坏事了!

显然,幸暨的三千精兵没能拦住楚军残兵,这号角肯定就是楚军的集结号,楚军残兵已经打垮了幸暨的军队,现在正在集结,马上就要跑了!

这一刻,夏侯婴急得脸都快绿了,楚军就要跑了!

可是急也没用,萧公角的几百残兵就死死地挡在前面,过不去!

常言道一人拼命,十人难当,五百楚军残兵死战拼命,又岂是儿戏?

夏侯婴五千精兵足足猛攻了小半个时辰,付出了数百人的代价,却愣是无法打垮眼前这支兵力尚不及汉军十分之一的楚军残部!

郦商的五千精兵早已追了上来,却同样被堵在了这里。

这会儿,郦商已经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就过河绕道呢。

“夏侯婴,你是干什么吃的?五千人打几百人,小半个时辰了居然还打不垮?”郦商情急之下,说话也就没那么客气了,“你是怎么带的兵,怎么打的仗?等你打垮了这一小股楚军残部,项庄早就带人跑没影了!”

“你能带兵,你能打仗?”夏侯婴怒道,“那你来!?”

“我来就我来,叫你的人闪开!”郦商毫不相让,旋即又回头喝道,“上,给老子上,杀光前面的南蛮子,干掉一个赏一百钱!”

郦商这一句话,却顿时点醒了夏侯婴。

当下夏侯婴纵身跳到了山口一块巨石之上,厉声大喝道:“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干掉一个南蛮赏一百钱,干掉萧公角,赏一万钱!”

话音方落,所有听到的汉军甲士顿时士气大涨。

“杀光南蛮子,将军说了,干掉一个赏钱一百!”

“一万钱!?他奶奶的,这一万钱老子拿定了!”

“那个萧公角就是老子的,谁也不许跟老子抢!”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诱人的赏金面前,汉军甲士顿时一个个都红了眼,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向猬集一团的楚军残兵发起了潮水般绵绵不绝的进攻,杵在楚军阵前的萧公角更是成了众矢之的,遭到了十几个汉军小校的惨烈围攻!

“嗬!”萧公角大喝一声,左手持盾撞开两名汉军屯长的长剑,右手重剑趁势毒蛇般刺了出去,一名汉军屯长猝手不及,顿时被刺了个对穿!

然而,不等萧公角拔剑,另一名汉军屯长已经收回长剑,疾斩而下,与此同时,四枝寒光闪闪的长戟也是同时刺到,戟刃直指萧公角胸腹要害!

生死关头,萧公角毅然弃剑,再双脚重重一跺,整个人便已经腾空横起,瞬息之间,四枝长戟便已经贴着他的背脊划过,锋利的月牙刃一下就划开了他的铠甲战袍,又在他的背上留下了四道深可及骨的血槽,殷红的鲜血霎时喷泉般激溅而起

“呃啊……”吃痛之下,萧公角顿时无比凄厉地惨叫起来。

但是,遭此重创之后,萧公角的兽性也被彻底激发,贴着四枝长戟的戟杆顺势横滚,左手大盾顺势横扫,两名汉军队率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大盾锋利的边缘切断了脖子,霎那之间,两颗头颅已经抛飞而起,激血更是喷溅如雨。

“唆!”又一枝铁戟疾刺而至,锋利的戟尖一下就刺穿了萧公角右肋。

“啊啊啊……”萧公角越发惨烈地嚎叫起来,右手却猛然反撩,一下就攥住了背后偷袭的铁戟,下一刻,只听得“绷”的一声,萧公角竟生生折断了铁戟,旋即手执断戟,顺势反身疾刺,背后偷袭的汉军军侯顿时便被自己的铁戟刺穿了面门。

趁此间隙,又是一枝大戟横扫而至,正中萧公角的右脚胫骨,只听“喀”的一声脆响,萧公角的右脚胫骨便已生生碎裂,萧公角再站立不稳,惨叫着栽倒在地,几乎是在他倒地的同时,另外两把长戟又在他的背上划出了两道血漕。

“受死吧!”一名汉军司马踏前两步,挥剑就照着萧公角面门刺落。

然而,不等汉军司马手中的大剑刺落,萧公角手中的那截断戟就已经无声无息地刺进他的下腹,汉军司马强壮的身躯便猛然顿住,萧公角再顺势一搅,锋利的戟刃便将汉军司马腹腔里的器官搅了个稀烂,破碎的脏器便纷纷从伤口里汩汩流淌而出。

汉军司马顿时无比惨烈地哀嚎起来,只是才嚎了几声便即气绝身亡。

看到萧公角分明已经身受重伤却还是悍勇骁锐,附近的汉军甲士及将校无不骇然,一时之间竟再没人敢上前。

萧公角这才以断戟柱地,挣扎着站了起来。

夏侯婴的身影再次出现,以重剑虚指萧公角,厉声喝道:“萧公角,老子念你也是一条好汉,今天不想杀你,投降吧!”

“桀桀桀。”萧公角惨笑三声,旋即无比狰狞地嘶吼道,“夏侯婴,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在,你他娘的就休想过去,休想!”

“休想!”

“休想!”

“休想!”

剩下的百余楚军残兵山呼响应。

“死战!”萧公角又举起断戟,仰天咆哮。

“死战!”

“死战!”

“死战!”

百余残兵群情汹汹,其声似铁,其势如潮!

夏侯婴心头凛然,这真是一群值得尊敬的勇士,萧公角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不过,两军交战,对敌人最好的尊敬方式就是亲手斩下他的首级,当下夏侯婴再度扬起大剑大步前冲,一边厉声喝道:“萧公角,受死吧!”

“来吧,来吧!”萧公角挥舞着如钵铁拳,将自己血肉模糊的胸膛拍得膨膨作响,一边又瞠目怒吼,“来吧,让老子看看你夏侯婴到底有几斤几两!”

“如你所愿!”夏侯婴在心底默默嘶吼一声,双手持剑猛斩而下。

萧公角连受重创,体力也已透支,心下却毫无惧意,当下扬起断戟毫无花巧地斩向夏侯婴的重剑,只听“锵”的一声响,萧公角的断戟顿时被荡了开来,夏侯婴下手绝不留情,重剑顺势就从萧公角肩上斜斩而过。

“噗……”血光崩溃,人头抛飞!

萧公角猛然感到身体一轻,旋即整个世界开始猛烈地旋转翻滚起来,原本吵杂喧嚣的杀伐声也迅速远去,耳畔迅即变得死一般寂静,萧公角目瞪口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然而,没等他回过神来,永桓的黑暗就已经将他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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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里外,近四千楚军残兵正向前汹汹急进。

项庄正奔行间,身后忽然传来了荆迁凄厉的声音:“上将军,上将军……”

项庄顿步回头,只见荆迁带着百余亲兵正飞奔而来,当下大怒道:“荆迁,你不是主动请缨留下断后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上将军!”荆迁惨然道,“萧将军,萧将军他……”

项庄霎时什么都明白了,当下拍了拍荆迁的肩膀,喝道:“走!”

“上将军,前面还有汉军!”前方斥候队忽然折返,而且带回了让人绝望的消息。

这时候,近四千楚军残兵堪堪转过一处山脚,果然看到前方两山之间的峡谷中,全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这一刻,项庄几乎彻底绝望了,他真想直接下令分兵上山钻林子,这时候分兵进山钻林子,他项庄多半可以活命,可楚军却必定完了。

咬了咬牙,项庄缓缓扬起手中横刀,锋利的刀尖遥遥指向前方黑压压的汉军,那一声狂野的咆哮几欲震碎整个夜空:“冲上去,打垮汉军!”

“打垮汉军!”

“打垮汉军!”

“打垮汉军!”

近四千楚军残兵山呼响应,气势如虹。

尽管血浸战袍,尽管气喘吁吁,却没有一人退缩!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楚军已经没有退路了,畏战?退缩?逃跑?投降?那都是死路一条!到了这个时候,只有誓死追随上将军,奋勇向前,从正面杀出一条血路,才有可能保住性命!不想死?那就往前冲,往前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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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里外,刘邦大帐。

张良、陈平正在对弈,刘邦则在一边观战。

此时,棋局已至中盘,陈平一条大龙已经被张良围住,陈平接连挑起了数次劫争,试图搅乱局势,却都被张良从容化解,从旁观战的刘邦便道:“子房啊,你的棋力又见长了,这局只弈了百余手,陈平就招架不住了。”

张良捋了捋颔下柳须,只是微笑不语。

论棋力,放眼整个天下张良也只佩服两人,一是范增,再是尉缭。

早年游历淮泗时,张良曾与范增对弈,两人连弈六局,张良却只胜了其中一局!至于另一位棋道高人尉缭,张良却未曾与其对弈,不过听范增说,尉缭的棋力犹在他之上,范增这话多半是谦虚之言,不过这也足见尉缭的棋力绝对不弱。

正所谓,对弈如兵争,棋力强横,用兵必然也厉害!

所以,张良很想知道,如果项庄背后的高人果真是尉缭,他又将如何化解楚军所面临的危机?要知道,此时项庄的楚军残部就如同陈平被围住的这条大龙,若没有足以逆天改命的妙手,单凭四处挑起劫争,已然是回天乏力了!

陈平幂思苦想好半天,才终于在天元位轻轻拍下一子。

张良抚须的动作顿时为之一顿,陈平这一手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旁边观棋的刘邦却是眼前一亮,这棋局,竟然又活了!#############################ps:本周是《楚汉争鼎》正式打榜的第三周了,也是最为关键的一周,剑客然望能上双榜,周点击以及周推荐,拜托大家了!当然,零点过的时候我会定时发布一章的,算是加更。

第41章 仍在掌握

“嗷……”项庄血透重甲,引刀长啸。

回顾身后,高初、荆迁及数百亲兵誓死相随,也全都已经血浸战袍。

再远处,数千汉军已经完全溃败,楚军残兵困兽犹斗,爆发出了最后的战斗力,汉军勉强抵挡了半个时辰,便即土崩瓦解!

不过,楚军残兵的凶悍突击也就到此为止了!

在经历了连续两场恶战,再加二十多里路的长途急行军之后,包括项庄在内,所有人都已经累得快趴下了,全军将士的体力都已经严重透支,如果再不找个地方休整下,楚军残兵是绝对不可能恢复战斗力了,也绝对经不起又一次的恶战了!

说到底,楚军残兵是人,而不是不知疲倦、不知劳累的机器!

可是,汉军会给楚军休整的机会吗?要知道楚军现在面对的可是张良,是张良啊!像张良这样的狠人,你能想到的他必定能想到,你想不到的他也还是能够想到,他又怎么可能给别人留下余地?

指望张良一时疏忽?别做梦了!

项庄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在前方,必定还有更多的汉军在层层截杀,而在后方,更有大量的汉军精锐正在穷追不舍!

穷寇莫追,绝不是刘邦跟张良的行事作风!

楚军残兵既然已经暴露了形迹,汉军又岂会心慈手软?

前有重兵堵截,后有大群追兵,楚军似乎真的是穷途末路了!

项庄深吸了一口冷气,竭力平复了一下快要因为缺氧而爆炸的肺部,脑子里的思维却开始急速地盘算起来。

继续往前突击?那是死路!

以楚军此时的体能状态,只怕是很难突破汉军的第三重堵截了,既便勉强突破了,前边必定也还有第四重、第五重……甚至更多,楚军残兵又能杀透几重?

停下来与汉军追兵决战?还是死路!

身后的两路汉军追兵可是兵力众多,虽然当时没仔细数,但只从声势上判断,每一路少说也在五千以上,而且,这一万人必然是刘邦麾下最精锐的军队,以楚军残部现在的兵力及体能状况,跟这两路汉军追兵决战,那绝对是自取灭亡!

那么,分兵上山?只怕这次分兵之后,楚军残兵就再不可能集结了吧?

不能往前走,不能停下来,也不能分兵上山,除了这些,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倏忽之间,项庄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小片干枯的芦苇丛,这片芦苇丛就耸立在前面不远的小河边,项庄不由心头微动,当即命荆迁取过他的强弓,又点起一支火箭,旋即将火箭扣于弓弦上,对着前方就是唆的一箭射出。

火箭平平地向前射出,足足飞了数百步才势竭坠入了河中。

借着火箭的微弱火光,项庄发现,这是一片极为广茅的芦苇荡,延绵足有数里,别说三千多人,就是藏下三万多人也绝对不成问题!唯一让人担心的就是,一旦形迹败露,汉军甚至不需要费一兵一卒,只需点几把火,就能让整支楚军灰飞烟灭!

但是,项庄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事到如今,也只能冒险了!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是死是活,是输是赢,就赌这一把了!

当下项庄把桓楚、季布叫到跟前,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遍,两人连连点头,又各自点起百余部曲打着火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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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时辰后,夏侯婴、郦商的大军终于追到了芦苇荡边上。

这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借着士兵手中火把的火光,虽然可以看到左近不远处有一小片干枯的芦苇丛,不过夏侯婴、郦商并不知道再往里不远还有一大片芦苇荡!更不知道项庄的三千多残兵此时就躲在这片芦苇荡里!

几乎没有片刻的停顿,夏侯婴、郦商的大军就继续追了下去。

夏侯婴、郦商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因为就在前面不到五里外,已经可以看到隐隐约约的火光了,这些火光已经分成了七八股,正在慢慢地往上移动,那肯定就是项庄的“楚军残部”了,他们终于还是分兵上山了。

“哈哈!”夏侯婴大笑道,“项庄小儿,你跑不掉了!”

一切都在张良先生的算计之中,楚军只要分头进了山,他们就别再想集结了!

郦商也长长地舒了口气,气喘吁吁地道:“夏侯婴,楚军残兵已经分兵上山,败亡就在须臾之间了,不如你我分头追杀吧,左边山上的楚军残兵归你,右边山上的归我,至于项庄小儿在哪边,那就各凭运气如何?”

“就这么说定了!”夏侯婴说罢,又转身回头,冲身后十几个校尉、司马喝道,“你们各带五百人,给我死死咬住左边山上的楚军残部,他们跑到哪里,你们就追到哪里,绝对不能放走一个南蛮子,尤其是项庄,给老子杀光他们!”

“诺!”十几个校尉、司马轰然应诺,旋即领命去了。

那边,郦商也已经分派好了部曲,气势汹汹地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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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里外,刘邦大营。

天快亮时,围剿楚军失利的消息终于传了回来。

听完郎中夏侯灶的禀报,刘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道:“嗯!?夏侯婴、郦商两路大军,一万精兵,而且还是夜间偷袭,竟然都没能击灭项楚余孽?”

夏侯灶有些尴尬地道:“大王,楚军余孽防范极严,父亲及郦商叔父的两路大军还没来得及接近,就被他们的斥候队发现了。”

“既便是这样,在项楚余孽连续击溃幸暨、诸鸯两路精兵之前,为何夏侯婴、郦商两路大军却迟迟没能赶到?”刘邦蹙眉不悦道,“不管怎么说,项楚余孽要想连续击溃幸暨、诸鸯两路精后,至少也要个把时辰吧?这么长时间,夏侯婴、郦商干什么去了?”

夏侯灶讷讷地道:“父亲大军被一股楚军阻在峡谷之内,所以未能及时驰援。”

“一股楚军?”刘邦冷然道,“项楚余孽总共也不过三五千人,竟然还能分兵断后?你倒是说说,项庄小儿留了多少兵力断后?”

“八百……”夏侯灶本想说八百人,可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道,“只有五百余人。”

“哈哈,五百余人!?”刘邦拍了拍手,回顾张良、陈平道,“子房,陈平,你们听见了吧?听见了吧?夏侯婴、郦商两路大军,一万精兵,竟然被五百楚兵挡在山谷之内,整整个把时辰冲不出来,这这这,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说着说着,刘邦的火就腾的上来了,他的确生气,而且是非常的生气!

张良精心筹划的一次偷袭,竟然就这样功败垂成,刘邦能不生气?能不发火?

更让刘邦感到心中恼火的是,这事一旦在各路诸侯中传扬开来,则势必会对他的威信造成极大的打击。

韩信、张耳估计不会多想,可彭越、英布却肯定会在背地里笑他刘邦无能,叛将周殷甚至有可能倒戈!周殷本不愿叛楚,只是英布、刘贾以他的名义屠了六县、城父,逼得他走投无路才勉强投降,一旦情势有变,周殷的态度殊难预料!

一旦周殷真的倒戈,则天下大势恐怕又要生出变故了!

正因为此,刘邦才会如此生气,当着夏侯灶的面就训斥起夏侯婴来了,可谓一点也不顾及老兄弟的脸面!

张良惟恐刘邦在生气之下说出更加难听的话来,这些话一旦经由夏侯灶之嘴传入夏侯婴的耳朵,则难免会伤害夏侯婴等一干沛县旧部的感情,当下便上前两步,轻轻地扯了扯刘邦的衣袖,陈平也在另一边连连给刘邦使眼色。

刘邦这人市井无赖出身,没什么文化,悟性却极高!

看到张良、陈平一个扯他衣袖,一个给他使眼色,刘邦一下便醒悟过来,不过刚才的话已经说出了口,收回是不可能了,刘邦急中生智当即接着说道:“真是岂有此理,项庄小儿竟然练出了如此厉害的一支精锐,这还得了?”

张良微微一笑,顺着刘邦的语气说道:“大王,看来咱们还是大意了。”

“唔,大意了!”刘邦点点头,又向夏侯灶道,“夏侯灶,你这便点起孤的两千亲兵,前去助阵,转告你父亲,项庄小儿及楚军余孽已成为大汉的心腹之患,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剿尽杀绝,绝对不能放过一个!”

“诺!”夏侯灶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目送夏侯灶的身影出帐而去,刘邦的脸色却立刻又阴沉了下来。

张良甩了甩衣袖,在席上跪坐了下来,又向刘邦道:“大王,夏侯婴、郦队两路精兵竟然偷袭失败,的确让人扼腕叹息,再者,两人竟没能在楚军余孽连续击破幸暨、诸鸯两路精兵之前赶到,更是令人失望,不过,局面仍在臣的掌控之中。”

“嗯?”刘邦转怒为喜道,“子房,项楚余孽仍在你的掌握之中?”

“不错。”张良点了点头,洒然说道,“楚军余孽虽然没有遭到重创,可他们毕竟是仓皇遁入了山中,夏侯婴、郦商虽然没能建功,却总算咬住了楚军余孽的尾巴,有两人在屁股后面追杀不休,楚军余孽就没时间也没机会集结,不集结,则各路楚军就只能各自为战,就只能仓皇奔逃,则不出三日,必然溃亡山中!”########################################################ps:凌晨加更,求推荐票,求会员点击,求三江票!!!!本周对于剑客和《楚汉争鼎》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周,拜托大家了。

第42章 唯一的机会(急求推荐票,三江票

天色终于大亮,惨烈而又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原本死寂一片的芦苇荡里忽然间响起了一阵突兀的沙沙声,旋即最靠近边缘的一丛芦苇无风自动,又被人用力扳开,浑身浴血的高初从里面弯腰钻了出来。

高初仔细察看了四周一遍,发现方圆数里之内绝无半个汉军身影,这才转身回头,向着芦苇荡深处学了两声老聒叫,霎那之间,整个芦苇荡里的芦苇丛都开始无风自动起来,连绵不绝的沙沙声中,一个接着一个身影从中冒了出来。

项庄最后一个从芦苇荡里钻出来,直到一脚踏上实地,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现在,危机总算是暂时解除了,他项庄还有近四千楚军残部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楚军残部就已经安全了,事实上,现在还远远未曾脱离危险!

指挥数十上百万人的大兵团进行野战,以韩信最为厉害,可说到用奇计诡谋,设下层出不穷的陷阱,困敌、疲敌、歼敌于无形中,却以张良最可怕!要想逃出张良设下的陷阱,要想躲过张良的算计,又哪有这么容易?

别的不说,只是四周的各个山口要隘,必然都有汉军把守!

还有,两路汉军追兵虽然已被桓楚、季布给引走了,但最迟到今天中午,尾随追杀的汉军精锐就一定会识破真相!那时候,数以百计的斥候队必然会蜂拥而出,漫山遍野地进行搜索,那时候,楚军残部又能躲到哪里去?

总不能挖个地洞躲起来,或者飞到天上去吧?

只怕最后还是要重演昨天的悲剧,一路突击,直至力竭被追兵追上,败亡!

“上将军,那边有人过来了!”正在前边警戒的荆迁忽然大叫起来,“是汉军!”

“嗯?”项庄闻言急步登上山梁,果然看到一队汉军正向这边逶迤而来,这队汉军人数不多,大约百余人的样子,还押着几十个人,那几十个人全都背缚双手,浑身衣甲全被鲜血浸透,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血,还是他们自己的血。

项庄的心顿时就悬了起来,那很可能是被俘的楚兵!

当下项庄一挥手,近四千楚军残兵便又赶紧缩回了芦苇荡里。

不过这次,项庄却不敢让楚军残兵往芦苇荡深处钻了,他可不想再冒一次险了,而且从前面逶迤而来的汉军也不过百余人,既便被发现,也能在反手之间灭了他们,既便跑掉个把漏网之鱼,那又没啥,反正局面也不会变得比现在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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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遂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挪,艰难前行。

不断有殷红的鲜血从额角的伤口汩汩涌出,又顺着脸颊流淌而下,最终又滴落在葛衣战袍之上,原本应该是土黄色的葛衣战袍早已经失去了本来的颜色,那一片片的污渍,全都是干涸了的血迹,有汉军的,也有他自己的。

回想昨晚惨烈的恶战,仿佛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昨夜一战,他一人就砍翻了十几个汉军甲士,双刃大剑都砍折了两把,还夺了把汉军长戟,不过最后,他终于还是因为体力不支被两名汉军甲士摁倒在地,他被活捉了,耻辱,对于一名老兵来说,被敌人活捉绝对是最大的耻辱。

公孙遂宁愿战死,也不愿意在战场上被敌人活捉。

而且,汉军活捉他们可没安什么好心,更不会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最终的命运,必然是在某一次出征仪式,或者在某一次庆功宴上,被袅首示众!如果运气不好,他们甚至有可能会被用来活祭阵亡的汉军将士。

何谓活祭?就是活生生的把你的心脏剜出来!

在你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你将看到自己的心脏、肺、肝被摆在供桌上,用来祭奠敌军的阵亡将士,那绝对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事情。

想到这里,公孙遂便索性停下来不走了。

左右都是死,又何必再受这活罪?又何必再贪恋这片刻生机?

看到公孙遂不肯再往前走,领队的汉军屯长大步上前,手中皮鞭不由分说便照着公孙遂劈头盖脸抽了下来,公孙遂却昂着个头,任由皮鞭抽面,居然愣是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只是死死地、冷冷地盯着那汉军屯长,直盯得汉军屯长心里发毛。

“你走不走?”汉军屯长见鞭子无效,又反手拔出了大剑。

公孙遂嘴角便不由得绽起了一丝不屑的饥笑,老子求的就是个死!

汉军屯长觉得自己的威信受到了挑衅,当即气得暴跳如雷,举剑就往公孙遂脖子上斩了下来,然而,不等他的大剑斩落,一枝冰冷的狼牙箭骤然射到,一下就射穿了汉军屯长的胳膊肘,汉军屯长顿时杀猪般嚎叫起来,手中大剑也落到了地上。

下一刻,大路边的芦苇荡里便暴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旋即数以千计的身影已经挥舞着冷森森的利刃从芦苇荡里蜂拥而出。

公孙遂先是一愣,旋即目露无限惊喜!

是楚军!竟然是楚军!当先冲杀而出的那身影,可不就是上将军?

“上将军!”公孙遂呜咽一声,堪堪抢前两步,却终因伤势太重,仆地摔倒。

“杀!”项庄举起横刀往前一引,近四千楚军残兵便已经蜂拥而上,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百余汉军就被斩杀略尽!

仅有的几个跑远了的汉军,也被高初用强弓一一射杀。

看到项庄以及突然出现的袍泽,那几十个楚兵在回过神来之后便纷纷大哭起来,公孙遂被人救起之后更是抱着项庄的大腿不肯放,泣不成声:“上将军,我家将军死得惨,他死得好惨啊,你可一定要替我家将军报仇哇,报仇……”

说罢,公孙遂又挣扎着把项庄引到了一具担架前,掀开上面覆盖的白布,底下却是萧公角的尸体,萧公角的尸体已经是血肉模糊,几乎再找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肉了,头颅也已经与躯体分离,只是虚虚地按在上面而已。

“杀了夏侯婴,给将军报仇!”几十名楚兵也纷纷跪倒在地。

望着跪倒在地的这几十个已成血人的楚兵,项庄不禁心头一凛!

项庄身后,高初等一众亲兵锐士早已经握紧了拳头,荆迁更是羞愧欲死,就连一向冷静的钟离昧、虞子期在看到萧公角的人头后也是怒火燃烧,显然,萧公角的死严重地刺激了他们,萧公角和五百部曲本可以不死,他们是为了掩护主力突围才战死的!

古人以信义为重,为了一个义字,往往可以舍弃性命,萧公角为了掩护大军撤退,断后而死,钟离昧、虞子期他们又岂能无动于衷?

再环顾四周,几乎所有的楚军残兵都已怒火燃烧。

项庄却是冷然摇头,眼下突围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给萧公角报仇?

能不能杀得了夏侯婴先不说,就是真杀了夏侯婴,有用么?能改变当下局面吗?

萧公角的不幸战死,当然让人痛心,但他的死不正是为了楚军主力的突围么?如果楚军主力为了给他报仇最终全部战死,那么萧公角和五百部曲的阵亡也就毫无意义了,项庄身为楚国上将军,身为全军统帅,是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可是,当项庄无意中看到地上的汉军尸体时,却忽然心头一动。

这百余汉军押着几十名楚军战俘,还带着萧公角的尸体和人头,是准备去哪里?难不成刘邦大营就在前面?

这个念头一跳出来,冷静如项庄,心脏也开始不急气地猛跳起来,萧公角战死,楚军残部怒火填膺,军心可用,或者这真是个机会!

霎那之间,项庄的大脑便开始急速地盘算起来,如今,楚军所面临的局势仍然严峻,现在的安全和平静只是暂时的,一旦汉军追兵发现不对,必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兜头杀回,那时候楚军仍将面临前堵后追,重重截杀的绝境!

张良、陈平联手设计的天罗地网,又岂是儿戏?

楚军既然已经落入了张陈的算计,再想逃出生天,可谓比登天还难!

但是,楚军也并非全无机会,至少现在,楚军就有一次机会,一次死中求活,险中求胜的机会,也许,这也是楚军唯一的逃生机会了!#########################################################ps:感谢、恩里克热、≌魔术师、兔子米有斯基、剑道始祖、江南飞天鼠、风吹海蓝、ぁ淚痕ぁ、青幔、赵同、╆纳兰布衣╅、逍遥十三贱、俯首戢耳、心、刚刚长大、纯情小猪猪、mo本是道、流寇起狼烟、纯情小猪猪、星空的物语、赵同、★逍遥浪漫★、流浪£风、孤城~万里殇、飞舞的血花飘、幻想hop、缘分四月、轩辕ㄨ陨、紫龍游侠、轩辕月月、星空的物语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另外,本书还差几张推荐票才能上首页推荐榜,急求几张推荐票。

第43章 死中求活

这很可能就是楚军唯一的活命机会,直取汉军大营,干掉刘邦!

既便杀不掉刘邦,也要打得汉军风声鹤戾,更要逼使各路汉路纷纷回援,如此一来,则张良、陈平联手设下的罗网也就不攻自破了,没有了衔尾追杀的追兵,也没有了层层堵截的精兵,楚军就可以钻进大山从容遁走了!

当然,机会往往是与风险并存的,这么做的风险也是无限大的!

首先,项庄并不知道刘邦大营的确切方位,也不知道确切的距离,刘邦大营也许就在前面不远处,也许在很远的地方,也许根本就不在大山之中,如果是后两种可能,那么项庄和楚军残部绝对是有去无回、有死无生了!

其次,项庄也不知道刘邦有多少军队。

刘邦可能有五千人,可能有一万人,也可能有五万人!如果刘邦大军在五千以下,项庄就有十分把握将其击破,如果刘邦大军超过万人,项庄就只有三分把握了,而且既便获胜楚军也会遭到重创,近四千人,能剩下两千就不错了!

而如果汉军的兵力多达两万以上,那楚军就毫无胜算了!

换句话说,除非刘邦大营就在前面不远,并且留守兵力也不超过一万,楚军才有偷袭成功的可能,否则,楚军就会一战全灭!

所以,这是一次极其疯狂的冒险!

也许只有最疯狂的赌徒,才会做出这样疯狂的选择!

但是,项庄还有得选择么?楚军还有得选择么?不赌这一把,楚军最终也会在汉军的前堵后追、重重截杀中全军覆灭,堵上这一把,最坏的结果也只是全军覆灭,可一旦赌对了,却很可能死中求活,从绝境之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当下项庄大步来到阵前,近四千残兵的目光便纷纷聚集到了他身上。

“萧公角将军死了!”项庄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厉声大吼道,“跟他一起留下断后的五百弟兄也都死了,他们是为了掩护我们突围,是为了给我们赢得突围的时间而战死的,他们就是为了救我们而死的,你们说,能让他们白死吗?”

“不能!”

“不能!”

“不能!”

近四千残兵纷纷怒吼。

既便是钟离昧、虞子期这样的楚军大将也是跟着厉声怒吼,古人素以义字当先,一饭之恩尚且要以命相报,何况是活命大恩?

项庄悠然举手,压下了一众残兵的怒吼。

旋即项庄又道:“你们说,要不要给萧公角将军他们报仇?”

“报仇!”

“杀光汉军!”

“杀了夏侯婴!”

近四千残兵又纷纷怒吼起来。

项庄再次压下众人怒吼,又道:“说的好,萧公角将军和五百弟兄是为了救我们而死,这样的活命大恩都不知道报,咱们还是人吗?萧公角将军和五百弟兄又都死于汉军之手,如果连这样的血仇都不知道报,咱们还是男人吗?”

“报仇!”

“报仇!”

“报仇!”

近四千残兵再次山呼响应。

项庄铿然拔刀又高举过顶,楚军残兵的吼声顿时便嘎然而止。

“对,报仇,这个血仇一定要报!”项庄神情淡漠,铿锵似铁的语气里却透出了令人心悸的杀伐气息,“可是我告诉你们,夏侯婴不算个人物,他就是刘邦老儿的一条狗!咱们要报仇,就要找刘邦,咱们得杀了刘邦老儿!”

“上将军说的对!”

“杀了刘邦老儿!”

“夏侯婴就是一条狗!”

“干死刘邦,给萧将军报仇!”

“还要给大王和垓下的十万弟兄报仇!”

项庄这一句杀刘邦,一下就点燃了楚军残兵的复仇怒火,一下就把他们心底最原始最狂暴的兽性给撩拨了起来,霎那间,一个个都瞪圆了嗜血双眸,一个个全都梗起了脖子,一个个全都像狼一样嗷嗷嚎叫了起来。

经过半夜休整,又吃了些干粮,这些残兵的体力已经基本恢复。

再加上现在仍在绝境之中,这些楚军残兵就格外地激起了拼命的念头,一人拼命,十人难当,将近四千残兵拼起命来,所能爆发出的杀伤力绝对是恐怖级别的。

项庄再以手中横刀往前一引,近四千残兵顿时便向着前方汹汹而去。

项庄又将高初、荆迁叫到近前,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遍,两人连连点头,又带着百余亲兵锐士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汉军甲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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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密林,夏侯婴正带着五百亲兵死死追逐前面的一股楚军残兵。

追着追着,夏侯婴忽然发现情形有些不对,前面楚军残兵的动静也太小了,看上去似乎只有三五个人的样子,甚至可能更少!

晚上打着火把还没觉得,到了白天却越追越不对劲。

心中起疑,夏侯婴便赶紧派出两支小队从两翼包抄。

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在不远处的一处山岙里截住了这一小股楚军残兵,夏侯婴的猜测最终得到了无情证实,这股楚军残兵果然只有五个人,也就是说,他们追杀了大半夜的“楚军溃兵”,就是这五个楚兵虚张声势造出来的!

“不好!”夏侯婴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怪叫道,“中计了!”

已经追上夏侯婴的夏侯灶终究还嫩些,不解地问道:“父亲,怎么了?”

“我们中计了!”夏侯婴顿脚长叹道,“引着我们往山里钻的只是一小股楚兵,项庄的楚军残兵主力肯定是在半路上躲起来了!”说罢,夏侯婴又厉声大喝道,“回去,赶紧回去,再派出斥候队,派大量的斥候队,给老子搜!”

##########

日上三竿,百余汉军正沿着山路向前逶迤而进。

项庄赫然就在其中,他已经脱下他的楚军战袍,并且换了一身汉军战袍,高初及百余锐士也都脱掉了楚军战袍,换上了汉军的深红战袍。

在“汉军队列”的中间,则是荆迁等五十余名楚军“战俘”,包括高初在内,所有战俘全都是血浸战袍,而且都被反缚双手,这个倒是不需要伪装,原本他们身上的战袍就都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只需反缚双手就行了。

一行百余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上了路。

项庄两世为人,都是杀伐决断,行事从不拖泥带水!

既然决定了要去偷袭刘邦大营,既然决定了要赌这一把,那就没什么好多想的了,畏首畏尾从来就不是项庄的作风!

虽然现在是白天,可谁又规定过白天就不能偷营?

今天之前,楚军从来只在晚上出来偷营,可是今天,楚军却偏偏要在白天大模大样地去偷袭汉军大营!没准还真能杀汉军一个冷不防!

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汉军关卡。

冒充汉军军侯走在队列最前面的高初便不由得愣了愣,这里既不是要道口,也不是险隘关口,怎么会有汉军关卡?而且这个汉军关卡设在这里算什么回事?阻挡楚军的话兵力也太少了,就这么二十多号人,能顶什么用?

混迹队伍中间的项庄却是大喜过望!

这个汉军关卡的出现的确突兀,但是,越是突兀就越说明刘邦大营很可能就在前面,否则,汉军又何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设置这么个关卡?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关卡就是用来预警,就是用来拱卫刘邦大营的!

想到这里,项庄的眼神霎时变得热切起来!

刘邦,刘邦老儿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刘邦就在前面!

正好高初转头往回看,项庄便向他比了个抹喉的手势,高初点了点头,嘴角霎即便绽起了一丝残忍至极的狞笑。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百余“汉军”便已经到了关卡前。

一个队率模样的小校便带着两名汉兵懒洋洋地迎了上来,汉军小校和身后的汉兵根本就没有起什么疑心,楚军残兵溃亡山中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开了,他们又怎么可能把眼前这支押解俘虏的汉军跟楚军联系起来?

高初往汉军小校身边站定,喝道:“还不赶紧放行?”

汉军小校往后面挥了挥手,二十几个汉兵便赶紧上前搬开了挡在大路上的鹿砦,高初再一挥手,乔妆成汉军的楚军锐士便纷纷通过了关卡,大约过了三十几个人,汉军小校忽然发现这队汉军很是面生,当下问高初道:“嗳,你们是哪个营的?”

“我们是……”高初皱了皱眉头,突然间厉声大喝道,“动手!”

话音未落,高初和三十几个楚军锐士便纷纷拔出了环首刀,不等汉军小校和二十几个汉兵回过神来,冷森森的刀刃就已经刺进了他们的胸腔,汉军小校骇然瞪大眼睛,正欲仰天长啸时,却被高初一把掐住了咽喉。

###############################################################ps:最近书评区有不少留言,质疑山区中的情节,剑客也都一一看了,今天集中回复下。首先声明一点,剑客是个热血流写手,从来就不是考据流写手。

剑客在写书时追求的是一种一气呵成的爽快感,为了保持行文的流畅与爽快,有些细微处的交待很可能一笔带过,甚至不交待,这是因为,如果太过注重细节的话,整个行文感觉就会完全遭到破坏。这里举两个例子,楚军被夏侯婴追,在突围途中连续击溃两路汉军,就有读者较真,说楚军分兵后只有四千五,打垮了两路汉军怎么还有四千?我要说的是,两路汉军仅仅是溃逃,没有被全歼,更没有全部被杀,也许死的人很少,不到五百个,古代战争,打到双方都死伤惨重的战役是很少的,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方溃逃……还有,我书里也从来没写确切的说过楚军还有四千,而是近四千。

还有读者说,之前楚军连续打垮六路汉军,斩首一万多,是超人,我要说的是,这里的细节我同样没交待,这一万多人有可能是被杀了,有可能当了逃兵,跑了,有可能在山里迷路,还没来得及归队,谁知道呢?我总不能在一仗打完之后,列一个详细的数据表:汉军死多少人,重伤多少人,轻伤多少人,失踪多少人,楚军死多少人,重伤多少人,轻伤多少人,双方各有多少步兵、甲兵、轻兵、骑兵、弓箭手参战,双方损耗双刃剑多少把,损耗环首刀多少把,多少枝箭矢,有多少人因为没有草药救治,最终死了……我的个天哪,这样列出一大堆数据,严谨是严谨了,看上去也的确是更加合理了,可你们会看吗?公众章节还好,如果是vip章节,恐怕有些人又要骂我注水、骗钱了。

说这些,也不是诉苦,更不是替自己辩解。事实上,有些读者的建议就很好,有些细节我的确没考虑到,这些我今后肯定注意,也会加以改进,但有些其实我是考虑到了的,但是没办法写进去,因为我不想破坏整个行文的流畅度。

第44章 斩杀刘邦

刘邦在天快亮时补了一觉,现在已经起身了。

张良、陈平也是一夜未睡,回去稍事休息,便又早早的来到了刘邦大帐,做谋士的就是这样苦命,必须时时刻刻呆在主公身边,不管主公遇到了什么疑难,你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出现在身边,还要在第一时间提供有效的建议。

延请张良、陈平入席,刘邦问道:“子房,萧公角的人头送到了吗?”

早在天亮之前,夏侯婴斩杀萧公角的消息就已经传回了大营,刘邦遂即让把人头给送过来,算算时间,萧公角的人头差不多也该送到了。

“还没有。”张良摇头说道,“不过应该快了。”

刘邦敲了敲桌案,忽然说道:“也不知道夏侯婴、郦商他们有没有追上楚军余孽?可千万不要让项庄小儿给跑了。”

张良微笑摇头道:“大王放心吧,项庄跑不了的。”

陈平也道:“是啊大王,楚军余孽不仅要承受夏侯婴、郦商两路精锐无休止的追杀,还有面临靳歙、傅宽、李左车等九路精兵的截杀,再外围,更有各路诸侯的三十几路精兵层层围堵,项庄纵有逆天之勇,也绝不可能率部突出重围的。”

“那孤就放心了。”刘邦点点头,又向张良、陈平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们对弈一局?”说罢,刘邦又特意对陈平说道,“陈平,昨晚那一局棋,你弈的那一手,就是下在天元位上的那记妙手,可真是叫孤大开眼界呀,呵呵。”

陈平忙道:“那不过是臣被子房兄逼得急了,走投无路之下的拼命之举罢了,这终究不是什么好手法,当不得大王如此赞誉,呵呵。”

“可你那手棋很隐蔽呀。”刘邦道,“连子房都没想到你还能这么下!”

刘邦、陈平言者无心,张良听了却是心里猛然咯顿了一下,情急拼命!?

刘邦很快就察觉张良神色有异,当下关切地问道:“子房,你是不是不舒服?”

“啊呀,不好!”张良却是一惊而起,失声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必有一失呀!大王,臣失算了,走投无路之下项庄也有可能拼命!”

“子房你说什么,项庄小儿也可能拼命?”刘邦闻言一愣,愕然道,“他跟谁拼命?跟夏侯婴、郦商拼命?还是要跟孤拼命?他有资格么?”

刘邦完全不知道张良在说什么,陈平却听明白了。

当下陈平也是神情一凛,说道:“子房兄,你是说项庄在明知逃生无望的情形之下,会带着楚军余孽来跟大王拼命?”说此一顿,陈平又蹙眉摇头道,“可是,项庄又怎么知道大王在这里?又怎么可能知道大王身边兵力不足?”

“项庄未必知道大王身边兵力不足,却应该能够猜到大王已经进山!”说此一顿,张良又道,“还有,别忘了萧公角的人头!大王命夏侯婴将萧公角的人头送来大营,万一这事被楚军知道了,以项庄及尉缭之能,又岂能猜不出大王就在这里?”

“啥,项庄小儿要来偷袭孤的大营!?”刘邦闻言顿时吓了一跳,连声不迭地道,“可可可,可是楚军余孽不是已经溃入山中了吗?项庄小儿又哪来的大军?还偷袭孤的大营?孤现在虽然兵力不足,却也仍有八千精兵呢!”

说这话时,刘邦难免底气不足,他这八千人在汉军里的确算是精兵了,可跟项庄麾下那几千残兵一比,那就差远了!项庄麾下那几千残兵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精锐,那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而他麾下的八千人,却不过从二十万汉军中挑出的精壮汉子。

张良摇了摇头,说道:“大王,溃入山中的未必就是项庄的楚军主力呀,项庄完全可以派出少量兵力虚张声势,乔妆主力遁入山中,而他的主力却在暗中悄悄躲藏起来,当时正是晚上,夏侯婴、郦商两路大军不及细察,很容易就会上当!”

这种情形其实也在张良的算计之中,在张良看来,既便楚军残部真的在半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那也没什么,只等天一放亮,楚军的行踪自然就会暴露,到时候夏侯婴、郦商再引兵反卷,各路精兵再层层截杀,楚军仍然难逃败亡的结局。

张良几乎把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楚军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有可能会反过来进攻汉军的大营,反过来找汉王刘邦拼命!正所谓一人拼命,十人难当,几千楚军残兵正要是找到汉王拼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事情还不仅仅只是这样。

项庄真要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就跟昨天陈平下在天元位的那记妙手一样,一下就把张良的全盘布局给搅乱了。

这可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了。

“真要是这样,可就大事不妙!”陈平凛然道,“一旦大营遭到攻击,夏侯婴、郦商、傅宽、靳歙、李左车等各路精兵必定会纷纷回援,到时候,就是大王禁令他们也未必肯听,如此一来,我军设下的罗网可就不攻自破了!”

陈平的担心绝不是没有道理,一旦汉军大营遭到楚军突袭,刘邦有生命危险的消息传开,夏侯婴、郦商、傅宽、靳歙、李左车等汉军大将肯定要来救援,到时候,既便刘邦派出使者阻止他们赶来救援,他们也未必肯听,对于这些汉将来说,还有什么能比刘邦的安危更要紧的?

而且,刘邦也未必会阻止他们回援!

相比剿杀楚军余孽,刘邦显然更在意自己的安全,想当初,这市井无赖在遭到楚军追杀时,为了能够逃跑得更快些,竟然把自己的亲生儿女都推下了马车,若不是夏侯婴跳下车又把鲁元公主跟刘盈抱了回来,那就没有历史上的汉惠帝了。

“不会吧?”刘邦定了定神,不以为然道,“你们是不是想多了?”

“大王,小心为上!”张良劝道,“还是赶紧击鼓聚将,严加防备吧!”

昨夜,二十里外楚汉大战,刘邦、张良、陈平固然是一夜未睡,刘邦大营的各营将士集结待命,也同样一夜未睡,直到天快亮时,各营将士才纷纷解甲休息,现在,只有一小部份将士仍在值守,楚军残兵真要是突然杀到,那可糟糕!

张良话音方落,郎中郦寄忽然入内禀道:“大王,萧公角的人头送到了。”

“啊!?”刘邦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张良也是脸色大变,急向郦寄道,“郦寄,不能让送人头的人进来!还有,赶紧击鼓吹号,召集军队!快去!”

“咦?”郦寄一时没反应过来,旋即愣愣地转头望向刘邦。

“还愣着干什么?”刘邦霍然起身,跺脚怒吼道,“还不快去!”

“诺!”郦寄这才揖了一揖,转身慌慌张张地去了,刘邦转身就要披甲,张良、陈平赶紧抢上前来,手忙脚乱地帮着披挂起来。

##########

汉军大营外,百余“汉兵”已经来到了辕门外。

不得不说,项庄的赌运真是不错,基本上没费什么波折就找到了刘邦大营!

青天白日的,守卫辕门的汉军司马根本不疑有诈,当下命人打开辕门,又让人放下了简易吊桥,然后带着几名汉兵大摇大摆地迎了上来。

高初一脚重重踏上吊桥,右手便已经悄然搭上了环首刀的刀柄。

“人头呢?萧公角的人头呢?”汉军司马大步来到高初面前,趾高气扬地问道。

“人头?”高初突然咧嘴一笑,霎时便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汉军司马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脚下也本能地后退了半步,下一刻,高初铿然拔刀,只一刀,就将毫无心理准备的汉军司马砍翻在地。

高初再举刀向前一引,百余锐士顿时便潮水般漫过吊桥,冲杀进了汉军大营。

几乎是同时,几百步外的蒿草丛里突然间就冒出了黑压压的楚兵,当先的楚军大将扬起长刀往前一引,黑压压的楚兵便向着汉军大营潮水般碾压了过来。

守卫辕门的五十多名汉军甲士很快就被高初的百余锐士斩杀殆尽!

不过这时候,汉军大营深处也已经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还有密集如雨的战鼓声,伴随着冲霄而起的号角声以及战鼓声,一队队衣衫不整的汉军士卒从帐篷里蜂拥而出,一边慌乱披甲,一边开始乱哄哄地整队。

项庄一脚踏入辕门,又高举横刀遥指前方那顶最为高大的方顶大帐,回头喝道:“大楚的儿郎们,看见那座方顶大帐了吗?那就是刘邦老儿的大帐,冲上去,斩杀刘邦!”说罢,项庄即引刀转身,向着方顶大帐飞奔而去。

“斩杀刘邦!”

“斩杀刘邦!”

“斩杀刘邦!”

荆迁、高初及数百锐士狼嚎响应,誓死追随项庄身后,奋勇向前。

数百锐士身后,钟离昧、虞子期各率千余楚勇犹如决了堤的洪水,以无可阻挡之势漫过汉军大营,又紧紧追随项庄及所部亲兵身后,杀向了正前方的方顶大帐!

###########################################################ps:祝贺烟尽人散成为《楚汉争鼎》的堂主!感谢、lan904849990、啊达拉第、醉一剑、正维、风吹海蓝、白菜~~007、guard唯一、逍遥十三贱、星空的物语、烟尽人散、maomaomao365、全哥阿、管家公—峰、★逍遥浪漫★、飞舞的血花飘、长风01、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奇葩想你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最后还要说一句,《楚汉争鼎》已经杀上双榜了,新书榜也冲上第二了,不得不说,亲,你们太给力了,真心感谢你们。

第45章 王的号角

当刘邦披着黄金铠甲,戴着束发紫金冠,在张良、陈平的簇拥下走出方顶大帐时,只见前军大营里早已经是沸反盈天了,乱军之中,只见一员身材长大、体格健壮的楚军大将正挥舞着一把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长兵,以无可阻挡之势向着这边冲杀而来。

那员楚军大将身后,数百名楚军锐士挥舞着同样古怪的兵刃,正向前奋勇冲杀,数以百计的汉军甲士从各处帐篷里蜂拥而出,拼死抵挡,却根本挡不住,在那数百楚军锐士潮水般的猛攻之下,仓促集结的汉军甲士基本上都是一触即溃。

这不到五百人组成的突击阵形,竟然给了刘邦一种强烈的震憾,千军万马的冲杀,怕也不过如此吧!楚军余孽,竟然悍勇如斯!?

乱军之中,项庄一刀砍翻挡在面前的汉军司马,猛抬头,一抹金辉忽然映入眼帘,急定睛看时,只见方顶大帐里已经呼喇喇地涌出了一大群身披深红战袍的汉军甲士,却把一员身披黄金战甲、头戴束发紫金冠的汉军大将死死护在了中间。

“刘邦,那是刘邦!”项庄浑身的血液霎时就燃烧了起来!

尽管看不清那人面目,但是只看这冠带铠甲,多半就是刘邦老儿了!

杀了刘邦,只要能够杀了刘邦,一切都将逆转,不仅楚军可以从容突围,楚汉之争也将进入全新的阶段,刘邦一死,刘盈年幼,又岂能压得住韩信、彭越、英布等各路诸侯?到时候,天下又会纷争再起,大楚也就有了复兴的机会了!

“高初,射杀刘邦,射杀刘邦!”因为jī动,项庄甚至连声音都有些走调了。

高初当即后退两步,隐入了楚军锐士身后,旋即绰刀回鞘,又从肩上卸下足有三石挽力的铁胎弓,最后又从箭囊里抽了一枝狼牙重箭扣于弦上,下一刻,两名楚军锐士早已交叉双臂搭成了人梯,然后一下就将高初抬了起来。

高初的身形猛然拔起,又于空中猛然挽弓!

由于视野没有受到任何遮挡,高初一下就锁定了前方那员身披黄金甲、头顶束发紫金冠的汉军大将,由于距离实在太远,高初甚至还特意将射角略略抬高了少许,霎那间,惨烈的杀伐声就从高初耳畔潮水般退走,整个世界便只剩下了那员汉军大将。

刘邦老儿,受死吧!高初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声,旋即轻轻松弦,只听得“瓮”的一声闷响,扣于弦上的狼牙重箭便已经闪电般射了出去!

“大王小心!”

护在刘邦身侧的郎中郦寄猛然看到前方楚军阵中腾起一员楚将,且正挽弓搭箭,便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刘邦面前。

郦寄是郦商的长子,跟许多汉军大将的儿子一样,都被刘邦召入军中,授以郎中职,也就是刘邦的禁军shì卫官,刘邦此举一是为了拉拢部下,显示他对勋戚子弟的恩宠,再就是把这些勋戚子弟留在身边,必要时还可以充当人质来要挟他们的老子。

郦寄堪堪挡到刘邦跟前,一枝羽箭就已划破虚空,闪电般射到了他的面门前,郦寄急yù举剑格挡时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噗哧”的一声脆响,冷森森的三棱箭簇便已经从郦寄面门射入,又直透脑后跟穿出,那巨大的冲击力道,甚至将他的整个头颅都射裂了。

被郦寄护在身后的刘邦只觉一股温热的液体猛然喷溅在他的脸上,同时,一股让人无比烦恶的咸腥之气已经透过鼻际径直沁入心肺,再定睛看时,正好看到从郦寄脑后透出的那枚冷森森的三棱箭簇,上面甚至还串着一小块碎骨头!

刘邦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心想刚才如果不是郦寄挡在身前,那么此刻被射穿头颅的就是他刘邦,而不是郦寄了!

霎那之间,刘邦的脸sè变得一片煞白,煞白煞白。

自沛县起兵以来,刘邦还从未遇到过像今天这样的危险!

下一刻,郦寄早已丧失意识的尸身便向着后面直tǐngtǐng地倒了下来,锋利的三棱箭簇更是直直地刺向了刘邦xiōng口。

这一切全都发生转瞬之间,再加上所有人都被这一箭之威给震慑住了,当张良、陈平以及其余的禁军shì卫反应过来时,刘邦已经被郦寄的尸体给压倒在地了,若不是刘邦伸手死死撑住了郦寄身体,那锋利的三棱箭簇很可能已经刺进他的xiōng口了!

对面,高初拧身落地,又恨恨地挥了挥拳头。

刚刚势在必杀的一箭,竟然让那一个汉军小校给挡下了,实在可恨!

项庄刚才也都看到了,不过他也同时看到了刘邦被压倒在地的情景,当下心头一动,旋即扬刀怒吼:“刘邦死了,刘邦死了,刘邦死了……”

“刘邦死了!”

“刘邦死了!”

“刘邦死了!”

听说刘邦已死,不明就里的楚军残兵顿时山呼响应。

项庄再扬起横刀往前一引,楚军残兵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疯狂地挥舞着刀戈剑戟,又嗷嗷叫嚣着扑向了对面的汉军。

正在苦苦支撑的汉军却在霎那间陷入了混乱。

在楚军残兵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许多汉军将士的信心都开始动摇,如果大王真的被射杀了,这仗还有打赢的希望吗?再说,对面的楚军残兵也实在是太凶残了,这些家伙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群镣牙毕lù的野兽啊!

混乱很快就演变成了大规模的sāo乱,再加上楚军的攻势越发凌厉,前军大营的千余汉军勉强抵挡了片刻,便彻底崩溃了。

说到底,这个时代的士兵都不是职业军人,而只能算是民兵!

既便大营里的这两千精兵都是刘邦挑选的,那也不过是身体强壮的民兵而已,打顺风仗的时候,他们可以异常英勇,可一旦战局不利,或者突然发生意料不到的变故时,他们就能难保持镇定了,更不可能像磐石般岿然不动。

汉军兵败如山倒,楚军残兵趁机狂飙急进!

很快,楚军就踹破了汉军前营,径直杀进了中军大营!那顶极为显眼的方顶大帐,已经近在眼前,只需再往前突击百余步,就能杀到大帐近前了!

禁军shì卫蜂拥而上,终于把惊hún未定的刘邦救了起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楚军竟然就已经打垮了前军,兵锋直指中军大营了,当下张良上前两步劝道:“大王,常言道一人拼命,十人难当,数千楚军急了眼要跟我军拼命,就是五万大军也未必抵挡得住哪,这里太危险,还是赶紧退守后营壁垒吧!”

“是啊大王,这几千楚军可都是虎狼之兵啊。”陈平也惶然附和。

刘邦早已方寸大乱,当下连连点头道:“对对对,退守后营壁垒!”

当下刘邦、张良、陈平便在八百亲兵的护卫弃了大营,直奔后营壁垒而来,这后营壁垒原本只是用来囤积粮草的,不想现在却成了刘邦的避难所!几乎是同时,汉军左、右、后各营精兵也已经完成了集结,又纷纷向着后营壁垒收缩靠拢。

待八百亲兵进了壁垒,刘邦遂即下令关闭了壁垒大门!

左、右、后各军堪堪收缩到壁垒外时,刘邦的中军也在楚军的猛攻下瓦解了。

刘邦惊hún未定,当下急命亲兵收集所有的牛角号,吹号求援,霎那间,悠远绵长的号角声便已经冲霄而起,旋即群山回dàng,越传越远。

夏侯婴铁青着脸,正站在一大片芦苇dàng前。

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夏侯婴就派出了百余支斥候队,他还给每支斥候队的队率都下了死命令,方圆五十里内,任何一个小山沟,任何一片蒿草丛都不能放过,就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楚军残部给找出来!

很快,其中一支斥候队便找到了这片芦苇dàng。

这片芦苇dàng方圆足有好几里,中间许多芦苇都已经倒伏于地,显得零乱无比,里面泥泞潮湿的地面上更是留下了大量的脚印,显然,楚军残部昨晚就躲在这里!

这一刻,夏侯婴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昨晚上在这放一把火多好?只要在这里放一把火,甚至都不需要厮杀,就能把楚军余孽全部烧为灰烬了!

就在夏侯婴懊恼yù死时,远处山谷里却突然间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号角声,听到这隐隐约约的号角声,夏侯婴忽然间脸sè微变,这个方向?好像是汉王大营所在的方向?站在夏侯婴身后的夏侯灶更是失声大叫起来:“父亲,这是大王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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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以命博命

顾不上喘口气,项庄就带着楚军向壁垒外完成列阵的汉军发起了猛攻!

项庄很清楚,既便已经击溃了相当数量的汉军,可楚军在兵力上仍旧不占优势,一旦让汉军稳住了阵脚,再加上又有坚固的壁垒可做屏障,楚军再想在短时间内击破汉军,再想斩杀刘邦老儿,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因为,附近山中的各路汉军也随时可能驰援!

时间,对于楚军来说,现在最宝贵的就是时间!

楚军必须分秒必争,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垮聚集在壁垒外的各营汉军,然后再攻破壁垒,斩杀刘邦!

机会就此一次,错过了也许就永远错过了!

汹汹人潮之中,项庄猛然扬起乱军中夺来的长戟,仰天咆哮:“攻!”

话音犹未落下,项庄便横戟冲了上去,前方,汉军猬集一团,犹如汹汹蚁群。

项庄身后,荆迁、高初及数百亲兵锐士誓死追随,犹如决了堤的洪水,向着前方汉军滚滚碾压了过去。

转瞬之间,两军堪堪相接。

汉军阵前,亲军校尉王起手持大戟傲然肃立。

王起年方弱冠,可以说是汉军阵营年轻一辈中的头号猛将,年纪青青便已经被委任为亲军校尉,足见刘邦对他的器重。

“死开!”项庄一声大吼,手中长戟犹如泰山压顶向着王起当头砸落。

王起人虽年轻,却从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既便是面对曾经斩杀樊哙的项庄,也是夷无所惧,当下怒吼一声,横戟硬架。

电光石火间,两戟已经狠狠撞在一起。

只听“锵”的一声暴响,王起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猛然压下,当下便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原本还算白净英俊的脸庞也顷刻间变得一片酡红,一股让人烦恶的咸腥也猛然涌上了喉头,却又被王起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一击,仅仅一击,自负武勇的王起就受了轻伤!

不过,项庄更惨,只觉虎口猛然一麻,长戟竟然直接脱手!

项庄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继樊哙后,他终于又碰上了真正的猛将!

当初,项庄之所以能够阵斩樊哙,靠的不是真本事,而是借助了马镫这个利器,现在与王起对阵,两人却是毫无取巧的步战!

项庄猛然意识到,在斩杀樊哙之后,他的信心有些过度膨胀了!

说到底,他只是项庄,而不是项羽,单以武艺论,他差出项羽至少一截!

不过到了这时候,项庄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必须击败对面这个年轻的汉将,而且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干脆俐落地将他击杀!若不然,他好不容易才在楚军残兵心中树立起来的武勇形象就会大打折扣,楚军的军心斗志也会遭到极大削弱!

倏忽之间,项庄的嘴角已经绽起了一抹疯狂的杀机,以命博命,当在今时!

论武艺,他项庄是拍马也不及项羽,只怕也不如对面的汉军校尉,可是说到对人体构造的了解以及杀人的技巧,这些古人又有哪个能及得上他?

“去死!”项庄反手拔出横刀,大声咆哮着扑向了汉将王起。

“项庄,不过如此。”王起森然一笑,也弃戟拔出了双刃重剑。

霎那之间,两人相距已经不到五步,王起手起一剑向着项庄当胸刺来。

项庄却只是身形稍稍一矮,便径直迎向了王起重剑,只听呲啦一声,王起手中的双刃重剑便已经毫无阻碍地从项庄左肩锁骨中间穿过,又直透左肩胛而出。

王起一剑刺中项庄,先是一愣,旋即大惊失色,当下急欲弃剑后退。

然而,就这稍稍一愣,却足够致命,王起,终究还嫩,终究还欠了些火候!

而项庄却是两世为人,今世如何先不说,前世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冷血屠夫,他以重伤为代价换来的先机,又岂会轻易错失?

不等王起退开,项庄掩于身后的横刀已经反手抹了过来!

尽管左肩被刺,整个左半边身躯几乎完全丧失知觉,可项庄还有右手!

此时,两人几乎贴面相对,距离实在太近,王起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冰冷的横刀就已经把他的脖子整个切开了,殷红的鲜血顿时如同喷泉般激溅而出,王起那对原本明亮至极的眸子却在霎那间黯淡了下去。

“吼!”项庄又两刀斩下王起首级,旋即高举人头,仰天长啸。

“吼!”荆迁、高初扬刀疾进,将项庄死死护在身后,亦自仰天长啸。

“吼!”数百锐士亦纷纷响应,旋即又跟着荆迁、高初虎入羊群般突入了汉军阵中,冲杀在最前面的两百锐士尤其锐不可挡,那一片冷森森的环首刀,在朝阳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寒芒,直欲迷乱对面汉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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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垒土墙之上,刘邦不禁神情骇然。

王起如此骁勇,竟不是项庄两合之敌!

直到这一刻,刘邦才终于相信,樊哙的确是死在项庄剑下的!

张良、陈平也都是神情骇然,他们也同样没有想到,这个鸿门宴上还曾经为汉王“舞剑助兴”的楚军小将,现在竟变得如此骁勇了?

张良甚至怀疑,该不会是项羽附体到了项庄身上吧?

刘邦、张良他们只看到项庄两合斩杀王起,却不知道项庄为此付出的代价!

不知不觉间,刘邦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冷汗,这一刻,他真的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到山里来,既便要来,也该多带些军队才是,既便只带了两万人,也万不该让夏侯婴和郦商各带走五千,后来又让夏侯灶再带走了最精锐的两千亲军!

现在好了,仅有的八千军队里,有四千已经被楚军给打垮了,现在正像放山野猪般往四下里落荒而逃,剩下的四千人已在壁垒前猬集成团,却无法带给刘邦一丝的安全感,楚军残兵虽然也只有四五千人,可他们是来拼命的,他们都已经杀红了眼了!

楚军杀红了眼有多可怕,刘邦是很清楚的,想当年巨鹿一战,项羽就是带着五万杀红了眼的楚军一举打垮了秦帝国的二十万精锐!那可是二十万精锐啊,而且还是来自于秦帝国所有军团中最精锐的长城军团!

项羽不善谋,却将“勇”字诀演绎到了极致!

如今的项庄,骁勇几不在项羽之下,对勇字诀的运用甚至还在项羽之上哪!

这一刻,刘邦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既便是当年在鸿门宴上,或者是在彭城被项羽大败、孤身逃命时,他也没有过今天这种仿佛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感觉。

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刘邦陡然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传令,各军各营务必挡住楚军,不惜一切代价,绝不能让任何一个楚兵靠近壁垒,只要撑到各路大军回援,所有军卒统统赏一万钱,各军主将皆封关内侯,不,封彻侯!”

刘邦可不是项羽,绝不敢像项羽那样身先士卒,依仗勇字诀来激励士气,刘邦真要是这么做了,只怕一个照面就被项庄斩在刀下了,还谈什么激励士气?所以,刘邦唯一能做的就是封官悬赏,以此来激励汉军将士的勇气。

封官悬赏的效果自然没有主将身先士卒更能激励士气,但好歹还是有点作用的,原本已经被楚军杀得心胆俱寒的汉军多少恢复了一些勇气,终于在将校的喝斥下在壁垒前结成了密集的圆形防御阵,试图以此抵挡楚军的兵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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崎岖的山道上,郦商正带着大队人马往刘邦大营方向急进。

“快,快点,再快点!”郦商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仍旧奔狂不停,一边更是不断地催促着麾下的将士,这一刻,郦商直恨不得生出翅膀,一下就飞回大营去,大营,大营可千万不要失守哪,尤其是大王,可千万别出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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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里外,梁军大营。

刘寇大步走进彭越的大帐,作揖禀报道:“大王,汉王求援!”

“嗯?”正在伏案大快朵颐的彭越当即放下手中的猪蹄,沉声道,“汉王求援?”

刘寇点了点头,沉声道:“前面山口飞马回报,说汉王大营遭到楚军突袭,汉王正向各路诸侯鸣号求援,请大王立即发兵驰援吧!”

彭越点了点头,正欲起身披挂时,忽有亲兵进来禀报道:“大王,有位自称范阳蒯彻的先生前来拜访。”

“蒯彻?”彭越愕然道,“他来做什么?”

刘寇急道:“大王,救援汉王之事,刻不容缓哪!”

“也不差那么片刻功夫。”彭越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去外面候着。”

刘寇无奈,只得出帐在外面等着,旋即看到亲兵引着蒯彻进了彭越大帐,蒯彻是齐王韩信麾下的谋士,刘寇自然认得。

这一等就是许久,刘寇几次想闯帐请求彭越发兵,却都被帐外的亲兵给拦了下来,最后刘寇忍无可忍,正打算硬闯时,彭越却突然走出大帐,冷漠地道:“刘寇,你这便点起三千精兵赶去救援,不过,路上不要太快。”

“不要太快?”刘寇愕然道,“大王,救兵如救火啊。”

彭越没好气道:“老子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诺!”刘寇再不敢多说什么,当即向彭越揖了一揖,领命去了。##########################################################ps:祝贺物竹成为《楚汉争鼎》的堂主!感谢:物竹、★逍遥浪漫★、木浩然、碧血剑1、寂寞家族、无常九、紫龍游侠、学饕餮、cool2046、byj163kevin、亲爱的好啊、星空的物语、逍遥十三贱、飞舞的血花飘、寂寞天外客、帝酷love、赵同、习惯穿花内裤、阿更健康就、长风01、姬幸、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麟破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47章 激战正酣

汉军大营,激战正酣。

三千多楚军残兵犹如发了狂的野兽,向汉军发起了无比凌厉的攻击,守在壁垒前的四千汉军已经明显吃不住劲了!

“突击,突击,全军突击!”

楚军后阵,项庄挥舞着长刀,正疯狂咆哮。

身受重伤,项庄已经不可能再冲锋陷阵了,这会只能留在后阵给荆迁、高初及数百亲兵锐士呐喊助威,再大声激励楚军各部加紧进攻,这一刻,项庄也已红了眼,壁垒前的汉军已经明显不支,楚军只要再加把劲,就能打破壁垒、干掉刘邦了!

“斩杀刘邦!斩杀刘邦!大楚的儿郎们,建功当在今日,斩杀刘邦!”

殷红的鲜血正透过包扎伤口的绑带汩汩涌出,项庄却毫无察觉,只是高举横刀,遥向前方壁垒狂呼怒吼,状如疯虎。

“斩杀刘邦!”荆迁疯狂回应,一刀砍翻了面前的汉军屯长。

“斩杀刘邦!”高初一箭射出,汉军阵中一名军侯仆地就倒。

“斩杀刘邦!”数百锐士挥舞着厚背单刃的环首刀,狼嚎向前,在楚军残兵越发凌厉的猛攻下,苦苦支撑的汉军终于土崩瓦解,先是几个人转身逃跑,接着是几十人、几百人,片刻之后,剩下的三千多汉军都跑了。

这些汉军终究只是萧何从关中强行征发的民壮,他们毕竟不是刘邦的亲兵,更不像对面的楚军残兵,抱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拼命决心,说到底,汉军只是为了军功而战,而楚军残兵却是为了生存而战!

为了活命,人是可以拼命的!

可是军功,你能挣还得有命去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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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垒高墙上,刘邦急得直跳脚。

“不许跑,不许跑,回来,统统给我回来……”

尽管刘邦喊得嗓子都快哑了,却根本没人听到,更没人理他,望着壁垒下正四散奔逃的汉军溃兵,刘邦顿时如坠冰窟,完了,这下完了,只凭这座简易壁垒,只凭八百亲兵,又怎么可能挡住虎狼般凶残的楚军残兵?完了,这下全完了!

“咻!”凄厉的尖啸声中,又一支狼牙重箭破空而来。

“笃!”所幸一名郎中眼疾手快,扛着一面大盾挡在了刘邦面前。

惊魂未定的刘邦赶紧将身体整个缩到了大盾后面,又回顾张良、陈平,惨然哀叹道:“张良、陈平,我命休矣,我命休矣!”

张良、陈平也是神情惨淡,都到这份上了,他们纵然有经天纬地之才,那也变不出十万大军来呀,如今能做的,也就是死守待援了,好在警号早已吹响,周围的各路汉军以及各路诸侯现在多半都已经得到消息了,援军,应该快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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崎岖的山道上,韩信正率八千精兵向前急进。

“快,加快速度!半个时辰内赶到汉王大营,本王必有重赏!”韩信一边催马疾行,一边大声呼号,老实说,他很不喜欢在山区里作战,因为山区地形太过复杂,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当年井陉之战,也是山区地形,韩信也是靠着行险才最终取胜!

如今,韩信兵多将广,却是再不需要冒这种奇险了,按韩信的意思,刘邦根本就不需要来这蛮荒大山,只需派彭越或者英布领十万兵守住山口,等到天气回暧,山中蛇虫横行、蚊蝇滋生,楚军残部自然溃亡。

韩信也劝了,可刘邦根本不听。

汉王还是心急,他太心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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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布披挂整齐,正欲出帐点兵时,谋士马业忽然不请自来。

“大王,你这是准备引兵去救汉王吗?”马业揖了一揖,问道。

英布点了点头,沉声道:“汉王大营遭到楚军残兵偷袭,汉王都已经鸣号求援了,孤这便尽起大军赶去救援。”

马业道:“可在下听说,梁王只派了三千人。”

“咦?”英布愕然道,“彭越他只派了三千人去?”

马业点了点头,说道:“只有三千人,不过是刘寇的虎狼营。”

“鸟!”英布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什么虎狼营,就刘寇那三千贼兵,老子翻手就能把他给灭了,彭越这老小子只派了三千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马业点了点头,说道:“在下听说范阳蒯彻不受齐王待见,目下已经投了梁王,梁王多半是听了蒯彻谗言,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大王却不能够学他,汉王还是要救的,兵力也不能太少,不过,这路终究不好走,大王可不能走得太急。”

“先生这叫什么话?”英布道,“救兵如救火,不快哪行?”

“大王!”马业无奈,只好直说,“汉王不可不救,却也不能真救!”

“行行行。”英布顿时一个头比两个大,连连摆手道,“先生又要编排汉王的不是了,而且来来去去就是那么点破事,我这耳朵都快听出茧来了,行了,我也就不跟你多废话了,这便走了。”说罢,英布转身就走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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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殷大军驻扎在五十里外,所以最晚得到汉王遇险的消息。

“父亲!出大事了!”周桓大步进帐,不及见礼就气喘吁吁地向周殷说道,“楚军残部正在猛攻汉王大营,汉王已经鸣号向各路诸侯求援了!”

“你说什么!?”周殷一惊而起,难以置信地道,“楚军正猛攻汉王大营?”

“嗯!”周桓以拳击掌,以莫名的语气说道,“这个项庄,以前还真没看出来,领着几千残兵竟然就敢去攻击汉王大营!”

周殷遂即默然,又缓缓坐回了席上。

周桓又道:“父亲,我们要不要出兵去救汉王?”

“我们距离太远,去了多半也赶不上那边的战事了。”周殷说此一顿,又道,“不过,去还是要去的,否则万一汉王躲过此劫,回头必然记恨你我父子,再加上汉王原本就不怎么信任你我父子,局面只怕就更糟了,你带上五千精兵,赶紧出发吧。”

“诺!”周桓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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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项庄引刀长啸,十名楚军锐士扛起一根大木桩就冲向了壁垒大门。

另外十几名楚军锐士则高举着捡来的汉军大盾,在头上和两侧叠成了严密的盾墙,死死地遮护着扛抬撞木的那十名楚军锐士,还有十几名楚军锐士举着盾牌跟在后面,一旦前面出现伤亡,他们就随时准备补上缺口。

箭矢、滚木擂石从壁垒上纷纷落下,不到片刻功夫,楚军筑起的盾墙上就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也有六七名楚军锐士被砸中,倒在了血泊中,不过很快,跟在后面的楚军锐士就顶上了他们留下的缺口,撞木终于冲到了壁垒大门前!

“轰!”撞木终于重重地撞上了壁垒大门,泥土粉尘顿时簌簌直下。

“退,退,退……”领军小校的长号声中,十几名楚军锐士纷纷后退,旋即又在小校凄厉的长号声中大步上前,沉重的撞木便又重重地撞上了壁垒的大门上,顶在大门后面的十几名汉军甲士顷刻间被震翻在地。

壁垒之上,刘邦疾声大吼:“倒火油,倒火油!”

离刘邦不远处,几大釜猛火油已经烧得滚沸,四名汉军甲士应声上前,抬起两釜猛火油大步来到了壁垒大门的正上方,伴随着刘邦声嘶力竭的怒吼声,滚烫的猛火油已经从壁垒上猛然倾泄而下,躲在盾墙底下的楚军锐士顿时被烫得嗷嗷惨叫起来。

“放火,快放火,烧死他们,烧死他们!”刘邦连连连跺脚,连连大吼。

十几枝火把遂即从壁垒上扔了下来,倾倒在楚军锐士盾墙上还有沾在身上的猛火油顿时便腾地燃烧起来,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壁垒大门外就完全成了一片火海,负责撞门的三十多名楚军锐士顷刻间就被熊熊烈火所吞噬。

看到这惨烈的一幕,项庄心头几乎滴血!

这三十多楚军锐士,可是精锐中的精锐啊!

“再攻!”项庄虽然心头滴血,却绝不退缩,再次扬刀怒吼。

“该死的,你你你,还有你,赶紧去把那边的木桩抬过来!”荆迁一边怒吼,一边又向高初怒吼道,“老高,搭盾架,老子直接杀上去,先干掉他们的猛火油!”猛火油向来是攻城的大敌,不烧掉,要想撞开大门,不知道要被烧死多少人。

“好!”高初重重点头,当即带着几十名锐士搭起了盾架。

所谓盾架,其实就是几十名楚兵举着大盾在头上搭起一道斜着向上的坡道,楚兵可以顺着这条坡道飞奔向上,最终一跃登上壁垒!尽管盾架的高度还不到一丈,不过腿力过人的士兵还是可以藉此纵身跳上壁垒的,毕竟壁垒也只有不到两丈高。

荆迁举着火把正要往上冲时,身后一名小兵却劈手夺了他的火把。

“刀子?”荆迁愣了下,旋即怒极大吼道,“韩小刀,给老子回来!”

那小兵却头也不回地踏上了盾架,一边大声怒吼:“军侯,小人受你两次活命大恩,无以为报,今天就替你去了,军侯,逢年过节别忘了在小人灵前浇几杯水酒!”吼声未已,小兵已经冲出盾架,再纵身狠狠一跃,一下就跃上壁垒扑向了汽浪袭人的大铁釜。

第48章 楚军退了

“噗噗噗噗!”

四几枝长戟几乎是同时刺到,一下就刺穿楚军小兵将他架在了铁釜上空。

殷红的鲜血顿时犹如喷泉般激溅而出,又顺着几枝长戟汩汩而下,既便遭此重创,楚军小兵却仍未断气,只是抬头凄厉地惨叫着,又单手将其中两枝铁戟硬生生从体内拔出,楚军小兵的身躯顿时失去支撑,又举着火把重重地摔进了大铁釜里。

“噗嗵!”

“哗啦!”

几乎是在楚军小兵落入大铁釜的同时,已经烧得滚沸的猛火油就猛然飞溅四射,守在附近的十几名汉军顿时被烫得皮开肉焦,纷纷惨叫着滚倒在地,下一刻,随之落下的火把便点燃了四溅飞射的猛火油,熊熊烈火便腾地烧了起来。

“呃啊啊啊……”一个汉军小兵浑身带火,惨叫着掩面狂奔,可是往前跑出没两步,就撞倒了另一口大铁釜,一下掉进了滚沸的油锅,下一刻,又一团烈火腾地烧了起来,整个城头顷刻间就陷入了一片火海。

十几步外,躲在盾墙后面的刘邦也被火油溅到了。

“啊,火,火,快灭火!”刘邦一边惨叫着,一边扑打战袍上的火苗,张良、陈平也赶紧上前来,手忙脚乱地跟着扑打刘邦身上的火苗,一边又赶紧吩咐亲兵在刘邦与火场之间筑起了盾墙,总算是阻住了火势的漫延。

混乱中,张良劝道:“大王,城头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到下面去吧。”

“对对对,下下,到下面去。”刘邦惊魂未定,连连点头,刚才,就刚才,那个楚军小兵悍不畏死,纵身扑进油锅的场面着实把他给吓坏了,不是人,这些南蛮子简直就不是人,全他妈的是野兽,他们全他妈的不拿自己小命当回事啊!

这城头,刘邦真是一刻也不敢多呆了,这次跃上城头的只是个小兵,没准下次跃上来的就是项庄小儿本人了,以项庄小儿的骁勇,谁能挡得住他?到时候谁能护他安全?刘邦看看身边簇拥的上百亲兵,转身就下了城头。

下了城头,刘邦又命亲兵牵来了几十匹快马,这市井无赖虽然怕死,现在看上去也显得狼狈无比,可脑子却始终清醒得很,这壁垒一旦失守,说不得就只能趁乱强行突围了,至于能不能突得出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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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山上,两名楚兵正迎风肃立。

回望身后,隐隐可以看到沸反盈天的汉军大营,听这声势,楚军攻打正急,却不知道战事进展如何?上将军是否已经将刘邦老儿斩于刀下了?这一刻,这两名楚兵真想追随上将军鏖战沙场,可是他们不能,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倏忽之间,一名眼尖的楚兵手指前方大叫起来:“汉军,汉军援兵!”

另一名楚兵急回头看时,果然看到无穷无尽的汉军就像是汹汹而进的蚁群,正从山那边汹涌而来,那阵势,少说也有四五千人!当下两名楚兵再不犹豫,举起牛角号便使劲地吹将起来,霎那间,低沉苍凉的号角声便已冲霄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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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项庄神情狰狞,再次扬刀咆哮。

“吼,吼,吼,撞!”荆迁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带着十几名楚军锐士扛着足有近千斤重的撞木,以最快的速度恶狠狠地撞上了壁垒大门,只听“膨”的一声巨响,原本就已经残破不堪的大门顿时冰消瓦解,碎成了漫天残木碎片。

“哈哈哈,杀!”荆迁仰天长笑,旋即拔刀冲进了大门。

“突击,全军突击,杀光汉军!”项庄也兴奋地仰天怒吼。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却忽然响起了突兀的号角声,号角声低沉雄浑,却一阵紧似一阵,隐带着淡淡的苍凉。

“嗯!?”项庄霍然回首。

“汉军援兵到了!”虞子期凛然道,“上将军,撤兵吧!”

“上将军,不能撤!”高初满脸狰狞地道,“不杀了刘邦老儿,誓死不撤!”

“上将军,你带大军先撤!”钟离昧肃然道,“末将只需本部五百精兵,定然斩了刘邦老儿的狗头,给大王和萧公角将军报仇!”

霎那间,项庄便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之中。

撤兵?眼看着壁垒大门都已经攻破了,就凭里面的几百汉军,又如何抵挡得住虎狼般的楚军残兵?半刻钟,最多只需半刻钟,刘邦老儿他就必死无疑了!这时候撤兵,让项庄如何能够心甘?他如何能够甘心?不甘心,绝不甘心!

可是,楚军若继续猛攻,纵然能斩杀刘邦,却必定也会被蜂拥而至的汉军给拖住,楚军残兵再是骁勇,也已经连续拼杀了这么长时间,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已到极限了,这时候一旦陷入重围,则必然是全军覆灭的结局!

单单留下钟离昧和五百楚军?显然不行!

咬了咬牙,项庄还是放弃了跟刘邦同归于尽的疯狂念头。

现在,各路汉军以及各路诸侯只怕都在赶来救援的路上吧?

既然各路汉军及联军都已经被调开了,张良、陈平设下的天罗地网也就不攻自破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在这里孤注一掷,跟刘邦拼个鱼死网破?真要是击杀了刘邦,他项庄也是难逃一死,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韩信、英布、彭越他们?

这次杀不了刘邦固然可惜,可只要活着,将来总还有机会!

“啊!”项庄仰天发出了一声极度愤懑又极度不甘的咆哮,然后厉声大喝道“传令,全军后撤,我们走……”

话音未落,项庄便口吐鲜血,往后就倒。

钟离昧、虞子期、高初见状顿时大惊,赶紧抢上前来扶住项庄。

只这片刻功夫,项庄就已经是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了,其实他早就受了重伤,刚才只是凭着一股极为亢奋的情绪在支撑着,所以没感觉,现在这股亢奋的情绪一旦退走,体力的伤势立刻就加倍发作了。

“走。”项庄无力地摆了摆手,“回深山,老营!”

高初霍然起身,回头厉声长号:“走,我们走……”

一声令下,正拥挤在壁垒大门外的楚军残兵顿时便潮水般退了回来,旋即又抬着项庄以及重伤的百余名楚兵潮水般退出了汉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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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缩在马棚的角落里,已经唬得面无人色了。

几十步外就是壁垒大门,刘邦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身材健壮、身披重甲的楚军小校已经挥舞着长刀冲杀进了大门,七八名汉军甲兵蜂拥而上,却居然挡他不住,反被这楚军锐士连续砍翻了三个,剩下几个也被蜂拥而入的楚军给砍倒在地。

更多的汉军甲士正从城楼上飞奔而下,试图守住已被撞开的大门。

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壁垒失守只在须臾之间,既便最后剩下的这几百甲兵全都是刘邦的亲兵死士,都可以为了刘邦去死,只怕也是撑不了太久了,因为汉军早已经被楚军的兵锋锐气吓破了胆,就是刘邦,现在何尝不也是两股战战,浑身发抖?

完了完了,想我刘季英雄一世,不想最后竟然死在了这荒山野岭!

就在刘邦自忖必死时,壁垒外却忽然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旋即那个楚军小校转身就走,已经杀进壁垒的几十个楚军锐士就跟着潮水般退了出去,刚刚还在拼死抵挡的汉军甲士顿时有些发懵,却没一个敢去追杀。

刘邦也有些发懵,楚军这是咋了,咋就退了?

就在这时候,张良披头散发、连滚带爬从楼梯上滑了下来,又两步抢到刘邦面前,剧烈地喘息道:“大王,楚军退了,楚军退了!”

“啥,楚军退了?真的退了?真退了?”

“嗯,真退了!”张良重重点头道,“援兵到了!”

“好,太好了!”刘邦闻言顿时神情大振,当下腿也不颤了,身体也不抖了,原本无比苍白的脸色也一下恢复了红润,定了定神,又翻身坐起仰天哈哈大笑道,“哈哈哈,项庄小儿,想要我刘季的性命,没那么容易!”

又过了不到三刻钟,夏侯婴终于带着大军赶到了。

“大王,大王在哪!”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夏侯婴几乎是爬着进了壁垒,这会的夏侯婴,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由于连续的急行军,头盔也掉了,发髻也散了,身上的铠甲居然也反过来了,脚上的靴子也跑掉了一只。

看到刘邦安然无恙,夏侯婴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又伏地哭道:“臣连累大王遇险,死罪!”

刘邦劫后余生,心中无限欢喜,自然是丝毫责怪夏侯婴的意思都没有,当下起身上前连连抚摸着夏侯婴的肩背,不无感慨地道:“夏侯婴哪,夏侯婴哪,这回孤能够不死,还是多亏你了,你可真是孤的福将哪!”##############################################################ps:感谢烟尽人散万赏厚赐,祝贺烟尽人散成为《楚汉争鼎》的护法!感谢:江宁飞雪、剑道始祖、寂寞天外客、s疏狂&殇s、lan904849990、平少三三、姬幸、热的可口可乐、深海小龙鱼、星空的物语、碧血剑1、疯狂书虫11、阿更健康就、逍遥十三贱、╆纳兰布衣╅、醉一剑、飞舞的血花飘、性感玉米2、风驰云卷、红尘若梦、l黎颖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49章 汉军撤了

见刘邦不仅没有发怒,反而对自己格外宽勉,夏侯婴又是羞愧又是感激,当下向刘邦揖了一揖,昂然道:“大王,臣这就率大军前去追杀楚军余孽,这次就是追到天涯海角,臣也一定要亲手斩下项庄小儿的头颅。”

这会,夏侯婴是真的恨极了项庄,这小儿实在是太嚣张了,面对他跟郦商两路大军的追剿,还要面对九路汉军以及三十几路联军的堵截,他不想着怎么逃跑,居然还敢反过来偷袭大王的大营,还险些让他得了逞,真是岂有此理!

“不用,不用追了。”刘邦却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

经历了刚才的一战惊魂,刘邦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狗急了是真会跳墙的,现在硬要打固然也能把它打死,却免不了要被它反咬一口。

而且,被项庄这野狗咬上一口,真的是很疼啊!

话说,项庄小儿还真不是一般的骁勇啊,而且足够狡猾!

项庄小儿麾下这几千残兵更是一群恶狗,简直就不是人啊!

刘邦可不想此前的惊魂一幕再次重演了,楚军仓促之下跑来拼命都已经这般可怕了,如果下次人家有备而来,那还得了?夏侯婴这次是不早不晚,将将赶到了,可下次他还能这么及时赶到?刘邦不可觉得他下次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而且,现在再去追也是晚了,楚军残兵只怕早就钻进林子跑远了。

所以,还不如先把这群野狗关起来,先饿上几个月,等它们饿得没力气了,就能轻轻松松把它们给收拾了。

旁边的张良和陈平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同时面露苦笑之色。

看起来,这次汉王还真是受到了不轻的惊吓,看情形,汉王是打算把所有的军队都撤出山外,甚至连各路诸侯的军队都不打算留下了,毫无疑问,汉王并不相信各路诸侯,更不认为他们会花死力气去剿杀楚军,那还不如全部撤出山外,好歹还能节省些钱粮。

“啊?怎么不追了?”夏侯婴这莽汉却不知道刘邦心思,当下愕然地道,“大王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还受了惊吓,怎能就这样算了?不行,绝不能这么放过项庄小儿,更不能放过他手下那群残兵,大王,不能大意呀!”

“嗳,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没什么。”刘邦摆了摆手,又道,“不过,孤可没说过要放过项庄小儿,还有他手下那群残兵,只是这策略咱们得改改了,在这深山老林子里,要对付楚军不容易,咱们到山外去,把所有路口都堵死,饿死他们!”

说此一顿,刘邦又道:“还要放火烧,最好能烧死他们。”

“放火烧山?”夏侯婴苦着脸道,“大王,这么多山,这也烧不过来呀。”

张良微微一笑,说道:“夏侯将军,能烧多少是多少吧,不管怎么说,外围几十里的山林是必须要烧掉的,尤其是蒿草丛,必须全部烧光,否则,楚军就会借着林子的掩护突然杀出来,到时候我军一个应变不及,就让他们给跑掉了!”

又过了片刻,郦商、靳歙、傅宽、李左车等汉军大将也逐次领兵赶到了,再后,韩信、英布、彭越、张耳、周殷等各路诸侯派出的援军也纷纷到了。

彭越麾下猛将刘寇的三千援军甚至还在半道上遭遇了楚军残部,不过因为兵少,再加上刘寇又急于驰援汉王大营,所以没敢轻举妄动,楚军残部急于突围,也没有贸然攻击,两军最终竟是相安无事,擦身而过了。

刘邦现在却根本没心思理会这些,当下让人收拢被楚军打散的溃兵,重整大营,然后大摆筵席,隆重招待各路诸侯及大将。

酒筵一结束,刘邦便命各路诸侯及各路主将尽起大军,还驻山外,然后就让夏侯婴尽出侦骑,开始四处放火烧山,大别山虽说处于气候湿润的淮泗大地,山中也以四季常绿的树木居多,但眼下毕竟是冬季,草木枯黄,山火一旦烧起来,声势还是相当之浩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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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楚军残部正踏着月色逶迤向前。

项庄从昏睡中一觉醒来,只觉口干舌苦,便想找点水来喝,随行护卫在担架旁边的高初便关切地道:“上将军,你要什么?”

“有水吗?”项庄低声道,“我想喝水。”

高初赶紧解下腰间的竹罐,又直接递到了项庄嘴边。

项庄喝了几口冷水,又问道,“高初,这是到哪里了?”

“不知道。”高初摇了摇头,苦笑道,“这半天只顾着跑路了,哪还记得方位?”说此一顿,高初挠了挠头又道,“不过,怎么也跑出上百里了,早就冲出汉军跟各路联军的包围网了,上将军你就放心吧,他们追不上来了。”

“那就扎营吧,受伤的将士也该处理一下伤口了。”

话音方落,抬担架的亲兵忽然趔趄了一下,躺在上面的项庄顿时便闷哼了一声。

“你小子干什么吃的?”高初当即在那亲兵的后脑勺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骂道,“毛手毛脚的,抬个担架都不会。”

这一下趔趄,却又牵动到了项庄左肩上的伤口,捆在肩膀上的白布里便又渗出了殷红的鲜血,说起来项庄的伤势也是极重的,先前由于逃命,根本就没来得及认真包扎跟处理,这会由于失血过多,项庄都已经明显感到头晕了。

高初赶紧让亲兵把担架放下,又派人去传令。

命令很快传遍全军,原本就是强打精神的楚军残兵便纷纷瘫坐到了地上,白天跟汉军拼命时,这些个残兵一个个都是龙精虎猛,就跟狼似的,可到了现在,却都是疲态尽显了,说到底,他们也是人,终究不是机器啊。

很快,山中便升起了一堆堆篝火,疲惫不堪的残兵们便纷纷围拢了过来。

有的靠着火堆取暧,有的拿出干粮放在火堆边烧烤,也有人找来几根树枝,然后把从汉军大营里捡来的铁盔架在上面烧热水。

百十个略懂医术的军汉却越发地忙碌了起来。

最先接受治疗的当然是项庄,不过,所谓的治疗其实就是用烧红的双刃剑在胸口以及背后的伤口上各烫了一下,在烫焦皮肉的同时,也破坏了毛细血管,血也就止住了,而且这么一烫,连细菌也烫死了,还能防止伤口感染。

项庄被烫得直呲牙,强忍着才没有惨叫出声。

如今的项庄,可是大楚的上将军,更是楚军残兵心目当中的战神,又岂能在意这点小小的伤疼?

不过,别的伤兵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他们也没有项庄的承受力,在被烫烙伤口时,一个个全都杀猪般惨叫了起来,霎那之间,密林里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惨叫声,若是有人这时候从附近路过,肯定会被吓个半死,这他娘的该不会是进了十八层地狱吧?

烫过伤口,又重新包扎了下,项庄便挣扎着站起身来,一边吩咐荆迁分派斥候,一边又在高初的陪同下开始巡营。

项庄每到一处,楚军残兵便纷纷起身致意。

既便是刚刚处理好伤口的重伤兵也都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如今的项庄,在楚军残兵中间的威望那不是一般的高,毫不夸张地说,项庄现在就是战神,所有楚军残兵心中的战神,尽管项庄今天也受了重伤,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声望。

因为项庄在两合之内斩杀了汉军大将,这点很重要。

至于受伤,冲锋陷阵,谁能毫发无损?项王不也经常受伤?

巡视完整个营地,项庄却不免有些心头沉重,这次险中求胜,死中求活虽说是基本实现了预期的结果,他项庄也的确带着楚军残部突出了汉军的包围圈,但是连番恶战之下,楚军残部也还是损失了大量的精锐老兵!

刚进山时,楚军残部足有五千五百多人!

连续击破五路汉军之后,楚军残部也还有四千六百多人,接着就遭到了汉军的偷袭,萧公角及五百部曲大部战死,只有不到五十人被救了回来,在突围途中又战死了两百余人,最后突袭刘邦大营,虽说杀得汉军心胆俱寒,却也损失了足足三百多人!

到现在,整个楚军已经只剩三千六百多人了,而且将近一半还带着伤。

好在楚军的损失并非毫无价值,因为汉军损失更加惨重,算上被杀的,被击溃后趁机逃跑的,以及跑进深山中迷路失踪的,全加起来恐怕都已经超过两万之数了,这几乎是楚军战损的十倍还不止,刘邦现在不定怎么肉痛呢!

而且,刘邦这市井无赖虽说极富政治头脑,也堪称是厚黑宗师,却也贪生怕死得紧,今天亲眼目睹了楚军残部的兵锋之后,怕是不太可能继续留在山里了吧?

项庄正想着刘邦呢,忽然看到许多楚兵纷纷起身,正对着远处指指点点。

项庄转头往回看时,只见东边好几座山头上都已经窜起了烈烈火苗,大火推着滚滚浓烟扶摇直上,几乎映红了半个夜空。

“呸!”高初狠狠地吐了口浓痰,极为不屑地道,“刘邦老儿真是比猪还蠢,大别山这么大一群山,也想烧到咱们?做梦呢吧。”

“刘邦老儿不是想烧死咱们,而是要阻止咱们出山。”旁边的虞子期忽然插进话来,又淡淡地对项庄说道,“上将军,汉军撤了,他们撤出山外了。”

第50章 勇战、谋战(为碧血剑1掌门贺)

一夜无话,楚军残兵终于得以睡了个囫囵觉。

次rì清早,派出去的斥候队也顺着楚军留下的路标纷纷赶来汇合了,也带回来了关于各国联军的消息,昨天下午,汉军以及各国联军的确就已经撤兵了,临走之前还大肆烧山,现在外围的山头几乎全被烧成光秃秃的荒山了。

开拔之前,最后一支斥候队也赶了回来,还带来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而且很可能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整个人显得面黄肌瘦,眼神黯淡,不过当他看到项庄时却立刻眼前一亮,又仆地跪倒,旋即嚎啕大哭起来:“三将军,可算是找着你了,呜呜呜……”

“你是……萧开!?”项庄终于认出了这个年轻人!

萧开是已故大将萧公角的族侄,楚汉划分鸿沟之前,项羽已经深感楚军兵力不足,军粮更是严重长匮乏,便派大将陈婴,还有项氏子弟中的项冠、项悍一起回江东募兵筹粮,萧开也是在这个时候跟着陈婴一起回的江东。

“嗯!”萧开点头,又红着眼说道,“三将军,江东……”

“嘘!”项庄赶紧竖指示意萧开噤声,然后屏退了所有人,包括荆迁、高初也被赶到了几十步外,尽管所有的楚军残兵都能够想得到,江东多半是不保了,可他们能够想到跟他们知道真相,这完全是两回事,现在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真相的好。

项庄又解下自己的干粮袋和水罐递给萧开,说道:“萧开,你边吃边说。”

萧开看来是真的饿坏了,看到干粮袋顿时两眼冒绿光,一下就夺了过去,又从袋子里抓起一把炒菽就猛嚼狠咽起来,直到吃完足足半袋干粮,萧开又就着竹罐喝了半罐水,最后才抚了抚胸口接着说道:“三将军,江东已经完了。”

项庄心头一沉,低声道:“萧开,别慌,你慢慢说。”

萧开点了点头,又道:“半年前,小人随陈婴、项冠、项悍三位将军回江东,协助募兵并筹集粮草,只短短几个月,三位将军便已经募集了五万jīng兵,外加大批的军粮,正当我们准备渡江北上,接应大王时,江北却传来了大王兵败垓下的噩耗。”

“接着,灌婴五千骑兵便渡过了乌江,项悍将军在秣陵被灌婴打得大败。”

“过了没几天,周勃也带着两万大军过了乌江,陈婴、项冠两位将军尽起江东jīng兵与之对阵,却连丹徒、曲阿一败再败,四万大军几乎折损过半,现在,周勃的大军几乎已经席卷了整个江东,浙江(钱塘江古称)以北二十余县大多已经失守了!”

“那么,陈婴、项冠两位将军呢?是阵亡了,还是率军转进了?”

“小人听说,陈婴、项冠两位将军并未阵亡,只是带着两万残部向钱塘去了。”

项庄点了点头,这么说至少还有半个会稽郡没有丢,当下又问道:“那么项悍呢?还有你又怎么会来这里?”

萧开道:“小人追随项悍将军在秣陵败给灌婴之后,便退到了丹阳县,灌婴率五千骑兵紧追不舍,把丹阳县围了个水泄不通,半个多月后,城中粮食吃光,我们正无计可施时,城外的灌婴骑兵却忽然间退兵了!”

说此一顿,萧开又道:“后来我们经过多方打听,才终于知道,原来是三将军在寿chūn连续大破樊哙、李左车两路大军,引起了联军的恐慌,所以才把灌婴的骑兵召回了江北,于是项悍将军便决定率军渡江北上,要与三将军汇合。”

“哦?”项庄急道,“项悍还有多少军队,现在到了哪里?”

萧开便神情一黯,惨然道:“渡江北上时,我们还有四千多人,可因为没吃的,这一路上跑的跑,死的死,现在已经只剩两千多人了,刚过安丰,我们便又听说三将军在寿chūn西北的山里跟联军大战,小人便带了十几路斥候,先行探路来了。”

“已经过安丰县了?”项庄大喜道,“这么说,离这已经不到两百里了!”

当下项庄又道:“过不了几天,汉军以及各国联军就要分兵困锁大别山了,到时候你们再想进山与我们汇合那就难了,所以,你现在就回去,告诉项悍,让他立即率军进山,尽快赶来与我大军汇合,我会安排斥候队沿途接应。”

“诺!”萧开揖了一揖,转身就要走。

“等等。”项庄却又叫住萧开,又招手叫来荆迁、高初,把两人身上的干粮袋也解下交给了萧开,说道,“这些干粮你拿着,记住,路上一定要小心!”

“谢过三将军!”萧开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两袋干粮,又作揖致谢。

项庄摆了摆手,高初却忍不住提醒道:“不是三将军,现在是上将军了!”

“呃,对。”萧开挠了挠头,有些汗颜地道,“在来的路上小人就已经听说了,大王临终之前已经委任三将军为楚国上将军,小人一时失言,还请上将军恕罪。”

“没事,赶紧去吧。”项庄摆了摆手,萧开这才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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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刘邦大军顺利出山。

骑在马背上回顾身后,茫茫大山已经冒起了冲天大火,推着滚滚浓烟扶摇直上,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而夏侯婴却带着百余队侦骑还在到处放火,刘邦相信,这一场大火烧下来,既便烧不掉整个大别山,外围的山头却肯定要被烧秃瓢了。

由于寿chūn已经被淹,无法驻扎大军,所以刘邦并没有沿原路出山,而是一路向北出了大山,径直奔着汝yīn而来,汝yīn地处平原,而且紧挨着鸿沟,从敖仓运来的粮食可以走水路直达汝yīn,不像此前,还得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运进山中。

与此同时,刘邦又命李左车、郦商、靳歙各领三万jīng兵分别守住大山以东的曲阳,以南的六县以及西南方向的安丰,同时还借鉴了楚军的做法,在各个要道险隘附近的山头上都设立了临时烽火台,一旦发现楚军踪影便立刻烽火示jǐng!

刘邦相信,李左车、靳歙、郦商等人在轻敌大意、吃过项庄一次大亏后,以后肯定会加倍jǐng惕,项庄再想用奇计诡谋击破他们的大军,怕是难了。

如此一来,楚军残部要想逃跑就只能向西翻越深山老林了。

当然,刘邦绝不担心楚军残部真会翻越大山逃进衡山国,楚军真要这么做,刘邦可真是求之不得。

至于韩信、彭越、英布、张耳、韩王韩信等各路诸侯的军队,自然全都被刘邦留在了汝yīn,经过此前的大别山之战,刘邦对这些个诸侯是越发的不放心了,尤其是彭越,居然听信范阳蒯彻的馋言,只派了区区三千援兵,实在可恨!

不过恨归恨,现在刘邦却还得忍着,不能cāo之过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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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jīng疲力竭的楚军残兵也返回了深山老营。

已经接到消息的尉缭早已经带人候在老营的辕门外了,一同出迎的还有桓楚、季布以及各自的百余亲兵,两人在完成诱敌任务后,就各自回营了,这也是项庄的安排。

秦渔的百余女兵,还有五千多妇孺也已经煮好了热饭,做好了热菜,还烧好了热腾腾的洗澡水,就等着男人们凯旋归来,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有人欢喜也有人愁,等回男人的妇孺自然欢喜,死了男人的妇孺则难免黯然神伤。

尉缭却向项庄长长一揖,肃然道:“上将军,请受老朽一揖!”

项庄急忙上前扶起尉缭,又说道:“军师,你这又是做什么?”

“没什么,老朽只是胸中激荡,有感而发。”尉缭摆了摆手,又道,“自古以来,兵家无非两派,一曰勇战派,以已故项王为其中翘楚,一曰谋战派,以古之孙武、吴起、孙膑、白起,今之张良、韩信为其中翘楚,迄今为止,还从未有人能够兼得两派之jīng髓。”

项庄闻言不禁点头,尉缭这话倒是不错,别说两汉之前,就是到了明清之后,中国历史上能够兼得勇战、谋战jīng髓的兵家也是凤毛麟角,勇战有项羽、冉闵等绝世豪杰,谋战有陈庆之、霍去病等,可真正称得上兼得两派jīng髓的,却只有兵圣岳飞一人!

“可是,如今……”尉缭顿了顿,又道,“上将军却俨然兼得两派之jīng髓了!”

项庄淡淡一笑,能得尉缭如此高的评价,心里自然得意,而且自从野马原掌兵之后,这一系列的硬仗恶仗,他的表现的确是无可挑剔!尽管中间斩杀樊哙时,借助了马镫之利,有投机取巧的嫌疑,但不管怎么说,这些战绩都是实打实的!

试问,有几个人能带着军心既散、又无斗志的三千溃兵,却在一昼夜间狼奔三百里逃出生天?项羽败亡消息传开,楚军面临崩溃瓦解时,又有几个人能够力挽狂澜,再趁机煽动楚军复仇,一战重铸军心?又有几个人能带着五千jīng兵,连战连捷,打得刘邦五十万大军不敢在大山里逗留?这些,可不是吹出来的战绩,而是打出来的!#########################################################PS:感谢碧血剑1五万币厚赐,祝贺兄台成为《楚汉争鼎》第一位掌门!

第51章 项氏宗族

桓楚、季布又分别上前见礼,看到项庄左肩上缠的带有血迹的白布条,季布不由关切地问道:“上将军,您受伤了?”

“嗨,不碍事。”项庄淡然道,“受了点皮外伤。”

钟离昧、虞子期也相继上前与尉缭见礼,又与桓楚、季布各自寒喧,尉缭略通医术,当下又关切地问项庄道:“上将军,要不要老朽看看?”

“真没啥大碍。”项庄轻轻耸了耸左肩,淡然道,“吃饭穿衣什么的,都不成问题,不过短时间内是别想用左手挽弓提刀了。”

“嗨,老朽也正想跟你说呢。”尉缭道,“上将军,尽管你武艺高强,锐不可挡,可毕竟是五军主将,一人安危系着数千楚军将士的生死存亡,所以,今后再不能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了,这种事情荆迁、高初他们完全可以胜任。”

“军师,你怎么把咱老桓给忘了?”旁边桓楚不高兴道,“荆迁这小子武艺是不错,算是得了先王跟上将军的真传,比武切磋也挺像那么回事,可他终究还嫩些,真要是拼命,可不见得是咱老桓的对手。”

跟在项庄身后的荆迁自然心中不服,却又哪敢反驳?

高初却从百余女兵中间找到了秦渔,当即抛了个暧昧的媚眼过去,不想秦渔却还了他一记白眼,根本就不搭理他,高初却兀自贱笑嘻嘻地凑到了秦渔跟前,压低声音说道:“晚上老地方,还教我识字,我再教你连珠箭法。”

秦渔顿时美目一亮,低声道:“说话算话,不许耍赖。”

“哥什么时候耍赖过?真要是耍赖,就让你……”高初说到这里故意一顿,又贱笑兮兮地道,“小鱼儿,你懂的。”秦渔却恶狠狠地剜了高初一眼,又伸手做了个剪的手势,高初顿时脸色泛白,夹紧屁股灰溜溜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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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丰县北的崇山峻岭中,两千多楚军残兵正沿着河谷蹒跚向前。

从昨天开始,山里忽然下起了绵绵淫雨,原本就不太好走的河谷地顿时就越发的泥泞难走了,项悍垮着个脸,正没精打采地往前走。

项悍三十岁左右,年纪比项羽都大,长相还算英武。

不过说真的,项悍无论是武艺,还是统兵的能力,都只能算是中下之资,他之所能够当上西楚国的将军,靠的是他的姓氏,因为他姓项,是项氏的宗族子弟,所以得到了西楚霸王项羽的破格重用,否则,他根本就难有今日地位。

看看天色将黑,而前方的河谷道路又实在是泥泞难走,项悍便打算找个稍高点的地方宿营休息,正要下令,亲兵忽然带着萧开回来了。

“萧开!?”项悍顿时大喜过望,急道,“找着项庄没有?”

“找着了,已经找着了!”萧开喘息道,“将军,找着上将军了!”

“上将军?”项悍闻言不禁愣了愣,旋即又皱眉问道,“谁是上将军?”

“呃,将军,是这样的。”萧开急忙解释道,“大王在战死之前,已经委任三将军为楚国上将军,楚国大军也一并交给三将军统率了。”

“项庄成上将军了?”项悍皱眉道,“如今他有多少兵马?”

“这个小人倒是没问,不过上将军现在怎么也该有万余兵马吧。”

“项庄也只剩下万余兵马了吗?”项悍皱了皱眉,又叹息道,“看来,楚国真的是大势已去了。”

萧开无言以对,好半晌后才道:“将军,我们还是赶紧去跟上将军会合吧。”

“也好。”项悍点了点头,又扭头喝道,“传令全军,所有人都打起精神,连夜赶路,再告诉他们,项庄已经派出斥候在前边接应,咱们的苦日子到头了,很快我们就能有肉吃,有酒喝,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吃了。”

“诺!”两名亲兵轰然应诺,分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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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项庄的木屋里却是火光通明。

尉缭还是不放心,刚刚亲自给项庄敷了草药,又用干净绷带重新包扎过了,项庄刚才已经泡了个热水澡,又吃了热腾腾的酒肉饭菜,精神气色已经恢复了许多,再不像刚回时那样神情萎顿,脸色灰白了。

尉缭在木盆里洗了手,不无庆幸地说道:“上将军,这一剑刺得可真是惊险,若是再往上稍许,恐怕就要割断筋脉,那上将军您的整条左臂可就废了,若是再往下寸许,那就更是凶险了。”

项庄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若不是对人体构造有着足够的了解,他又岂敢让那汉军小将在自己肩上刺一剑?不过,这一剑却真不是白受的,那汉军小校虽然刺了项庄一剑,却付出了生命作为代价,唯一可惜的是,最终还是没能杀了刘邦。

尉缭也不无遗憾地说道:“上将军率三千残兵于绝境中完成惊天逆袭,一举踏破了刘邦大营,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只可惜未竟全功,若是真能斩杀刘邦,则天下大局立刻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了,大楚的复兴也就指日可待了。”

“是啊,没能杀了刘邦,的确可惜。”项庄道,“不过,复兴大楚仍有希望!”

“上将军统兵作战之能,已经是天下皆知了,可是……”尉缭说此一顿,又不无忧虑地说道,“可是现在,我军毕竟只剩三千六百余人了,仅凭这么点微弱的兵力,要想长途奔袭敖仓,再迫使各路诸侯回师自救,实在是力有不逮哪。”

项庄点点头,忽又说道:“对了,军师不说我还险些忘了,过不了几天,也许还会有一支两千余人的楚军残部会赶来这里会合,这样一来,我军就又有五千余人了,虽然兵力还是稍嫌单薄,但至少已经有了一战之力了!”

“还有一支楚军残部?”尉缭道,“江东过来的军队?”

“对,是从江东溃败下来的。”项庄道,“领军主将是项氏宗族,项悍!”

尉缭点了点头,忽又说道:“据老朽所知,你们项氏的宗族子弟中间,也还是颇有几个能人的,譬如项他,有宰相之才,治国之能几乎不在汉相萧何之下!还有项声、项佗,也颇有将才,可惜不是战死就是兵败被俘了,余下的,却都是碌碌之辈了。”

对于尉缭的观点,项庄还是颇为认同的,项他的确有宰相之才,只可惜他治下的几个郡时常遭到彭越的袭扰,这也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彭越挠楚”,正是由于彭越的袭扰,使得项他无法展示他的政才,泗水诸郡也始终无法成为楚国的大后方。

反观萧何,由于巴蜀、关中政局稳定,不会遭到大规模的袭扰,再加上刘邦的信任,萧何才得以施展他的政才,将本就富足的巴蜀、关中治理得井井有条,成了刘邦的大后方,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大后方,刘邦在荥阳屡战屡败,却还能屡败屡战。

正因为此,萧何最终成了名垂青史的能臣,项他却是藉藉无名。

还有项声、项佗,都具备独挡一面的能力,项声更是曾经领兵大破英布,虽说当时有龙且做他的副将,但如果项声没有一定的能力,或者听取正确建议的胸襟气魄,又怎么可能大破英布?要知道英布可是汉初三大名将之一!

剩下项冠、项悍、项婴这几个,就都是庸才了。

只可惜,项羽死后,这些项氏宗族子弟也大多凋零了。

项悍马上就要领着两千残兵前来与项庄会合了,项冠已经跟着陈婴退守钱塘,项婴随龙且伐齐,最后龙且败亡,项婴却是没了消息,也不知道是战死了,还是被俘虏了,或者是跑到哪里隐姓埋名躲起来了。

项声作为唯一有声望也有能力威胁项庄上将军地位的大将,已经被项羽带走,只怕是早已经战死在乌江边了,至于项佗,受封柱国兼砀郡长,项羽兵败垓下时并未随行,现在也不知道是否已经降汉,若没有投降,也不知是生是死?

最后剩下项他,却肯定在彭城陷落时就被齐国大军给俘虏了,作为项氏宗族子弟,且还是颇有名气的文臣,韩信肯定不会轻易杀他,现在多半还关在彭城的大牢里,只可惜项庄现在兵微将寡,根本就无力把他救出来。

“军师,不说这些。”项庄很快就从颓丧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然后大步走到了悬挂着那幅简陋地图的木架前,手指地图说道,“咱们还是再议议长途奔袭敖仓的方略吧,我总觉得还是直接翻越大别山,穿过衡山国北上最为稳妥!”

尉缭欣然走上前,他最欣赏项庄的其实不是他的武勇,也不是他的谋略,而是他的这种永不轻言放弃,永远相信自己的坚定信念!不管局势有多难,项庄都不会轻言放弃,不管处境有多么凶险,项庄也始终相信自己,必定可以化险为夷!

刘邦在兵力、人才全都不及项羽的前提之下,为什么能够最终打败项羽?就因为他也拥有这种信念,几次荥阳大战,刘邦都被项羽打得溃不成军,但他从未放弃过!而项羽之所以被刘邦打败,就是因为他缺乏这种永不言弃的信念!###########################################################ps:感谢:剑道始祖、星空的物语、★逍遥浪漫★、小子叼毛啊、s疏狂&殇s、水边的月、emily飞儿、木子文龙、逍遥十三贱、蓝一天、正是细佬、缘分四月、云玄漫步者、无常九、冰雕侠、飞舞的血花飘、平少三三、萧潇风雨月、烟尽人散等书友的慷慨打赏,万分感谢。

第52章 夺兵权

两天之后,项悍果然带着两千多残兵赶到了老营。

两支穷途末路的孤军骤然相逢,自然是欣喜莫名,项悍先上前见过项庄,又与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一一相见,说起垓下大败,项羽阵亡,以及萧公角的战死,众人不免又要长吁短叹一番,遂即项庄便分派营地,把两千多残兵给安顿了下来。

接着项庄又分派酒肉,又命妇孺烧水煮饭,给两千多残兵接风洗尘。

当初从寿春城内运出来的粮食还剩下不少,经过多次藏匿,多次转运,现在已经全部运回了老营,差不多够老营里的五千将士以及五千妇孺吃上仨月,不过酒肉却是不多了,估计今晚这顿吃完就再没有下顿了,再想吃那就只能杀马或者去打猎了。

大寨里火把通明,将军、校尉、司马、军侯们正在堂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小兵卒子们也在外面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虽说没有酒喝,却好歹也能有肉吃,尤其是刚刚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两千多江东残兵,更是高兴坏了。

项庄只喝了几杯水酒,便在尉缭的陪同下回了自己的木屋。

尉缭再一次亲自动手,给项庄清理完了伤口又重新敷药包扎,一边包扎,尉缭一边极为感慨地说道:“上将军,你的伤口愈合得很好,照这情形,再有七八天就差不多好了,不过百日之内,上将军还是不要动刀动剑的好。”

项庄默默点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他是知道的。

尉缭在木盆里净了手,正要转身离开时却又被项庄叫住了。

见项庄双眉微锁,似乎有什么心事,尉缭便在下首跪坐了下来,问道:“上将军,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老朽说?”

项庄点点头,说道:“军师,为了提高楚军的战斗力,我决定重整军备,缩减中、左、右、前、后军的兵力,从中挑选精锐之士充实我的亲兵营,再把亲兵营扩充为亲卫军,下设陷阵营、先登营、怒锋营,你觉得怎样?”

所谓的整军,只是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要缩减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以及项悍等大将的部曲,再把全部的精锐都充实进亲卫军,目前楚军的兵力不多,这么做可以强化项庄直属的亲卫军,的确可以提高战斗力。

至于陷阵营、先登营以及怒锋营的设置,则是为了应对不同的作战任务。

在项庄的构想中,陷阵营将由清一色的重装步兵组成,也就是陷阵武卒,陷阵武卒的人数则在一千人左右,这支重装步兵将是楚军野战的主力军,项庄甚至都已经有了陷阵营的校尉人选,他就是荆迁。

此外,陷阵营还要配属同等数量的轻兵,行军时要替重装武卒背负近百斤的装备,作战时则充当辅助力量,一旦重装步兵出现缺口,则立刻从轻兵中间选拔精锐之士补上去,也就是说,这支轻兵不仅仅只是简单的辅助兵种,而是重装武卒的替补人选。

所谓先登营,将由清一色的轻兵死士组成,先登死士不披甲,不顶盔,只穿布衣,斜绾象征死士身份的圆形发髻!

轻兵死士的人数在五百人左右,今后将是楚军攻城摧寨的先锋敢死队。

所谓怒锋营,则由清一色的弓箭手组成,弓箭手同样不披甲,不顶盔,只穿布衣,同样斜绾发髻,武器为短剑,长弓,人数也在五百人左右,今后战场上对敌军的远程压制就将由怒锋营来实现,怒锋校尉的人选毫无争议,自然是高初!

听完项庄关于陷阵、先登、怒锋三营的介绍,尉缭连连点头道:“老朽完全认同上将军的做法,这么一来,这三千亲军的战斗力将变得极其强悍,不过,关于选拔精锐之事,是不是应该先与项悍、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等各位将军商量一下?”

“那是自然。”项庄点了点头,当即扭头大喝道,“高初!高初!”

项庄连叫两声,外面却根本无人应答,尉缭不禁抚髯微笑道:“这小子,刚才在大寨里就没看到他的身影,只怕是又去缠着秦姬教他认字了。”

“这家伙倒是真会挑时候。”项庄摇摇头,又喝道:“荆迁!”

外面还是无人应答,项庄又大吼了两声,这次终于有人进来了,却是公孙遂,后军大将萧公角及五百部曲阵亡,后军已经名存实亡,公孙遂等被救回的数十人全都被项庄编入了亲兵营,公孙遂更是被项庄委以亲兵屯长之职。

公孙遂向项庄和尉缭各揖了一揖,禀道:“上将军,刚才前军大将亲自过来,把右军侯叫去大寨前面的校场比武了。”

“这个荆迁,怎么又跟桓楚比武去了?”项庄颇为无奈。

公孙遂说道:“上将军,有什么事吩咐小人也是一样的。”

“你?”项庄看了看公孙遂胸口缠着的绷带,关切地道,“伤好了?”

“不碍事了。”公孙遂忙道,“就是受了点皮外伤,现在已经好差不多了。”

“也行,你这就去把项悍、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他们请来。”说此一顿,项庄又道,“还有,把高初跟秦姬也找回来,我有事情吩咐他们去做!”

“诺!”公孙遂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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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夜色下,高初左手握住秦姬的左手,右手则扶住秦姬的右手,整个胸腹几乎完全贴在了秦姬的身后,一边又贴着秦姬耳畔说道:“对,就这样,别分心,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射中前面的火把,你一定行的!”

下一刻,秦姬轻轻松弦,只听嗡的一声轻响,百步开外的火把应声而灭。

“呀,射中了!射中了!”秦姬惊喜地跳了起来,她完全没有意识到,高初色色的眼神正越过她修长的玉颈,一个劲地往里猛瞧,只可惜秦姬穿着交领右衽深衣,自玉颈以下裹得严严实实的,根本就看不见一丁点的春光。

高初松开了秦姬的小手,再顺势下滑,眼看就要落在秦姬挺翘的娇臀上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沙沙沙的脚步声,旋即公孙遂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左军侯,秦屯长,原来你们在这里练箭呢,真是让小人一顿好找。”

高初无奈,转过身来没好气道:“什么事啊,公孙遂?”

“小人也不知道。”公孙遂憨憨地摇了摇头,高初顿时便瞪圆了眼珠子,眼看着就要暴走时,公孙遂却又说道,“不过上将军在找你们,说是有事情吩咐你们去做。”

高初刚刚鼓起的怒气顿时一泄而尽,再看那边秦姬早已经走了,当下只好跟着公孙遂怏怏不乐地回了行辕,心里却一个劲地埋怨公孙遂,这小子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没得搅了他高军侯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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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项庄决心整军时,刘邦也再次动了夺兵权的念头。

大军进驻汝阴之后,各路诸侯成天无事可做,常常喝醉了酒胡乱打架,刘邦这些天尽忙着劝架了,还有为了供养云集汝阴的几十万联军,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粮草,虽说敖仓里还有不少余粮,可刘邦心里还是有些肉疼。

刘邦就想,几十万大军就这样守在这里好像也不是个事,可要是就这样放各路诸侯回各自的封地,他又实在是不放心,思来想去,刘邦便又动了夺兵权的念头,只要把各路诸侯的兵权夺了,再让他们带少量亲兵返回封国,不就结了?

可是刘邦话刚出口,就遭到了张良、陈平的一致反对。

张良语重心长地劝刘邦道:“大王,不能操之过急啊,项羽虽然已经死了,可项庄他还活着,各地的楚军余孽也仍未放弃抵抗,最重要的是,秦王玉玺现在还在项庄手上,没有这玉玺,大王你就不能登基称帝呀。”

“是啊,大王。”陈平也道,“没有秦王玉玺,您就没有大义名份,既便强行登基,各路诸侯也不会服气,天下豪族更不会归心哪,现在贸然动手,万一把哪路诸侯给逼反了,局面可就难以收拾了,既便是齐王韩信,也未必会帮着大王去镇压各路诸侯哪。”

“孤也就是说说。”刘邦脸皮奇厚,当即就坡下驴道,“说说而已,呵呵。”

第53章 该杀便杀

项悍、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纷纷来到了项羽行辕。

甚至连虞姬也被项庄请了过来,现在就坐在靠北的首席上。

尽管项羽从未给过虞姬任何的正式名份,但谁都知道,项羽在王后死后这么多年都没有册封新的王后,就是因为虞姬,项羽之所以没有册封虞姬为王后,很可能是因为他想在天下大定后,再给虞姬办一个隆重的加冕仪式。

所以,在所有楚国遗民以及楚军将士心目之中,虞姬就是他们的王后。

项庄的确是楚军上将军,也有独断专行的权力,但如果能得到虞姬的支持,无疑是最为有利的,尤其是项悍这样的宗族大将,项庄对他可没有多少约束力,他对项庄也谈不上有多少尊敬,更不存在敬畏之说,但对于虞姬的态度,项悍还是不能轻忽的。

待众人到齐,入席,项庄让荆迁、高初把他的宝贝地图挂到了定做的木架上,又特意从兵器架上取下了项羽赠送给他的王剑,然后以剑指着地图说道:“诸位请看,我大楚十郡河山,目前几乎全部沦陷,只剩半个会稽郡还在勉力支撑,局势可说是岌岌可危哪。”

“是啊,我大楚的确是大势已去了。”不等项庄说完,项悍便插话进来道,“先王坐拥十郡之地,数十万精兵,尚且不是刘邦对手,何况我们现在区区五千残兵?依我看,还不如干脆降了汉王得了,汉王仁义,想来不会亏待咱们。”

项悍话音未落,桓楚、季布等大将便已齐齐变色。

项悍却是毫不在意,到这之前,他还以为项庄怎么也该几万精兵,甚至更多,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项庄现在居然也只有三千多残兵,仅仅只比他项悍多出了千把来人,就凭这么点残兵败卒,也配当楚国上将军?也配对他项悍指手划脚?

项悍这么说并不是真的想降汉,只是为了表明一种态度。

项庄神情自若,心里却已经动了杀机,他已经杀了个项伯,并不介意再杀一个项氏的宗族子弟,他项庄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会顾忌什么宗族血缘,谁敢挡在他前进的道上,他就杀谁,宗族大将又如何?该杀便杀,绝不手软!

虞姬同样没有说什么,好看的娥眉却不经意间蹙紧了。

看得出来,虞姬有些担心,却不知道她是在担心项悍会引发楚军的内讧,还是担心项庄跟项悍会做出宗亲相残的事情?

见项庄沉吟不语,项悍又道:“项庄,你觉得呢?”

项庄淡淡一笑,顺手将王剑交给了高初,又不着痕迹地比了个手势,高初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项庄这才转过身来,微笑着向项悍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高初抱着王剑,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项悍根本没有意识到死亡正向他逼近,他还以为项庄是顾忌他手上的两千多精兵,因此不得不对他客气三分呢。

到了项悍面前,项庄又伸手搂住项悍肩膀,微笑道:“项悍,你说,如果咱们真的降了刘邦,刘邦老儿会怎么封赏呢?封王还是封侯?”

“封王估计不太可能。”项悍摇了摇头,又道,“封彻侯却是肯定的。”

“只是彻侯么?”项庄说着绕了个半圈,又带着项悍转身背对高初,高初便毫不犹豫地拔出了王剑,对着项悍的背心就是一剑!

项悍强壮的身躯顿时剧然一颤,满脸的难以置信。

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四人也是脸色大变,他们绝没有想到,上将军竟然说翻脸就翻脸,刚刚还与项悍有说有笑,可一转眼就把宝剑刺进了别人的心脏,这等狠辣,这等冷酷,却与大王的行事风格迥然不同。

跪坐首席的虞姬却是幽幽轻叹,似乎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项悍有些吃力地扭过头来,死盯着项庄,然后无比艰涩地道:“项庄,你,你竟敢背后对我下,下杀手?我,我……”话音未落,高初已经抽剑后退,失去了支撑的项悍便颓然瘫倒在地,殷红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高初在项悍的战袍上擦了擦剑锋,又收剑回鞘。

早有两名亲兵抢步入内,倒拖着项悍的尸体出了大厅。

项庄重新收回王剑,又冷森森地道:“再敢妄言降汉者,杀!”

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闻言顿时凛然,项庄又对目瞪口呆的萧开道:“萧开,从现在开始,你便是后军大将,项悍的两千多部曲归你统率!”

萧开又惊又惧,又喜又忧,却本能地抱拳作揖道:“诺!”

项庄这才走回木架前,重新以王剑指着地图说道:“现如今,刘邦老儿已成席卷天下之势,我大楚要想复兴,就必须首先破掉刘邦老儿的势!怎么破?说难很难,说简单却也很简单,只要挑起刘邦老儿及各路诸侯王之间的纷争,我大楚便可以从中渔利!”

接下来,项庄又请尉缭上前,把他此前提出来的长途奔袭敖仓,然后转战各国的大致战略简单说了,听完尉缭说的战略,桓楚、季布没啥反应,钟离昧和虞子期却是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楚军只有几千残兵,这怎么可能?

“上将军,这恐怕……”钟离昧犹豫良久,还是说道,“不太可能吧?”

虞子期也道:“上将军,我军既便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可终究只有五六千人!而军师所说的大战略,却需要转战中原、河北、关中,行程何万里?这中间粮草如何接济?军械又如何补充?更重要的是,战损的兵员又从哪里补充?”

“我不知道!”项庄很干脆地道,“但是,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钟离昧和虞子期顿时哑口无言,是啊,军师提出的大战略的确很难实现,或者说根本就不可能实现,但是,除了这个战略,楚军还有别的战略可供选择吗?刘邦老儿已成席卷天下之势,不冒此奇险,又怎么破掉他的势?

项庄顿了顿,又道:“不过,诸位也不要太过悲观,这次长途奔袭固然凶险,却也不会比此前的大别山之战更凶险!大别山之战,咱们以五千对五十万,尚且全身而退,这次以奇兵深入防御空虚的中原大地,又何惧之有?”

桓楚当即起身表态道:“末将愿为前部!”

钟离昧也道:“但凭上将军吩咐,末将唯死而已!”

季布、萧开和虞子期也相继起身,表示坚决支持项庄的决定,事到如今,的确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长途奔袭敖仓,再转战中原、河北然后到关中,绝对是十死无生,有去无回,但作为楚国大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好,只要诸位能与本将军同心协力,共赴国难,何愁大楚不兴?”项庄说此一顿,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不过,在出征之前还要做一件事,为了加强楚军的战斗力,本将军打算从各军抽调精锐之士充实亲兵营,诸位不会有意见吧?”

“末将等没有意见。”桓楚、季布等人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项庄一挥手,桓楚、季布等人便纷纷告辞。

虞姬最后离开时似乎有话想对项庄说,可转念一想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幽幽叹了口气,便返回了自己木屋,看到虞姬这模样,项庄心里不免也有些怜惜,自从知道项羽死讯之后,虞姬似乎就再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不过项庄很快就把心思收回到了正事上。

项庄可不是项羽,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儿女情长!

项庄把扩编亲兵营为亲卫军,再分别设置陷阵营、先登营、怒锋营的想法一说,高初顿时欢呼雀跃,荆迁也是狠狠握拳,状极激动,就这一会的功夫,两人就连升了两级,从军侯直接当上了校尉,又岂能不兴奋?

兴奋过后,高初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上将军,从寿春抢来的军械不少,可里面的弓好像不多,怎么也凑不成五百之数。”

“我这不是正找你么?”项庄道,“没有足够的弓,那就自己动手做!”

“啊!?”高初闻言不禁有些傻眼,吃声道,“上将军,小人可不会做弓。”

“铁胎弓、角弓不会做,难不成简单的长弓你也不会做?”项庄只能苦笑。

说起弓箭,世人印象最深的往往就是英格兰长弓,殊不知英格兰长弓只是最为原始的单体弓,无论是制做工艺还是杀伤力,都远不足以与铁胎弓、角弓等复合弓相提并论,以楚军现时条件,复合弓是绝对造不出的,单体长弓则不在话下。

大别山里紫杉木是没有,桑木、白蜡木却多的是,砍倒一颗大树,就足以制作几十把单体长弓了,为了弥补杀伤力的不足,说不得也只能像英格兰长弓那样,尽可能地加长弓身,至于弓弦,生牛皮、蚕丝线不好找,棕皮、贮麻却多的是。###########################################################ps:感谢:纵横xx、永夜极灮、寂寞家族、vs丶七家军、emily飞儿、纯情小猪猪、姬幸、╆纳兰布衣╅、书友111222150349171、★逍遥浪漫★、星空的物语、阿更健康就、飞舞的血花飘、花边玉藻、s疏狂&殇s、碧血剑1、kiss━冰魂、剑道始祖、平少三三、zhouen1972、秋雨长安城、安知鱼子之乐、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54章 打造兵器

第二天一大早,大寨里就响里了低沉的号角声。

随着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五六千楚军残兵纷纷钻出了草棚、木屋,又像外出觅食的蚂蚁汹汹汇聚到了大寨外的空地上。

从江东过来的两千多残兵没有丝毫不稳的迹象。

毕竟,江东子弟效忠的对象是整个大楚,而不是项悍个人,在这些刚刚入伍不久的新兵蛋子眼里,上将军无疑是比项悍更大的将军,上将军要杀项悍,他们这些小兵卒子又有什么本事阻止?所以,两千多江东残兵很平静地接受了项悍被杀的事实。

至于忠于项悍的亲兵,也就那么几十人,又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近六千楚军残兵集结完毕,荆迁、高初便毫不客气地开始挑人。

陷阵营是楚军的野战主力,所以最先上来挑人的也是荆迁,这家伙老实不客气地从垓下逃出来的百战老兵中间挑选了一千名健卒,甚至连桓楚、季布等大将的亲兵都不放过,只要看上了都照样选走,桓楚、季布等人虽然不舍,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荆迁挑好了人,接着便是高初,怒锋营不需与敌军进行贴身肉博,所以高初并没有从老兵中间挑人,而是从两千多江东新兵中间挑选了五百名身材高大、体魄健壮的壮汉,这也是成为一名长弓手的先决条件,个子太矮力气太小,是挽不开长弓的。

先登营由于暂时没有校尉人选,项庄只好亲自出面挑人,他也从垓下老兵中选了两百多名锐士,再加上原来荆迁、高初的统率的两百多名亲兵,正好凑足五百人,由他亲自兼任先登校尉,同时任命公孙遂为先登营左司马,代行校尉事。

最后又是荆迁,替他的陷阵武卒挑选了一千名辅助轻兵!

等荆迁挑完了,项庄再把剩下的两千七百多人平均分配,重新编为前、后、左、右、中五军,由桓楚、萧开、钟离昧、虞子期、季布五将分领一军,不过,说是一军,其实只有五百多人,也就一个部的兵力。

兵力调配完毕,各军各营便开始了紧张的训练。

现在已经是三月中旬,天气很快就要转暧了,留给楚军的时间已经不多,楚军必须在十天之内完成整训,然后就要翻越大别山开始长途远征了!

夜深人静,河边的那一溜茅草棚里却是火光通明,叮当声不绝于耳。

在那一溜茅草棚背后,靠山建了个足有两丈来高的炉子,炉子的底部稍微靠上的位置留了十几个接口,十几个巨大的牛皮风囊通过砖砌的孔道与这些接口相联,每个牛皮风囊边上都站着至少两个袒xiōnglù腹的壮汉,正拼命鼓动风囊。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一个壮汉大步上前,在铁钳将炉子底部的一样物事猛然拔掉,霎那之间,火红的铁水便从炉子底部汩汩涌出,又缓缓流进了事先砌好的沙模凹槽内,等到铁水逐渐冷却下来,便变成了一把把的环首刀毛胚。

接下来,几名壮汉便把这些浇铸成型的毛胚纷纷送入各个茅草棚,进行下一步的锻打,另外几名壮汉则揭开了炉子的顶盖,将多余的或者破损的铁剑、铁甲、铁盔、铁戟、铁釜纷纷投入了炉子里,装满之后,几十个壮汉便再次鼓动起风囊来。

那一溜的茅草棚里面,百余名楚军铁匠正在铆足了劲打造环首刀,寿春被淹,楚军只抢出了两样东西,一是城外被淹的汉军军粮,再就是城内的铁匠器具,然后又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才终于将风囊、铁砧、铁锤等器具运进了山里。

虞子期挥汗如雨,正用手中的小铁锤引导着对面壮汉手中的大锤,奋力锤打铁砧上的横刀粗胚,大别山之战,让楚军尝到了环首刀的甜头,为了尽可能地提高战斗力,项庄决定打造更多的环首刀来,他还打算给所有的将领都配上横刀!

此时的环首刀,由于治金技术的缺陷,无论是加工工艺还是材料材质都无法跟后世的两汉环首刀相比,但由于其独特的厚背造型,在面对双刃薄剑时却占尽了上风,刀剑对砍,断的十有八九都是双刃薄剑,而不会是厚背单刃的环首刀。

甚至连汉军将领的双刃重剑,也是不敌普通环首刀!

至于项庄那把所谓的大横刀,加工工艺跟后世的唐刀更是相去甚远,不过项庄的大横刀虽然做工简陋,却胜在更长、更宽、更厚,因而弥补了材质硬度、韧度上的差距,相比秦汉时期的剑戟戈,项庄的大横刀却绝对算得上是神兵了!

当然,不管大横刀的工艺相比唐刀有多简陋,也不是一般的铁匠能够掌握的,所以还得虞子期亲自操锤,说起来,虞子期这个大将实在是有些惨,别的大将都可以睡了,他却还得在这里辛苦打铁,更多的时候,他倒像是个铁匠。

这正忙着呢,项庄忽然在高初、荆迁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虞子期赶紧放下铁锤,向项庄作揖见礼,项庄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然后从衣袖里mō出了一方白布递给虞子期,虞子期伸手接过,见白布上画了个图样,好像是一枝尖尖细细的长矛,不过跟矛又有区别,矛没有倒钩,这玩意却有倒钩。

当下虞子期有些困huò地道:“上将军,这又是什么兵器?”

“这个叫做标枪。”项庄解释道,“照图样铸造出来,后面还要连接木杆。”

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当然知道标枪,在西方,无论是古希借还是古罗马,标枪都是重要的步兵武器,不过在中国,由于强弩的出现,使得标枪变成了一种鸡肋武器,因为无论是射程、射速、穿透力还是命中精度,标枪都远不足以与强弩相提并论。

不过,标枪相比强弩也还是有优势的,就是造价低廉,而且便于携带!

以楚军如今的条件,既没有技术也没有能力制造强弩,所以标枪便成了首选,项庄已经决定将标枪列为楚军的制式兵器,至少轻兵是必须配备的!

楚军在装备了环首刀、大盾、长戟、标枪、长弓之后,野战模式就基本成形了。

楚军的野战模式基本上就是这样,当敌军步兵进入一百步(一步约1.4米)以内时,首先由怒锋营的长弓手进行第一轮杀伤;当敌军步兵进入二十步以内时,再由陷阵营的辅助轻兵使用标枪进行第二轮杀伤;两军相接时,前排陷阵武卒手持环首刀、大盾,与敌军步兵近身肉博,后排武卒以长戟伺机攻击,辅助轻兵则继续以标枪射杀敌军。

虞子期收好图样,又对项庄道:“上将军,这个样式倒是tǐng简单,只要铸造成形,接下来都不需要太多锻打,就是开锋磨励需要耗些功夫,不过,一天打造五十枝应该不难,却不知道上将军需要多少枝?”

“五十枝远远不够,我需要五千枝,十天就要!”

“这样啊,那末将需要更多的人手,对铸造好的枪头进行开锋磨励。”

“这个没问题,你需要多少人手,尽管去各军挑选便是,包括亲卫军!”说此一顿,项庄又道,“不过,标枪的打造绝对不能影响到横刀以及环首刀的打造,因为这两样兵器的重要xìng,远在标枪之上!”

“诺!”虞子期揖了一揖,朗声道,“十天之内,一万枚三棱箭簇,五千枝标枪枪头,三百把环首刀,外加二十把横刀!末将绝不辱命便是!”

项庄拍了拍虞子期的肩膀,不无歉疚地道:“子期将军,只能辛苦你了。”

虞子期道:“只要大楚能够复兴,末将便是累死在铁匠铺子里又有何妨?”

“好,子期将军这话我记下了!”项庄点了点头,肃然道,“等将来大楚复兴之后,我一定给你记大功!”

说罢,项庄便转身走了。

目送项庄的身影远去,虞子期的眼神却很快黯淡了下来,凭心而论,他并不认为大楚还有复兴的可能,真如军师所说的那样,汉王刘邦已成席卷天下之势,仅凭六千楚军已经不可能扭转大局了,不过,无论将来怎样,他虞子期都不会背叛大楚的!

当虞子期和铁匠们忙着打造兵器时,高初和他的怒锋营也在赶制长弓。

高初袒xiōnglù腹,肌肉虬结,正跟荆迁锯分一颗足有两手合抱粗的百年老桑树,长弓对材料的要求极高,这么粗一颗老桑树,能够用来做长弓的却只有紧挨木心的小部份,所以最多只能做两把弓,不过外围部分可以用来做标枪的枪杆。

几名曾经做过弓匠的老兵正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切削弓材。

说起来,新木其实不适合做弓材,不过时间紧迫,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既便做出来的长弓在杀伤力和射程方向都不尽如人意,也总比没有强。

不远处,一捆捆的标枪枪杆已经堆积如山,每根枪杆都有七尺长,中间约两寸粗,两端稍微细一点,表面已经全部削光,再远处,秦姬正带着百余女兵从一张张棕皮、一捆捆贮麻上搓下棕线、麻线,再反复缠绕,搓成一股股的棕绳、麻绳。

更远处,一根根已经削好的弓材正卡在特定的卡槽上,又以麻绳绑住两端,被弯曲成了不同的弧度,这是长弓上弦之前的最后一道工艺——驯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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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范阳辩士

一转眼,十天时间已经过去。

老营前的空地上,五千“汉军”已经结成了泾渭分明的几个方阵!

所谓的汉军,当然不是真正的汉军,这只是披着汉军战袍的楚军而已!

说起来,此时楚军跟汉军的战袍甲胄样式其实并无区别,全都沿袭了秦军遗风,只是颜色不同而已,秦军以黑色为主调,汉军以红色为主调,楚军则以黄色为主调!所以,楚军只需把战袍颜色染成红色,立刻就变成了“汉军”。

对于战袍颜色的改变,楚军士卒并没有什么概念。

几个大将虽然很困惑,可这既然是上将军的命令,又有谁敢提出质疑?

项庄挎着横刀,披着熊皮大氅,在尉缭、武涉的陪同下缓步走出了大寨辕门,放眼望去,五千楚军已经严阵以待。

最左边是荆迁的陷阵营,一千名陷阵武卒全都是一色的铁片肩甲、胸甲、腹甲、背甲、腿甲外加头盔,前五百名武卒全都左手持大方盾,右手执环首刀,后五百名武卒则是左臂挎小圆盾,双手持长戟,五百枝长戟直刺虚空,耸立如林。

陷阵武卒右边,则是一千名辅助轻兵,每人只披葛袍,挎着长剑。

除了交叉挎于胸前的两只鼓鼓的干粮袋,辅助轻兵背后还斜挎着一捆标枪,标枪总共有五枝,每枝重约八斤(汉斤),大军开拔之后,陷阵武卒还会卸下甲胄交给他们背,到时候这些轻兵将要负重百余斤长途行军,真是有够惨的。

辅助轻兵右边,则是五百名昂首挺胸的先登死士,先登死士的负重算是最轻的,除了斜挎于胸前的干粮袋,就只剩下一把长剑了。

先登营再右边,则是怒锋营的五百名长弓手。

五百名长弓手虽然都是新兵蛋子,却是整个队列中阵容最威武的,因为他们的身高几乎都在七尺五寸以上,而且个顶个强健壮硕,每个长弓手的肩上都斜挎着一把长弓,背后除了干粮袋,还背着一口箭囊,里面装着足足二十枝重箭。

怒锋营再右边,则是季布的中军、桓楚的前军、萧开的后军以及虞子期的右军,钟离昧的左军却不在其列。

项庄不疾不徐地从队列前缓缓走过,楚军将士便纷纷向他投入灼热的目光,经过整整十天休整,楚军将士的体力、精力都已经完全恢复,再没了残兵败将的疲惫模样,俨然又是一群嗷嗷叫的虎狼之兵!

堪堪巡视完,秦姬已经带着女兵把项庄、尉缭还有武涉的坐骑牵了过来。

楚军的马匹原本就不多,除了乌骓马以及尉缭、武涉的坐骑,其余的几十匹坐骑全都被项庄给杀了,现在已经熏成腊肉装进楚军将士的干粮袋里了,长途行军,连续转战,如果只吃干粮是绝对撑不住的,必须得给将士们补充些肉食。

项庄翻身上马,又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然后打马便走。

霎那间,低沉苍凉的牛角号声便已经冲霄而起,群山回荡,越传越远。

尉缭、武涉也相继上马,催马跟上了项庄,两人身后,桓楚、季布、萧开、虞子期、荆迁、高初、公孙遂各引本部人马纷纷开拔,不到半个时辰,五千楚军就完全消失在了西边的茫茫大山之中……

直到再看不见一个楚军的身影,钟离昧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都走了,上将军、军师、桓楚、季布、虞子期、武涉先生,他们都走了!

转身回头,他的五百多部曲和妇人、孩子正纷纷从大寨里涌出来,寨中心的木楼上,隐隐可以看到虞夫人的倩影。

钟离昧实在想不明白,上将军为什么不带走虞夫人?

长途行军、连续转战当然危险,但是留在这里难道就安全了?

一旦上将军偷袭敖仓得手,截断了联军的粮道,以张良、陈平之能,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已经中了楚军的金蝉脱壳之计,到时候,刘邦除了派出大军追剿上将军,只怕也会派出精锐再次进山,到时候,他钟离昧又如何保全寨中妇孺?

就凭自己的五百多部曲吗?钟离昧不禁神情黯然。

这五百多部曲虽然大多都是老兵,可不是缺了胳膊就是少了条腿,或者就是瞎眼,总之就没几个是囫囵个的,你让这些老兵开开荒,种种地,闲时再教教半大孩子舞刀弄棒,那是绰绰有余,可要他们再提剑戟去跟汉军厮杀,那就是勉为其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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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阴,衡山王吴芮的大帐里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衡山王吴芮是吴王后裔,陈胜、吴广在大泽乡发动暴乱之后,吴芮也趁机在衡山郡起兵反秦,最终协助项羽、刘邦的乱军灭亡了盛极一时的大秦帝国,灭秦之后项羽分封诸侯,吴芮被封为衡山王,位列十八反王之一。

楚汉相争,五年混战,项羽由于缺乏政冶头脑,做出了一系列错误的决定,各路诸侯王纷纷叛楚归汉,吴芮也在此期间倒戈,项羽被困垓下,刘邦召集各路诸侯助战,吴芮尽起衡山国两万精兵,赶来垓下助战。

不久项羽兵败身死,项庄却又横空出世!

项庄仅凭几千残兵,竟杀得汉王不敢进山,说起来真叫人不敢相信!

到现在,两万衡山大军已在汝阴枯守半月,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围归国?

吴芮正与亲信大将梅鋗在大帐喝酒解闷时,忽有亲兵入内禀报道:“大王,有位自称范阳蒯彻的士子求见。”

“蒯彻?”吴芮愕然道,“他来做什么?”

梅鋗皱了皱眉,劝说道:“大王,臣听说这个蒯彻最近频频出入各路诸侯王的大帐,而且背后经常说一些汉王的坏话,这事已经惹得汉王很不快了,汉王迟早要出手收拾了他,大王还是不要跟他接触为好。”

“嗳,见见也无妨。”吴芮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再说人家毕竟是有身份的士子,深夜登门来访,你面都不见,终归有失礼数,是吧?”说罢,吴芮又吩咐亲兵请蒯彻进来,梅鋗想回避时,却又被吴芮制止了。

很快,亲兵就带着蒯彻进了大帐。

蒯彻先向吴芮长长一揖,朗声道:“参见大王!”

“先生大可不必多礼。”吴芮肃手道,“请入席。”

蒯彻转身,又向梅鋗浅浅一揖,这才洒然跪坐在了吴芮右下首,早有亲兵搬来案几,又在案几上摆了一碟熟牛肉,一盆羹,还有一罐烫好的水酒。

蒯彻却正眼都没有瞧一下酒肉,只是淡淡地道:“大王,你知不知道,衡山国已经危在旦夕了?”

梅鋗顿时皱眉道:“故作惊人之语!”

吴芮却淡淡地道:“先生这话怎么讲?”

蒯彻甩了甩衣袖,不慌不忙地说道:“汉王亲领各路诸侯四十余万大军屯汝阴,以靳歙守曲阳,以李左车守六县,又以郦商守安丰,如此一来,就对楚军残部盘踞的大别山形成了北、东、南三面合围的态势,楚军残部势穷,则必定向西溃围!”

吴芮闻言顿时脸色微变,从大别山向西可就是他的衡山国了!

梅鋗却拍案而起,怒道:“一派胡言,大别山山高林密,人迹罕至,而且蛇虫横行,别说区区三五千残兵,就是几万甚至几十万大军进入其中,只怕也是有死无生,有去无回,我衡山国又能有什么危险?”

蒯彻却淡淡地道:“梅鋗将军别忘了现在是早春时节,气候寒冷,哪来蛇虫?”

梅鋗道:“既便没有蛇虫,山中也还有无穷无尽的迷雾,楚军若真敢进山,最后一定会迷失在无处不在的迷雾之中!”

蒯彻摆了摆手,又道:“时下才只是四月上旬,至少还要再过半个月,淮泗大地才会真正进入雨季,没有绵绵淫雨,山中又哪来无尽迷雾?”

“呃,这个……”梅鋗顿时无言以对,论带兵打仗他自然要远胜蒯彻,可是论辩才,他又如何是这个范阳辩士的对手?

好半晌后,吴芮才道:“先生,楚军残兵真会翻越大别山?”

“十有八九!”蒯彻淡淡地道,“楚军若不想饿死山中,他们就只能翻越大别山,然后进入衡山国烧杀掳掠。”说此一顿,蒯彻又起身作揖道,“大王如果不想衡山国毁于战火,最好还是尽快率师回国,否则,悔之晚矣。”

“这个……”吴芮顿时陷入了挣扎之中。

原本,吴芮就已经起了回国之心,现在让蒯彻这么一说,他就更加归心似箭了,只是这事该怎么跟汉王提呢?

“哈哈,在下言尽于此,听与不听,全在大王。”蒯彻却大笑两声,转身扬长而去。###########################################################ps:感谢:纵横xx、碧血剑1、我是流加氓、永夜极光、江宁飞雪、joseph512、钢多、lan904849990、dhhha、1314亲切亲切、孤叶之、范宣子、maomaomao365、纯情小猪猪、海之源、边缘猎手01、星空的物语、萧潇风雨月、厕所摆﹫pose、vs丶七家军、小石头ll、mmm、s疏狂&殇s、噗滋、★逍遥浪漫★、r~~~~~、秦渔秦渔、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烟尽人散、于盛之、sdlkcdj、等书友的慷慨打赏。

第56章 山中有路

陈平匆匆走进了汉王大帐,向据案对饮的刘邦、张良作揖见礼道:“大王,子房兄,刚刚蒯彻又去了衡山王吴芮的大帐!”

“这个范阳蒯彻!”刘邦蹙眉道,“他想干吗?”

说此一顿,刘邦又没好气地问道:“这是他找的第几个诸侯了?”

“第四个了!”陈平在张良下首跪坐了下来,答道,“先是英布,再是张耳,然后是韩王韩信,现在又是吴芮!”

“蒯彻无非是想游说各路诸侯退兵,大王只要以诚相待,以仁义示天下,各路诸侯就不可能听他的,此等霄小之徒,大王完全不必理会。”张良是兵家不假,也善谋略,却颇有君子风度,行事坦坦荡荡,很是瞧不起蒯彻这样的小人行径。

“子房兄,在下却不这么认为。”陈平罕见地提出了与张良不同的意见,说罢又向刘邦浅浅一揖,接着说道,“韩非子曾说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蒯彻四处活动,暗中挑唆各路诸侯退兵,固然是小人行径,大王却不能掉以轻心!”

“这个……”刘邦看看张良,又看看陈平,顿时面有难色。

张良、陈平是替刘邦运筹帷幄的左臂右膀,两人也很少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可现在关于如何对待蒯彻的问题上,两人却罕见地出现了分歧,这下刘邦可犯了难了,是听张良的不理会这事呢,还是听陈平的下手除掉蒯彻?

张良淡淡一笑,说道:“大王若杀了蒯彻,岂不授人口实?”

刘邦轻轻点头,张良这话倒是没错,如果就因为蒯彻在背后说了几句坏话,就非得置他于死地,岂不显得他刘邦很没胸襟,很没雅量?一旦因为这事引来天下士子、豪族的非议,甚至引发各路诸侯的猜疑,那可就是因小失大了。

陈平表情凝重,也道:“若不除掉蒯彻,万一他真的说服了各路诸侯呢?到时候各路诸侯同进共退,一道要求大王允许他们回国,又怎么办?大王且莫小觑了辩士的一张嘴,苏秦合纵,张仪连横,靠的不就是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

刘邦再次点头,陈平说的也是不无道理,万一蒯彻真的把各路诸侯窜连了起来,挑唆他们一起要挟他刘邦,那可真是个麻烦,同意吧,各诸侯回国之后,势必会成为祸患,不同意吧,各路诸侯一旦联起手来,他刘邦又怎么弹压得住?

现在张良、陈平都已经把话说透,主意就要刘邦自己拿了。

这时候,刘邦忽然开始怀念起郦食其来,倒不是说郦食其的智慧比张良、陈平还高,而是郦食其本身也是个辩士,既然蒯彻可以游说各路诸侯退兵,他刘邦自然也可以让郦食其去游说各路诸侯,让他们以大义为重,切莫做那不仁不义之举。

苦思半晌,刘邦终是难以决断,只好转移话题:“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倒是项庄的楚军余孽,这半个月来竟然毫无动静,设在各处山口、要隘的烽火台竟然没有一处警讯传来,你们说,楚军余孽会不会真的窜进深山老林里了?”

张良洒然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样了。”

陈平附和道:“臣也这样认为,以项庄小儿的心性,绝不会坐以待毙,可往北、往东以及往南的突围道路都已经被我军堵死,楚军余孽也就只能冒险翻越大别山了,不过,臣并不认为楚军余孽真的可以翻过大别山。”

“翻不过最好,让他们全喂了蛇虫!”刘邦笑道,“既便真翻过去了也没什么,只要项庄小儿远离江东故地,再收拾他还不容易?最好项庄小儿领着楚军余孽窜进临江国,孤便亲领大军连共敖也一起收拾了,那可就真是天下太平了,呵呵。”

临江国是刘邦心头仅次于楚国的心病,因为临江王共敖是个愣头青,这老小子不买项羽的帐,也同样不买他刘邦的帐,垓下之战,天下各路诸侯几乎全都来了,唯独临江王共敖没有派兵前来,还把刘邦派去的使者给杀了,刘邦早就想收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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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离开老营之后,沿着峡谷一路向西,逐渐深入到了渺无人烟的原始丛林。

在这个总人口不过三千多万的时代,大别山是真正的深山大泽,绝对的无人区,里面别说是人家,就是找个樵夫药农问路都不得!

而且越往深山里走,丛林就越是茂密,前路就越是难走。

再加上山中雾汽蒸腾,天上又是阴云密布,很容易就会迷路!

好在项庄前世曾当过兵,学过野外生存技巧,既便没有指南针等现代工具,也没有日月星辰可做参照,也同样不会在丛林里迷路。

要在丛林里找到方向,感觉上似乎很难,说穿了其实也很简单,只要砍倒一颗树,通过纹理的疏密就能判断大方向,纹理较疏的一侧多半就是朝南的一侧,再结合山势地形,就基本上能够确定大致的方位了。

不过,既便没有迷路之虑,这次行军也要比项庄预期的困难得多。

前世的项庄曾经穿越过更加险恶的热带雨林,可进了山他才发现,一支小部队穿越丛林跟大部队穿越丛林,完全是两回事!他可以带着一支十几人的小部队穿越蛇虫横行,蚊蝇滋生的热带雨林,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带着五千楚军翻过大别山。

这一路上,楚军已经尽可能地沿着峡谷地势平缓处行进,却仍旧是道险路阻,每日仅仅只能行进不到三十里,照这速度,恐怕半个月都未必能出去,而半个月后,雨季很可能就要到来了,一旦真的进入了雨季,楚军就别想走出丛林了。

一转眼三天时间已经过去,楚军却只走了不到百里!

眼看天色已黑,项庄便下令大军扎营,又让人把尉缭、武涉请到了身边。

“呼,可把老朽给累坏了。”尉缭一屁股在火堆边坐了下来,一边喘息,一边连连捶打老胳膊老腿,老人家毕竟是六十多岁了,尽管一路上有马骑,过险路时甚至还有人背他,可这么长时间的山路走下来,也还是累得不轻。

相比之下,正当壮年的武涉就要比尉缭好许多。

项庄便赶紧吩咐秦姬以军中仅有的那口小铁釜去烧水,准备给尉缭泡泡脚,这老爷子可是他的首席智囊,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歇了片刻,尉缭神情稍缓,说道:“上将军,老朽觉着这样走下去恐怕不行。”

项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是啊,山中无路,阻险又多,每日只能走三十里,照这样的速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翻过大别山!”

武涉也不无担忧地道:“现在已是四月上旬,雨季可是快来了。”

“这样下去肯定不成。”尉缭捶了捶老腿,又道,“必须得另想办法了!”

“可是军师,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武涉摇头苦笑道,“这山高路阻的,我们又不能凭空变出一条大路来!”

“变出一条大路来?”项庄闻言顿时心头微动,尉缭似乎也是有所触动,当即转头往项庄望来,两人对视片刻,忽然同时大笑起来。

武涉被两人笑了个满头雾水,不解地道:“上将军,军师,你们笑什么?”

“先生,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是没想到!”项庄亲热地拍了拍武涉肩膀,然后又对尉缭说道,“军师,你说咱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这原始森林里其实也是有大路的呢?”

尉缭也笑道:“李左车在他的《广武君略》不是说了么,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武涉还是没有闹明白,当下蹙眉问道:“上将军,在下还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听你这意思,难不成还真能在这原始森林里变出一条大路来?”

“可不?”项庄当即指着前面不远的小河道,“那可不就是大路?”

“就这?这分明是小河,怎么会是大路,嘶……”武涉说着忽然也明白了,又道,“上将军,军师,你们是说造船然后顺河而下?”

“造船是来不及了,而且这河太小太浅,走不了。”项庄摆了摆手,又指着对面不远处莽莽苍苍的竹林说道,“不过,我们可以扎竹筏,要不了半天功夫,我们就能扎起上千只竹筏,到时候,我们就能坐着竹筏顺流而下,直达淮水。”

尉缭微微一笑,接着说道:“然后再溯淮水而上,直抵南阳!”

“对呀!”武涉击节赞道,“竹筏,咱们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竹筏呢!?”

“现在想到也不晚。”尉缭欣然道,“武涉先生,这次可都是你的功劳呢。”

“是啊,这次可真是多亏了先生了。”项庄淡淡一笑,这次还真是多亏了武涉。

从一开始,项庄和尉缭就只考虑怎么翻越崇山峻岭,只想着怎么穿越原始森林,却没有想过,顺流而下就能轻松穿越原始丛林,再溯河而上就能够绕过一座座大山,而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思维定势了,有些事说来简单,可不点破你就是想不到!

当然,这里还仅仅只是思维定势这么简单,如果不是山中正好有毛竹,项庄、尉缭既便想到了顺流而下这条捷径,那也只能望河兴叹,因为没有毛竹他们就无法扎竹筏,五千楚军总不能全都跳河漂下去吧?

第57章 阴谋?阳谋!

第二天天没亮,楚军便开始伐竹结筏,五千多人一起动手,效率还是相当高的,不到中午就已经扎好了千余只竹筏,每只竹筏至少可坐六人!秦姬则带着百余女兵在竹林中取了许多竹笋,此时已是四月中旬,山中竹笋已经长得老高了。

五千楚兵遂即顺流而下,仅仅只用了两天时间便汇入了淮河!

中间虽然也有险滩,间或也有瀑布,好在竹筏不重,抬着绕过再行下河就是。

到了淮河自然又要弃筏步行了,因为顺流而下就又回寿湖了,逆流而上的话,水流又太急,硬要上去的话就只能把竹筏给拖上去,可楚军毕竟是来打仗的,而不是沿江讨生活的纤夫,所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五千楚军遂即弃筏步行,好在淮泗大地尚未进入雨季,淮水仍旧处在枯水季节,沿着淮水两岸裸露的河床,行军倒也不算太难,只有遇到瀑布、险滩等路段时,大军才需要重新进山,于山中辟开灌木荆棘丛,绕道而行。

沿着淮水一路向西,行进大约两百多里后,终于有了人烟!

群山合抱之中,缓缓流淌的淮水边座落着一个大村甸,足有几百户人家!

看到突然出现的“汉军”,村中百姓纷纷走避,只有年老走不动的才会留在村里,却一个个都用恐惧的眼神望着他们,这里虽然已是南阳郡的地界,可南阳郡毕竟归汉不久,这里的老百姓还没适应汉国的统治,对汉军也有着本能的畏惧心理。

项庄转身回头,只见桓楚、季布、萧开、虞子期、荆迁、高初等将校已经全都聚集到了他的身边,从这些大将的眼神里,项庄看到了毫不掩饰的火热之色,项庄当然知道这火热意味着什么,更知道他们想干些什么!

以前他们跟项羽时,就常常这么干的!

很快,越来越多的将士从山里走出来,纷纷聚集到了项庄身边。

许多将士的眸子里甚至已经流露出了野兽般的神采,在深山老林里窜了这么些天,每天吃硬的,喝冷的,嘴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现在,他们只想吃顿热的,喝口烫的,再美美地泡个热水澡,如果能有女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项庄的眼神又望向尉缭,尉缭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个事情,其实早在出发之前项庄就已经跟尉缭反复商讨了。

五千楚军孤军远征,连续转战,既没有补给,也没有援兵,要想坚持下去,还要让将士们始终保持高昂的斗志,不至于在连续不断的恶战中精神崩溃、斗志消解,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楚军将士的兽性彻底激发出来,使他们变成一群嗜血的野兽!

项庄当然知道这么做的可怕后果,但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这是乱世,这就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做羊,是注定要被狼吃掉的,只有做狼,你才有可能活到最后!项庄从来就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人道主义?见鬼去吧!这是古代,这是乱世,这不是二十一世纪的文明世界,讲什么人道?

天大地大,活命最大,要想活命,就只能不择手段!

倏忽之间,项庄扬起右手,再竖起食指向前轻轻一压。

霎那之间,五千楚军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狼群,嗷嗷叫着扑向了大村甸,望着潮水般汹涌而去的楚军将士,尉缭神情凝重,武涉的眸子里却露出了不忍之色,这个大村甸,只怕是要完了,可这些百姓都是无辜的呀。

项庄的眼神同样清冷,一旦做出决定,他就再不会有一丝的犹豫!

再说楚军这么做,可不只是为了解决补给,或者通过杀戮来激发斗志这么简单。

事实上,项庄和尉缭还有另外一重用心,一重极为险恶的用心,那就是乔妆成汉军一路烧杀劫掠,藉此破坏刘邦好不容易才塑造出来的仁义形象!

楚军这么做也许骗不过豪族、士子,却可以骗倒绝大多数百姓!

这个时代的百姓可都不识字,他们不可能有什么判断力,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他们一般只会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他们亲眼见证“汉军”的烧杀劫掠行为之后,就一定会四处传播,如此一来,刘邦在民间的仁义形象也就轰然崩塌了!

至于豪族、士子,也许可以猜到真相,可他们未必就愿意替刘邦说话!

刘邦也可以四处张贴榜文进行辟谣,可是,已经先入为主的百姓会相信吗?

梁地、齐地、赵地的百姓就不说了,他们对刘邦那是半点认同感都没有,既便是关中的百姓,也并未完全归服刘邦,刘邦占据关中毕竟时日还短!既便有贤相萧何,也不可能在短短五年之内,就让关中百姓完全归服!

一旦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支四处烧杀劫掠的“汉军”,刘邦的仁义形象既便不至于全盘崩溃,也一定会遭到严重的削弱,到时候刘邦在关中的统治根基就会极大动摇,接着就会出现征不了兵,也筹不到粮的局面!

更厉害的是,这支“汉军”在梁地、齐地、赵地的烧杀掳掠,一旦激起了当地百姓对汉军的仇恨,各地豪族、士子就难免不会生出异心,以这些豪族、士子的影响力,到时候,谁又敢说韩信、彭越、张耳他们就不会有所想法?

此计极为毒辣,因为根本就无解,这是阴谋,更是阳谋!

就像当初,刘邦听取了陈平的献计,派彭越伪装楚军深入楚地,肆意烧杀掳掠,结果给楚地造成极大破坏的同时,也严重破坏了项羽在砀郡、薛郡以及泗水郡的统治根基,直接导致项羽再无法从这几个郡获得一个壮丁、一粒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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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除了散出去负责警戒的斥候队,绝大多数楚军将士在吃饱喝足又痛痛快快地泡了个热水澡后,很快就进入了沉沉梦想,明天,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一次高强度的长途急行军,今晚不养足体力可不行。

项庄、尉缭和武涉却还没睡。

十几枝松明火把将整个草堂照得亮如白昼,正中的草席上已经摊开了一块八尺见方的巨大白布,尉缭正用木炭在白布上画下诸多图案,有山川,有河洛,有城墩,也有大路,赫然就是南阳、陈郡、颖川、三川诸郡的地形图。

尉缭曾经当过故秦太尉,而且替秦始皇一手制订了扫灭六国的恢弘战略!

在制订大战略的过程中,尉缭几乎每天都要仔细研究地形直到深夜,因此,关东六国大概的地形图几乎已经印进了他的脑海里,想用随时都可以画出来。

尉缭堪堪画好,公孙遂就昂然直入,作揖禀报道:“上将军,打听清楚了!”说此一顿,公孙遂喘了口气,又道:“小人遵照上将军吩咐,在村外大路边守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等来了几个商贩,这几个商贩说,这里是南阳、陈郡交界的成阳县地面!”

“成阳县?在这里!”尉缭当即用木炭在白布上画了个小圆圈,然后指着地图对项庄说道,“上将军,从成阳往北三百多里就是舞阳,再从舞阳往北三百里就是敖仓!而且,从舞阳到敖仓这三百里有驰道可走,大军急进,十天内应该能够赶到!”

“十天?”项庄摆了摆手,哂然道,“区区六百里,四天足矣!”

“四天?”尉缭闻言凛然,失声道,“一天一百五十里?上将军,这……”

武涉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军师你有所不知,上将军初掌兵时,率五千众从东城逃到寿春,将近三百里的山路,只用了一天就跑完了!”说此一顿,武涉又道,“不过,当我们最后跑到寿春时,四千多人也只剩下三千多人了。”

“这次却不会有这么多人掉队了。”项庄接着说道,“一来行军强度没有那么大,每天只需行军一百多里,而且从舞阳到敖仓还有驰道可走,二来,不管是从垓下逃出的老兵,还是从江东来的新兵,全都是身体强壮,体力过人的精壮汉子,应该撑得住!”

武涉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上将军这话倒是没说错,从垓下出来的老兵那是没得说,更高强度的行军他们都已经历过,一天百余里的行军自然不在话下,至于江东过来的新兵,基本上也都是身强体壮的青壮年,估计问题也不大。

不过,武涉又提出了新的难题:“问题是,南阳、颖川的守军会不会截杀我们?”

“不会。”尉缭微微一笑,笃定地道,“我大军只一路往北急进,沿途不停不留,我军都穿着汉军战袍,又不与人接触,短时间内绝不会被人所识破!四天之后,既便两郡守军识破了我军的伪装,我们也已经偷袭敖仓得手了,这个,就叫瞒天过海!”

“啪!”项庄拍案而起,沉声道,“就这么定了!”#############################################################ps:凌晨加更,感谢大家一周以来对剑客和《楚汉争鼎》的支持,新的一周,也将是楚汉争鼎新书期的最后一周了,这一周,剑客有个愿望,希望依然还能留在周点击榜和周推荐榜上,拜托大家了。

第58章 瞒天过海

这天上午,泌阳县长(秦制,万人以上大县设县令,万人以下小县设县长)叶仲日上三竿才回到县衙,刚进后衙坐下,县尉叶慎就匆匆走了进来,作揖禀报道:“大人,刚刚快马回报,南边开来了一支汉军,足有上万人!”

“汉军?”叶仲愕然道,“汉王不是在淮南打仗吗?”

“小人也不知道啊。”叶慎苦笑道,“大人,是不是赶紧让人安排酒食?再把仓吏找来,让他清点下府库里的钱粮?汉军打这过,咱们没有一点表示,只怕是不行吧?”秦汉军制,大军过境,各郡各县都是要提供钱粮的。

“不对啊。”叶仲却是眼珠一转,沉吟着道,“没听说最近会有汉军打这过境啊?而且本县也没有接到郡守的公文,不对,这事有些奇怪!”说此一顿,叶仲又道,“这样,你立即让人关紧城门,不准任何人出入,再召集民壮登城!”

“啊?”叶慎失声道,“大人,这这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要是把汉军的领兵大将给惹恼了,他领着大军来攻城怎么办?就凭这两丈来高的土城,再加几百民壮,根本就守不住城池啊,到时候满城老少都会被他们杀个精光的!”

“闭嘴,让你去就赶紧去!”叶仲火道,“本县随后就到!”

“诺。”县尉叶慎不敢抗命,摇了摇头,只得慌里慌张地去了。

半刻钟后,当叶仲全身披挂登上城头时,县丞、功曹、令吏、仓吏、厩驺等属官也早已经到了,一百多临时召集起来的民壮也已经登上了城头,不过个个神色慌张,面有惧色,没有办法,听人说过境的可是上万大军,能不怕吗?

又过了不到片刻功夫,南边大路上便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条黑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黑线逐渐开始缓缓伸展,又缓缓变粗,某一刻,无数个身影便从黑线中猛然跳了出来,赫然都是披甲执锐的甲兵,而且都披着深红战袍,可不就是汉军?

“汉军,真是汉军,大人,赶紧打开城门,让人准备酒食吧!”

“是啊,这些甲兵可都是虎狼之士啊,惹恼了他们可不得了哇!”

“大人,他们向着这里开过来了,不能再犹豫了,赶紧开城门吧!”

县丞、县尉、功曹、仓吏等属官已经屁都吓出来了,连声哀求,县长叶仲却根本不为所动,冷冷地道:“不行,本县总觉得情形有些不对,都听好了,没有本县之命,谁都不许擅自打开城门,违令者——斩!”

这边正争执不下时,汹汹而进的汉军已经开到了泌阳县城的东门外,就在几个属官紧张得快要窒息时,城外突然间响起了一阵悠远绵长的号角声,旋即汹汹而进的汉军甲兵便拐上了往北的大路,竟然从泌阳县城外擦身而过了。

这支汉军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消失在北方地平线上了。

直到再看不到一个汉军甲士的身影,几个泌阳县的属官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胆子最小的仓吏甚至都瘫坐在地上了,县长叶仲却摸了摸唇上的小胡子,吩咐县尉叶慎道:“叶大人,你马上派出飞骑去往宛县,向郡守禀明此事!”

“诺!”叶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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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舞阳县。

舞阳县令赵乐已经侯在了东门外,在他身后,县丞、县尉、功曹等属官也已经沿着大路一字摆开,舞阳县令还组织了不少百姓挑着饭担、酒食来劳军,沿着往北的驰道,上百挑饭担,几十只酒坛,上百口水缸已经一溜摆开。

汹汹开过的汉军也不客气,抓起饭团就吃,抢过水缸就喝。

两个校尉模样的汉军军官更是大步上前来,老实不客气地从舞阳县令面前各抱了一大坛水酒,然后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痛饮起来。

“这位将军,请问你们打哪来?”舞阳县令小心翼翼地问道,“又要往哪去?”

“就喝你两坛水酒,恁多废话?”左边那个校尉将酒坛往地上一掷,神情不愉。

“呃,这个……下官也就是随便问问。”舞阳县令眼珠急转,不经意间又问道,“听两位将军的口音,好像是楚地的?”

左边那个校尉脸色大变,伸手就要拔刀。

右边那个校尉急忙制止,又凶霸霸地冲舞阳县令吼道:“老子是沛县人,你说沛县算不算楚地?”

“算。”舞阳县令连连应道,“当然算。”

“嗯!?”右边校尉勃然大怒,当下铿然拔刀,只见寒光一闪,锋利的刀锋就已经架到了舞阳县令的脖子上,旋即喝问道,“你说什么?沛县是楚地?”

“啊,不不不。”舞阳县令吓得面无人色,连连摇手道,“沛县不是楚地,是汉地,现在整个天下都是汉王的,沛县自然是汉地,汉地!”

“这还差不多,哼!”那校尉这才收刀,转身就走。

直到所有汉军都过去,而且走远了,舞阳县令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又一下瘫坐在地,几个属官赶紧抢上前来把他扶起,县尉又问道:“大人,这支汉军既没来交割关防,也没有让本县提供钱粮,情形不太对啊,是不是让人去郡守大人那里问问?”

“问什么问?”舞阳县令没好气道,“刚才你没听见吗?人家是沛县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人家就是汉王身边的亲信将校!还派人去郡守大人那里问,这事万一要是让这些个骄兵悍将知道了,你小子就死定了,没得还连累了本县,哼!”

县尉不敢吭声了,几个属官也是连连点头,深以为然的样子。

这兵荒马乱的,谁也不知道明天是死是活,今晚脱了鞋,明天说不定就再穿不上了,所以,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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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经过阳翟(颖川郡治)时,颖川郡守正好外出巡视去了,等他返回阳翟时,汉军都已经过境好几个时辰了,这时候,南边几个县派来的信使也纷纷赶到了,几乎都带来了同样的疑问,这支汉军过境,他们事先怎么都没接到公文?

颖川郡守召来郡尉、郡丞等属官一问,听说这支汉军足有万余精兵,而且全都身披深红战袍,当即便放下心来,如今十万楚军已经在垓下灰飞烟灭,只剩下几千残兵被汉王及各路诸侯困在淮南大别山中,这路大军若不是汉王的军队,又能是谁的军队?

至于沿路的可疑情形,多半是奉了汉王秘令,正在执行什么秘密军务吧。

颖川郡守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爱瞎琢磨人,他知道楚国灭亡之后,汉王必定要对各路诸侯下手,既便不兔死狗烹,削兵权那是肯定的,没准这支汉军就是奉了汉王密令去抄截梁王、齐王、赵王或者韩王老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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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川郡守是想多了,南阳郡守却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觉得这兵荒马乱的,有大军过境那还不是常事?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尽管泌阳县长已经派出飞骑来报,说是该县南边的一个大村甸遭到了汉军洗劫,可南阳郡守也浑没在意,说起来,楚汉相争时期,不管是汉军、楚军还是各路诸侯的军队,军纪都是不怎么好的,洗劫村落,甚至屠城都是常有的事。

何况南阳郡归楚未久,遭到汉军洗劫也属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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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乔妆汉军的楚军已经顺利进至敖仓以西五十里的北邙山!

大军在过了太室山后,就没有继续沿着驰道向荥阳逼近,荥阳毕竟紧邻敖仓,敖仓更是军事重地,项羽因为丢掉了敖仓而败走垓下,刘邦又岂会犯同样的错误?现在敖仓既便没有重兵把守,留下得力大将坐镇却是必定的!

所以,再想以瞒天过海之计瞒过荥阳令跟敖仓令,那是痴心妄想!

所以,过了太室山之后,楚军便离开了驰道,顺着汜水一路往绕过成皋,进至敖仓五十里外的北邙山中隐蔽了下来,同时派出大量斥候,扮成饥民樵农,捕杀从南边阳翟,西边成皋过来的信使官差,以尽可能地封锁消息!

山中刚刚下了场雨,尽管已是四月下旬,却还是阴冷得紧。

为了尽可能地隐匿形迹,项庄严令不得生火取暖,可他还是找了处背阴崖洞,破例给尉缭生了堆火,没办法,这老爷子年岁大了,长途行军风餐露宿这么多天,累坏了,再要是得个感冒啥的,说不定就过去了,项庄可不敢冒这风险!

尉缭一边烤着火,一边愧疚地道:“上将军,老朽给您添累赘了。”

“军师,你可千万别这么说。”项庄忙道,“您现在可是咱们的主心骨,没有您,我都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呢。”

“上将军说笑了。”尉缭不无欣慰地道,“您是老朽见过的,意志最为坚定的人,就像你所说的,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项虽一丁,大楚必兴,老朽相信,既便真的只剩下上将军你一人了,也是绝不会轻易放弃复楚大业的。”

“呵呵,知我者,军师也。”项庄忍不住伸手与尉缭重重相握。

尉缭微微一笑,说道:“老朽略通医道,对自己的身体多有了解,所以,上将军大可放心,至少在复楚大业没有成功之前,老朽是绝不会死的,老朽还等着大楚复兴之后,亲眼见证秦法还有耕战体系重新推行于天下的那一天呢!”

“军师,相信我。”项庄淡淡的,却是不容置疑地道,“会有那一天的!”###########################################################ps:刚刚起床,发现吊在周推荐榜的末位,随时都会掉下来,很是危险啊,急求几章推荐票,稳住位置。感谢:星空的物语、纯情小猪猪、吴越人物、恩里克热、飞舞的血花飘、剑道始祖、巫山亦是山、不好意思的王、碧血剑1、红狐、.仁公子、手心里的涅磐、★逍遥浪漫★、厕所摆﹫pose、冬眠的熊猫、导弹是我、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59章 大魏公主

敖仓令陈豨,正在几十个门客的簇拥下巡视全城。

两个多月前,敖仓四周就陆续出现了饥民,到现在已经聚集了不下五万人!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梁地百姓大多已经吃光了去年的秋粮,刚播下去的春粮又还没到收割的季节,再加上楚汉连年征战,梁王彭越派下的粮赋又极重,因此,许多人家都已经断了顿,便纷纷涌来敖仓,要求敖仓令开仓放粮。

敖仓有粮,天下皆知,现在这些饥民都指着敖仓之粟救命了。

五万饥民云集敖仓四周,陈豨又岂敢掉以轻心?若不是三川郡守吕泽大人严令不准杀戮百姓,陈豨只怕早就出兵强行驱赶百姓了,敖仓之粮可是国库公粮,是军粮,要供应汉王大军的,谁又敢打这军粮的主意?

站在敖仓城的城头上往山下望去,只见旷野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隐隐约约的还有饥民的哭泣声随风传来,听这声音,多半又有人饿死了!事实上,这两个月来,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饥民饿死,乱世人命贱如狗啊。

门客侯敞不忍心,劝道:“大人,要不还是放些粮食吧?”

“不行!”陈豨断然拒绝道,“一旦开仓放粮,各县饥民必定闻风而至,整个梁地,没饭吃的饥民何止百万?敖仓存粮虽多,却要接济百万饥民,根本就撑不了太久,而且,粮食都给饥民吃了,到时候拿什么供应汉王大军?”

侯敞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心忖这事还真不能怪敖仓令心狠。

陈豨巡视完了,又吩咐门客张春道:“张春,你这便派出信使,分别前往荥阳、索邑、京邑、广武、成皋各城,务必转告各位大人,就说敖仓周围聚集的饥民越来越多了,单凭敖仓城内的三千守军,已经不足应付了,让他们马上抽调援兵过来。”

“诺!”门客张春轰然应诺,当即领命去了。

陈豨又带着一众门客下了城垣,直奔衙署而来。

刚进大门,便有门下小吏上前,神秘兮兮地道:“大人,有客来访。”

陈豨平素极为礼贤下士,甚至面对农夫的时候都能做到谦卑有加,听说有客来访,便赶紧正了正衣冠,又小心掸去了落在衣袍上的灰尘、草屑,这才正容进了大厅,一边又小声问门下小吏道:“客人是打哪来的?”

门下小吏挤眉弄眼道:“大人一见便知。”

陈豨不再多问,当下大步进了衙署客厅。

客厅里果然站了两人,一人身姿窈窕,体态妖娆,头包素白布帕,身着交领直裾素白深衣,乌云青丝如瀑布披洒,竟然是个小娘,另一人身材长大,体形壮硕,身着黑衣深衣,且手持长剑,倒像是个武士。

听到陈豨的脚步声,那两人便转过身来。

陈豨只觉眼前猛然一亮,只见那小娘眉目如画,宛如月中仙子,如此秀色,甚至连昏昏黯黯的客厅都因她而变得明亮起来,再看那男子时,却是个中年人,面相忠厚,而且满脸的风霜之色,身形又落了小娘半步,多半是她护卫了。

“在下陈豨。”陈豨当下向着两人深深一揖,朗声道,“见过两位。”

“听闻大人乃是大魏遗族,素来敬仰信陵君,是也不是?”那小娘微微一笑,宛如百花竞放,陈豨只看得两眼发直,一时间竟忘了回答。

“放肆!”那中年男子见状大怒,伸手就要拔剑。

“东伯不得无礼。”那小娘却赶紧阻止了中年男子。

陈豨这才如梦方醒,当即作揖致歉道:“方才多有冒犯,恕罪。”

“小女子并不信奉孔孟之道,自然也没有非礼勿视之禁忌,大人若是觉得小女子姿色尚堪入目,多看也是无妨。”那小娘嫣然一笑,又伸手轻轻撩起耳畔一缕青丝,竟是越发的媚态横生,又道,“不过,大人还没有回答小女子的问题呢。”

陈豨却不敢多看了,当下侧目答道:“在下的确曾是魏人,也极为仰慕信陵君,只是,如今已经没有大魏了。”

“胡说!”那中年男子再次怒道,“大魏王族尚在,安知没有复兴之日?”

“东伯!”那小娘顿时蹙紧秀眉,再次阻止了中年男子,又转头向陈豨道,“大人,若信陵君在此,您觉得他会眼睁睁地看着敖山下的五万饥民活活饿死吗?”

陈豨叹息道:“敖仓之粮是国库公粮,是军粮,在下无权擅自处置。”

那小娘又道:“正所谓事急从权,如今敖山下的五万饥民正嗷嗷待哺,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饥民死于饥饿,大人不妨先行放粮,再急报汉王,汉王仁义,天下皆知,想来不会怪罪于大人,说不定还会赞赏大人为民请命的义举。”

“这个……”陈豨顿时无言以对,他虽然知道这小娘说的不对,却苦于无法反驳,他若加以反驳,岂不是在说刘邦不仁不义?这个罪名他可担不起!

“小女子言尽于此,大人三思。”说罢,那小娘便径直走了。

陈豨目送那小娘窈窕妖娆的身影消失在衙署大门外,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心里却忽然升起了若有所失的莫名感觉,他真想追上去把那小娘留下来,甚至不惜用强,可最终他还是控制住了心底的欲望。

说到底,陈豨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想破坏自己好不容易才树立起来的“视贤下士”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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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仓令衙署外,小娘和东伯正催马缓缓而行。

东伯边走边问道:“公主,您说这个陈豨会开仓放粮吗?”

“不知道,这个陈豨虽然素有贤名,我却看不透他。”小娘摇了摇头,又幽幽说道,“不过,我能替魏地百姓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东伯肃容说道:“公主,你若真是为了大魏百姓着想,就该登高一呼,召集魏地豪强世族,替大魏复国!”

小娘再次摇头,叹道:“东伯,陈豨说的对,现在已经没有大魏了,既便召集魏地豪强世族,既便复国成功,也不过是徒惹刀兵而已,这只会给魏地百姓带来更大的灾难。”说此一顿,小娘又道,“还有,东伯,今后别再叫我公主了,亡国之女,何敢妄称公主?东伯,从今往后,你还是叫我无央吧。”

“这……”东伯惶然道,“老奴岂敢。”

小娘又叹了口气,神情凄婉地说道:“父王**时,我还只有十岁,什么都不懂,是你把我从火海里救了出来,要不是东伯你,我只怕早就被烧死了,后来,你又教我识字,又教我学习百家之长,东伯,你就是我的长辈,我就是你的孙女儿,好吗?”

“公主哪。”东伯也动了感情,一边抹泪一边说道,“要不是先王,老奴早在幼时就已经饿死道左了,老奴曾经对天盟誓,永世效忠大魏,永世护卫王室子弟,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呀,公主你再这么说,老奴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小娘再没有多说,夜空下,只有一声幽幽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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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邙山中,项庄正跟尉缭、武涉商议夺取敖仓之策。

敖仓乃秦始皇所建,尉缭曾是故秦太尉,也曾几次巡视敖仓,对那里的地形是相当之了解,敖仓修在敖山之上,四周环以城廓,城墙高五丈有余,墙下又是陡坡,净高甚至超过十丈,若要强攻,则必然会死伤惨重!

更糟的是,敖仓城内有多少守军也是不知!

三人正苦思无计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传来,急回头看时,只见公孙遂已经大步走进了崖洞,旋即向着项庄作揖见礼,然后喘息着说道:“禀上将军,小人带人连夜刺探了敖山的情形,结果发现敖山下聚集了好几万饥民!”

“嗯!?”项庄闻言皱眉道,“敖山下竟然聚集了几万饥民?”

尉缭捋了捋颔下长须,忽然微笑道:“上将军,天助我大楚哪!”

项庄心头一动,沉声道:“军师是说,乔妆成饥民偷袭敖仓城?”

“对。”尉缭欣然点头道,“敖仓依山而建,城高墙厚,实在是易守难攻,我军若不用奇计,贸然强攻,死伤必众,五百先登死士,到时候恐怕就剩不下几个了。”

说此一顿,尉缭又道:“而且,这数万饥民还给大楚带来了另外一个好处,上将军完全可以借此机会,一举扭转楚军残暴不仁的形象!”

武涉道:“军师是说,把敖仓之粮全部分给这些饥民?”

“不仅仅只是这数万饥民,眼下正值四月,正是青黄不接之时,上将军开仓放粮的消息一旦传开,梁地百姓必定蜂拥而至,不消数日,敖仓之粮就会分发殆尽,到时候楚军仁义之名声已成,刘邦就是再派大军前来,却也追不回敖仓之粮了!”

“哈哈,好!”项庄大笑道,“这样一来,我们楚军在梁地就有了仁义之师的美名,而汉军嘛,嘿嘿,却变成了烧杀掳掠的残暴之师,两相对比,梁地百姓对刘邦和汉军必定会深恶痛绝,彭越回师之后可有得头疼了,哈哈哈。”

第60章 奇袭敖仓

第二天天还没亮,露宿在敖山下的饥民们还在睡梦中时,紧闭的敖仓城门就在沉闷的嘎嘎声中缓缓打了开来,旋即一队手持长戈的兵卒已经汹汹而出,等饥民们纷纷惊醒时,只见这些兵卒已经列好队,很快又有士卒抬着一口口大铁釜从城门内鱼贯而出。

已经饿得眼冒绿光的饥民便纷纷围了过来,有脑子机灵的已经惊喜地大叫了起来:“放粮了,官府要放粮了!”

“放粮了?官府真要放粮了?”

“苍天哪,苍天,苍天终于开眼了。”

“这下好了,大伙有救了,有救了,哈哈哈。”

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饥民顿时欢呼起来,不少人甚至跪倒在地,对着那些个正在搭设粥棚的兵卒叩起头来。

项庄、公孙遂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这会也已经混进了饥民中间。

五百先登死士也已经扮成饥民,悄然混进了拥挤的人群中,只等项庄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拔剑而出,悍不畏死地杀入敖仓。

“上将军,动手吧!”公孙遂说着,手已经摸向了藏刀的破布囊。

项庄却一下摁住了公孙遂的右手,摇头道:“不急,等等看再说。”

现在的确不能贸然动手,为了防备城外的饥民闹事,敖仓守军明显加强了戒备,不仅粥棚附近有上百甲兵负责把守,通向城门的大路也是守备森严,敖仓城头上更是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先登营如果贸然发动,敖仓城门很快就会关闭,到时候城头箭如雨下,先登营既便得了手,也绝对会死伤惨重!

看起来,这个敖仓令还算是个厉害角色,要想偷袭敖仓还真不容易!

项庄话音方落,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东伯,真是没想到,这个陈豨还真有信陵君遗风,他居然真的敢开仓放粮。”

“嗯,这个陈豨为人还算不错,颇有魏人风骨。”

“陈豨?”项庄闻言微微一动,在穿越前,他曾经听过央视一期百家讲坛,好像是河南大学一个教授讲的,里面就讲过这个陈豨,似乎这个陈豨很是仰慕信陵君,也养了一大批门客,后来也造反了,韩信似乎还给他写过联手造反的密信。

当下项庄回头,身后说话的却是个千娇百媚的小娘,虽布衣荆钗亦难掩天姿国色,更难得的是,身上竟隐隐还透出股高贵之气,不像是升斗小民人家的女儿,尤其是她身边那个中年壮汉,手持宝剑,隐隐像是她的护卫。

那小娘很快注意到了项庄那犀利的眼神,当下秀眉轻蹙转过了身去。

那中年壮汉也同样注意到了项庄的无礼,反手就要拔剑,却被那小娘给制止了,公孙遂也想拔刀,同样被项庄给制止了,待那两人挤入人群不见了,公孙遂才道:“上将军,这两个人可能已经识破了咱们的身份,是不是追上去杀了他们?”

“公孙遂,你太冲动了!”项庄皱了皱眉,低声训斥道,“为将者,一定要冷静,时时刻刻都必须保持冷静,明白吗?”

“诺!”公孙遂低声道,“小人明白了。”

“从现在开始,不要随便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说罢,项庄即转身挤入人群中不见了,公孙遂向混在人群中的几个屯长使了个眼色,也跟着项庄,慢慢向着粥棚所在的方位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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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仓城头,门客曼丘臣不无担心地向陈豨说道:“大人,私开敖仓放粮,可是大罪,一旦汉王追究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汉王是不会追究的。”陈豨背着手,淡淡地道,“我只用了几十石粮食,却帮他换回了仁义爱民的民声,他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追究?”

“几十石粮食?”曼丘臣愕然道,“这么多饥民,只够他们喝顿稀的!”

另外几十个门客也是面面相觑,聚集在敖山下的饥民足有五万之众,区区几十石粮食还真只够这些饥民喝顿稀的,而且还是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汤!他们却不知道,陈豨此举就只是做个样子,只是为了博个名声,而不是真的要赈济饥民。

“这个就没办法了,本官只有这点权限。”陈豨摇头苦笑,又道,“侯敞、王黄,麻烦两位前去看守粥棚,一旦饥民闹事,冲撞粥棚,则立杀无赦!”

“诺!”两名全装惯带的门客轰然应诺,当即领命去了。

陈豨舒了口气,又在山下饥民中漫无目的地搜寻起来,可是找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昨晚所见的那个美貌小娘,不禁心中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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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公孙遂拿着路边捡来的破碗,居然也领到了两碗光可照人的稀粥,公孙遂两大口就将稀粥给喝了个精光,又愤愤地将破陶碗掷在地上,破口大骂道:“他娘的,这清汤寡水的也叫粥?鸟,这就是刷锅水!”

这一声大骂很是刺耳,项庄急要阻止时已经晚了。

守在粥棚附近的十几名兵卒立刻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神色不善,一个挎着长剑的小校更是向着公孙遂大步走了过来。

旁边有位好心的老汉便赶紧劝道:“小伙子,有口稀的就不错了,饿不死人就好,你赶紧向这位将军认个错,啊?”说罢,那老汉又赶紧迎向那守军小校,哀求道,“将军,这位将军,那后生年轻不晓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那小校却老实不客气地将老汉一把拨开,又径直向公孙遂走了过来,公孙遂反手又要拔刀,却又被项庄死死摁住了,当下只好收手。

那小校大步走到公孙遂跟前,却并没有动手,只是上下打量了公孙遂几眼,说道:“你这愣种,身板看起来还挺结实,应该有把子力气,得,也别跟这讨食了,这就跟老子走,老子给你找个好差事。”

公孙遂没好气道:“老子凭什么跟你走?”

“嘿,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是个愣种,还敢顶嘴?”那小校这下真有些不高兴了。

项庄听了却是心下一动,正愁没办法混进城呢,机会就从天而降了,当下抢前说道:“这位将军,我兄弟他不晓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说罢,又讨好地笑道,“将军,只要有干的吃,咱兄弟就跟你走,不过,稀的可不成,稀的喝了不长力气。”

“有干的!”那小校一竖大拇指,得意地道,“一天两顿,走不走?”

话刚说完,那小校就注意到了项庄和公孙遂挟在腋下的那两口长长的破布囊,当即脸色微变,右手更是不经意间搭上了剑柄,沉声问道:“你们腋下挟的什么东西?”

公孙遂顿时脸色微变,项庄却淡淡地道:“就是两口长刀,带着防身的。”

“刀!?”那小校闻言顿时退下两步,又铿然拔剑,厉声道,“扔过来!”

公孙遂越发脸色大变,不过他见项庄没有拔刀,也就没敢轻举妄动,项庄却显得神情自若,当下将腋下那口裹着横刀的破布囊扔给了小校,一边说道:“小人祖上是打铁的,这两口刀是我们兄弟离开老家逃难前,打了防身的。”

说话间,那小校已经解开破布,藏在里面的横刀一下就露出了峥嵘。

一眼看到横刀,那小校顿时两眼放光,大赞道:“好刀!真是好刀!”

摸了摸冷森森的刀锋,小校又回头望着项庄,问道:“你们还会打铁?”

项庄连连点头道:“回将军的话,小人家里世代打铁,尤其善长打造兵器!”

“哈哈,那你可算来对地方了,咱们陈大人最是礼贤下士,你既然善于打造兵器,想来必定能够得到大人礼遇。”那小校说罢,竟又将横刀扔回给了项庄,然后说道,“走吧,这就跟我去见我家大人。”说罢,那小校转身就走。

这小校不是别人,正是陈豨的门客侯敞,侯敞知道陈豨喜欢养士,仗着家资雄厚常常搜罗普天下的奇人异士,只要有一技之长,陈豨就必定会想方设法揽入门下,今天他一下就替陈豨招揽到两个善长打造兵器的铁匠师,想必能得到一大笔的赏钱。

项庄又不失时机地说道:“将军,从小人家乡一起逃难过来的,还有不少乡党,里面也有三五十个青壮年,而且都是打铁出身,要不要也招入军中?”

“哦?”侯敞根本不疑有诈,越发大喜道,“你的这些乡党都会打铁?”

“会,当然会。”项庄连连点头道,“不过,这些乡党的手艺可不及小人,小人的手艺那是祖传的,轻易不能示人。”

“哈哈,只要会打铁就成,手艺好赖不论!”侯敞大笑道,“不过先说好了,军中只要年轻力壮的汉子,老幼妇孺可不要的,顶多先预支你们一些月钱,把你们的家人在附近找个地儿先安顿下来,怎么样?”

“行行行,都依将军,都依将军。”项庄说罢一使眼色,让公孙遂召来了五十几个先登死士,这五十几个先登死士却已经把身上的短剑都给了别人。

这是必须的,否则,五十几个携刀带剑的“饥民”进了军营,那还不得穿帮?只要敖仓守将不是个白痴,就一定会发现问题!再说陈豨可不是白痴,此人既然喜欢养士,就必定有其过人之处,又岂是易与之辈?############################################################ps:先热烈祝贺“碧血剑1”成为楚汉争鼎的第一位宗师!再感谢:bayaヅ文、隐龍?、sgqsdxs、雀斑骑兵、剑道始祖、小星也、明泽静羽、天花板的蜘蛛、★逍遥浪漫★、田大榜、星空的物语、焱焱更健康、lql19810616、纯情小猪猪、mabol、我现在—迷茫中、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于盛之、平少三三、厕所摆﹫pose、碧血剑1、爱哭的小紫、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61章 奇袭敖仓(中)

陈豨的确不是等闲之辈,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衙署大厅里,陈豨已经把除了侯敞、王黄以外的十几个重要门客给召集了起来,待众人到齐,门客张春才说道:“派去京邑、索邑、广武、荥阳的信使都已经回来了,四城令长也已回信,明天就派援军,不过派去成皋的信使却是至今未回。”

门客曼丘臣问道:“张春,会不会是信使路上有事给耽搁了?”

“绝对不会。”张春断然道,“各路信使出发前,在下都反复叮嘱过的。”

“那就是出事了!”陈豨凛然道。

曼丘臣道:“难不成是项楚余孽?”

张春道:“项楚余孽不是一向在三川、砀郡交界的曲遇一带活动么?”

陈豨道:“不管是不是项楚余孽,为敖仓安全计,本官都必须走一趟成皋!”

自从刘邦从项羽手中夺得敖仓之后,就非常重视敖仓的守备,不但在敖仓派驻重兵,还在敖仓周围的京邑、索邑、广武、成皋、荥阳五城也驻扎了重兵,并且五城驻军由敖仓令统一调配,必要时可随时驰援敖仓。

直到垓下大战,刘邦才将敖仓各城的精兵抽调一空,只剩下了几千老弱。

不过,陈豨受三川郡守吕泽(吕雉兄长)保举出任敖仓令,深知自己肩上责任重大,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当即决定带人前往成皋察看究竟。

侯敞带着项庄、公孙遂等五十几人进了敖仓城,又暂时将他们安置在营房里,然后直奔衙署而来,准备专门向陈豨禀报此事,刚进衙署大门,就看到陈豨在数十门客的簇拥下匆匆而来,侯敞当即闪在道旁,作揖见礼道,“大人,你这是要出门?”

陈豨作揖回了礼,说道:“派去京邑、索邑、广武、荥阳诸城的信使都已经返回,唯独派去成皋的信使迟迟没回来,我担心会出事,所以带人去成皋看看,敖仓这边的事情,就只能麻烦足下、王黄等几位义士操持了。”

“大人是不是想多了?”侯敞不以为然道,“也许信使有事在路上耽搁了。”

“没出事当然是最好,但是为防万一我还是应该走一趟成皋。”陈豨肃然道,“毕竟敖仓之粟事关重大,而敖仓的安危又全赖京邑、索邑、广武、荥阳以及成皋诸城的屏护,中间若是出现了纰漏,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也没法跟吕泽大人交待。”

不得不说,陈豨这个人还是很有能力的,至少他清楚敖仓事关重大,脑子里的这根弦也绷得很紧,任何一丁点异常,他都不会忽视!

“大人,如今天下大定,又能出什么纰漏?”侯敞还是不以为然。

“小心些总是没错的。”面对侯敞的质疑,陈豨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耐心,最后又无比诚恳地道,“我不在的时候,敖仓城就全赖足下以及诸位义士了。”

“大人做事,真是尽职尽责,令人钦佩。”侯敞说此一顿,又道,“至于敖仓城,大人尽管放心,只要在下及王黄兄弟等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有事!”

“好,那就拜托诸位了。”陈豨说着又向侯敞揖了一揖,这才带着数十门客走了。

直到陈豨走远了,侯敞才猛然想起还没有把延揽五十几名铁匠的事情向陈豨禀报,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放下了,这等小事,等陈豨回来了再向他禀报也不迟,特地追上去向他禀报未免有些着相了,倒显得他有多在乎这些赏钱似的。

高初穿着一袭破布烂衫,装成垂死的饿汉正躺在路边shēn吟,几个农fù挎着竹篮从附近经过,纷纷向高初投入怜悯的眼神,有个农fù甚至还在高初脚前放了一小块麦饼,却没人留意到,就在高初脚边的破草席底下,竟暗藏着一把冷气森森的铁胎弓!

在高初附近,或躺或坐着十几个同样已经奄奄一息的饿汉,这些自然都是怒锋营的长弓手,这个由高初亲率的小队,是专门负责猎杀成皋、敖仓之间往来的信使官差的!只要看上去像信使或者官差,一律射杀!

上将军和五百先登死士已经混入了难民群中,敖仓之战已经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了,这个时候可是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的!所以,只要看起来像是敖仓与各地的往来信使,或者官差,就一律杀无赦!按上将军的命令,那叫宁杀错,不放过!

除了怒锋营,陷阵营的两千精锐也已经在附近山中潜伏了下来。

一旦上将军和先登营发起攻城,陷阵营和怒锋营就会迅速上前助战!

倏忽之间,躺在前边道口负责了望的狗蛋从前方飞奔而回,喘息道:“将军,前边来了几十个骑马的,像像像,像是官差!”

高初神情一紧,当即打了个哨忽,十几名长弓手便纷纷将双手伸进了用来做掩护的破草席下,一手握紧长弓,一手已经攥紧了羽箭,与此同时,隐藏在道边草从树林里的几十名陷阵武卒也悄无声息地拔出了冷森森的环首刀。

再说陈豨,带着二十多个门客顺着大路直奔成皋而来,堪堪转过一个道口,前方道边忽然出现了十几个奄奄待毙的饿汉,陈豨倒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是跟在他身后的门客曼丘臣却突然勒马止步,同时大喝道:“大人,且住!”

“吁……”陈豨赶紧勒住坐骑,回头问道,“曼丘先生,怎么了?”

“大人小心!”陈豨堪堪回头,曼丘臣突然大吼一声,又猛然拔出佩剑甩手往陈豨面门掷来,陈豨大吃一惊,当即本能地低头闪避,就这低头的瞬间,耳畔便猛然响起了锵的一声炸响,再低头看时,只见曼丘臣掷出的佩剑已经落地,同时落地的还有一支狼牙羽箭!

陈豨霍然回头,只见刚刚还躺在道左奄奄待毙的十几个饿汉已经全部站了起来,而且个个挽弓搭箭瞄准了这边,头前那个壮汉所持的赫然还是一把铁胎强弓,刚才那枝狼牙重箭显然就是他射出的,若不是曼丘臣,他陈豨这会只怕早已中箭身亡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这瞬息之间,那壮汉又一下抽了三枝狼牙箭扣于弦上,又以套于食中二指上的青铜指套猛然挽开了弓弦,陈豨顿时狼嚎一声,打马就走!几乎是同时,只听嗡的一声闷响,三支狼牙箭便已经流星赶月般射向了陈豨背心要害!

“大人小心!”眼看陈豨就要中箭,一个门客突然大吼一声,从马背上一个侧扑就挡在了陈豨背后,几乎是同时,三枝狼牙箭早已经闪电般射到,只听“噗噗噗”三声轻响,那门客的咽喉、xiōng口、腹部已经同时中箭,然后仆地摔落尘埃。

直到这时,其余门客才纷纷反应过来,对面另外十几个弓箭手也终于射出了第一箭,不过除了那个拿铁胎弓的,其余弓箭手的射术却实在不怎么样,射出的箭劲道倒是不小,准头却极差,就没一箭能射着人。

二十几个门客勃然大怒,正要拔剑斩杀这群弓箭手时,道旁草丛里却又闷声不响地窜出了几十个身披重甲、手持长刀的甲士,这些甲士虽然穿着深红战袍,看上去像是汉军,却是来势汹汹,明显不怀好意,一众门客再不敢逞强,护着陈豨就走。

高初一连射出八箭,虽连续射杀八人,却始终无法射杀对方为首之人,对面那群门客实在凶悍,一个个竟不惜以自己的身体来给为首之人挡箭!由此足见那个为首之人是个重要人物,高初重新取了一囊箭,正要徒步追杀时,尉缭骑马赶到了。

“高初,刚才怎么回事?”尉缭急道,“怎么让他们走了?”

“军师,那群人太警觉了!”高初满脸羞愧地道,“末将惭愧!”

“坏了!上将军已经带着五十死士混入敖仓城内,此番打草惊蛇,岂不是要坏了上将军等人xìng命?”尉缭说此一顿,又断然下令道,“事急,不能再等了,号角传令,先登营立即抢夺城门,陷阵营、怒锋营随后接应,拿下敖仓!”

“诺!”高初轰然应诺,又回头大吼道,“号角手,吹号!”十几名号角手霎时举起了牛角号,霎那间,悠远绵长的号角声便已经冲霄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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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奇袭敖仓

敖仓城内,项庄正带着公孙遂在军营里四处转悠。

整个敖仓城的守备可说是外紧内松,对于聚集在敖山下的饥民,敖仓守军的防备还是很严的,不过城里面的戒备就相对松懈了,项庄、公孙遂两个新来的,就这样在军营之内公然转悠,半天都没一个人上来询问或制止。

项庄却不知道,由于陈豨喜欢养士,因此时常会有奇人异士在军营里出入,营中将士对此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而且,项庄、公孙遂他们是侯敞领进来城的,侯敞又是陈豨门客中最具有名望的,又有谁敢自讨没趣去得罪侯敞?

这会,项庄已经大致摸清了敖仓守军的底细。

紧挨城门的军营里大约驻扎了三千左右的兵卒,不过大多是老弱残兵,战斗力很差,只有与他们同住一排营房的那几百人,大多穿着布衣葛袍,多半就是陈豨养的门客豪侠了,其中很有不少狠角色,倒是不能小觑!

转了半天,项庄正打算回营房时,外面突然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

几乎是号角响起的同时,城外紧接着又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听这声势,似有千军万马正向着敖仓城掩杀过来!

项庄顿时神色一紧,听这声势,难道是先登营发动了?

看来外面多半发生突发事件了,这倒也是正常,计划永远都是赶不上变化的!

公孙遂更是脸色大变,一下就拔出了横刀,留在营房里的五十几名先登死士也是呼喇喇地涌了出来,一个个手里全都操着或长或短的尖锐木棍,有几个操的却是木板,敢情都是情急之下,从架子床上拆下来的。

几乎是同时,数百门客也已经蜂拥而出。

再回头看时,不远处的城头上,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还愣着干什么?”一个手持宝剑,衣着绵绣的年轻人冲项庄等人大喝道,“城外饥民闹事,还不赶紧登城协助守城?”

“走,我们走!”项庄大声呼应道,“协助守城!”

说罢,项庄转身就走,五十几个先登死士纷纷随行,出了军营直趋几十步外的敖仓城门而来,城门甬道里,十几个老军正忙着关城门,顶门栓,项庄回头向公孙遂及五十几个先登死士使了个眼色,再回头喝道:“几位老军且歇着,我们来!”

说话间,项庄就已经带着五十几名先登死士冲向了城门。

项庄当然不是来帮忙的,他是打算杀人夺门的,就在项庄快要冲进城门甬道时,一个宏亮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你们几个,赶紧把城门打开,快!”

项庄急抬头看时,只见侯敞已经从城头上飞奔而下,一边大吼道:“铁匠?快,快带着你的乡党把城门打开,接应大人进城,快!”

“诺!”项庄闻言大喜,当即带着五十多先登死士涌进了城门甬道。

十几名老军年老体衰,纷纷被挤到了甬道两旁,好几个老军甚至连腰间的佩剑也被先登死士趁乱给夺了去,公孙遂更是带着几个死士抢到前面,几人同时发力,两下就将重逾千斤的门栓给挪了开去,下一刻,沉重的城门便嘎嘎嘎地打了开来。

项庄透过洞开的城门往外看时,只见敖山下早已经是沸反盈天了!

数万饥民大呼小叫,已经完全炸了窝,按近敖仓城的边缘处,十五六骑正在人潮中挣扎着向前冲杀,骑兵队拼命挥舞手中的利剑,奋力斩杀挡道的饥民,可是受惊的饥民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一下子很难杀光,因此,这支人马前行的速度很慢很慢。

这支人马自然就是陈豨和他的门客了,要不是门客曼丘臣足够警惕,在相隔还很远的时候就发现了危险,他和二十几个门客只怕早就被叛军的弓箭手和刀盾手给围杀了,不过既便是这样,也还是被叛军的一个弓箭手给射杀了十个门客!

涌动的人潮中,隐隐可以看到先登死士的身影,不过先登死士的行动同样受到了人潮的严重阻碍,不少先登死士已经发现了人海中的这支骑兵队,正拼命向前挤,试图截住这支骑兵队伍,不过,一时之间也很难挤得进去。

远处,两千红袍黑甲的陷阵武卒已经潮水般冲杀了过来。

近处,守在敖仓城门外的汉军也已经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正在一个小校的指挥下,不顾一切地斩杀涌到近前的饥民,此外,还有个小校则带着数十名悍勇甲兵奋力杀进了混乱的人海之中,试图接应陈豨和他的门客。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那支杀进人潮的汉军甲兵很快就把陈豨和门客给接应了出来,旋即合成一股沿着上山大路直趋敖仓城门而来,项庄看得真切,领头之人大约四十左右的年纪,长得真可谓是相貌堂堂,尽管此时略显狼狈,举止间却仍有一股摄人的风采,想来应该便是陈豨了。

不过这时候,五百先登死士终于也驱散了人潮,旋即猬集成团,咬着汉军的屁股就追了上来,一个汉军小校带着五十多老军返身截杀,短兵相接只片刻功夫,这五十多老军就已经被先登死士给杀光了,区区老弱病残,又岂是先登死士之敌?

不过,就这片刻阻碍,前面的汉军却终于摆脱了先登死士的追杀。

陈豨带着十余门客风卷残云般冲过城门甬道,不及下马就大吼道:“关城门,快快关闭城门,所有人都上城头,准备迎敌,准备迎敌……”

紧随十余门客之后,五十余汉军甲士亦蜂拥而入。

最后冲进城门甬道的是陈豨的门客王黄,这厮一进城门就立即向守在甬道两侧的项庄等人嘶声咆哮道:“还愣着干什么?关城门,赶紧关闭城门!”

“诺!”项庄轰然应诺,然后趁着王黄转身的当口,照着他的背心就是一刀。

锋利的刀锋顿时从王黄的背心刺入,又从他的胸口透出,王黄健硕的身躯顿时一颤,刚刚迈开的大步也是猛然顿住,有些困难地低下头来,却看到自己的胸口上竟透出了长长一截刀身,冷森森的刀刃上,正有几滴殷红的血珠缓缓滑落。

几乎项庄动手的同时,公孙遂和五十几个先登死士也已经饿狼般扑向了刚刚踏入城门甬道的汉军甲士,五十汉军甲士被杀了个猝手不及,至少有四十多个脑后挨了闷棍,一下就瘫倒在地,剩下几个也被乱剑刺死了!

前后不到片刻功夫,王黄和五十汉军甲士便已经横尸当场!

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已经被挤到城门甬道里边的十几个老军顿时四散而逃,一边奔逃一边仓皇失措地大叫起来:“不好了,奸细进城了,奸细混进城了……”

刚刚翻身下马,正准备登城督战的陈豨闻声回头,待看清城门甬道里的情形之后,顿时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跟在陈豨身边的侯敞更是惊得两眼发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做主张替大人延揽进城的这五十几个铁匠竟然是叛军奸细!

不过,陈豨虽然吃惊,却并没有乱掉方寸,当即拔出佩剑,回头环视身后十余门客,厉声大喝道:“诸位义士,展显你们勇气的时候到了!谁能助我夺回城门,赏万钱!谁能助我打退叛军,守住敖仓,赏十万钱!”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陈豨话音方落,十余门客便已经目露凶光,嗷嗷叫着冲向了城门甬道,城头上,更多的门客正蜂拥而下,甚至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军也操着长戟悍不畏死地冲进了甬道,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城门甬道之内,项庄悄然退后,城门外,五百先登死士已经冒着箭矢蜂拥而上,敖山之下,两千陷阵武卒也已经潮水般掩杀了过来,仅凭敖仓城内的三千老弱残兵以及陈豨的几百门客,已经不可能挡住楚军的兵锋了!

大局已定,项庄再没必要通过身先士卒来激励士气了。

公孙遂却横刀上前,瞠目喝道:“大楚左司马公孙遂在此,谁敢上来送死?”

陈豨的一个门客一声不响,挥剑就向公孙遂刺了过来,公孙遂不闪不避,猛然踏前一步再扬刀横斩,厚重而又锋利的刀刃霎时割裂了空气,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又疾如闪电般斩向了那个门客的颈项,那个门客勃然色变,急抽身后退。

公孙遂森然一笑,你不敢以命博命,未战便已输了!

霎那之间,公孙遂横斩的刀势骤然顿住,又疾如闪电般刺向那门客的咽喉。

那门客脚下仍在后退,根本不及做出新的闪避动作,便被公孙遂一刀刺穿了咽喉,那门客来势汹汹,竟不是公孙遂一合之敌!门客的武艺也许很不错,可他学的是技击之术,为的只是切磋取胜,而公孙遂学的却是博命之术,为的只是战阵杀人!

瞬息之间,冲在最前的十几个门客便已经蜂拥而至,公孙遂一个人自然挡不住这么多杀手,当即退下两步隐入了死士群中,五十先登死士早已结好阵形,十人一排,前后五排,死死守住了城门甬道,陈豨门客舍命冲杀,先登死士却是岿然不动!#################################################################################ps:感谢“正恋昱”十万币厚赐,祝贺足下成为《楚汉争鼎》第一位盟主,盟主威武!感谢:郁闷的小强强、星空的物语、像風一樣消逝、天花板的蜘蛛、像風一樣消逝、小蜜蜂lxf、剑道始祖、s疏狂&殇s、笑到最后笑得最好、厕所摆﹫pose、纯情小猪猪、★逍遥浪漫★、冷血书生99、若尹、热的可口可乐、锐舞v派对、天狼王杨、碧血剑1、爱哭的小紫、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63章 老朽有一计

敖山之下,数万饥民仍在仓皇奔走。

值得庆幸的是,从西边蜂拥而来的“汉军”甲兵并没有追杀他们,而是一窝蜂似地顺着上山大路杀向了敖仓城门,不到片刻功夫,上山的大路以及两侧的陡坡上便已经挤满了右手持刀,左手持盾的汉军甲兵。

几百步外,两道身影悄然登上了一座小山头。

“东伯,这是怎么回事?”风姿绰约的美貌小娘幽幽叹了口气,问道,“怎么会有汉军前来攻打敖仓呢?他们这不是自相攻伐么?”

“攻城的不是汉军。”东伯摇了摇头,答道,“应该是楚军!”

“楚军?”美貌小娘美目一凝,若有所思道,“难道是项羽?”

“项羽兵败垓下,已然是死了。”东伯摇了摇头,又以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这应该就是砀郡的楚军残兵,不过,看起来似乎又不太像,老奴也不敢肯定。”

貌小娘又是一声轻叹,幽幽地道,“看情形,敖仓怕是守不住了。”

伯点了点头,非常肯定地回答道,“敖仓是肯定守不住了,攻城的楚军明显不是一般的军队,这是一支真正的精锐!当年巨鹿之战,老奴曾有幸亲眼目睹项羽的五万楚军精锐,眼前这支楚军既便不如项羽军,相去也绝不会太远!”

美貌小娘越发哀伤地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说服了陈豨,他也终于答应开仓放粮,设粥棚以赈济魏地百姓,不想才放了一天粮,敖仓却又让楚军给占了,楚军残暴不仁,魏地百姓只怕又要méng受一场浩劫了!”

伯也叹息道,“生逢乱世,人之不幸哪。”

“可百姓都是无辜的呀……”美貌小娘俏脸上的哀伤渐去,忽又说道,“东伯,我要前往楚营,为魏地百姓请命!”

“公主,这可使不得!”东伯闻言大惊。

美貌小娘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东伯,我一介弱女子,能替魏地百姓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敖仓城内,jī战正酣。

随着先登营大队死士的赶到,死守城门的五十死士遂即开始了反攻。

在先登死士无比凌厉的攻势下,陈豨的数百门客死伤过半,终于败下阵来,浑身浴血的张春抢到陈豨近前,惨然道:“大人,叛军锐不可挡,城门守不住了!”

陈豨心头一片冰冷,就是张春不说他也看到了,就这片刻功夫,一拨拨叛军死士就已经潮水般漫过城门杀进了敖仓城内,不管是他散尽家财招揽来的门客,还是敖仓城内的三千老弱残兵,根本就挡不住这群叛军死士!

这一刻,陈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支叛军竟如此骁勇,竟如此锐不可挡,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绝对不是砀郡的项楚余孽,绝对不是!

咬了咬牙,陈豨终究不甘心就此自刎,当即喝道:“走,退守烽火台!”

秦始皇修建敖仓时,并没有敖山顶上修烽火台,这烽火台是陈豨担任敖仓令后修的,并且与附近广武、成皋、荥阳、京邑、索邑五城约定,只要敖山烽火起,五城令长就必须尽起城中兵马,火速驰援!

等陈豨带着百余门客退到山顶烽火台时,敖仓城内的三千老弱差不多已经被叛军斩杀殆尽了,整个敖仓几乎完全被叛军所控制了。

陈豨叹了口气,当即让门客点起烽火,向附近五城求援。

尽管陈豨知道,既便尽起广武、成皋、京邑、索邑、荥阳五城的守军,只怕也是不可能再夺回敖仓了,可事到如今,他还有别的办法吗?他只能寄希望于奇迹的发生了,但愿五城援军能够缠住叛军,直到吕泽大人率军赶到!

敖仓城内,建在山腰的营房、衙署以及那一排排地窖以及lù天粮仓已经全部落入了楚军手中,有xìng急的先登死士早已经上前打开了地窖的盖门,只见底下全是黄灿灿的粟黍,隔着老远,都能从干燥的空气里闻到粮食的清香。

“是粟米,全他妈的是粟米,哈哈哈哈!”

“他娘的,这下咱们可不用饿肚子了,嘿嘿!”

“老天爷,这漫山遍野的全是地窖和粮仓,那得多少粮食?”

“管他有多少粮食,反正够咱五千人吃上几十年了,哈哈哈。”

百十个先登死士正在说笑时,公孙遂已经冷着脸大步走了过来,边走边骂道:“你们这群兔崽子,围在这里吵吵什么呢?没看见山顶的汉军已经点燃烽火了吗?赶紧的,把山顶上的烽火台给老子拿下来,里面的汉军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诺!”百十个先登死士轰然应诺,转身就要往山上冲。

“慢着!”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断喝陡然从下面传来,公孙遂及百余先登死士急回头看时,只见项庄已经在尉缭、武涉以及桓楚、季布诸将的簇拥下大步走了上来,走在项庄身后的尉缭边走边喝道,“公孙遂,不要乱来!”

“啊?”公孙遂闻言顿时闹了个满头雾水。

尉缭解释道:“这个陈豨是魏地豪强,不仅门客众多,而且在魏地极有名望,今天要是把他杀了,还有哪个魏地豪强敢跟咱们楚军打交道?”

公孙遂唯唯诺诺地应着,带着先登死士退了下去。

当下项庄回头吩咐荆迁道:“荆迁,立即带人把山顶上的烽火台给围起来,不要让里面的人下来,也不要上去招惹他们!”

尉缭提议不杀陈豨,项庄却也不打算劝降这个反骨仔。

“诺!”荆迁轰然应诺,又回头喝令随行的两个司马道,“你们两个,带上各自部曲,把山顶上的烽火台给老子围起来!没有老子的命令,谁也不许贸然攻击,里面的人若出来,则一律格杀勿论,去吧!”两个司马轰然应诺,当下带着部曲走了。

项庄这才转身回头,向公孙遂及死战余生的先登死士喝道:“先登营奇袭敖仓有功,全营将士不论爵位高低,全部晋爵一等!随公孙遂死守城门的五十死士晋爵两等,战死者,登录在册,将来由他们的子女亲族继承爵位!”

公孙遂及先登营的死士们顿时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从旁边经过的陷阵武卒便纷纷向先登死士们投来羡慕的眼神,楚军爵位制度沿袭故秦制度,分为公士、上造、簪袅、不更、大夫……关内侯、彻侯等二十级,爵位越高晋升越难。

在先登死士的山呼海啸中,项庄又在众文武的簇拥下进了敖仓衙署。

进了衙署,武涉道:“上将军,陈豨已经点燃烽火,附近京邑、索邑、广武、成皋、荥阳各城的守军必定会闻风来援,要不了两天,三川、颖川、陈郡、砀郡、东郡的守军也会知道消息,咱们是不是现在就烧了敖仓,然后东击大梁?”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有想到陈豨居然在敖山上修了烽火台!

楚军原本是打算散尽敖仓之粟以换取名声的,可这烽火一起,各郡县必定闻风来援,虽说现在魏地的精兵已被彭越抽调一空,剩下的也就几万老弱残兵,可要是遇上个厉害的,说不定也能凭这几万老弱残兵缠住楚军,大意不得!

更糟的是,敖山烽火一起,大梁守军很快就会知道消息了!

这次偷袭敖仓,实在有些侥幸,要不是诸多巧合,外加yīn差阳差,楚军只怕未必就能轻易得手!而大梁又是梁国的国都,守备必定极为森严,如果敖仓失守的消息传到,楚军再想趁人不备奇袭大梁得手,基本就是痴心妄想了。

如果现在就烧掉敖仓,再果断东进、奔袭大梁,没准还能够抢在敖仓失守的消息传到大梁之前偷袭得手,一旦稍有犹豫,则最多两天时间,大梁守军就必定会从各种渠道得知敖仓已经失守的消息,那时候,楚军就只能强攻了。

项庄虽然对楚军的战斗力极有信心,可大梁毕竟是梁国国都,城高沟深那是不消说,守军只怕也不会少,楚军真要是强攻的话,死伤必定会极其惨重!以项庄现在的这点家底,又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大规模消耗?

一时之间,项庄也有些举棋不定,当下转头望向尉缭。

尉缭同样神情凝重,这样的取舍的确让人为难,一边是敖仓无尽之粟,一边是梁国国都大梁,孰轻?孰重?不好说,不好说哪!

在大厅里来回踱了几步,尉缭无意中看到大厅正中的案头上摆着一方官印,便顿时眼前一亮,急上前拿起那方官印,一看果然便是敖仓令陈豨的官印!当下尉缭大喜,又石破天惊地道:“上将军,老朽有一计,魏地数郡五十余城,可传檄而下!”ps:晚上九点还有一更,为“正恋昱”盟主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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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传檄可下(为正恋昱盟主贺)

“嗯?”项庄微微色变道,“整个魏地五十余城,皆可传檄而下?!”

这一次,项庄明显也有些跟不上尉缭这老家伙的跳脱思维了,刚刚还在商量要不要放火烧掉敖仓之粟,然后东进奔袭大梁,可眼睛一眨,这老家伙却说,整个魏地数郡五十余城池皆可传檄而下,这他娘的扯得有些远了吧?

武涉更是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道:“军军军师,您不会是在说笑吧?!”

其余季布、虞子期、萧开、高初、荆迁诸将也是面面相觑,满脸的不敢相信,桓楚仗着自己资格最老,更是无所顾忌地道:“军师,你不会是在说胡话吧?”

也难怪武涉跟诸将会有如此反应,因为楚军在魏地根本就毫无根基可言,当年项羽起兵反秦,甚至还曾在魏地屠了几座城池!如果说魏地百姓对汉军没有好感的话,那么对楚军就是深恶痛绝了,尉缭却说楚军可以传檄略定整个魏地,这又怎么可能?

面对诸将的质疑以及项庄垂询的眼神,尉缭却是微微一笑,又伸手捋了捋颔下保养得极好的长髯,最后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上将军,您是否还记得,咱们不远千里,长途奔袭敖仓,再东击大梁的初衷吗?”

“当然记得,不就是要逼迫梁王彭越回师自救么?”

“好,那么老朽请问上将军,略定整个魏地能否逼迫彭越回师?”

“那还用说?我军若真能略定整个魏地,彭越只怕就要火烧火燎地赶回来了,那时候既便是刘邦,只怕也阻止不了他!”说此一顿,项庄又道,“可问题是,整个魏地皆在梁军或者汉军控制之下,如何传檄以定?”

武涉也极为困惑地道:“魏地精锐纵然被彭越抽调一空,可三五万老弱残兵总还是凑得出来的,而我军却不过五千众,若是两军野战,我大楚精锐,足可以一挡十,可梁军若是据城而守,只怕我军也是莫可奈何吧?”

“这个且听老朽慢慢道来。”尉缭微笑道,“先说京邑、索邑、广武、成皋、荥阳这五座城池,这五城是敖仓的护城,却都是墙高沟深的坚城,上将军若派兵逐一攻占,耗时费力不说,死伤只怕也会极其惨重,可有了陈豨的印信,这五座城池却是翻手可下!”

“翻手可下五城!?”桓楚、季布、萧开、高初、荆迁诸将再次面面相觑。

项庄、虞子期却是神情微动,两人隐隐已经猜到了尉缭的想法,这事还有点谱。

项庄前世读过《三国演义》,知道里面有这样的桥段,诸葛亮在奇袭南郡得手后,便拿了曹仁的兵符印信,不费吹灰之力调开了荆州、襄阳守军,然后让张飞、关羽趁虚袭取了荆州、襄阳,这虽是演义里虚构的故事,但兵符印信的作用却不是虚的!

果然,尉缭说完便拿起了摆在案头的铜印,微笑道:“陈豨已经点起敖山烽火,作为敖仓城的护城,京邑、索邑、广武、成皋、荥阳五城的守军必定会闻风赶来救援,如此,五城守备必定空虚,只需五封公函,我军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连下五城!”

项庄闻言大喜,当即喝道:“桓楚、季布、萧开、虞子期、高初听令!”

“末将在!”桓楚、季布、萧开、高初、虞子期五将应声上前,一字排开。

项庄又命武涉以最快的速度修好五卷帛书,又请尉缭在上面盖了敖仓令的关防大印,然后分别交与桓楚五人,尉缭又特意叮嘱五人沿小路进军,再多派斥候,万不可与敌军援兵正面相遇,又分别对每人耳语了一番,五人这才纷纷领命去了。

等桓楚五人走了,项庄又道:“军师你接着说,怎样传檄略定魏地!”

尉缭点点头,接着说道:“上将军,桓楚、季布五将冒充龙且、范增大军夺下京邑、索邑、广武、成皋、荥阳之后,颖川、陈郡、砀郡、东郡、三川五郡的守军必定大为惊恐,此为疑兵之计!”

“好一个疑兵之计!”项庄击节赞道,“这样一来,在没摸清我军虚实之前,各郡守军是绝不敢贸然前来进攻了!”

尉缭点点头,又道:“而刘邦以及各路诸侯的大军却远在淮泗,至少半个月内是不可能赶来魏地的,如此,我军便至少有了半个月的时间,上将军,有了这半个月的时间,咱们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传檄略定魏地,又何足道哉?”

冷静如项庄,这会也发现自己的心开始怦怦狂跳了!

武涉忍不住打断尉缭道:“可问题是,魏地各郡也同样会加强防备吧?”

“再怎么加强防备都没用!”尉缭道,“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所以,派兵逐一强攻魏地城池,实乃下下之策!一来呢,时间上不允许,二来,我军兵少,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战。”

“军师!”荆迁急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个打法?”

“便说,便说,呵呵。”尉缭摆了摆手,微笑道,“彭越统治魏地不过区区数年,根基尚浅,魏地豪强、世族、百姓仍然心怀故魏,此时若能有魏王后裔登高一呼,又有大楚及敖仓之粟为其后盾,则魏地豪强、世族、百姓必然会云集景从,争相来归!”

“魏王后裔?”武涉愕然道,“魏豹全家被杀,魏咎举家**,魏国还有王裔吗?”

项庄却是心头狂喜,所谓魏王后裔,并不一定非得是魏咎或者魏豹的后裔,他可以是路人甲,也可以是路人乙,甚至也可以是被困在敖山顶上的陈豨,只要你说得像,别人又愿意相信,那他就是魏王后裔!

至于魏地的豪强世族,一部份已经归了彭越并且跟着去了淮泗,但郁郁不得志的也绝对不在少数,这些没有从彭越那里捞到好处的豪强世族,政治投机心理也是极强的,一旦有人起来挑头,他们绝对就会闻风而动,揭竿而起。

试问,历史上哪次造反没有豪强世族的参与?

既便是陈胜、吴广这样的泥腿子造反,也有大量的豪强世族云集景从,何况是正儿八经的魏国王裔举兵?

所以,只要有号称魏王后裔的人率先举兵,不管他的身份是真是假,前来投靠的魏地豪强世族绝对不会少。

如果这个魏王后裔还有大楚支持,那么前来投靠的豪强世族就会更多。

如果这个魏王后裔还能拿出敖仓之粟接济魏地百姓,那么云集景从的就不只是魏地的豪强世族了,只怕整个魏地的百姓都要闻风而动了!

如此一来,整个魏地岂不成了烽火燎原之势?

如此一来,陈郡、砀郡、东郡、颖川、三川郡的那些原本就属于魏国的城池根本就不需要再派兵前去攻打了,闻风而动的豪强世族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他们绝对会煽动百姓,杀死各地的县长、县令甚至是郡守,然后献城来降!

想到这里,项庄再忍不住,当下击节赞道:“军师,好算计!”

尉缭微微一笑,又道:“上将军,为了更好地震慑魏地守军,以及尽可能地改善大楚在魏地的名声,不妨再派人假扮先王,以先王的名义吓退各城援军,然后再打开敖仓,以敖仓之粟尽施魏地百姓,则魏地百姓必然摒弃前嫌,称颂先王仁义!”

武涉、荆迁再次色变,心忖军师这是要干什么?让人假扮先王?

项庄却没有丝毫不悦,只是蹙眉说道:“只是上哪找这个人去?”

尉缭却指了指门外肃立的公孙遂,说道:“上将军,公孙遂如何?”

“公孙遂?”项庄霍然回首,只见挎刀肃立门外的公孙遂身高八尺有余,身体强健,长相也是极为英武,以前项庄还真没注意,这会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公孙遂还真与项羽有几分相似,就是颔下少了苍劲有力的长髯!

尉缭想了想,又道:“上将军,关于魏王后裔,还是应该派人找找,最好还是找个真正的故魏王室子弟,隔多少代都不是问题,当然,如果实在找不到,那么随便找个人也行,反正这种事情,魏地豪强、世族也是心里有数。”

项庄点点头,当即吩咐荆迁道:“荆迁,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

“诺!”荆迁轰然应诺,当即领命去了。

项庄又向武涉道:“武涉先生,还得麻烦你以先王及魏王的名义写一篇榜文,就说大魏已经复国,大楚霸王及魏王还将打开敖仓,以敖仓之粟赈济魏地饥民,再找人多多抄写,务必在三天之内遍贴周边各郡县!”

“诺!”武涉长长一揖,也领命去了。

项庄又抬头喝道:“公孙遂,你进来!”

公孙遂应声入内,作揖道:“上将军有何吩咐?”

项庄看了看公孙遂光洁溜溜的下巴,忽然说道:“去,赶紧派人去找些头发来,让军师帮你做一贴假胡子!”

第65章 连下五城

荥阳县尉司马诺全副披挂,正在城头巡视防务。

两个时辰前,敖山上忽然升起了冲天狼烟,按照敖仓令与五城之间的约定,一旦敖山升起狼烟,则必定是遭到了攻击,京邑、索邑、广武、成皋、荥阳五城必须火速驰援,荥阳令不敢怠慢,当即点起千余老弱,急奔敖仓而来。

荥阳城的守军本就不多,荥阳令一下带走千余人,城内就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司马诺当即下令关闭城门,严令任何人等不许上街,不许喧哗,又将城中民壮全部赶上城头,严加防备,既便是这样,司马诺也还是放心不下,依然要亲自登城巡视防务。

司马诺第四次巡视到北门外时,城外大路上忽然开来了一支四五百人的汉军。

司马诺当即命令城头弓箭手做好准备,然后手扶垛堞探身向外喝问道:“站住,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可曾带了关防?”

城下,为首汉将闷哼一声,扬起手中一卷帛书喝道:“奉陈豨大人令,特来协助荥阳令守城,敖仓令关防在此,还不快快下来查验!”

“你们是敖仓来的?”司马诺皱眉道,“路上没遇到我家大人吗?”

“废话!”那汉将极不耐烦地道,“老子是抄小路过来的,没撞见!”

“荥阳令已经率军驰援敖仓去了!”司马诺苦笑道,“敖仓不是遭到攻击了吗?你们不留在敖仓守城,怎么反而跑到荥阳来了?”

“敖仓并未遭到攻击!”城外汉将冷然道,“敖山烽火是贼兵奸细趁人不备点燃的,陈豨大人担心这是贼兵的调虎离山之计,这才命本将军率本部兵马火速赶来荥阳协助守城,兀那厮,老子说了这么多,还不赶紧派人下来查验关防?”

司马诺还是有些怀疑,当下又道:“还是你把关防射上城来吧。”

“放屁!”那汉将勃然大怒,火道,“想查验就赶紧派人下来,不想查验也行,老子这就带兵回敖仓了,荥阳若是有个闪失,唯你是问!”话刚说完,那汉将竟然真的拔转马头,看样子似乎真打算带兵回敖仓了。

司马诺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万一敖山烽火真是贼兵奸细所点燃,而贼兵的确是打的调虎离山的算盘,那么荥阳很可能就是贼兵的首要攻击目标!毕竟,相比广武、成皋、京邑、索邑四城,荥阳才是真正的县邑,油水显然更多。

而且,司马诺也知道在砀郡跟三川郡的交界处的确有一大股贼兵在活动,据说还是项楚余孽,万一真要是这股项楚余孽前来犯境,单凭城内的五百老弱未必守得住,当下司马诺急道:“哎,将军且慢,下官这便派人下来!”

城外汉将有些不情愿地勒马回头,火道:“那就赶紧的!”

“好好好,将军请稍待,这便派人下来。”司马诺一边说,一边赶紧让人用吊篮将门下小吏吊了下去,那门下小吏虽然心中害怕,下了城楼后却也只能壮着胆子游过护城河,又从那汉将手中接过帛书看了,果然是敖仓令关防不假。

当下那小吏回头高喊道:“大人,是敖仓令关防不假!”

司马诺这才放了心,喝道:“快,快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不到片刻功夫,高悬的吊桥落下,沉重的城门也缓缓打了开来,那汉将带着数百兵卒缓缓进城,待穿过城门甬道,那汉将的嘴角却忽然间绽起了一丝毫不掩饰的狞笑,司马诺刚迎下城头,正好看到了汉将脸上的狞笑,不禁便是一怔。

下一刻,那汉将却陡然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军师妙计,果然厉害!”

说罢,那汉将又不无感慨地说道:“想这荥阳,当年老子率数万精兵,猛攻数月硬是不得其门而入,不曾想,今天竟然如此容易便拿下了!”

司马诺大惊道:“你不是敖仓守将?你你你,你是谁?”

那汉将狞笑道:“老子乃是大楚上将军龙且,到了阎王爷那可别告错了人!”

说罢,那汉将手起刀落,司马诺的一颗人头便已经凌空抛起,直到飞起半空,司马诺都还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大楚上将军龙且?这怎么可能?龙且不是在潍水让齐王击杀了吗?他怎么又活过来了?难道……龙且没死!?

只可惜,司马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那汉将自然不可能是龙且,而是前军大将桓楚。

桓楚一刀斩了司马诺,又扬刀大喝道:“大楚上将军龙且,奉我家霸王之命,领五万大军来攻取荥阳,尔等还不快快投降?”

城上城下的汉军老弱顿时便炸了窝,有跪地求降的,更多的却是转身就跑。

桓楚并没有挥兵掩杀,只是分派部曲守住了荥阳城,同时严厉整顿城内治安。

几乎是在桓楚攻取荥阳的同时,季布、萧开也领着本部五百轻兵抄小路杀到了广武、索邑城下,此时,发生在敖仓城的变故还没来得及传开,凭借盖有敖仓令关防大印的信函,季布和萧开同样没费什么手脚就顺利骗开了城门。

又过了大约两个时辰,高初、虞子期也顺利袭取了距离稍远的成皋、京邑。

至此,敖仓四周的五座护城全部被楚军所袭取,同时一个极其惊人的消息也在魏地迅速传播了开来:西楚霸王项羽率五十万精兵攻入魏地,大将龙且、范增等五人已经各领五万精兵袭了荥阳、广武、成皋、京吧、索邑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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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仓城内,项庄正在尉缭的陪同下巡视地窖。

两人从装满稻谷的地窖里走出来,再抬头望去,只见漫山遍野都是耸立的露天粮仓,更有大量藏于地下的地窖,这样的景象,何止是壮观?项庄不禁也有些感慨,仅从敖仓的庞大规模以及仓内海量藏粟,就足以想象当年的秦帝国是何等的强大!

可如此强盛的帝国,却在秦始皇死后短短不到三年便覆亡了!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细细思量,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在短短十年内做成了三件彪炳青史的大事,却也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制订了大量行之有效的律法,却没有给大秦帝国拟订一套严格而又行之有效的选拔新君的制度,结果就酿成了秦帝国两世而亡的悲剧!

站在项庄身后的尉缭也同样有些感慨,望着眼前漫山遍野的粮仓还有地窖,他也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当年白衣入秦时的情景。

那时候,尉缭风华正茂,始皇帝赢政也是年方弱冠,雄姿英发,君臣两人为商讨扫灭关东六国大计,曾秉烛长谈四天四夜而不眠,又曾同车畅游秦国六郡百余县,以详尽考察秦国之国力军力,终不让孝公卫鞅专美于前!

项庄、尉缭两人正自感慨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看时,只见秦渔正匆匆而来,旋即作揖禀报道:“上将军,有客来访。”

项庄点了点头,当下回顾尉缭道:“军师,敖仓太大,从头巡视到尾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还是交给荆迁吧,咱们先回。”

尉缭自无不允之理,当下跟项庄回了敖仓衙署。

刚进衙署大厅,项庄便看到了一道风姿绰约、体态妖娆的背影。

那小娘听到脚步声也是转过头来,项庄看清她的容豹之后却是愣了一愣,敢情这小娘就是早上在他背后谈论陈豨的美貌女子。

“是你?”美貌小娘看清项庄,不觉也有些意外。

那中年男子却霎那间警觉起来,当下拔剑挡在了美貌小娘跟前,这美貌小娘跟中年男子自然就是故魏公主魏无央跟她的护卫东伯了。

看到东伯拔剑,秦姬也霎时拔剑挡在项庄面前。

守在衙署大厅外的十余名亲兵锐士也纷纷拔剑,又呼喇喇地涌了进来,一下就把魏无央跟东伯给围了起来。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魏无央不禁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东伯,把剑收起来吧。”

东伯无奈,只好收剑回鞘又退开了两步,魏无央这才上前两步,向项庄浅浅作揖道:“小女子魏悦,表字无央,见过将军。”

项庄淡淡回礼道:“大楚上将军,项箕,字庄。”

话音方落,项庄忽然感觉有人在背后扯他的衣甲,有些愕然地回过头来,只见尉缭正对他连连使眼色,一边还小声嘀咕:“上将军,借一步说话。”

项庄被这老家伙搞得满头雾水,当下向魏悦无央告了罪,又跟着尉缭进了偏厅。

刚进偏厅,尉缭就异常兴奋地说道:“上将军,礼记曰: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这小娘子有名有姓还有字,足见出身高贵!更重要的是,她居然姓魏,而且还有豪侠之士为她护卫!上将军,此女之身份贵不可言哪!”

“咦?”项庄恍然道,“你是说,她是故魏公主?”

尉缭道:“既便不是故魏公主,必定也是王室后裔!”

“嘿嘿,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咱们正找故魏王室后裔呢,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说此一顿,项庄忽又想起一事,当下皱眉道,“可是,军师,这小娘是个女子,能号令魏地豪强世族吗?”

尉缭搓了搓手,笑道:“上将军你好糊涂,一介女子当然不能号令魏地豪强,可上将军你是男子,是大楚上将军,更是世所罕见的豪杰!如果您能成为故魏王室的女婿,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出面号令魏地豪强了吗?”

“你是说,让我娶了那小娘?”项庄霎时目露精光。

“怎么,上将军您还不愿意?”尉缭捋了捋长髯,微笑道。

“嘿嘿。”项庄搓了搓手,突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好!就这么办!”#############################################################################################ps:感谢:蘇世黎、胡计明、懒鬼老王、锐舞v派对、jhububu、晏子飞兮、死掉的世界、剑道始祖、纯情小猪猪、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maomaomao365、碧血剑1、hs85242059、幻想hop、爱哭的小紫、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66章 项羽?!

当下两人回到大厅,项庄顾自在首席跪坐下来。

又肃手请魏悦入席,魏悦浅浅一礼跪坐在了项庄右下首,尉缭则坐到了项庄左下首,东伯则按剑站到了魏悦身后。

分宾主落座,尉缭忽然问道:“听口音,悦娘似乎是魏地人氏?”

魏悦淡然地道:“自小女子祖上移居魏地,至今已逾两百余年矣。”

尉缭点了点头,又与魏悦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闲话,然后突然问道:“不知道公主殿下这次来敖仓,又是为了什么事?”

“亡国之女,又岂敢妄称公主……”魏悦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不对。

尉缭跟项庄却是相视一笑,魏悦这小娘的身份果然是故魏公主无疑了!

魏悦却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然是暴露了,当下又起身向项庄、尉缭浅浅施了一礼,说道:“亡国之女,过往种种不说也罢,无央这次之所以冒死前来楚营,只有一事相求,还望上将军能够怜惜魏地百姓,少造些杀孽。”

“怜惜魏地百姓,少造杀孽?”项庄冷冷地道,“本将军为什么要听你的?”

魏悦又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上将军若能答应,无央情愿当牛做马,为奴为婢也是毫无怨言。”

“公主!”东伯闻言顿时脸色大变,猛然抢前两步。

魏悦只是轻轻摇头,东伯便只好收手后退,脸上却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痛楚之色,他矢志保护公主,现在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公主殿下成为楚国上将军的奴婢,让他情何以堪?这一刻,东伯已经暗中决定,只等此间事了,就自杀以谢先王。

项庄冷漠地道:“为救魏地百姓,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值吗?”

魏悦轻轻摇头:“上将军你错了,此事没有值不值,只有愿不愿。”

“好一个没有值不值,只有愿不愿,公主情操,令人钦佩!”项庄霍然起身,背负双手在大厅里来回踱了几步,忽又顿步回头,肃然说道,“公主是否相信,本将军不仅不打算在魏地大造杀孽,还打算以敖仓之粟尽施魏地百姓?”

魏悦微微动容道:“如此,则是魏地百姓之福。”

“不过……”项庄话锋一转,又道,“公主得答应本将军一个条件!”

魏悦款款起身,先向项庄浅浅一礼,又肃容说道:“只要上将军能善待魏地百姓,无央无有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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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仓城外,从荥阳、广武、索邑来的三路汉军老弱已经合兵一处,正向着敖仓城匆匆急进,三路援军,以荥阳令司马信的兵力最多,足有一千五百多老弱兵,司马信又是三川郡守吕泽大人亲信,自然就成了三路援军的主将。

在驰援敖仓的途中,司马信等人也截了不少饥民,结果这些饥民竟然众口一词地说是有一路汉军攻占了敖仓城,这令司马信三人很是费解,敖仓本就有汉军驻守,怎么还会有汉军前来攻城呢?这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瞎胡闹么?

好在敖仓城就在前面不远了,相信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

司马信等三路汉军刚刚开到敖仓城外,敖仓城内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旋即城门洞开,一队队衣甲鲜明的汉军便开了出来,司马信等人在阵前远远望去,只见敖仓城里开出来的汉军全都是身强体壮的精兵,而且足有数千之众!

广武令失声道:“梁地的青壮不是早被梁王征发一空了吗?”

索邑令皱了皱眉,猜测道:“难道是新近才从关中征发来的汉军精锐?”

司马信沉吟片刻,忽然道:“待本官上前询问一番,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当下司马信策马而出,逶迤来到了两军阵前,高声喝问道:“在下荥阳令司马信,不知道对面是哪位将军?还请上前叙话。”

司马信话音方落,对面的汉军阵旗便缓缓打开,旋即一群武将已经簇拥着一员大将越众而出,只见那员武将骑着浑身漆黑,只有四蹄雪白的骏马,身上披着乌光闪闪的铠甲,头上戴着束发紫金冠,手里拿的则是一枝乌光闪闪的大铁戟!

司马信便有些发懵,这人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

司马信是吕泽亲信不假,却只是在咸阳时远远见过项羽一面,当时距离相隔太远,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要不然他早就该认出来了。

不过,司马信一下子认不出来,却不代表别人认不出来!

就在司马信发懵的时候,后边广武令跟索邑令却在霎那之间变了脸色,然后一声不吭勒转马头就跑。

司马信在马背上抱拳揖了一揖,说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对面武将冷冷一哂,大喝道:“寡人姓项名藉,字羽,来人通名!”

“项藉?!项羽?!”司马信顿时脸色大变,吃声道,“你你你,你是项羽?!”

“还不快快报上你的姓名!”对面武将遥遥扬起手中大铁戟,森然道,“寡人戟下不杀无名之辈!”

司马信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煞白,项羽?!竟然真的是项羽?!

杀千刀的,不是说项羽已经在乌江边让灌婴给斩了吗?他怎么也没死?!

这给吓得,司马信当真是屁都被吓出来了,当下勒转马头就想跑,可因为过于害怕导致两腿发软,竟然从马背上直接摔了下来,早有两名楚军士兵上前将他架了起来,司马信再回头看时,只见本阵的四千多汉军老弱早已经炸了窝了。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项羽的赫赫凶名,那可真不是吹出来的!

听说对面是项羽,荥阳、索邑、广武来的四千多汉军老弱一下就炸了窝,所有人扔下兵器就跑,这一刻,他们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前后不到半刻钟,汹汹而来的四千多汉军老弱便已经跑了个干净,连个影都看不到了。

敖山顶上,正等待奇迹发生的陈豨看到这一幕,气得当场吐血昏倒!

张春、侯敞等十几个门客赶紧抢上前来将陈豨救起,陈豨幽幽醒转,叹息道:“事已至此,再没有别的路走了,诸位,不如随我降了楚军吧?”

众门客纷纷抱拳道:“我等誓死追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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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成皋令的快马信使便到了洛阳。

叫开城门,信使便一路飞奔直趋三川郡守吕泽大人的衙署而来,守在衙署外的两名汉军甲士猛可里看到个风尘仆仆的汉子飞奔而来,顿时闪身上前大喝道:“来人止步!这里是郡守衙署重地,再敢上前,立杀无赦!”

“敖仓,急,急报……”那信使话没说完,仆地便倒。

两名汉军甲士赶紧上前扶起时,那信使却已经人事不省了。

两名汉军甲士不敢怠慢,赶紧将那汉子抬回衙署门房休息,一边又从信使背上解下装着竹简的包袱,直奔后衙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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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衙书房,吕泽正在批阅各县呈送上来的公文。

三川郡背依函谷,紧扼虎牢、汜水,可说是兵家必争之地,尤其难得的是,三川郡又有洛水、伊水横贯而过,土地肥沃,浇灌便利,在吕泽的治理下,三川郡隐隐已经成为刘邦治下继关中、巴蜀之后的第三大膏腴之地!

吕泽是刘邦妻兄,王后吕雉的长兄。

世人只知汉初三杰以及汉初三大名将,却不知吕泽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大将!

楚汉相争第二年,刘邦六十万大军被项羽三万精兵打得大败,仅孤身一人逃回荥阳,若不是吕泽发兵相救,只怕刘邦早就被项羽给杀了!刘邦麾下诸多猛将,诸如靳歙、丁复、傅宽、蛊逢、郭蒙、朱轸等,也都是吕泽旧部出身。

吕泽正批阅公文呢,忽有门下小吏捧着一封竹简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由于心慌,在进门的时候那小吏甚至还摔了一跤,将捧在手上的竹简给摔在了地上,吕泽便有些不悦,心忖这是出什么事了,慌成这样?

那小吏狼狈地爬起身来,又将竹简捡起,不及见礼就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大人,不不不不好了,出出事事事事了了!”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吕泽没好气道,“慢慢说。”

“呃……”那小吏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稳住心神,然后说道,“刚刚快马来报,西楚上将军龙且领五万精兵已经取了荥阳了,还有范增,也已经取了成皋,还还还有,西楚霸王项项羽,已已已已经取取取了敖敖仓了!”

“你说什么?项羽?!”吕泽霍然起身,大惊失色道,“项羽?!”

第67章 祸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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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也是不知。”门下小吏只能苦笑。

“成皋令派来的信使呢?”吕泽道,“他在哪里?”

“信使劳累过度,又加上受了不小的惊吓,已经昏死过去了。”门下小吏道,“不过这会应该已经救醒了。”

“走!”吕泽道,“去看看。”

当吕泽带着郡丞、郡尉以及几个属官走进门房时,那信使才刚刚醒转。

见过吕泽,那信使又伏地惨然道:“郡守大人,大事不好了,荥阳、广武、成皋、京邑还有索邑都丢了,敖仓也失守了!”

吕泽凛然道:“敖仓真失守了?”

“真失守了。”信使连连点头道,“被项羽大军给占了!”

“胡说八道!”吕泽厉声喝斥道,“项羽已死,又怎么可能复生?”

“大人,真是项羽!”信使指天划地,赌咒发誓道,“小人看见了,许多人都看见了,就是我家大人也是看得真真的,那模样,那气概,还有乌金甲、乌骓马,还有那把乌光闪闪的大铁戟,除了项羽再没别人!”

“可项羽不是已经死了吗?”吕泽不禁也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小人又哪知道啊?”信使苦笑道,“没准在乌江边自刎的是假项羽呢?”

“你怎么知道乌江边自刎的是假项羽?”吕泽皱眉道,“说不定这个才是假的呢?”

“小人也不知道哪个项羽是真,哪个是假呀?”信使再次苦笑道,“可是,这天底下除了项羽,除了范增,除了龙且,还有谁能在转瞬之间袭取敖仓,又在翻手之间连下荥阳、广武、成皋、京邑、索邑五城?”

“这个……”吕泽闻言顿时悚然。

是啊,这天底下除了项羽,还有谁能在一天之内连下敖仓外加荥阳五城?

而且,敖仓令陈豨可是吕泽举荐给刘邦的,对于陈豨的能力,吕泽还是相当清楚的,此人不仅喜欢养士,能力也颇为出众,更难得的是心思缜密,行事也极为谨慎,再加上敖仓又有坚城可以据守,既便是十万大军来犯,急切间也未必能拿下敖仓!

然而现在,敖仓却真真切切让人给拿下了,难道……真的是项羽?!

想到这里,吕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真要是项羽引军来袭,那楚军这次可真是把整个天下都骗过了,这难道是楚军的一个惊天阴谋?!难道项羽没死,范增也没死?楚军这是要调开诸侯联军,然后趁虚直捣关中?

真要是这样,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顿时间,吕泽连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当即回头吩咐郡尉道:“陈大人,请即刻关闭洛阳城,禁止任何人等进城,也不许任何人出城!同时加派军卒上街巡逻,一旦发现有人上街滋事,则立斩不赦,再派谴快马晓令各县各城,严加防备!”

吕泽的脑子还算清醒,为人也颇有自知之明,心道如果真是项羽引军来犯,那么他要考虑的就不是怎样收复敖仓,而是如何守住三川郡了!当然,暗中派人加紧侦查,确定究竟是否真是项羽引军来犯,也是很有必要的。

“诺!”郡尉轰然应诺,当即领命去了。

吕泽又匆匆返回书房,以最快的速度写好一封书简,又将书简拆散分成三支,然后分别交与门外待命的三名亲兵,叮嘱道:“挑最好的快马,分走三路将书简送到淮南,记住,定要当面交给汉王或者张良、陈平两位先生!”

“诺!”三名亲兵轰然应UC电子书简去了。

目送三名亲兵的身影远去,吕泽又发了会呆,最后才轻轻摇头道:“楚军来势汹汹,只怕又要有一番恶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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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时,陈郡、砀郡、东郡以及颖川郡的郡守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

各郡郡守无一例外,全都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不过这也难怪,实在是西楚霸王项羽,还有范增、龙且的威名太盛了,龙且可是与樊哙、灌婴齐名的猛将,范增更是与张良齐名的绝世智者,至于项羽,那就更不用多说了,除了汉王齐王,谁能是他对手?

跟吕泽一样,也有郡守怀疑这会不会是砀郡的楚军余孽在装神弄鬼?

可怀疑来怀疑去,却没一个郡守敢断言这不是项羽,更没人敢掉以轻心!

请想象一下,能够不费吹灰之力袭取敖仓,又能在翻手之间连下荥阳、广武、成皋、京邑、索邑五城的,这天底下又能有几个?仅凭砀郡、三川郡交界处活动的几百楚军余孽,又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石破天惊的壮举?

项羽,只能是项羽!除了项羽,还能有谁?!

面对项羽、范增、龙且的赫赫凶威,各郡守又都只有三两万老弱残兵,他们根本连出兵试探一下楚军虚实的勇气都没有,一边加紧守城,一边以八百里加急向淮泗告急,请求刘邦或者彭越速领大军,火速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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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泗大地已经进入了雨季,从半个月前开始,老淫雨就再没停过!

彭越去军营里巡视了一圈,再回到大帐时浑身都已经湿透了,刚在几个姬妾的服侍下换好干爽的衣袍,蒯彻也是衣衫尽湿地走了进来。

两人落座,早有侍婢奉上了热气腾腾的姜汤。

蒯彻也不客气,端起姜汤一饮而尽,又问彭越道:“大王,情形如何?”

“情形不太好,或者说是很不好。”彭越摇了摇头,忧心冲冲地道,“我军在这里一呆便是月余,既无战事,又不撤兵,再加上这天气又是连下阴雨,惹人心烦,将士们都已经是怨声载道了,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会出事。”

“这就是了。”蒯彻一拍双手,说道,“大王,再这样下去,梁军早晚会军心涣散!而且项羽的楚国大军都已经覆灭了,就剩下几千残兵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随便留几万兵马守住大别山四周不就行了,又何必劳动各路诸侯五十万大军在此困守?”

“唉。”彭越叹息道,“我又何尝不想回大梁,可问题怎么跟汉王说呀?”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蒯彻不以为然道,“梁军思归,大王据实说不就行了?”

“你说得倒是容易。”彭越摆了摆手,苦笑道,“汉王仁义,又是天下诸侯之首,有号令天下之权柄,我若不遵其号令,便是不仁;更何况汉王待我不薄,既封我为梁王,又给我许多城池土地,我若弃汉王而去,岂不是不义?不妥,不妥!”

“大王此言差矣……”蒯彻揖了一揖,正要反驳时,帐帘忽然被人猛然掀开。

彭越、蒯彻急扭头看时,却是大将刘寇闯了进来,不及见礼就急声禀道:“大王,祸事了!祸事了!”

“怎么了刘寇,出什么祸事了?”彭越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高兴,这个刘寇,都已经是统帅上万大军的大将了,怎么还跟个小兵卒子似的咋咋呼呼?你说你这么个德性,叫我怎么放心把梁国大军交给你?

刘寇喘了口气,急声道:“大王,砀郡长刚刚谴快马来报,说是项羽已经带着五十万大军袭了敖仓,又令龙且、范增等人在一天之内连下荥阳、广武、成皋、京邑、索邑五城!现在,楚军正在整顿兵马,眼看就要兵逼大梁,席卷整个梁地了!”

“嗯?!”彭越失声道,“项羽?!五十万大军?!”

蒯彻也难以置信地道:“刘将军,你没听错吧?真是项羽?!”

“没错,末将听得很清楚,就是项羽!除了项羽,还有谁能在一天之内连下六城?”刘寇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惨然道,“大王,我们赶紧回大梁吧,要不然整个梁地就全让项羽给占了,到时候咱们可就跟英布一样,变成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了!”

“你你你,你胡说!”彭越拍案而起,厉声道,“项羽死了,他已经死了!”

“大王,你还不知道吗?死的那个项羽多半是假的!”刘寇惨然道,“真的项羽只怕早就已经偷偷回了彭城,趁咱们枯守淮泗的机会,已经在暗中召集了各地旧部,现在眼看着就要席卷整个梁地了,大王,回吧!”

彭越霍然回头,死死地盯着蒯彻不语。

蒯彻一时间也判以判断此事真假,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梁军回师的好借口,当下冲彭越重重地点了点头。

彭越当即扭头冲帐外大吼道:“备马,赶紧给老子备马!”#############################################################ps:感谢:秋雨长安城、星空的物语、高高山顶立、月满西楼0、爱无年限、ztlxl兰特、锐舞v派对、剑道始祖、清羊子、lql19810616、小子叼毛啊、飞舞的血花飘、武藏号超级战列舰、最爱ling、萧潇风雨月、等候自然、纯情小猪猪、1314亲切亲切、爱无年限、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天门太岁、骑蛤蟆、高速、夜月温柔、秘ぃ风、碧血剑1、打完酱油再打醋、何永成、ganey、爱哭的小紫竺、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68 回师梁地

齐国大将灌婴昨天刚给刘邦进献了一头麋鹿,刘邦一大早就让厨子给杀了,这会肉已经炖好,便请了张良、陈平前来大帐,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聊天解闷,话说最近这半个多月可着实把刘邦给闷坏了,甚至对戚夫人的翘袖折腰舞也是兴致大减。

这会,刘邦正捧着条鹿腿吃得满嘴流油,一边连声称赞鹿肉好吃。

张良、陈平的吃相就要比刘邦这市井无赖斯文多了,君臣三人正吃得不亦乐乎,夏侯婴忽然大步走了进来,作揖禀报道:“大王,砀郡郡丞信使求见!”

砀郡属于梁国,郡守、郡丞、郡尉等官员自然是彭越任命的,只是谁也不知道,砀郡郡丞其实早就被刘邦给暗中收买了,所以,当彭越接到砀郡郡守急报时,砀郡郡丞的信使也同时赶到了刘邦大营,至于三川郡守吕泽的信使,由于隔得远,这会还在路上呢。

“砀郡郡丞信使?”刘邦挥了挥油孜孜的右手,大大咧咧地道,“你叫他进来。”

夏侯婴领命而去,不一会便又领着个衣衫尽湿的信使走了进来,那信使仆地跪倒,又将背上的包裹解下双手高高捧过头顶,然后惨然禀道:“大王,大王哪,项羽已经带着楚国大军占了敖仓、荥阳、成皋、广武、京邑、索邑六城,砀郡也已经危在旦夕了!”

“什么?项羽?!”

“敖仓六城都丢了?!”

坐在下首的张良、陈平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

刘邦也是猛可里吃了一惊,刚刚送进嘴里的一大块鹿肉便猛然滑进了喉笼,又一下卡在了咽喉上,既下不去也上不来,这家伙把刘邦给噎的,只片刻功夫,刘邦便已经脸色发紫,两眼凸出,又手舞足蹈了几下,便仆地摔倒在了席上。

张良、陈平这才发觉不对,赶紧抢上前来将刘邦扶起。

夏侯婴也大步抢上前来,照着刘邦的背心就是两巴掌,刘邦这才“噗”的一声将卡在喉笼里的鹿肉给吐了出来,来不及喘口气,刘邦就又爬着转过身来,紧紧抓着张良、陈平的衣袖,连连惊叫道:“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项羽没死?项羽他还没死?!”

不怪刘邦这样吃惊,楚汉相争,五年缠战,刘邦实在是吃了项羽太多苦头,这次好不容易在垓下把他给打败了,还逼得项羽自刎乌江,原以为项羽就这么过去了,不曾想,现在突然有人跑来跟他说,项羽没死,还带着大军占了敖仓,这还得了?

“大王放心,大王尽管放心,项羽死了,项羽肯定是死了!”张良连连安慰道,“连项羽的首级现在都已经烂在寿湖底了,他又怎么可能死而复生?这事呀,肯定是别人冒充项羽的名义干的,无论如何,这事都不可能是项羽干的!”

陈平也道:“是啊大王,袭取敖仓的绝对不会是项羽。”

“哦,不是项羽啊。”刘邦这才松了口气,释然道,“我就说嘛,项羽都已经死了,又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说此一顿,刘邦又蹙眉问张良道,“不过子房,敖仓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张良跟陈平交换了一记眼神,摇头道,“大王,臣也说不好。”

这事的确不好判断,张良、陈平虽然智计过人,却也不可能知道千里外的事情。

刘邦摸了摸唇上那两撇漂亮的小胡子,忽然说道:“子房,咱们该不会是中了项庄小儿的金蝉蜕壳之计了吧?”

“这不可能。”张良断然道,“绝无可能!”

陈平也道:“大王多虑了,临江国那边至今还没有楚军犯境的消息传过来,不出意外的话,项庄的楚军残部只怕已经溃亡深山之中了。”

张良、陈平虽然厉害,却毕竟不是神仙,他们也是要受到思维定势所局限的,他们没有进入深山老林中实地考察过,自然也不知道山中有竹有河,正好可以扎筏顺流而下,也就想不到项庄、尉缭竟然真能上演一出金蝉蜕壳的好戏!

“那么……”刘邦又道,“袭取敖仓的又会是谁?”

“是呀,袭取敖仓的又会是谁呢?”陈平也低声附和道,“敖仓令陈豨可是吕泽大人举荐的,此人在魏地也颇有名声,应该不是个平庸之辈,而且敖仓天险,又有荥阳、广武、成皋、京邑、索邑为其护城,急切图之,又谈何容易?”

“是呀,袭取敖仓的又会是谁呢?”刘邦连连点头道。

“大王,是谁袭了敖仓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张良却叹了口气,又幽幽地说道,“敖仓一失,我军粮道就被人截了,此消息一旦传开,各路联军必定会军心震动,再加上淮泗又是连日阴雨,各国将士全都军心思归……”

陈平神情微动,接着说道:“更糟糕的是,砀郡不稳,梁王彭越又岂会坐视不顾?不出意外的话,彭越只怕也已经得到消息,这会应该已经往大王这里来辞行了!”

“彭越要来辞行?他要引兵回梁国?”刘邦一下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张良点了点头,默然不语,这个突发情况,一下子就把汉王的全盘计划给扰乱了,一旦梁王彭越引军回救梁地,其余各路诸侯势必也会纷纷效仿,到时候刘邦又拿什么阻止?一旦这些诸侯王都回了封地,汉王再想把他调出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子房,彭越果真来辞行,我该怎么办?”刘邦急道,“放他回去?”

“那怎么行?”张良断然摇头道,“大王,这时候放任彭越独自回师梁地,可就是纵虎归山了,今后再想收他的兵权,可就难了。”

“那么……”刘邦咬了咬牙,沉声道,“现在就夺了他的兵权?”

刘邦市井无赖出身,行事一向也是极为狠辣,他相信,只要韩信站在他这边,既便强行夺权,各路诸侯也绝对不敢闹事,至于韩信,刘邦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至少目前,韩信绝对是他刘邦麾下最忠实的一条走狗!

张良沉吟片刻,说道:“现在夺权,有利也有弊,如何取舍,就凭大王了。”

说罢,张良又仔细分析道:“如果现在就强行夺权,大王有齐王鼎力支持,各路诸侯既便心有怨愤,也绝对不敢闹事,可在各路诸侯返回封地之后,必定会招兵买马,如果大王能够迅速扑灭各地的楚军余孽,各路诸侯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刘邦皱了皱眉,又道:“如果不能迅速扑灭楚军余孽呢?”

张良叹了口气,答道:“如果不能迅速扑灭楚军余孽,则各诸侯王必定会群起反叛,甚至还可能跟楚军结成同盟,联手攻伐大王!”

刘邦又道:“那么子房以为,各地的楚军余孽能否迅速扑灭?”

“这个……臣也是不敢断言。”张良如实回答道,“必须到了梁地,探清楚军虚实之后才能得出结论,臣若妄言决断,那就是误导大王了。”张良虽然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就是迅速扑灭楚军余孽的把握不大。

刘邦想了想,忽然目露凶光,狞声道:“要不,干脆把他们都杀了?”

张良骤然打了个冷颤,急道:“大王不可,大王真要是杀了各路诸侯,只怕连齐王都要背弃大王了!”

刘邦摊了摊手,苦笑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

张良沉吟片刻,提议道:“为今之计,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大王不妨留下周殷、靳歙、李左车主持淮泗大局,继续围困项庄残部,大王则以大义名份动员各路诸侯同赴梁地,协同梁军一起讨伐楚军余孽,待到了梁地之后,再徐图后计。”

刘邦皱了皱眉,说道:“把周殷留在九江郡,这能行吗?”

周殷叛楚归汉,原本就很勉强,真要是把他留下来,将来再叛汉怎么办?

张良叹息道:“大王,九江郡是周殷根基所在,这时候如果派别人留守九江,而把周殷的大军调往梁地,他心里又会怎么想呢?”

“是啊。”陈平也道,“这么做还能显得大王仁义。”

“关键是周殷容易对付,又有靳歙、李左车擎肘,他成不了什么气候。”张良又道,“可如果让淮南王英布留在九江,则要不了半年,九江郡只怕就要成为独立王国了,大王再想调出淮南大军,那就难如登天了。”

张良这话才是真正的关键,论能力以及威望,周殷可比英布差远了。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刘邦点头,又道,“如果各路诸侯不愿去,又怎么办?”

张良道:“各路诸侯以齐王兵力最多,功劳也最大,大王最好去一趟齐王大营,只要齐王表态支持,其余各路诸侯谅也不敢反对。”

刘邦点点头,当即扭头喝道:“夏侯婴,快去准备马车!”

话音未落,夏侯婴便进来禀报道:“大王,梁王彭越来访!”

“得,来得还挺快。”刘邦没好气道,“那就叫他跟我一起去。”

第69章 魏地豪强

最近几天,一个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魏地!

西楚霸王项羽亲率五十万大军攻入魏地,数日前已经袭取敖仓,尽有敖仓之粟!

西楚大将龙且,项声,项佗,项缠,军师范增,各引五万精兵,已经分别攻占了敖仓周围的荥阳、广武、成皋、京邑、索邑等城,而今,楚军正整顿兵马,伺机攻伐周边砀郡、陈郡、东郡、颖川郡以及三川郡,整个魏地很快就要属楚了!

西楚上将军项庄已经迎娶已故大魏王魏咎嫡女,魏悦无央!

西楚霸王已册封项庄为大魏国监国,大魏已经正式复国了!

西楚霸王昭告魏地,即将打开敖仓,以敖仓无尽之粟赈济魏地饥民!

这些消息一经传出,整个魏地的豪强、世族以及饥民顿时闻风而动,尤其是各郡各县的饥民,更是潮水般地涌向了敖仓,这年头,抢口吃的真不容易呀,敖仓之粟虽多,可要是去晚了,只怕就吃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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砀郡,陈留县。

天色刚刚放亮,一骑快马突然从西门外飞驰而过,守在城头上的哨卒急起身察看时,只见一道寒光已经向着城头疾掠而来,哨卒本能地低头闪避,一枝羽箭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疾射而过,又笃的一声钉入了身后箭楼的廊柱上。

“贼兵来袭!贼兵来袭!”哨卒吓得屎尿齐流,顿时大叫起来。

不到片刻功夫,数十名梁军便已经蜂拥而上,领头的却是一条气宇轩昂的大汉,身高足有九尺,仪表堂堂,倒提着一口双刃大剑,那大汉只两步便跨到了哨卒跟前,又将他劈胸揪了起来,厉声喝道:“贼兵在哪里?”

哨卒脸色发白,伸手指了指箭楼廊柱。

大汉定睛看去,果然看到廊柱上钉着一枝狼牙箭,上面还穿着卷帛书,当即上前拔下狼牙箭,一边又骂道:“没用的东西,一封信就把你吓成这样!”说着,那大汉便已打开了那卷帛书,一看之下却霎时脸色大变。

这时候,其余数十名梁军士卒也纷纷围了上来。

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军对大汉说道:“庞钰,给大伙念念,上面写了啥?”

其余的梁军士卒也纷纷附和,要求庞钰给念念,庞钰却不过只好展开帛书念道:“西楚霸王项羽暨大魏监国上将军项庄,昭告陈留县父老:今大魏已经复国,将以敖仓之粟尽施魏地饥民,不论男女,无分老幼,皆可就食……”

庞钰刚刚念了没几句,一声大吼忽然隔空传来:“庞钰,住口!”

庞钰以及数十名梁军士卒急回头看时,只见陈留县令已经在县丞、县尉、功曹等一众属官以及数十名衙役的簇拥上疾步上了城头,陈留县令一边走一边喝道:“庞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妖言惑众、扰乱军心?!”

庞钰皱了皱眉,冷然应道:“在下没有!”

“还敢抵赖?!”陈留县令大步走到庞钰跟前,又劈手夺过那卷帛书,怒问道,“这贼兵的文告你又是从哪来的?”

庞钰道:“是贼兵射上城来的。”

话音方落,其余数十名梁军士卒也纷纷上前作证。

刚才那个老军更是出面说道:“大人,庞队率本不想念,只是小人等再三请他念,他却不过情面才念的,大人若要治罪,不如就治罪我等吧?”

“住口!”陈留县令勃然大怒道,“你们想包庇庞钰吗?”

庞钰冠玉般的俊脸上立刻浮起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愠色,沉声道:“大人,这文告的确是贼兵射上城头的!”

“还要狡辩!”陈留县尉喝道,“来人,把他抓起来!”

两名衙役顿时虎狼般扑了上来,一下就将庞钰摁倒在地,庞钰的俊脸已经胀得通红,梗着脖子抗声道:“侯嬴,你这是公报私仇!”

陈留县尉侯嬴狞笑道:“本官就公报私仇了,你能怎么的?”

庞钰再按捺不住,一下就挣脱了两名衙役的控制,又拔剑来砍侯嬴,侯嬴惊叫一声急伸手格挡,只听噗的一声,一条右臂便已经齐肘被砍断,侯嬴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庞钰却毫不手软,照着侯嬴的心口只一剑,便将他刺了个对穿。

待县令、县丞、功曹等官员反应过来时,侯嬴早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庞钰已经杀了陈留县尉,一不做二不休,提着剑又来杀陈留县令,说起来,庞钰也是名门之后,乃是魏国名将庞涓的五世孙,而且从小饱读兵书,弓马娴熟,前来投奔梁军后,原以为能得到重用,不想却被彭越打发到陈留当了个队率!

更让庞钰气愤的是,到了陈留后,还屡屡受到陈留县令跟县尉的欺辱,半个月前,甚至连庞钰相中的小娘都让县尉侯嬴强抢了去,庞钰心里早已经憋了一肚子气,今天再被侯赢跟陈留县令无端污陷,终于暴发了!

“反了,反了!”庞钰一边追杀陈留县令,一边厉声喝道,“梁地本属大魏,今大魏已经复国,本公子决定兴义兵,助大魏王师共击梁贼,愿意跟本公子走的,抄家伙,跟本公子杀了狗县令,不愿意造反的,最好不要乱动,以免误伤!”

庞钰在陈留守军中间素有威信,数十梁兵便纷纷拔剑前来助战。

陈留县令及随从很快就被斩杀殆尽,庞钰又命令士卒上街巡逻安抚百姓,一边又派出快马前来敖仓与楚军联络,另外还派出得力人手,前往各乡各亭招募壮勇之士,又命人整顿军备,筹备粮草,一时间,整个陈留城都变成了热闹的大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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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郡,酸枣县。

城东一处庄园里,一名身姿雄健的少年正在后院托举石磨,差不多有四五百斤重的石磨到了他手里却跟玩具似的,单手举起又轻松放下,一连举了十几个才猛然收手,巨大的石磨便膨的一声砸在了地上,顿时砸出了一个大凹坑。

“我儿膂力又见长了,呵呵。”少年堪堪收手,一条壮汉便从茅屋里大步而出。

“父亲!”少年赶紧抢前两步,来到壮汉跟前,又道,“这石磨只五百斤,已经有些轻了,改天儿子再让人凿一扇八百斤的!”

壮汉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我儿,力气再大也不过是十人敌,最多百人敌,只有读好兵书,谙熟韬略,才能成为万人敌!”

少年挠头苦道:“父亲,儿子不喜兵法。”

“唉,你这不懂事的孩子,想当年,你太爷爷身为大魏国第一名将,林下一战,天下畏服,强秦竟十年不敢引兵东顾,这是何等威风?”壮汉说完又叹了口气,再劝道,“可你若不学习兵法,又怎么可能重振你太爷爷的威风?”

少年扬起钵大的拳头,朗声道:“儿子凭这一对拳头,照样能使天下畏服!”

壮汉不想再劝时,一名老汉忽然匆匆进了后院,对着壮汉耳语了几句,壮汉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大喜过望道:“老叔,大魏真的复国了?”

“对,大魏已经复国了!”老汉连连点头道,“消息都传遍魏地各郡县了。”

“太好了,哈哈,这真是太好了!”壮汉仰天大笑,又喜极而泣道,“我们晋氏族人终于又可以替大魏开疆拓土了!”说罢,壮汉又向少年道,“晋襄,召集族人,随为父去酸枣,今天就先取了酸枣县,给公主殿下还有监国上将军献上一份厚礼!”

“诺!”少年轰然应诺,旋即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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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川郡,新郑县。

泼皮阿登是新郑县有名的市井无赖,出入酒肆茶楼从来都是白吃白喝,进了青楼妓寨也都是白嫖白玩,手下也颇聚集了一帮青皮无赖,在新郑县大小算是个人物,只可惜他的际遇比刘邦差远了,刘邦已经从青皮混到了诸侯王,他却依然是个混混。

这几年楚汉混战,魏地的青壮几乎被抽调一空,阿登原本也要应征,好在他跟新郑县尉有些拐弯亲,使了些钱物才免了兵役,可是最近,阿登却发现新郑县快呆不下去了,百姓实在是太穷了,已经没什么油水可捞了。

阿登便把一帮手下召集了起来,打算去哪投军谋个出路。

有人提议投汉王刘邦,也有人建议投齐王韩信,可阿登心里都不太乐意,刘邦手下能人太多,去了不可能受重用,韩信兵多将广,去了最多也就当个屯长,正不知道应该往哪去投军时,忽有青皮进来禀报,大魏已经在大楚的襄助下复国了!

阿登一拍大腿当即有了主意,就投大魏了!大魏这不是才刚刚复国么?人才、兵卒必定不多,他这一家伙带去百余精壮,怎么也能混个校尉当当,再过得几年,捞些战功资本,没准就当上将军了,那可就是祖坟冒青烟喽……###########################################################################ps:感谢“张致恒”两万赏,祝贺足下成为《楚汉争鼎》的堂主!感谢“纯情小猪猪”一万赏,祝贺纯猪成为《楚汉争鼎》护法!感谢:星空的物语、遥不可及~、高高山顶立、ad005984、于盛之、天王尒二黑、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1314亲切亲切、太陽溫柔的抽著莪們的小臉、俞炜狄、ztlxl兰特、hs85242059、帝酷love、青幔、锐舞v派对、恩里克热、爱无年限、★逍遥浪漫★、骑蛤蟆上高速、liangyin83、寂寞天外客、昆仑乞丐王、碧血剑1、終极風暴、赵初、不好意思的王、真情流水、猛龙在飞、爱哭的小紫、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70章 遍地狼烟

砀郡,大梁。

砀郡长扈辄全装惯带,正在亲兵的簇拥下巡视城防。

大梁曾是大魏国都,城高沟深,人口众多,不过,自从彭越当上魏国相国之后,便把都城迁到了他的老巢定陶,所以现在,大梁在梁国的地位已有所下降,但既便是这样,大梁也绝对是中原地区首屈一指的大都邑。

至于砀郡长扈辄,则是跟随彭越从巨野泽起兵的心腹旧将之一,虽然能力平平,却深得彭越信任,汉王刘邦传檄天下,邀约各路诸侯共击项羽,彭越拗不过面子不得不去,却独独留下扈辄驻守大梁,由此足见彭越对他的信任。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再把眼睛瞪大些!”扈辄一边按剑巡视,一边喝道,“一旦发现贼兵踪影,即刻来报!”

“诺!”城头上的守军纷纷应诺。

扈辄来回巡视了两遍,这才放心地下城回衙署去了。

最近这几天,砀郡还真有些风声鹤戾的味道,陈留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队率,好像叫什么庞玉,竟然冒充故魏名将庞涓后人,却偏偏还有人相信,这个胆大包天的逆贼,竟然杀了陈留令,而且短短几天便接连攻下了陈留、雍丘两县,据说都已经纠集起上万人了!

还有西边的曲遇邑,原本就有楚军余孽在活动,现在,这些楚军余孽的活动就更是猖多獗了,不过扈辄再不满,现在也绝不敢引兵去攻打,他要真带着大军离开了大梁,没准南边那个叫什么庞玉的小子就该趁虚来攻打大梁了!

更让扈辄提心吊胆的是,大梁城内似乎也有了不稳的迹象。

敖仓失守,荥阳、广武、成皋、京邑、索邑五座护城失守这么大的事,想封锁消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大梁城内的豪强世族大多都已经知道了真相,这其中,有不少豪强世族是受过梁王排挤的,这批人随时都可能跳出来捣乱!

扈辄虽然能力平平,却也终究跟着彭越打了这么多年仗,知道里应外合很可怕,因此他打算把这个不稳定因素及早清除掉,他甚至已经拟订好计划,准备今晚就动手将这批可能对自己不利的豪强世族连根铲除!

不过,扈辄才刚下城楼,便有门下小吏仓皇前来报告道:“大人,不好了,公输、南宫等几个氏族起兵造反了,公输盘、南宫累已经带着几百门客杀进衙署,正四处杀人放火,大人你还是赶紧去军营暂避吧!”

“你说什么?”扈辄闻言大惊。

扈辄不能不吃惊,他这边才刚刚计划好,不想那边就抢先发动了?这些个豪强世族,还真是不能小觑啊!

正吃惊呢,城外陡然也响起了山崩海啸般的呐喊声。

旋即城头上的大梁守军也骚动了起来,一个小校从女墙上探出头来,满脸惊恐地冲扈辄高喊道:“大人,不好了,贼兵杀过来了!”

“你你你,你说什么?”扈辄越发吃惊道,“贼兵?!”

话犹未落,又有小校骑着快马飞奔而来,人未至,凄厉的长嚎声已经传了过来:“大人,祸事了,公输盘带着门客打开了西门,几千贼兵已经杀进城了,大人,大梁丢了,大梁城已经丢了……”

“啊?!”扈辄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当下就傻了。

“大人,此地不可久留,走,赶紧走!”还是扈辄身后的亲兵队率机灵,当即带着十几名亲兵抢上前来,又护着扈辄杀出东门,投定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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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川郡,虎牢关。

吕泽已经将他的衙署从洛阳前移到了虎牢关!

虎牢关是洛阳东部的屏障,更是三川郡的门户,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尽管虎牢关原本就有两千精兵驻守,可吕泽却还是感到不放心,又从洛阳带了五千精兵前来充实虎牢关的关防,事到如今,吕泽已经不想凭一己之力平定魏地叛乱了。

虽说刘邦给三川郡留下了万余精兵,但相比贼兵,这点兵力还是太少了。

现在,吕泽已经不想收复梁地,只要能够守住虎牢关,守住三川门户就行!

三川郡可是关中平原的东部屏障,因为洛阳背后是函谷关,一旦叛军攻陷洛阳,再向西攻陷了函谷关,那么关中根基就保不住了!既便刘邦迅速回师,关中也势必会遭到极大的破坏,那样的话,短时间内关中平原是别想恢复元气了。

尤其让吕泽担心的是,现在关中的守备极为空虚,仅仅只有两万老弱!

所以,能不能守住虎牢关,就成为能否守住三川郡跟关中的先决条件了!

所以,吕泽毫不犹豫地把他的衙署前移到了虎牢关,为了激励士气,他更摆出了一副与虎牢关共存亡的架势。

不得不说,吕泽还是很有眼力跟能力的。

不过,其余砀郡、陈郡、东郡、颖川郡的郡长就没有吕泽那份眼力跟能力了,短短不到五天时间,各种各样的噩耗便连续不断地传到了虎牢关!

吕泽设在虎牢关的衙署大厅里,靠北的屏风上已经悬挂起魏地的地图,吕泽跟他的十几个幕僚、部将正围着地图轻声议论,地图上的整个魏地五十余城,已经有将近一半都被涂成了黑色,这些城池都是确定已被叛军攻陷了的。

遍地狼烟,放眼望去,整个魏地真可谓是遍地狼烟了!

“报……”又有门下小吏仓皇入内,跪地禀道,“大人,大梁失守!”

话音方落,大厅里顿时一片哗然。

“啊?!大梁也失守了?”

“天哪,这可如何是好?”

“简直不敢相信,贼兵竟如此势大!”

“不知道汉王、梁王什么时候才能回师?”

“是啊,汉王大军若再不杀回来,整个魏地都要失守了,到时候,贼兵必定会趁势前来攻打虎牢关,虎牢关虽然是天下雄关,可我们毕竟只有七千精兵,未必就守得住啊,一旦虎牢关失守,后果将不堪设想哪!”

吕泽却是一声未吭,只是拿着黑炭走到了地图前,又用力将大梁城涂成了黑色,大梁是敖仓周边四郡第一个失守的郡治,同时也是魏地首屈一指的雄城大邑,大梁的失守,足以说明贼兵的气焰已经相当嚣张了!

门下幕僚和部将窃窃私语,吕泽却始终没有多说什么。

好半晌后,吕泽才沉声道:“传令,加派斥侯细作,再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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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仓,项庄在尉缭、武涉的陪同下缓缓登上了城头。

站在城头上居高临下望去,只见敖山下已经搭起了密密麻麻的木屋茅舍,中间更有难以计算的破布帐篷,在这些木屋茅舍、破布帐篷的东部边缘,则是一排整齐的粥棚,四五百口大铁釜已经支起,正日夜不停地熬粥,而且是插筷而不倒的稠粥。

短短不到五天时间,在敖仓之粟的吸引下,不仅前几天溃散的五万饥民去而复返,更有数以十万计的饥民蜂拥而至,尽管没有人统计过,事实上也无法进行统计,但是根据项庄的目测,眼下聚集在敖仓外的饥民已经超过了五十万!

这五十万饥民自然以老幼妇孺居多,不过,壮丁也不是没有!

这壮丁就像是毛竹林里的竹笋,前面的人已经挖过一遍了,后面的人再去挖,也还是能够找到一些的,也许份量少些,质量差些,但好歹也还是有!不过,在项庄眼里,这些壮丁也同样是累赘,至少在楚军没有根基之前,绝对是累赘!

默默地看了半晌,项庄忽然问武涉道:“先生,敖仓还剩下多少粮食?”

武涉便叹了口气,忧心冲冲地道:“禀上将军,敖仓之粟也不多了,如果仅仅只是现有的这几十万饥民,差不多可以吃半年,可问题是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饥民蜂拥而来,所以在下担心,敖仓之粟很可能撑不过两个月了!”

“两个月么?”尉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项庄又道:“先生,我军的干粮应该炒好了吧?”

“我军的军粮已经炒好!”武涉忙道,“总共装了五百多骡马!”

项庄点了点头,忽然回头望着尉缭,说道“军师,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是呀,差不多是该走了。”尉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是该走了呀。”

第71章 去意

“什么?走?!”武涉闻言却是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道,“军师,上将军,在下没有听错吧?现在魏地形势一片大好,光是聚集在敖山下的壮丁都已经超过了三万人,砀郡、东郡还有颖川郡的豪强世族更是已经闻风而起了!”

说此一顿,武涉又极为振奋地说道:“上将军,军师,刚刚你们也都已经知道了,陈留庞玉都已经攻陷大梁了,酸枣晋伯、新郑赵登的人马也都已经超过了五万人,眼看着各路义军就要席卷整个魏地了,现在离开,岂不可惜?”

“先生,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项庄摇了摇头,淡淡地道。

敖山下聚集了五万壮丁是不假,陈留庞玉、酸枣晋伯、新郑赵登这三路人马已经壮大到五万多人却绝对是虚张声势,既便晋伯是魏国老世族,在魏地极有名望,能在五天之内纠集三五千饥民就已经是逆天了,至于壮丁,能有七八百人就不错了!

五万多人?根本就是个笑话!把砀郡、东郡、东郡、颖川郡的“义军”全加起来,能凑成这个数就不错了!

至于这些“义军”的战斗力,那是提都不用提!

不管现在这些义军闹得有多欢,声势有多大,项庄也绝对不会被这些假象所迷惑,暴民就是暴民,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军队!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一旦彭越回师,这些临时纠集起来的义军立刻就会冰消瓦解,根本连片刻都抵挡不住。

尉缭也道:“武涉先生,你高估魏国王族的影响力了,别看现在整个魏地风云激荡,各郡各县起来响应大魏复国的豪强世族仿佛也不少,其实这只是表面现象,事实上,这些豪强世族只是已经失势的那一小部份!”

武涉呐呐地道:“只是已经失势的一小部份吗?”

“对,他们只是失势的一小部份!”尉缭道,“真正得势的大部份豪强世族已经跟着梁王彭越去了淮泗,一旦这些真正的魏地豪强回来,现在闹得挺欢的那些豪强世族只怕立刻就要偃旗息鼓了,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项庄点了点头,又道:“说白了,军师的计策之所以能取得现在这样的良好效果,完全是因为彭越带走了魏地几乎所有的主力,守备空虚之下这才给了咱们可趁之机!不过,等彭越大军回来,咱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所以,咱们只能见好即收,及早转进!”

其实,还有句话项庄没说出来,不过他跟尉缭之间早已经是心照不宣了,从一开始,项庄、尉缭就没有真正想过恢复大魏,他们想要的结果,就是把魏地这潭水搅混,搅得越浑越好,当张良、陈平都分不清局势时,再奇兵东出,奔袭临淄!

说得再明白些,魏地的各路“义军”其实就是楚军用来钓鱼的鱼饵!

当刘邦、韩信、彭越他们在魏地吃这颗鱼饵时,项庄却早已经带着他的五千楚甲,秘密东进,长途奔袭韩信的老巢临淄去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情必须得做完。

尽管魏地的各路义军都是乌合之众,或者说甚至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各路义军的首领也都是些失了势的豪强世族,或者干脆就是些青皮混混,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楚军目前唯一可以利用的“军事力量”,所以,还是有必要加强他们的力量。

似乎知道项庄心里在想什么,尉缭忽然问道:“上将军,都安排好了吗?”

项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已经安排好了,这会儿,陈豨应该已经见到她了。”

“可是,军师……”说此一顿,项庄又不无担心地道,“陈豨脑后有反骨,就怕他到时再次倒戈呀?”项庄自然看不出陈豨脑后有反骨,他只是知道,历史上陈豨曾经造过刘邦的反,所以不怎么敢相信他。

尉缭却道:“上将军放心,陈豨这次却是不可能再倒戈了,因为他丢掉了敖仓,仅此一罪,就足够刘邦致他于死地了!”

项庄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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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豨在两名女兵的引领下,战战兢兢地走进了后衙。

望着后衙熟悉的一草一木,陈豨心里不禁感慨万千,五天前,他尚是敖仓令,也还是这间衙署的主人,可是现在,他却已经成了楚军的阶下囚,尽管他已经表示愿意投降,可对方却是毫无反应,似乎根本就不想接受他的投降。

想到这里,陈豨便有些神情黯然,也许待会,他就该人头落地了吧?

那两名女兵把陈豨领进后衙大厅,便径直转身走了,陈豨正长吁短叹,自怨自艾时,一阵环佩叮当声忽然从身后传来,回头看时,只见一个体态婀娜的盛装女子已经在几个女兵的护卫下款款步入了大厅。

这盛装女子自然就是大魏公主魏悦无央了。

魏悦已经恢复公主身份,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做布衣裙钗的妆扮了,项庄一时间也找不着公主的冠礼服以及首饰,却还是从荥阳各城搜罗了一些勉强上得了台面的物件,尤其是插在魏悦云鬓前的那串珠花,更是令魏悦格外增添了几分秀色。

“参见公主殿下。”陈豨向魏悦深深一揖,心里却是无限黯然。

从那晚第一眼看到魏悦,陈豨就已经无可自拔地喜欢上了她,他也曾想过,要凭借自己的名望、能力去打动她,最终迎得美人归,可谁又能想到,仅仅五天之后,心仪的佳人却已经成了大楚上将军项庄的女人?

就在昨天,项庄跟魏悦已经正式完婚!

“先生免礼,请坐。”魏悦肃了肃手,率先入座。

陈豨再次作揖致谢,这才毕恭毕敬地在魏悦下首跪坐了下来。

“这几天,让先生受委屈了。”魏悦的声音还是那样细细柔柔的,可听在陈豨耳朵里却已经不再是享受,而是折磨了,这一刻,陈豨宁可逃离此地,永远不再听到这个声音,也永远不要再见到这张让他黯然神伤的如花娇靥。

心中黯然,陈豨便只低着头,没有答话。

魏悦轻叹了口气,忽然说道:“上将军跟我说,聚集在敖山下的魏地民壮极为排斥楚人楚军,上将军便托我替他物色合适的人选来整顿这些民壮,可我认识的魏地豪杰,除了先生就再没别人了,所以我便向上将军举荐了先生。”

陈豨闻言不由略微一愣,这个他倒是真没想到。

听公主殿下这话的意思,项庄是有意在魏人中间选一个魏军主将?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由于项羽的缘故,楚军在魏地的名声一向不佳,虽说这次开仓放粮很大程度上改善了楚军在魏人心中的形象,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魏地民壮彻底改变看法,欣然接受楚军的收编,却也不太可能。

定了定神,陈豨道:“在下能力浅薄,恐怕难以胜任。”

魏悦心里便有些哀伤,说道:“难道连先生也不愿为大魏效力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陈豨忙道,“在下当然愿意为大魏效力,只要公主发话,水里火里在下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好。”魏悦欣然道,“那么敖山下的魏地民壮就拜托先生了。”

“既然公主心意已决,在下遵命便是。”陈豨无奈,只好答应。

说起来,陈豨并不是真的担心自己能力不足,而是在没有弄清楚项庄和楚军的真实意图之前,他实在是不敢贸然接收这个烫手山芋,因为聚集在敖山下的魏地民壮足有三万人,项庄真的放心将这么一支大军交给他陈豨?

见陈豨答应,魏悦顿时目露欣然之色。

陈豨却是心里哀叹,公主殿下终究还是年轻,她还不知道世间险恶哪,项庄之所以由她来决定魏军的主将人选,也许是为了讨她欢心故作大方,也许是别有用心,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不管是谁当魏军主将,项庄都不会真的把兵权给他。

不过这次,陈豨还真想错了,项庄还真打算把魏军的兵权交给他!

“先生,那就有劳你了。”魏悦嫣然一笑,又道,“这三万壮丁就交给你了。”

陈豨揖了一揖,当下起身准备离开,然而他才刚起身,魏悦忽又叮嘱道:“先生,你可千万不要忘了,这支军队是大魏的军队,而不是大楚的军队。”

陈豨的脚步便为之一顿,心里也是微微一震,看来公主殿下倒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也知道大魏要想真正复国成功,就必须拥有自己的军队,可她是否想过,在项庄和楚军的阴影之下,他陈豨又怎么可能真正掌握军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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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转进

河水(黄河)边上,高初黑着个脸,正连夜训练怒锋营的五百长弓手。

那天道口截杀失手,虽说是因为陈豨麾下门客曼丘臣太过警觉,以致对方根本没有进入伏击圈便仓促发起攻击,可怒锋营十几个长弓手的表现却还是让高初觉得丢脸,他一个人就射杀了陈豨的九个门客,可十几个长弓手却竟然无一建功!

虽说也有客观原因,因为长弓手使用的只是简陋的单体长弓,无论是精度还是力度都无法跟高初的铁胎弓相比,但十几个长弓手每人射了至少三箭,却没有一箭命中目标,这让高初这个怒锋校尉情何以堪?

没说的,高初只能往死里训练五百弓箭手!

并不是长得高大健壮就一定能成为优秀的弓箭手,神箭手从来就不是天生的,而是通过挽弓、放箭、再挽弓、再放箭……这样无数次的极其枯燥的训练而练出来的!譬如高初,为了练好箭术,光是青铜指套就磨穿了六只!

唆唆唆唆的破空声中,二十名弓箭手一字排开,正在月sè下挽弓放箭,他们的目标是前方百步开外的一排稻草人,对于这些入伍才不过几个月的新兵蛋子们来说,这样的训练水准的确有些残酷了,但高初不管这些。

很快,二十名弓箭手便射完了全部十枝羽箭。

当即有弓箭手举着火把跑上前去,逐一报靶:“一号靶,无一命中!”

高初不由分说照着排头弓箭手就是狠狠两鞭,抽完了才道:“滋味如何?”

前面弓箭手又报:“二号靶,命中一箭!”高初便解下腰间的羊皮囊递了过去。

站在第二位的弓箭手便赶紧接过羊皮囊,又仰起脖子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完了又用衣袖擦了擦嘴,赞道:“好酒,下回小人得闹两口!”

高初闷哼道:“只要你能十箭五中,老子赏你一整袋!”

那弓箭手便哑了,命中两箭还得靠运气,十箭五中那就是开玩笑了。

前面弓箭手的高喊仍在断续:“三号靶,无一命中;四号靶,无一命中……”

夜空下顿时便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啪啪声,这便是高初的规矩,射中了有酒喝,没中,那就等着吃鞭子吧!

高初正抽得欢呢,身后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急回头看时,却是公孙遂正举着火把冲这边飞奔而来,人未至声先到:“高将军,上将军请你速回敖仓,有紧急军务!”

“知道了!”高初答应一声,又回头喝道,“收队,回营!”

敖仓城内,衙署大厅。

十几枝松明火把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项庄背负双手,正站在悬挂地图的屏风前一语不发,项庄身后,则站着尉缭、武涉,还有战战兢兢的陈豨,陈豨此时的心情真可谓是如履薄冰,因为他实在是猜不透这个楚国上将军内心深处的想法。

陈豨真的很困huò,说项庄信任他,只怕谁都不敢相信,他更不相信!

可要说项庄不信任他吧,那又为何要把三万魏军交给他统帅?甚至也没有给他配一个楚军出身的副将来擎肘他,这就更加不合情理了!据他所知,项婴就很想当魏军的主将,却被项庄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对着地图足有半刻,项庄终于回头:“陈豨将军。”

陈豨赶紧举手作揖,毕恭毕敬地道:“末将在此!”

项庄点点头,又道:“楚魏联军以及各郡县的义军接连攻陷城池,声势日盛,淮南的刘邦、彭越不可能不知道,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刘邦、彭越肯定已经在回师路上了!所以,本将军决定亲领大军东进,与砀郡义军合兵一处,共击刘邦、彭越!”

说此一顿,项庄又上前搂着陈豨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至于敖仓以及荥阳、广武、成皋、京邑、索邑的防务,就交给将军你了,你的任务可不轻,既要提防三川郡的吕泽,还要防备河北的赵军、燕军以及韩军渡河南下。”

“末将实在难以当此重任。”陈豨忙道,“还望上将军收回成命。”

项庄微微一笑,说道:“将军是不是还对我军偷袭敖仓之事耿耿于怀?”

陈豨忙说不敢,项庄又道:“其实,前次我军之所以偷袭敖仓成功,实在是因为诸多巧合都集中到了一起,若不是将军门客侯敞自作主张将本将军引入敖仓城,若不是将军过于谨慎要亲自前往成皋察看,也许敖仓现在仍在将军手中!”

陈豨忙道:“上将军智勇无双,楚军锐不可挡,而且还有军师以及武涉先生辅佐,既便没有诸般巧合,末将也是定然守不住敖仓的,所以,还望上将军另选大将,镇守敖仓,末将情愿居于副位,竭尽全力协助守城!”

项庄摆了摆手,不容置疑地道:“就你了。”

陈豨不敢再说,只得揖了一揖,呐呐地应了。

项庄又道:“将军这便回去调派军队接管各城防务吧!”

“诺!”陈豨再次向项庄拱手作揖,然后转身疾步出了大厅。

陈豨离开不久,项婴、桓楚、季布、虞子期、萧开、荆迁、高初等楚军大将便纷纷走进了衙署大厅。

项婴也是宗族大将,原本与大楚上柱国兼砀郡长项佗一道镇守砀郡。

项佗被彭越打败之后,便带着万余残兵去了鲁县,项婴却被困在了砀郡、三川郡交界的曲遇邑,眼看数百残兵就要分崩瓦解时,细作却突然带回消息说,项羽已经带着大军攻占了敖仓城,项婴大喜,当即带着数百残兵连夜赶来了敖仓。

不过到了敖仓之后,项婴才知道来的不是项羽,而是项庄。

而且,楚军也没有五十万,而是只有五千人,项婴心里难免失望,但既然已经来了,他也就不想再走了,毕竟留在敖仓还有口饭吃不是?不过,对于楚军的将来,项婴明显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对于他来说,混一天算一天吧。

“都听好了。”项庄目光灼灼地从诸将脸上掠过,沉声道,“现在马上各自回营,点起本部人马,连夜开拔!”

“诺!”桓楚、季布诸将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在桓楚、季布、萧开、虞子期、荆迁、高初等大将以及五千精兵心中,项庄已经树立了绝对的权威,只要项庄下令,他们必定会不折不扣地遵行,项婴却是迟迟不肯离去,犹豫了片刻才问道:“项庄,我们这是要去哪?”

项庄闻言顿时眉头紧皱,这些个项氏宗族的大将还真是让人伤脑筋啊,看来在他们眼里就只有项羽这个大王,根本就没有他项庄这个上将军!以前的项伯是这样,后来的项悍是这样,现在的项婴也还是这样,鲁县的项佗会不会也是这样?

一边的武涉忍不住提醒项婴道:“项婴将军,这是军令。”

“老子又没问你!”项婴没好气道,“老子问的是项庄?!”

“同样的话,本将军不想说两遍!”项庄冷冷地道,“赶紧回去准备吧!”

项婴也是大怒,当即闷哼一声走了,项庄这样对他,他已经决定回曲遇了。

目遂项婴离去,武涉有些担忧地道:“上将军,项婴将军负气而走,在下担心他会抗命不遵哪?”

“随他便。”项庄冷冷地道,“他不愿去就算了,由得他自生自灭!”

说心里话,项庄还真不愿意带上项婴这个累赘,他本人桀骜不驯不说,麾下那七八百号人更是个累赘,那可是真正的残兵败卒,不但军心涣散,士气低落,而且士卒的素质也是极其低下,说他们是乌合之众都算抬举了!

带上这样一群乌合之众,怎么行军,怎么转战?

半个时辰后,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汉军”便缓缓开出了敖仓城。

敖仓城头上,陈豨手扶垛堞,正迎风肃立,陈豨身后,侯敞、张春、曼丘臣等几十名重量级门客一字排开,个个神情凝重。

倏忽之间,曼丘臣说道:“将军,楚军真走啊?”

陈豨点了点头,以莫名的语气说道:“是啊,楚军真走。”

“真是没想到,楚军竟然真的走了!”侯敞也道,“项庄小儿竟然真的把敖仓交还给了将军,难道他就不怕将军再次反戈,断了他的粮道再截了他的后路吗?”

“先生慎言!”曼丘臣急阻止道,“将军现在已经不再是大汉的敖仓令,而是大魏的上柱国兼三川郡守了!”

“在下也就是这么一说。”侯敞讪讪地道。

陈豨却在心里叹了口气,是啊,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大汉的敖仓令,而是大魏的上柱国兼三川郡守了,所以,既便他愿意再次倒戈,汉王刘邦只怕也不会接纳了,要知道,光是丢失敖仓这一条,刘邦就断然不会饶他。

陈豨默然无语,好半晌后才道:“公主殿下走了吗?”

侯敞奇怪地道:“公主殿下已经与项庄完婚,自然是跟着走了。”

陈豨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几个门客都是面面相觑,似乎,自从敖仓失守之后,陈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沉默寡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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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一盘大棋

正当大魏上柱国兼三川郡守陈豨,以及自封为砀郡守的庞钰、东郡守晋伯、颖川郡守赵登等豪强四周攻城略地、招兵买马时,彭越已经带着十万精兵昼夜兼程杀回了梁地,楚军离开敖仓五天之后,梁军便展开了疾风骤雨般的反击!

仅仅七天后,梁军大将刘寇的三千精兵便已经兵临大梁城下。

刘寇麾下别部司马褚淳,全装惯带,带着三百骑兵正在大梁城外来回疾驰,一边高举着大铁戟厉声大吼:“城上的贼兵听好了,大王已经带着十万大军杀回梁地,尔等快快打开城门投降,还可留得xing命,拒不投降,则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褚淳身后,三百骑兵登时狼嚎响应,气焰熏天!

更远处,刘寇的三千精锐也是群起响应,声势震天!

看到城外梁军如此声势,守在城头上的魏军登时sao动起来,说到底,城内的魏军都只是临时纠集的民壮,而且大多都是老弱病残,而城外这三千梁军却是真正的百战精锐,他们身上的杀气那可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杀人杀出来的!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大梁城高沟深,贼兵打不进来!”

自封大魏上将军兼砀郡守的庞钰骑着马,在城头上来回飞奔,连连大吼,不过这些临时纠集起来的民夫明显是被吓坏了,不少人以至扔掉手中的木剑竹戟或者农具,转身就跑,有人带头便立刻有人效仿,不到顷刻功夫,城头的“魏军”就跑了近百人!

“上将军,这样下去不行!”部将公输盘大步上前,疾声道,“待末将出城,斩了城外搦战的贼兵大将,则贼兵气焰自然消解!”说罢,不等庞钰应允,公输盘便已经抢下城头,又翻身上马,引着本部百余亲兵径直出了城门。

城外,正游走搦战的褚淳见有魏将出城,登时精神大振,当即拍马舞戟冲杀过来。

公输盘也是大梁当地有名的豪强,只是因为得罪了彭越麾下的亲信大将扈辄,所以才绝了投奔彭越的念头,前些天陈留庞钰起兵造反,并派出密使前来与他联络,他便纠集了另外几家豪族,与庞钰里应外合袭取了大梁城。

不想,公输盘与褚淳交战只两合,便被褚淳一戟挑落马下!

褚淳身后的三百骑兵登时便山呼海啸般喝彩起来,反观大梁城头的魏军,却越发的sao乱起来,只顷刻功夫,便已经逃散了数百人,原本挤满人的城头,一下就变得稀稀落落了起来,而且,剩下的数百士卒也大多神情惶然,毫无斗志。

庞钰知道再这样下去,刚根本不用梁军攻城,大梁就已经完了!

当下庞钰命令部将南宫累守城,自己则点起三百亲兵出城来战褚淳,事到如今,也只能依靠自己的武勇来提振魏军的士气了!

褚淳正杀得xing起,见庞钰出城,便又拍马向庞钰冲杀了过来。

庞钰却闷哼一声,挽开铁胎弓对着褚淳就是唆的一箭,褚淳天性地一缩脖子,便感到头皮猛然一麻,急伸手去mo,却发觉头上皮弁已经不翼而飞,而且还mo了满手的血!褚淳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当即勒转马头一败涂地。

庞钰冷冷一哂,再次挽弓搭箭,瞄准了褚淳背心要害。

“贼将休要猖狂,且吃某一箭!”庞钰正yu松开弓弦时,蚀骨的冰寒突然从斜刺里潮水般席卷而至,急扭头看时,只见一骑如飞,正向他疾驰而来,马背上一员身材健壮的梁军大将正挽弓搭箭,冷森森的箭锋已经锁定自己!

庞钰当即掉转箭锋,与对面梁军大将几乎是同时松弦。

电光石火之间,两枝狼牙箭已在空中交错而过,又各自飞向目标,庞钰与对面梁军大将同时闪身避过此箭,再yu挽弓时,两骑相距已经不足五十步,两人便同时弃了弓箭,又抄起大铁戟向着对方恶狠狠地扫了过去。

“锵!”两戟霎时相击,登时绽起一声ji越至极的清鸣。

梁军大将勒马回头,又扬起大铁戟喝道:“来将通名,刘寇戟下不斩无名小辈!”

“刘寇?!你便是刘寇?!”庞钰闻言凛然,刘寇乃是彭越帐下头号猛将,麾下三千虎狼之兵更是杀得楚地泗水、东海两郡的小儿不敢夜啼!

深深地吸了口气,庞钰昂然道:“本将军乃大魏上将军,庞钰!”

“上将军?狗屁!”刘寇闷哼一声,喝道,“小子,武艺还能够,箭法也不错,现在下马投降,本将军能够饶你不死,还能向梁王表你为别部司马!”说此一顿,刘寇又扬起了冷森森的大铁戟,狞声道,“如若拒不投降,那就……死!”

“投降?!”庞钰哂然道,“先问问我手中铁戟答不答应!”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将军不客气了!”刘寇说罢,便再次催马冲向庞钰,一边又厉声大喝道,“小子,受死吧!”

庞钰夷然无惧,也催马相迎。

两人走马灯似地厮杀了五十几个回合,竟然不分胜负,刘寇气得暴跳如雷,庞钰也是越战越勇,正要抖擞精神将刘寇斩落马下时,冷不丁城头上传来了南宫累的声音:“城外的是刘寇将军吗?小人南宫累,愿意献城投降!”

庞钰大吃一惊,急催马后退,再抬头看时,只见留下守城的南宫累果然已经砍倒了城头的“庞”字旗,庞钰的十几个亲信也已经被南宫累的门客反缚双手,摁倒在城头上,只见一阵寒光闪过,十几颗人头便已经滚落城下。

下一刻,高悬的吊桥便慢慢落下,城门也轰然洞开。

“哈哈!”刘寇仰天大笑,又扬起大铁戟往前一引,三千虎狼之兵便已经潮水般漫过吊桥又越过城门,涌入了大梁城内,霎那之间,城内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哀嚎声,又过了不到顷刻功夫,城内便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

至此,庞钰知道大势已去,连几百亲兵也顾不上,径直往西投敖仓去了。

刘寇追赶不及,便把庞钰的几百亲兵杀了个精光,然后便引军进了大梁城,待刘寇进城时,整个大梁城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四周都是哭喊声,惨叫声以及梁军的狂笑声,熊熊燃烧的大火中,三千虎狼之兵正在肆意杀戮,纵情狂欢。

南宫累灰溜溜迎下城头,正要表功时,刘寇却铿然拔剑,不由分说就照着南宫累砍了过来,南宫累猝不及防,当即便被刘寇一剑斩首!刘寇一脚将南宫累的无头尸踹倒在地,又横转大剑,伸出**tian了tian剑刃上的血迹,再次仰天狂笑……

再说楚军,出了敖仓后沿着鸿沟曲折向东,过了博浪沙之后便突然转向东北,直奔东郡薛郡交界的巨野泽而来,项婴的残部却在过了博浪沙之后便顾自离开了楚军主力,然后继续向东进发,直到曲遇邑才又重新驻扎了下来。

对于项婴的一意孤行,项庄并没有阻止。

一来项庄实在瞧不上项婴这几百残兵,真带走也是个累赘,二来有项婴留在曲遇邑,还能够mihuo一下陈豨、庞钰他们,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掩护楚军主力的行迹,既然是这样,那又何必再跟项婴反脸?由他自生自灭好了!

过了博浪沙后,楚军便开始严密封锁大军行迹!

虽然五千大军都披着汉军战袍,项庄却还是选择了昼伏夜出的反常规行军方式,而且尽可能地远离村庄、镇甸、城池,特地选择荒山大泽行军,与此同时,项庄还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侦骑,特地负责猎杀沿途碰到的贩夫走卒、樵夫猎户。

这些贩夫走卒、樵夫猎户当然无辜,可项庄仍然不能放过他们!

还是那句话,宁杀错,勿放过,一旦放过这些贩夫走卒樵夫猎户,楚军就随时会面临行迹败lu的风险,而这次,楚军将要奔袭的是齐国,是韩信的老巢,一旦提前败lu了行迹,只怕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奔袭临淄的计划就肯定要化为泡影了!

而能否攻陷临淄,又是尉缭所提出的整个战略中最为关键的一步棋!

从属刘邦的各路诸侯中,以齐王韩信威信最高,势力也最大,韩信带去淮泗的齐国大军足有三十万人,兵力不仅要比汉王刘邦多,以至还比其余彭越、英布、张耳、韩王韩信、周殷等人的军队全部加起来都要多出十万人!

因而,如果不能把韩信大军调回齐国,那么尉缭的战略就根本无法实现!

因为,只需韩信还在刘邦身边,只需汉军、齐军还在联合作战,那么既便其余各路诸侯联手造反,也会在翻手之间被韩信、刘邦给灭了!

正因为此,偷袭临淄的消息绝对不能提前泄lu!

七天之后,当刘寇大军攻陷大梁时,楚军已经过了谷城,开进了泰山山区,距离齐国国都淄博也只有不到三百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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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一盘大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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绰号“屠夫”的解放军老兵于一场边境冲突中牺牲,灵魂穿越到了楚汉相争的年代,并且成了项羽的堂弟项庄。

此时,楚汉之争已经进入尾声,项羽已经穷途末路。

垓下之战,十万楚军灰飞烟灭,项羽乌江自刎,项庄临危受命,可他手下只有三千残部,而且军心涣散,士气低落,江东根基也即将失守,最为要命的是,刘邦、韩信的七十万大军还在周围窥伺。

项庄虽然拥有后世穿越而来的灵魂,可他真能力挽狂澜,真能带着三千残部逃出生天,他真能凭借这三千残部复兴楚国吗?

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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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北貂胡商

泰山北麓的驰道上,五十多胡人正押着五百多好马逶迤前行。

这是一支前来齐地贩马的北貂胡商,领头的是个身材瘦小的胡人,名叫昭涉乞买,不过为了方便与中原人做生意,他给自己起了个汉名,叫齐买。

往来中原东胡之间贩马虽然利润很高,风险却也极大,不过齐买有恃无恐。

因为齐买是北貉王昭涉掉尾的亲弟弟,而北貉部落又是东胡中势力较大的一支,足足拥有数万控弦之士,所以,既便是燕王藏荼也得给齐买几分面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齐买的五百多匹好马早就让留守燕国的藏衍(藏荼长子)给截下了。

齐买自然不知道,他这五百多匹好马还是被别人给盯上了,这会,他正带着五十几个族中勇士驱赶着马群不紧不慢地向前进发,前面不到八十里便是齐地大邑临淄了,齐买压根就没想过,他的马队会在这里遭到袭击。

毫无征兆地,一枝狼牙箭骤然从左前方的密林里呼啸而出。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北貉勇士毫无防备,一下就被射穿了咽喉,当即翻身落马。

下一刻,密集如蝗的羽箭已经从驰道两侧的密林草丛里攒射而出,走在马群前面以及落在后面的五十几名北貂勇士便纷纷惨叫着栽下马来,齐买反应还算快,再加上身材瘦小,一下就缩在了马背上,这才堪堪躲过了疾射而来的箭雨。

这时候,中间的马群也受到了惊吓,开始四下狂奔乱跑。

齐买信马由缰,正准备趁乱逃跑时,两侧密林里却突然冲出了数以百计的中原人,而且全都是身披铁甲、手持大盾的重甲武卒,狂奔乱跑的马群很快就被归拢到了驰道边,几十个只是中箭受伤的北貂勇士则纷纷被砍翻在地。

眼看两个重甲武卒提着冷森森的长刀径直向自己杀来,齐买顿时心胆俱裂,情急之下便高声大喊道:“别别别,别杀我,我是北貉王昭涉掉尾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只要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我愿意再献上五百匹好马,不,一千匹好马!”

荆迁提着横刀,正欲将眼前这个趴在马背上装死的胡人一刀斩首,却冷不防这胡人竟然说起了中原话,虽然带了些浓重的燕地口音,但好歹听得懂,一听说这胡人可以再献上一千匹好马,荆迁便也不敢自作主张,当即喝道:“绑了,带回去交给上将军。”

“诺!”两名陷阵武卒轰然应诺,上前不由分说便将齐买扯下马背给绑了起来。

又过了不到片刻功夫,五百多匹好马便全部被赶进了驰道边的密林里,五十多北貂胡骑的尸体也都被拖进林子里藏了起来,一声呼哨,在南北两侧道口游弋的先登死士也纷纷隐入了道左密林里,同时被拖进林子里的,还有十几个过往旅人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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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派出去的两百陷阵武卒和三百怒锋弓箭手便回来了。

荆迁将捆成粽子般的齐买往项庄跟前一扔,作揖禀报道:“上将军,马匹到手了,五十六个胡人,就留了这一个活口,别的全杀了!”

“打劫还留什么活口?”项庄淡淡地道,“拖下去,砍了。”

“别别别,上将军饶命,饶命啊。”齐买闻言大为惊恐,惶然道,“小人齐买,乃是东胡北貂王昭涉掉尾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上将军若能放了小人,小人情愿献上千匹好马,不,两千匹好马!”为了保命,齐买还真是不惜血本,这都加码到两千匹好马了。

“哦?”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动,说道,“你是东胡北貂王昭涉掉尾的亲弟弟?”

项庄前世听过百家讲坛,知道北貂部落有一支骑兵追随燕王藏荼参加了垓下之战。

“是是是,小人真是北貂王的亲弟弟。”齐买连连点头道,“若有虚假,则天打雷劈,让小人不得好死。”

项庄摸了摸下巴,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经常来临淄贩马?”

“常来,常来。”齐买连连点头道,“小人来临淄总有十多次了。”

项庄又道:“临淄的马市是在城内,还是在城外?你在临淄可有熟人?”

齐买眼珠一转,竟然猜到了项庄的用意,当下答道:“临淄马市在城外,不过小人有齐王韩信赐下的金牌,所以小人及族人可以随时出入城门。”说罢,齐买竟然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摸出了一面金牌,双手递到了项庄面前。

这面金牌还真是韩信送给齐买的,原因是齐买给齐国先后贩来了数千匹好马,直接帮助韩信扩充了灌婴的骑兵军团!

项庄接过金牌,又回顾尉缭道:“军师,成了!”

尉缭微笑点头,有了这块金牌,楚军夺城的把握就又大了至少两成。

当下项庄命公孙遂从先登死士中挑选了五十多名锐士,又全都换上了北貉胡人的衣服打扮,然后押上齐买驱赶着百余匹好马直奔临淄而来,陷阵营、先登营、怒锋营以及其余各军则尾随其后,也向着临淄趁夜急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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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四是齐军一个队率,领着三十几号人,今晚正好轮到他值守雍门。

临淄是一座千年古城,春秋战国几百年,经过多次改扩建之后才最终形成了现在大城叠小城的格局,小城在西南,也叫宫城,宫城的一半为齐王宫殿,一半则为铸币、冶铁、炼铜等官方作坊,可以说是齐国的政治、经济中枢。

大城在东北,是官员、平民以及商人的居住区。

大城拥有八座城门,其中雍门便是北边的中门。

秦末天下大乱,齐地也是数易其主,还曾两次遭受大规模的战火,一次是韩信灭齐,第二次则是龙且伐齐,不过韩信灭齐之战进行得很顺利,并未对齐地造成太大的伤害,至于龙且伐齐之战,则局限在齐国南部,对齐国的破坏也同样不大。

正因为此,韩信才能够在平定齐地之后迅速拼凑起三十多万大军!

垓下之战,连刘邦都只能拼凑出二十万人马,韩信却一下就带去了三十万大军,让刘邦也是心惊肉跳,连晚上睡觉都不得安枕,要不是楚地还没有完全平定,再加上刘邦和陈平又极力劝阻,刘邦只怕早就夺了韩信这三十万大军了!

言归正传,由于齐地人口众多,再加上没有遭到太大的战火破坏,所以,既便韩信带走了三十万大军,也还是留下了相当数量的守军,仅临淄一地,便有五千守军,而且全都是年轻力壮的精壮,而不是年老体衰的老弱病残。

田四正当壮年,长得也是孔武有力,这会正坐在门房里喝酒。

守城门是个苦差使,尤其是这冷天,在城头上站半个时辰就能把你的腿都冻僵掉,要是不喝上几口,谁受得了?

“队率,那边有人来了,好像是白天进城的胡人。”

一个小兵忽然手指前方大街喊了起来,田四回头看时,果然看到几十个已经喝得醉熏熏的胡人正打着火把,向城门这边走了过来,领头的那个小个子胡人田四认得,就是那个北貉王的弟弟,燕买,大王还赐了他一块金牌呢。

很快,那几十个醉熏熏的胡人便走到了城门洞前。

田四迎上前来,堪堪挡住燕买去路,笑道:“燕买先生,你这是要去哪?”

田四身后那十几个士卒也纷纷拥了上来,一个个脸带笑容,他们都知道燕买是贩马的胡商,出手也阔绰,看他架势是打算连夜出城,这可违反了规矩,虽说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干,但他怎么也该有所表示,对吧?

燕买不愧是贩马的富商,果然没有让这些大头兵失望,当下随手便从怀里摸出几吊制钱递给田四,又醉熏熏地说道:“田队率,这几吊钱你拿去给弟兄们买些酒喝,现在麻烦你把城门开开,我,我要出城去。”

田国接过制钱掂了掂,这才回头喝道:“开门!”

十几个士卒一哄而上,很快就搬开两根足有千余斤重的巨大门栓,又用力打开了表面包了铁皮的城门,几乎是同时,外面的吊桥也嘎吱嘎吱地降了下来,燕买回头一招手,几十个胡人便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城门洞里。

田四正想回门房再喝几口时,脑后忽然传来了铮的一声清吟,听起来好像是利刃出鞘的声音,下一刻,他便感到自己突然“飞”了起来,剧烈的旋转中,田四隐隐看到了一具无头尸身,再还有,那几十个胡人竟然拔出了长刀,正在肆意砍杀他的士卒!

这些个胡人,竟然敢杀自己的士卒?!田四顿时大怒,他们想干吗?

然而,不等田四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无尽的黑暗便已经将他彻底吞噬……################################################################ps:感谢: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真情流水、孤单雨夜漫步、神棍在世、拓扑犰狳、1314亲切亲切、★逍遥浪漫★、龙之天骄、110gao、爱无年限、星空的物语、纯情小猪猪、骑蛤蟆上高速、不看方圆、ztlxl兰特、剑道始祖、书友110913074411118、放开娜各女孩、平少三三、爱哭的小紫、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76章 火烧临淄

五十几名先登死士以有心算无备,几下便将十余守卒砍成了肉泥。

公孙遂又抽出事先准备好的火箭搭在了长弓的弓弦上,旁边举着火把的先登死士便赶紧上前点燃了火箭。

公孙遂猛然举起长弓,又使劲挽满弓弦,然后猛然松开了弓弦。

霎那间,幽幽燃烧的火箭便已经带着一声尖啸掠空而起,遂即在漆黑的夜空上划出了一道耀眼的轨迹,远近数里皆清晰可见!

下一刻,临淄雍门外便响起了隐隐约约的杀伐声。

雍门左右两侧申门、广门的守卒顿时被惊动,领头的两个队率急登上城头往外看时,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已经从西边旷野上鬼魅般亮起,无穷无尽的火把微光中,数以万计的甲兵正向着雍门那边潮水般冲杀了过去。

“敌袭!”两个队率顿时便凄厉地大叫起来,“快吹号!吹号示警……”

霎那间,低沉苍凉的号角声便已经冲霄而起,一下就惊碎了寂静的夜空,原本沉浸在静谧中的临淄城顿时便sāo动了起来。

天亮时分,当项庄在尉缭、武涉的簇拥下从雍门进城时,整个大城已经完全被楚军所控

控了,城中的百姓也大多逃进了小城,城中商铺、坊市中的粮食、货物、铁器等则全部被截留了,不过齐军残兵也退进了小城内,仍在负隅顽抗。

项庄一行堪堪走到小城鹿门前,公孙遂已经带着百余先登死士大步迎了上来,经过一夜的jī战,公孙遂已经血透重甲,脸上也多了道醒目的刀疤,皮开肉绽,很是吓人,不过精神还不错,估计没受什么重伤。

“上将军,军师!”公孙遂冲项庄、尉缭两人分别揖了一揖,又满脸羞愧地道,“齐军残部退守小城,据城死守,末将率先登营从鹿门强攻,攻了两次都没能得手,反而折损了一百多弟兄!末将无能,请上将军责罚!”

听说折损了一百多先登死士,项庄不禁有些肉疼。

这可是最精锐的先登死士啊,若是损失多了就很难补充回来了!

虽说打仗难免要死人,项庄两世从军,心肠也早已经锻炼得比铁还硬,可问题是,楚军现在的兵力只有五千多人,实在是经不起太大的损失!

“算了,不要再强攻了!”项庄摆了摆手,又回头对桓楚、季布喝道,“你们两个,即刻率本部人马去城外搜集柴禾,越多越好。”

“诺!”桓楚、季布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武涉脸sè微变,低声问道:“上将军,您要烧了临淄城?!”

项庄回头冷冷地掠了城门紧闭的小城一眼,狞声道:“不烧了临淄,韩信又怎么会感到肉疼?不让韩信肉疼,他又怎么会带着大军回师齐地?”

“可是,上将军……”武涉颇为惋惜地道,“城内这么多商铺、坊市,这么多粮食、布匹、绸缎,还有这么多牲畜肉食,要是一把火全烧了,那该多可惜呀?”

“武涉先生,贪多嚼不烂哪。”尉缭微微一笑,劝武涉道,“临淄虽好,齐地虽富,却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这么多粮食、布匹、绸缎,还有这座雄城大邑,我们也不可能带走,既然带不走,那么为什么不烧掉它呢?难道还要还给韩信不成?

武涉沉吟片刻,忽然说道:“军师,我们为什么不能故技重演,让魏地的事情在齐地再上演一次呢?”说此一顿,武涉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商铺货栈,说道,“与其烧掉这些来之不易的货物,那还不如把它们分给齐地百姓,以换取民心!”

“先生想得太简单了。”尉缭叹了口气,说道,“齐地可不是梁地啊。”

项庄默默地点了点头,齐地的确不是梁地,彭越自从当上魏国国相之后,便大肆安插他的旧部亲信担任各郡各县的官吏,可这些旧部亲信大多行伍出身,粗鄙少文,到了郡县任上之后便开始横征暴敛,胡作非为,搞得整个魏地是民不聊生。

魏地之所以会有这么多饥民,楚汉在魏地连年攻伐是一大原因,可彭越这些旧部亲信的倒行逆施也是个极其重要的原因!

但是,齐地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韩信在军事上绝对是空前绝后的天才,可在政治上却是个白痴!

具体的表现就是,韩信对刘邦没有一点防备之心,不仅麾下的灌婴、傅宽等大将都是刘邦的旧将,就是曹参、王陵等重臣,也都是刘邦心腹,而且韩信对灌婴、傅宽、曹参、王陵等人全都信任有加,全都委以重任!

不过,曹参、王陵两人还真没辜负韩信的信任。

至少在曹参、王陵的治理下,齐国可谓是国泰民安,政通人和。

所以,楚军要想把在魏地耍的那一套搬到齐地再来,根本就是妄想。

想到这里,项庄又回头吩咐虞子期道:“子期将军,把昨天抢来的五百多匹北貂马牵进城来,再加上原有的五百多骡马,套上马车给往城外搬,粮食、布匹、水酒、肉食,能装多少是多少!但是,没用的东西,譬如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一概不许拿!”

“诺!”虞子期轰然应诺,也领命去了。

临淄小城,王陵身披甲衣,手执长剑,正在百余甲兵的簇拥下巡视城防。

作为齐国国相兼临淄郡守,王陵肩负着替韩信镇守齐国的重任,不过,自从项羽兵败垓下的消息传到之后,王陵却有些大意了,原以为项羽死后天下就该平定了,却不想,昨天夜里突然就出了变故,一支“汉军”竟然攻进了临淄?!

本以为齐地的战火已经平息,谁会想到竟然还会遭到汉军偷袭?

不过,王陵本就是汉王心腹,所以他绝不相信攻入临淄的会是汉军!

尽管这支军队披着跟汉军同样颜sè、同样款式的战袍铠甲,可王陵却很清楚,这绝不是汉军,因为,汉军没有攻打齐国的必要!以齐王对汉王的信任,汉王如果真想拿下齐地,只需把齐王改封到别的地方就行了,又何必派兵攻打?

这支“汉军”也不可能是鲁国项佗的楚军残部!

原因很简单,鲁国项佗的楚军残部已经只剩三千多人,而且军心涣散,士气低落,根本就不可能前来攻打临淄,而攻进临淄的这支“汉军”却足有万人,而且是一支士气高昂、战心似铁的精锐,这是一支王陵生平仅见的百战精锐!

不远处,十几名士兵正聚集在一起声讨城外的“汉军”。

“刘邦老儿真不是个东西,竟然趁着大王不在偷偷发兵前来攻打临淄!”

“大王真傻,刘邦老儿是这么个玩意,他竟然还带着大军去帮他打项羽。”

“我可听说,刘邦这老儿原本就是个市井无赖,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嘘,你们小声些,这些话可千万别被国相听到了,国相可是刘邦老儿的人,要让他听到你们在说刘邦的坏话,你们就死定了……”

话没说完,那士兵便两眼发直,彻底傻了。

其余十几个士兵忽然觉得不对,急回头看时,只见国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身后,霎那间,这十几个士兵便吓得面无人sè。

“来人!”王陵闷哼一声,喝道,“把这几个散布谣言的jiān细拖下去,砍了!”

“诺!”王陵身后的百余亲兵轰然应诺,当即抢上前来把那十几个士兵摁倒在地,一阵寒光闪过,十几颗人头便已经滚落城头。

看到这血腥一幕,附近的齐国士兵无不骇然。

王陵上前拎起一颗眉目狰狞的人头,环顾四周喝道:“都听仔细了,外边根本就不是什么汉军,而是乔妆成汉军的楚军残部!谁要是再敢散布谣言,这便是下场!”王陵并不清楚外面是不是楚军,但是现在,他只能把脏水泼到楚军身上了。

王陵刚说完,守在敌楼上的十几个哨卒忽然间sāo动了起来。

很快便有小校匆匆跑下敌楼,向王陵作揖禀报道:“国相,大事不好了,贼兵从城外运进来大量柴禾,正在到处堆放呢,他们,他们要火烧临淄!”

“啊?!”王陵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当即以最快的速度抢上敌楼。

站在敌楼上居高临下望去,王陵果然看到数以千计的贼兵正将一车车的干柴、枯草运进城来,又沿着几条主干大街逐一堆放到了那些商铺、货栈、工坊还有民房的屋檐底下,看这架势,贼兵是真打算火烧临淄了!

王陵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真要让贼兵烧了临淄,这还得了?

然而,现实是极为残酷的,因为王陵根本就无法阻止贼兵火烧临淄。

神情焦躁地来回踱了几步,王陵赶紧将十几个亲信召到了近前,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向齐王求援了,如今齐地守备空虚,齐王大军如果不能及时回援,只怕整个齐地七十余城都要化为焦炭了,这么大的责任,可不是他王陵能够承担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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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棋差一着

魏地的局势已经完全逆转!

暴民终究是暴民,短时间内很难形成气候。

在梁军疾风暴雨般的猛攻下,以庞钰、晋伯、赵登为首的十几路叛军迅速败下阵来,当项庄放火烧掉临淄大城时,原本被叛军所控制的二十余座城池几乎全部失守,只有陈豨据守的敖仓城,以及陈豨门客曼丘臣、张春分别把守的荥阳、成皋还没有失守。

不过,既便敖仓、荥阳、成皋暂时还没有失守,也绝对撑不了太久了。

因为,彭越的十万大军已经把敖仓团团围住,刘寇和吕泽也围住了成皋,至于荥阳,却陷入了刘邦以及各路诸侯数十万大军的包围之中,陷落只在旦夕之间了。

夜深人静,刘邦大帐里却是灯火通明。

刘邦斜靠在软垫上正闭目打盹,从淮南到梁地,这连续半个多月的长途急行军着实把他给累坏了,毕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比不得二十啷当岁的壮小伙,再加上刘邦又好sè,几乎夜夜宠幸薄姬还有戚姬,就越发的tǐng不住了。

刘邦还能忙里偷闲,张良、陈平却没这好命。

张良其实也不年轻了,都快五十岁了,而且身体一向不好,不过这会,他却还是得强打精神,跟陈平凑在挂着地图的屏风前探讨时局,尽管可供研判的情报很少,或者说几乎就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可张良却近乎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这是一种直觉,一种毫无道理却又极其玄妙的直觉!

“子房兄,你说奇怪不奇怪?”陈平浓眉紧锁,低声说道,“夏侯将军已经从各郡各县的叛军中间抓了不下百人,有几个甚至还是叛军的核心人物,比如那个赵登,甚至还是叛军的颖川郡守兼上将军,可连他也没见过哪怕一个楚军士兵。”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张良沉声道,“攻入魏地的楚军其实很少!”

陈平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在下也是这样认为,所谓的项羽、龙且、范增,还有五十万楚国大军,全都是子乌虚有,其实楚军的兵力很可能不到一万人,甚至还要少,正因为楚军兵少,所以才要把梁地的局势给搅浑,以便浑水mō鱼。”

“这个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了。”张良点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地图,又道,“现在的问题是,这支楚军究竟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现在又躲到哪里去了?还有,楚军在搅浑梁地这潭水后,又想mō一条什么样的鱼呢?”

正当张良、陈平百思不得其解时,随何忽然匆匆走了进来。

随何是刘邦帐前遏者(负责上禀下达的小官),此人也颇有能力,曾经孤身潜入九江游说英布,最终竟真的说服英布归降了刘邦!

“两位先生。”随何冲两人拱手作揖道,“在下有重要情况禀报。”

张良跟陈平交换了一记眼神,当即问道:“先生快讲,什么情况?”

正好刘邦也被惊醒了,随何又向刘邦见了礼,这才说道:“大王,臣刚才翻阅南阳郡守派人送来大王帐前的公文,发现其中有一封成阳县长呈送郡守的急报,说是有一支汉军洗劫了该县南边的一个大村落,臣觉得,此事极为可疑!”

“胡说八道!”刘邦闻言大怒道,“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说此一顿,刘邦又杀气腾腾地道:“随何,你这便去查一下,这个成阳县长姓什么叫什么,什么来历,简直岂有此理,竟敢败坏孤的名声!”

“大王稍安勿躁。”张良却似乎有些明白了,当下稳住刘邦,又问随何道,“先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还有,成阳县长的急报里有没有说及这支汉军有多少兵力?”

何点头道,“时间大约是二十几天前,这支汉军的兵力约为万人!”

“二十几天前?!万人?!”张良一拍双手,急道,“先生,有劳你再去翻阅颖川郡守送来的公文,看看里面是否还有这支汉军的消息?”

何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刘邦捻了捻小胡子,不解地道:“子房,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张良点点头,以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臣只是有所怀疑,现在还不敢肯定。”

大帐里遂即便陷入了沉默,只有松明火把燃烧发出的劈啪声清晰可闻,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地,随何便又匆匆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封竹简,甫入大帐便向刘邦、张良、陈平三人拱手作揖道:“大王,两位先生,找着了!”

张良赶紧接过竹简,一看,却是昆阳、襄城县令呈送颖川郡守的急报,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四月上旬斯日,一支大约万人的汉军从两县匆匆过境,既没有向当地交割关防,也没有要求各县提供粮草肉食。

“项庄!”张良啪地掩上竹简,长叹道,“果然是项庄!”

“这不太可能吧?”陈平将信将疑地接过竹简,一看之下却同样脸sè大变。

“子房,你是说……二十多天前,项庄小儿的楚军余孽就已经从大别山里钻了出来,并且还冒充汉军一路北上,然后趁虚袭占了敖仓?”刘邦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脸sè大变道,“可你不是说,项庄小儿的楚军余孽早已溃亡山中了吗?”

“对上了,这便全对上了,席卷梁地的应该便是项庄无疑了!”陈平击节道,“虽然不知道楚军残部是怎么从大山里走出来的,但不久前在梁地搅起漫天风云的肯定是,也只能是项庄残部,只有尉缭,别人绝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声势!”

“可是……”刘邦还是不相信道,“项庄的楚军残部哪来万人?”

“大王,这不过是虚张声势的伎俩罢了,既便只有两千人,可只要拉大行军间距,就会给人兵力上万的错觉!”说此一顿,陈平又向张良道,“尉缭,肯定是尉缭!”

“肯定就是他。”张良凛然道,“此人还真是名不虚传,出手极为老辣哪!”

张良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年他在第六局大棋中盘告负之后,范增曾对他说过,尉缭的棋力尤在他范增之上!

也只有尉缭,才可能给张良这么大的压力!

霎那间,一道亮光从张良脑海中闪过,他突然间知道尉缭要干什么了,尉缭在搅浑梁地这潭水之后,他竟然想一举破掉汉王席卷天下的“大势”!就像与范增对弈的那盘大棋,他苦苦造完势,结果范增数子落下,顷刻便是满盘皆输。

“好吧,就算是项庄小儿跟尉缭,那他们现在又去哪了?”刘邦又道。

“大王,臣知道项庄去哪了。”张良深深地吸了口气,以无比凝重的语气说道,“项庄已经去了齐地了!”

“齐地?!”陈平闻言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陈平的智慧几乎不在张良之下,yīn狠甚至犹有过之,张良只提了个齐地,陈平就一下猜到了项庄的用心,项庄竟打算破掉汉王席卷天下的大势!这个项庄,究竟是狂妄无知,还是真的心志比铁坚?就凭几千残兵,也想逆转天下大势?

“齐地?”刘邦却是听得满头雾水,“楚军怎么又跑齐地去了?”

“大王,项庄所图不小,尉缭用计更是老辣呀!”张良喟然道,“楚军先以奇计逃离了大别山,又千里奔袭敖仓,再席卷梁地,其目的无非是要逼梁王回师,接着,趁大王及各路诸侯平定梁地之时,楚军却千里奔袭齐地,意图逼迫齐王回师!”

“这怎么可能?”刘邦失声道,“项庄小儿就几千残兵,岂能成事?”

陈平道:“大王,项庄只有几千残兵,不照样把梁地搅了个天翻地覆?”

“那,那现在怎么办?”刘邦悚然倒吸了一口冷气,真要让韩信带着三十万大军回了齐国,那麻烦可就大了,先不说韩信本人会不会生出异心,关键是失去了韩信的支持,刘邦对彭越、英布这些诸侯王的约束力立刻就要大打折扣了。

张良道:“大王,现在最要紧的是两件事,一,派出大量斥候,严密封锁齐地与梁地之间的一切消息,绝不能让齐王知道齐地之事;其二,立即派大将引精兵渡河北上,火速驰援邯郸,臣敢断言,楚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赵地!”

刘邦点点头,正准备召夏侯婴进帐时,夏侯婴却已经大步入内,拱手作揖道:“大王,齐王有要事禀报!”

“坏了!”陈平闻言大惊道,“齐地已经出事,韩信已经得到消息了!”

“唉呀,棋差一着,棋差一着呀!”张良也仰天哀叹道,“还是慢了半步哪!”

刘邦也是脸sè大变,当下往软榻上一躺,又拉起白虎皮大氅往脸上一méng,连声道:“不见,不见,就说孤病了,谁都不见……”

话音刚落,韩信却已经大步闯了进来ps:感谢: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高初、高高山顶立、身在红尘中、梦中回到江湖、梦涵秋1982、爱无年限、30535391、神圣独角龙、星空的物语、ztlxl兰特、兔子米有斯基、纯情小猪猪、maomaomao365、贼夸张、逍遥竹、按浪11、大海2029、芦荟羊、现在267、★逍遥浪漫★、剑道始祖、不看方圆、孤单雨夜漫步、碧血剑1、爱哭的小紫、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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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以退为进

“大王!”韩信冲刘邦长长一揖,悲声说道,“小王刚刚得到八百里急报,一支贼兵冒充汉军袭击了临淄,并且还一把火把临淄大城给烧了,小王心急如焚,而且梁地大局已定,所以,还请大王允许小王率师回国!”

刘邦吃力地掀开脸上的白虎皮大氅,又从软榻上“异常吃力”地翻过身来,然后睁着无神的眼睛说道:“嗯,哦,是齐王啊,坐,坐吧……”瞧刘邦这有气无力的样,真让人担心一口气上不来,就直接过去了。

“大王,你这是怎么了?”韩信不由大急。

韩信是个老实人,他还真以为刘邦是得了重病了。

陈平眨了眨眼睛,忽然上前对韩信说道:“殿下不必着急,大王只是偶感风寒,所以头有些沉,其实没什么大碍,而且刚才伤医已经给他吃过药了,睡一觉就好了,所以,殿下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等大王痊愈了再说。”

“可,可是,临淄已经毁于战火,还有整个齐地……”韩信话没说完,便看见刘邦又沉沉睡了过去,便只得颓然叹了口气,怏怏不乐地出账去了。

陈平跟着韩信出了大帐,又目送韩信骑上马走远去,才赶紧返回大帐,又命夏侯婴守在大帐外面,然后对躺在软榻上“装睡”的刘邦道:“大王,走了,韩信已经走了。”

“走了吗?走了好,走了好,呼。”刘邦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又一下坐了起来。

张良叹了口气,劝刘邦道:“大王,事到如今,拖也不是办法,今天是拖过去了,可是明天呢?这事迟早还是要面对的。”

刘邦没好气道:“那你倒是说说,这事该怎么办?”

“是啊,现在又该怎么办呢?”陈平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正所谓,棋差一着,满盘皆输哪,原以为项庄残部已经溃亡大别山中,不想竟偷偷席卷了梁地,接着又去了齐地,如今楚军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周殷大军已经留在了九江郡,彭越大军也已经回到了梁地,一旦韩信大军也回了齐地,天下就差不多又恢复到楚汉相争之前的混乱局面了。”

听到这话,刘邦便萌生了退意,辛辛苦苦拼了五年,好不容易把项羽给干败了,结果局面却又回到了楚汉相争之前的样子,那这五年不白干了,何况他刘邦已经不年轻了,搞不好什么时候就撒手人寰了,得,赶紧回关中享几年福得嘞。

这一刻,刘邦是真的萌生了退意,就算当不了皇帝,能在关中当个关中王也不错,他原本就是个市井无赖,对于他来说,能够当上关中王,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事上上,刘邦原本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那都是萧何、张良还有陈平他们教唆出来的。

“子房,陈平,要不咱们还是回关中吧?”刘邦以试探的语气说道,“有吕泽守着三川郡,再派一员大将镇守函谷关,管他关东怎么闹腾,反正也威胁不到关中,咱们也都不年轻了,还是趁这时候享几年福吧。”

陈平听了这话不禁吃了一惊,这才猛然惊觉汉王已经老了,再过五年,汉王就年满六十岁了,随着身体的衰老,汉王的雄心壮志也明显在消褪,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想趁活着的时候多享乐,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张良也同样吃了一惊,急忙劝道:“大王,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哪!”

陈平定了定神,也劝道:“是啊,大王,子房兄说的对哪,楚汉相争,大王五次被项羽打得大败,两次全师丧尽,那么艰难的局面都坚持过来了,如今虽说小有挫折,可相比面对项羽之时,局面却不知要好多少倍,大王,贵在坚持哪。”

刘邦眼珠一转,微笑道:“呵呵,子房,陈平,孤也就是想试探试探你们,看看你们是否已经对孤丧失了信心,既然你们依然对孤有信心,孤自己又怎么可能放弃呢?别说各路诸侯还没有造反,既便他们真的造反了,那又如何?他们还能比项羽更难对付?”

刘邦这人是没什么文化,却是从善如流,刚才稍有退意,可让张良、陈平一劝,立刻就又改主意了,当下说道:“不过,现在这事还真是个事,真要让韩信带着三十万大军回了齐地,那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子房,陈平,你们好好想想,怎么破这局!”

张良沉吟了片刻,击节断然道:“大王,事到如今,也只能以退为进了!”

“以退为进?”刘邦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急声道,“快说,怎么个以退为进法?”

张良沉声道:“大王索性把姿态放高些,不但放齐王回齐地,还要把赵王张耳和韩王韩信也一并放回去!”

“啊?!”陈平大惊道,“这样一来,局面不更乱了?”

“子房,这恐怕不行吧。”刘邦也道,“这样一来,就真的重回战国时代了。”

张良叹息道:“当楚军偷偷离开大别山而我们却毫无察觉时,今天这样的局面就已经是不可避免了,这是阳谋,堂堂正正的阳谋啊,虽然我们知道尉缭和楚军想干吗,可我们已经无法阻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顺势而为了。”

“子房,我若夺了韩信兵权呢?”刘邦却还是有些不乐意,说道,“韩信三十万大军若归了我,我便有了五十万大军,其余各路诸侯以彭越兵最多,却也不过十万人众,又岂敢生出异心?到时候我要他们向东,他们又岂敢向西?”

张良叹了口气,又道:“大王是打算杀掉齐王吗?”

“杀掉韩信?”刘邦愕然道,“这倒没想过,我只想要他的兵权。”

张良道:“大王哪,你若夺了齐王兵权,那便是与他撕破脸了,此时若不杀了他,那大王岂不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强大的敌人?需知齐地之人口远超百万,齐王若回到齐地,只需振臂一呼,立刻便能再次召集几十万雄兵,那时大王又该怎么办?”

“也对。”刘邦闻言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又道,“那就杀了他!”

张良苦笑道:“大王若真的杀了齐王,只怕彭越、英布、张耳、藏荼、吴芮、韩王韩信等各路诸侯立刻便会背弃大王了。”说此一顿,张良又道,“当然,大王也可以设计把这些诸侯王都杀了,可这样一来,天下也就大乱了!”

刘邦蹙眉道:“这么说,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恐怕是没有了。”张良道,“事到如今,也只能以退为进了!”

陈平心头微动,问张良道:“子房兄,你是不是还留了什么后手?”

张良点了点头,向刘邦道:“大王,同意三路诸侯回国是谓退,这一退,是为了安抚各路诸侯尤其是齐王,待赵王、韩王还有齐王回国,大王再亲提十万精兵入齐,协助齐王合击项羽余孽,此为进,这一进,却是为了断齐王在齐地之根基!”

刘邦恍然大悟道:“子房是说,先断韩信之根基,然后再夺其兵权?”

“对。”张良捋了捋颔下长须,点头道,“只要断了齐王在齐地之根基,再夺其兵权,则齐王手中无兵,其再能将兵也无计可施了,齐王一倒,其余诸王无论是彭越,还是英布,都根本不足虑,封赏天下后再找机会除掉便是!”

“好。”刘邦欣然道,“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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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各路诸侯齐聚刘邦大帐,彭越也从敖仓赶了回来。

刘邦先向各路诸侯长长一揖,诚恳地道:“项羽无道,任人唯亲,赏罚不公,各种倒行逆施,以致天下惶惶,民怨沸腾,邦不得已才起兵击楚,赖诸位高义,慷慨出兵,助孤击灭项羽,邦在这里谨代表天下黎庶,感谢诸位了!”

“汉王高义,我等惶恐。”各路诸侯赶紧作揖回礼。

刘邦说完起身,又道:“今项羽已死,只有项庄几千残兵正在齐地作乱,孤很担心,项庄残部受挫之后很可能渡河窜入赵地,甚至于向西窜入韩地,所以,齐王、赵王、韩王还是赶紧率师回国,严加提防吧。”

“小王谢过大王!”韩信闻言顿时大喜过望。

其余各路诸侯却是面面相觑,尤其是彭越,刚刚来之前蒯彻还在跟他说,此来有性命之虑,让他千万别来,还说刘邦很可能狗急跳墙强行剥夺各路诸侯的兵权,这次荥阳会,很可能是又一个鸿门会,结果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好半晌后,彭越才道:“不知大王又做何打算?”

刘邦大手一挥,说道:“孤将留下五万大军,交由吕泽统帅,协助梁王攻击荥阳、成皋以及敖仓城的叛军,孤不日将提十万精兵,东进齐地协助齐王共击项楚余孽!”说罢,刘邦又向燕王藏荼、衡山王吴芮及英布道,“燕王、衡山王及淮南王,随孤一并出征。”

“诺。”吴芮、英布、藏荼只得起身应诺,这个时候他们可不敢去触刘邦霉头。

第79章 十面之网

楚军正在临淄近郊的一个大村子里休整。

项庄知道时间宝贵,每在临淄多浪费一秒钟,楚军就多一份危险,但是没办法,楚军将士终究是人而不是机器,在经过连续十天的长途急行军,并且又在临淄恶战一场后,将士们已经极其疲惫了,他们急需休息。

村子里的百姓已经被赶走了,这次,楚军没有杀人。

并不是项庄仁慈,而是他需要这些百姓帮他到处宣传“汉军”的残暴形象。

项庄很清楚,大楚要想复兴,就必须挑起韩信跟刘邦之间的纷争,可韩信在政治上就是个白痴,他所信任的文武重臣全都是刘邦的心腹,所以,如果连齐地的豪强、世族、百姓也都心向刘邦,那韩信还拿什么跟刘邦斗?

历史上,刘邦就是在巡视齐地途中,通过一系列政治行动获得了齐地百姓的支持,进而又获得了齐地豪强世族的支持,再然后,刘邦才下手夺了韩信的兵权,若不是因为这,韩信又岂会乖乖地接受刘邦的安排,离开齐地就封楚王?

不过这一世,刘邦却很难再得到齐地的民心了!

临淄大火,已经严重破坏了汉军在齐地百姓心中的形象!

临淄城大火已经烧了两天两夜,远远看过去,只见城内仍是烈焰吞吐,熊熊大火推着滚滚烟尘扶摇直上,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项庄相信,等这场大火烧完,临淄这座千年古城只怕是不复存在了,甚至连西南小城也可能会废弃掉。

尉缭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项庄身后,幽声说道:“上将军,该转进了。”

尽管火烧临淄是项庄的决定,可尉缭心里却还是会感到愧疚,烧掉一座城池,将导致数以十万计的黎民百姓无家可归啊,此事实在有伤天和!不过,这么做是为了生存,所以尉缭也谈不上怜悯,为了大楚的复兴,该杀还得杀,该烧还得烧哇。

“我再去看看受伤的将士们。”项庄点点头,拐进了身后的院子。

这院子是专门安置重伤兵的,至于只是受了轻伤的士兵,另有地方安置。

院子里,五十多个受了重伤却仍未咽气的楚兵已经一字排开,这些都是那晚攻击临淄时受伤的将士,伤医断言,全都救不活了,这其中,一多半已经陷入昏mí什么都不知道了,剩下十几个却仍然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看到项庄,仍然清醒的十几个伤兵霎那间便什么都明白了。

“上将军,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带我回江东,求求您,求您了。”

“上将军,带上我吧,不要抛下我,我伤得不重,很快就会复原的……”

“上将军,我家里上有七十岁的老娘,下有三岁的孩儿,我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不能没有我啊,真的不能没有我啊……”

面对死亡,绝大多数伤兵都害怕了。

在战场上,他们或许可以无惧死亡,因为惨烈的厮杀中,他们根本来不及去考虑生与死的问题,等战争结束时,他们或者活了,或者死了,所以没那么多纠结,可是现在,要他们平静地接受死亡,却实在难以做到。

有个年仅十七八岁的小兵哀哀地看着项庄,尽管他没有开口,可从他的眸子里,项庄却读出了无尽的哀求,他还只有十七八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甚至连女人是啥滋味都还不知道,现在却要离开这个凡尘俗世了,能不遗憾?

项庄拖着沉重的脚步,从五十多个重伤兵的脚前缓缓走过。

项庄冷冽的目光从十几个仍然清醒着的伤兵脸上一一扫过,尽管这些伤兵苦苦哀求,却换不来项庄一丝的停留,一丝的怜悯,他的心,早已经在无尽的杀戮中变得比钢铁还硬,倏忽之间,项庄扬起右手,再轻轻一压。

一队亲兵涌上前来,先将五十几个重伤兵翻过来,然后拔出利剑对着重伤兵的脑后根就是一剑刺下,此起彼伏的哀求声顿时便嘎然而止。

当项庄走出院子时,院子里已经腾起了滚滚浓烟,公孙遂正带着亲兵火化这五十多名重伤兵的尸体,然后会从灰烬堆里随便取出一小撮骨灰装入标有这些重伤兵姓名、藉贯的小麻袋里,等将来打回江东时,再把骨灰交还给他们的亲人。

刘邦、英布、吴芮、藏荼的十五万联军正沿着驰道向齐地缓缓进发。

随同大军一起开拔的还有从梁地征召的三万民夫以及三川郡解来的三万石军粮。

早在三天前,韩信就已经带着三十万大军返回齐国去了,在韩信回师的同时,张耳、韩王韩信也带着各自的军队回国了。

刘邦已经厌倦了骑马,所以让夏侯婴给他找了辆马车。

这会,刘邦、张良、陈平君臣三人正躲在马车里密议。

张良费了一些心思,终于将王陵派人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五支竹简排列好了,匆匆看了内容然后对刘邦说道:“大王,王陵在密信里说了,除了鲁县由楚军残部盘踞外,其余琅邪郡、济北郡、临淄郡、胶东郡、薛郡的郡守、县令(长)基本上都是他的人!”

刘邦闻言点点头,问张良、陈平道:“子房,陈平,你们说王陵可靠吗?”

张良不假思索地道:“王陵为人仗义,而且刚正不阿,如果连他都不可靠,那臣实在是想不出来,天下还有谁值得信赖。”

“这便好。”刘邦欣然道,“可靠便好。”

陈平又道:“不过大王,要想斩断齐王在齐地的根基,仅仅只有各郡郡守以及各县县令的支持可不够,还得获得齐地豪族百姓的支持,尤其是田、姜、鲁、卫四大豪族,大王必须得到他们支持才行,否则,很难把齐王势力连根拔起。”

“对对对,这事很要紧。”刘邦连连点头,又向张良道,“子房,赶紧给曹参、王陵再发一道密信,让他们抓紧联络齐地的豪强世族,既便他们不愿意支持于孤,也要尽量说服他们保持中立,必要的时候,可以许诺他们一些好处。”

张良微笑道:“大王放心,臣早已跟曹参说过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刘邦说此一顿,注意力马上又转移到了项庄的楚军残部上,当下又问张良道,“子房,这几天都没有项庄残部的消息,你说项庄小儿现在是在齐地呢,还是已经渡过河水窜进了赵地?”

说起项庄残部,张良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摇头道:“这个,臣也不敢断言。”

刘邦皱了皱眉,沉声道:“子房,韩信的威胁虽然大,可眼下的心腹之患却还是项庄小儿的楚军残部哪,再这样让楚军四处流窜下去,搞不好哪天项庄小儿就会窜进关中,到了那时候,局面可就难以收拾了!”

张良肃然道:“大王放心,臣已有应对之策了。”

“真有对策了?”刘邦将信将疑地道,“在荥阳时,你不是还说尉缭的计谋是阳谋,既便咱们知道楚军意图,也根本无法阻止吗?”

陈平也霎时竖起了耳朵,他也很期待张良的对策。

“大王,如果真是棋枰对弈,臣与尉缭拥有同样的子力以及对等的条件,那么这一局臣就非输不可。”说此一顿,张良又道,“不过,这终究不是棋枰对弈,而是实战!臣拥有远超尉缭的子力,外加及时准确的情报支持,要破解尉缭的后续棋路,还是不难的。”

“好!”刘邦奋然击节道,“子房你快说,怎样才能破解尉缭这老家伙的阳谋?”

张良微微一笑,莫测高深地说道:“大王,臣有四正六奇,十面之网,可破楚军!”

“四正六奇,十面之网?”刘邦听了个满头雾水,又道,“详细点说,哪十面网?”

张良点点头,耐心地解释道:“所谓四正,以齐王韩信守齐地,以赵王张耳守赵地,以梁王彭越守梁地,以韩王守韩地,四地多筑烽火台,集重兵设防,从而形成四道封锁线,将项庄的楚军残部死死困在齐赵梁韩之间,不令其轻易走脱!”

“唔,这个问题不大,韩信、彭越、张耳、韩王韩信都已经带着大军回国,只需告诉他们多修筑烽火台就可以了。”说此一顿,刘邦又急切地问道,“四正是韩信、彭越、张耳及韩王韩信的大军,那么六奇呢?”

“所谓六奇,则以周勃、王吸、梅鋗、傅宽、郦商、夏侯婴为大将,各率两万精兵,备足半月干粮,分六路进发,发现哪里燃起烽火,他们便往哪里出击,一旦发现楚军踪影,立即分头抄截,一军堵前路,一军塞后道,两军抄其侧,剩下两军则游弋待命。”

说此一顿,张良又道:“楚军虽然精锐,可是他们缺乏情报支持,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突围才安全,才不会遭到堵截,结果就只能在十面之网中乱打乱撞,简而言之,只要楚军现出踪迹,他们就再不可能得到片刻喘息之机,又焉能不败亡?!”

“妙,妙啊!”刘邦奋然击节道,“这下项庄小儿死定了,哈哈!”ps:感谢:星空的物语、xxxx4444y、octopuszg、寂寞天外客、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hs85242059、丑人多做怪1、o麦牙兽o、残忍c、★逍遥浪漫★、飘流de鱼饵、锐舞v派对、ztlxl兰特、孔雀東南飛、纯情小猪猪、剑道始祖、不看方圆、『海风』、碧血剑1、龙之天骄、爱无年限、按浪11、pangquan1981、孤单雨夜漫步、爱哭的小紫、真情流水、大唐语钧、sè狼谷谷主等书友的慷慨打赏,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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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十面之网(下)

敖山下,彭越正望着夜空下的敖仓城发狠。

梁国大军对敖仓的围攻已经持续了整整十天,伤亡也已经超过了五千人,却始终没能攻上敖仓城头,这样的结果让彭越有些恼怒,却也无可奈何,敖仓城原本就易守难攻,陈豨又仗着粮食多,竟然在敖仓城内集结了几十万民壮!

好几次,梁军将士都已经杀上了敖仓城头,可是很快,这些英勇的死士就被无穷无尽的暴民淹没了,这些该死的暴民,为了守住敖仓,为了保住他们的口粮,竟然一个个变得如此悍不畏死,却实在有些出乎彭越的意料。

一人拼命,十人难当,这些该死的暴民。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回头看时,却是蒯彻。

看到蒯彻一个人独自前来,彭越的嘴角便轻轻地抽搐了两下,冷声问道:“陈豨小儿还是不肯答应?”强攻不下,彭越便想招降陈豨,彭越当然不是真的想招降陈豨,他只是想得到敖仓城内剩下的粮食而已。

蒯彻默默点头,心里却在叹息。

“陈豨小儿!”彭越勃然大怒,“不知好歹!”

蒯彻沉吟片刻,忽又说道:“大王,刚才汉王来使……”

“没什么大事。”彭越摆了摆手,说道,“汉王来使说,项庄残部有可能再次窜入梁地作战,让本王在酸枣、临济、宛朐、定陶、昌邑、胡陵沿线遍筑烽火台,再派大将领兵驻守定陶、酸枣两地,一旦发现项庄残部,则立即截杀!”

蒯彻脸sè微变,急问道:“大王是怎么答复的?”

“项庄小儿有多难缠,本王在大别山就已经领教过了,不能不防啊。”彭越道,“汉王这也是为了梁国安全着想哪,本王已经派刘寇、扈辄各领三万精兵前往定陶、胡陵设防,沿济水沿线的烽火台也会尽快修筑起来。”

“错了!”蒯彻顿足急道,“大王你错了!”

彭越皱眉不悦道:“错了?先生什么意思?”

蒯彻急道:“大王派刘寇、扈辄两位将军领兵驻守定陶、胡陵份属应该,在济水沿线多筑烽火台也行,却不能真的把项庄的楚军余孽挡在济水以北哪,相反,大王应该暗中放开一个缺口,让项庄的楚军残部再次进入梁地!”

“先生你疯了?”彭越大怒道,“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蒯彻摇了摇头,苦笑道:“在下只问大王一句,项庄残部千里转战,连续奔袭梁地、齐地,却是为了什么?”

彭越摇头道:“谁知道项庄小儿想干吗?”

“大王哪。”蒯彻长叹道,“项庄是想通过连续转战梁地、齐地,乃至赵地、韩地,逼迫各路诸侯回师本国,从而破掉刘邦席卷天下的大势哪!大王若能在梁地放开一个口子,那么项庄残部就很可能引兵西向,直接攻打关中!”

“那就更加不行了。”彭越怒道,“项庄残部真要再次通过梁地,并且打进关中,汉王能饶得了本王?”

“汉王不肯饶恕大王?”蒯彻哂然道,“到了那个时候,不是汉王肯不肯饶恕大王,而是大王肯不肯饶恕汉王了!”

彭越顿时脸sè大变,沉声道:“先生,你这话什么意思?”

蒯彻环顾左右无人,便压低声音说道:“大王,刘邦大军在外,关中守备空虚,如果项庄残部能够得到梁军暗中襄助,则拿下三川郡,打破函谷关,只在旦夕之间!项庄兵少,既便打下关中也守不住,最多掳掠一番就得走人,而大王则趁机率领大军进关,以清剿楚军为名收拾民心,再派大将镇住函谷,令刘邦大军不得其门而入,如此,八百里秦川就是大王您的了,大王,这可是王霸之基啊!”

“蒯彻!”彭越却是大怒道,“你是要置孤于不仁不义之境吗?汉王待孤情深义重,不仅封孤为梁王,还把故魏、故楚大量城池都封赏给于孤,这是何等高义?你却屡次三番挑唆于孤,你是想让孤身败名裂,遭受天下唾骂吗?你究竟是何居心?”

“大王!”蒯彻急道,“关中膏腴之地,八百里秦川,据之可成霸业,这是上天赏赐给你的礼物呀,你若不取,那就是违背了天意,违背了天意呀,大王,逆天行事,则将来必然要遭受天谴,大王三思,三思哪!”

“够了!”彭越大吼道,“汉王为诸王之首,孤又岂能背弃于他?”

说此一顿,彭越又道:“再说汉王仁义,天下皆知,各路诸侯全都唯他马首是瞻,你挑唆孤背弃于他,是不是希望天下诸侯联兵来讨伐于孤?”这话才是彭越的真心话,他不是不想得到关中,也不是不想当皇帝,而是他没胆子挑战刘邦。

蒯彻还想再劝,彭越却再不理会他,直接就转身走了。

蒯彻怅然若失,望着远处夜空下的敖仓城,不觉有些意志消沉。

原以为韩信能成大事,结果发现韩信除了会打仗,别的方面全都一塌糊涂,根本就是个竖子,后来又觉得彭越鹰视猿顾,颇有枭雄气度,可几个月接触下来,又发现彭越其实也是个外强中干的懦夫,他根本就没勇气去挑战刘邦。

蒯彻正怅然若失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回头看时,却是彭越帐下客卿田横,田横是齐王后裔,与两位兄长田儋、田荣先后自立为齐王,后为韩信部将灌婴所败,便带着八百旧部投奔了彭越,不过,彭越纯粹是个武夫,没眼光,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田横能给他带来什么,所以一直没有加以重用。

“先生好兴致。”田横缓步走到蒯彻身后,说道,“这么晚了还在这里看风景?”

“看风景?”蒯彻苦笑摇头,“在下现在连死的心都有了,哪里还有心情看风景?”

“是因为梁王不肯采纳先生的谏言么?”田横淡淡一笑,又道,“不瞒先生,在下投入梁王帐下要比先生早几个月,所以对梁王也多几分了解,梁王此人,就是个武夫,成不了大事的,先生若真想辅佐雄主成就一番大业,还是找汉王去吧。”

“汉王?”蒯彻苦笑摇头,他也知道刘邦是个能成大事的雄主,也想投奔刘邦来着,只可惜刘邦已有张良、陈平辅佐,他蒯彻就是去了,也不能得到重用,最多也就跟在张良、陈平身后当个小官吏,蒯彻心高气傲,又岂肯附骥人后?

田横见左右无人,又压低声音道:“先生若不愿投汉王,那就去投奔项庄吧!”

“项庄?”蒯彻哂然摇头道,“项羽都死了,项庄就几千残兵,又能成什么事?投入项庄帐下,早晚要被刘邦擒杀,还说什么建功立业。”说此一顿,蒯彻又反问道,“莫非先生觉得项庄能成事,打算前去投奔?”

田横连忙摇手道:“先生说笑了,在下可没这打算。”

蒯彻便又叹口气,望着远处的敖仓城不再说话了,只是心里却不免有些悲凉,张良、陈平有刘邦可以辅佐,范增虽然不幸,却也辅佐项羽灭了暴秦,可他蒯彻怎么就找不着一个值得辅佐的雄主呢?大丈夫生逢乱世,就该建一番功业,又岂能虚度光yīn?

可是,属于他蒯彻的雄主又在哪呢?

济北郡,高唐邑与辕邑之间的一座大镇甸里,五千楚军正在休整。

老规矩,镇甸里的居民已经全部被赶走了,所有的民房全成了营房。

前面不远便是河水(黄河)了,渡过河水便是赵地了,再往西便是巨鹿、邯郸,往北则便是南皮、蓟县,却是燕地了。

从梁地奔袭齐地,因为要隐匿形迹,所以必须昼伏夜出,行军速度就很慢,从梁地到临淄不足千里,却足足走了十天!不过离开临淄之后,却是再没必要隐匿形踪了,所以行军速度大大加快,两天便长驱三百里赶到了河水东岸。

不过,正如张良所说的,楚军跟汉军在情报支持上是极不对等的。

刘邦和张良可以通过齐韩赵梁四大诸侯的八百里加急,及时掌握战场态势,而项庄跟尉缭却只能依靠斥候骑兵,最多只能掌握方圆几十里的敌情,所以直到现在,项庄、尉缭都还不知道齐、赵、韩军其实都已经回师本国了。

要是知道赵军、韩军已经回师,楚军就根本用不着再去赵地、韩地了。

按照尉缭的整个计划,楚军现在就该执行最为重要的一步,直接寇击关中了!

只可惜项庄、尉缭没有千里眼,更没有顺风耳,他们不知道赵军、韩军已经回师,更不知道张良已经张开四正六奇、十面之网,就等着楚军往里钻了。

镇子里最大的那栋民宅现在已经成了项庄行辕,大堂之上,虞子期正向项庄禀报搜集船只的情形:“上将军,末将带兵洗劫了附近几十个村甸,总共抢到两百多艘大小渔船,现在已经全部集中到了镇外埠口,大军随时可以渡河。”

尉缭当下向项庄说道:“上将军,事不宜迟,渡河吧。”

庄点了点头,回头向公孙遂道,“传令,各军集结,逐次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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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危途

刘邦、英布、吴芮、藏荼四路联军进至濮阳便停了下来。

一来,再往前走,从关中、三川郡运来的粮草便很难及时解至军中了,再者,张良所设计的四正六奇十面之网,其中心位置差不多就是濮阳,刘邦大军坐镇濮阳,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齐赵韩梁四地的消息,然后就能迅速做出反应。

濮阳郡守府,四盏多枝灯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刘邦、张良、陈平三人正神情凝重地站在屏风前,屏风上悬挂着张良亲手绘制的齐赵梁韩地形图,在地图上,张良已经绘出了一条行军路线,从临淄出发,经博昌、狄县、历下直到高唐邑,这是张良根据各地急报绘制的。

张良指着这条行军线路对刘邦说道:“大王,根据各地快报,臣大致推断出了楚军这几天的行动路线,大约七天前,楚军奇袭临淄得手,然后一把火烧掉了临淄大城,城内几万间民房以及上千间商铺、货栈全部付之一炬。”

“这个项庄,竟然比项羽还狠?!”刘邦悚然道,“当年楚军洗劫关中,项羽都没有把咸阳烧掉呢。”说此一顿,刘邦又喟然叹息道,“不过,这把火一烧,齐地的民力、财力只怕是就要缩水不少了,唉,临淄的钱粮怕是指望不上了。”

“大王,损失的恐怕不仅仅只是钱粮。”陈平沉声道,“楚军在齐地烧杀掳掠,打的都是汉军的旗号,项庄冷酷无情,尉缭更是阴狠毒辣哪,臣很担心,现在齐地的黎民百姓对大王只怕是已经恨彻骨髓了!”

“啊?”刘邦大惊道,“这可怎么办?”

张良道:“这事的确麻烦,齐地百姓已经先入为主,现在我们就是四处张贴榜文,设法辟谣也来不及了,好在齐地的豪强世族大多能够明辨是非,他们是绝不会被楚军的小小伎俩所骗过的,所以,大王还是可以得到他们支持的。”

“这便好。”刘邦忙道,“只要有豪强世族支持就行。”

张良点点头,又道:“楚军在临淄休整了两日,然后便往北洗劫了博昌县,接着又洗劫了狄县,然后是历下县,这一路上,楚军并没有隐匿形迹,也没有去攻打城池,而只是大规模洗劫沿途的村庄镇甸,其用意不问可知,就是要败坏汉军在齐地的名声。”

刘邦的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想当年他跟项羽在荥阳一线相持不下,就曾经让彭越用这阴招对付项羽,并且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现在,项庄小儿却用同样的招数反过来对付他刘邦了,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顿了顿,张良又接着说道:“两天前,楚军洗劫了高唐邑跟辕邑附近的几十个村庄,抢走了几百艘渔船,渡过河水之后便失去了行踪!显然,楚军还想故伎重演,神不知鬼不觉悄悄摸到邯郸城下,再杀赵军一个措手不及。”

陈平道:“臣总结了一下,发现了楚军一个规律,他们总是先悄悄进军,趁人不备偷袭得手,然后再大张旗鼓、到处造势,一边杀人放火掳掠给养,一边蓄意破坏汉军形象,然后再隐匿形迹杀向下一个目标,梁地如此,齐地如此,赵地多半也还是如此。”

“哼。”张良轻哼一声,冷然道,“可一可再不可三,这次楚军若还想故伎重施,那可就打错算盘了!”说此一顿,张良又向刘邦道,“大王,现在可以飞骑传令,让周勃、王吸、梅鋗、傅宽、郦商、夏侯婴等六路精兵向邯郸合围了!”

早在三天前,周勃、王吸就各率两万精兵从白马津渡过河水进入了赵地。

几乎是同时,王吸、梅鋗的四万精兵也从顿丘渡过河水北上,郦商、夏侯婴的四万精兵现在也应该已经从冠邑渡过河水了。

“好!”刘邦当即扭头喝道,“立即派出飞骑,号令六军合击邯郸!”

“诺!”帐外亲兵轰然应诺,仅仅过了不到片刻功夫,十数骑快马便从濮阳汉军大营内飞驰而出,分六路奔着赵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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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刘邦号令六军,准备合击邯郸时,楚军已经悄无声息进至沙丘邑附近的密林里。

五千多楚军将士奔波了一整夜,吃过干粮之后就纷纷进入了梦乡,只有百余骑斥候骑兵散布在密林边缘,负责警戒。

说起来,楚军现在也有五百多匹战马,再加上从齐地、魏地抢来的七百多匹骡马,差不多也够组建一支骑兵了,但这仅仅只是美好的愿望而已,要想组建骑兵可没那么容易,除了要有足够的战马,还得有精于骑射的士兵。

项庄要的可不是一群骑马的步兵,他需要的是真正的骑兵!

当然,只要时间足够,项庄有足够的信心将这五千多人全部训练成优秀的骑兵,可惜的是,项庄现在根本没时间!所以,组建骑兵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说,项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组建一支小规模的斥候骑兵。

张良对楚军的弱点洞若观火,项庄和尉缭又岂能不知?

流窜作战的最大弱点就是不能及时掌握敌军的部署情况,所以,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陷入敌军的重围。

历史上,这样的战例很多。

石达开兵败大渡河,就是因为他没有清军的情报。

历史上最著名的流寇之王李自成,就被大明兵部尚书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之围给逼入了绝境,几千人缩在商洛山中进不得,退也不得,如果不是建奴大举入侵迫使明廷调走了边军主力,李自成当时就要饿死在商洛山中了。

只有红军例外,可红军之所以能够冲破国军的重重包围,最大的凭仗就是上海特科提供的源源不断的情报。

楚军同样没有情报支持,先前流窜魏地、齐地,之所以连战连捷,并且还取得了辉煌的战果,那是因为魏地、齐地守备空虚,现在刘邦大军已经回师,这次流窜赵地作战就绝不会再像前两次那样轻松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啊。

现在,项庄唯一能够依靠的便是一百多骑斥候骑兵!

项庄从五千多人里挑选了一百多名能骑善射的锐士,组建了斥候队,由先登营左司马公孙遂亲自兼任队率,项庄还给每名斥候配备了两匹好马,以备随时替换,为了保密,项庄并没有给斥候队配马镫,这玩意可是个大杀器,留着真正组建骑兵时再用。

这会,项庄、尉缭和武涉正围坐在草地上,对着地图讨论战术。

林子外面不远便是沙丘邑,从沙丘邑往南不到两百里便是邯郸了。

沙丘邑虽然不大,却是座历史名城,商纣王曾在这里建别宫,放养各种奇禽异兽,著名典故“酒池肉林”形容的便是沙丘苑台,战国时期,提倡胡服骑射使赵国跻身强国之林的赵武灵王最后就饿死在沙丘宫里,再后来,千古一帝秦始皇最后也病死在沙丘宫。

从沙丘邑往南,就开始进入赵地的核心区域了,这一片区域不仅城池众多,村庄镇甸更是多如牛毛,更兼阡陌纵横,坞堡林立,几乎就没有成片的森林了,而且赵地多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因此楚军过了沙丘邑之后就很难再隐匿形踪了。

偷袭邯郸城门不是问题,无论是乔妆胡人进城,还是假扮贩夫走卒进城,或者干脆派水性好的锐士从排水道口潜入,甚至多管齐下,都值得尝试,真正的难题是,五千大军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动到邯郸城外?

邯郸方圆几百里都是平原,人烟又密集,又没有森林,怎么隐匿形踪?五千楚军总不能从天上飞过去,或者从地下打个洞钻过去吧?可只要从地面上走,就必定会被人发现,一旦行踪提前暴露,偷袭也就变成强攻了。

三人已经商讨许久了,还是没什么好办法。

“实在不行,那就强攻吧。”项庄道,“既然是打仗,伤亡总是难免的!”

自从走出大别山以来,楚军还真没有打过什么大仗,偷袭敖仓只伤亡了几十个人,偷袭临淄算是遇到了一点抵抗,可也只伤亡了两百多人,不过这次强攻邯郸,伤亡只怕就不会小了,尤其是先登营五百死士,此战结束怕是剩不下几个了。

尉缭却摇了摇头,不无担忧地道:“上将军,老朽担心的却不是伤亡,而是刘邦会不会在邯郸设好口袋,等咱们往里钻?”

武涉凛然道:“军师,你是说刘邦已经识破了咱们的战略?”

尉缭摇头道:“刘邦不过是个市井无赖,又岂能识破老朽的战略?不过,刘邦身边的张良、陈平却都是不世出的智者,常言道,可一可再不可三,咱们已经连续偷袭魏地、齐地得手,再想偷袭赵地得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项庄不禁默然,对啊,怎么把这茬给忽略了?

尉缭的战略固然厉害,固然可以破掉刘邦席卷天下的大势,可刘邦帐下的张良、陈平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刘邦失势?

如果张良、陈平已经识破了尉缭的战略,那局面可就复杂了。

保守估计,九天前刘邦就该知道临淄被烧毁的消息了,有了这九天时间,足够刘邦做出充分的布置了,难不成,邯郸真的已成危途?###############################################################ps:感谢:蓝色沸点星、5420520、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sgqsdxs、七夜飞雨、1314亲切亲切、l黎颖、ztlxl兰特、飘流de鱼饵、二个人的阳光、星空的物语、爱无年限、残忍c、不看方圆、蓝色碎发、剑道始祖、爱哭的小紫、安静的温柔、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82章 赵地狼烟

武涉看看尉缭,又看看项庄,问道:“上将军,邯郸还去不去?”

项庄沉吟片刻,向尉缭道:“军师,要不不去邯郸了,直接奔袭壶关?”

尉缭摇了摇头,叹息道:“上将军,张良要真识破了老朽的战略,又岂会只在邯郸布下口袋?对于我军的下一步行动,他也肯定会预做布置的,壶关是天险,我军若能一举攻下则还好,如果攻不下,被韩赵两军困在壶关峡谷之内,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那怎么办?”武涉皱眉道,“邯郸不能去,壶关也不行,难道去燕地?”

项庄、尉缭同时苦笑摇头,楚军当然不能去燕地,燕地远离中原腹地,地广人稀,补给困难,到时怎么活下去都是个问题,而且燕地频临边塞,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匈奴胡骑,楚军要真是去了燕地,那可就是正中刘邦下怀了。

武涉顿了顿,又道:“要不,再杀回齐地?”

“绝对不行!”项庄断然道,“韩信多半已经回师齐地,这时候再杀回齐地,那不是老虎头上扑苍蝇,找死吗?”并非项庄妄自菲薄,韩信将兵之能,那是史所罕有的,就凭楚军这五千多残兵,对上韩信几十万大军,那绝对是有死无生。

尉缭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上将军,还是兵少啊。”

楚军还是兵少,如果兵多,如果有五万精兵,则完全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大张旗鼓猛攻邯郸,吸引刘邦及各路诸侯注意,另一路则直扑壶关,略韩地,再从河东直下关中,到了那时候,刘邦他再心有不甘,也只能仓促回师关中了。

刘邦一旦回到了关中,其席卷天下之势也就破去大半了。

尉缭说完,便与武涉同时望向了项庄,最后的主意肯定还是要项庄来拿的。

项庄默然,都到这时候了,自己还有退路吗?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那还不如勇往直前,没准还能从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来!邯郸尽可以不去,赵地尽可以不掠,壶关却不能不下,关中更是不能不去,没说的,拼了!

当下项庄喝道:“不去邯郸了,直接去壶关!”

说此一顿,项庄又道,“大军也不用隐匿形迹了,前面人口密集,就是想隐匿形迹也不可能了,那就索xìng明火执仗急行军,没准还能鱼目混珠,méng混过关!”

邺县东郊,周勃的两万精兵正沿着驰道向邯郸逶迤进发。

周勃大军一路北上,密布邺县境内的烽火台便纷纷点起狼烟,向邯郸示警。

邺县县令已经接到赵王密令,不管汉军还是楚军,只要发现有大军进入赵地,便一律点燃烽火示警,同时关闭所有城门,城中甲兵、民壮悉数登城,严加防范,赵军这么做既是为了不让楚军méng混过关,同时也是为了提防汉军趁机攻夺赵地城池。

说到底,张耳只承认自己是刘邦盟友,却不认为自己是刘邦的臣子。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员白袍小将催马来到汉将周勃身边,又以手中马鞭指着邺县低矮的城墙对周勃说道:“父亲引大军前来赵地助战,邺县县令不但不领情,居然还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简直就是好赖不分,不如孩儿带兵打了下来?”

“冠夫不许胡闹!”周勃轻声喝斥,语气里却充满了溺爱。

周冠夫是周勃独子(周亚夫此时尚未出世),不久前才刚来到周勃军中。

周冠夫今年刚满十七岁,长得面如冠玉,目似朗星,英气逼人,身高八尺五寸,膂力过人,能开七石硬弓,善使一对短戟,有万夫不当之勇!周勃给儿子起名冠夫,就是希望儿子能够勇冠万夫,不想长大了竟真的悍勇过人,由不得周勃不欢喜。

虽然遭了父亲喝斥,周冠夫却浑不在意,又道:“父亲,樊哙真是被项庄斩的?”

勃的脸sè立刻变得无比严肃,沉声道,“樊哙武勇不在项羽之下,却还是在战阵上被项庄给斩了,他日你在阵前遇到项庄,千万不要力敌,知道吗?”

“父亲,孩儿不惧项庄。”周冠夫扬了扬手中双铁戟,喝道,“孩儿手中这对铁戟,当斩尽天下豪杰,区区项庄,又何足道哉?”

“不许胡说!”周勃终于变了脸sè,厉声喝道,“你小小年纪,竟敢如此狂妄?!”

周冠夫见周勃真的动了怒,这才低头不说话了,不过心里却还是不服气,想着他日真要是在战场上遇到了项庄,非要阵前斩将不可!都说项庄现在是天下第一,要是斩了项庄,他周冠夫不就是新的天下第一了?

沙丘邑左,漳水之畔,五千楚军正向西急进!

为了尽可能地抢时间,项庄决定放弃昼伏夜行的行军方式,改在白天急行军,行军路线也不再走偏僻小道,而是沿着大路笔直行军,一百多骑斥候骑兵已经全部撒出去,一来查探敌情,二来驱赶前方道路上的行人,为大军行进扫清障碍。

然而,大军才刚刚渡过漳水,不可预料的情况就突然出现了!

项庄骑着乌骓马,正随着大队人马不紧不慢行进时,骑坐在他马鞍前的魏悦无央忽然手指前方叫嚷起来:“夫君你看,那好像是狼烟?”

“狼烟?!”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凛,急顺着魏悦无央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南边几里外有座小土台,一道醒目的浓烟已经从土台上冲霄而起,可不正是狼烟?

骑马跟在项庄身后的尉缭、武涉以及桓楚、季布、虞子期诸将也纷纷sè变。

“上将军,那边更远处,还有狼烟!”很快,又有亲兵手指更远处大叫起来。

其实,不用那亲兵提醒,项庄、尉缭等人也都已经看到了,狼烟示警,这绝对是狼烟示警!看来尉缭的担心已经成为事实,张良已经识破了他的战略,赵地已经有所防备,楚军再想乔妆汉军méng混过关,已经是不可能了!

又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公孙遂便带着十余骑从南边飞奔而回。

公孙遂的马鞍前赫然还摁着个赵军小卒,到了项庄马前,公孙遂才将那赵军小卒狠狠掼落在地,然后冲项庄作揖禀报道:“上将军,小人拔了南边的一座烽火台,斩首两人,还抓了个活口!”

赵军小卒翻身跪倒在地,连连叩头求饶:“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哪……”

项庄策马来到小卒跟前,沉声说道:“本将军问你话,你若如实回答则可活命,若有半句假话,立斩不赦!”

赵军小卒连声道:“小人一定如实回答。”

项庄指了指不远处被公孙遂拔掉的烽火台,问道:“这烽火台是什么时候建的?又是谁让你们建的?”

“这烽火台是五天前建的,是郡守大人下的令。”

赵军小卒说此一顿,又道:“小人还听说,不仅巨鹿郡建了许多烽火台,就是南边邯郸郡还有北边的恒山郡也建了很多烽火台,郡守大人明令,只要发现大队人马进入赵地,不论是燕军、齐军、汉军还是楚军,都要点起烽火。”

项庄轻轻颔首,又跟公孙遂使了个眼sè,公孙遂会意,当即翻身下马,又铿然拔出横刀架在了赵军小卒脖子上,厉声喝道:“小子,你敢撒谎?”

“啊,不不不不是,小人说的都是真的。”赵军小卒顿时吓得屁股尿流。

项庄再使了个眼sè,公孙遂顿时一脚踹在赵军小卒屁股上,骂道:“滚!”

赵军小卒如méng大赦,连滚带爬走了,项庄又扭头吩咐公孙遂道:“传令,全军加快行军速度,奔袭壶关!”尽管行踪已经暴lù,可项庄还是没有改变决定,还是那句话,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既便明知道这是条绝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邯郸,赵王宫邸。

赵王张耳回国就病倒了,而且病势迅速恶化,没两天就无法起chuáng了。

这会,张耳正召集国相贯高相以及世子张敖议事,就在片刻之前,南边、东南边燃起的烽火就已经传递到了邯郸,与此同时,邺县、魏县也相继谴飞骑来报,有四路汉军已经大举进入赵地,距离邯郸已经不到五十里了!

张耳早已经接到刘邦飞报,知道这是周勃、王吸、梅鋗、傅宽四路大军到了,剩下夏侯婴、郦商两路大军估计也快进入赵地了,只有项庄楚军残部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已经进入了赵地?

张耳有些不放心,问贯高道:“国相,各处关口应该都修好烽火台了吧?”

“大王放心,巨鹿、邯郸、恒山三郡二十余县,所有关口已经遍布烽火台,只要有大军进入赵地,不管是哪国军队,大王都会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这点自信贯高还是有的,这不仅仅是为了防备楚军,更是为了防备汉军,他又岂能掉以轻心?

贯高话音方落,就有内shì入内禀报道:“大王,北望台起狼烟了!”ps:有个事情说明一下,楚汉争霸时期,有两个韩信,一个就是齐王韩信,这是大家所熟知的,另一个是韩王韩信,这个大家可能就不太熟悉了,历史上,为免混淆,韩王韩信通常不叫韩信,而叫做韩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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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名将周勃

“北望台?”张耳沉声道,“那一定便是楚军了!”

说此一顿,张耳又吩咐贯高道:“国相,立即派出飞骑,将楚军的动向传达给周勃、王吸等各路汉军,包括楚军后续的动向,也要及时转呈给汉军,再号令各郡各县,守好城池都不要轻易出战,就让汉军去跟楚军打。”

“诺。”贯高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目送贯高离去,张耳的目光又落到了张敖身上。

张敖是张耳的嫡长子,今年已经三十岁了,早年陈胜、吴广在大泽乡发动暴乱时,张敖就开始跟着张耳南征北战了,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了,不过遗憾的是,张敖生性懦弱,缺乏魄力,因此张耳很担心在他死后,赵国会被别的诸侯国吞并。

张敖膝行上前,细心地替张耳拽了拽被褥,关切地道:“父王,今天好些没?”

张耳叹了口气,伸出干枯的手轻抚着张敖脸颊,说道:“儿哪,为父死后,你可千万要谨慎治国,小心当政哪,若有文事不决,可问国相贯高,武事不决,可问上将军赵午、次将军白宣,切记,切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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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县北郊,周勃大军正逶迤北上。

急促的马蹄声中,周冠夫飞马来到周勃马前,于马背上作揖禀报道:“父亲,赵王谴飞骑来报,沙丘邑附近发现了一支汉军,约五六千人!”

“五六千人?”周勃冷然道,“那定是楚军无疑了。”

周冠夫点点头,又道:“赵王信使还说,楚军并没有向邯郸进发,而是绕过大陆泽,径直奔信都县去了!”

“嗯?”周勃脸色微变,沉吟道,“楚军没去邯郸,而是往西去了信都?”

周冠夫自幼饱读兵书,当下说道:“父亲,楚军会不会想来个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周勃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不像,从信都往西便是太行山,再往南却是壶关……唔,楚军的目标应该是壶关!”

“壶关?”族弟周起皱眉道,“楚军真要奔着壶关去,咱们可追不上了。”

周冠夫没参加过垓下之战,当下不解地问道:“叔父,侄儿看过地图,我军到壶关的距离明明要比楚军近得多,为什么就追不上?”

周起急道:“侄儿你不知道,楚军跑得快哪!”

周勃也道:“楚军一昼夜能跑三百里,我军断然不及!”

说此一顿,周勃又吩咐周起道:“二弟,你率三千精兵,星夜赶赴壶关峡谷,记住,到了壶关峡谷之外,不可阻塞其谷道,只在谷口外结寨!”

“诺!”周起轰然应诺,当即点起五千精兵领命去了。

周勃想了想,又回头吩咐亲兵道:“再派出飞骑,给王吸、傅宽、郦商、夏侯婴、梅鋗等五位将军传讯,就说楚军很可能要去攻打壶关,建议他们往壶关方向合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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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楚军在滚滚狼烟中长驱四百多里赶到了壶关峡谷。

对于如影随行的烽火狼烟,项庄深感疼恨却又无可奈何,赵地的烽火预警系统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除了楚军刚被发现时的烽火曾经向南边传递,用来向邯郸示警之外,后来的烽火狼烟便只是追逐楚军,而不再进行传递了。

这两天来,楚军跑到哪里,烽火狼烟就会烧到哪里!

项庄也想过派兵把沿途的烽火台一一拔除掉,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赵国腹地人烟密集,豪强世族修筑的坞堡多如牛毛,而这些烽火台大多建在坞堡之上,这些坞堡虽然不算坚固,可一个个打过去,也是很费时间的,楚军耗不起!

项庄也想过在晚上四处点火,挠乱赵军视听,可是没用。

不管你在晚上跑多远,烧多少堆烽火,到了白天楚军还是要暴露行踪。

除非楚军能在一夜之间跑出赵地,或者只在晚上行军,白天则找个地方躲起来,否则就不可能甩掉赵军的烽火狼烟!问题是,楚军现在要与时间赛跑,又怎能躲藏起来?而且,在这平原上,也找不着五千大军的藏身之所。

各种尝试之后,项庄索性不再理会烽火狼烟,只管埋头行军!

不过,等楚军终于赶到壶关大峡谷外时,却发现数千汉军已经先到了,并且伐木挖壕结寨,在壶关峡谷的谷口外缘扎下了一座营盘。

尽管这支汉军没有阻住峡谷入口,可项庄却不敢贸然进谷。

谁知道谷中还有没有汉军的伏兵?一旦真有伏兵,贸然进谷就是自取灭亡了!

说到底,刘邦不可能只派几千兵马来截杀楚军,张良势必还有后手,说不定,十几万汉军正埋伏在谷中等着楚军往里钻呢!

“上将军,不太妙啊。”尉缭沉声道,“看来汉军早有防备了!”

“上将军,壶关还打不打啊?”武涉急道,“此地不宜久留,不打就赶紧撤吧!”

项庄顿时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之中,壶关究竟打,还是不打呢?打吧,必须首先灭掉谷口的这几千汉军,可问题是这几千汉军据山而守,而且早有防备,只怕会有一场恶战,一旦不能及时解决掉,而汉军援兵又很快赶到,那就危险了。

可要是不打吧,又怎么进入韩地?不进韩地又怎么可能进关中?不进关中,又怎么可能把刘邦老儿打回去?不把刘邦老儿打回关中,此前的种种努力岂不是全忙活了?这让项庄如何甘心,他如何能甘心?!

咬了咬牙,项庄终于下令撤退,全军原路返回!

老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将前来赵地围剿的汉军调动起来,楚军就仍有打破壶关,攻略关中的机会!既便是拼命,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也要讲究策略,绝不能直愣愣地往前,那不叫拼命,那叫送命。

不过这一次,项庄还真是中了周勃的疑兵之计!

事实上,壶关峡谷外就只有三千汉军,这三千汉军虽然也是汉军中的精锐,但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跟项庄的五千楚军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的,楚军若发起攻击,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其打垮,然后从容穿过峡谷,攻打壶关。

至于六路汉军,距离最近的周勃大军都还在五十里外呢!

可是没有办法,楚军终归没有情报支持,所以根本不知道全局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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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时分,周勃大军才终于赶到了壶关峡谷外,只见南方地平线上先是缓缓升起了一杆红色大旗,紧随红色大旗之后出现的,才是汹汹而进的汉军甲兵,那一片冷森森的长戟金戈直刺长空,冰冷肃杀的气息顿时在旷野上无尽弥漫!

半刻钟后,周勃大军缓缓进至壶关峡谷外,几乎是同时,山上的大营也打开了辕门,急促的马蹄声中,周起早已经带着五十骑亲兵飞驰下山。

先见了礼,周勃便问周起道:“二弟,楚军有没有过去?”

周起摇了摇头,昂然回答道:“大哥放心,楚军又缩回去了!”

“哈哈哈,好!”周勃当即大笑道,“项庄小儿,这下却是掉进网里了!”

“父亲,项庄不过如此!”周冠夫道,“现在楚军只顾仓皇逃窜,已经军心瓦解,斗志全失,孩儿只需五百骑轻兵,定斩项庄首级回来!”

“哼,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狂妄?!”周勃顿时皱紧眉头,冷然训斥周冠夫道,“项庄又岂像你说的那般不堪?别说区区五百轻骑,就是为父给你五千轻骑,你也未必能斩了项庄首级回来!”

周冠夫皱了皱眉,不高兴道:“父亲何必长他人志气?”

“为父是为你好,免得将来栽大跟头!”周勃说罢,又回头吩咐族弟周起道,“二弟,即刻点起五百轻骑,追上去给我咬住楚军,记住,你的任务只是咬住楚军,不令他们走脱,千万不要与他们交战,还有,逢林莫入,切记!”

“诺!”周起轰然应诺,点起五百轻骑去了。

周勃这才回头,语重心长地对周冠夫说道:“儿啊,大别山一战,项庄能以数千残兵逼退大王几十万大军,又岂是易与之辈?为父知道你勇力过人,可你能比项羽还勇?骁勇如项羽不也兵败垓下又自刎乌江?”

周冠夫不屑地道:“项羽不过就是一介匹夫。”

周勃摇头叹息道:“儿啊,项羽可不是匹夫,此人对于勇字诀的运用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同样一支军队,在别人麾下只能发挥出两成战力,可到了项羽麾下,却立刻就能发挥出十成战力,而这,就是项羽的过人之处!”

周冠夫霎时面露沉思之色,低声道:“父亲是说,项羽能以一人之怒,煽动全军之怒?还能以一人之气,激励三军之气?”

“对。”周勃点点头,又道,“不过现如今,却得再加上个项庄了,项庄也同样能够以个人之勇略,调动楚军之锐气,一群残兵败将,到了他麾下没几天就变成了精锐!儿哪,你还只十七岁,可千万不要小看天下英雄,更不要骄傲自满哪……”##########################################################################ps:感谢纯情小猪猪万赏,祝贺足下成为《楚汉争鼎》的护法!感谢:海溶百川、孤单雨夜漫步、碧血剑1、不看方圆、行止居士、爱无年限、厷孒冇毒、现在267、星空的物语、“未来”、蓝色沸点星、飘流de鱼饵、★逍遥浪漫★、龙舞天下指痴颠、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残忍c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84章 网中之鱼

夜色倥偬,星月黯淡。

五千楚军正在旷野上匆匆行军,尽管是身经百战、体能过人的锐士健儿,可在经历了连续两天两夜的行军之后,现在也是吃不消了,一个个全都汗出如浆,气喘如牛,两条腿更是像灌了铅般,都快走不动道了。

项庄正催马行进,公孙遂忽然打马跟了上来,凄声高喊道:“上将军,不好了,军师从马背上摔下来昏死过去了!”

“啊?!”项庄闻言大惊,急催马赶回中军。

项庄赶到时,武涉已经将尉缭扶了起来,魏悦正在给他喂水,这小娘倒是有些出乎项庄的预料,这么长时间的急行军下来,她居然还没有倒下,当然,这也是因为她有马骑,如果真让她跟着楚军将士一起徒步行军,只怕早就累趴下了。

喝了几口水,尉缭终于幽幽醒转,向项庄道:“上将军,老朽给您添累赘了。”

“军师言重了。”项庄摇了摇头,当即下令停止前进,全军休整,项庄一声令下,正在匆匆行进的楚军将士便纷纷瘫倒在地,一个个再不想起来了。

武涉扶着尉缭,愁眉苦脸地问道:“军师,这是到哪了?”

尉缭无力地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两天忽来忽回的跑,老朽也是分不清哪跟哪了,不过多半还在邯郸郡兜圈子。”

项庄一回头,正好看到不远处的坞堡上又燃起了一堆烽火,显然,守在坞堡上的赵军眼线已经发现了夜空下的楚军,便点燃烽火示警了,当下项庄吩咐公孙遂道:“去,带两百人拔了那坞堡,再绑几个活口过来!”

“诺!”公孙遂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不到两刻钟,公孙遂便带人拔了坞堡,又押着个战俘回来了。

一问才知道,楚军已经进入到邺县了,诸将顿时面面相觑,怎么跑邺县来了?

尉缭叹了口气,对项庄说道:“上将军,不知道你发现没有,这两天咱们遭遇的汉军至少有六路,可每路汉军都不急于厮杀,也没有紧追不舍的意思,只是派小股骑兵紧紧咬住咱们的行踪,只在咱们准备停下来休整时,汉军才会突然出现!”

“嗯,我也早有同感。”项庄沉声道,“刘邦老儿是想把咱们累死啊!”

尉缭摇了摇头,叹道:“上将军,咱们很可能已经落入汉军的罗网之中了,如果不能及时突围出去,那么最终就只能困死网中!”

尉缭话音方落,前方夜空下便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旋即一骑斥候骑兵飞奔而来,还隔着老远,那斥候骑兵便凄厉地长嚎起来:“上将军,东北方向发现大队汉军,至少万人!眼下距离我军已经不到三十里了……”

“该死的!”项庄咬牙切齿道,“又来了!”

“天哪,还让不让人活了?”武涉仰天哀叹。

已经两天两夜了,每次都是这样,楚军跑得半死刚想停下来歇会,汉军就立刻会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杀出来,楚军又接着跑,汉军也不会急着追,可是等到楚军跑远了停下来,又想歇一歇时,另一路汉军立刻又会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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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郡守府。

刘邦正跟张良、陈平对饮。

急促的脚步声中,帐下遏者随何已经拿着一封书简匆匆走进了郡守府大厅,又向着刘邦揖了一揖,急声禀道:“大王,赵地八百里加急!”

“哦?”刘邦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困住楚军了!”

当下陈平长身而起,从随何手中接过书简直接打了开来。

刘邦自然是识字的,却懒得去简,当下问道:“陈平,战报怎么说?”

陈平看完书简后顿时目露喜色,向刘邦拱手作揖道:“恭喜大王,子房兄的十面之网已经奏效,周勃将军在战报上说,楚军已经陷入重围之中,并且已经一昼夜没有休整,最多再过三天,楚军就将人困马乏,届时定可一举聚歼之!”

“哈哈哈,好!”刘邦大喜,当下举觞向张良道,“子房,且满饮此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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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饮酒作乐时,楚军却正面临着生死威胁。

项庄咬了咬牙,厉声大喝道,“吹号,全军开拔!”

霎那间,夜空下便响起了悠远绵长的号角声,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刚坐下歇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楚军将士便纷纷振作精神重新爬了起来,也就项庄这五千精锐,换成别的军队,哪怕是梁军大将刘寇的三千虎狼兵,意志力也没有这等坚毅!

看到尉缭气色灰败,项庄便让亲兵做了个担架,抬着他行军。

尉缭还想挣扎上马,却被公孙遂不由分说摁到了担架上,尉缭叹了口气,仰头向马背上的项庄说道:“上将军,这样下去不行!”

武涉也道:“再这样下去,我们非累死不可。”

“嗯。”项庄重重点头,沉声说道,“我知道!”

尉缭沉吟片刻,又向项庄道:“上将军,从现在起,我们不能再避着汉军走了!”

说此一顿,尉缭又道:“汉军有赵地烽火指引,而且又有往来飞骑传递消息,我军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掌握之中,我军无论往哪个方向转进,他们都能及时知道,所以,我们想从各路汉军之间的缝隙中穿出去,根本就不可能。”

项庄默默点头,这都是情报惹的祸,该死的情报!

尉缭喘了口气,又道:“我军想要扭转局面,就必须选定一个方向,勇往直前,前面不管有多少汉军堵截,都必须打垮他们,直到远离邯郸,远离这如影随形的烽火狼烟,否则的话,我军根本就不可能摆脱汉军追兵!”

项庄点了点头,沉声问道:“那么,该选哪个方向呢?”

尉缭略作沉思,便又说道:“既然这里已是邺县,那么一直往东就是洹水,如果老朽没有记错的话,顺洹水而下能走到一个名叫棘浦的小城,这个地方能够涉水过河,只要我军能够渡过洹水,就能暂时摆脱汉军的追击了。”

说此一顿,尉缭又道:“不过,在东进途中,东北边压过来的汉军肯定会拦截,甚至在棘浦,也可能有汉军驻防!如果情况果真是这样,而我军又不能及时打垮棘浦守军,那么四周的各路汉军就会闻风而至,我军就很可能是……”

武涉和桓楚、季布、萧开、虞子期诸将的神情顿时变得无比凝重,尉缭后半截话虽然没说出来,可意思却是谁都知道,如果棘浦真有汉军把守,而楚军又不能及时突破的话,那么各路汉军就会闻风而至,楚军就很可能全军覆灭。

倏忽之间,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焦到了项羽身上。

是否向东,关乎楚军的生死存亡,这个决定当然只能由项庄来做!

项庄却没有任何的犹豫,当机立断道:“传令,全军掉头向东,去棘蒲!”前方究竟是万丈深渊还是刀山火海,那都无所谓,大不了就跟刘邦老儿拼了,只有优柔寡断,那才是为将者大忌,至少项庄是绝不会在这种时候犹豫不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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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郡,邺县东北。

横山国大将梅鋗的两万精兵正逶迤西进,楚军斥候发现的就是梅鋗大军。

梅鋗也是一员名将,项羽灭秦后分封天下,除了十八诸侯王,以下的将领最多也只封了万户侯,只有梅鋗因为战功卓著被封了十万户侯!

不过,既便是梅鋗,也不得不佩服张良的智谋!

汉王刘邦夸张良运筹帷幄之中,却能决胜千里之外,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白面书生坐在濮阳动动嘴皮子,鼓捣出个什么四正六奇、十面之网,梅鋗原以为就是个笑话,不想却真的把项庄小儿的几千残部给逼入了绝境!

项庄有多凶残,梅鋗可是相当清楚的。

大别山之战,梅鋗虽说没跟项庄交过手,可项庄仅凭三千残兵就连续杀透三路汉军,然后直捣汉邦大营,差点就把刘邦一刀给砍了,这仗打得梅鋗都不太敢相信,项庄能把刘邦吓得不敢在山里呆,又岂是易与之辈?

可是现在,项庄残部却真变成网中之鱼了。

周勃、王吸、傅宽、梅鋗、郦商、夏侯婴六路大军已经完全张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项庄的楚军残部给裹了起来,由于烽火狼烟遍布赵地,因而汉军能够及时掌握楚军动向,所以无论楚军往哪个方向转进,汉军的包围网也都能及时跟着移动。

当楚军停下来试图歇息时,则立刻就会有一路汉军直捣网中,逼迫其继续转进。

梅鋗相信,最多再过两天,楚军就会精疲力竭了,到那时候,六路精军十二万大军再四面合围,楚军再是骁勇善战,也必败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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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急进

倏忽之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传了回来。

很快,一骑斥候便从夜幕中冲出,飞马到了梅鋗跟前才狠狠一勒马缰止住了冲势,马背上的骑兵遂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道:“将军,楚军突然掉头,向着东边来了!”

“哦?楚军往东来了?”梅鋗闻言不禁愣了下,楚军竟然奔着东边来了?那不是离自己的大军越来越近了吗?楚军就不怕跟自己的大军正面相遇?还是说,项庄小儿根本就没把自己的两万精兵放在眼里?

不对啊,楚军的举动有些反常啊。

梅鋗当即翻身下马,又回头喝道:“地图!”

早有亲兵跟着下马,将随军携带的地图在梅鋗面前的草地上摊开,又有亲兵打起了十几枝松明火把,将方圆几十步都照得亮如白昼,梅鋗俯下身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地图,很快,他就从地图上发现了蹊跷之处。

部将司寇离道:“将军,有什么不妥吗?”

“这里。”梅鋗拍了拍地图,蹙眉说道,“楚军既便打垮我军也突不出去,因为再往东不到百里就是洹水,洹水既宽且深,根本没办法涉水过河,如果搜集船只渡河,则时间上又来不及,因为等楚军搜集船只之时,我六路大军早就杀到了。”

“对啊,项庄小儿急糊涂了,他这不是自己往死路上闯么?”

“就是,先不说我两万大军就挡在楚军前面,就算闯了过去,他们又能怎样?”

“是啊,其实现在我军的包围网还是存在空隙的,只可惜楚军不知我军虚实,又缺乏及时准确的情报,所以始终突不出去,可楚军如果真的沿着洹水东进,那我六路大军就只需要围堵楚军左侧,这样一来,可就再不会出现空隙了,楚军也就必死无疑了。”

一众部将纷纷附和,梅鋗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项庄又岂是这么容易对付的?

何况,尉缭可是楚军军师,这老家伙以前可是当过大秦太尉的,而且还曾经替秦始皇一手制订了扫灭六国的宏大战略,他对赵地的地形应该是相当熟悉的,所以,楚军又怎么可能犯这么个低级错误?不对,其中必定有古怪!

梅鋗沉吟片刻,又吩咐部将司寇离道:“去,找几个村夫来!”

司寇离领命而去,过不了不到顿饭功夫,便带着一老一小两个村民来到了梅鋗跟前,那老头对梅鋗明显怀有畏惧之色,当下将幼童护在了身后,梅鋗耐着性子,问道:“老人家不用害怕,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有事问你。”

老头战战兢兢地道:“将军尽管问,小老儿一定照实回答。”

梅鋗点点头,问道:“从这往东不到百里便洹水,洹水你知道吧?”

“知道。”老头忙道,“小老儿年轻时常去洹水贩鱼,洹水的鲤鱼可鲜嘞。”

“很好。”梅鋗点点头,又道,“洹水有没有水浅的地方,可供大军涉水而过?”

“有的。”老头不假思索地道,“洹水虽然宽,其实不深,在棘浦附近尤其浅,最深处也不过五尺多,大军完全可以涉水而过。”

“果然如此!”梅鋗击节道,“尉缭老儿,好精的算计!”

说完,梅鋗又挥手示意亲兵把祖孙俩带走,然后喝道:“司寇离!”

前军校尉司寇离猛然踏前两步,双手抱拳,昂然应道:“末将在!”

梅鋗杀气腾腾地道:“率本部四千精兵,立即奔赴棘浦,然后给本将军守在那里,在其余各路大军还没有赶到之前,绝不能放一个楚兵过去,否则唯你是问!”

“诺!”司寇离轰然应诺,当即点起四千精兵走了,梅鋗又转头吩咐亲兵队率道:“立即派出飞骑,通知周勃、王吸、傅宽、郦商、夏侯婴等五位将军,就说楚军很可能要从棘浦渡洹水东逃,让他们立即往棘浦方向合围!”

“诺!”亲兵队率轰然应诺,也回头分派令骑去了。

梅鋗又道:“其余诸将,各率本部人马,随本将军南下截击楚军!”

十几名校尉、司马同声应诺,又纷纷点起本部人马,跟着梅鋗转道向南,准备截杀正星夜东进的楚军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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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下,五千楚军正顺着大路往东急进。

所有的将士都已经汗出如浆,气喘如牛,可项庄却还在一个劲地催促他们。

“加快速度,继续加快速度,不能慢下来,更不能停下来,将士们,大楚的儿郎们,咬紧牙关,坚持住!”

“是男人,就给老子挺住!”

“咱们死都不怕,还会怕累吗?”

“想想吃的喝的,几百里路唆的就过去了!”

“老子答应你们,到了棘浦,一定给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都他娘的听清楚了,现在累点辛苦点,到时候就能少死许多人!”

“兔崽子们,把你们侍弄娘们的劲儿都给老子使出来,加快速度,继续加快速度,抢在汉军的前面冲过前面那条小河,快,快呀……”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薄薄的晨曦中,前方静静地横着一条小河。

小河不宽也不会深,大军完全可以涉水而过,不过问题是,北边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汉军旌旗,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数以万计的汉军甲兵从旌旗后面掩杀而出,就像是无穷无尽的蚁群,沿着阡陌原野席卷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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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边阡陌原野上,梅鋗的万余大军正蜂拥南下。

眼看楚军就要越过前面不远处的那条小河,梅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早在淮南时他就听说过,楚军能在一夜之间逃出三百多里,梅鋗原本还不信,可是今天,他却信了,这些楚军余孽长途奔跑的耐力还真是无人可及!

这一刻,梅鋗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按照此前双方的距离以及方位来估计,自己万余大军只不过跑了二十几里,可楚军却至少已经跑出五十多里了,如果自己大军再晚片刻,那么就要落到楚军的屁股后头吃灰了!

“梅殷听令!”梅鋗情急之下,扭头大吼。

中军校尉梅殷拍马上前,厉声应诺道:“末将在此!”

梅鋗一边控马飞奔,一边大吼道:“率五百轻骑,冲上去,缠住楚军!”

濮阳分兵前,刘邦就给六路精兵都配了五百轻骑,这五百轻骑除了担当飞骑,用来互相之间传递消息外,另一个用处就是在要紧关头缠住楚军。

梅殷轰然应诺,很快就点起五百轻骑离开大队,蜂拥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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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项庄咬了咬牙,扭头大吼道,“公孙遂!”

公孙遂急催马上前,拱手作揖厉声应道:“末将在!”

项庄用力一指北方席卷而来的数百汉军轻骑,怒吼道:“率斥候队,挡住他们!”

“诺!”公孙遂轰然应诺,旋即又回头冲身后随行的百余骑斥候骑兵大喝道,“斥候队的儿郎们,跟老子上!”

“走走走,跟他们拼了!”

“这些汉骑就交给咱们了!”

“有我们在,谁也别想过去,休想!”

百余斥候骑兵顿时嗷嗷叫嚣起来,一个个控马脱离了大队,又挥舞着标枪,跟着公孙遂迎向了北边蜂拥而下的汉军轻骑。

标枪是项庄特意给斥候骑兵配的,专门用来对付汉军骑兵。

因为此时的骑兵还没有配备马镫,所以,除了膂力过人的武将可以凭借过人的腿力挟住马腹进行骑射外,普通骑兵是很难在马背上挽弓放箭的,不过投掷标枪却只需要单手,所以普通骑兵也完全可以做到。

两军对进,距离迅速接近。

“嗷……哈!”公孙遂倒提着横刀,陡然仰天长嚎。

霎那之间,身后汹汹跟进的百余骑兵便向两翼缓缓展开,不到片刻功夫,百余骑兵便摆成了正宽百余丈的一字长蛇阵。

北方地平线上,汉将梅殷一挥手,五百汉骑也向着两翼缓缓展开,针锋相对地摆开了宽逾百丈的骑兵队列,不过楚军只有一列,汉军却足有前后五列!望着楚军单薄的骑阵,梅殷嘴角霎时绽起了一抹无比狰狞的杀机。

公孙遂一骑当先,催马飞奔,脚下的大地正如潮水般往后倒退。

倏忽之间,公孙遂已经高高擎起手中的横刀,冷森森的刀锋迎着初升的朝阳,霎发反射出一抹耀眼的寒芒,下一刻,公孙遂又将手中横刀往前用力一引,百余楚骑便同时拧身,又向后奋力扬起右臂,一枝枝冰冷的标枪已然蓄势待发。

“杀!”伴随着一声炸雷般的大喝,公孙遂高扬的横刀陡然斩落,百余楚骑便同时向着前方奋力掷出了手中的标枪,一百多枝锋利的标枪霎时便划破了虚空,又挟带着刺耳的尖啸射向了对面汹汹而进的汉军骑兵。###################################################################ps:感谢“レオンハルト”万赏,祝贺足下成为《楚汉争鼎》的舵主。感谢:avdfgdsf4d、龙舞天下指痴颠、碧血剑1、飘流de鱼饵、天才小月、书友091212205308029、撒便看看、hs85242059、★逍遥浪漫★、liutq、爱无年限、身在红尘中、楚汉争鼎、星空的物语、残忍c、剑道始祖、变形精肛、孤单雨夜漫步、爱哭的小紫、jjztcf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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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横刀立马

看女生去书 客 居 “嗖嗖嗖……”

刺耳的破空声中,一百多枝标枪已经当空攒落。

“这是……”正控马飞奔的梅殷顿时心头一凛,间不容发间,梅殷微微偏头,一枝标枪便已经贴着他的脸颊滑了过去,遂即脸上血光崩溅,标枪枪尖上的锋利倒钩一下就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漕!

下一刻,连续不断的哀嚎声便从身后猛然响起。

梅殷急回头看时,只见身后汹汹跟进的汉军骑阵已然是一片人仰马翻了,至少有三四十骑骑兵已经翻倒在地,这其中,绝大部份骑兵都被楚军掷来的标枪刺了个对穿,跟在梅殷身后的那骑更是连人带马被刺了个对穿!

看到这一幕,梅殷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楚军这飞矛,竟如此凶残?!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梅殷却不知道,这些标枪虽然重不过八斤,枪尖却是又尖又长,极为锋利,汉军骑兵身上披的不过是薄薄的皮甲,又如何抵挡得住?再加上双方骑兵又是相对冲锋,标枪的杀伤力更是成倍增加,又岂止是凶残俩字可以形容?!

不过,标枪的杀伤力再大,投掷距离也是极为有限的。

基本上,在掷出一枝标枪之后,楚军就再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嗷……”公孙遂再次扬刀怒吼,百余楚骑便纷纷擎出了长剑,嗷嗷叫着杀向了对面汹涌而来的汉军骑兵。

霎那之间,两军骑兵理已经迎面相撞。

“死!”公孙遂大喝一声,手中横刀猛然斩向对面飞奔而来的汉将。

汉将梅殷又岂肯示弱,当下暴吼一声举剑格挡,电光石火之间,刀剑已然相交,只听得锵的一声炸响,梅殷的双刃重剑顿时拦腰而折,公孙遂一刀斩断梅殷重剑,刀势未竭又斜着向前斩过,竟然将梅殷的整条右臂生生切了下来。

“呃啊……”梅殷顿时惨叫一声,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公孙遂一刀斩下梅殷右臂,又催马扬刀,狂暴地杀入了汉军阵中。

一骑汉骑拍马挥剑,向公孙遂呼啸而来,间不容发之间,公孙遂一刀斜斜撩出,遂即两马交错而过,那汉骑一直往前冲出了十几步,才惨叫着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就在刚才错身而过的刹那间,公孙遂的横刀就已经将他的右肋整个切了开来。

骑兵对决,生死往往只在转瞬之间,只片刻功夫,两支骑兵便已交错而过,如潮如涌的马蹄声中,两支骑兵一直冲出去上百步远才勒马回头,只见双方对决的战阵上,已经躺下了上百人骑,其中一多半只是重伤未死,正躺在血泊中哀嚎呻吟。

公孙遂环顾左右,斥候队百余骑兵已经只剩不到五十骑了!

不过,对面的汉军骑兵也没有讨到半点便宜,算上被标枪射杀的,汉军骑兵至少伤亡了一百多骑,这几乎是楚军骑兵的两倍!

尤其是,对面的汉军骑将也被他斩掉了一只胳膊!

公孙遂深深地吸了口冷气,又缓缓扬起了滴血的横刀。

公孙遂身后,不到五十楚骑再次绰剑回鞘,再次擎起了标枪。

“嗷……哈!”公孙遂引刀长嚎,五十楚骑纷纷勒马上前,再次摆开了横阵。

公孙遂很清楚,这一轮冲锋很可就是这支斥候骑兵的最后征途了,包括他自己,也很可能在这个回合的交锋中阵亡,但他绝无半点退缩,因为,连他的命都是上将军救的!只要是上将军下令,水里火里,刀山火海,他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公孙遂催马扬刀正要再次冲锋,身后却陡然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

猛然回头,只见五千楚军已经抢在汉军之前越过了那条浅浅的小河,小河边上,项庄横刀立马,亲自吹响了号角!这是撤兵的号角!

公孙遂当即勒转马头,仰天长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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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终究还是慢了半步,当梅鋗挥军杀到时,楚军已经越过小河冲上了对岸的驰道,不到半盏茶功夫,数千楚军便已经跑出了数里开外,空旷的驰道上只有滚滚烟尘渐扬渐起,楚军将士的身影却是逐渐看不清了。

梅鋗命令部将继续追赶,自己却催马来到了刚才骑兵对决的战场上。

断了一臂的梅殷挣扎着来到梅鋗面前,惨然道:“将军,末将惭愧。”

梅鋗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然后翻身下马,从地上捡起了一支楚军掷出却未能命中目标的标枪,只见那长长细细的枪头依然锋利异常,只是中间已然弯曲,不将它重新弄直,已然是没法再使用了,显然,这是为了防止被敌人捡起回掷。

霎那间,梅鋗的眼睛便眯了起来,好兵器,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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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楚军终于长驱百余里赶到了棘蒲邑。

棘蒲小邑并没有城墙,只在外围圈了一圈栅栏,用来抵挡野兽侵袭。

不过,最让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支足有几千人的汉军已经抢先一步,守住了棘蒲水浅处,楚军要想涉水过河,就必须首先击破这支汉军!可问题是,楚军又饿又乏,刚刚还经历了百余里的长途急行军,哪里还有再战之力?

现在,楚军急需休息进食,可对面的汉军会给他们进食的机会吗?

项庄轻轻催动乌骓马,缓缓来到了楚军阵前,尽管左肩上的旧伤还没有好利索,可是今天,现在,他项庄却不能不出马了,这是因为,只有他项庄才能镇得住对面的汉军,只有他项庄,才可能替楚军赢得宝贵的喘息之机!

倏忽之间,项庄缓缓抽出了加长版横刀。

“上将军!”桓楚还以为项庄要强行下令攻击,顿时大为着急道,“将士们又饿又乏,实在是无力再战了!”

项庄轻轻颔首,遂即喝道:“传令,各军就地休整,抓紧时间进食!”

“啊?这……”桓楚、季布、萧开、虞子期诸将闻言顿时面面相觑,楚军就在这里休整进食?就在对面汉军的眼皮底下?这也太不把人家放在眼里了吧?对面汉军虽说也只有几千人,可从铠甲兵器上看,终究也是一支精锐啊!

“这是军令!”项庄却冷冷地道,“诸军立即执行!”

“诺!”诸将轰然应诺,遂即安排各自部曲休整进食去了。

项庄却轻轻催动乌骓马,单人独骑来到了棘蒲邑前,直到相距不足一箭之遥,项庄才勒马止步,横刀厉声大喝道:“大楚上将军项庄在此,谁敢上前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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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名,树的影,一声项庄在此,汉军阵中顿时一片哗然。

守在前排的汉军甲士更是一下骚动了起来,汉军主将司寇离连声喝斥,才堪堪稳住了汉军的阵脚,再环顾左右几个司马、军侯,却没一个敢正视他的眼神,显然,这些个司马、军侯就没一个有胆子上前与项庄单挑。

老实说,司寇离自己也没这个胆子。

项庄是什么人?那可是斩杀了樊哙的狠人!

樊哙被斩首的场面,可是有不少人看到了,那项庄简直就是个杀神啊!

汉将樊哙有多厉害,司寇离可是相当清楚的,连号称天下第二号猛将的樊哙都不是项庄的对手,他司寇离就更不济了!

项庄的凶名就像一片巨大的阴影,霎时笼罩了整个天空,司寇离和许多汉军将士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原本和煦的微风也突然变得阴冷刺骨了起来,至于楚军就在几里外就食休整的事情,则根本就被汉军给忽视了。

一箭之遥外,项庄横刀立马,再次大喝道:“项庄在此,谁敢上前受死?!”

几乎是同时,项庄胯下的乌骓马也昂首发出了一声嘹亮至极的长嘶,马嘶人沸,霎时形成了一道犹如实质的声波,呼啸碾过了汉军阵形,严阵以待的汉军顿时间纷纷后退,司寇离和几个司马、军侯胯下的坐骑也不安地骚动了起来。

乌骓马乃是马中王者,这一声长嘶,却饱含着王者的震怒、恐吓!

一个假司马终于恼羞成怒,向司寇离道:“将军,项庄小儿实在是太嚣张了,小人愿率本部五百精兵,上前击杀项庄!”这假司马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知道单挑绝不是对手,所以就想仗着人多将项庄群殴致死。

另一个军司马也道:“是啊将军,还有对面的楚军,简直太嚣张了,两军只隔不到两箭地,他们竟然就敢卸甲休整,还进食?他们眼里还有没有咱们?没说的,挥兵掩杀吧,项庄小儿再骁勇善战,他一个人还能挡住咱们四千精兵?!”

“不行!”司寇离却是断然拒绝,梅鋗交给他的军令是守住棘蒲水浅处,在其余几路大军赶到之前,绝不能让一个楚兵涉水过河!项庄嚣张又如何?楚军张狂又怎样?只要等到六路大军杀到,项庄和楚军顷刻间就会化成齑粉。

更何况,谁知道对面的楚军是不是在使诈?

万一汉军贸然出击却又落入了楚军的算计,这个责任谁来担?

“都听好了!”司寇离环顾身后几个司马、军侯,大喝道,“没有本将军允许,谁也不准擅自出击,违令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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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陷阵武卒

大路上,万余汉军正向东匆匆开进。

五十多里的急行军下来,汉军将士明显已经体力不支,行军队列也拉开了,体力好身体健壮的将士已经跑到了十几里外,可体力差身体瘦弱的将士却还远远地落在后面,梅鋗催马行走在行军队列的中间,脸上尽是焦虑。

这可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今天之前,梅鋗对所谓的强行军还缺乏认识,因为以前从未经历过。

可是今天,梅鋗却有了极其深刻的认知,强行军还真是残酷到让人无法想象啊!

更让人无法想象的,是汉军跟楚军在体力上的巨大差距,楚军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整过了,可他们的行军速度还是让汉军难以企及,从天亮时分到现在,汉军才跑了五十多里,可楚军却很可能已经跑到百里外的棘蒲了!

梅鋗看到了楚军让人瞠目结舌的强行军能力,却不知道楚军是怎么熬过来的,自从野马原死里逃生以来,楚军就一直在逃亡、厮杀、再逃亡、再厮杀、再逃亡……在残酷的逃亡和连续的厮杀之中,体弱者、意志力不够坚定的,全都被淘汰掉了!

现在剩下的五千楚军,那可是健儿中的健儿,精锐中的精锐!

梅鋗两万汉军想跟五千楚军比拼脚力,那可真叫不自量力了,梅鋗的十几个部将还在拼命催促各自的部曲,不过根本没用。

梅鋗也知道,麾下的将士已经尽力了,他们的确已经尽力了。

梅鋗现在最担心的是,司寇离能否守得住棘蒲?一旦司寇离守不住棘蒲,让楚军在六路大军合围之前越过了洹水,那就要多费不少手脚了,因为洹水东岸人烟稀少,烽火预警就不可能再像赵国腹地那样及时准确了。

棘蒲,经过半个时辰的休整,楚军终于缓过劲来了。

当然,仅仅半个时辰的休整,是不可能让楚军完全恢复体力的,但是至少,楚军已经有一战之力了!

“呜呜呜……”

集结的号角终于吹响。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静坐休息的楚军将士纷纷起身,怒锋营的弓箭手开始整理箭囊里的羽箭,陷阵营的辅助轻兵则忙着替重甲武卒披甲,先登营的轻兵死士最悠闲,他们仍然坐在地上,今天攻打棘蒲邑,没他们什么事。

“陷阵营,重甲左部右曲,列队集结!”

“怒锋营,各部各曲上前,检查弓箭!”

“前军左部,都给老子起来,列队了!”

此起彼伏的喝斥声中,五千楚军很快就列成了严谨的攻击阵形。

“嗷……”荆迁将头盔扣在头上,然后一声长嚎,又高高扬起了横刀。

霎那之间,五百重甲武卒便拔刀出鞘,原本搁于地上的大盾也被提了起来,荆迁再以横刀往前方一引,五百武卒便踩着整齐的步点,喊着“吼、吼、吼、吼”的口号,就像一堵冰冷厚重的铁墙,跟着荆迁,向着棘蒲邑滚滚碾压了过来。

棘蒲邑内,列队而立的汉军顿时起了一阵轻微的sāo动。

显然,这五百名身披铁甲、手执环刀大盾的楚兵给汉军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这些汉兵从未见过阵容如此整齐、yīn冷、森严的重甲步兵,楚军的重甲步兵虽然只有几百人,却个个身材健壮高大,厚重的铁甲几乎包裹了全身上下,甚至脸上都罩了面甲,只有眼部留下了两个黝黑的窟窿,显得格外yīn森,格外狰狞!

也许,只有传说中的大魏重甲武卒才有这样的声势吧?

荆迁一夫当先,直到距离棘蒲邑不足百步之遥时,才堪堪止步。

下一刻,荆迁再次扬起横刀,又斜斜落下,然后仰天长嚎:“嗷……哈!”

在荆迁嘹亮jī昂的号子声中,五百重甲武卒同时停下脚步,然后将手中的大盾往地上重重一顿,顿时便在河原上结成了前后五堵坚实的盾墙。

几乎是同时,怒锋校尉高初已经横刀出鞘,仰天长号:“怒锋营,出击!”

一声令下,怒锋营五百弓箭手便跟着高初,提弓携箭,一溜小跑,来到了陷阵武卒的盾墙后面,遂即又将箭囊里的羽箭纷纷抽出,插在了右脚边的草地上。

“准备……”高初转身面对棘邑,冷森森的横刀已经高高扬起。

五百长弓手便纷纷扬起手中长弓,又从地上拔了一枝狼牙羽箭扣于弦上,然后在一片嘎吱嘎吱声中挽开了弓弦,那一片冷森森的箭锋已经对准了前方虚空,在高初近乎残酷的训练以及敲打下,五百长弓手终于勉强成军。

“放箭!”高初手中横刀悠然斩落。

五百长弓手几乎是同时松开了弓弦,霎那间,五百枝狼牙箭便已经带着冷冽的尖啸掠空而起,又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的抛物线,最终交织成一片密集的箭雨,向着棘蒲邑内列队而立的四千汉军兜头攒落下来。

棘蒲邑内,司寇离扬戟大吼:“竖盾,赶紧竖盾……”

四千汉军大多都是剑盾兵,当下纷纷竖起了大盾,司寇离也扬起大剑全力挥舞,将射向自己的箭矢纷纷拨开,不过,仍有不少箭矢透过盾牌间的缝隙射中了目标,霎那间,汉军阵中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哀嚎声。

不片刻,怒锋长弓手便射完了全部十枝羽箭,遂即转身后撤。

怒锋营终究兵少,这点强度的打击自然不可能真正重创汉军,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挫伤汉军的锐气,给陷阵营的后续攻击减轻点压力。

陷阵校尉荆迁再次扬起了横刀,仰天咆哮:“陷阵营……前进!”

“吼!吼!吼!”五百重甲武卒纷纷提起大盾,一边以环首刀拍打着盾牌表面,一边应和着荆迁,仰天大声咆哮,霎那之间,五百重甲武卒便汇聚成前后五堵厚重的铁墙,以无可阻挡之势,向着百步开外的棘蒲邑滚滚碾压了过来。

五百名长戟武卒,还有一千名辅助轻兵也迅速跟了上来。

“陷阵营……攻击队形!”荆迁横刀一引,再次仰天咆哮。

正滚滚向前的陷阵营遂即变阵,五百名长戟武卒从重甲武卒闪开的空隙中迅速上前,整个攻击队形就变成了一队重甲武卒,一队长戟武卒,再一队重甲武卒,再一队长戟武卒,五百枝锋利长戟越过大盾,斜斜向前,汇集成了一片冰冷的死亡之林。

一千名辅助轻兵也分成了两股,五百轻兵扛着一捆标枪,另外五百轻兵则跟在陷阵武卒身后汹汹而进,开始投掷前的热身。

“嗷……”荆迁高扬着横刀,再次仰天咆哮。

“吼!”

“吼!”

“吼!”

一千武卒狼嚎响应,汹汹跟进。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两军相距越来越近……

终于,两军相距已经不足五十步,前排的重甲武卒甚至已经可以看到对面汉兵脸上那惊恐的表情,还有他们粗重而又急促的喘息声,霎那间,每个重甲武卒的嘴角便绽起了无比狰狞的杀机,兔崽子们,准备受死吧!

倏忽之间,荆迁再次仰天咆哮:“陷阵营,攻……”

再下一刻,荆迁早已双手持刀,甩开大步冲向了对面的汉军大将。

“杀杀杀杀……”陷阵武卒纷纷加快脚步,开始了潮水般的冲锋。

“杀杀杀杀……”武卒身后,五百轻兵也开始了投掷标枪前的助跑。

数百步外,项庄横刀立马,默默观战。

花巨大代价组建的陷阵营,今天终于要lù出它的峥嵘了!

陷阵既出,谁与争锋?!对面不管是谁,尽情地战栗吧,颤抖吧,你们将永远不会忘记今天这一战,大楚陷阵营的锋锐将成为你们挥之不去的梦靥!

荆迁一夫当先,大步如飞!

大地正如潮水般从脚下倒退,前方汉军则在迅速接近。

倏忽之间,荆迁的瞳孔里已经跳出了对面汉军大将的影子,下一刻,汉军大将的影子又迅速幻化成了两团幽幽燃烧的烈焰,灼热的战意霎时充满了荆迁的xiōng膛,这一刻,既便是面对百万大军,荆迁亦是无所畏惧!

倏忽之间,两军相距已经不足十步。

“杀!”荆迁猛然扬起横刀,往前狠狠一引。

霎那间,已经完成最后助跑的五百名辅助轻兵便纷纷掷出了手中的标枪,足足五百枝标枪霎时掠空而起,又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冰冷的抛物线,遂即挟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对面严阵以待的汉军兜头攒落下来。

“这是……飞矛?!”司寇离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

下一刻,司寇离遂即无比凄厉地咆哮起来:“竖盾,赶紧竖盾!”

话音刚落,那一bō密集的“飞矛”便已经恶狠狠地攒落了下来,汉军尽管已经竖起了包铁的圆盾,却仍然无法阻挡“飞矛”的锋刃,只片刻功夫,数以百计的汉军士卒就已经被飞矛给射穿,惨叫着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等汉军喘口气,楚军重甲的盾墙便恶狠狠地撞上了汉军兵阵,前排汉军顿时被撞得东倒西歪、阵脚大乱,几乎是同时,一排冷森森的长戟已经从盾墙后面突然刺出,拥挤在盾墙前面的汉军兵卒顿时血光崩溅,一排排地倒了下来……ps:狂汗,双榜都不见影了,这周还是强推呢,请求火力支援!!!感谢レオンハルト万赏,祝贺足下成为《楚汉争鼎》的堂主。感谢: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今梦2号、czone、『海风』、★逍遥浪漫★、纵横xx、飘流de鱼饵、江南飞天鼠、纯情小猪猪、星空的物语碧血剑1、孤单雨夜漫步、放开娜各女孩、行止居士、爱哭的小紫、剑道始祖、焱洛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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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破军

大路上,周勃正率领万余大军顺着洹水向东匆匆急进。

两个时辰前,周勃刚刚接到梅鋗飞骑传讯,说楚军很可能从棘蒲渡过洹水东逃,周勃马上就意识到情形不太妙,显然,项庄和尉缭已经意识到楚军已经堕入汉军罗网之中,因此才会不顾一切地往东急进,试图溃围而出。

必须得承认,项庄和尉缭的眼光还是很老辣的。

从棘蒲渡过洹水,无形中就破坏了六路汉军的包围网,因为汉军要想渡过洹水,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也从棘蒲水浅处过河,要么搜集船只渡河,可无论是哪种选择,六路汉军都需要时间,等汉军过河时,也就落到了楚军身后,整个包围网也就不复存在了。

现在,周勃只希望梅鋗大军能够拖住楚军,至少也要把楚军挡在棘蒲以西!

一旦让楚军渡过棘蒲,再想把他们网入六路汉军的包围网中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洹水东岸地广人稀,而且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森林,楚军就有了足够的掩护,汉军再想及时掌握他们的行踪,可就难如登天了。

想到这里,周勃不禁也有些着急,当下吩咐周冠夫道:“冠夫,号令全军,今天天黑之前务必赶到棘蒲!”

“诺!”周冠夫轰然应诺,遂即领命去了。

此时,梅鋗大军距离棘蒲已经不到二十里了!

“报……”急促的马蹄声中,一骑飞骑从前方大路上飞奔而回,不及靠近,马背上的斥候骑兵便已经无比凄厉地高喊起来,“将军,楚军正在猛攻棘蒲邑!”

梅鋗抹去额角混杂泥土的汗浆,喘息着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斥候骑兵拱手作揖道:“回禀将军,两军仍在jī战,暂时未分胜负!”

“再探!”梅鋗挥手屏退斥候骑兵,旋即又回头大吼起来,“号令全军,加快速度,谁能在半个时辰之内赶到棘蒲,立赏千钱!”

“将军有令,半个时辰内赶到棘蒲,立赏千钱!”

“将军有令,半个时辰内赶到棘蒲,立赏千钱!”

“将军有令,半个时辰内赶到棘蒲,立赏千钱!”

梅鋗的号令迅速传遍全军,原本已经累得狗样的汉军将士顿时精神一振,在重赏的jī励下纷纷咬紧牙关,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棘蒲邑,jī战正酣。

荆迁血透重甲,此时已经退入武卒阵中,左手挎着大盾,右手挥舞着横刀,正朝着前方的衡山兵疯狂劈刺。

荆迁左右两侧,近百名重甲武卒侧身沉肩,扛住大盾,结成了一堵坚实厚重的盾墙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向着前方缓慢推进,乱战之中,不断有武卒被汉军剑戟刺中,哀哀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不过很快又有武卒顶上,始终保持着前排盾墙的完整。

近百名长戟武卒则躲在盾墙之后,不停地突刺,突刺,再突刺!

再后面,更多的重甲武卒、长戟武卒严阵以待,一旦前方武卒体力不支或者受伤阵亡,他们便会立刻顶上,填补缺口,更后面,五百名辅助轻兵则在重复做着同一件事情:退后,助跑,冲刺,然后将手中的标枪向着前方奋力掷出!

两支军队就像两头铁甲狰狞的怪兽,正在疯狂顶牛!

一批批的汉军甲士嗷嗷叫着涌上前来,用戟挑,用剑砍,用肩撞,用盾砸,他们疯狂地摧残着楚军的盾墙,试图碾碎这堵让他们感到恐惧的钢铁重墙,可这根本就是徒劳,无论他们怎么冲击,都无法阻挡这堵钢铁重墙的移动。

“吼!”一名汉军司马抡圆大锤,无比狂暴地砸向对面的楚军大盾。

只听“喀嚓”一声炸响,包着铁皮的巨大方盾顿时碎裂,大锤余势未竭,砸碎大盾之后又狠狠击中盾后那名楚军武卒的铁盔,楚军武卒的铁盔顿时被砸得猛然凹陷,被头盔护在里面的脑袋更是顷刻间被挤得碎裂开来,一篷碎骨肉屑更是直接从黝黑的眼窟里jī射而出,正中汉军司马面门。

汉军司马伸出舌头tiǎn了tiǎn嘴角的碎骨肉屑,顿时昂首发出了一阵桀桀桀的怪笑声。

然而很快,又一名楚军武卒悍不畏死地顶了上来,一下填补了阵亡武卒的缺口,几乎是同时,四枝冷森森的长戟已经从盾墙后面迅猛地刺出,汉军司马急忙闪避,身形却受到了左右汉军士兵的严重阻碍,竟没能全部避过!

电光石火之间,一枝长戟已经从汉军司马的颈侧飞刺而过,锋利的小枝一下就切开了他的颈侧大动脉,汉军司马顿时惨叫起来,无比凄厉的惨叫声中,殷红的鲜血犹如喷泉般从绽开的伤口jī射而出,很快,汉军司马的眼神就黯淡了下来。

下一刻,又一枝长戟无比凶残地刺进了汉军司马张大的嘴巴,锋利的十字横刃一下就将汉军司马的头颅沿着牙根切成了两爿,上半部份颅骨霎时被削飞,直到飞出十几步远,一坨脑髓才从剖开的颅腔里颓然滑落。

“啊啊啊……”又一名汉军司马愤怒地咆哮着,猛然跃上了盾墙。

汉军司马手起剑落,顶在大盾后面的楚军武卒顿时倒在了血泊中。

下一刻,六枝长戟几乎是同时刺到,一下就将汉军司马钉死在了空中,汉军司马猛然咧开大嘴,森森一笑,陡然奋尽毕生余力,将手中重剑奋力掷出,一下就射入了一名楚军武卒的眼窟,楚军武卒吭都未吭一声,直接就倒在了血泊中。

半个时辰后,梅鋗大军终于赶到了十里开外。

远远的,梅鋗甚至已经可以看到整个战场了,数以千计的楚军甲兵已经和汉军在棘蒲邑搅成了一团,两军正在jī烈战斗,殊死博杀!邀天之幸,司寇离的四千精兵仍未崩溃,他们仍然在坚持,jī战仍然在继续。

“攻击!全军攻击!斩杀项庄,斩杀项庄……”

马背上,梅鋗狂乱地挥舞着大剑,狂乱地咆哮着,状如痴狂。

尽管汉军刚刚经过上百里的长途急行军,急需休整以恢复体力,可梅鋗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前方司寇离的四千精兵随时都可能崩溃,他已经没时间休整,没时间恢复体力了,更何况,楚军的体力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攻击!全军攻击!斩杀项庄,斩杀项庄……”

梅鋗狂乱的咆哮声中,万余汉军纷纷咬紧牙关,提振起仅剩的那点体力,向着棘蒲邑漫山遍野地掩杀了过来。

“援军到了,我们的援军到了!”

司寇离已经看到了远处赶来的梅鋗大军,顿时无比兴奋地大吼起来。

兴奋之下,司寇离再也按捺不住,猛然踏前两步,手中大剑已经猛然刺出。

只听“喀嚓”一声,司寇离的大剑已经刺穿了对面楚军武卒的大盾,余势未竭又将顶在大盾后面的楚军武卒也刺了个对穿,然而下一刻,一股蚀骨的冰寒陡然将他笼罩,急扭头看时,只见一名血透重甲的楚将已经挥舞着长刀,向他扑了过来。

“可恶!”司寇离猛然扬起左手所挎木盾,以盾缘迎向楚将长刀。

然而,楚将长刀的锋利却远超想象,只听“呲”的一声,司寇离的木盾就已经整个被切了开来,楚军长刀余势未竭,又一下将司寇离的左手小臂给切了下来,司寇离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临死反噬,右手铁拳已然猛烈地轰向楚将面门。

楚将堪堪侧首,避开了面门却还是被司寇离铁拳击中了脸颊。

只听“格蹦”一声,楚将铁盔已经凹下一块,面甲也猛然脱落,更有两枚带血的大牙从楚将张开的血盘大嘴里jī射而出……

那楚将骤遭重击,却仍旧凭着本能一刀旋斩。

“嗷……”司寇离再次惨烈地哀嚎起来,楚将这一刀旋斩却将他的左tuǐ齐膝斩断,失去左tuǐ支撑的司寇离顿时摔倒在地,不等他爬起身来,四枝长戟已经从楚军盾墙后刺出,一下就在他的背上捅出了四个血窟窿。

楚将荆迁挣扎着爬起身来,甩了甩有些发懵的脑袋,正yù再战时,却发现挡在面前的汉军正如退潮的潮水般往后倒退,不少汉军顺着洹水河滩落荒而逃,更多的汉军却仓皇冲向了洹水深处,试图涉水过河逃跑。

荆迁剧烈地喘息着,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荆迁身后的重甲武卒却山崩海啸般欢呼了起来:“汉军败了!”

“汉军败了!”

“汉军败了!”

“汉军败了!”

重甲武卒的欢呼霎时传遍了整个河滩。

下一刻,所有的楚军将士都跟着欢呼起来,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

十里外,正全力冲刺的万余汉军便纷纷减慢了前进的脚步,汉军败了?!

河滩上,项庄长舒一口气,又回头深深地看了汹涌而来的梅鋗大军一眼,旋即扭头吩咐公孙遂道:“号令全军,涉水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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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摆脱

傍晚时分,当周勃大军赶到棘蒲邑时,楚军早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周勃带着周冠夫大步流星走进梅鋗的中军大帐,只见梅鋗正望着面前矮几上的一枝短矛在发愣,这应该是一枝矛,不过比汉军使用的长矛要短许多,而且矛头更长更细,尖端还打了倒钩,磨得倒是挺锋利,不过现在却已经弯曲了。

“梅将军,项庄的楚军残部呢?”周勃皱了皱眉,大声问道。

梅鋗叹了口气,有些黯淡地道:“惭愧,我军没能挡住楚军。”

“什么?!”周勃难以置信道,“梅将军,你不是派了四千精兵驻守棘蒲的吗?这才不过两个时辰,就被楚军击破了?”

若在平时,周勃绝不会有些疑问,楚军在大别山中的骁锐,他早已经听说过了。

可是现在,楚军已经连续两昼夜没有好好休整了,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应该都已经接近极限了,而梅鋗派来驻守棘蒲的四千兵却是精锐,而且是以逸待劳,怎么可能两个时辰都没到就让楚军给打垮了?

梅鋗摇了摇头,有些落寞地道:“事实上,我的四千精兵只坚持了半个时辰!”

四千精兵的确只坚持了半个时辰,司寇离这个蠢货,没有韩信的本事,却非要学韩信背水结阵,结果只能是自取其辱,当然,司寇离既便在洹水对岸结阵,也未必能挡住楚军,但多少总能多坚持一刻半钟,这样的话,结果也许就截然不同了。

“啊?!”周勃难以置信地道,“四千精锐,竟然仅仅只坚持了半个时辰?!”

“是的,只有半个时辰。”梅鋗叹息道,“仅仅半个时辰,本将军的四千精兵就几乎让项庄小儿的楚军残部给打垮了,中军校尉司寇离也阵亡了。”说罢,梅鋗又指了指面前矮几上的那枝短矛,说道,“只是这飞矛,就杀伤了我军至少两千人!”

“嗯?!”周勃闻言大吃一惊,这才低头认真地打量起那枝短矛来。

梅鋗拎起短矛,以无比凝重的语气说道:“据幸存下来的士兵说,楚军残部已经革新了战法,跟以前的项羽时代已经截然不同了,棘蒲之战,楚军当先的是披坚执锐的武卒,紧随其后的是长戟手,再后面才是投掷飞矛的轻兵。”

“飞矛?”周勃掂了掂短矛的重量,凛然道,“这是用来投掷的?”

“对,投掷杀敌!”梅鋗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又道,“至少五百名轻兵将一拨又一拨的飞矛投掷到我军头上,我军为了与楚军重甲对抗,势必得保持密集队形,结果,这些飞矛就给我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至少两千人死于飞矛之下,也直接导致了棘蒲之败!”

“真死了两千人?!”周勃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凛然道,“这飞矛竟如此厉害?!”

说此一顿,周勃又道:“梅将军,楚军虽然渡过了洹水,可他们应该跑不远,你有没有派出骑兵队咬住他们的行踪?”

梅鋗点了点头,说道:“骑兵队已经派出去了,不过未必就能咬住楚军行踪,因为洹水东岸人烟稀少,而且到处都是森林,楚军只要往林子里一钻,骑兵队是断然不敢贸然追进去的,我军的包围网,只怕是要重新布置了。”

“唉,那也只能这样了。”周勃点点头,又道,“还是赶紧向濮阳发急递吧。”

梅鋗点点头,又指了指周勃手中的飞矛,说道:“这有这飞矛,也一并送往濮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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洹水东岸,密林之中。

夜色如墨,五千楚军踩着败叶走进了密林深处,狼奔三昼夜,长驱数百里,到了今天晚上,才终于可以睡个囫囵觉了。

项庄翻身下马,环顾众将道:“传令下去,各军就地休整!”

项庄的军令迅速传达了下去,许多楚军将士听到之后便一头倒在了枯叶堆上,不片刻功夫,老林子里便响起了阵阵鼾声,楚军将士实在是累坏了,三昼夜不让睡囫囵觉,还得强打精神狼奔数百里,就是铁打钢铸的身子骨也受不了哇。

项庄却没法休息,安顿好武涉、尉缭,又来到了女兵的营地。

秦渔和百余女兵虽然有坐骑可以代步,却同样已经疲惫不堪,不过现在,她们却还要忙着照料受伤的陷阵武卒,好在女人天生耐力过人,再加上当初挑选女兵时,项庄专门让秦渔选择了身强体壮的女子,否则这些女兵还真坚持不下来。

棘蒲一战,陷阵营以雷霆万钧之势打垮了汉军,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尤其是顶在最前面的五百名重甲武卒,足足伤亡了三百多人,其中两百多人阵亡,九十多人重伤,还有五十多人受了轻伤,陷阵校尉荆迁也受了不轻的伤,左脸颊血肉模糊,四颗大牙被打脱落,所幸的是神志还算清明。

经此一战,楚军已经只剩四千五百多人了。

除此之外,标枪、环首刀这两样利器很可能已经泄密了。

过河之前,楚军虽然迅速打扫完了战场,却也不可能找回所有的标枪、环首刀,这两样利器一旦落入汉军之手,对于楚军无疑是相当不利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楚军现在还是前景不明,存亡未卜,暂时却是顾不上这些了。

看到项庄,受伤的陷阵武卒纷纷起身,却被项庄制止了。

项庄上前拍了拍荆迁的肩膀,低声问道:“荆迁,没大碍吧?”

“上将军放心,没事。”荆迁抽了抽嘴角,满不在乎地道,“就是左边掉了几颗牙,可右边的大牙还在,照样能嚼能咽,死不了。”

项庄的目光又转旁边那个受了轻伤的陷阵武卒。

那武卒拍了拍胸脯,大大咧咧地道:“重要物件全在,还是囫囵个。”

项庄微微一笑,再转向旁边那近百名重伤的武卒时,神情却霎时变得凝重起来。

伤医已经断言,这九十多名重伤的武卒绝对是没救了,等待他们的命运将只有一个,那就是变成骨灰再魂归江东!

项庄正黯然神伤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急回头看时,先登营左司马公孙遂已经大步上前,作揖禀报道:“上将军,军师已经醒了,他请您过去,说是有急事相商。”

“知道了。”项庄点点头,当下转回了中军。

尉缭在担架上昏睡了半天,这会气色已经好多了,看到项庄,便挣扎着从担架上坐了起来,涩声问道:“上将军,过棘蒲了吗?”

“已经过了。”项庄点头道,“现在是在洹水东边的一片老林子。”

“过了洹水,就算是暂时摆脱汉军的追杀了。”尉缭点点头,又道,“不过,我军的处境还远未好转,如果不能及时找到反制之策,洹水西岸的各路汉军很快又会撵上来,然后重新编织起新的罗网,到时候,我军还是要疲于奔命哪。”

项庄点头道:“军师,刚才在路上我也一直在想这个事,我们绝不能被动应对,而应该主动出击,我们必须设法把汉军给调动起来,等到汉军完全判断不清咱们的意图时,再设法甩掉他们,再突然杀回壶关,奇袭韩地!”

说着,项庄便想起了后世某一位伟人。

那时,红军的处境比现在的楚军好不了多少,可在伟人的指挥下,红军四渡赤水,打得围追堵截的各路**、川军、滇军云里雾里,完全找不着北。

楚军虽然不比红军拥有特科的情报支持,可汉军、赵军也同样没有电台,仅凭飞骑烽火这种原始的通讯手段,刘邦、张良要想遥控指挥赵地的各路汉军,以形成真正的合击,却也是千难万难,楚军……并非没有机会!

尉缭欣然道:“上将军与老朽想到一块去了。”

说此一顿,尉缭又道:“老朽有一策,足以摆脱追兵……”

话音方落,魏悦已经拎着两竹罐清水走了上来,项庄当即解下干粮袋,从里面摸出一块熏肉递给尉缭,说道:“军师,咱们边吃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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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郡守府。

日上三竿,刘邦正在侍婢的服侍下穿衣,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扭头看时,只见张良、陈平已经径直闯进了他的卧室,张良手里拿着一封书简,陈平手里却托着一枝古怪的短矛,短矛的枪头又细又长,中间却已经弯曲了。

看到两人直闯自己的卧室,刘邦就知道赵地出事了。

当下刘邦便挥手屏退两名侍婢,问张良、陈平道:“子房,陈平,怎么了?”

张良揖了一揖,沉声道:“大王,赵地八百里加急,楚军已经击破六路精兵的包围,如今已经越过洹水,窜入赵国东部的林区了。”

“那也没啥,让周勃他们接着追剿就是了。”刘邦淡淡地道。

“大王,问题是这个。”陈平托着短矛,上前道,“周勃,梅鋗在急报里说,楚军已经革新了战法,尤其是采用了这种飞矛,杀伤力极大!棘蒲一战,梅鋗麾下部将司寇离率四千精兵正面迎战楚军,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打垮了,伤亡近三千人!”

“哦?!”刘邦顿时脸色大变,急伸手道,“快拿过来我瞧瞧。”#########################################################################ps:感谢大家,大家的增援很及时,很给力,周推榜保住了!再感谢:笨&鱼£、爱听歌的人、豆牙866、巫山亦是山、chhyh、行止居士、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fx365、焱焱更健康、hbjzxxx、长风依依、昊雷、飘流de鱼饵、张致恒、蓝色沸点星、爱无年限、ztlxl兰特、书友091018194413675、★逍遥浪漫★、二个人的阳光、不看方圆、剑道始祖、顺顺666、赢龚、atyjbtdl、安静的温柔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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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二渡河水

密林边缘,高初正靠在一颗大树下闭目打盹。

此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了,楚军主力在休整了整整一夜之后已经再次转进了,不过怒锋营却暂时留了下来,负责断后。

倏忽之间,一声枯枝折断的声音传入了高初的耳朵。

高初原本闭着的双眼霍然睁开,只见前方林木葱郁,什么都看不到,不过,这时候敢进入林子里的,绝不会是樵夫猎户,这只能是汉军的斥候骑兵!昨天晚上,这些斥候骑兵在吃了一次亏后,就再没敢轻举妄动,不过现在,他们终于又按捺不住了。

霎那之间,铁胎弓已经来到了高初手上,两枝狼牙箭也已经扣在了青铜指套之间。

与此同时,附近的数十名怒锋长弓手也已经听到了声响,遂即纷纷卸下长弓,又从箭囊里抽出羽箭扣到了弦上,更远处,数以百计的长弓手纷纷从树林中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一个个都已经把肩膀上的长弓卸了上来。

很快,枯枝折断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频繁。

隐隐约约的,还可以听到马蹄踩在败叶上的沙沙声。

一抹淡淡的杀机已经从高初嘴角无声绽起,下一刻,高初已经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同时双手猛然发力,五石挽力的铁胎弓已经挽满,一束阳光忽然透过树荫照了下来,两枝狼牙重箭的箭簇霎时便反射出了令人心悸的冷焰。

前方,一丛灌木丛忽然间轻轻晃动了起来,遂即两骑汉军斥候便分开灌木出现在了高初的视野之中,高初挽紧弓统的右手遂即松开,扣于弦上的两枝狼牙重箭顿时呼啸而出,大约二十多步外,那两骑汉军斥候顿时惨叫着栽下马来。

这两声惨叫却仿佛吹响了怒锋营进攻的号角,下一刻,怒锋长弓手纷纷挽弓放箭,数以百计的狼牙箭在林中划出了一道道冷冰冰的轨迹,绵绵密密地射向了前方浓密的树丛,再下一刻,连续不断的惨叫声、马嘶声便纷纷响起。

遂即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有埋伏,该死的,快撤!”

很快,浓密的树丛后面便响起了马嘶人沸声,还有乱纷纷的马蹄声,遭到伏击的汉军骑兵迅速掉头,又仓皇逃出了树林。

高初微微一笑,又收起铁胎弓走向了大树后面。

大树后面赫然栓着一匹坐骑,高初翻身上马又以铁胎弓往前一引,朗声道:“走!”

下一刻,数百名怒锋长弓手也纷纷翻身上马,又追随高初身后向前密林深处蜂拥而去,怒锋营迟滞追兵的目的已经达成,现在该去追赶大部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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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楚军主力顺利进至河水西岸的一个小渔村。

由于洹水东岸到河水西岸之间的这片区域森林密布,人烟稀少,前几天就像附骨之蛆般追着楚军不放的烽火狼烟终于不见了踪影,没有了烽火狼烟的指引,汉军再想咬住楚军的尾巴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楚军今天的行军显得相当轻松。

小渔村里的渔民早已经跑光了,现如今,“汉军”在赵地的名声已然是极坏了。

秦渔和百余女兵已经进了渔村,正忙着烧水煮饭,四千大军却只能在河滩上露营,没办法,小小的渔村根本驻扎不下四千大军,好在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了,天气早已转暧,条件再苦也绝不会比几个月在大别山里更苦。

当然,警戒是必需的,仅剩的四十余骑斥候已经全被派了出去。

安顿好大军,项庄又将桓楚、季布叫到了跟前,吩咐道:“你们两个,率各自部曲,往东西两个方向去搜集附近的渔船,越多越好!”

“诺!”桓楚、季布轰然应诺,遂即点起本部人马搜集渔船去了。

一夜无话,到第二天天快亮时,高初的怒锋营有马匹代步,终于追了上来,等到天色大亮时,派去搜集渔船的桓楚、季布也都回来了,两人带兵洗劫了方圆百里以内的几十个大小渔村镇甸,一共抢到三百多艘大小船只。

迎上项庄,桓楚拱手作揖道:“上将军,幸不辱命!”

望着河滩上一字排开的三百多艘大小渔船,项庄点头道:“虽然还是少了些,不过差不多也够了。”

桓楚又道:“上将军,咱们要船只干吗?”

“当然是为了渡河。”项庄道,“咱们再回齐地。”

“啊?!”桓楚、季布、虞子期诸将顿时脸色大变。

再回齐地?那不是得面对韩信的三十多万大军?韩信用兵可是无人能及,万一要是被齐军给缠住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项庄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头吩咐公孙遂道:“吹号,全军集结,准备渡河。”

“上将军有令,全军集结,准备渡河!”公孙遂一声令下,河滩上遂即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休整了一晚上的楚军将士便纷纷起身,开始列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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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之中,数万汉军正在战战兢兢地搜索向前。

前天傍晚,周勃、梅鋗两路大军就已经从棘蒲越过洹水,准备追击楚军,不过很快,前方便来了消息,梅鋗派出的骑兵队在密林里遭到了楚军伏击,死伤过半后就再不敢进入林子搜索了,遂即就失去了楚军的行踪。

直到现在,汉军都还没有发现楚军踪影。

不过,王吸、傅宽、郦商以及夏侯婴的四路精兵已经分别绕行洹水的上下游,准备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击楚军,因为洹水与河水之间是宽约百余里、长约五百余里的林区,楚军除非渡过河水再次入齐地,否则他们就一定会被落入六路汉军的罗网之中。

至于齐地,周勃、梅鋗并不担心,齐王的三十万大军早已张开口袋等候多时了!

天色近午,林子里却始终没有发现楚军的踪影,周勃、梅鋗只好下令大军休整,准备进食,就在这时,在密林两侧沿着洹水、河水游弋的斥候骑兵忽然有了消息,昨天晚上,楚军派兵洗劫了前方百里外的几个渔村,抢走了几十条渔船。

“楚军抢走了渔船?”梅鋗皱了皱眉,问周勃道,“周将军怎么看?”

“楚军抢夺渔船当然不会是为了打渔,多半是要渡河。”周勃沉吟片刻,沉声道,“难道楚军真打算窜入齐地?”

“哼哼,那咱们倒是省心了。”梅鋗冷笑道,“汉王、齐王、梁王的五十万大军早已在河水东岸摆下了口袋,就等着楚军往里面钻呢。”张良的四正六奇、十面之网,薄弱点就是赵地,强点却是齐地,楚军进入齐地,可真是自投死路了。

“这事有些古怪,还是得去看看。”周勃却还有些不信。

“也好。”梅鋗也觉得周勃说的在理,当下说道,“那就去看看。”

当下周勃、梅鋗也顾不上休息进食,各自翻身上马,又点起五千精兵直奔河水西岸那几个被洗劫的小渔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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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西岸,一百五十多艘大小船只正静静地泊在河滩上。

这附近的河水水面极宽,最窄处都超过二十里,四千楚军外加近千马匹,足足耗费了大半天才终于大部渡了过去,轮到最后一拨时,项庄却吩咐一半船只先行过河,剩下一半船只则留在河滩上接应撒出去警戒的怒锋营。

怒锋营迟迟未归,项庄、尉缭却显得很悠闲。

武涉却已经急得不行了,一边焦躁地来回踱步,一边埋怨道:“这个高初,平时办事挺利索的,怎么今天这么拖沓?这都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怒锋营又都骑着马,就是一百多里外也差不多应该赶回来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到?”

“先生别急。”项庄摇头道,“是我不让怒锋营回来的。”

“啊?”武涉闻言顿时一愣,纳闷道,“上将军,这又是为什么?”

项庄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因为送行的人还没到,所以咱们不着急走。”

“这个……”武涉猜不透项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准备再劝几句时,远处河滩上忽然传来了一声杂乱的马蹄声,急回头看时,只见百余“汉骑”已经沿着河滩,从西边风卷残云般飞奔而来,当先一骑可不就是怒锋校尉高初?

尉缭捋了捋颔下长须,笑道:“上将军,给咱们送行的人到了。”

不到片刻功夫,怒锋营一百余骑就已经冲到了河滩上,遂即开始乱哄哄地登船。

一袋烟的功夫,项庄、尉缭、武涉、先登营、怒锋营等最后一拨过河的楚军将士已经在摇桨声中缓缓驶入了河水深处,当船队距离河水西岸已经超过一箭之遥时,西边河滩上再次传来了潮水般的马蹄声,遂即数百“汉骑”已经从河滩上冒了出来。

当先却是两杆迎风猎猎招展的大旗,上面分别绣着“周”“梅”字样。

项庄当即振臂高喊道:“先登营、怒锋营的儿郎们,跟我一起喊……周勃、梅鋗将军请留步,不劳远送。”

“周勃、梅鋗将军请留步,不劳远送!”

“周勃、梅鋗将军请留步,不劳远送!”

“周勃、梅鋗将军请留步,不劳远送!”

先登营、怒锋营五百多将士当下跟着高喊起来,巨大的声浪顿时冲霄而起,河水两岸十几里都是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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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金蝉脱壳(上)

河水西岸,周勃、梅鋗正在扼腕叹息。

“可恶!”周勃恨声说道,“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

“是啊。”梅鋗也颇为惋惜地道,“楚军就这一百五六十条小船,来回一趟最多也就摆渡一千来号人,咱们若是早知道楚军胆敢渡河,就给他来个半渡而击,嘿,那时候,项庄小儿就该跳进河水喂鱼了,可惜,真是可惜呀。”

这时候,楚军的告别声却还一浪接一浪地响起。

“周勃、梅鋗两位将军请留步,不劳远送,不劳远送……”

周冠夫怒道:“父亲,咱们还是赶紧搜集船只渡河追击吧。”

周勃叹息道:“这附近怕是找不到船只了,还是到上下游找找去吧。”

梅鋗道:“周将军,咱们还是分头行动吧,我去上游,你去下游,搜集到船只之后即刻集中到这里,摆渡大军渡河追击!”

周勃点点头,当即与梅鋗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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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东岸,一百五十多艘大小船只已经泊岸。

再加上此前过河的一批船只,三百多艘船只已经布满了整个河滩。

项庄一跳下船,就吩咐荆迁道:“荆迁,派五百轻兵把这三百多艘大小船只抬到那边的林子里藏起来,记住,要分开来藏,一半藏在林子外缘,随便掩饰一下就行了,另一半则要藏在林子深处,而且得消除所有的痕迹!”

“诺!”荆迁轰然应诺,当即领命去了。

桓楚不解地道:“上将军,干吗把船只分开来藏?”

季布也附和道:“对呀,干吗不把船只都拖到林子深处藏起来?”

项庄淡然道:“很简单,这么做是为了保住林子深处的那一半船只。”

武涉恍然道:“上将军的是说,牺牲掉一半的船只来保住另一半船只?”

“先生一言中的。”项庄说罢,又回头与尉缭对视了一眼,两人嘴角都绽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黯笑意,此举的目的可没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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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赵地的八百里急递再次传到了濮阳。

随何捧着一卷竹简匆匆走进大厅,向刘邦禀道:“大王,赵地急递!”

“快呈上来!”刘邦当即长身而起,伸手接过竹简又哗啦一声展了开来,匆匆看完之后却蹙紧了眉头,遂即又将竹简递给张良,一边说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项庄小儿还真是不知死活,竟又窜回了齐地,哼!”

张良、陈平两人闻言也是脸色微变,这还真是出人意料。

刘邦摸了摸八字胡,问张良道:“子房,齐地烽火台修得怎么样了?”

张良边看竹简边回答道:“五天前,齐王谴飞骑来报,沿巨野泽、谷城、历下直到狄县都已经修遍了烽火台,三十万大军也已经兵分十路,分别进驻济水沿线的各大城邑,楚军余孽如果真的深入齐地,绝对是有来无回,有死无生。”

“那就好。”刘邦点点头,又道,“那就让周勃他们也尽快东渡河水,把楚军余孽往济水沿线方向驱赶,这场战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关中粮秣也要接济不上了,这一次,务必要将项庄小儿的楚军余孽击杀在济水沿线!”

陈平沉吟片刻,又道:“不过为防万一,还是应该留下一军扼守壶关。”

“不仅仅壶关,还有井陉关!”张良道,“此外,还要把河水两岸所有能够搜集到的大小船只全部集中焚毁,谨防楚军余孽再次西渡河水,窜入赵地!”

“好。”刘邦点点头,又向陈平道,“陈平,那就有劳你了。”

“大王放心,臣这便下去安排。”陈平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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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东岸,莘邑。

莘邑也就是后世的莘县,不过现在只是座小城邑。

莘邑原来有上千户居民,只因过去十年,河水几乎每年都要发一次大水,百姓年年遭灾生活无着,便纷纷逃难走了,到现在,莘邑城内已经只剩不到五百户人家了,不过,莘邑城墙倒是用青砖砌成的,相当结实,夯土可挡不住洪水侵袭,对吧?

正是黎明前最黑时分,莘邑城头的哨卒打了个呵欠,正打算走进敌楼小憩片刻,可就在他一转身的刹那,眼角余光隐隐发现前方地平线上好像有一点光亮,当下脚步一步,急回头看时,果然看到一点淡淡的光亮正在前方夜空下缓缓蠕动。

“这是……”哨卒揉了揉眼睛,发现那点光亮并没有消失,明显不是幻影。

仅仅过了不到半袋烟的功夫,那条光亮就离莘邑近了许多,变成一条火龙了。

哨卒赶紧将轮值的十几个民壮全喊醒了,民壮的队率是个参加过彭城大战的老兵,只因右腿跛了所以被打发到莘邑来养老,这老兵往城外只看了一眼,顿时便脸色大变,当下厉声高喊起来:“军队,有军队在行军!吹号,快吹号示警!”

说此一顿,老兵又狂吼道:“再派飞骑,向濮阳告急!”

老兵就是老兵,经验丰富,这支军队没打招呼就突然出现,明显是敌非友!

十几个民壮顿时便炸了窝,其中两个人连滚带爬冲下城头,从营房里找出牛角号使劲地吹了起来,霎那之间,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便已经冲霄而起,正在熟睡中的百姓以及守军便纷纷被惊动,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整个莘邑便已经是沸反盈天了。

##########

莘邑城东,四千多楚军正大张旗鼓往南急进。

遥往莘邑,城头上已经燃起了冲天烽火,显然,齐地也已经遍布烽火台了,楚军若继续向前进兵,则必然会重蹈赵地的覆辙,无论走到哪里,烽火狼烟都会始终追随,而数以十万计的汉军、齐军也必然会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武涉打马追上项庄,忧心冲冲地道:“上将军,咱们真不应该回齐地的,你看,这莘邑烽火一起,韩信、刘邦他们马上就知道咱们已经回来了,到时候刘邦、韩信几十万大军从四面八方扑来,咱们就是想突围都找不着缝隙了。”

说此一顿,武涉又道:“上将军,齐地可不比赵地呀。”

武涉这话倒是大实话,齐地跟赵地情形的确不同,而且是大大不同,赵王张耳虽说也是刘邦封的,可张耳却从不视刘邦为君父,楚军窜入赵地,张耳也只是命令各地举烽火给汉军通风报讯,却不曾派出一兵一卒来助战。

齐王韩信就大不一样了,韩信对刘邦老儿那可是言听计从,至少现在还是这样,楚军一旦进入齐地,不但要面对各路汉军的围追堵截,更要面对韩信三十万大军的层层截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那就是全军覆灭之结局哪。

“先生说的对,韩信比张耳更难对付,齐地也比赵地要凶险得多,稍有不慎,立刻便是全军覆灭之结局!”项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所以,咱们不能在齐地多耽搁,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杀透齐地,重回楚地!”

武涉闻言只是苦笑摇头,重回楚地,说得容易,可回得去么?

项庄身后,桓楚、季布、萧开诸将也是兴奋不已,虞子期却皱紧了眉头,眉宇间隐隐流露出了困惑之色,这个时候重回楚地?

##########

当四千五百多楚军越过莘邑连夜往南急进时,周勃已经带着五千精兵率先过江。

汉军派出所有骑兵搜集到了五百多艘大小船只,又连夜将船只集中到了一起,将近黎明时,周勃的五千精兵第一批登船,然后在薄薄的晨曦中踏上了河水东岸,一上岸,周勃便吩咐熟悉水性的健卒将船只重新划回北岸,接应后续大军渡河。

遂即五千汉军便开始结阵,同时派出大量斥候四出侦察。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周勃任何时候都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既便楚军基本不可能半渡而击,周勃也还是很小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日上三竿,第二批五千汉军也顺利踏上了河水东岸,周勃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河水东岸已经集结了上万精锐,楚军再想对汉军半渡而击,那就是痴心妄想了,与此同时,派出去侦察的斥候也有了发现。

很快,周勃便带着五百轻骑来到了林子外缘。

望着隐藏于灌木丛中的百余艘船只,周勃不禁蹙紧了眉头。

周冠夫道:“父亲,项庄干吗要把这些船只藏起来,藏又不藏好?就这样,随便派几个斥候就能找到么?”说此一顿,周冠夫突发奇想,又抬头望着密林深处,沉声道,“莫非项庄是在刻意掩饰,林子里面还藏了另一批船只?”

“我儿多虑了。”周勃摇了摇头,说道,“昨天楚军渡河时,咱们不也看见了,他们就只有一百多艘船只,全在这里了。”

显然,先前河水北岸的那一幕已经给周勃造成了先入为主的思维定势,人类的思维定势一旦形成,是很难自我突破的,刚才周冠夫说林子里还有一批船只,并不意味着他就突破了思维定势,他不过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周冠夫果然没有坚持,又道:“那楚军干吗不把船藏得更隐蔽些?”

“这只有两种可能。”周勃凝思片刻,这会已经有了结论,当下说道,“其一,楚军压根就没打算再渡河,藏船只是以防万一,所以懒得多花心思;其二,楚军走得匆忙,他们急于离开,所以来不及认真隐藏这些船只。”##################################################################ps:感谢、赢龚、atyjbtdl、今梦2号、孤单雨夜漫步、vvvvvvvvvvss、最後的疼爱是手放开、身在红尘中、刘新飞、面向黄土、邪枫叶、aviou、逐流忙、★逍遥浪漫★、951109、星空的物语、maomaomao365、何永成、厕所摆﹫pose、lin8711220、锐舞v派对、老邹同志、爱无年限、一生只为慧、醉无逸、大脚趾大大、爱哭的小紫、纯情小猪猪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92章 金蝉脱壳(下)

先不说周勃大军正在渡河,再说刘邦。

莘邑到濮阳不过两百余里,因此仅仅过了两个多时辰,楚军经莘邑往南流窜的急报就呈送到了刘邦案头。

而且第一封急报送到没多久,第二封急报也相继到了,楚军只是过路。

看完两封急报,刘邦问张良、陈平道:“子房,陈平,这事你们怎么看?”

张良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从莘邑守军呈送的急报上看,从那里过境的应该是楚军无疑,不过是不是项庄的楚军主力却还不好说。”说此一顿,张良又道,“毕竟是黑夜,楚军只需五百人,多点火把再拉大行军间距,就能造成五千人的声势。”

陈平也附和道:“子房兄言之在理,这可能只是楚军的疑兵之计。”

说此一顿,陈平又道:“不过,等周勃将军的急递一到,大王就能知道从莘邑过境的究竟是楚军主力,还是仅仅只是一支疑兵了。”

话音方落,随何便又捧着一卷书简匆匆走进大厅。

“大王,周勃将军急报!”随何向刘邦鞠了一躬,恭声道。

刘邦伸手接过书简,匆匆看完后微微色变道:“子房,陈平,周勃战报上说楚军余孽往莘邑方向跑了,看来从莘邑过境的应该是项庄的楚军主力无疑了,周勃还说,楚军连用来渡河的船只都扔下不顾了,看起来项庄小儿走得很是匆忙啊!”

“是么?”张良皱眉道,“难道楚军真不打算回赵地了?”

“不回赵地?”刘邦沉声道,“难道项庄小儿不打算去关中了?”

“楚军明知攻略关中无望时,倒也可能撤回楚地。”张良点了点头,又道,“不过,这事还是有些奇怪,从战术上来考量,楚军回师楚地固然是英明之举,可是从战略上来讲,楚军一旦回了楚地,那么此前的诸多努力可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陈平轻轻颔首,他也有同样的困惑,这似乎不太符合项庄的行事风格吧?

自从寿春开始,项庄给人的感觉就是坚毅到冷酷甚至残忍,他会就此放弃?

此前无论是奇袭梁地,还是奔袭齐地,都已经将楚军的战略彰显无疑,楚军就是要通过一系列的转战来破掉汉王席卷天下的大势,不过这次,楚军却是一反常态,看起来似乎真准备杀回楚地了,在没有破掉汉王大势之前,楚军真会回师楚地?

刘邦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不想那么多,只要从莘邑过去的是楚军主力便好!”

说此一顿,刘邦又咬牙切齿地道:“这样,让韩信多派细作,加强查探,再让周勃、王吸他们赶紧渡河追击,我不管项庄小儿他想干吗,这次都一定要把他的残部击灭在齐地,尤其是项庄,我非要将他挫骨扬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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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楚军并没有停止行军,而是继续南下。

中午时分,楚军就进了东阿地界,进了东阿县之后,各处要隘道口就开始出现了齐军的斥候骑兵,一路南下,沿途妆扮成饥民或者樵夫猎户的齐军细作也开始不断出现,显然,刘邦、韩信都已经知道楚军重返齐地了。

半夜时分,楚军已经深入东阿县近百里。

原本躺在担架上的尉缭忽然挣扎着坐了起来,向前面催马而行的项庄道:“上将军,就到这里吧,不必再往前了!”

项庄遂即扬起右手,朗声道:“停止前进!”

“上将军有令,全军停止前进!”

“上将军有令,全军停止前进!”

“上将军有令,全军停止前进!”

项庄的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原本汹汹而进的楚军便纷纷停了下来。

不到片刻功夫,桓楚、季布、萧开、虞子期、荆迁、高初等将校便纷纷聚集到了项庄身边,除了虞子期、高初若有所思,其余诸将都是满头雾水,按照楚军昼伏夜出的一贯行军方式,现在可正是行军的大好时候,干吗停下来呀?

项庄的目光从桓楚、季布、萧开诸将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虞子期身上。

虞子期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当下催马上前,朝项庄拱手一揖,肃然道:“上将军,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末将都绝无二话!”虞子期对项庄的信任是毫无保留的,若不是项庄,楚军又岂能坚持到现在?

项庄默然,好半晌后才道:“子期将军,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末将不用考虑。”虞子期的语气很淡,并没有疾言厉色表决心。

可是,项庄却从虞子期身上清晰地感受到了有无无回、有死无生的决然气势:上将但有所命,虽千万人吾往矣……

“好。”项庄重重点头,肃然道,“虞子期听令!”

“啪。”只听一声清响,虞子其已于马背上抱拳作揖,恭聆军令。

“率本部五百精兵,多打火把,拉大行军间距,伪装大军继续南下,记住,此后只能夜晚行军,白天则隐蔽起来,尤其要加强警戒,绝不能让齐军斥候过早识破真相!总之,你拖得越久,对我主力就越有利,去吧!”

“诺!”虞子期轰然应诺,遂即点起五百精兵走了。

项庄又环顾诸将,喝道:“各军即刻熄灭火把,抄小路回莘邑!”

项庄的命令迅速下达,分兵后剩下的四千大军便纷纷熄掉火把,然后掉头北上,重新向着莘邑杀了回来。

##########

莘邑城东,周勃大军正顺着大路浩浩荡荡地南下。

片刻之前,周勃刚刚接到东阿县令的飞报,得知楚军已经窜入东阿县,现在很可能已经快到济水了。

算算距离,周勃大军已被楚军拉下将近两百里了。

周冠夫恨声说道:“父亲,这些楚蛮子可真能跑!”

周勃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没办法,楚军可都是精锐啊!”

说此一顿,周勃又看了看前后左右的行军队列,只见汉军的行军队列早已经因为长途急行军而变得惨不忍睹了,当下有些郁闷地说道:“不像我军,说是精锐,其实军中还是有不少的老弱病残,要不是这样,也不会被楚军拉下这么远,嘿。”

周勃、周冠夫父子俩却不知道,在他们预想中应该已经跑到两百里外的楚军主力,其实就隐藏在离他们不到十里的一片老林子里,楚军以强行军的速度抢在天亮前回了莘邑,然后便躲进了那片早就勘察好的老林子里。

这一路北上,因为抄小路而且又是强行军走得急,结果不少楚将士摔得鼻青脸肿,好几个甚至还摔折了胳膊腿,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一路北上再没有出现别的纰漏,四千楚军几乎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莘邑附近。

这样的情形其实早在项庄、尉缭意料之中。

由于魏地连年战乱,东郡百姓大多已经逃亡,没有逃亡的也都搬进城池或者坞堡里去居住了,贩夫走卒更是完全绝迹,现在野外的村落几乎已经全空了,住在荒山野岭的人家就更少了,所以,楚军连夜北上,根本就没有碰到一个行人。

至于齐军的斥候兵,还有汉军的细作,早已跟着虞子期的“大军”去了东阿,毕竟,虞子期的“楚军主力”眼下可正在东阿县呢。

##########

濮阳,郡守府。

一大清早,刘邦就迫不及待地走进了郡守府的大厅。

眼看着楚军正一步步地踏入绝地,项庄小儿也是授首在即,刘邦不觉也兴奋起来,甚至都没心思再跟戚夫人、薄夫人亲热了,直想整日整夜守在大厅,跟着张良、陈平时刻关注的楚军的最新动态,还有齐军以及周勃各军的最新进展。

这会,张良正指着屏风上悬挂的地图跟刘邦分析最新的情势。

“大王,目前看来,进入东阿县的应该是项庄的楚军主力无疑了。”

“昨天傍晚,楚军主力就已经进入东阿县境,不过半夜时分却突然掉头向东,改变了行军方向,然后到天亮时分,所有的斥候、细作便都失去了楚军的消息,估计,楚军残部是在某个隐秘的山谷里躲起来了。”

“楚军改变行军路线,不过是在欲盖弥彰,臣判断楚军很可能要去薛郡的鲁县,毕竟项冠的几千残部还盘踞在鲁县。”

刘邦当即道:“那正好,连项冠也一并收拾了。”

张良点点头,又道:“周勃、梅鋗两路精兵现在已经过了莘邑,郦商、傅宽、夏侯婴等三路精兵也已经渡过河水,并且已经沿着东、西两个方向展开,一旦楚军突然掉头或者往东西两个方向逃窜,就会遭到这六路精兵的迎头截杀。”

赵地六路精兵,王吸的两万精兵却被留在了壶关和井陉关。

刘邦摸了摸嘴唇上的八字胡,沉声道:“必须尽快找到楚军行踪!”

“大王放心。”张良微微一笑,又道,“臣已经派出了得力门客,就是上次在大别山发现楚军行踪的豪侠,算算时间,他现在应该已经快到东阿县了,臣估计,要不了多久,东阿县便会有飞报传回来了。”

“好!”刘邦当即一拍大腿,兴奋地道,“这一次,我倒要看看,项庄小儿还能不能跑得掉?又能往哪里跑?哼!”ps:推荐一本书《天才相师》,打眼写的,他刚结束的另一本《黄金瞳》我可是全程跟订的。

第93章 三渡河水

后半夜丑时,河水(黄河)水面风平浪静。

“哗”“哗”“哗”的摇桨声中,一百五十余艘大小船只正向着北岸缓缓进发,当先一艘大船上,项庄挎刀肃立,身后则站着尉缭、武涉以及桓楚诸将。

二渡河水不过两天,楚军便又要第三次渡河水了。

这个虽然不比伟人的四渡赤水,却也差不太多了。

大将桓楚却被这两天的来回奔波给折腾得云里雾里,当下问道:“上将军,末将真是被搞糊涂了,咱们两天前好不容易才渡过河水,怎么今天又要渡河回赵地?早知道这样,当初直接躲在河西的老林子里不更好?还能少跑这三百多里地。”

项庄与尉缭相视一笑,并没有理会桓楚,跟这莽汉说也白搭。

武涉却耐心地解释道:“桓楚将军,我军若不这样来来回回地跑,又怎么能把赵地的几路汉军调到河水东岸呢?”

“这有鸟用呀?”桓楚对武涉可不那么客气,当下瓮声瓮气地反驳道,“今天把汉军调去了河水东岸,明天他们找不到咱们,难道就不会再追过西岸来?到时候,咱们不还得像个兔子似的被人家东撵西逐?”

武涉顿时气得不行,心忖跟桓楚这莽汉真是没法说。

“桓楚,不得对武涉先生无礼。”项庄喝斥了桓楚,又向武涉道,“先生,现在你应该知道那天为什么非要等到周勃、梅鋗赶到之后才渡河了吧?”

武涉点了点头,叹服道:“上将军深谋远虑,在下拜服。”

桓楚挠了挠头,又按捺不住问武涉道:“武先生,为什么那天非要等到周勃、梅鋗赶到之后才渡河?”

武涉道:“因为等到周勃、梅鋗赶到之后才渡河,就能让他们看到,咱们用来渡河的船只总共只有百余艘,所以当汉军斥候在河水东岸找到了藏在林子外围的百余艘船只后,他们就不会继续往林子深处搜索了,这样,藏在林子深处的船只就保住了。”

“哦,原来是这样。”桓楚作恍然大悟状,其实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怒锋校尉高初却道:“先生,上将军非要等到周勃、梅鋗赶到之后才渡河,其用意应该不止于此吧?”

“当然。”武涉欣然点头道,“刚才所说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说到这里,武涉故意顿了顿,待桓楚、季布、萧开、荆迁诸将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脸上,才接着说道:“上将军此举的第二个用意便是,既便汉军识破子期将军所部并非我军主力,也绝不会想到咱们其实早已再次进了赵地!”

项庄、尉缭再次相视而笑,武涉这话才算是切中了要害。

因为,在汉军东渡河水后,已经把所有的船只都烧毁了,包括汉军自己搜集的,还有楚军藏在林子外缘的,加起来一千多艘大小渔船,已经全部付之一炬,现在河水两岸,上下游数百里内,能够找到的渡船怕是已经屈指可数了。

汉军此举显然是为了杜绝楚军再次窜入赵地!

所以,既便虞子期的五百疑兵被汉军所识破,也绝不会有人能够猜想得到,楚军竟然第三次渡过河水,第二次杀进了赵地!张良也不行,张良虽然多智而近妖,可他的眼光和洞察力终究也还是要建立在情报和事实的基础之上的。

那个时候,汉军、齐军多半会在薛郡、东郡、济水郡的山沟沟里、深山老林里到处寻找楚军的踪影,而楚军,则早已经奇袭壶关,攻略关中去了!

当然,这不是项庄的功劳,金蝉脱壳之计是尉缭献上的。

这次西渡河水,楚军再不必担心汉军的围追堵截,不过遍布赵地的烽火台仍旧是个巨大的麻烦,从棘蒲到邺县再到壶关,必定要经过赵国腹地,要想大摇大摆成建制地开过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恐怕就是冒充饥民了。

要说起来,现在从魏地逃难进入赵地的饥民还真不少。

四千多楚军聚在一起冒充饥民太夸张,分成十几拨就不那么显眼了。

当然,为了看起来更像饥民,在进入赵地前还有必要收拢一部份老幼妇孺。

至于剩下的三百多匹北貂好马还有驮载军粮的四百多匹骡马,也完全可以借胡商齐买的手堂而皇之地穿过赵地,大不了途中被赵军截留部份马匹就是了,只要大部份马匹能够通过赵地,这点小小的损失项庄根本不在乎。

如果这样还是不行,那就再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强行军急袭壶关了!

只是这样一来,壶关守军必定会知道消息,再想偷袭是绝无可能了。

值得庆幸的是,原本在赵地追剿楚军的周勃、梅鋗等各路汉军现在都已经被楚军调到了河水东岸,刘邦再想调大军进入赵地来拦截楚军,时间上绝对来不及了,因为渡船几乎已经被烧光了,架浮桥的话,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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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钰黑着脸,正扛着一块至少有五百斤(汉斤)重的条石往城楼上走。

半个多月前,荥阳被吕泽、彭越联军攻陷,陈豨部将曼丘臣战死,大魏老世族晋伯也死于乱军之中,庞钰、晋襄却带着两百多残兵杀出了重围,大约十天前,庞钰无意中截杀了一骑汉军飞骑,得知项庄正在赵地,便和晋襄带着残部北渡河水前来投奔。

不曾想,等庞钰、晋襄带着两百多残兵假扮成饥民赶到安阳县时,楚军却早已经再次东渡河水杀回齐地了,庞钰便准备带着残兵继续向东去追项庄,可就在这个时候,庞钰、晋襄及两百多残兵却被赵军给围了起来。

一开始,庞钰还有些心慌,以为赵军识破了他们的身份,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赵军其实并没有发现什么,因为与他们同时被抓的还有五千多饥民,饥民们被分成了几拨,一拨往城头搬运擂石,一拨挖掘壕沟,还有一拨则派去采石去了。

庞钰因为身材长大,孔武有力,专门负责往城头搬运巨石。

到现在,庞钰已经服了五天劳役,至少往城头搬了五万斤巨石,饶是庞钰身体强壮,也是吃不消了,刚才他就在偷偷的核计,如果和晋襄带着两百多残兵趁夜发起突袭,再煽动饥民趁势起事,还是很可能夺取安阳县的。

不过这事急不来,回头还得先跟晋襄通个气。

晋襄虽然只是个不满十六岁的小毛孩,可那两百多号残兵却大多都是晋氏门客,如果没有晋襄点头首肯,庞钰是不可能调动那百余残兵的。

庞钰正想着晚上该怎么说说服晋襄这小毛孩,不料脚下一滑摔倒在了马道上。

原本扛在庞钰肩上的足有五百多斤重的巨石便顿时砸落在地,然后顺着倾斜的马道骨碌碌地滚了下来,正好有个老头背着一筐碎石往上走,眼看就要被巨石压中,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突然间探出,一下就捺住了翻滚的巨石。

庞钰再定晴看时,发现救了老头一命的也是个身材长大的精壮汉子。

那精壮汉子身高八尺有余,长得也是孔武有力,背上霍然也压着块足有四五百斤重的大条石,敢情也是被赵军抓来的劳役。

庞钰正打量间,背上忽然挨了一皮鞭。

遂即一个破锣般的骂声从身后响起:“别他娘的偷懒,赶紧干活!”

庞钰险些当场发作,费了好大劲才终于克制住燃烧的怒火,然后抢下马道重新把巨石给扛了起来,一边又压低声音向那精壮汉子说道:“兄弟,谢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庞钰总觉得这精壮汉子不像个普通人。

“举手之劳而已。”精壮汉子淡淡地应了一句,顾自走了。

这精壮汉子的确不是普通人,他不是别人,赫然是楚军悍将荆迁!

项庄决定乔妆饥民蒙混过关,遂即便把四千多人分成了十组,项庄、尉缭、武涉、公孙遂率四十余骑斥候骑兵乔妆胡人,随齐买“前往韩地贩马”,其余各军则分成了九组,每组四百余人,乔妆饥民分头前往壶关峡谷外集结。

楚军原本还准备劫持老幼妇孺,因为全是精壮汉子,怎么也不像饥民。

结果却根本不需要,因为一路西进,路上遇到的饥民实在是太多了,楚军随便拿出些干粮,数以万计的饥民就全跟着他们来了,每路楚军四百多条汉子,被上万饥民一包围,马上就不那么扎眼了,几乎就没人会起疑心。

当然,重甲、长弓、大盾、标枪等武器是绝对不能携带的。

事实上,为了尽可能地隐蔽自己,每个楚军将士都只携带了长剑与环刀,铠甲战袍也都换成了破衣裳,其余所有不必要的装备全都埋藏在了棘蒲附近的密林里了,项庄可以说是孤注一掷了,这一去若是偷袭壶关失手,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荆迁带的就是其中一路楚军,四百多陷阵武卒,带着五千多老幼妇孺,一路逶迤西行今天上午才刚到安阳县,结果就在城外遇到了一队赵军,不由分说就把他们抓来服劳役了,五千多妇孺却被安顿在了城外的饥民营里。#################################################################ps:感谢:孤单雨夜漫步、★逍遥浪漫★、纯情小猪猪、女人的老公、爱无年限、星空的物语、不看方圆、剑道始祖、爱哭的小紫、邪枫叶、安静的温柔、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94章 意外发现

濮阳,郡守府。

张良匆匆走进内院,向正在泡脚的刘邦禀报道:“大王,出事了!”

刘邦当即屏退艳婢,然后才问张良道:“子房,这么急,出啥大事了?”

张良吸了口气,说道:“臣派去监视楚军行踪的门客已经有消息了,他传回飞报说,两天前在东阿县境内失去踪影的楚军已经找到,他们就躲在一个山谷里,不过,这支楚军残部只有不到五百人,根本就不是项庄的楚军残部主力!”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能够永远不泄露的秘密,尽管虞子期已经非常小心,也严格地执行了项庄的命令,分兵之后只在夜晚打着火把行军,白天必定找隐秘处躲起来,可再是小心,再是谨慎行事,最终也还是被张良派出的门客给识破了行藏。

“啊?!”刘邦霍然起身,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样?!”

张良满脸羞愧地道:“大王恕罪,臣一时大意,中了尉缭的金蝉脱壳计!”

“先不说这个。”刘邦当然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即一摆手说道,“问题是项庄小儿的楚军主力又到哪里去了?”说此一顿,刘邦又道,“项庄小儿不在东阿,他会不会已经越过济水,窜入鲁县跟项冠汇合了?”

君臣两人正说间,陈平也闻讯赶来了。

听张良说完情况,陈平也同样吃了一惊。

张良沉吟了片刻,又向刘邦说道:“大王,臣却担心,项庄的楚军残部很可能已经再次西渡河水,再次流窜进了赵地!”

“这不可能!”刘邦断然道,“现在除了白马津和南皮,河水两岸能够找到的船只怕是已经屈指可数了,项庄小儿拿什么渡河?他的几千残兵总不能全跳进河水泅过去吧?我还就不信了,这些楚军余孽个个都会凫水?”

陈平也道:“是啊子房兄,这应该不太可能吧?”

当初之所以焚毁河水两岸的船只,不就是为了防止楚军再次窜入赵地么?

“这个,臣也说不上来。”张良叹息道,“唉,可是臣有一种直觉,觉得项庄和尉缭很可能会再次西渡河水,经赵地偷袭壶关或者井陉关。”说此一顿,张良又道,“大王,为防万一还是赶紧派出飞骑,通知王吸将军加强壶关、井陉的守备吧。”

“也好,不管项庄小儿有没有再次窜入赵地,小心些总是没错。”刘邦点点头,又吩咐陈平道,“陈平,这事就有劳你了。”

“臣这便下去修书。”陈平领命去了。

陈平也不认为楚军会再次窜入赵地,楚军没船,拿什么渡河?在他看来,楚军肯定是在薛郡、东郡或者济北的某个隐秘山谷里躲起来了,不过大王说的对,小心总是没错,提醒王吸将军加强壶关、井陉的戒备还是很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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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子期行踪败露,项庄这会也遇到麻烦了。

赶着七百多马匹经过赵地原本就很招摇,虽然有齐买这胡人做掩护,可走到邺县时却还是让赵国次将军白宣给截住了。

白宣是名将白起的玄孙,也是将门之后。

说起来也真挺有意思,白起本是大秦名将,长平一战坑杀赵军四十五万降卒,赵人说起白起真可以说是恨入骨髓,可传到玄孙白宣时,却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赵将,当然,此时的赵国与战国时期的赵国早已经是两回事了。

白宣出身名门,熟知礼仪,倒也没有乱来。

白宣明确表示,赵军缺马,所以从邺县过境的这七百多匹马必须卖给赵国,赵国也会按赵地市价支付齐买足够的钱物,白宣这么做其实也无可厚非,你就是个马贩子,这马卖给韩国是卖,卖给赵国不也一样是卖?

齐买自然不敢答应,他现在可是俘虏之身,没见他身后杵着两个壮汉呢么?

这两个壮汉名义上是齐买的侍从,实际上就是项庄派来监视他的,一旦齐买试图逃跑或者做出不利于楚军的举动,俩人立刻就会杀了他。

白宣也没有逼迫齐买,只是让他回去考虑清楚。

当然,为了防止齐买驱赶马匹逃跑,白宣特地派了百余骑兵驻扎在胡人营地附近,以随时监控这伙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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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人”营地里,公孙遂正在发脾气。

“上将军,给小人四十精骑!”公孙遂杀气腾腾地道,“小人只要一个突击,就能把外边那百余赵国骑兵给打垮了!”

“行了,给我安分些。”项庄没好气道,“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

尉缭也道:“公孙司马,外边那百余赵国骑兵好对付,可要是招来了成千上万的赵国大军,那就不好对付了,毕竟,咱们只是过路,可不是专门来攻打赵国的,对吧?所以,能不惊动赵国大军,还是不要惊动的好。”

公孙遂不甘心道:“可这些马匹,就这样便宜赵军了?”

项庄道:“马匹没了就没了,关键是人得过去,咱们的目标是关中!”

说此一顿,项庄又转头对齐买道:“齐买先生,明天就把马匹卖给白宣吧,不过不能全卖,怎么也得留下一百多匹战马,你就说这是咱们留下代步的,你再告诉白宣,如果他给出的价钱公道,下次再贩一千匹好马过来。”

一直缩在帐篷角落里的齐买唯唯诺诺地应了,这家伙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自从当了楚军俘虏之后,基本上就没生过事,大约他也知道,凭自己的小胳膊细短腿,是绝对不可能逃脱楚军魔掌的,所以表现得一直很顺从。

将齐买、公孙遂打发出帐,尉缭忽又说道:“上将军,这一路西来,老朽发现邯郸郡到处都在加固城防,修缮城墙啊?这邯郸郡又不是代郡、雁门郡,所以明显不是为了抵御北方匈奴人的入侵,那么赵军的行为就很值得推敲了。”

“或者是为了防备我军?”武涉话刚说完,马上就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对,现在谁都不知道咱们已经悄悄回到赵地,赵军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项庄神情微动,说道:“军师是说,赵军是在防备汉军?”

“大约是这样。”尉缭微笑道,“上将军,尽管咱们还没能完全破掉刘邦的大势,可是刘邦也迟迟未能击灭我军,还被我军反复搅挠魏地、齐地以及赵地,如今,刘邦在各路诸侯心目中的威望已经大打折扣了,要不然,赵军也不会有现在的举动。”

项庄以拳击掌道:“也就是说,如果我军能把刘邦大军逼回关中,那么关东各路诸侯就再不可能买他的帐了,是不是这样?”

“韩信还不好说,毕竟刘邦对韩信有着知遇之恩,韩信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可以说全是拜刘邦所赐。”尉缭摇了摇头,遂即又道,“不过彭越、英布、张耳、藏荼、吴芮、韩王信还有周殷他们是肯定不会再买刘邦的帐了!”

项庄沉声道:“看来咱们得尽快杀入关中了!”

话音方落,公孙遂忽又进帐禀道:“上将军,高初将军求见。”

“高初?!”项庄顿时脸色微变,沉声道,“快让他进来。”棘蒲分兵之前,项庄可是有过严令,没有十万火急之事,各路楚军之间严禁互相联系,可高初却在这个时候找来,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或者有了什么重大发现。

公孙遂领命而去,很快便又领着高初进了帐篷。

“上将军,军师。”高初冲项庄、尉缭分别作揖,又道,“末将在梁期县截杀了一骑汉军飞骑,结果发现了这个。”说着,高初便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还没有打开的黄绫布包,然后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项庄。

项庄打开布包,里面却是一卷木简。

接着展开木简,上面写的竟然是刘邦发给汉将王吸的一封密信,大意是说,楚军很可能再次窜入赵地,并提醒王吸务必加强壶关峡谷以及井陉峡谷的防备,严防楚军偷袭!匆匆看完密信,项庄顿时脸色大变,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尉缭见项庄神情有异,便关切地道:“上将军,出什么事了?”

“军师,你还是自己看吧。”项庄神情凝重地把木简递给了尉缭。

张良并没有识破尉缭的金蝉脱壳之计,可他的谨慎还是给楚军带来了致命的威胁。

尉缭匆匆看完木简,也同样变了脸色,楚军来来回回渡河,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围追堵截的多路汉军,眼看着都能偷偷越过赵地了,结果却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张良还真是够谨慎,竟然在壶关、井陉各留下了一支大军!

更要命的是,这两万大军还是汉将王吸的精兵!

既便是分兵把守,壶关峡谷外也至少还有一万精兵,这可是一万精兵啊!

既便楚军搞突袭,以雷霆万钧之势打垮了壶关峡谷外的汉军,可峡谷那边的壶关守军也必定知道消息了,一旦壶关守军有了防备,就凭楚军现有的家当,也就这仨刀俩剑的,既没云梯又没有盾甲,那还打个屁?楚军总不能直接飞到关上去吧?

这个意外发现彻底打乱了楚军的计划,壶关怕是去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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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疯狂的决定

尉缭叹息道:“上将军,壶关的确是不必再去了。”

高初提议道:“上将军,军师,要不直接翻过太行山吧。”

“直接翻过太行山?”项庄、尉缭同时苦笑摇头,太行山的险峻、险恶可是要远远超过大别山,楚军上次能从大别山里走出来,已经是很侥幸了,项庄可不想再次涉险,更何况现在已经是五月底了,山中已是蛇虫横行,现在进山不是找死么?

“上将军,要不……”武涉轻声说道,“咱们还是从燕地绕行吧?”

“从燕地绕行太远,而且风险更大。”项庄摇了摇头,突然石破天惊地道,“军师,咱们不去壶关了,去函谷关!”

“嗯?去函谷关?!”尉缭顿时神色微动。

武涉、高初却是脸色大变,函谷关可是天下第一雄关!

“对,函谷关!”项庄重重点头,恶狠狠地道,“攻打函谷关!”

从项庄压抑的语气里,尉缭听出了一丝隐隐的决然,显然,项庄说去攻打函谷关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的已经有了决定,不过尉缭转念一想,这个想法虽然疯狂,但是从兵书战法上来讲,却也具备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有利因素。

当然,这也是唯一的一个有利因素,不利因素却有很多。

首先,函谷关临近咸阳,汉军必定会重兵驻防;其次,函谷关有三川郡作为屏障,而三川郡又有虎牢关做为其门户,楚军要想攻打函谷关,就必须首先打下虎牢关;再次,三川郡守吕泽可不是个庸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函谷关太险峻了!

函谷关这名称是怎么来的?就是因为关在谷中,深险如函!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个著名的典故就是因函谷关而生的。

正常情况下,楚军要想攻陷函谷关,除非拥有十倍以上的优势兵力,还要加上充足的时间,否则想都别想。

正因为有以上这些不利因素,所以项庄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攻打函谷关。

既便是当初楚军席卷魏地时,项庄都没想过要去攻打函谷关,因为项庄知道,楚军攻打函谷关,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先不说能不能过得了虎牢关跟三川郡,就算楚军真的杀到了函谷关下,最终的结果多半也是折戟沉沙。

尉缭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上将军,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了。”项庄沉声道,“我们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冒险一博了!”

说罢,项庄从破布行囊里摸出地图在面前摊了开来,然后指着壶关说道:“军师、武涉先生请看,壶关建在壶关大峡谷的最西边,其险要程度甚至不亚于函谷关,韩军也必定会派驻重兵!韩军未必会真心死守,也绝不会轻易放咱们过去。”

“原本咱们还可以寄希望于偷袭,现在有汉军守在峡谷东边,偷袭就绝对不可能了,可如果强攻的话,既便拿下壶关,我军又还能剩下多少人?”

尉缭默默点头,壶关天险,楚军如果强攻,的确胜算不高。

项庄又道:“而且,既便我军拿下了壶关,接下来也还要再次西渡河水,届时关中汉军肯定已经得到消息,也必定会在河西严密设防,也就是说,我军还要再打一场恶战,这两场恶战下来,我军又还能剩下多少人呢?还能对关中构成威胁么?”

尉缭默然,这也正是他一直所担心的,楚军还是兵力太少啊。

“所以,还不如直接攻打函谷关!”项庄森然道,“现在,经壶关、韩地进关中的风险已经跟从函谷关直接进关中差不太多了,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攻打函谷关?”

说到这里,项庄又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地图上,接着说道,“只要拿下了函谷关,我军急行军两天就能赶到咸阳,那时候,萧何就是想从各郡县调集兵力固防咸阳都来不及,函谷关若是拿下了,咸阳也就无险可守了!”

武涉道:“可是,函谷关是关中门户,必定会有重兵把守!”

项庄道:“函谷关当然会有重兵把守,可它距离咸阳也近!”

武涉想了想,又道:“上将军,我军要打函谷关,就得首先穿过三川郡,三川郡又有虎牢关为其门户,我军若要攻打函谷关,岂不是要首先打破虎牢关?”

尉缭忽然说道:“那倒未必,我军完全可以绕过虎牢关直接进入三川郡。”

尉缭很清楚,河水水道从南皮直到洛阳附近的平阴、河雍,水面都很平缓,船只完全可以通行,不过再往上游去,河水就开始变得险峻湍急起来,船只也就无法通行了,所以走水路绕过虎牢关还是可以的,想绕过函谷关就绝对不可能了。

就在项庄以为尉缭已经同意他的决定时,尉缭忽又说道:“不过,三川郡有刘邦的妻兄吕泽把守,上将军,吕泽可不好对付!”

早在席卷魏地时,尉缭就曾评价过吕泽。

尉缭认为,吕泽虽然没有萧何的政才,也没有张良的谋略,也不如韩信会用兵,可是论各方面的综合能力,汉初三杰却没一个及得上吕泽!

历史上,由于吕后曾经事实上篡汉,所以司马迁在著史时,为了维护刘汉正统,很大程度上抹煞了吕泽的功劳以及能力,刘邦称帝封赏群臣时,最该封王的其实就是吕泽,只是刘邦担心后党坐大危及皇权,所以只给吕泽封了个彻侯。

“军师说的对,吕泽的确不好对付,不过……”项庄咬了咬牙,森然道,“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冒死一博了!”

尉缭叹了口气,摇头道:“上将军,恕老朽直言,此去函谷关实在是胜算渺茫哪。”

项庄点了点头,决然道:“这个我知道,不过还是那句话,哪怕明知此去必死无疑,我也还是非去不可,我项庄绝不会坐以待毙,不到最后也绝不会轻言放弃!”

“好。”尉缭肃然道,“既然上将军决心已定,老朽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老朽自当竭尽所能,助上将军打破函谷关,攻陷咸阳!”

武涉也道:“上将军,为了大楚,涉何惜一死!”

“多谢军师,多谢先生!”项庄伸手,与尉缭、武涉重重相握。

决策已定,尉缭便迅速开始谋划奇袭函谷关的战术了,当下说道:“上将军,从兵法上讲,攻打函谷关倒也符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宗旨,可要想真正实现这一计划,却必须从水路把军队偷偷运进三川郡腹地的平阴县!”

说着,尉缭指了指赵地棘蒲邑,又道:“船只倒是现成的,可以派一支偏师返回棘蒲邑以东密林,把藏在那里的船只沿河水北岸拖到河内郡的河雍县,顺便再把藏在棘蒲邑的兵器铠甲捎回,然后从河雍县把军队渡到对岸的平阴县。”

项庄点了点头,这个时代的河水(黄河),可不像后世是高出地表的地上河,河水两岸也是森林密布,所以,只要楚军昼伏夜出,小心行事,还是完全可以把船只悄悄拖行到河内郡的河雍县的,就是时间上会拖得稍久些,可能需要五六天甚至更久。

尉缭又道:“大军南渡河水进了平阴县,接下来就需要等待时机了。”

项庄深以为然,攻打函谷关的确需要等待时机,强攻只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不过这个时机,恐怕不是那么好等的,因为虞子期的五百疑兵很可能已经被识破了,尉缭的金蝉脱壳之计虽然高明,却也不可能蒙骗张良太久。

正说间,公孙遂又再次进来禀报道:“上将军,荆迁将军求见。”

“荆迁?让他进来。”项庄不觉蹙紧了眉头,难道又出什么事了?项庄不能不郁闷,高初刚刚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荆迁别又带来了另一个坏消息?

荆迁很快便走了进来,向项庄、尉缭、武涉分别作揖见礼,然后禀道:“上将军,末将给您带了一个人来。”

“一个人?”项庄蹙眉道,“谁?”

荆迁道:“大魏上将军兼砀郡守,庞钰。”

“庞钰?”项庄侧头与尉缭交换了一记眼神,问道,“他怎么到这来了?”

荆迁道:“庞钰说是来投奔上将军您的,可到了赵地后才知道我们已经回了齐地,正要渡河去追时,却被安阳县的赵军扣住了。”

项庄道:“那你是怎么遇见庞钰的?”

荆迁道:“末将所率四百多人也在安阳被赵军扣下了,到了晚上,末将正准备带着将士们偷偷溜走时,不想被人识破了,所幸这人是庞钰,要是赵军眼线的话,就麻烦了。”说此一顿,荆迁又道,“上将军,庞钰就在外面,你是不是见他一面?”

项庄、尉缭相视苦笑,荆迁勇猛是勇猛,就是头脑略显简单啊。

武涉却忍不住埋怨荆迁道:“荆迁将军你好糊涂,你怎么可以如此轻信庞钰?”

说此一顿,武涉又道:“万一庞钰已经暗中投靠刘邦,成了汉军奸细,你这样子贸然带他来找上将军,岂不是就把上将军跟我军的行踪泄露给刘邦了?”

“啊?这我倒是没想过。”荆迁勃然色变道,“我这便去杀了他!”

“行了。”项庄没好气道,“庞钰应该不是奸细,快把他带进来吧。”############################################################ps:感谢:十三小妖、龙月凌霄、孤单雨夜漫步、狼牙战斗、如果2008、放修、笨气的手、青幔、爱无年限、星空的物语、江南飞天鼠、范宣子、atyjbtdl、风的-韵律、轩辕月月、钟成冠、石湖小鱼、面向黄土、lion22、爱哭的小紫、赢龚、书友091018194413675、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第96章 离间计(上)

荆迁领命而去,很快便又带着一条昂藏大汉走进了帐篷。

看到荆迁身后的大汉,项庄、尉缭和武涉不禁微微一愣,那大汉却径直单膝跪地,对着项庄大礼参拜道:“魏人庞钰,参见上将军!”

庞钰倒tǐng有自知之明,没在项庄面前自称上将军。

“庞钰将军?快快请起。”项庄赶紧上前将之扶起。

庞钰这个名字,项庄、尉缭当然是知道的,魏地几十路义军,庞钰所部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一支,庞钰所部义军甚至还曾经攻陷大梁,项庄也知道庞钰是大魏名将庞涓后裔,自幼饱读兵书,颇有韬略,只是没想到庞钰竟如此年轻,长得也是仪表堂堂。

庞钰起身,惨然道:“上将军,末将找你找得好苦哇。”

项庄抚着庞钰虎背,问道:“庞钰将军,你怎么也到了赵地?”

“唉,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半个多月前上将军带着大军离开魏地之后,末将就被彭越叛军所败,大梁也丢了,末将不知道上将军去了哪里,便只好去了荥阳,十几天前,荥阳城也失守了,曼丘臣战死,晋伯也死于乱军之中……”

当下庞钰便将大梁失守之后的遭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当庞钰说到敖仓仍未失守,而且吕泽、彭越两路大军正在围攻敖仓之时,项庄突然眼前一亮。

敖仓竟然还没有失守?!

吕泽、彭越各率五万大军,竟然还在攻打敖仓!

听到这个意外至极的消息,项庄不禁怦然心动!

夜深人静,项庄帐篷里却还亮着一盏孤灯。

庞钰、荆迁已经被打发回安阳县去了,两人是从饥民营里偷跑出来的,如果不能在天亮前赶回去,很可能会被赵军发现。

虽然,既便荆迁、庞钰他们真的带着士兵逃跑了,赵军多半也会认为他们是不堪承受繁重的体力劳动逃跑了,但是现在属于非常时期,还是尽可能地少出状况为好,楚军现在就剩下行踪诡秘这点优势,项庄可不想随便浪费掉。

武涉看了看项庄,又看看尉缭,说道:“上将军,军师,真是没想到啊,陈豨这家伙还真有点本事,敖仓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失守!”

尉缭道:“敖仓本就是天险,易守难攻,不过,就凭陈豨几万乌合之众,要想挡住彭越数万精兵却是绝无可能,如果老朽没有猜错的话,彭越是因为想要敖仓之粟,以及城内的数万壮丁外加几十万fù孺而已,要不然,陈豨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项庄摆手道:“不管是什么原因,陈豨坚持到现在终归是事实!”

说此一顿,项庄又狠狠击节道:“军师,陈豨死守敖仓,吕泽、彭越数万大军都被拖在敖仓城下,三川郡必定是守备空虚,而且又没有吕泽亲自坐镇,这就给了我们可趁之机,奇袭函谷关的胜算至少要增加两成!”

尉缭点了点头,忽然说道:“上将军,老朽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哦?军师快说,什么想法?”项庄急切地道,只看尉缭嘴角那丝狡猾的笑意,就知道这老家伙又有了什么绝妙的主意。

尉缭道:“吕泽、彭越两军合击敖仓,咱们是不是可以就此做点文章呢?”

“军师是说……”项庄顿时眼前一亮,急声道,“挑拨吕泽、彭越之间的关系?”

尉缭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上将军,咱们不妨来分析一下,彭越为什么要亲自领兵攻打敖仓?刘邦又为什么要给吕泽五万精兵,令其协助彭越攻打敖仓?这都是因为敖仓城内的粟米呀,彭越想得到它,刘邦也想得到它!”

项庄狠狠击节道:“也就是说,彭越、吕泽各有各的算计。”

项庄抚髯微笑道:“既然彭越、吕泽各有算计,咱们就不妨试试离间计。”

项庄顿时大为心动,吕泽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出sè,为人也足够谨慎,恐怕不会中计,不过彭越就难说了,彭越带兵打仗是把好手,至少要比刘邦这个市井无赖强很多,可他在政治上的能力却未必能比韩信强到哪里去。

而且吕泽不是刘邦,他可压不住彭越!

试想一下,如果彭越中了离间计,梁军就必定会有异动。

以吕泽的能力,以及谨慎的心xìng,梁军旦有风吹草动,他就必然会迅速做出反应,这样一来,敖仓的汉军、梁军就很可能陷入对峙的局面,此时,三川郡留守汉军的防御重心必定会向虎牢关方向倾斜,腹地就难免空虚了。

如果彭越、吕泽开战,那就更好不过了。

吕泽未必就输给彭越,可吕泽麾下的汉军却肯定不如彭越麾下的梁军精锐。

彭越的梁军可都是杀人杀出来的虎狼之兵,绝不是吕泽麾下那群从关中临时征发的民壮能够相比的,所以,一旦彭越、吕泽开始混战,汉军必定吃紧,吕泽除了向刘邦求援,必然要从三川郡,甚至是函谷关抽调援军。

这一来,函谷关的守备可就空虚了!

项庄再按捺不住,当下问尉缭道:“军师,怎么个离间法?”

尉缭捋了捋长髯,微笑道:“离间计其实很简单,一封信,或者一样物件就足够,关键是需要几个死士,还要一个能言善辩之士,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去游说吕泽、彭越,让他们互相提防,甚至是互相攻伐。”说罢,尉缭的目光便落到了武涉身上。

楚军四千余将士,死士好找,可要说辩才,还有谁能及得上武涉?

派武涉去还有个好处,因为武涉原本只是项羽帐下一幕僚,后来更是被贬到寿春县当了区区一个县令,吕泽不认识他,彭越更不可能认识他,武涉只要换个姓名,再以投奔的名义投入吕泽门下,或者彭越麾下,就能实施离间之计了。

项庄当下问武涉道:“不知道先生愿不愿意接此重任?”

武涉当即起身向着项庄长长一揖,肃然道:“涉,无有不从!”

庄上前两步,紧紧握住武涉的手,又向尉缭道,“军师,现在你可以跟武涉先生说说了,这离间计具体怎么个实施法?”

“好的。”尉缭当下说道,“先生到了敖仓之后……”

五天之后,敖仓,梁军大营。

彭越正在大帐里喝闷酒,敖仓迟迟不能拿下,陈豨又死活不肯投降,再加上梁地连年战乱,各郡县的人口也是锐减,到现在,梁军已经快要征不到粮了,彭越在政治上再迟钝,也知道不能再这样断续下去了,否则梁国就完了。

可现在彭越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尽管他没有采纳蒯彻的建议,趁着刘邦大军东出齐国的时候去偷袭关中,可他对刘邦还是生出了戒心,所以,在刘邦大军没有回关中之前,他是绝对不敢解散自己的军队,让士兵们回乡种地的。

而且,敖仓之粟以及敖仓城内的几十万百姓,彭越也是势在必得。

梁地现在的总人口很可能已经不足五十万了,如果敖仓城内的这几万壮丁再加上几十万fù孺又让吕泽给抢了去,那整个梁国的人口甚至都还比不上区区一个三川郡了,那时候,刘邦一旦想要拿捏他彭越,他又拿什么反抗?

可问题是,陈豨这家伙死活不肯投降,真是伤脑筋啊。

好在陈豨也没有投降汉王的意思,否则彭越真要着急上火了。

彭越正喝着呢,忽有亲兵进来禀报道:“大王,大营外有个盱胎酒徒求见。”

“盱胎酒徒?谁呀?”彭越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当下说道,“把他带,带进来。”

亲兵领命而去,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带着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白衣秀士走进了彭越的中军大帐,那白衣秀士见了彭越也不见礼,只是大大咧咧地往帐篷正中央一站,然后石破天惊地说道:“梁王哪梁王,你竟然还有心情喝酒?”

彭越放下酒觞,卷着舌头问道:“先生这,这话,什,什么意思?”

白衣秀士答道:“大王哪,你都已经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有心情喝酒,在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放肆!”守在旁边的亲兵校尉勃然大怒,当下拔剑横在了白衣秀士的脖子上。

白衣秀士却是夷然无惧,淡淡地瞥了那亲兵校尉一眼,哂然道:“将军还是把你的剑收起来吧,在下敢来梁王大营,就再没把生死放在心上。”

彭越听了这话却是悚然一惊,酒意已经醒了九分,当下挥手屏退亲兵校尉,又肃手将白衣秀士请入席上,然后正sè说道:“先生故作惊人之语,想必是有什么话要跟寡人说,现在左右没人,先生有什么话尽可以说了。”

白衣秀士点点头,低声说道:“大王可知在下从哪里来?”

彭越其实并不笨,当下说道:“莫非先生是从敖仓而来?”

“大王英明!”白衣秀士这才冲彭越揖了一揖,答道,“在下乃是陈豨帐下首席幕僚,吴眙,不瞒大王,陈豨有意再次降汉,已经派人前往吕泽营中送信了,如果吕泽答应的话,最迟明天,敖仓之粟以及城内数万壮丁、数十万fù孺就尽皆属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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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离间计(中)

“你说什么?!”彭越霍然sè变道,“此事当真?”

围了敖仓这大半个月,甚至连火都不敢放,不就是为了得到城内的粟米、几万壮丁还有几十万fù孺吗?现在却有个家伙跑出来跟他说,陈豨又要降汉了,那他彭越不白忙活这在半个月了,还有,已经打成烂摊子的梁国又该怎么办?

白衣秀士叹息道:“在下此来就是要救大王的,又怎么会虚言相欺呢?”

“是吗?”彭越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虽然算不上很聪明,却也绝对不傻,很快他就以一介武夫的思维想出了试探真假的绝招,当下抬头大喝道:“来人,给寡人支一口大釜,浇油添火,把这个jiān细给寡人烹了!”

两名亲兵应声入帐,一下就将白衣秀士给摁倒在地。

白衣秀士脸sè大变,大声抗辩道:“梁王,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彭越冷然道,“在寡人面前,你竟然也敢虚言相欺?如果现在如实说出你的真正来意,寡人还能饶你不死。”

白衣秀士冷然道:“既然如此,在下什么都不想说了。”

“想充好汉?告诉你,门都没有。”彭越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杀气腾腾地道“寡人平生杀人无数,还在乎多杀你一人?”

说罢,彭越再一挥手,两名亲兵便押着白衣秀士出了大帐。

帐外,一口足有五尺口径的大铁釜已经支了起来,釜里也已经浇满了油,铁釜底下也添加了干柴,正在猛烈燃烧,仅仅过了不到两刻钟功夫,大铁釜里的火油就已经往上冒出了呲呲的青烟,人站在釜旁边,老远都能感觉到熏人的热浪。

彭越走到白衣秀士跟前,狞声道:“说吧,到底谁派你来的?”

白衣秀士撇了撇嘴,遂即把脸侧向旁边,他连正眼都懒得瞧彭越了。

彭越勃然大怒,当即大吼道:“烹了,把这jiān细给寡人扔进油锅里烹了!”

“诺!”亲兵校尉轰然应诺,当即带着另外三名亲兵抓住白衣秀士四肢将他抬起又悬空放到了大铁釜上,也许是为了让白衣秀士多“享受”一刻临死前的恐惧,四人并没有立即撒手,而是就那样把白衣秀士悬在了大铁釜上。

彭越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衣秀士,右手却极为隐蔽地做了个“缓”的手势。

那白衣秀士从始至终都没有再多看彭越一眼,脸上的神情也很是坦然,仿佛真的不将生死放在心上,这一刻,彭越已经是相信了!

在彭越看来,这白衣秀士如果心中有鬼,绝不可能如此坦然!

不到片刻功夫,悬在大铁釜上的白衣秀士以及四名亲兵就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白衣秀士仿佛是有些不耐了,当下扭头对亲兵校尉说道:“将军又何必为难一个将死之人?不如就此撒了手,让在下死个痛快吧。”

亲兵校尉越发汗下如雨,没彭越点头,他可不敢撒手。

又过了足足半刻钟时间,彭越才终于向亲兵校尉挥了挥手,亲兵校尉如méng大赦,赶紧架着白衣秀士远离了那大油釜,彭越这才正了正衣冠,上前向着白衣秀士长长一揖,说道:“刚才寡人多有得罪,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白衣秀士闷哼一声,冷然道:“大王如果不相信,杀了在下便是,如果相信,那就不要做这种没用的试探之举,在下虽然没什么才能,也比不上范增、张良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过人智谋,却也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寡人孟浪了,先生恕罪。”彭越的姿态倒是放得极低。

说罢,彭越又肃手做了个请势,又道:“寡人已经替先生准备好了沐浴香汤,有请先生沐浴更衣,然后再详谈不迟。”

衣秀士叹了口气,态度终于软化,当下说道:“沐浴更衣倒是不急,大王如果相信在下,那就赶紧去一趟吕泽大营吧,否则,一旦让陈豨的信使与吕泽约定好,大王就是想挽回局面都没有机会了。”

“对对对。”彭越一拍额头,恍然道,“寡人都糊涂了。”

说罢,彭越又扭头向那亲兵校尉喝道:“彭明,快去备马!”

亲兵校尉彭明是彭越族侄,关切地道:“叔父,要不要侄儿点五百亲兵随行?”

“不必了。”彭越摆了摆手,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枭雄气息,冷然道,“连刘邦都不敢对寡人怎么样,吕泽又岂敢对寡人不利?”

吕泽的大营就驻扎在不到十里外。

尽管已经夜深了,吕泽却还没睡,这会正为一卷书简抓狂。

这书简是半刻钟之前由一个自称是陈豨门客的家伙送来的,汉军、梁军只是塞住了北边城门,并没有对敖仓实行四面合围,所以有人能坐着吊篮出城,这倒是不奇怪,让吕泽感到困huò的是,这卷书简的内容简直不知所谓。

这书简应该是一封密信,右上题头是他吕泽,左下落款倒真是陈豨。

中间字迹却涂去了大半,尤其是许多关键处更是涂得一塌糊涂,仅有的那几个可以分辩的字迹,则根本就不知道在讲些什么,吕泽实是想不明白,陈豨如果真的有意再降,又为什么要送这样一封古怪的密信前来?

如果不是陈豨,那信使又是谁派的?送这封信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吕泽捧着书简,对着油灯反复辩认,试图从那被涂改的墨迹中认出原来的字迹,可这根本就是徒劳,那些字迹绝对是无法辩认了。

吕泽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忽有小吏进来禀道:“大人,梁王求见。”

“梁王?”吕泽愕然道,“天sè都这么晚了,他还来找本官干吗?”

话音方落,大帐的门帘却忽然被人猛然掀开,遂即彭越已经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吕泽正要起身相迎时,彭越却早已经两步抢上前来,劈手就从吕泽手里把那书简给夺了去,这一下夺得急,把吕泽摆放在案头上的砚台、笔架、毛笔都给打翻了。

吕泽皱了皱眉头,顿时有些不悦道:“梁王,你这是干吗?”

彭越没有理会吕泽,只是扫了书简一眼,遂即大怒道:“吕泽大人,你以为涂掉了书简上的这些字迹,寡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吕泽怒道:“梁王,在下可没涂改过书简上的字迹。”

“没涂改过?”彭越抖了抖手中木简,怒道,“这又怎么解释?”

“在下也不知道。”吕泽没好气道,“您来之前,在下才刚收到这封书简,可一打开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这些字迹根本就不是在下涂改的,梁王若是不信,在下现在就可以把送信的使者叫上前来,与您对质。”

“好啊。”彭越冷然道,“正好寡人也想见见陈豨的使者。”

吕泽当即吩咐门下小吏去传唤陈豨的使者,吕泽为人谨慎,办事也素来小心,那个自称陈豨使者的信使送完信之后,吕泽并未让他离去,而是派人以款待为名留了下来,这会就在吕泽的中军大营里。

门下小吏很快就回来了,不过陈豨的使者却没来。

吕泽正要发问时,门下小吏已经凑到他耳畔轻声说道:“大人不好了,陈豨派来的那个使者刚刚剖腹自杀了!”

“啊?”吕泽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门下小吏报以苦笑,彭越却冷冷地道:“吕泽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吕泽幽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梁王恕罪,自称陈豨使者的那个信使,刚刚已经剖腹自杀了。”

“剖腹自杀?”彭越哂然道,“你当寡人是三岁小孩么?”

不待吕泽分辩,彭越又说道:“吕泽,你以为涂了密信,杀了使者,寡人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吗?寡人告诉你,敖仓城内的粟米,几万壮丁还有几十万fù孺都是梁国的,你只是奉汉王之命前来助战,没资格接纳陈豨的投降!”

“梁王何出此言?”吕泽皱眉不悦道,“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呢!”

“行了,你他娘的就别装了,哼!”彭越闷哼一声,当即拂袖去了。

目送彭越怒气冲冲地离去,吕泽心头忽然掠过一道yīn影,情形有些不对啊,是不是蒯彻又在彭越背后煽风点火?或者,这根本就是蒯彻的yīn谋诡计?ps:感谢“hbvdbf”万赏,祝贺足下成为《楚汉争鼎》的舵主;感谢:义居者、星空的物语、今梦2号、身在红尘中、★逍遥浪漫★、孤单雨夜漫步、唯一的心动、小桥断水、锕铈钍、碧血剑1、aviou、党指挥枪、爱无年限等书友的慷慨打赏,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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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离间计(下)

这次,吕泽还真冤枉蒯彻了,蒯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知道这事。

蒯彻知道这件事后并没有去找彭越求证,而是径直来到了彭越安置盱眙酒徒“吴眙”的帐篷里,一进帐,蒯彻就认出了所谓的盱眙酒徒就是武涉,遂即屏退左右侍者,然后直直地看着武涉,笑道:“武涉先生,别来无恙乎?”

武涉看见是蒯彻,顿时间就变了脸色。

武涉原本只是项羽帐下一介微末辩士,名不见经传,各路诸侯中,认识他的人原本就不多,但蒯彻恰恰是其中一个!

当年项羽与刘邦在荥阳对峙不下,闻听韩信灭了齐国,心中惊恐,便派武涉前往临淄游说韩信叛汉自立,武涉最终没能说服韩信,却与韩信帐下的幕僚蒯彻有过数面之缘。

“蒯彻先生?”武涉大惊失色道,“您不是在齐王帐下效力的吗?”

武涉不能不吃惊,有蒯彻在这里,军师的离间计只怕就不可能成功了。

只要蒯彻把他武涉的身份跟彭越一说,彭越就再不可能相信他了,到时候,他又拿什么去离间彭越跟吕泽?

挑起彭越、吕泽互相攻伐,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唉,都不必再提了。”蒯彻摇了摇头,颇有些郁闷地道,“齐王太迂腐,认不清刘邦的狼子野心,早晚有一天他会死在刘邦手里,在下却不想跟着他一起死,所以,在淮南时,在下就已经离开齐营,投入梁王麾下了。”

说此一顿,蒯彻又径直问道:“先生打哪来呀?”

武涉硬着头皮答道:“在下从敖仓来,奉大魏上将军陈豨之命……”

“得了,武涉先生,你这话也就哄哄我家大王。”蒯彻哂然道,“先生恐怕是奉了项庄之命,前来挑起汉梁相争的吧?”

“这个,那个……”武涉纵然辩才过人,这时候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蒯彻不仅认识他,而且也是个聪明人,要想随便编一套瞎话蒙骗蒯彻,那是想都别想,当世智者原本就不多,蒯彻却绝对算是一个!

蒯彻微微一笑,又道:“先生未免太小看我家大王了,我家大王虽然不如汉王刘邦那般雄才大略,也没有齐王韩信的统兵之能,甚至也不如淮南王英布骁勇善战,可他也不是个平庸之辈哪,他又怎么会中你的离间计呢?”

“先生这话可说错了。”武涉这会已经稳住了心神,心神既定,昔日无比犀利的辩才也就回来了,当下分辩道,“在下这次冒死前来梁军大营,可不是为了什么离间计,更不是为了挑起汉梁相争,而是为救梁王性命而来的。”

“哦,先生是为救我家大王而来?”蒯彻道,“愿闻其详。”

武涉道:“刘邦假仁不义,一旦天下平定,他必定会效仿赢政南面称帝,如果刘邦春秋正盛,则梁王、淮南王诸王也许还可以得善终,可不幸的是,刘邦已经年近六旬,一旦刘邦身死,先生以为他的幼子刘盈能够镇得住天下诸侯吗?”

这个问题蒯彻其实早就跟彭越说过了,当下应道:“不能。”

武涉点了点头,又道:“那么,先生以为刘邦会坐视这种局面不管吗?”

蒯彻摇了摇头,答道:“不会,刘邦必定会在临死之前将各路诸侯一一铲除。”

“先生是个明白人。”武涉冲蒯彻揖了一揖,又道,“所以,梁王不该束手待毙。”

蒯彻摇头道:“可惜,汉王刘邦席卷天下之势已成,我家大王若依附于他,则还可以保住王位,也还有数年荣华富贵,可如果起兵攻伐汉王,只怕立刻就会兵败身死,先生说是要救我家大王,其实却是在害他。”

“先生劝梁王安于现状,才是真正害他!”武涉反驳道,“先生此举不仅害了梁王,更害了梁王子孙后代!先生如果真是为了梁王着想,就该劝他放弃幻想,趁天下未定之时,联络各路诸侯共伐之,将刘邦赶回关中!”

蒯彻冷笑道:“然后,给你楚国赢得喘息之机,是么?”

武涉坦然道:“在下既是为了大楚,也是为了梁王着想。”

蒯彻冷然道:“先生辩才,在下今日算是领教了,不过任你舌灿莲花,在下也绝不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先生好自为之吧。”说罢,蒯彻便拂袖而去。

目送蒯彻的身影出帐而去,武涉不禁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生死,事实上,自从领命出使梁营以来,武涉就没想过再活着回去了,他只是担心,要是无法完成上将军交给自己的使命,大楚的复兴只怕就没有多大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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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彻离开之后,并没有去向彭越告发武涉,而是悄然来到了田横营中。

田横刚刚奉了梁王彭越的军令,准备去砀郡征粮,这会正准备出行呢。

见是蒯彻,田横赶紧将他迎入大帐,又肃手请蒯彻入席,然后笑问道:“今天刮的是什么风?竟然把先生给吹到在下这里来了?”

“田将军说笑了。”蒯彻入席,环顾左右道,“在下有要事与将军商量。”

田横闻言顿时神情一肃,又挥手屏退了左右,然后问道:“先生可以说了。”

蒯彻低声说道:“昨晚有个陈豨的幕僚从敖仓城内叛逃而出,投入大王帐下,这事将军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田横点头道:“在下也是刚刚听说。”

蒯彻道:“将军绝对想不到,此人其实根本不是陈豨的幕僚,也不是从敖仓城内叛逃出来的,事实上,他是昔日西楚霸王项羽帐下的一个辩士,这次他是奉了项庄之命,前来离间大王跟吕泽的。”

田横愕然,神情古怪地道:“先生,你这话应该去跟梁王说才对,我田横不过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客卿,先生跟我说这些算什么回事呢?”

蒯彻皱眉,有些不高兴道:“在下以诚待将军,难道将军就不能以诚相待吗?”

说此一顿,蒯彻又道:“将军想要复国的心思,别人不知道,在下能不知道吗?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只要将军这次能够帮助在下做成大事,他日在下就能在梁王面前进言,让将军独领一军扫荡齐地,到时候,将军就有机会恢复故齐了。”

田横默然,好半晌后才道:“既然先生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在下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的了,先生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对于蒯彻的心思,田横是知道的,梁汉相争,也正是田横所希望看到的。

“好,爽快。”蒯彻点了点头,又道,“武涉试图离间梁王跟吕泽,只怕是痴心妄想,梁王怯懦,根本就没有跟刘邦对抗的勇气,所以,咱们还得帮武涉一把,往釜底再添把柴,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些,咱们得把梁王逼入墙角,让他别无选择!”

田横也希望能够挑起梁汉相争,当下说道:“先生直说,在下该怎么做?”

蒯彻起身离席,上前对田横轻轻耳语了一番,田横连连点头道:“在下明白了!”

半个时辰之后,田横便带着八百旧部离开了梁军大营,不过往砀郡走了不到五十里,便暗中转入小路向西,直奔北邙山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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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大营,吕泽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并且开始预做布置了。

急促的脚步声中,吕释之匆匆走进大帐,向吕泽拱手作揖道:“大哥,刚刚小弟已经派人去打探了,除了田横率八百部曲前往砀郡征粮,别的就没有什么异动了。”

吕泽为人非常谨慎,彭越负气离开之后,他便命吕释之派细作严密监控梁军大营,一旦发现梁军有所异动,便即刻回报,显然,吕泽已经对彭越起了戒心,事实上,刘邦给吕泽留下五万大军,并命他协助彭越攻打敖仓,就存了监视彭越的意思。

“是吗?”吕泽点了点头,又道,“东郡、砀郡那边也要密切关注,一旦发现刘寇、扈辄回师,则立刻回报!”

“诺!”吕释之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目送吕释之的身影出帐而去,吕泽想了想终究有些不放心,又把次子吕产唤进帐来,又从地上捡起一支令箭递给吕产,吩咐道:“产儿,你这便去挑两匹快马,连夜赶回洛阳,命你大哥点五千精兵,固防虎牢关!”

吕产挠了挠头,惑然道:“父亲,这是为何?”

“你就不必多问了。”吕泽道,“赶紧回洛阳吧。”

“诺!”吕产轰然应诺,接过令箭转身扬长而去。

等次子吕产走了,吕泽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匆匆写下一封书信,又将木简拆散分别装进了三个竹筒里面,然后将门下小吏唤进帐来,吩咐道:“马上挑选三名健卒,携带这三卷书信连夜奔赴濮阳,记住,定要面呈大王或者张良、陈平两位先生。”###############################################################ps:几句闲话,楚汉争鼎从二月十五号上传,到现在已经四十六天了,上传的字数也已经超过了三十万,剑客兑现了第一个承诺,至少上传三十万字的公众版,明天凌晨,楚汉就要上架了,剑客会在零点过连更三章,算是小爆一次吧,由于剑客身体出了问题,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不过,还是要无耻地请求大家月票支持,新书月,月票该争还得争啊。

第99章 狩猎北邙

淮阳.郡守府。

这会,刘邦、张良、陈平君臣三人正围在地图前探计军情。

早在两天前,那支不足五百人的楚军偏师就已经被击灭了,唯一可惜的是,领兵的楚军大将虞子期却带着十几亲兵跑掉了,现在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不过,项庄的楚军主力却始终不见踪影,四五千人竟然像空气一样消失了!

已经整整六天了,汉军斥候、齐军细作几乎找遍了河水、济水之间的每一个山沟,每一片森林,却始终不见项庄小儿的楚军残部,有时候,刘邦真的怀疑,项庄小儿是不是真的找到了一个很深很大的山洞,带着他的残兵藏起来了?

陈平指了指地图,向刘邦说道:““大王,济水沿线的烽火网络构筑得非常严密,既便是在晚上,也有侦骑出没,楚军要想悄悄渡过济水,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臣可以肯定,项庄的楚军残部绝对还在济水西岸!,,刘邦连连点头,陈平这话他相信,济水沿线的烽火网络的确不可能存在漏洞,楚军毕竟有四五千人,而不是只有四五百人,这么多人要想无声无息的穿过汉军、齐军精心构筑的烽火台封锁线,绝对是痴心妄想。

分兵突围也不可能,虞子期的五百人不照样被发现了?

张良道:““也就是说,项庄的楚军主力…定还在河水以东,济水以西,濮阳以北,历下以南这一大片区域之内!,,说此一顿,张良又道,““大王,这一片区域宽足有两三百里长更有四五百里,山林河谷何止千万?十天八天找不到,也在情理之中。,.

““那就继续找!,,刘邦道,““就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项庄小尼找出来!,.

张良道:““大王放心项庄的楚军残部一定在这片区域里面,他跑不了的。

陈平忽然想起一事,当下说道:““武库已经打造了一批飞矛,大王要不要去看看?,.

““哦,飞矛已经打造好了?,.刘邦当下来了精神,向张良、陈平道,““走,看看去。,,当下刘邦带着张良、陈平直奔武库而来,武库令不敢怠慢,赶紧将刘邦领进库房里面果然码放了上百捆飞矛,每捆十枝,足有数千枝!

刘邦从中拔了一枝,只见飞矛长约一丈,重约十斤一半为木柄,一半为铁制枪头,枪尖又细又长又锋利异常,还带倒钩,与那天见过的楚军飞矛的形式极为相似,伸手mō了mō枪尖,刘邦忽然来了兴致,非要到外边掷一把试试飞矛的威力。

武库令赶紧让人在空地上竖起了一面巨橹,所谓巨橹就是八九尺高,两尺来宽厚约两寸的长方形大木盾,有些橹盾的表面还要méng一层牛皮或者铁皮,一来可以防火,二来还能增加橹盾的防御强度。

橹盾竖好,刘邦便握着飞矛退到了三十步外。

由武库令校正了握矛的姿势,刘邦便开始助跑,当距离橹盾还有不到二十步时,刘邦便将握于手中的飞矛对着前方橹盾猛然掷了出去,刘邦长的也是五大三粗,年轻时也是条远近闻名的壮汉这一矛掷得竟是极准,极有力度。

只听笃的一声闷响,飞矛早已贯穿橹盾,又细又长的枪尖透过橹盾足有尺许!

张良、刘邦以及一众亲兵顿时轰然叫好,刘邦却忽然用手搭着自己的左腰,哎呀哎呀地叫唤起来,毕竟年岁大了,刚才这奋力一掷,把老腰给闪了。

张良、陈平大惊当即抢上前来,扶着刘邦到旁边坐了下来。

刚刚娄下,遏者随何便匆匆过来,向刘邦作揖禀报道:““大王吕泽大人急信!,.

到邦哎唷了两声,没好气道:““信呢?,,随何道:““三位信使非要面呈大王或者张良、陈平两位先生。

刘邦道:““那就把信使带上来吧。、.

““诺。,,随何领命而去。

过了大约半刻钟,随何便带着三名信使来到了刘邦跟前,三名信使全都汗出如桨,风尘仆仆,显然是连夜从敖仓赶到濮阳的,刘邦顿时便心头微沉,吕泽信使来得如此之急,莫非敖仓那边又出什么大事了?

那边陈平早已经从信使手中接过三封木简,然后与张良开始紧张地排列起来,不到片刻功夫,十几枝木简便已经重新排列好了次序,张良匆匆看完内容,脸sè微变道:““大王,吕泽大人信中说,彭越受了蒯彻盅huò,很可能要叛汉!,.

““什么?!,.刘邦闻言大惊道,““彭越要叛汉?!,.

陈平沉声道:““粱王彭越未必有那胆子,不过蒯彻这个人却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臣担心蒯彻会背着彭越对吕泽大人偷偷下手,这样一来,粱军叛汉就成了既成事实,彭越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起兵造反了。,.

张良道:““此事非同小可,大王应当速回粱地!,,刘邦道:““可濮阳这边,还有项庄小儿的楚军残部,.

张良道:““濮阳这边就交给臣来处理吧,大王还是速回粱地吧,澎越战功卓著.威望极高.他若闹事.吕泽大人是绝对弹压不住的。,,““也好。,.刘邦当机立断道,““濮阳这边就拜托子房你了。,,说罢,刘邦又扶着老腰起身向陈平道:““陈平,咱们这便走!,,

次日清早,粱军大营。

彭越正与新幕僚““吴眙,,(武涉)侃侃而谈,蒯彻娄然越帐而入。

见到蒯彻,武涉脸上立刻浮起了一抹不自然之sè,彭越却没有留意到,而是转头望着蒯彻,问道:““先生有什么事吗?,.

蒯彻拱手作揖道:““刚刚吕泽派人捎来口信,邀请大王前往北邓山中狩猎。,.

““去北邓山狩猎?,.彭越蹙眉道,““现在可不是狩猎的季节.吕泽他想干吗?,,对于蒯彻这个幕僚,彭越是一点提防之心也没有,这倒不是彭越大意,而是当时的人都很有节气,门客背弃主家,幕僖算计主公的例子也不是说没有,却很少见,因为谁若是这么做了,立刻就会遭到整个天下的唾弃。

所以,彭越完全没有提防蒯彻的必要。

事实上,蒯彻也的确没有害彭越的意思,他只想以自己的方式帮助彭越。

““在下也不知道。

,,蒯彻摇了摇头,道,““多半是想解释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吧。,,““不去。,.彭越没好气道,““先生这便回复吕泽的人,就说寡人身体不适,不去了。,.

““在下以为,大王还是要去。,,蒯彻道,““大王又没有做亏心事,干吗要躲着吕泽?,.

彭越想了想,又问武涉道:““先生以为,寡人应不应该去?,.

武涉见蒯彻始终没有在彭越面前揭穿自己,这会早已经定下神来,当下恭声道:““在下以为,蒯彻先生说的有道理,大王应该去。,,““好,那寡人便去会会吕泽。,,彭越长身而起,又扭头对着帐外喝道,“.彭明,点三百精骑,随寡人前往北邓山狩猎!,.

十里外,汉军大营。

吕释之匆匆进了中军大帐,向吕泽禀报道:““大哥,刚刚粱军大营辕门大开,粱王彭越带着两三百精骑往北邓山狩猎去了。,.

““啥?,.吕泽蹙眉道,““彭越这个时候去北邓山狩猎?,.

这事可有些出乎吕泽的预料,蒯彻如果真的要鼓动彭越叛汉作乱,这个时候彭越就断然不会离开大营,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名堂?或者又是蒯彻的yīn谋?吕泽是谨慎,可有时候谨慎过了头,就变成了多疑,不管什么情况都非要琢磨个透。

吕释之不以为然道:““大哥想多了吧,也许彭越就是想去散散心呢?,,吕释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暂时放下,又叮嘱吕释之道:““这样,彭越不管他,你还是要密切注意粱军大营的动向!,,““诺。,.吕释之领命去了。

北邓山距敖仓不到五十里,快马两个时辰就到了。

不过到了比邓山后,彭越却并没有发现吕泽的人马,当下问蒯彻道:““先生,你不是说吕泽在北邓山东麓等寡人吗,怎么不见他人影?,,蒯彻摊了摊手,苦笑道:““吕泽的信使就是这么说的,也许他们等不及.已经进山了吧。,.

正好有个樵夫从山里逡迤而出,蒯彻当下打马上前,朗声问道:““这位老伯,可曾在山里见到一队人马?,,““有有有。,.樵夫连连点头,又返身指着山谷道,““就在里面,好几百人呢。,.

““这个吕泽小儿,还真是不知礼数。,,彭越大怒道,““既然约了寡人,那他就该等寡人到了再一并进山,哼!,.

蒯彻摇头道:““大王就不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了,还是进山吧。,.

彭越点点头,当下催马进了山谷,亲兵校尉彭明一声大喝,三百精骑顿时如影随形跟着彭越杀气腾腾地冲进了山谷。

北邓山中。

田横的八百门客就静静地潜伏在峡谷两侧的密林之中。

倏忽之间,一名门客已经从前方飞奔而回,大声禀报道:““主公,来了!,.

田横霍然起身,又回头向身后一名身高臂长的门客道:““发信号,准备动手!,,身高臂长的门客点了点头,当即挽开大弓,向着虚空射出了一枝鸣镝,尖锐刺耳的鸣镝声霎时冲霄而起,潜伏在峡谷两侧密林里的八百门客遂即纷纷起身,先用黑布méng住脸,然后纷纷从背上卸下了角弓,又从箭囊里抽出箭矢,插在了右首脚边。

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数百粱骑便已经潮水般涌进了山谷。

田横从箭囊里抽了一枝狼牙重箭扣于弦上,又猛然挽开了铁胎弓,倏忽之间,冷森森的箭锋已经对准了谷中一马当先,控缰飞奔的彭越…!。

第100章 混战

彭越正催马飞奔时,一股蚀骨的冰寒忽然从左侧密林里袭来凭着多年征战沙战养成的本能,彭越猛然一缩脖子,一枝狼牙箭几乎是贴着他的头顶疾射而过,一下就将他头盔上的红缨给射飞了。

彭越勃然大怒,当下拔剑,将接踵而至的几枝狼牙箭给磕飞了。

几乎是同时,密集如蝗的羽箭已经从两侧密林里飞射而出,追随彭越身后的数十精骑顿时纷纷倒翻马下,彭明反应敏捷,猛然拔剑挑飞了射向自己的几枝狼牙箭,遂即举剑仰天长嚎起来:“刺客,有刺客,保护大王……………”

剩下百余骑纷纷涌上前来,护在了彭越周围。

密集如蝗的箭雨仍旧从密林里不断橼射而出,不过彭越这两百精兵全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无论剑法,还是骑术,都是百里挑一的健儿,身上又披着重甲,挎着圆盾,百余骑纷纷舞动长剑圆盾,拼命遮挡着密集如蝗的箭雨。

彭明知道,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当下大吼道:“保护大王,冲出去!”一声令下,剩下百余精骑纷纷勒转马头,护着彭越往谷外冲来,几乎是粱军掉头突围的同时,两侧密林里里的刺客也潮水般悄了出来,这些刺客都着黑衣,头戴黑sè幞巾,脸上也méng着黑巾,一个个挥舞着雪亮的长剑,前来截杀粱军精骑。

彭越也吃了一惊,看这架势,潜伏在林子里的刺客少说也有上千人!

彭越也不敢逞强,当下在百余精骑的簇拥下杀出峡谷,直奔山外而来。

堪堪冲出峡谷口,迎面遇上了因为体力不支落在后面的蒯彻和武涉彭越不由大怒,冲着蒯彻怒吼道:“蒯彻,你想字死寡人吗?!”

蒯彻大惊道:“大王何出此言?”…

出彭明也怒道:“谷中有刺客,刚才大王险些丧命!”

“啊?!”蒯彻失声道“这是哪来的刺客?吕泽大人呢?”“你还好意思问这分明就是吕泽的诡计!哼,回去再跟你算帐!”彭越恶狠狠地瞪了蒯彻一眼,打马便走。

彭明率百余骑也潮涌而去。

蒯彻嘴角却绽起了一丝狡笑,不紧不慢地打马追了上去。

蒯彻身后的武涉却有些发懵,彭越竟然在北邓山遇刺?!看彭越怒气冲冲的样子,这事好像还是吕泽干的,真要是这样,那汉军跟粱军不得打起来?想到这里,武涉不禁〖兴〗奋得脸sè发红,没想到啊没想到事情竟出现了转机?

………………

汉军大营。

吕释之再次进帐,向吕泽禀道:“大哥,彭越回来了。”

吕泽愕然道:“这才下午,彭越就回来了?”这点时间,怕是只够跑个来回吧。

释之点了点头又道“彭越的样子还tǐng狼狈,头盔上的红缨都没了,随行的那两三百精骑好像死了不少,剩下的似乎也多半身上带着伤,不少坐骑的马股上甚至还插着狼牙箭,粱军很可能在北邓山中遭到了伏击。”

“遭到了伏击?!”吕泽闻言大惊道“不好!”吕释之道:“怎么了,大哥?”

“诡计,这肯定是蒯彻的诡计!”吕泽顿脚急道“快,号令全军,加强戒备,彭越很可能尽起大军来犯!”“不会吧?”吕释之不以为然道“彭越他敢?!”

话音方落,帐外忽然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那是示警的号角!

遂即有门下小吏仓皇入内,频声道:“大人,不不不不好了,粱王彭越尽起粱国大军前来夺营来了!”

“快,快给我披甲!”吕泽跺脚大急。

吕释之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颤声道:“大哥,粱军精锐,彭越骁勇,我军断然不是对手,不如赶紧撤回虎牢关吧?”吕释之就是个窝囊废,刚刚还说彭越不敢发难,可一转眼之间立刻就变成软蛋了。

“你懂个屁。”吕泽骂道“现在退兵,那就全完了!”

说罢,吕泽又扭头喝令门下小吏道:“即刻号令全军各军各营严加戒备,没有本大人的金令箭谁也不许擅自退兵,违令者一杀无赦!”………………

敖仓城内,陈稀正在他的“上将军行辕”里长吁短叹。

凭心而论,陈稀根本就不想跟敖仓城共存亡,一点都不想。

可问题是,现在陈稀想不跟敖仓城共存亡都不行了,大门被堵,他出不去!

敖仓被围已经将近一月了,城外的汉军、粱军虽然没有发动强攻,却也丝毫没有撤围的意思,显然,无论是汉军,还是粱军,都不打算放陈稀突围,现在陈稀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守,要么投降,除此外,再没有第三个选择了。

死守肯定是死路一条,可投降。。话。又该投降谁呢?

降汉无疑是最佳选择,可陈稀担心,刘邦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至于彭越,他就是头脑简单的武夫,今天降了彭越,将来迟早还得死于刘邦之手!

想来想去,陈稀发现,他根本已经无路可走了,正长吁短叹时,门客侯敝忽然兴匆匆地走了进来,不及见礼就道:“上将军,汉军跟粱军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你说什么?!”陈稀霍然起身,难以置信道“汉军跟粱军打起来了?!”

“对,打起来了!”侯敝重重点头,〖兴〗奋地道“两军正在敖山下混战呢!”“走,瞧瞧去!”陈稀转身就走,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眼看着自己就要走上绝路了,不曾想,转机却在不经意到来了。

陈稀兴匆匆地登上城头,站在敌楼上往敖山下望去,果然看到粱国大军正在猛攻汉军大营,这彭越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数万大军竟然倾巢而出,对汉军大营的攻击也完全不按常规,竟然是三面合团,同时攻打,这也太猛了吧?

“这彭越是死了爹了,还是吕泽抢了他家的小娘?”门客张春咋舌道“在下觉着,粱军怎么像是在跟汉军拼命呢?”

侯敝狠狠击节,向陈稀道:“上将军,突围的时机到了!”

稀重重点头,环顾身后亲兵喝道“传令下去,各军各营做好准备,只等天sè一黑,就弃城突围!”既然要突围,三万壮丁是必定要带走的,除此之外,四五十万老幼fù孺就没办法带走了,希望汉军或者粱军能够善待他们吧。

………………

彭越的确是气坏了。

吕泽在他眼里就是个小老鼠,却竟敢对他下黑手!

对刘邦,彭越是又敬佩又忌惮,以前是敬佩多过忌惮,现在则是忌惮多过敬佩,但对刘邦妻兄吕泽,彭越就没那么顾忌了,尽管吕泽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以及吕氏家族在泗水郡的影响力,可彭越却不那么看。

事实上,许多诸侯都认为吕泽是靠着吕睢才上位的。

可现在,吕泽这个靠着裙带才当上三11郡守的家伙,竟然敢对他彭越下黑手,这他娘的还得了?彭越要是什么表示都没有,这事传出去还不得被天下英雄给看扁了?这年头,就没人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彭越是君王,自然更加在乎!

这事就算刘邦回来了,彭越也是有话可说,他跟刘邦是过命的交情,是兄弟,难道汉王真会为了区区一个妻兄就把他彭越给杀了?就算刘邦不顾及旧日的兄弟情分,那也得想想杀了他彭越之后,天下诸侯会有什么反应吧?

杀一个吕泽,跟起兵叛汉完全是两回事。

彭越大军的兵锋的确不是吕泽的汉军能够抵挡的,两军交战不到半个时辰,汉军就明显不支了,大营外的壕沟很快就被粱军填平,鹿砦也被粱军的轻兵死士给破开了,现在,粱军已经开始向汉军大营的木栅栏发起冲击了。

尽管汉军拼命抵抗,一bōbō的箭矢就像雨一样倾泄而下,粱军也是一片片地倒下,可这些虎狼之兵根本就无惧生死,前面的粱军战死了,后面的粱军士卒踩着同伴的尸体嗷嗷叫着继续往前冲,很快,汉军大营的木栅栏就被冲垮了。

彭越远远看见,回头不无得意地向蒯彻、吴眙(武涉)说道:“两位先生,要说职将将将,天下无人能出汉王之右,可要说取兵将兵,汉王却比寡人、齐王差得远了,汉军的战斗力其实也算不错了,可跟寡人的精锐相比,还是相去甚远哪。”

“那是。”武涉揖了一揖,恭声道“粱军骁锐,谁敢争锋?”蒯彻也不失时机地恭维道:“汉王能有今日,靠的可全是大王跟齐王。”说此一顿,蒯彻又道:“齐王横扫韩、赵、代、燕、齐,如今受封齐王,也算是实至名归了,可大王数次率大军深入楚地,战功卓著,汉王却只把粱地封给了大王,这实在是有失公允,就凭大王的功绩,就封楚王也不为过哪。”彭越默然,蒯彻这话却是挠到了他内心的痒处。

蒯彻眼看时机成熟,便旧话重提道:“大王今天杀了吕泽,便是与汉王撕破脸了,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干脆引兵叩关,取了关中吧!”

“闭嘴!”彭越勃然sè变,厉声喝斥道“汉王是汉王,吕泽是吕泽,设计加害寡人的是吕泽匹夫,与汉王何干?寡人今日找吕泽寻仇,那是天经地义,若是迂怒于汉王,那就是不仁不义了,先生再敢胡言乱语,就别怪寡人翻脸不认人了。”!。

第101章 独闯梁营

夜深人静,三川郡平yīn具附近的河水水面上忽然传来了哗哗的摇桨声。

过得片刻,上艘黑黝黝的船只就从méngméng水雾中穿了出来,不等船只靠岸,数以千计的身影就从船上纷纷跳下,又涉水登上了河水南岸,遂即余艘船只便纷纷掉头,再次驶入méngméng水雾之中消失不见了。

一脚踏入冰冷的水中,项庄不觉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楚军在短短半个月内的第四次渡河了。

huā了七天时间,高初带着怒锋营五多将士终于将一五十余艘大小船只全部拖到了河内郡的河雍县附近,早在此前,乔妆饥民的各路楚军就已经抵达了河雍县,赵军并没有派兵来抓捕逃跑的楚军,毕竟逃入赵地的饥民数以十万计,赵国不缺人。

船只一到,楚军便开始渡河,不到半个时辰,第一批九多人就踏上了河水南岸!

项庄刚刚上岸,黑暗中就迎来了十数道身影,当先一人正是先登营左司马公孙遂,早在武涉南渡河水之时,公孙遂就挑选了数十名死士随同南下,公孙遂此行的任务有两个,一是协助武涉实施离间计,再就是传递消息。

“小人参见上将军!”公孙遂大步上前,向项庄拱手作揖,身后的十数名先登死士也纷纷向项庄作揖见礼。

项庄摆了摆手,问道:“情况怎么样?”公孙遂道:“武涉先生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不过洛阳这边却有了动静。”

喘了口气,公孙遂又道:“大约四个时辰之前,一支五千人左右的军队从洛阳开拔,奔东边去了,小人跟踪到半道现这支汉军往虎牢关去了。”

项庄顿时两眼一亮,回头向尉缭道:“军师,你怎么看?”

尉缭捋了捋漆黑如墨的长髯,说道:“上将军,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洛阳守军断然不会在夜间出城,由此可见,武涉先生的离间计已经挥作用了,敖仓的粱军、汉军很可能已经爆冲突了,否则,吕泽绝不会从洛阳调兵固防虎牢关!”

项庄又道:“军师,你说在调走了五千人后,洛阳还会剩下多少守军?”尉缭答道:“洛阳是三川郡治,再加上吕泽为人足够谨慎,老朽估计洛阳守军应在八千人至一万之间如今调走了五千人,洛阳城内应该还剩下三千到五千人…”说此一顿,尉缭忽然转头望着项庄,低声道“上将军您该不会是想……”

“军师,为什么不呢?”夜空下,项庄眸子里分明有两团烈火正在熊熊燃烧。

………………

敖仓,汉军的前、左、后军大营相继被粱军攻破,汉军残兵退守中军、右军大营,继续负隅顽抗,虽然天sè已黑,彭越却根本没有收兵回营的意思,依然命令粱国大军围住汉军大营的北、西、南三个向猛攻不休,只有东边没什么动静。

吕释之第五次闯进吕泽大帐1惶然道:“大哥,趁粱军兵力不足,还没有四面合围,咱们赶紧往东突围,去濮阳投大王,再晚片刻,等彭越麾下大将军刘寇、扈辄领军赶到,再想突围可就没机会了!”“往东?”吕泽冷然道“那是彭越故意留下的缺。!”

彭越是什么人?那可是打得项羽都无可奈何的狠人,他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吕释之道:“可是咱们总也不能就这样死守大营?死守,就是守死啊,大哥!”

“你给我闭嘴!”吕泽没好气道“昨天晚上,为兄就已经派人往濮阳送信了,以张良、陈平两位先生之能,不可能不知道粱地局势的严峻,不出意外的话,大王现在应该已经亲提大军往这边赶了所以,咱们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大王赶到!”

吕释之道:“可濮阳离这将近四里啊,大王领着大军一天最多走里,也就是说至少要四天大王才能赶到敖仓,可咱们只怕连明天都撑不过去了呀。”“这个你就别管了你只管守住你自己的营盘!”吕泽说此一顿,又森然说道“为兄把丑话说前头,若是你守不住营盘,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吕释之见吕泽动了真怒,当下诺了一声,又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目送吕释之的身影远去,吕泽却对着濮阳方向幽幽叹了口气,心付大王若是不能在明天天亮之前赶到,自己麾下这几万大军只怕就真的保不住了……………,

…………

刘邦实际上已经赶到敖仓了,这会就在汉军大营外的林子里。

这次刘邦只带了余骑亲兵,一昼夜间就长驱了四里赶回了敖仓。

这次来敖仓,刘邦之所以没有带着大军回来,一是来不及,二是解决不了问题,至少在现阶段,刘邦还不想通过武力来解决各路诸侯,说到底,刘邦并不相信彭越会叛汉,这中间肯定存在什么误会,当务之急是要采取断然措施,稳住彭越!

放眼望去,粱军正围着汉军大营猛攻不止,战况相鼻jī烈。

揉了揉疼得快要麻木的老腰,刘邦回头望着陈平,沉声道:“陈平,你觉得寡人现在去见彭越,会不会有危险?”陈平道:“臣以为不会。”

刘邦目lù幽光,问道:“何以见得呢?”陈平沉吟片刻,答道:“粱王或许已经对大王起了猜忌之心,可要说他已经有了叛汉自立的心思,却是未必,臣以为,粱王他并不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大王最多只需要答应晋封他为楚王,则所有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刘邦闻言点了点头,打马便走,关键时刻,刘邦这市井之徒还是极有决断的,否则,他也不可能拥有今天的势力以及地位。

………………

粱军大营,彭越正在大帐里喝酒,武涉、蒯彻打横作陪。

君臣三人正喝呢,亲军校尉彭明忽然大步入内,作揖禀报道:“大王,敖仓城内的魏国叛军已经弃城逃跑了!”“啊?!”彭越闻言大惊,只顾着攻打吕泽报仇,却把敖仓给忘了。

定了定神,彭越又急切地问道:“城内的粟米呢,还有几十万fù孺呢?”

“叛军并没有烧掉粟米,也没带走f明说此一顿,又道“不过,据说敖仓城内剩下的粟米已经不多了。”

“有多少是多少。”彭越道“赶紧派兵看护起来。”

“诺!”彭明轰然应诺,遂即出帐安排兵卒前往敖仓。

彭越叹了口气,正要坐回席上继续喝酒时,帐帘再次被人掀开。

彭越回头看时,只见刘邦已经在陈平的护卫下大步走了进来,看到刘邦,彭越不由吃了一惊,失声道:“大王?!你怎么来了?”打横作陪的蒯彻、武涉也是吃惊不小,急忙起身见礼。

刘邦却是没有理会蒯彻、武涉,而是径直对彭越说道:“粱王,你是不是想要寡人的级?如果是的话,寡人人就在这里,级你尽管拿去便是。”彭越当即跪伏于地,惶然说道:“大王,您这是怎么说的?”刘邦道:“既然粱王不要寡人级,又为何要派兵攻伐寡人的军队呢?”“大王,这都是吕泽给逼的。”彭越忙道“若不是吕泽匹夫设计刺杀小王,小王又岂会出此下策?”

刘邦道:“既然是这样,现在寡人已经赶回来了,此事就交由寡人来处理怎么样?”

彭越忙道:“既然大王已经回来,这事自当由大王决断。”说罢,彭越又扭头喝道“来人,即刻号令全军,罢兵回营!”

霎那之间,帐外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

刚刚还在猛攻汉军营盘的粱军将士遂即开始转身后撤,前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数万大军就从汉军营盘里撤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连战死阵亡的粱军尸体也带走了,原地只剩下遍地的汉军尸体,以及随处遗弃的刀盾剑戟。

………………

粱军大帐里,彭越已经屏退了蒯彻、武涉,刘邦也屏退了陈平。

刘邦跟彭越在大帐里面长谈了许久,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最后当刘邦起身离开之时,两个人脸上分明都挂着泪痕,好像刚刚都哭了,彭越甚至还有些心神恍惚,最后还依依不舍地把刘邦送到了粱军大营外。

送走了刘邦,彭越刚回大帐,蒯彻便尾随而至,极为急切地道:“大王,刘邦都已经把级送上门来了,这样的机会万万不能再错过,请速速兵,斩杀刘邦!只要刘邦一死,关中必定大乱,大王也就有机会问鼎天下了!”

“够了。”彭越皱眉道“这种屁话,寡人不想再听了!”

说此一顿,彭越又喟然说道:“汉王的器宇xiōng襟,又岂是你能想象?就刚才,汉王已经明确说过了,他绝不会学项羽称霸王,更不会学赢政南面称帝,他还答应,天下大定后要封寡人为楚王,故楚九郡,除了东海、薛郡,其余七郡也将尽归寡人!”“大王,刘邦的话你也信哪?!”蒯彻急得直跳脚,又道:“再说区区七郡何足道哉?大王若听了在下之言,杀掉刘邦,则整个天下都将是大王囊之物呀”!。

第102章 攻陷洛阳(为碧血剑1盟主贺)

“够了。”彭越不高兴道,“这样的话,寡人不想再听了。”

蒯彻大急,跳着脚嘶吼道:“大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闭嘴!”彭越冷然道,“先生是想置寡人于不仁不义之绝境吗?”

说罢,彭越再不理会蒯彻,转身径直进帐去了,蒯彻目送彭越身影消失,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直到彭越进了大帐,蒯彻才幽幽叹了口气。

不远处,田横悄悄地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先生,如何?”

彻再叹口气,轻声说道,“田将军,我等死期至矣……”

这一刻,蒯彻也是无计可施了,刘邦还真是厉害,单人独骑竟然就敢闯进梁军大营,而且三言两语便打动了彭越,使彭越回想起了两人之前的兄弟情义,刘邦能有今天之地位,也的确是实至名归,不枉哪。

难不成,刘邦真是天命所归?!

寅时三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暗夜之中,项庄带着陷阵营、怒锋营、先登营两千多将士已经悄然进至洛阳北门外,其余桓楚、萧开、季布所领的千余将士则分别潜行到了洛阳的东、西、南门之外,这一战,项庄要全歼守军,绝不让洛阳城内一个士兵,一个百姓走脱。

能否做到这一点,将直接决定楚军能否顺利拿下函谷关!

倏忽之间,项庄右手扬起,低声喝道:“原地休整,进食!”

命令很达了下去,陷阵营、怒锋营、先登营两千五百多将士纷纷席地坐下,一边休整,一边进食以补充体力。

公孙遂匆匆啃了两块熏肉,便悄然来到了项庄跟前。

项庄拍了拍公孙遂的肩膀,沉声道:“都记住了吗?”

“上将军放心,都记住了!”公孙遂低声应诺,早在出发前分派作战任务时,尉缭就已经向公孙遂详细地说明了洛阳城北门排水口的方位,这次前来攻打洛阳,楚军当然不会选择强攻,所以洛阳的排水口就成了突破口。

但凡雄城大邑,都必然会有完善的给排水系统。

可像临淄那样,拥有极其复杂的给排水道口的城邑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城邑都只在进出水口安装一重或者数重铁栅栏,洛阳是中原首屈一指的雄城大邑,各个给排水道口都安装了三重铁栅栏,唯有北门的排水口只有一重铁栅栏。

黑暗之中,公孙遂轻轻击掌,五十名先登死士便纷纷起身,口衔环刀跟着公孙遂mō向了前方的护城河。

城头上,六名哨卒正在守夜。

几枝松明火把斜插在垛堞上,幽幽火光照亮了周围十几步方圆。

自从吕台带着五千守军离开洛阳之后,洛阳城就明显加强了夜间的巡查力度,不仅各个城小望楼上的哨卒增加了两倍,城楼上来回巡夜的巡逻队也增加了十几个小队,各个小队的巡逻间隔也大大缩短了。

二十名手持长戟的巡卒刚刚过去,城外忽然传来了噗嗵一声轻响。

“什么声音?”一名哨卒霎时jǐng觉起来,问其余五人道,“你们听见了吗?”

其余五人相继摇头,其中一人皱眉训斥道:“狗剩,你他娘的别疑神疑鬼的好不好,搞的老「启航冇水印」子也是心惊肉跳的。”

名叫狗剩的哨卒耷拉着头,不敢说话了。

洛阳城外,最后一名先登死士落水时有些大意,结果被护城河中暗布的尖锐木桩给刺穿了脚掌,剧疼之下,那先登死士忍不住扑腾了两下,结果就发出了声响,公孙遂和先行落水的先登死士赶紧闭气潜入了水里。

足足闭了半盏茶的功夫,公孙遂才重新浮上了水面。

值得庆幸的是,城头上的哨卒并没有被刚才的声响所惊动。

当下公孙遂轻踩着水,上前挨个轻拍死士们的后脑勺,然后带着五十死士往排水口悄然游了过来。

冰冷的河水中,公孙遂很快就mō「启航冇水印」到了已经锈迹斑斑的铁栅栏。

公孙遂先用手掰了掰,铁栅栏竟是纹丝不动,当下公孙遂又从嘴里卸下横刀,探进两根铁栏中间奋力一撬,一根铁条便崩了下来,毕竟是生铁铸成的栅栏,再加上长年累月浸泡在水里,表面已经严重锈蚀,强度自然也大大降低了。

夜sè幽幽,河水汩汩,洛阳城头的哨卒以来往来巡逻的巡卒都没有发现,五十名楚军死士已经从排水口无声无息地mō进了城内。

一队十四人的巡逻兵打着火把,排着长队从水沟边缓缓经过。

毫无征兆地,数十条黑影从水沟边火把照不到的yīn影里猛然窜出,没等十四名巡逻兵反应过来,十几双有力的大手就已经捂住了他们的嘴巴,遂即锋利的环刀带着寒光从他们的颈间划过,血光崩溅,十四名巡逻兵便已经软瘫在地。

不到片刻功夫,十四名楚军死士已经换上汉军战袍,然后打着火把、cāo着长戟,大摇大摆地穿过马道,往北门城头走了上来,剩下三十几个死士则借着yīn影的掩护,无声无息地扑向了北城门侧的汉军营房。

北门城头上,哨卒狗剩正对着女墙解手,一抬头却看到了一队巡逻队正顺着马道往城楼上走,不由缩闷道:“咦,你们怎么又回来了?”话音未落,狗剩忽然发现这队巡逻兵居然全都是生面孔,当即心中一紧,大喝道,“站住,你们哪来的?”

话音方落,走在最前面的巡逻队率已经扬戟往狗剩掷了过来。

“敌袭,敌袭!”狗剩本能地一缩脖子,躲过了那一戟,遂即转身狼嚎起来。

剩下五名哨卒纷纷拔剑,正要喝问狗剩敌兵在哪里时,一队巡逻兵已经杀气腾腾地冲上了城头,五名哨卒还没在意,可一转眼间,那队巡逻兵便已经冲到近前,十几枝长戟几乎是同时刺到,五名哨卒霎时就被刺成了血筛子。

“来人,快来人哪……”狗剩凄厉地长嚎着,顺着城墙就跑。

几名死士想去追,却被公孙遂制止了:“别管他了,发信号,接应大军进城!”

下一刻,公孙遂已经从肩上卸下铁胎弓,又将一枝狼牙重箭扣在了弓弦上,早有死士撕下战袍在箭矢上裹紧,又用火把引燃,公孙遂遂即扬起铁胎弓,对着城外就是唆的一箭,霎那间,幽幽燃「启航冇水印」烧的火箭便在夜空下划出了一道清晰的轨迹。

霎那之间,北门外便响起了cháo水般的呐喊声,几乎是同时,紧闭的城门已经打开,高悬的吊桥也缓缓降了下来。

敖仓,田横带着八百部曲连夜离开梁军大营,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刘邦的突然出现,让蒯彻、田横试图挑起汉梁相争的所有努力全都付诸东流了,刘邦还真是好胆,竟敢单骑独闯梁营,彭越也真是够蠢,竟然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不过现在,再想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

现在,田横只能再次流亡了,如果再留在梁营,那么等到刘邦、彭越查清了北邙山事「启航冇水印」件的真相后,他田横还能有活路?!

可是,天下之大,还有他田横容身之处么?

天下诸侯,以韩信、刘邦、彭越势力最大,可他田横却把这三个诸侯都给得罪了,现在要想活命,也许只能躲到海外孤岛上去了,可是,就这样离开锦绣中原,就这样放弃恢复大齐的梦想,田横又何其不甘,他是真不甘心哪。

田横站在道口茫然四顾,实在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

八百部曲倒是镇定自若,他们都是田氏门客,古人以义字当先,只要田横一rì未死,田氏血脉一rì未绝,他们就绝不会背弃田氏。

田横正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回头看时,只见两骑正从薄薄的晨曦中飞奔而来,前面那人却是蒯彻。

“田将军慢走。”蒯彻一边策马飞奔,一边扬手高喊,“在下有话要说!”

“先生是想劝在下去偷袭汉军大营吗?”田横迎向蒯彻,叹息道,“先生也太看得起我田横了,就凭我这八百门客,又怎么可能打破汉军大营,又怎么可能杀得了刘邦呢?若换成项庄和他的楚军jīng锐,也许还有几分成算。”

“不是。”蒯彻摇头道,“在下再想杀刘邦,再想辅佐英主问鼎天下,也绝不会劝将军去冒这样的奇险!”说此一顿,蒯彻又道,“在下之所以前来追赶将军,是想跟将军说一声,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你我容身之处了,不如投了楚军吧。”

“楚军?”田横苦笑道,“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隐瞒先生了,在下其实早就有心想去投奔楚军了,只可惜项庄的楚军犹如天际神龙,今天在梁地,明天却忽然去了齐地,再过几天又去了赵地,在下就是想投也找不着他们哪。”

蒯彻指了指身边的武涉,笑道:“将军也不问问他是谁?”

武涉终于有了说话的份,当下说道:“不瞒田将军,在下便是大楚上将军项庄帐下的幕僚,武涉,这次前来敖仓,就是奉了上将军之命,前来离间汉梁两军的,只可惜,由于刘邦突然赶到,最后还是失败了,唉。”

说此一顿,武涉又向田横长长一揖,无比诚恳地说道:“我大楚若能得田将军及八百壮士相助,上将军必定不胜之喜!”!。

第103章 虎牢关(一)(为碧血剑1盟主贺)

田横叹了口气,对武涉说道:“在下虽然有意投奔上将军,可惜上将军远在齐地,中间隔着好几个郡四五百里地不说,还有刘邦、彭越、英布、吴芮、藏荼几十万大军阻隔,根本就过不去呀,如之奈何?”

“齐地?”武涉摇头道,“不,上将军现在三川郡。”

“啊?三川郡?!”蒯彻、田横闻言同时大吃一惊,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是说项庄的楚军主力已经被张良的四正六奇、十面之网困在济北、薛郡、东郡之间的狭小区域里了吗?怎么一转眼之间,项庄却又突然到了三川郡?难不成,项庄和他的楚军残部真的会飞天遁地不成?

武涉微微一笑,颇有些得意地说道:“不瞒两位,张良所设的十面之网,其实并没能困住我军主力,早在各路汉军形成合围之前,我军主力就已经凭借军师的金蝉脱壳之计,第三次西渡河水潜入了赵地,现如今,却又四渡河水潜入三川郡了。”

“金蝉脱壳?”蒯彻皱了皱眉头,问道,“不知道贵军的军师又是谁?”

武涉向着三川郡方向遥遥一揖,朗声道:“不瞒两位,我家军师乃是当世大兵家,曾任故秦太尉的尉缭。”

“原来是尉缭老先生。”田横不禁有些敬仰。

蒯彻却是心中叹息,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问道:“敢问先生,接下来楚军是不是就要攻打函谷关,然后就要进攻关中了?”

“是的。”武涉点头道,“这也是我家军师定下的大战略,只有攻入关中,直捣咸阳,才能将刘邦的大军逼回关中,只有逼刘邦回师关中,才能破他席卷天下的大势,只有这样,天下诸侯才会纷纷叛汉自立,我大楚才有机会复兴。”

蒯彻点点头,淡然道:“既然这样,在下也在临行之前为大楚献上一策吧。”

“咦?”武涉愕然道,“先生,你不是说要投奔我家上将军的么,怎么又……”

蒯彻摇摇头,说道:“上将军已经有了尉缭老先生辅佐,在下去了也是多余,所以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说此一顿,蒯彻又道,“不过在下想提醒先生一句,陈豨的几万壮丁已经从敖仓突围,这支军队如果利用好了,也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武涉一拍额头,恍然道:“若不是先生提醒,在下竟险些忘了。”

蒯彻淡淡一笑,又向武涉、田横抱拳辞别道:“武涉先生,田横将军,后会有期。”说罢,蒯彻便勒转马头径直走了。

目送蒯彻离去,武涉叹息道:“可惜,可惜呀。”

田横也觉得有些可惜,不过他现在更关心自己的前程,当下问武涉道:“先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是走水路绕过虎牢关去三川郡呢,还是乔妆饥民绕道南阳郡,过武关、崤关再偷偷潜入关中去等候上将军?”

武涉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去追陈豨。”

rì上三竿,洛阳城早已经被楚军攻破,城内不到三千守军大多被杀,剩下不到五百残兵退进了郡守府,试图负隅顽抗。

数以千计的楚军cháo水般蜂拥而来,很快就将郡守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荆迁身披重甲,健步如飞,一边仰天怒吼:“放火,给老「启航冇水印」子放火,烧死他们……”

荆迁曾在临淄攻打小城时吃过大亏,所以这次学乖了,不再强攻,改为火攻了。

“将军,不能放火!”庞钰急上前阻止道,“进城之前上将军有过严令,让咱们围住郡守府,不得擅自攻击!”庞钰、晋襄的两百多残部已经被项庄编进了陷阵营,同时庞钰、晋襄也被委任为陷阵营的右、左校尉,相当于荆迁的副手。

“鸟!”荆迁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上将军不让咱们攻击,是害怕咱们陷阵营出现无谓的伤亡,现在老「启航冇水印」子采用火攻,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烧了郡守府,上将军又怎会责怪?哼,上将军不仅不会责怪我们,他还得嘉奖咱们!”

说罢,荆迁又扭头向几个司马大吼道:“还他娘的愣着做什么?干紧去找柴禾,给老「启航冇水印」子烧了这劳什子郡守府……”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喝:“荆迁,你敢抗命?!”

“呃……”荆迁急回头看时,只见项庄已经骑着乌骓马从大街上飞奔而来,当下屁颠屁颠地迎上前来,赔笑脸道,“上将军,您怎么来了?”

庄闷哼一声道,“我若不来,这吕泽的郡守府便被你烧了,攻打函谷关的大计也被你小子给破坏了!”说罢,项庄又向庞钰道,“庞钰,你做得很好,今后就给本将军管着些荆迁,荆迁这小子就爱冲动,平时你多劝劝他!”

“诺!”庞钰拱手作揖,肃然道,“末将得令!”

项庄点点头,遂即策马来到郡守府前立定,大喝道:“里面的人听着,大楚上将军项庄在此,限你们一刻钟之内投降,否则,打破府邸,鸡犬不留!”

“打破府邸,鸡犬不留!”

“打破府邸,鸡犬不留!”

“打破府邸,鸡犬不留!”

荆迁、庞钰、晋襄以及千余陷阵武卒顿时三呼响应,声势震天。

听闻项庄到此,守在高墙上、辕门上、院子里、屋顶上的汉军将士无不sè变。

过得片刻功夫,郡守府大门内终于传出了一个有些颤抖的声音:“请请请,请问,你真是大楚国的上将军项项,项庄吗?斩杀攀哙将军的那个?!”

“不错!”项庄朗声道,“本将军就是项庄,如假包换。”

大门内那个声音又道:“那那那,要是我们投降,你能饶本公子不死吗?”

本公子?!项庄闻言顿时心头微动,当下应道:“当然,只要你们投降,本将军可饶你们不死,一个不杀!”

“上上上将军,你可可可要说话算数。”

“本将军向来说一不二。”项庄傲然道。

“开开开大门。”大门里的那个公子一声令下,郡守府的包铁大门便缓缓打了开来,遂即一个披甲束发的年轻公子哥从大门里迎了出来,先向着项庄长长一揖,然后闪到大门左侧,做了个恭请入内的手势。

汜水河畔,陈豨领着三万壮丁正浩浩dàngdàng南下。

尽管已经逃离了敖仓这座牢笼,可陈豨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意,因为天下虽大,他却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

关中刘邦老巢,又有函谷、虎牢天险,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河北是张耳、藏荼、韩王信的地盘,又隔着河水天险,过不了河。

往东是梁地,齐地,陈豨可不会自大到以为凭着三万乌合之众就能打败彭越、韩信的几十万雄兵。

也许只有向南才是生路。

南边沿着江水依次是临江国、衡山国以及淮南、江东,临江王共敖、衡山王吴芮,淮南王英布,陈豨都没勇气前去挑战,只有江东也许还能立足,可惜,此去江东不远千里,陈豨的三万壮丁又没有携带粮草辎重,他也不知道最后能走到哪里。

陈豨正患得患失之际,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座巍峨的高山大岳,向前延伸的驰道也出现了岔道,一条往西进了大山,另一条却笔直地指向了南方,不消说,这座大山必定就是中岳嵩山了,顺着向西这条驰道,就能直抵虎牢关下!

陈豨正望着巍峨的嵩山发呆之际,部将侯敞从后面追了上来,喘息道:“上将军,有梁军追上来了!”

陈豨脸sè大变道:“有多少追兵?”

“不足千人!”侯敞道,“要不要杀他一阵?!”

“什么?不到一千人!?”陈豨皱眉道,“彭越老儿也太不把我陈豨放在眼里了,区区一千人就敢来追杀我三万大军,简直不知死活!”说罢,陈豨又环顾身边十几个部将,大喝道,“诸将听令,整顿本部军卒,列队迎战!”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霎时响彻云霄,原本乱哄哄南下的“魏军”纷纷驻足,开始列队,不过民壮就是民壮,等到北方驰道上出现梁军身影时,三万民壮都还没有结好阵,就像是一盘散沙,胡乱堆在了驰道左侧的旷野上。

反观北边追来的梁军,却是阵容整齐,兵甲俨然。

两军阵圆处,对面梁军阵中忽然走出一骑,对着陈豨遥遥抱拳道:“敢问,前面可是大魏国上将军陈豨?”

陈豨皱眉道:“足下是谁?”

那骑抱拳道:“在下武涉,大楚上将军项庄帐下幕僚,上将军不记得在下了吗?”

“原来是武涉先生!”陈豨当即带着数十骑催马出阵,直到距离武涉不足十步时才勒马止步,又指了指武涉身后的田横部,问道,“先生已经叛楚归梁了?今天可是奉了梁王彭越之命,引兵前来截杀故人的吗?”

“非也。”武涉摇头道,“在下奉了上将军之命,前来离间彭越、吕泽,如今两人已经中计,敖仓城下的梁军也已经跟汉军打起来了,在下使命完成,脱身后本待赶回三川郡,不想竟在半道听说将军已经从敖仓突围,便特意追来一晤!”!。

第104章 虎牢关(二)

“赶回三川郡?”武涉的故意漏话果然引起了陈豨的注意,当下陈豨追问道,“先生是说,上将军就在三川郡?”

“呃,这个……”武涉环顾左右,似乎有些为难。

陈豨赶紧屏退左右,然后压低声音问道:“先生,上将军真的在三川郡?”

武涉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如实相告道:“好吧,不瞒将军,上将军现在的确已经到了三川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攻陷洛阳,再接下来就要攻打函谷关,奔袭咸阳直捣刘邦老儿的老巢了。”

武涉这话当然是在瞎说,他并不能确定楚军是否已经四渡河水进入三川郡,至于攻陷洛阳则更是胡编了,目的无非是为了忽悠陈豨,把他的几万大军骗去攻击虎牢关,一旦陈豨大军攻陷了虎牢关,就能够成为三川郡的屏障,间接帮助楚军攻击函谷关了!

一开始,武涉还想不到这上面,是蒯彻的提醒之下才想到的。

“什么?上将军都已经攻陷洛阳了?!”陈豨闻言果然大为震动。

尽管最近这段时间陈豨都被困在敖仓城内,可他与外界的联系并未被切断,因为他的门客中不乏江湖豪侠,这些人暗中出城四处打探消息,虽然不知道全部事实真相,却也把刘邦追剿楚军的事情打探了个八九不离十。

据陈豨所知,项庄的楚军分明已被刘邦、韩信联手困在了齐地,怎么突然间又出现在了三川郡?还攻陷了洛阳,接下来还要盗用吕泽的关防印信骗开函谷关?真要是这样,这项庄跟尉缭,岂不是连张良、陈平都骗过了?

“怎么?”武涉淡然道,“将军难道不相信?”

“不不不,当然不是。”陈豨忙道,“既然这样,末将这便率军打破虎牢关,赶往三川郡与上将军汇合!”

几乎是霎那之间,陈豨就做出了决定——去三川郡!

当然,陈豨决定去三川郡绝不是要去投奔项庄,事实上,陈豨现在拥有三万大军,而项庄恐怕仍然只有五六千人吧?真要是两军汇合,谁主谁从就得好好计较了,既便陈豨没想过要压过项庄一头,至少也应该平起平坐吧?

至于虎牢关,陈豨并没有太把它放在眼里,一座小关隘,两三千守军,又怎么可能挡得住他的三万大军?

事实上,虎牢关成为天下雄关是在东汉之后,因为东汉定都洛阳,为了屏护洛阳,汉廷才反复加固加高了虎牢关的城墙,以致虎牢关成了天下最坚固的雄关,不过在秦末时,虎牢关却仅仅只是一座最普通的关隘。

洛阳,郡守府。

楚军找遍了整个府衙,都没有找到吕泽的关防印信,看来吕泽并没有把他的关防大印留在洛阳,而是带到了军中,这下可是有些出乎项庄的意料,没有吕泽的关防印信,要想骗开函谷关,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项庄叹了口气,问尉缭道:“军师,以吕产的名义能否诈开关门?”

吕产就是刚才打开郡守府大门投降的公子哥,也是三川郡守吕泽的次子。

“绝无可能。”尉缭摇了摇头,说道,“函谷关的守将蛊逢,老朽也是略有耳闻,此人生xìng耿直,不畏权贵,用兵更是谨慎,颇受刘邦器重,所以才会任命他为函谷关守将!上将军以吕产的名义诈关,结果只怕会适得其反。”

项庄以拳击掌,恨声道:“这么说,只能强攻了?”

要强攻函谷关,就必须得有云梯,洛阳武库里也不知道有没有。

当下项庄回头吩咐前军大将桓楚道:“桓楚,立即带兵把洛阳的武库给封了,再派兵上街,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务必在今天天黑之前,把洛阳城内所有的铁匠、木匠、兵器匠都给抓起来,快去!”

项庄也是为防万一,万一武库里没有云梯,那就要尽快打造了。

至于铁匠、兵器匠,顺便也能打造些兵器,尤其是环刀、标枪,楚军现在急需大量的环首刀、标枪以加强武力。

“诺!”桓楚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项庄又向怒锋校尉高初道:“高初,封锁洛阳城的任务就交给怒锋营了,没有本将军手谕,任何人都不准出城,擅自出城者……格杀勿论!”

“诺!”高初轰然应诺,遂即领命去了。

项庄再回头问公孙遂道:“武涉先生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项庄既担心尉缭的离间计不能竟全功,更担心武涉的安危,如今他帐下的辩士可就武涉这一个,真要是出了意外,那可是无可挽回的损失,别看现在武涉对楚军作用不大,可等将来各路诸侯形成割据之势,武涉就将成为不可或缺的人才。

将来,楚国与各诸侯国之间的合纵连横,又岂能少得了武涉?

“没有。”公孙遂摇了摇头,又道,“不过小人已经加派十八死士前往接应,并且还在河水南岸准备了十条小船,应该很快就会消息传回了。”

“十八死士太少了。”项庄摇了摇头,忽又回头望着荆迁、庞钰道,“这样,你们率五百陷阵轻兵即刻出城,从水路绕过虎牢关,前往敖仓接应!记住,你们的任务是接应武涉,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跟梁军、汉军厮杀。”

“诺!”荆迁、庞钰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目送荆迁、庞钰两人的身影远去,尉缭劝项庄道:“上将军不必太过担心,武涉先生口才过人,现在多半已经得手了,否则,吕泽又岂会从洛阳调兵前往虎牢关?至于得手之后,以武涉先生的能力,寻机脱身并非难事。”

项庄点了点头,喟然道:“但愿如此。”

再说荆迁、庞钰,率五百轻兵出洛阳沿着驰道往东急进,到傍晚时,已经往东急行军一百多里,距离虎牢关已经不足十里了。

庞钰劝荆迁道:“将军,不能再往前走了。”

再往前就要进入虎牢关的警戒范围了,虎牢关有重兵驻防,紧岭关隘的嵩山余脉上还设有烽火了望台,楚军若再往前走,就要被发现了。

荆迁点点头,当即带着五百轻兵离开驰道拐进了数里外的河水岸边。

在一处隐秘的河湾里,斥候队找到了公孙遂备下的十条小船,荆迁、庞钰正准备分批渡河,从水路绕过虎牢关时,前方河面上却忽然出现了一条小船。

荆迁一挥手,五百轻兵便纷纷抽出长剑,迅速隐入了蒿草丛里。

不到一刻钟,那条小船便已经靠岸,遂即六名衣衫褴褛的饥民从船上跳了下来,隐在暗中的荆迁一下就认出了前面那个饥民,正是武涉的随行死士墩子,当下便收剑回鞘,又从暗处迎了出来,喝道:“墩子,可曾带回先生消息?”

“见过荆将军。”墩子赶紧拱手作揖,又道,“先生有消息了。”

说此一顿,墩子又道:“先生也已经从梁营脱身,半路上还遇到了从敖仓突围的大魏上将军陈豨,现在,先生已经说服陈豨率军投奔上将军,眼下陈豨正在攻打虎牢关,先生也在陈豨军中,特命小人火速赶回,将消息禀报给上将军。”

荆迁道:“上将军就在洛阳,你赶紧去吧。”

墩子向荆迁揖了一揖,带着五名死士匆匆去了。

荆迁正yù下令渡河时,庞钰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说道:“将军,现在陈豨大军正在攻打虎牢关,守军的注意力必定集中在了虎牢东关,不如趁着天黑悄悄mō到西关下,然后突然发起攻击,守军猝不及防,很可能被咱们偷袭得手哪!”

荆迁皱眉道:“可上将军给咱们的军令是不准轻易与汉军厮杀哪?”

庞钰大急道:“孙子曰:将在外,上命有所不受,领兵在外当随机应变哪!”

荆迁却还是有些犹豫,尽管他也知道现在去捅虎牢关的腚眼,得手的可能xìng很大,可问题是上将军治军非常严厉,抗命不遵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如果偷袭虎牢关得手,那一切还好说,如果偷袭不成,那他荆迁这颗人头只怕就保不住了。

庞钰越发急道:“请将军下令,一切后果由末将承担!”

“鸟!”荆迁一摆手,冷然道,“老子才是陷阵营的正牌校尉,又岂会让你一个右校尉承担责任?”说此一顿,荆迁又回头望着身后几个司马、军侯,喝道,“都他娘的听好了,带着你们的人,跟老子去捅了虎牢关守军的腚眼!”

“诺!”几个司马、军侯轰然应诺,纷纷转身去了。

不到片刻功夫,五百轻兵便离开河岸,重新拐上驰道,借着夜s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mō向了十里开外的虎牢关。

虎牢关外,陈豨大军已经开始发起攻击了。

下午时分,陈豨大军就已经开到了虎牢关外,只是没有云梯,所以没有立即攻城,而是伐木钉好了简易云梯,才开始攻城。

陈豨也颇有谋略,他把自己的三万民壮分成了前、中、后三军,前军全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中年以及病残男子,由侯敞统率,后军是二十岁以下的青年,由张春统率,中军则是二十到四十岁之间的壮年,由陈豨亲自统率。

陈豨最先派上战场的是侯敞的前军。

前军最先上战场,目的有两个,一是消耗守军的锐气,二是麻痹守军的意志,当虎牢关上的守军以为魏军全都是些战斗力低下的老弱病残时,再突然出动中军发起猛攻,这就很可能杀汉军一个措手不及,从而一举攻破虎牢关。!。

第105章 虎牢关(三)

洛阳,项庄正在尉缭、桓楚、季布诸将的簇拥下巡视城北武库。

桓楚满面红光,一边在前引路一边无比兴奋地道:“上将军,这次咱们真发财了,洛阳武库里堆满了剑戟盾甲,少说也能武装两万大军哪!”说此一顿,桓楚又有些可惜道,“只可惜,咱们没有这么多人,嘿……”

正说间,项庄一行便走进了其中一间库房。

只见一整排平房里都堆满了战袍皮甲,码放的高度几乎与房梁平齐了。

其余几排平房里堆放的则是双刃长剑,长戟,大盾等兵器,还有少量铁甲。

对于这些意外收获,项庄倒没有太过惊讶,洛阳是三川郡治,再加上吕泽苦心孤诣的治理,隐隐已经成为中原地区首屈一指的雄城大邑,最近这三两年,更成了汉军在关东的大本营,因此,在洛阳的武库里囤积这么多的剑戟盾甲并不稀奇。

甚至连洛阳的仓廪里都装满了粮食,数以十万石的军粮,都够五千楚军吃上几年了,这些粮食都是从咸阳太仓送来洛阳,原本这几天就要解往濮阳,供给刘邦大军的,现在却全成了楚军的战利品。

不过,项庄最想要的重型攻城器械,譬如云梯、攻城车却是一样没有,直到巡视完整个武库,项庄都没有找到一架云梯,一辆攻城车!

项庄难免有些失望,问桓楚道:“就这些了?还有没有别的库房?”

“呃,没了。”桓楚有些不知所措,低声道,“上将军,这些还不够么?”

“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云梯和攻城车!”项庄顿了顿,又道,“我让你搜集洛阳城内的铁匠、木匠以及兵器匠,办得怎么样了?”

“上将军放心,这事已经办妥了。”桓楚拍了拍xiōng脯,不无得意地道,“末将逮住了洛阳的武库令,这老小子手下可是养着好几百工匠呢,铁匠、木匠、兵器匠都有。”说罢,桓楚又回头吩咐亲兵道,“去,把那老小子带上来。”

亲兵领命而去,很快就带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来到了项庄面前。

小老头其貌不扬,倒是tǐng有眼力,一下就看出项庄才是这伙人的主事者,当下战战兢兢地向着项庄长长一揖,恭声道:“老朽公输车,见过上将军。”

“公输老先生不必客气。”项庄回了礼,又道,“不知老先生手下有多少木匠?”

公输车道:“总有三百多人。”

项庄又道:“会不会打造云梯以及攻城车?”

“会,当然会,甚至还能打造井阑。”公输车道,“不过云梯、攻城车还有井阑都是重型器械,打造起来颇为费时费力,还有,不知道上将军想要攻打哪座城池?因为每座城池的墙高不等,攻城器械的高度要求也会有所不同。”

项庄道:“如果本将军要攻打函谷关呢?”

“函谷关乃是天下第一关,墙高足有六丈多,则云梯跟井阑的高度至少需要七丈!不知道上将军需要多少架云梯,多少架井阑?”公输车表现得非常配合,甚至是热心,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曾是汉军的武库令就拒绝给楚军做事。

事实上,这也是当时的一大时代特sè,那时中原人的国家观念是极淡薄的,像卫鞅虽然出身在卫国,却能心安理得地替秦国效力,又如尉缭,本是大秦死敌魏国人氏,可最后照样成了秦国的太尉,而且一手制定了灭亡魏国的战略!

像卫鞅、尉缭这样的士子都没有太深的国家观念,那么像公输车这样的匠人,就更加不可能拥有什么国家观念了,而且这些匠人大多热衷于手艺,你只要让他们有机会从事自己喜欢的行当,替什么国家效力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项庄想了想,说道:“二十架云梯,二十架井阑,外加五辆攻城车,需要多长时间?”

公输车在心里默默地计算了片刻,然后回答道:“上将军,三天时间足够!”

“好!”项庄道,“本将军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你需要什么尽管提,本将军一定满足你的要求,不过三天之后你若是拿不出二十架云梯,二十架井阑外加五辆攻城车,那么就别怪本将军对你不客气。”

公输车道:“上将军放心,材料匠人都是现成的,三天准好!”

“很好。”项庄欣然点头道,“除了让木匠打造云梯、井阑和攻城车,你手下的铁匠也不能闲着,本将军现在急需一样兵器,待会本将军会让人提供几十把样刀,这几天就让你的铁匠敞开了打造,能打多少就要多少!”

从武库回到郡守府,项庄、尉缭都不免有些心情沉重。

打造云梯、井阑、攻城车至少需要三天时间,可洛阳失守的消息能够封锁得住三天之久吗?尽管楚军攻城时,事先锁死了四门,城内的守军、百姓绝对没有一人走脱,可城外散居的百姓却多少也会听到动静,而且三天不让贩夫走卒进城,肯定有人会起疑心。

一旦敖仓的吕泽得到消息,必定会火速回援三川郡,那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也不知道武涉的离间计有没有成功,如果吕泽已经跟彭越打了起来,则楚军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不过现如今,项庄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能多派斥候队,守住西往函谷关以及东向虎牢关的驰道,大肆截杀可疑人等,以尽可能地封锁三川郡的一切消息,楚军攻陷洛阳的消息肯定会传开,但在传开之前,能拖多久就是多久。

尉缭还是不放心,再次叮嘱高初道:“高初将军,斥候队都派出去了吗?”

“军师放心,已经派出去了。”高初森然道,“函谷关方向、虎牢关方向都派出了十几支斥候队,贯穿三川郡的驰道已经完全处在斥候队的控制之下了,还是上将军说的那句话,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只要看起来可疑,就立杀无赦!”

尉缭叹息道:“在非常时期,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话音方落,公孙遂忽然大步走进了衙署大厅,又向项庄、尉缭两人拱手作揖道:“上将军,军师,武涉先生终于有消息传回来了!”

“哦?”项庄霍然回头,急道,“人呢?”

公孙遂回头一招手,一名死士便昂然走了进来,遂即又分别向项庄、尉缭两人见礼道:“小人石墩子,见过上将军,见过军师。”

项庄摆了摆手,急声道:“快说,武涉先生那边怎么样了?”

石墩子当下将武涉自入梁营开始到说服陈豨攻打虎牢关为止,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项庄听了顿时大喜,他还真没想到,武涉居然真的离间了吕泽跟彭越,虽说最后因为刘邦的突然出现而失败了,可汉军和梁军的短暂混战还是给陈豨的突围创造了机会,更让项庄喜出望外的是,武涉居然还引来了陈豨的三万壮丁!

尉缭也是大喜过望,连声道:“上将军,天意,天意呀!”

“对,天意,天不灭我大楚哪,哈哈哈。”项庄仰天大笑三声,遂即又扭头大喝道,“公孙遂,击鼓聚兵,本将军要亲率陷阵营、先登营奔袭虎牢关!”

虎牢关,叛军的进攻又一次被击退了,东关下又增添了几百具尸体。

杂乱的脚步声中,一员白袍小将在十几名将校的簇拥下顺着马道大步走上了关墙,那白袍小将年约二十来岁,长得剑眉星目,身披亮银鳞甲,头戴束发银冠,腰挎宝剑,剑鞘上镶满了五彩缤纷的宝石,甚是奢华夺目。

一员浑身浴血的汉将遂即迎上前来,向那白袍小将拱手作揖道:“长公子,这些叛军太不经打了,根本连关墙都还没靠近,就已经摞下上百具尸体退回去了,照这个打法,叛军就是来十万人,也得全交待在虎牢关下。”

白袍小将不是别人,敢情就是吕泽的长子吕台。

吕台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将军不可大意,我看叛军是在故意示弱。”

说此一顿,吕台又道:“刚刚借着火光,本公子隐隐看到叛军中有杆陈字大旗,不出意外的话,叛军主将应该便是陈豨了,此人喜欢养士,门下食客号称八百,这八百人可都是身怀绝技,陈豨多半是想留在最后当撒手锏来使用。”

汉将愕然道:“陈豨?他不是被困在敖仓城内么?”

“敖仓出事了。”吕台叹了口气,说道,“梁王彭越听信幕僚蒯彻的馋言,日前与家父起了冲突,陈豨多半是趁这机会从敖仓突围的。”说此一顿,吕台又冷笑道,“不过,陈豨实在不该前来攻打虎牢关的,嘿嘿。”

汉将点点头,又道:“长公子,要不末将带八百精兵出关冲他一阵?”

“那倒不必。”吕台摆了摆手,淡然道:“不出意外的话,下一bō攻击陈豨就该出动他的八百门客了,咱们不如来个将计就计,给叛军来个狠的!”

说罢,吕台又凑到汉将耳畔轻声交待了几句,汉将连连点头,又道:“末将这便下去准备,保管陈豨的门客有来无回,嘿嘿。”!。

第106章 虎牢关(四)(为秋风起落叶盟主贺)

虎牢关,西关。

荆迁、庞钰已经带着五百轻兵无声无息mō冇到了西关外。

整个虎牢关南依嵩山余脉,北濒河水,因此东、西、北三面前筑有城墙,其中北墙濒临河水,根本不必担心会遭到攻击,东墙、西墙高约三丈许,说不上有多坚深,不过紧扼住了从洛阳通向中原的驰道,地理位置还是极其重要的。

此时,西关上的守军也已经完全被东关的战事所吸引,多数哨卒都涌到了城墙内侧,扶着女墙遥遥观战,只有少数几个哨卒打着火把在来回巡逻,时不时的也会探出头来看看关墙下面,不过也就是做个样子,应个景儿。

荆迁伸出舌头tiǎn了tiǎn冰冷的横刀,向庞钰道:“攻吧?”

庞钰摇了摇头,低声道:“将军,先不要急,再等等看。”

庞钰深谙兵法,知道偷袭的机会只有一次,不慎重不行。

东关,田横大步来到陈豨面前,诚恳地道:“陈将军,魏军已经攻了快两个时辰了,差不多也乏了,接下来不如由末将上?”

刚才魏军叩关时,田横和武涉一直在旁边观战,对于虎牢关上守军的虚实,田横心里已经基本有数,再加上汉军也已经厮杀了将近两个时辰,差不多也该累了,这时候如果换他的八百旧部上,他至少有六分把握夺下东关!

田横虽是好意,却难免有捡便宜抢功劳的嫌疑,陈豨麾下大将张chūn是个爆脾气,当即勃然大怒道:“鸟,咱们魏军厮杀了两个时辰,好不容易把关上守军拖疲拖乏了,你小子却想捡个现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张chūn不得无礼。”陈豨急忙阻止张chūn,又向田横道,“田将军的好意本将军心领了,不过攻打虎牢关的事就不必再麻烦贵军了。”说罢,陈豨又扬起长剑指了指虎牢关并不巍峨的关城,淡淡地道,“这一次,虎牢关必下!”

说罢,陈豨又扭头大喝道:“侯敞听令!”

大将侯敞猛然踏前两步,昂然道:“末将在!”

陈豨手中长剑往虎牢关虚虚一压,朗声道:“以两百死士为前导,倾力攻城!”

“诺!”侯敞轰然应诺,遂即转身面向陈豨身后严阵以待的两百门客,厉声大喝道,“各位弟兄,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随本将军……攻!”

下一刻,侯敞高扬着大剑,甩开大步就冲向了虎牢东关。

侯敞身后,两百门客也是嗷嗷叫着蜂拥而上,再后面,则是侯敞jīng心挑选的八百名年龄在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壮小伙,而且一个个全都披挂着从全军搜集起来的布甲,手里cāo的也都是铁制剑戟,甚至还有大盾。

陈豨这三万大军,兵器铠甲奇缺,除了极少数士卒披着布甲,手握铁制剑戟外,其余绝大多数士卒都穿着褴褛的葛衣或麻衣,手里拿的也都是木制的长矛或者竹子削的剑,所以这次出击的八百人绝对是jīng锐中的jīng锐了。

倏忽之间,魏军距离东关已经不足百步之遥。

伴随着一声暴喝,关墙上的汉军弓箭手纷纷挽弓放箭,遂即一簇簇火箭已经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耀眼的轨迹,向着魏军头上狠狠攒落,霎那之间,魏军阵中便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哀嚎惨叫声,正向前冲锋的魏军士卒便一拨拨地倒在了血泊中。

不过这次,汉军弓箭手的攒shè已经不足以吓退魏军的进攻了。

短短不到百步距离,至少两百名魏军士兵倒在了血泊中,不过剩下的魏军却终于冲杀到了关墙下,遂即捡起先前魏军扔在关下的几十架简易云梯奋力架到了墙上,下一刻,充当前锋的两百门客早已经口衔利剑,手脚并用攀上了简易云梯。

关上,汉军弓箭手纷纷后撤,遂即一队队汉军轻兵已经蜂拥而上。

不过,并没有预料中的滚木擂石从关上砸下,从垛堞上探出身来的汉军只是抬着一口口的大木桶,然后将一桶桶热**人的黑汁倾泄而下,这些黑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仅散发着极其刺鼻的味道,而且已经煮得滚烫。

顺着云梯往上攀爬的魏军顿时被浇了个正着。

霎那之间,东关外便响起了无比惨烈的哀嚎声,奋勇争先的几十名门客顿时被烫得皮开肉绽,一个个全都惨叫着从云梯上倒栽而下,拥挤在云梯下的魏军青壮也有不少人被浇了个正着,顿时惨叫着滚倒在地。

侯敞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这股刺鼻的味道……难道是猛火油?!

下一刻,一枝枝幽幽燃冇烧的火把已经关上掷下,火光触及处,刚刚从关上倾倒而下的黑汁便腾地燃冇烧了起来,霎那之间,东关下便已经化成了一片火海!拥挤在关下的数百名魏军青壮走避不及,瞬间就被火海所吞噬……

魏军后阵,陈豨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武涉却是心中叹息,看来虎牢关之战是凶多吉少了。

田横却是感到背脊一阵发寒,所幸刚才陈豨没有同意他的请求,否则,现在躺在东关下哀嚎shēn冇吟的就该是他的八百旧部了!

虎牢关头,吕台在十几员将校的簇拥下缓缓走上了敌楼。

站在敌楼上往下看去,只见东关墙下已经完全成了火海,投入进攻的上千魏军,除了不到四百人仓皇逃回了本阵,剩下的人不是被箭雨给shè死,就是被火油给烫死烧死了,空气里已经弥漫起了浓烈的尸臭味,中人yù呕。

望着这无比惨烈的一幕,一丝冷冽的笑意悠然从吕台嘴角绽起。

虎牢关虽然算不上雄关,可现在足足拥有八千守军,关上还囤积了大量的弓冇弩箭矢、滚木擂石以及猛火油,甚至还有威力巨大的chuáng弩,就凭陈豨这三两万装备低劣的乌合之众,也敢前来攻打虎牢关,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有部将献媚道:“长公子真不愧是名门之后,末将以为,既便是齐王韩信在此,多半也不过如此吧?叛军经此一败,怕是再不敢攻城了。”

“未必。”吕泽摆了摆手,淡然道,“陈豨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话音方落,身后西关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杀伐声,吕台顿时皱紧了眉头,叛军在东关之外,西关怎么会有杀伐声?

难道陈豨出奇兵泅水绕到了虎牢关身后?

吕台身后,十几个汉军将校也是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西关出了什么事。

“走,看看去!”吕台心头陡然涌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遂即带着十几个将校急匆匆地下了敌楼。

西关,荆迁、庞钰已经带着十几名锐士攀上了两丈来高的城头!

刚才,吕台在东关实施火攻时,守在西关上的汉军全都涌到东侧女墙边观战去了,结果荆迁、庞钰便甩出飞爪钩住了垛堞,等到西关上的汉军发现时,荆迁、庞钰已经迅速爬上了关墙,守在西关关墙上的十几个哨卒很快便被荆迁、庞钰杀光。

遂即越来越多的陷阵锐士顺着飞索爬上了关头,等到关下营房里的一队汉军顺着两侧马道蜂拥而上时,爬上关头的陷阵锐士已经超过了三十人,遂即荆迁、庞钰便带着三十余锐士顺着左侧的马道向汉军发起了攻击。

守城门的五十汉军很快就被打垮!

当聚集在东关的汉军发现不妙纷纷回援时,荆迁、庞钰已经带人打开了关门。

不到片刻功夫,五百锐士已经越过敞开的关门蜂拥而入,遂即一个个全都拔出了明晃晃的利剑,在荆迁、庞钰的引领下嗷嗷叫着杀向了对面的汉军,五百名楚军锐士就像一群嗜血的野狼,咧开血盘大嘴,lù出了冷森森的獠牙。

当吕台在十几员部将的簇拥下匆匆走出敌楼时,对面的“叛军”已经顺着虎牢关的中冇央大街cháo水般掩杀了过来。

整个虎牢关呈长方形,南北长三里,东西宽约里许。

从关中横穿而过的驰道便成了虎牢关邑的中冇央大街,守军的营房、武库、仓廪、驿馆以及商铺、货栈、作坊则分布在中冇央大街的左右两侧。

视野开阔,吕台一下就看清了对面蜂拥而来的叛军,不过让吕台感到惊讶的是,这股叛军居然全部披着汉军的深红sè战袍?!

东关外,陈豨他们也已经听到了西关方向传来的杀伐声。

杀伐声一浪高过一浪,不到片刻功夫就已经是沸反盈天了。

显然,正有两支军队在虎牢西关jī烈厮杀,甚至连原本守在东关垛堞后面的汉军也纷纷涌到了城墙另一侧观战去了。

“将军,西关也遭到了攻击!”张chūn猛然击掌,兴冇奋地向陈豨嘶吼道,“一定是监国上将军的援军到了,一定是的!”

所谓监国上将军,自然是指项庄了。

武涉也兴冇奋得红光满面,大叫道:“是上将军,一定是上将军!”

田横再次上前,疾声道:“陈豨将军,这次无论如何要让末将出战!”

“好!”陈豨重重点头,又拔剑遥指虎牢东关,厉声长嚎道,“传令,各营齐出,倾力攻城!”!。

第107章 虎牢关(五)(为秋风起落叶盟)

虎牢西关,惨烈的恶战已经拉开了帷幕.

一支五六百人的汉军轻兵最先迎上了五百楚军,

“死!”荆迁暴喝一声,手中横刀呼啸斩向对面汉军司马。

“啊!”挡在荆迁面前的汉军司马顿时捂着腹部倒在了血泊中,荆迁这一刀已经将他的肚子整个剖了开来,一截截青sè的大肠正从绽裂的切口中洒洒涌出,汉军司马无比凄厉地惨叫着,一边试图将溢出的肠子塞进腹腔,状其碜人.

两名汉军队率眉目狰狞,咆哮着直扑荆迁而来。

荆迁伸出舌头舔了舔横刀上的血珠,正要狞笑着迎上前去,耳畔陡然响起了刺耳的尖啸声,下一刻,两名汉军队率已经同时中箭,一人被shè穿了脖子,吭都没吭一声就倒下了,另一人却被shè中了左眼,锋利的箭簇直透后脑,惨叫了几声始才气绝。

猛回头,只见庞钰已经再次挽开了铁胎弓,这一次,扣在右手青铜指套间的狼牙重箭足有四枝之多,倏忽之间,庞钰右手轻轻松开,四枝狼牙重箭顿时挟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疾shè而出,荆迁再回头看时,四名汉军应声而倒。

“好箭法!”荆迁大吼一声,横刀前引,继续向前。

荆迁身后,五百陷阵轻兵以荆迁、庞钰为锋矢,组成了一个三角形的锋矢阵形,挥舞着锋利的双刃剑,就像一群嗜血的野狼,嗷嗷叫嚣着突入了汉军阵中。

霎那之间,刀剑及肉的噗噗声,兵器相撞的金铁声,临拼死的惨叫声,还有双方将士野兽般的咆哮怒吼声便已经交织成了一曲冰冷残酷而又喧嚣华丽的死亡之曲,挡在楚军前进道路上的汉军轻兵就像是被割倒的野草,一片片地倒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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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吕台正在观战。

目睹对面叛军如此锋锐,吕台不禁微微蹙眉,左右将校更是无不sè变,这支叛军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同等兵力同样是轻兵可汉军轻兵在这支叛军面前,竟是不堪一击,仅仅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彻底败下阵来了。

倏忽之间,吕台扬起右手又竖起食指往前轻轻一压,冷然道:“出动重甲武卒先拖住他们,再把床弩推出来,隐于后阵!”吕台不愧名门出身那么多兵书不是白读的,不但能够审时度势,而且也极有决断。

“诺!”两员汉将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几乎是同时,东关外也响起了cháo水般的杀伐声。

皱了皱眉头吕台回顾身后两名汉将,吩咐道:“由将军,肥将军本公子给你们三千轻兵外加一千弓箭手,东关就交给你们了。”

“诺!”两员汉将轰然应诺迅即领命而去。

吕台再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已经结好防御阵形的五百汉军重甲便时便扛起大盾,提着双刃重剑,踩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沿着中心大街向着对面汹汹而进的叛军迎了上来:“吼!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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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大街,荆迁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狞笑。

倏忽之间,荆迁已经高高扬起横刀,五百名轻兵遂即解下背上长长的背囊,从中拿出了一枝枝五尺多长的木柄以及差不多长的铁制枪头,又将木柄迅速插进了铁制枪头末端的套管之中,遂即便组合成了一枝枝丈许长的重型标枪。

“嗷哈!”荆迁大喝一声,手中横刀同时往前一引。

一百轻兵霎时分为前后两排,举着冷森森的重标枪开始了助跑。

距离对面汉军重甲不足二十步时,第一排陷阵轻兵率先掷出了标枪,然后是第二排,霎那之间,上百枝冷森森的重标枪已经挟带着刺耳的尖啸掠空而起,又在空中飞出了二十多步远,最后向着汉军重甲头上狠狠攒落。

汉军重甲的阵形迅速收缩,同时举起大盾在正前方以及头顶结成了一堵厚实的盾墙,上百枝重标枪呼啸而下,纷纷了厚实的盾墙之上,霎时发出了笃笃笃的闷响声,隐在盾墙下的汉军重甲顿时传出了绵绵不息的惨叫声。

荆迁再次扬刀,又有一百轻兵举着标枪开始了助跑。

十轮标枪攒shè之后,汉军重甲的盾墙上已经插满了重标枪,整个大盾护阵看上去就像一头长满尖刺的铁甲怪兽,极是狰狞可怖。

井,井,井,井,井。

汉军后阵,吕台的脸sè已经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对面叛军掷出的飞矛很是有些出乎吕台的预料,不过也让他想起了一件事,不久前,他曾经在吕泽帐中看到过大王谴飞骑送来的一枝飞矛,据说是楚军的制式武器,此外还有一封急递,要求吕泽照着样式打造尽可能多的飞矛。

对面的叛军拥有飞矛,显然不可能是陈稀的叛军!

楚军,对面的叛军一定是楚军,可是楚军又怎么会出现在虎牢关身后?

难道,项庄的楚军主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三”郡?!不,这不可能,项庄的楚军主力已经被大王和张良先生困在了齐地,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可是,眼前这股楚军又做何解释?难道是流窜到这里的小股楚军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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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台惊疑不定时,楚军已经掷完十轮标枪,再次开始了冲锋。

汉军重甲也纷纷卸下了举在头顶的大盾,在大盾的保护之下,只有不到二十人被重标枪直接刺死,另有五十余人受伤,总的伤亡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但是,当汉军重甲卸下大盾之后才发现,原本用来防身的大盾这会已经成了极大的累赘!

几乎每面大盾上都插了一枝重标枪,不少大盾上插了两枝甚至更多!

一枝重标枪重不过十斤,论重量不足以成为累赘,可是超过一丈的长度却对大盾的腾挪转换造成了极大的障碍,更要命的是,对面楚军抓住插在大盾上的标枪使劲一拽,就能把汉军重甲连人带盾拽倒在地!

汉军重甲兵还没办法,因为标枪带有倒钩,根本就拔不出来,最多也就把标枪的木杆给砍断,可既便是这样,留在盾牌上的枪头也仍然还有f尺多长。

楚军果然祭出了拽字诀,不到片刻功夫,汉军重甲已然是阵形大乱了。

重甲兵最可怕的就是超强的防御力,而形成防御力的前提就是保持完整的阵形,一旦重甲阵形被破,重甲兵沉重的铠甲就会反过来成为累赘,一名轻兵跟一名重甲兵单挑,如果双方实力相当,轻兵可以轻轻松松地将重甲兵虐杀!

失去了阵形保护的汉军重甲就像是一头头野牛,虽然皮坚肉厚,却反应迟钝,常常是顾头顾不了腚,而楚军轻兵就像是一大群敏捷的鬃狗,将轻巧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再加上楚军原本就比汉军骁勇善战,战场上顿时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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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后阵,吕台嘴角已经泛起了一丝抽搐。

吕台身后的十几个将校更是瞠目结舌,一个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早在两百多年前,随着大魏国的崛起及大兵家吴起的出现,重甲兵就已经取代战车成为了战场上的中流砥柱,可眼前这一幕却完全颠覆了汉军对重甲兵的认知,同等数量的汉军重甲兵居然败给了轻兵,而且还是惨败,近乎一边倒的屠戮!

这这这怎么可能?有个汉将甚至还使劲地揉了揉眼睛。

吕台轻舒了口气,再次扬起右手,朗声道:“床弩准备!”

隐于后阵的上百架床弩顿时便发出了粤吱嘎吱的碜人声音,那是cāo弩手利用绞盘给床弩上弦时所发出的声音,与此同时,数百枝足有五六尺长、两寸粗细的巨箭也已经了床弩的床架上,这是一种多发床弩,每架床弩可以发shè五枝巨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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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大街上,汉军重甲已经完全溃败。

至少两百多汉军重甲被斩杀当场,剩下的则狼狈窜进了两侧的小巷子里,荆迁并没有理会落荒而逃的汉军重甲,而是扬起横刀往前一引,带着血战余生的三百多轻兵继续向前碾压过来,他的目的很明确,夺取东关城门,接应陈稀大军进关!

说到底,荆迁手下都只有五百轻兵,仅凭五百人是不可能拿下虎牢关的。

“嗷…。”荆迁扬起横刀,再次仰天长嚎,“突击,全力突击,打垮汉军……”

“打垮汉军!”

“打垮汉军!”

“打垮汉军!”

三百多轻兵锐士狼嚎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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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后阵,吕台的嘴角再次抽搐了两下,这声势,这杀气?!

倏忽之间,吕台扬起的右手已经轻轻落下,一边冷冷地道:“床弩,出击!”

一声令下,原本隐于后阵的上百架床弩霎时被推到了阵前,遂即又以交错排列的方式分成了前后两排,下一刻,百余名cāo弩手已经高高举起手中的大木锤,向着床弩后部的弩机狠狠地砸了下来”

第108章 虎牢关(六)

床弩,又叫车弩,就是把弩机安装在车架上的巨弩,最早出现在春秋时期,射程最远可达五百多步(约一千米),发射的巨箭能轻易射穿巨梧,杀伤力惊人,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射速极慢,在战场上基本只有一次发射机会。

床弩的命中率也很差,单架床弩基本上没什么用,不过当上百架床弩集中使用时,形成的散射面还是相当恐怖的,只要被巨箭散射面所覆盖,不管是重骑兵、轻骑兵、重甲步兵或者是轻甲步兵,非死即伤,绝无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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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突然出现的上百架床弩,荆迁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荆迁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床弩?!当年巨鹿大战,三万楚军对阵大将王离的二十万精锐秦军,就曾领教过秦军床弩的凶威,数百架床弩将上千枝巨箭倾泄到楚军阵中,瞬间就杀伤了好几千楚军锐士哪!

庞钰的瞳孔也是急剧收缩,身为将门之后,他又岂能不识得床弩?

几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荆迁、庞钰以及冲杀在最前面的数十名楚军锐士便纷纷仆倒在地,仆地未必就能躲过巨箭的攒射,但是,如果继续站着则必死无疑,说时迟那时快,对面的汉军操弩手已经冷漠地砸下了手中的木锤。

后面跟进的三百多楚军轻兵也想躲避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嘭“嘭”“嘭”的弩臂反弹声,四五百枝足有五尺多长、寸许来粗的巨箭已经挟带着刺耳的尖啸从床架上射冇出,迅即形成了一个巨大而又密集的散射面,将前方汹汹而进的三百多楚军完全笼罩在了其中。

瞬那之间,刚刚还嗷嗷叫着向前冲杀的楚军便纷纷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中,三百多陷阵轻兵,至少有一百多人被射中要害当场毙命,剩下两百多人也大多身受重伤,既便是提前趴倒在地的数十名楚军轻兵,也有一多半不幸毙命。

荆迁的背部也被戈,开了一道口子,受了轻伤。

汉军后阵,吕台再次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中军两个营千余轻兵便纷纷拔出利剑鼓噪向前,向虎口余生的楚军残兵潮水般碾压了过来,荆迁翻身从地上爬起,又回头与庞钰惨然对视,今天只怕要交待在虎牢关里了。

井,井,井,井,井。

虎牢关,西关数里开外。

项庄正带着陷阵营、先登营、怒锋营两千多精锐顺着驰道匆匆急进。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急行军,虎牢关的关城已经隐隐在望了,虽然相隔还有数里之遥,却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前方传来的杀伐声了。

“上将军,关门开着!”高初突然大叫起来。

项庄急定睛看时,果然看到虎牢关关门大开,透过洞开的关门,隐隐可以看到关门内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关内远处,火光亮如白昼,似有两支军队正在激战,项庄绝无片刻迟疑,当即扬起横刀仰天咆哮:“冲进去,打垮汉军……”。

“冲进去,打垮汉军!”

“冲进去,打垮汉军!”

“冲进去,打垮汉军!”

项庄身后,两千多楚军精锐顿时三呼响应,遂即一个个加快了脚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全速奔跑,不到顿饭功夫,两千多楚军精锐便已经跑出了好几里地,犹如滚滚怒潮,越过敞开的关门,向着关内蜂拥而入!

井,井,井,井,井。

虎牢关内,五百楚兵已经全部阵亡!

荆迁、庞钰横刀擎弓,正作困兽之斗。

倏忽之间,两枝长戟照着荆迁当胸刺来,荆迁暴喝一声,手中横刀奋力往上格挡,只听锵的一声轻响,两枝长戟已经贴着他的双肩疾刺而过,锋利的横刃霎时在他的右肩上划出了一道深可及骨的血漕!

“呃啊……”荆迁顿时无比凄厉地惨叫起来”,

不等荆迁挣脱,又有两枝长戟照着荆迁当头斩落,荆迁再次扬刀格挡,只听锵锵两声炸响,两股狂野的巨力狠狠压落,荆迁当即重重地跪倒在地,双戟顺势滑落,前后四枝长戟霎时形成了一个“井”字,将荆迁的头颅死死锁在其中!

荆迁急切间挣扎不脱,急扬刀乱斩,却根本砍不到人。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汉军司马猛然踏前两步,挥剑贴着戟杆往荆迁颈间斩来。

荆迁霎时两眼圆睁,又猛然张开大嘴惨烈地嚎叫起来,其情其状,就像一头濒临死亡的野兽,正发出最后的哀嚎,十几步外,庞钰挥舞着早已绷断弓弦的铁胎弓,正与十几名汉军混钱,根本就抽不出手来救援荆迁。

眼看荆迁就要授首时,一枝冰冷的狼牙重箭骤然射到。

汉军司马急转身扭头,原本斩向荆迁颈间的重剑也被迫收回,奋力斩向飞射而至的狼牙重箭,借这机会,荆迁终于奋力挣脱了牢笼,再回头看时,只见数以百计的楚军锐士已经顺着敞开的关门蜂拥而入,公孙遂一夫当先,扬刀飞奔。

汹汹而进的大军中,高初已经再次挽开了铁胎弓。

“公孙遂?!”荆迁绝处逢生,顿时仰天长笑起来,“老高!哈哈哈……你狗冇日的怎么也来了?老冇子欠你一条命!”说罢,荆迁再次转身扬刀,犹如发了狂的野兽,嗷嗷叫嚣着扑向了对面的汉军司马,汉军司马心胆俱寒,转身便走。

然而,奔出不到两步,高初的第二箭已然射到,正中背心。

汉军司马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又往前奔出两步便摔倒在地,荆迁大步追上,一刀就将汉军司马的首级朵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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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后阵,吕台也是脸色大变。

虎牢东关仍然还在汉军的控制之下,不想西关外却涌冇入了数以千计的楚军,尤其让人绝望的是,楚军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里面涌,看样子,少说也有三四千人!这一刻,吕台心下再无一丝的疑虑,项庄,必然是项庄大军到了!

“长公子,快走吧!”有门客上前劝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有心急的门客更是早已经大吼起来:“快,保护长公子,上山!”

东关被陈稀大军所阻,西关又被楚军堵住,北边是河水,只有南边有小路与山顶上的了望台相通,事到如今,也只能上山了。

吕台知道大势已去,再坚持也没什么意义了,当下渭然叹息一声,转身就走,百余吕氏门客顿时纷纷随行,簇拥着吕台上了南山了望台,当楚军顺着羊肠小道追上来时,吕台和百余门客早已经窜入嵩山的崇山峻岭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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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汉军阵脚大乱之际,陈稀大军终于抢上了东关。

与此同时,公孙遂所率领的先登营也已经击穿汉军,打开了东关关门,数以万计的魏军遂即从敞开的关门蜂拥而入,关中剩下的五千汉军残兵遂即退守城北大营,不过由于主将吕台已经弃军而走,五千汉军残兵全都已经军心涣散,斗志全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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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项庄骑着乌雅马,在百余死士的簇拥下走进虎牢关时,激战已经结束了。

对面不远处,陈稀也在侯敞、张春、武涉、田横以及数百魏军的簇拥下迎了上来,双方相距不足十步时,项庄翻身下马,拱手作揖道:“陈稀将军,辛苦了。”项庄这个慰问的姿态是必需要摆出的,他毕竟还是大魏国的监国上将军呢。

陈稀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上将军,若不是你派了武涉先生前来,末将还真以为你已经把大魏国的三万精锐扔在敖仓不管了呢。”陈稀这回答也是绵里藏针,意思就是说,从敖仓突围出来的这三万大军,现在跟你项庄可没什么关系了。

项庄面不改色,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来陈稀的言外之意,当下又与武涉相拥见礼,武涉又将身边的田横引荐给了项庄,项庄忍不住打量了田横几眼,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当然听说过田横的大名,能让八百门客集圌体圌自圌杀追随于九泉之下的人,历史上还真没几个!

“原来是田横将军。”项庄向田横长长一揖,道,“田氏乃齐国老世族,久仰大名。”

项庄的恭敬让田横有些意外,当下也恭恭敬敬地回了礼,诚恳地道:“在下对上将军也是倾慕已久,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

看到项庄、田横言语投机,陈稀不禁皱了皱眉头。

田横曾是齐王,田氏又是齐国极有名望的老世族,陈稀自然也想拉笼田横为己所用,不过很遗憾,田横对他的拉笼根本就没什么表示,可是今天,项庄只是稍假词色,田横就急不可待地凑了上去,这让陈稀未免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候,庞钰忽然匆匆来到项庄面前,急声禀报道:“上将军,我军已经迫降了城北大营的汉军残兵,可陈稀将军的部曲却非要冲进军营,杀降卒以泄愤,荆迁、高初将军坚决不让,双方都已经打起来了。”

第109章 冲突贴子管理

城北军营,楚军跟魏军的混战已经分出了胜负。

尽管参与混战的楚军只有不到百人,而魏军却至少有五百人,可混战的结果却是魏军完败,至少四百人被斩杀当场。

这一结果的确有些夸张。

陈豨麾下大将张春带着最后剩下的百余残兵退守一处角落,一边苦苦抵挡着荆迁疯狂的进攻,一边色厉内茬地大吼道:“荆迁,你他娘的真要斩尽杀绝吗?”

荆迁一刀紧似一刀,刀刀斩向张春要害,一边狞声喝道:“老子刚才怎么劝你来着,你小子偏要仗着人多挑事,现在才想起来求饶?告诉你,晚了!”说罢,荆迁又腾身跃起,手起一刀照着张春当头斩落。

张春不敢硬架,急闪身后退。

荆迁狞笑一声,刀势骤然改劈为刺,锋利的刀尖直取张春咽喉,张春脚下正在后退,急切间再也无法闪躲,眼看就要被荆迁一刀刺穿咽喉时,军营辕门外陡然传来了项庄一声炸雷般的大吼:“荆迁,还不住手!”

荆迁的刀势骤然顿住,锋利的刀尖距离张春咽喉仅有毫厘之遥。

张春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惨白,额头上也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这一刻,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得到荆迁刀锋上传来的冷意,荆迁的刀尖只需要再往前一点点,他张春只怕就已经丧命当场了。

杂乱的脚步声中,项庄、陈豨各自带着数百部曲涌进了辕门。

荆迁这才闷哼一声,收刀退到了项庄身后,张春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背衣早已经被冷汗所浸透了。

望着满地的魏军尸体,项庄、陈豨同时蹙紧了眉头。

项庄早就预料到陈豨必定不会轻易交出兵权,他现在毕竟手握三万壮丁,甚至还有可能反过来跟他项庄争夺楚军的主导权,还有陈豨麾下的门客也必定会寻衅闹事,项庄只是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急!

陈豨皱眉却是因为地上躺的几乎全是魏军的尸体,楚军却只有廖廖几个。

五百多魏军跟一百多楚军混战,结果魏军却几乎全军覆灭,而楚军却只死了几个,还有十几个人受了轻伤,这样的结果,实在有些吓人!

虽说楚军装备精良,几乎个个都是披坚执锐的锐士,而魏军却是装备低劣,甚至连像样的铁制兵器都没有,可双方战斗力存在巨大差距却是不争的事实,经过这一事,陈豨对楚军的超强战斗力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项庄率先喝问道:“荆迁,怎么回事?”

荆迁拱手作揖道:“上将军,军营内的五千多汉军残兵已经降了咱们大楚,可张春却带着五百魏军冲进营来,不由分说就要斩杀战俘,还要拿首级去邀功,末将说了他几句,他不但不听,居然还敢动手用强,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随同陈豨前来的侯敞反唇相饥道:“汉军降了你们楚军又怎样?要不是我们三万大军在东关吸引住了绝大部份守军,就凭你们这两三千人,想拿下虎牢关?做梦吧!就凭这,这五千汉军战俘也得分给咱们四千五百人!”

“哈哈。”荆迁气极反笑道,“真是马不知脸长,要不是我们楚军打开关门,就凭你们也想进关?那才是痴心妄想!”

侯敞勃然大怒道:“荆迁,你敢藐视我大魏三万大军?”

“三万大军?”荆迁哂然道,“不过就是群乌合之众,也敢妄称大军?”

“乌合之众?”侯敞气急道,“要不要两军拉到关外再打一仗,分个胜负?”

“随时奉陪!”荆迁杀气腾腾地道,“不是我们小看你们,楚军只需两千精兵,就能把你们这三两万土鸡瓦犬杀个精光!”

见荆迁越说越嚣张,项庄忍不住喝止道:“荆迁,你给我闭嘴!”

陈豨也已经气得脸色铁青,他承认魏军不如楚军精锐,可聚集在虎牢关的魏军足足有小三万人,而楚军却只有不到三千人,魏军就是一人咬一口,也把三千楚军给咬死了,荆迁这厮竟然敢夸口说,两千楚军就能杀光三万魏军!何其嚣张?!

心中生气,陈豨的语气便也有些僵硬,当下说道:“上将军,这事你说怎么办?”

项庄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示弱,否则他在楚军将士心目中的威望就会大打折扣,当下极其强硬地说道:“侯敞所部挑衅在先,虽说死伤惨重,那也是绺由自取!”说此一顿,项庄又向陈豨道,“至于怎么责罚,那就是陈将军你的事情了。”

陈豨皱眉道:“上将军打算如何责罚荆迁?鞭笞还是斩首?”

项庄冷然道:“那是本将军的事情,就不劳陈豨将军过问了。”

“什么?”侯敞抗声道,“难道这事就这样算了?咱们这么多人就白死了?”

“放肆!”项庄勃然大怒道,“侯敞,你真以为本将军不敢杀你吗?别忘了,本将军还是大魏国的监国上将军!”

侯敞顿时噤若寒蝉。

陈豨心下也是轻轻一颤,没别的,项庄的凶威实在是太盛了。

要想跟项庄唱对台戏,的确需要几分勇气,不过很快,陈豨又给自己暗暗鼓劲,不管怎么说,现在他手中都掌握着小三万壮丁,如果能够得到虎牢关中那五千多汉军战俘的铠甲和兵器,那么魏军立刻就成为一支雄兵了,到时项庄又有何惧?

想通了这点,陈豨立刻就放低了姿态,当即作色喝道:“张春,身为魏国后军大将,却向楚军寻衅滋事,以致楚魏两军发生械斗,造成双方数百将士或死或伤,本该枭首示众,但是念他破关有功,免其死罪,着即鞭笞八十,以儆效尤!”

陈豨这话一说出口,在场的楚、魏将士顿时全都变了脸色。

当下两名魏军锐士便抢上前来,不由分说将张春反绑在辕门之上,然后挥起长鞭往张春的背上抽了过去,军中行刑的长鞭是用水牛筋硝制而成的,又长又沉,只一鞭,张春上身的战袍就被抽出了一个口子,背上也绽起了一道醒目的血痕。

八十鞭下来,张春背部早已经血肉模糊,人也只剩半口气了。

陈豨叹了口气,向项庄说道:“上将军,末将这样处置,您还满意吗?”

项庄不由得认真打量了陈豨几眼,这家伙能屈能伸,是个角色,不过,项庄可不会因为张春挨了鞭刑就对荆迁动刑!好兵是夸出来的,悍将则是惯出来的,对荆迁这样的悍将,只要不背叛自己,哪怕他把天捅了个窟窿,项庄也绝不会怪他半分!

见项庄毫无表示,陈豨再叹了口气,说道:“上将军,张春行事鲁莽,被鞭笞致死那也是咎由自取,不过他之所以冲击军营,却也是有原因的。”说此一顿,陈豨又指了指身后的士卒,说道,“上将军您也都看到了,我魏军的装备非常之差,全军小三万人,几乎全都身无片甲,绝大部份将士使用的甚至还是竹剑木戟,实在是让人心酸哪。”

项庄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这个陈豨,倒是好算计。

不过对于陈豨的要求,项庄却很难拒绝,或者说根本不能拒绝,因为楚军目前并不缺铠甲和装备,而魏军却的确是急需这批铠甲和武器,再加上楚军和魏军又是盟军,如果项庄连这点要求都不肯满足,又如何收取魏军的军心?

当下项庄微笑道:“陈豨将军,就是你不说,本将军也会给的。”

陈豨大喜过望,当即深深作揖道:“如此,末将就多谢上将军了。”

项庄点了点头,当下吩咐荆迁道:“荆迁,立即押解汉军战俘出关,返回洛阳,至于虎牢关里的粮草、辎重以及兵器铠甲,就都归魏军了,不管怎么说,魏军也在正面牵制了一大部份守关汉军,这些战利品就当是给他们的奖励了。”

“诺!”荆迁轰然应诺,遂即带着陷阵营押解汉军降卒逶迤出关。

东方天际微微露白时,项庄也带着楚军离开了虎牢关,临行前再三叮嘱陈豨,一旦重新整顿好了兵马,便留下一军扼守虎牢关,然后率大军前往洛阳会师,合攻函谷关,陈豨巴不得项庄早些离开,自然是满口答应。

至于田横和八百门客,自然是跟着项庄走了。

返回洛阳的路上,武涉打马追上项庄,不无担心地说道:“上将军,这个陈豨,好像已经有了不臣之心哪?”

项庄没有答话,只是淡淡一笑。

陈豨原本就是个极有野心的人,历史上,既便是在刘邦已经一统天下并且登基称帝的情形下,这个家伙都还敢起兵造反,现在要陈豨臣服于他项庄之下,又怎么可能?不过,项庄对于陈豨,也从来就没抱什么幻想。

早在当初敖仓分兵之前,项庄就已经预留了一手。

现如今,也该是当初埋下的那枚棋子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项庄唯一担心的就是,从虎牢关到洛阳,足有将近一百五十里路,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两天的时间,万一刘邦得到了消息,然后跟彭越合兵一处,再抢在项庄动手时率领大军前来攻打虎牢关,则局面就会变得非常糟糕。

第110章 棋子(为物竹盟主贺)

事实上,项庄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此时的刘邦正忙着安抚彭越呢。

尽管刘邦已经表示要封彭越为楚王,而且还要把西楚九郡中的七郡封给彭越,彭越也对刘邦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和顺从,但是彭越在北郊山遇刺毕竟不是小事,而且还牵扯到刘邦妻兄吕泽,所以刘邦必须得给彭越一个交待。

这会,刘邦正着手调查北那山行刺事冇件。

为了查清这事,刘邦甚至连从敖仓突围的陈稀叛军都没有理会。

当然,这也是刘邦没把陈稀的几万乌合之众放在眼里的缘故,因为吕泽告诉他,已经从洛阳调了五千兵马固防虎牢关,所以陈稀的几万乌合之众是不可能威胁到三”郡了,更不可能威胁关中,顶多就是向南流窜去洗劫衡山国或者临江国。

这可是刘邦巴不得的事情,到时候他就有借口去临江国或衡山国平叛了。

至于洛阳被楚军攻陷的消息,由于楚军斥候队的全力封冇锁,再加上穿过虎牢关的驰道已经被阻断,现在根本就没传出来,还有吕台,这时候也还在嵩山山脉的崇山峻岭中寻找下山的道路呢,急切间也飞不到敖仓来。

所以,刘邦对于三川郡的变故还是懵然不知。

刘邦昨天晚上已经再三询问了吕泽,确定吕泽并没有派人邀请彭越前往北邦山狩猎,更没有派兵前往北那山设伏,陈平当时就断言,这必定就是蒯彻的阴谋了,事情真相如何,明天让吕泽与蒯彻进行当面对质就一清二楚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邦便带着吕泽、陈平进了梁军大营。

不得不说,刘邦这个人还是很会心术的,昨天清早他已经孤身进过一次梁营了,不想今天大清早,他又再次孤身进了梁军大营,要知道彭越可不是他的部下,而是与他地位平等的诸侯王,万一彭越有了异心,或者听信了蒯彻谗言,他这一去岂不是自投死路?

但刘邦就是去了,而且只带了吕泽跟陈平,甚至连随行保护的亲兵都没带一个。

历史上,刘邦也曾干过同样的事情,他曾两次孤身进入韩信大营,而且还当面夺了韩信的兵权,这可以说是胆识过人,也可以说是不知死活,但是谁也不能否认,刘邦拥有其余诸侯所不具备的人格魅力,所以韩信才会心悦诚服地说刘邦能将将,而他自己则只能将兵。

彭越正在吃早饭呢,听说刘邦只带着吕泽、陈平已经进了大营,便赶紧迎出大帐,站在道左相迎。

进了大帐,刘邦老实不客气地坐了首席,彭越对此并无丝毫不悦,当下欣然坐到了刘邦的右下首席上,吕泽、陈平也在左下首依次入席。

刘邦径直说道:“梁王,北邦山一案寡人已经问过吕泽了,他说并没有派人邀请你前往北郊山狩猎,不知道当时是谁跟你说的这事?”

“是蒯彻。”彰越不假思索地道,“小王这便把蒯彻叫来。”

说罢,斯越又将彭明叫了进来,吩咐他去找蒯彻前来对质。

彭明领命去了,过了大约半刻钟,彭明皱着眉回来了,向彭越作揖禀报道:“叔父,蒯彻不在他的帐中,侄儿询问了左右侍者,都说蒯彻昨天晚上出去后就再没有回来,侄儿又派人找遍了整个大营,也仍然没有找到他的踪影。”

“蒯彻一夜未回?”彭越愕然道,“他干吗去了?”

彭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直言说道:“叔父,蒯彻只怕是跑了。”

“什么,跑了?这么说北邙山的行刺真是他安排的了?”彭越也不蠢,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当下向吕泽揖了一揖,不无歉疚地说道,“吕泽大人,寡人一时不察,中了蒯彻的奸计,错怪您了,真是对您不住。”

吕泽摆了摆手,淡然道:“过去的事,就不必提了.

吕泽可没有这样的器量,不管怎么说,前天晚上的这场混战都已经导致两千多汉军将士当场战死,更有八千多人身受重伤,这么大的伤亡,可不是一句轻轻巧巧的“对您不住”就能揭过的,但这是刘邦的意思,吕泽也只能忍了。

坐在吕泽下首的陈平忽然说道:“梁王,蒯彻不过一介谋士,只怕是连一兵一卒都调动不了吧?那么北邦山中刺杀大王的伏兵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对呀,北那山中的伏兵又是哪来的?”彭越说着,就有些明白了,蒯彻一个人纵然有心行刺,也是有心无力,因为他手下没兵啊,看来这事还有其他人配合,当下彭越又将目光投向彭明,说道,“去,把各军主将还有几位客卿都唤来大营。”

彭明领命而去,过了不到片刻功夫,各军主将便纷纷到来,彭越麾下的几位客卿也都来了,只有田横因为奉了彭越军令去砀郡征粮,所以不在营中,当下彭越又吩咐彭明道:“马上派出飞骑,去杨郡把田横找回来!”

井,井井井井,井井井

再说项庄带着楚军走到半路,远远看到一支庞大的车队正鳞拌而来。

这支车队足有五六百辆牛车,每辆牛车上都装满了大瓦缸,很沉的样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随行押送的却是秦渔的女兵屯。

项庄正惊疑不定时,尉缭却打马来到了面前。

“军师,你怎么来了?”项庄愕然道,“洛阳……”。

“洛阳没事,有桓楚、季布、萧开将军在,断然不会有事.”尉缭摆了摆手,又捋了捋颌下长髯,微笑道,“倒是上将军您,多半在虎牢关遇上棘手之事了吧?”

“军师真是料事如神。”项庄冲尉缭竖了竖大拇指,又道,“陈稀有想法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尉缭淡然道,“如今上将军只有不到四千军队,而陈稀却足足拥有三万大军,他若是没什么想法,则反而不符合常理了。”

当下两人边说边策马走到了路边,直到左近无人,尉缭才道:“上将军,能不能除掉陈稀,全落在这五百多车酒肉上了。”

项庄霎时两眼一亮,凝声道:“军师是说……”

尉缭捋了捋颌下长髯,笑道:“上将军,您说呢?”

项庄点点头,又道:“只是以什么名义送进关去呢?陈稀可不好糊弄。”

尉缭微笑道:“早在敖仓分兵之前,上将军不就已经埋下了一颗棋子么?如今,也该到这颗棋子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说此一顿,尉缭又收起笑容,肃然道,“上将军,这么做对于公主殿下来说的确过于残忍,可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呀.”

项庄默然点头,这么做对于魏悦无央这个亡国之女来说的确很残忍,可是反过来说,这也是为了大魏国好,否则,一旦楚军和魏军真的打起来,楚军兵少固然讨不了好,魏军虽然兵多,可最终必定会全军覆灭,血流成河。

轻叹了口气,项庄又问道:“她来了吗?”

“公主殿下已经来了。”尉缭道,“就在那边。”

“我去跟她说几句话。”项庄说罢,策马便走。

尉缭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叮嘱项庄几句,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项庄却好像脑后长了眼睛似的,当下勒马转身,对尉缭说道:“军师放心,我是绝不会心存妇人之仁的。”说罢,项庄始才策马扬长而去。

目送项庄的身影远去,尉缭嘴角却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上将军当断则断,该杀便杀,行事从不拖泥带水,该狠的时候从不手软,该毒的时候也绝不心慈,这才是成大事者的风范哪!尉缭忍不住又拿项庄跟秦王政做比较,相比年轻时候的秦王政,项庄同样心狠手辣,却多了十分膘悍,七分英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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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陈稀正在校场上检阅自己的大军。

虎牢关原有八千汉军,两千余人战死,五千余人被俘,虽然这五千多汉军战俘被楚军给带走了,可他们的铠甲兵器却都留了下来,再加上虎牢关武库里原本就囤积了部份武器,陈稀大军一共得到了近万副布甲、皮甲甚至铁甲,还有近万件兵器。

陈稀给自己的中军武装了六千人,侯敞、张春的前后军则分别武装了两千人。

现在,这一万全副武装的精兵正在校场上列队而立,陈稀正在侯敞、张春等部将的簇拥下巡视全军,望着面前阵容整齐、兵甲森严的魏国大军,陈稀心底不禁萌生了万丈豪情,有了这支精兵,他就再不用忌惮项庄和楚军的兵锋了。

陈稀正自志得意满时,忽有亲兵匆匆赶来禀报:“上将军,公主殿下带着五六百牛车的酒食前来关上劳军来了。”

侯敞、张春等大将闻言大喜,公主殿下虽说嫁了项庄,可心里还是向着大魏哪。

陈稀更是满心欢喜,相比五六百牛车的酒食,他更在乎的是公主殿下本人,他正想着与人分享此时的喜悦心情,偏偏公主殿下就赶到了,这可真是天公作美哪。

不过陈稀并不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又问道:“公主殿下有多少随从?”

亲兵道:“公主殿下只有百余女兵随行保护,此外就是几百个驾车的老头了。”

陈稀这才放下心来,又环顾侯敞、张春等大将道:“诸位将军,且随本将军出关,迎候公主殿下!”

第111章 雷霆手段

,公主,陈稀将军迎接您来了”

秦渔回头望着魏悦,美目里带着淡淡的怜惜。

在秦渔这丫头眼里,魏悦无央其实非常可怜,表面上她不仅是大魏国的公主,更是大楚上将军项庄的正妻,可事实上,大魏早已经亡国,上将军似乎也从未把她放心上,就说这次前来虎牢关劳军吧,上将军若真在乎她,又怎么会这么狠心?

魏悦似乎所觉,忽然回头望着秦渔,未语先叹道:“秦渔姐姐,您是不是觉得小妹特别可怜呢?”

“呃,不不不。”秦渔忙道,“公主有上将军疼爱,怎么会可怜呢?”

“上将军么?”魏悦摇了摇头,再次叹息道,“我不过就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当初他之所以娶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我,虽然小妹也算略有姿色,可上将军他却不是能为美色所迷惑的人,他娶我,只是为了得到魏地的民心而已。”

秦渔默然,心下却是不无叹息,别看魏悦心地善良,心思也极为单纯,可她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上将军拿她做棋子之事,又如何骗得了她?秦渔只希望,将来天下平定后,上将军能够多多补偿魏悦,否则,这小娘也太可怜了。

两人说话间,陈稀已经带着十几员大将来到了马车并。

“陈稀参见公主殿下。”陈稀向着马车深深一揖,身后十余大将也纷纷作揖。

“上将军免礼,各位将军免礼。”魏悦轻轻肃手,待陈稀及十余大将起身,才在秦渔的搀扶下拧腰走下了马车。

陈稀的目光忍不住又在魏悦窈窕的身段上留恋了片刻。

月余不见,公主殿下的身姿似乎是越发的柔软婀娜了,不过再想到如此柔软婀娜的娇娥却要在项庄宛转承欢,陈稀心里便不由得腾地燃起了一股炉火,项庄何德何能竟能拥有如此美人?公主殿下早晚都是他陈稀的禁商。

魏悦下了马车,才向陈稀道:“上将军,辛苦你了。”

陈稀忙从魏悦身上收回目光,拱手应道:“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魏悦又道:“上将军敖仓之战以及昨夜的虎牢关之战,大魏国的将士们受苦了,我想看看他们,可以吗?”

“公主殿下快别这么说。”陈稀忙道,“这都是大魏国的军队,也是公主您的军队臣只不过代为统御而已。”

魏悦淡淡一笑,又指着身后挤满驰道的五百多牛车,说道:“这些水酒虽然不多却也是我给大魏将士们的一点心意,还请上将军代为收下。”

“臣谨代三万将士谢过公主殿下。”陈稀再次作揖,又返身喝道,“来人,把公主殿下赐下的酒食捎回大营!再晓喻各军各营今天中午,公主殿下要槁赏全军将士,人人有酒喝人人有肉吃!”

侯敞、张春等十几员大将顿时欢呼起来,这五百多牛车的酒食足够全军分享了,陈稀再一挥手,早有数百魏军蜂涌而上,将五百多牛车的酒食连同驮牛全都赶进了虎牢关,这五百多头牛也是肉食啊,足够三万大军美餐数顿了。

此时距离中午还有段时间,还未到开饭的时候。

陈稀便领着魏悦来到了他的行辕,至于那五百多牛车的酒食,自然也都被解送到了行辕附近,公主殿下赏赐给将士们的酒食,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分了,必须得搞个仪式,否则又怎么能显出公主对魏军将士们的恩宠?

其实,像屯长、队率、什长、伍长等小军官以及普通的大头兵,每个人也就分到一小碗兑过水的水酒,然后还有小块肉,仅此而已。

只有军侯、司马才有资格进入行辕,在左右厢房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至于登堂入室,与公主同在大厅里喝酒的,那就只有校尉、将军才有这个资格了。

堪堪将近中午,除了负责关外警戒的军官,其余所有军侯以上军官便陆陆续续聚集到了陈稀的上将军行辕,总有两百多人的样子,这些都是陈稀的心腹,陈稀对三万魏军的掌控也是通过这两百多心腹来实现的。

井,井井井井井井井井

行辕两侧的巷子里,静静地泊着五百多辆牛车。

至于那五百多头牛,早就拖去城北军营宰杀了,这会肉都快炖烂了,只有这五百多牛车的水酒没人敢动,陈稀特意派了一百多亲兵看着呢。

这会,所有军侯以上将领已经全都进了行辕,准备大快朵颐,所有屯长以下的小军官以及大头兵们早早的就在伙房外排起了长队,眼巴巴的正等着领酒肉呢,就是陈稀的那一百多号亲兵,一个个也是心不在焉的,心思早飞伙房去了。

终于到了正午,陈稀在征得魏悦同意后,终于派人取酒来了。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不等陈稀派来取酒的亲兵靠近,装在其中一辆牛车上的大瓦缸却突然毫无征兆地碎裂开来,遂即一道矫健的身影就从破碎的大瓦缸里猛然站了起来,几乎是同时,其余五百多辆牛车上的大瓦缸也纷纷碎裂开来……

井…井,井井,井

行辕大厅里,魏悦高据首席,陈稀居于魏悦稍下的席位,其余侯敞、张春等十几员大将则于阶下分左右两列而坐,至于其余校尉以下、军侯以上的将领,则只能在左右两侧的厢房甚至是天井里就座饮宴了。

这会,每个将领的案头都已经摆了满满一叠熟牛肉,还有一大罐热腾腾的牛杂汤,空气里早已经弥漫着浓郁的牛杂香味,令人垂涎欲滴,几个魏军将领早已经馋得流口水了,奈何公主殿下和上将军还没动著呢,他们可不敢借越。

再说光有肉,没有酒,这筵席也不能开席不是?

陈稀的眉头也悄然蹙紧了,都快半刻钟了,怎么还不上酒?

陈稀感到有些不耐时,行辕大门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就在陈稀、侯敞、张春等魏将以为亲兵取了酒来时,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汉军甲兵却从大门外潮水般涌了进来,陈稀眼尖,分明看到这些汉军甲兵身上都沾满了血迹!

“汉军?是汉军?!”侯敞一脚踹翻面前的桌案,弹身而起。

“敌袭,保护上将军!”张春也霍然起身,又铿然拔出了宝斜。

陈稀却闪身挡在了魏悦跟前,厉声大喝道:“快,保护公主殿下!”

正等着喝酒吃肉的魏军将校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拔剑准备迎敌。

不过让人震惊的是,双方甫一接战,魏军将校便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这群突然出现的汉军甲兵就跟天兵下凡似的,魏军将校虽然也有两百多人,却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到片刻功夫,行辕天井和左右厢房里便已经是血流飘杵了!

“楚军,他们是楚军!”一个魏军司马突然凄厉地长嚎起来。

“对,他们是楚军,不是汉军!”又一个魏军司马怒吼起来。

陈稀闻言大惊,侯敞、张春等魏军大将也是惊疑不定起来,难道真是楚军?

那群突然出现的甲兵却根本不予理会,只是闷头猛攻,继续杀戮,仅仅过了不到半顿饭的功大,聚集在行辕里的两百多名魏军将校就几乎被杀了个精光,只有侯敞、张春等十几个大将护着陈稀退到了大厅的东北角,仍在负隅顽抗。

眼见大局已定,汉军甲兵再没有痛下杀手,而是围住了陈稀等十几人。

陈稀躲在侯敞、张春等十几员大将的身后,扬剑厉声喝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汉军还是楚军?发?!”

围住四周的近百甲兵依然没有吭声。

不过行辕大厅外却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遂即一大群甲士已经大步走了进来,陈稀急抬头看时,却看到了全装惯带、满脸杀机的项庄!

“项庄,果然是你?!”陈稀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项庄森然一笑,冷然道:“陈稀上将军,你没想到吧?”

张春闻言大怒,咆哮道:“项庄,匹夫,背后暗算,算什么好汉?”

陈稀制止了张春,说道:“项庄,杀了本将军,你也别想活着走出虎牢关!”

“哈哈,是吗?”项庄冷笑两声,哂然道,“陈稀,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就凭你这两百多心腹,也想掌控三万魏国壮丁?别忘了这三万多壮丁可是本将军交给你的,本将军既然可以把他们给你,自然也可以把他们再收回来。”

陈稀闻言顿时神情惨然,他知道项庄并没有说大话。

陈稀对三万壮丁的掌控就是通过两百多心腹来实现的,现在这两百多心腹已经被项庄一网打尽,剩下那些屯长以下的军官,谁又会在乎他陈稀的死活?说到底,项庄也还是大魏国的监国上将军呢,由项庄来统帅魏国大军,可谓名正言顺。

更何况,项庄还是公主魏悦的夫婿呢,想到魏悦,陈稀不禁心似刀绞。

很显然,项庄和这几百楚军锐士就是躲在酒罐里骗进关来的,陈稀怎么也想不通,魏悦为什么要跟项庄联起手来对付他,不管怎么说,项庄都是楚国人,而他陈稀却是不折不扣的魏国人,他才是真正的魏国人啊!

“公主?”陈稀直直地望着项庄身边的魏悦,惨然问道,“为什么?”

魏悦无言以对,俏脸上却流露出了淡淡的落寞之色,她就是项庄手里的一颗棋子,项庄想怎么摆就怎么摆,她根本就无法抗拒啊。

第112章 虎牢整军

陈豨惨然一笑,又向项庄道:“项庄,算你狠。”

说此一顿,陈豨又满脸狰狞地说道:“不过你也别太得意,刘邦已经回到敖仓了,早则明天,晚则后天,他一会知道消息,然后就会带着彭越、吕泽十万大军来攻打虎牢关,你一样跑不掉,本将军在地下等你,哈哈哈……”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项庄说罢,又轻轻扬起了右手。

霎那间,围住陈豨等十几人的楚军甲兵便纷纷后退,遂即近百名手持角弓的弓箭手便出现在了前面,伴随着项庄右手的落下,近百名弓箭手纷纷挽弓放箭,霎那之间,密集如蝗的箭矢便已经将陈豨等十数人射了过来。

陈豨以及十数员大将大多已经在刚才的拼杀中受了重伤,既便侥幸没有受伤的,也早已经精疲力竭了,勉强格挡了片刻,这十数人便纷纷被密集如蝗的箭雨射成了刺猬,陈豨身上更是中了至少六七十箭,都被射得不样了。

看到这惨烈的一幕,魏悦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项庄缓缓转身,再望向魏悦时,眸子里似有一丝歉疚之色,不过很快,这丝歉疚之色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项庄遂即上前两步,轻轻挽住魏悦的纤腰,低头说道:“夫人,咱们该去城北军营犒劳三军了。”

“嗯。”魏悦轻轻点头,眼神却有些迷离。

看到魏悦娥眉轻蹙、郁郁寡欢的样子,项庄不觉也有些怜惜,他要挟魏悦的手段其实一点也不高明,魏悦之所以会成为他的棋子,并且任他摆布,完全是因为她太善良了,善良到项庄随便拿魏地百姓或者魏国壮丁做要挟,她就会乖乖入毂。

魏悦这小娘实在是太善良了,她真不该出生在这个乱世。

两刻钟后,项庄、魏悦就乘着马车,在数百锐士的护卫下缓缓驶入了城北军营。

正在军营里翘首等待酒肉的壮丁顿时便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项庄和尉缭的判断完全正确,这些魏地壮丁对于陈豨根本就谈不上忠诚,或者说由于陈豨掌军时间实在是太短,又要忙于战事,根本就来不及向这些壮丁灌输效忠自己的思想。

所以,当项庄陪伴魏悦出现时,魏军壮丁全都给予了热烈的欢呼。

随同项庄、魏悦一起进入军营的,还有一车车的水酒以及一车车的牛肉!

这次前来,尉缭足足押来了五百多辆牛车,上面载了一千多口大瓦罐,除了其中五百口瓦罐里藏了人,其余的瓦罐里装的可都是水酒!尉缭几乎将洛阳的酒坊都给搬空了,这五百多瓦罐的水酒,足够三万大军美美地饕餮一回了。

看到这一车车的水酒以及一车车的牛肉,三万壮丁越发热烈地欢呼起来。

项庄一挥手,公孙遂已经带着两百锐士匆匆上前,然后齐声高喊:“所有队率以上小校全都出列,准备领取酒肉!”

很快,将近六百名队率以及三百名屯长便纷纷上前,开始领取酒肉。

望着这近千名屯长、队率,项庄心里很快有了决定,为了尽快掌控魏军,这一千名低阶小校暂时还不能撤换掉,不过从楚军中抽调老兵前来担任假屯长、假队率却是必要的,否则这三万壮丁很难真正形成战斗力。

此外,各军主将的人选也要考虑了。

魏军壮丁正在享用酒肉之际,项庄、尉缭和武涉已经开始了密议。

项庄首先问武涉道:“武涉先生,虎牢关的守将是谁查清楚了吗?”

对于虎牢关的守将,项庄可谓是恨之入骨了,荆迁、庞钰带去接应武涉的五百轻兵锐士居然一战全灭,甚至连荆迁都险些战死!楚军自从大别山突围以来,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呢,项庄又岂肯善罢干休?

更何况,虎牢关的这个守将听说还非常年轻,最多也就二十来岁。

根据荆迁、庞钰的描述,此人在临阵指挥上极有大将的风范,假以时日,岂不是又一个韩信?若是等他成长了起来,对楚军岂不是莫大的威胁?所以说,如果有机会将这个年轻的名将提前扼杀,项庄是绝不会手软的。

武涉答道:“已经查清楚了,虎牢关守将姓吕名台,是三川郡守吕泽的嫡长子,据说此人自幼喜欢弓马兵书,还曾拜在张良座下学习兵法,与周勃长子周冠夫,王吸长子王起并称汉军年轻一代三俊杰,不过王起已经在大别山中被上将军斩杀了。”

“三俊杰?”项庄皱眉低语道,“吕台?三川郡守吕泽的嫡长子?”

尉缭捋了捋长髯,喟然叹息道:“这可真是虎父无犬子哪,这个吕台小小年纪就已经如此了得,假以时日又怎么得了?”

项庄摆了摆手,说道:“军师,吕台的事先不说。”

“也是。”尉缭点头道,“当务之急还是整军,不管是魏军,还是楚军,现在都急需进行再一次的整顿,以尽可能地提高战斗力。”

事实如此,自从大别山整军之后,楚军千里转战,几经恶战,已经损失了大量老兵,当初从大别山出征时,楚军足足拥有五千多人,可现在,尤其是经过昨天的虎牢关之战后,楚军已经只剩下三千五百多人了。

当然,楚军也并非没有补充兵源。

庞钰、晋襄的两百残兵是晋氏门客出身,个个骁勇善战。

田横的八百旧部也都是田氏的门客出身,同样精锐无比。

这一千多精锐,项庄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没说的,必须充入陷阵营!

不过,项庄不能无缘无故就剥夺庞钰、晋襄尤其是田横的兵权,所以必须得给予他们足够的补偿,庞钰饱读兵书,颇有韬略,晋襄则还年幼,项庄决定把他们两个带在身边,好好加以培养,至于田横,则只能以笼络为主,项庄决定委任他为右军大将!

当下项庄说道:“军师,武涉先生,我打算把三万壮丁编为前、后、左、右、中军,分别委任桓楚、萧开、季布、田横为前将军、后将军、左将军以及右将军,中军主将则由我亲自兼任,除了中军,其余四军分领五千人,怎么样?”

尉缭欣然点头,武涉却道:“上将军,委任田横为右将军是否欠妥当?”

“先生这话就说错了。”项庄断然摇头道,“像田横这样的乱世枭雄,如果不用那么直接杀掉便是,可如果要用,就必须给他足够的信任,如果像彭越那样,始终只是把田横当做借寄的客卿,则田横很可能会在某个关键时刻给你致命一击。”

尉缭深以为然道:“上将军英明,田横要么重用,要么杀掉。”

说此一顿,尉缭又道:“不过,田横麾下的八百旧部,却不能让他全部带走,老朽以为最多只能让他带走两百人!”

项庄笑道:“军师,你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哪,哈哈哈……”

尉缭又道:“还有,整军之后,魏军的旗号也不能再用了,老朽以为,上将军已经娶了魏国公主,并且还是大魏的监国上将军,魏、楚如今已是一家人了,所以也就不必再分得那么清楚了,今后大家就都是楚军了。”

武涉也道:“上将军,是不是该为您绣一面大纛了?”

“这个就不必了。”项庄断然摇头,这个是真没必要。

项庄如今只是楚国上将军,还没称王呢,又岂能僭越使用只有王公才够格的大纛?整这玩意除了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还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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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虎牢整军就正式拉开了大幕。

三万魏地壮丁被编成了前、后、左、右、中五军。

除了项庄亲领的中军拥有将近万人,其余四军都是五千人。

桓楚、萧开、季布尽管还在半路上,却已经和田横一起,被项庄委任为了前、后、左、右军主将,与此同时,项庄精心挑选出来的一百多名楚军精英也纷纷被调入各军,分别担任军侯、司马以及校尉等职。

此外,近千名楚军老兵也被调入五军,分别担任假屯长、假队率等职。

最后剩下的两千五百多名楚军老兵则全部充入项庄亲军,同时近千名晋氏、田氏门客也都充入了项庄亲军,田横尽管有些不愿意,可在与项庄尉缭密谈了半个时辰后,他最终还是同意了项庄的要求,以六百旧部换取五千大军!

经过这次整军,项庄的亲军反而扩充到了三千五百人!

亲军的编制仍为陷阵营、先登营以及怒锋营,不过由于在洛阳、虎牢关缴获了大量的角弓,高初的怒锋营已经由五百人扩充到了一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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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整军已经结束。

桓楚、季布、萧开也从洛阳赶到了虎牢关,至于洛阳的防务,项庄已经把荆迁、庞钰给派了回去,荆迁虽然有些莽撞,可有庞钰辅佐,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不管怎么说,短时间内洛阳遭到攻击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

遂即,项庄便召开了整军之后的第一次军事会议。

除了留下桓楚、萧开两军驻守虎牢关,其余各军全部开回洛阳,毕竟,从虎牢关缴获的武器铠甲只够装备一万人,剩下两万大军还都穿着破布衣,拿着木戟竹剑呢,这部份壮丁急需从洛阳武库得到兵器铠甲。

第113章 最坏的打算

敖仓,梁军大营。

刘邦、吕泽在梁军大营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彭越派去杨郡追田横的飞骑终于回来了,结果却带回来一个无比惊人的消息,田横压根就没去杨郡征粮,而是走到半路就转道向北,直接投北那山去了!

显然,北那山刺杀事冇件就是田横干的。

陈平向彭越拱了拱手,肃容说道:“梁王,北那山行刺事冇件的真相至此已经是水落石出了,这分明就是蒯彻窜通田横做下的,目的无非是要挑起梁王跟大王相争,以便楚军浑水摸鱼,由此可见,这两人早已经暗中投了项庄了。”

“田横!蒯彻!”彭越勃然大怒,回顾彭明道,“彭明,立即派出飞骑,到各处路口堵截蒯彻、田横,寡人非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诺!”彭明轰然应诺,当即转身扬长而去.

彭越又向吕泽深深作揖道:“吕泽大人,寡人多有得罪。”

吕泽轻哼一声,正要嘲讽几句时,却被刘邦以眼色制止了。

当下刘邦、陈平和吕泽起身辞别彭越,径直回了汉军大菩。

回大营的路上,吕泽颇有些不忿地道:“大王,这事真就这样算了?”

这次事冇件虽说是因蒯彻、田横而起,彭越也被蒙在了鼓里,可不管怎么说,彭越的冲动还是给汉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一场混战下来,吕泽的五万军队足足伤亡了近万人,其中两千余人战死,这么大的损失,找谁弥补去?

“算了。”刘邦叹息道,“这事就不必再提了。”

刘邦心里面其实也不爽,可眼下还不到跟彭越算旧帐的时候,不是吗?现在连项庄这个死敌都还没有解决呢,还有韩信也没有摆平,哪里又腾得出手来对付彭越?刘邦真要这个时候对彭越下手,那可真是主次不分,本末倒置了。

回到大帐,君臣三人刚坐下来,帐外忽然喧哗了起来。

刘邦问道:“吕泽,怎么回事,这是谁在外面大声喧哗?”

话音方落,帐帘忽然被人猛然掀开,遂即一个极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就从大帐外疾步闯了进来,看到帐中坐着的刘邦、吕泽跟陈平,那年轻人赶紧跪倒在地,惨然道:“大王,父亲,陈平先生……”。

“吕台?!”刘邦这才认出这年轻人竟然就是妻侄吕台。

“台儿?!”吕泽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昔日的吕台,可是英姿飒爽,风度翩翩,可现在的吕台,却是发髻散乱,衣衫破碎,脸上甚至还有好几道伤口,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父亲。”吕台黯然道,“孩儿把虎牢关给丢了。”

“你说啥?”吕泽悚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道,“虎牢关丢了?!”

刘邦、陈平闻言也是微微色变,虎牢关可是三川郡门户,虎牢关一丢,三川郡可就无险可守了!而且偷袭虎牢关的多半就是陈稀,真要让陈豨的几万叛军汉窜进了三川郡,则吕泽治下的三川郡只怕就完了。

“怎么会这样?”吕泽怒道,“是不是你不遵为父号令,没有从洛阳调兵增援虎牢关,所以才被陈稀的叛军趁虚袭了虎牢关?”

“不是啊,父亲。”吕台忙道,“孩儿已经从洛阳调了五千精兵固防虎牢关,可谁又能想到,当孩儿正与陈稀叛军激战时,却从背后突然杀出了另一支叛军,这支叛军虽然只有数百人,却极其悍勇,竟一举袭破了西关!”

“另一支叛军?”吕泽凛然道,“难道是陈豨的门客?”

“应该不是。”吕台摇头道,“这支叛军装备有飞矛,孩儿猜测应该是楚军!”

“你说什么?”这下刘邦也跳了起来,大叫道,“台儿,你刚才说叛军有飞矛?”

“对,飞矛!”吕台点了点头,又道,“而且,就在孩儿利用床弩击灭了破关而入的数百叛军之后,却又有好几千叛军从西关外蜂拥而入,这支叛军同样悍勇无双,我军将士根本就不是对手,仅仅不到半个时辰,虎牢关……,就失守了。

“楚军?!”刘邦霍然回头,死死地盯着陈平,凛然道,“难道真是楚军?”

陈平也是神情骇然,情感上他绝不相信楚军会突然出现在虎牢关,可理智告诉他,袭取虎牢关的应该就是楚军!陈稀的叛军从未使用过飞矛,还有,这世上除了项庄的楚军,还有哪支军队能在半个时辰内打垮虎牢上八千汉军?

可问题是,楚军又是怎么从齐地脱身的呢?

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啊,楚军究竟是怎么脱身的呢?

刘邦又气急败坏地问陈平道:“陈平,你倒是说句话呀?

陈平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大王,从背后袭取虎牢关的,多半便是从齐地突然失去踪药的楚军主力了,现在看起来,项庄的楚军主力从一开始就没有进入齐地,当咱们在齐地寻找楚军的踪迹时,项庄却带着楚军窜进三川郡了!”

“这么说来,真是楚军?!”刘邦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惨然道,“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项庄小儿的楚军主力怎么突然从虎牢关背后杀出来了?这么说起来,三”郡,甚至连函谷关都很可能已经失守了,寡人的关中只怕也危在旦剑了!”

想到这里,刘邦急火攻心,竟张嘴吐出一口鲜血遂即昏厥倒地。

刘邦他不能不着急上火哪,万一真让项庄占了关中,他刘邦可就变成丧家之犬了,消息一旦传开,韩信、彭越、英布等人,谁还会在乎他,顾忌他?到时候别说登基称帝了,只怕连割据一方当今诸侯王都不可能了。

陈平、吕泽和吕台赶紧抢上前来把刘邦扶起,吕泽又赶紧让人召来伤医,伤医在刘邦身上接连施了几针,刘邦幽幽叹了口气,终于醒转,遂即便一把揪住陈平衣袖,惨然道:“陈平,陈平哪,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哪?”

“大王不要惊慌。”陈平连连劝道,“函谷关肯定没有失守!”

吕泽也道:“是啊,大王,虽说虎牢关已经失守,可三川郡的情形究竟如何现在还不得而知,至于函谷关,更有蛊逢将军将五千精兵镇守,蛊逢将军生性谨慎,又据雄关而守,项庄、尉缭再是厉害,总也不可能变成鸟雀飞过去吧?”

刘邦定了定神,又问陈平道:“陈平,你觉得呢?”

陈平点了点头,笃定地答道:“大王放心,函谷关肯定还没有失守!”

说此一顿,陈平又道:“如果函谷关已经失守,项庄只怕早就引兵攻打咸阳去了,又怎么可能再来偷袭虎牢关?”

“对啊。”刘邦闻言顿时心神大定。

陈平又道:“楚军偷袭虎牢关,多半还是为了接应陈稀叛军。”

“肯定是这样。”吕泽也道,“楚军虽然锐不可挡,可终究不过几千老兵,这一路转战又在棘蒲与梅鋗恶战一场,虞子期又带走了五百人,项庄现在最多也就三千人,就凭这么点兵力,要想强攻函谷关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所以,项庄就把主意打到了陈稀的叛军身上?”刘邦皱了皱眉头,又道:“可陈稀的这几万叛军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项庄小儿真要是吞并了这几万叛军,到时候派不上用场不说,只怕还会成为楚军的累赘吧?”

陈平摇了摇头,说道:“大王千万不要小看这几万叛军。”

吕泽也道:“是啊大王,这几万叛军可都是从魏地饥民中挑出来的精壮。”

陈平又道:“若在陈稀暮下,这几弄叛军的确是乌合之众,可一旦转属项庄麾下,项庄就一定会抽调楚军老兵进入叛军中担任队率、屯长等低阶小校,这样一来,这支叛军的战斗力立刻就会出现脱胎换骨的提升。”

“还有兵器铠甲。”吕台也道,“虎卓关失守,关上八千精兵尽失,这些兵器铠甲此刻已经尽归叛军所有,如果叛军再攻陷了洛阳,则洛阳武库里囤积的军械鸦重也将尽归叛军,如此一来,这支叛军立刻就是装备精良的精兵了。”

这话一出,刘邦、陈平和吕泽顿时就变了脸色。

陈平想到了一事,急问吕台道:“洛阳武库里有没有云梯?”

“洛阳武库里倒是没有现成的云梯或者攻城车。”吕台摇了摇头,就在陈平、刘邦松了口气时,吕台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不过,各阳武库令公输车和他手下的三百多木匠都能打造云梯和攻城车,甚至还能造井阑。”

“起”,…”陈平闻言凛然,这下还真就麻烦了。

一旦项庄真的掌控了陈豨的几万叛军,则洛阳失守只在旦剑之间,洛阳武库里的军械辊重还在其次,如果让项庄得到云梯、攻城车、井阑等重型攻城器械,蛊逢能不能守住函谷关就不好说了,项庄的骁勇善战,尉缭的老辣狡诈,可不是假的。

当下陈平对刘邦说道:“大王,看来咱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最坏的打算?”刘邦闻言凛然道,“陈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平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函谷关只怕是挡不住项庄的楚军了,咸阳失守,关中遭难只怕是不可避免了,大王得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第114章 三件大事

刘邦顿时两眼发黑,险些再次昏厥。

吕泽难以置信地道:“陈平先生,你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

陈平叹了口气,道:“吕泽大人,这只是最坏的结果,在下只是提醒大王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而且,既便是咸阳失守,关中沦陷,再夺回来便是,如果处置得当,甚至还可以将楚军残部一举击灭在关中平原。”

刘邦定了定神,问道:“陈平,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陈平竖起三根手排道:“当务之急有三件大事,其一:趁楚军出现在三”郡的消息还没有扩散之际,即刻征调梁军进攻虎牢关!楚军打造云梯、井阑需要时间,项庄整合陈豨叛军更需要时间,如果梁军能抢先攻破虎牢关,则局面仍可挽回。”

陈平的思路很清晰,抢在楚军潜入三川郡的消息传开之前,还是有可能让彭越大军与楚军在虎牢关恶战一场的,如果最终彭越战败,则局面也不会比现在更糟,如果项庄战败,最多就是三川郡遭到洗劫,如果双方两败俱伤,那就再好不过了。

刘邦当即就明白了陈平的用意,又道:“这是其一,其二呢?”

陈平又道:“其二,涛吕泽大人引本部四万精兵,即日绕道南阳,塞住武关。”

说此一顿,陈平又道:“此时,如果楚军已经攻破了函谷关,则吕泽大人只管守住武关即可,如果楚军尚未攻破函谷关,则立即分兵增援!”

“塞住武关,这是为什么?”刘邦困惑不解,吕泽、吕台也是满头雾水。

陈平叹道:“大王,如果臣没有半断错的话,楚军之所以要攻打关中,其目的并非是为了长久占据关中,而只是为了逼迫大王回师自救!只要大王回师,楚军就必定会放弃关中继续转进,其最大的可能就是出武关、经南阳、淮南,重回江东!”

“明白了!”刘邦击节道,“塞住了武关,也就截断项庄小儿的退路!”

“对。”陈平重重点头道,“项庄骁勇善战,尉缭老谋深算,这两人珠联璧合,已然成为大王问鼎天下的心腹大患了,如果真让他们回到了江东,只怕天下又要从此多事,大王一统天下之大业,只怕真的就要化为泡影了。”

吕泽、吕台父子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别看项庄兵不过数千,将不过数员,谋士也仅止尉缭、武涉两人,可是论威胁,却的确要比韩信、彭越、英布等人大得多,如果不是因为项庄,这会汉王多半已经夺了韩信彭越等人的兵权,天下只怕也早已经平定了吧?

刘邦点了点头,又道:“那么,其三呢?”

陈平道:“其三,还是要截断楚军的退路!”

说此一顿,陈平又道:“请大王即刻派谴飞骑,密令灌婴将军率骑军北渡河水,经赵地再塞住飞狐陛,如此一来,楚军经壶关、井陛、飞狐陛先回赵地、再渡河水南下的三条通道就都被堵死了!”

太行山有八陛,不过秦末时只有三陛相通,其余五隆都是蛮荒之地。

陈平话音方落,吕泽又道:“陈平先生,楚军会不会经陈仓入巴蜀?”

刘邦不禁也有些担心,当初他出汉中奇袭三秦时,走的就是陈仓道,可不要被项庄同样利用陈仓道占了巴蜀,需知巴蜀现在可是汉国最大的粮仓,其粟米之丰,甚至已经超过了关中平原,巴蜀若失守,对于汉国来说绝对是个致命的打击。

“不会。”陈平却断然摇头道,“陈仓道险峻难行,萧国相会预做安排的。”

“这便好。”刘邦欣然点头道,“如此一来,楚军既出不了武关,又进不了赵地,也去不了巴蜀,项庄小儿就只能去西北跟戎狄为伍了。”说此一顿,刘邦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当下又说道,“不过,齐国那边……”

齐国那边,曹参、王陵正在紧锣密鼓地游说齐地的豪强世族,一旦齐地的豪强世族明确表态支持刘邦,刘邦就要下手剥夺韩信的兵权了,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项庄小儿的楚军却突然出现在了三川郡,并且还威胁到了关中,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大王,齐国那边的事情暂时只能放下了。”陈平叹了口气,又道,“大王还是尽快把这边的局势告知周勃将军跟子房兄吧,周勃将军跟子房兄自会有决断。”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刘邦黯然道,“可惜,真是可惜呀……”。

井,井井,井,井,井

中午时分,梁军大营。

梁军大将扈辄、刘寇已经带着大军回到了敖仓。

扈辄、刘寇大军是彭越调回来的,当时彭越大军正与吕泽大军混战,彭越害怕刘邦背后使阴手截了扈辄、刘寇的六万大军,便赶紧谴出飞骑,密令扈辄、刘寇回师敖仓,这会扈辄、刘寇终于各自带着大军赶到了。

“大王,末将这就带兵平了吕泽大营!”

刚进大帐,大将刘寇便迫不及待地向彭越请战。

彭越赶紧制止刘寇,又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地说了。

刘寇勃然大怒道:“田横匹夫,竟敢对大王不利?今后别叫我撞见他,否则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说此一顿,刘寇又道,“还有蒯彻,这竖儒先弃齐王再投大王,这等做派就不是什么好人,大王当初就不该接纳他!”

彭越苦笑道:“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就不必再提了。”

刘寇这才不再多说什么了,扈辄眼珠一转,忽然说道:“大王,吕泽可是汉王妻兄,这次吕泽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家伙伤亡了近万人,汉王却毫无表示,还要晋封大王为楚王,再把故楚九郡中的七郡赐给大王,这中间别是有什么阴谋吧?”

“扈辄你胡说什么呢?”彭越皱眉不悦道,“汉王可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诺,末将失言了。”扈辄唯唯诺诺地应了,也不敢再多说刘邦的坏话了。

不过在内心深处,扈辄对刘邦还是很不以为然的,其实,在彭越等诸侯王的帐下,像扈辄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因为彭越等各路诸侯跟刘邦之间有兄弟之义,可他们的部下跟刘邦之间却不存在君臣之义,自然也就希望自家的大王能够取刘邦而代之。

当下彭越又说道:“行了,敖仓这边已经没事了,你们也赶紧带兵回定陶去吧,可千万不要让项庄小儿的残部趁机溜了。”

话音方落,帐帘忽然被人掀开,旋即刘邦已经孤身一人大步而入。

彭越见状赶紧起身,向刘邦见礼,扈辄和刘寇也相继跟着拱手作揖。

“扈辄、刘寇两位将军也回来了?”刘邦分别回了礼,又道,“正好,三川郡急报,陈稀叛军已经攻下虎牢、打进了三”郡,吕泽已经绕道南阳郡,从南边堵截叛军退路去了,有劳梁王率领大军随寡人前去虎牢关平叛!”

井,井,井,井,井。

濮阳,英布行辕。

入夜时分,一位不速之客悄然走进了英布行辕。

英布斜靠在兽皮软褥上,懒洋洋地道:“蒯彻先生,别来无恙啊?”

这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本打算投奔项庄可中途又因为尉缭而改了主意的蒯彻,一位得其时而不得其主的落魄谋士。

蒯彻向英布浅浅一揖,说道:“大王,你可知道项庄去了哪里?”

“项庄小儿么?”英布随口答道,“已被张良先生的十面之网困在齐地了。”

蒯彻摇了摇头,石破天惊地说道:“在下从敖仓那边来,刚刚听闻一个惊人的消息,项庄的楚军已经攻陷洛阳,并在虎牢关与陈豨叛军会合,最多再过三两天,楚军便要攻破函谷关,直捣刘邦的老巢咸阳了!”

英布闻言先是猛然一惊,遂即哑然失笑道:“先生是在逗寡人玩么?”

“在下还没有那么无聊。”蒯彻淡然道,“在下之所以专程赶来大王营中,就是想告诉大王一件事,刘邦大军很快就要回师关中平叛了,刘邦这一回关中,其席卷天下之大势也就不复存在了,华夏又将回到战国时代了!”

英布缓缓起身,将信将疑地道:“先生此话当真?”

“当真。”蒯彻点了点头,肃然道,“大王若是相信在下所言,则不妨引兵袭取薛郡、东海、洒水三郡,再寻机收复九江郡以及江东两郡,如此,故楚九郡便有六个郡归了大王,大王也就有了与齐王、梁王、汉王争鼎天下的资本了。”

英布忤然心动,不过想了想还是说道:“寡人还是不信。”

蒯彻心中叹息,却还是耐着性子劝道:“大王,不如咱们打个赌如何?”

“打赌?寡人最喜欢赌了。”英布饶有兴致地道,“先生说吧,怎么个赌法?”

蒯彻道:“如果这两天之内周勃、张良要求大王尽起大军前往三川郡与汉王会合,则说明在下所说是真,若不然,则在下所说便是假。”

话音未落,英布的亲兵校尉利几忽然昂然直入,朗声道:“大王,周勃将军、张良先生派了使者前来,请你立即前往郡守府议事!”

英布顿时脸色大变,当即屏退了利几,又向蒯彻深深一揖,诚恳地道:“寡人想袭取薛郡、洒水、东海三郡久矣,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第115章 张良计(为物竹盟主贺)

濮阳,郡守府。

后院假山上,张良背负双手,正在仰望浩瀚星空,在张良身后,则俏生生地站着个风姿绰约的绝代佳人。

此女年约双十,纤腰盈盈不堪一握,酥胸翘臀却是格外浑圆丰腴。

佳人的脸上也蒙着轻纱,露在外面的肌肤却是莹白如玉,更兼柳眉弯弯,透着让人窒息的的美丽,尤其是那对星辰般的美眸,如梦如幻如烟如纱,满头乌黑的青丝只在脑后随便挽了个发髻,却透出了难以言喻的绝代风华。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师承黄石公的当世阴阳大家——许负。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张良的思绪终于从浩瀚星空回到了现实,叹息道:“师妹,天象是不是起了变化了?”

张良也同样师承黄石公,不过学的是兵家。

许负眨了眨星辰般的美目,问道:“师兄为什么会这么问?”

张良再叹口气,有些落寞地说道:“都快半个月了,却始终找不着项庄和楚军残部的踪迹,师兄我很担心,是不是中了尉缭的金蝉脱壳之计?当我大军在齐地大肆搜寻楚军时,楚军却早已经偷入关中,直取咸阳了……”

许负道:“既便楚军偷入关中,攻陷咸阳,项庄也终究不过区区几千人,汉王却仍有二十万大军,再夺回来就是了。”

张良摇了摇头,苦笑道:“师妹你学的不是兵家,所以不知道其中厉害哪。”

项庄虽然只有区区几千人,可一旦真的让他偷入关中,攻陷咸阳,则汉国大军就只能回师关中以自求,这样一来,汉王席卷天下之势也就荡然无存了,天下又将重归战国时代,汉王已年近六旬,他还会不会再有并吞天下的雄心,殊难预料哪。

许负默然,好半晌后才幽幽说道:“师兄,天象即人心,人心即天象。”

这话如果让项庄这个穿越者听了,就很容易理解,因为所谓天象,就是古时候的神棍拿来哄骗世人的神器,可对于敬畏天地鬼神的古人来说,这话就很难理解了,张良虽然是当世有名的兵家,却还是无法理解许负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或者说,张良已经听懂了,却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张良还想再问究竟时,许负却怎么也不肯多说了。

倏忽之间,豪侠青皮疾步来到了假山之下,向张良拱手作揖道:“先生,周勃、郦商、傅宽、灌婴、夏侯婴等五位将军已经到了。”

张良点头,又道:“淮南王、衡山王、燕王还有梅鋗将军没来吗?”

青皮答道:“淮南王根本就没出行辕,衡山王和燕王原本已经动身,却又被淮南王派人给劝了回去,还有梅鋗将军,也在半道被衡山王召回去了。”

“我知道了。”张良挥了挥手,向青皮道,“你先下去吧。”

青皮向张良揖了一揖,遂即转身隐入了假山下的阴影之中。

许负忽然说道:“师兄,你把周勃、郦商、傅宽、灌婴、梅鋗、夏侯婴等各路大军召回濮阳,十面之围就不复存在,你就不怕项庄的楚军残兵趁机突围吗?”

张良摇了摇头,喟然道:“只怕项庄的楚军残兵早已不在齐地了。”

“哦?”许负微偏螓首,饶有兴致地道,“以师兄之能,也有失算的时候么?”

张良哑然,遂即又说道:“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偶尔失算又算得了什么?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常胜将军,更不存在算无遗策的兵家,更何况,这次小兄是败给了尉缭这样的当世大兵家,那就更加不足为奇了。”

说罢,张良便飘然下了假山。

直到张良走远了,许负才翘首仰望星空,低声自语道:“师兄哪师兄,你若不说小妹还真没注意呢,这天象……果然是起了变化了,刘邦的帝星可是黯淡了许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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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府大厅。

周勃、郦商、夏侯婴居左,傅宽、灌婴居右,双方可谓径渭分明。

这五员大将原本都是刘邦的老部下,互相间也是极为亲密,不过后来,傅宽、灌婴追随韩信北伐,一路灭了韩国、代国、赵国、燕国以及齐国,傅宽、灌婴的心气高了,难免就有些瞧不起周勃、郦商还有夏侯婴,因为他们跟着刘邦老吃败仗。

直到张良走进大厅,气氛才稍见缓和,傅宽、灌婴虽然看不起周勃等人,可对于张良他们还是打心眼里尊敬的,当下五员大将纷纷上前向张良见礼,张良一一回礼,又请五人分别入席就座,自己也到首席坐了。

张良环顾诸将,说道:“各位将军一定很奇怪,楚军的踪影至今没有找到,在下却在这个时候将各路大军调回濮阳,这样一来,四正六奇、十面之网不就出现了破绽,这不是给了项庄和他的楚军残部可趁之机吗?”

周勃、灌婴诸将同时点头,他们也正感到困惑呢。

张良道:“不瞒各位将军,我们其实已经中了尉缭奸计了。”

尽管关中、三川郡那边还没消息传来,可张良却已经可以肯定,项庄的楚军主力十有已经偷偷潜回梁地,梁国之变,必定就是尉缭设计的!

“中计?”灌婴、傅宽等人面面相觑,同声道,“中什么计?”

“金蝉脱壳计。”张良道,“从一开始,我军网住的就只是虞子期的偏师,项庄的楚军主力则早已经转进了。”说此一顿,张良又不无担忧地说道,“四天前,敖仓的梁军忽然与汉军起了冲突,在下担心,这很可能有楚军参与其中。”

“那还等什么?”夏侯婴急道,“先生,赶紧兵发敖仓吧!”

张良点头道:“今天把几位将军找来,就是要商议起兵之事。”

说罢,张良的目光便落到了傅宽、灌婴两人身上,在场五员大将,周勃、郦商、夏侯婴都是刘邦部将,张良说发兵,他们是绝不会有二话的,可傅宽、灌婴现在却是韩信部将,他们是否愿意走,那就说不好了。

灌婴当即表态道:“末将没什么说的,全凭先生吩咐。”

傅宽却有些犹豫,蹙眉说道:“先生,若是在齐地围剿楚军残部,末将绝没二话,可要是领兵前往敖仓,却是兹体事大,是否应该先禀明齐王……”

张良摇头道:“事急,齐王远在临淄,怕是来不及禀报了。”

傅宽还是有些犹豫,夏侯婴便勃然大怒道:“傅宽,就算齐王原本也是汉王部将,你才跟了齐王几天,就敢不遵汉王号令了吗?”

周勃、郦商也是言语激烈,傅宽顿时面露尴尬之色。

挣扎了好半晌,傅宽才道:“也罢,末将全凭先生吩咐全是!”

张良心神稍定,他这是在提前安排,设法剪除韩信的羽翼了。

原本,这一切应该由汉王刘邦来完成,而且局面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复杂,按照张良的原定计划,只要取得齐地豪强世族的暗中支持,刘邦就会下手剥夺韩信兵权,然后将韩信或贬或改封到别的封国,这都不是问题。

可是现在,刘邦因为梁国之变去了敖仓。

最让张良担心的是,项庄的楚军很可能已经威胁到关中了!

一旦出现这种情形,刘邦和汉国大军就只能回师自救了,这样一来,刘邦就再没机会回齐地来夺韩信的兵权了,所以,张良只能自作主张,果断剪除韩信羽翼,这么做虽说不比夺了韩信兵权来得更干脆,却也至少可以最大限度地遏止韩信的势力。

韩信麾下有两大重臣,三大战将,两大重臣分别是曹参、王陵,三大战将则分别是李左车、傅宽以及骑将灌婴,现如今,李左车已经被刘邦留在了九江郡,曹参、王陵虽然名义上是齐相,可实际上从来都是刘邦的心腹,只有傅宽、灌婴存在变数。

张良假借刘邦的名义,调走傅宽、灌婴这两员大将,韩信麾下就再没有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了,一旦曹参、王陵离开,韩信也就没了治理国家的政才,如此,不管韩信将兵有多么的厉害,也不管他有多少大军,齐国也只会越来越弱。

当然,如果韩信始终忠于刘邦,曹参、王陵也就不会离开齐国。

“好。”当下张良欣然起身,环顾诸将道,“诸位将军这便各自回营,尽起大军随在下前往梁地与大王会合。”

“诺。”诸将轰然应诺,纷纷离去。

又有门下小吏进来禀报道:“先生,大王急递!”

直到张良分派停当,刘邦从敖仓发出的急递才终于送到了。

张良接过六枝木简,又重新排好秩序,匆匆看完后不觉喟然长叹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哪……”说罢,张良又从案头抽出一支令箭递给门下小吏,吩咐道:“持此令箭即刻前往灌婴大营,命灌婴将军率骑军即日渡河北上,十天之内必须塞住飞狐陉!”

门下小吏接过令箭,有些犹疑地问道:“灌婴骑兵足有八千,急切间怎么渡河?”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张良这才想起河水两岸的船只都已经被焚毁了,当下又吩咐小吏道,“这样,即刻将濮阳武库里的兽皮全部搜集起来,命裁缝赶制兽皮囊,再将濮阳城内所有的大瓮搜集起来,全部交给灌婴将军。”

第116章 梁军兵锋

虎牢关。

整军完成之后,项庄、田横、萧开便带着大军离开虎牢关返回了洛阳,只有桓楚、季布两军留在了虎牢关。

日上三竿,戈旦正在训练手下的两百名弓箭手。

戈旦原名狗蛋,原是怒锋校尉高初帐下的一个什长。

不过现在,狗蛋却披挂上了皮甲,腰间也挎上了环刀,头上也戴上了皮并,俨然已经有了军侯的气势,考虑到自己已是军侯,再使用狗蛋这样的人名未免有些寒碜了,便把自己名字改成了戈旦,喻意横戈待旦,倒是挺有气势的。

戈旦握着长鞭,从两百弓箭手的队列前缓缓走过,冷冽的目光则像刀子一样从弓箭手们脸上掠过,两百名弓箭手,几乎就没一个敢跟他对视!这些魏地壮丁从本质上还是农夫,又怎么可能跟戈旦这样两手沾满血腥的老兵怒目对视?

“都他娘的听好了,待会老冇子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话音未落,有个弓箭手因为脸上痒,便忍不住伸手挠了两把,戈旦不由分说,手中长鞭便毒蛇吐信般甩了出去,只听叭的一声脆响,那弓箭手脸上已经多出了一道血痕,弓箭手吃痛之下,顿时双手捂脸杀猪般惨叫起来。

“不许嚎!”责旦厉声大喝道,“再嚎嚎,死!”

那弓箭手顿时凛然噤声,其余的弓箭手也是神情骇然。

戈旦这才闷哼一声,继续他的训话,这一套其实是从怒锋校尉高初那里学来的,练兵说难也难,说简单其实也简单,从根上讲,练兵就一个目标令行禁止!只要把眼前这伙农夫练到令行禁止,他们就是一支真正意义的军队了。

戈旦甩了甩手中的长鞭,厉声道:“都听好了,待会老冇子怎么说你们就得怎么做,老冇子说往东,你们就不准向西,老冇子让你们挽弓,你们就得乖乖地挽弓,老冇子说放箭,你们才他娘的可以放箭,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两百弓箭手轰然应诺。

戈旦欣然点头,突然喝道:“都他娘的把自个给脱光了!”

两百弓箭手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按照戈旦的要求去做。

戈旦两眼一瞪,杀气腾腾地道:“都听好了,老冇子让你们把自个脱光了!”

两百弓箭手这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绝大多数弓箭手便赶紧行动,手忙脚乱地脱去身上的战袍,而且连犊鼻裤都给脱了,一个个全亮出了那话儿,煞是壮观,只有一个弓箭手红着脸,没有脱去遮羞的犊鼻裈布两人虽然同为楚军大将,可桓楚的资格更老,在军中的地位也要比季布高些,项庄留下两人镇守虎牢关,并没有指定谁是主将谁是副将,但是连季布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桓楚才是主将。

从敌楼往外看,东关外的旷野上一片死寂,甚至连一丝的动静都没有。

这与身后关墙内的沸反盈天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虎牢关的关墙就像一道闸门,把整个天地截成了两个完全独立的世界,关墙外,寂静肃杀,甚至连一丝丝的微风都没有,关墙内却是沸反盈天,仿佛煮沸的油锅。

倏忽之间,前方山梁后面冉冉升起了一截尖尖的旗杆。

桓楚眸子里霎时掠过一道摄人的精芒,沉声道:“他们来了。”

“嗯,他们来了。”季布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忽然间变得无比凝重。

两人身后,几十名校尉、司马纷纷手搭凉篷往前眺望,只见那截旗杆已经从山梁后面越升越高,遂即一面鲜红色的大素从山梁后面缓缓冒了起来,柜楚、季布同时心头一凛,鲜红色,这应该是彭越的梁王大毒,来的竟是梁国大军!

相比刘邦的汉军,桓楚、季布显然更忌惮彭越的梁军,论雄吞天下的大势,各路诸侯谁都不及刘邦,论临阵指挥的能力,谁也不如齐王韩信,可是论兵锋,天下诸侯,却鲜少有人能比得上梁王彭越,梁军的兵锋,也就比楚军稍逊半筹!

不到片刻功夫,前方大素就完全露了出来,上面绣的果然是个“梁,字。

紧随梁王大素之后出现的,却是黑压压、冷森森的长戟,数以千计,乃至万计的长戟汇聚成了一片延绵无际的金戈森林,从山梁后面冉冉升起,又越过山梁汹汹而下,虽然还隔着好几里远,冰冷的肃杀气息却已经漫过虚空,在虎牢关上无尽地弥漫开来。

关墙之上,楚军出身的老兵倒是没什么,当年在巨鹿,二十万秦军的兵锋气势,可不是今日的梁军能比的,就是数月前的垓下之战,三十万齐国大军的声势也要大过梁军,见过太多的大场面,楚军老兵们早已经麻木了。

只不过,刚加入楚军的魏地壮丁却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霎那间,关墙上便响起了一片嘶嘶的吸气声,所有的魏地壮丁全都目露惊惧之色,脚下更是本能地往后退却,既便是桓楚、季布精心挑选出来的两千名重甲步兵,也在霎那间骚动了起来,厚重的铁甲,竟不能带给他们丝毫的安全感。

楚军出身的军侯、侯屯长、假队率遂即开始整肃队形。

足足喝斥了好久,魏地壮丁的骚动才终于平息了下来。

敌楼上,桓楚、季布心头沉重之余也是不无庆幸,幸好这是关隘攻防战,如果是两军进行野战的话,只怕两人的一万“大军”就已经崩溃了!

宽敞的驰道上,十万梁军正汹汹而进。

彭越身投金甲,头顶金冠,腰挎宝剑,傲然肃立在华丽的四驾战车上。

环顾前后左右,汹汹面进全是梁军铁甲,那汹涌攒动的头盔,那飘扬的樱红流苏,从面前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无穷无尽,无际无边。

那一排排耸立的长戟,那一排排黝黑的大盾,在斜阳的照耀下反射冇出幽冷的寒芒,甚至连和煦的阳光都变得阴冷了起来。

彭越的心里却充满了灼热的战意。

作为一个男人,就应该统十万兵,决战沙场之上!

作为一个男人,就该让敌人葡匐在自己脚下,战栗、颤抖!

作为一个男人,就该杀光胆敢跟自己作对的人,再抢光他们的财产,他们的女人,再让他们的孩子跟随自己的姓氏!

彭越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虎牢关已经遥遥在望了。

倏忽之间,彭越缓缓扭起右手,站在彭越身后的彭明便霍然回头,引吭长嚎:“大王有令,号令全军,停止前进!”

一声令下,随行的五百号角手便纷纷扬起了牛角号。

霎那之间,悠远绵长的牛角号声便已经冲霄而起,正沿着驰道向前汹汹而进的梁国大军便齐刷刷地收住了脚步,从虎牢关上远远望去,东关外的驰道上就像是突然之间长出了一大片的红森林,煞是壮观

虎牢关望楼上,桓楚、季布同时在心里叹了口气。

令行禁止,这才是真正的令行禁止哪,相比梁军,他们两人的一万“大军”简直就不能算是军队哪……

第117章 唯我大楚

洛阳,城北武库。

当项庄在尉缭、武涉以及田横、萧开诸将的簇拥下走进大校场时,公输车监造的第一架云梯已径搭建成形。

整架云梯由塔架、活梯两部份组成。

从正面看,塔架为梯形,顶宽六尺,底宽一丈六。

从侧面看,塔架高三丈,底深四丈,斜面长五丈,为标准的勾股三角形。

总长五丈、宽由一丈六缩减至六尺的斜面上已经用六寸见方的木条隔出了阶梯,各阶梯之间间隔三尺。

活梯则通过钗链安装在塔架的顶端。

活梯长六丈许,顶端带有铁制倒钩,尾端伸出塔架一丈,最尾部连接绳索,战时,可由锐士拉动绳索,则倒置在斜面上的活梯就能以塔架顶端的铰链为轴心向上翻起,竖起最高可达八丈,然后向前翻倒钩住垛堞,则塔架、活梯就连成了一道完整的夺城阶梯。

公输车带着几十个木匠拉动铁索演示了一遍,确认云梯的各个构件全部正常,而且结实可靠,便又带着木匠开始拆卸已经搭建好的云梯。

项庄皱了皱眉头,当即上前阻止道:“公输先生,为什么要把搭好的云梯拆掉?”

公输车耐心地解释道:“上将军,不把云梯拆掉的话,运输起来太困难了,而且还没办法出城,因为城门太矮了。”

项庄想了想,又问道:“拆卸、重装云梯要多长时间?”

“这个,应该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公输车苦笑道“因为人手不够,无法同时重装二十架云梯、二十架井阑外加五部攻城车。”

“那就别拆了。”项庄断然道“赶紧带你的人安装剩下的云梯吧!”“啊,不拆了?”公输车愕然道“可是上将军,不拆的话运输起来会很麻烦啊?”“这个你就不必管了。”项庄摆了摆手,冷然道“你的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剩下的云梯、井阑还有攻城车全部组装好。”说此一顿,项庄又道“至于这些器械怎么出城,怎么运输,本将军自有办法。”输车揖了一揖,带着木匠走了。

云梯、井阑还有攻城车的构件已经全部造好,现在就剩试装了,原本还要拆卸打包,上战场之后,还要重新组装,不过既然项庄说用不着拆卸打包,公输车这边反倒更省事了,到明天早上,云梯、井阑还有攻城车就能全部装好。

待公输车离开,尉缭忽然说道:“上将军,你是不是打算…”

“不错!”不等尉缭说完,项庄便重重点头道“由五千汉军战俘拉着器械走,比起牛车只会更快,而不会更慢!至于如何出城的难题…”项庄顿了顿,又回头向萧开道“萧开将军,即刻带五百战俘,将洛阳西门拆掉!”

“诺!”萧开轰然应诺,遂即领命去了。

项庄正准备返回郡守府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急回头看时,只见一骑快马正如飞而来,距离项庄不到十步时,马上骑士才生生勒住坐骑,又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向项庄禀报道:“上将军,粱粱粱军大举进进进攻虎牢关,关!”

项庄顿时神情一凛,粱军果然来了!

武鼻则大惊失sè道:“上将军,粱军来得好快!”

“军师。”项庄的目光落在了尉缭身上,沉声道“你怎么看?”尉缭捋了捋领下长髯,忧心冲冲地道:“粱军锋锐尤在汉军之上,桓楚、季布两位将军虽然久经战阵,可他们麾下的士卒毕竟没怎么打过仗,因为在敖仓时,粱军根本就没有正儿八经地攻过城,所以老朽担1心……………”武涉凛然道:“军师是说,桓楚、季布一万大军还守不住虎牢关?”“肯定守不住。”尉缭摇了摇头,语气凝重地道“如果只凭桓楚、季布两军,只怕连半天都守不住!”武涉抬头看了看堪堪接近中空的骄阳,骇然失sè道:“也就是说,今天天黑之前,虎牢关就必定会失守?”“虎牢关绝对不能失守!”项庄断然道“至少十天之内,绝对不能失守!”

说此一顿,项庄又霍然回头,大声喝道:“荆迁何在?”

荆迁当即踏前两步,双手抱拳,昂然道:“末将在此!”

项庄一瞬不瞬地盯着荆迁,犀利的眼神犹如冰冷的尖刀,低声喝道:“点五百轻兵,即刻驰援虎牢关!”

“诺!”荆迁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

大战的yīn云已经完全笼罩了虎牢关。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梁军已经在东关外的旷野上摆开阵势,至少五千名重里步兵在最前沿结成了厚实的防御阵形,重甲方阵身后,至少五千名弓箭手正在冷漠地等待,在弓箭手的两侧,至少两千骑兵正严阵以待。

粱军的防御阵形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别说是桓楚、季布麾下那一万尚未成军的壮丁,既便是项庄的亲军精锐,若是胆敢从正面硬撼粱军兵锋,也绝对会被数以十万计的粱国大军碾为青粉!

粱军后阵,数以万计的轻兵正在山上砍伐树木,赶造简易云梯。

对于桓楚、季布来说,这是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从粱军的举动判断,他们应该没有重型攻城器械,或者还在运来虎牢关的路上,至少短时间内还无法运到虎牢关下,否则,粱军也不会多费手脚从山上伐木打造简易云梯。

………………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悄然流逝。

当夕阳即槽隐入嵩山背后时,粱军终于造好了上百架长梯。

早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彭越举起右手往前轻轻一挥,军中霎时便响起了“咚咚咚”的战鼓声,伴随着jī昂高亢的鼓点,原本正坐在地上休息的粱军士卒便纷纷起身,武卒开始披挂重甲,轻兵死士纷纷拔出利剑,弓箭手则开始清点箭囊里的箭矢。

军中的战鼓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高亢,粱军将士的表情也越来越〖兴〗奋。

倏忽之间,骤如暴雨的战鼓声嘎然而止,早已经被战鼓声挑动得热血jīdàng的粱军士卒便纷纷仰天长嚎起来,不少悍卒一边长嚎,一边还使劲地拍着自己的xiōng脯,其形其状,仿佛一群獠牙毕lù的野兽,正疯狂地摧残着对手的意志。

彭越再一挥手,刘寇当即将头盔重重地扣在头上,然后翻身上马,刘寇身后,楮淳等十几员部将也纷纷翻身上马,追随刘寇来到了粱军阵前。

………………

刘寇跨马横戟,冷漠地审视着前方那座并不算巍峨的关墙。

高不过四丈的关墙上,人影幢幢,熙熙攘攘,少说也有好几千人。

倏忽之间,刘寇嘴角已经绽起了一丝冰冷的杀机,在他眼里,虎牢关不过四丈来高的关墙跟坦途就基本上没什么差别,至于守在关上的叛军,那些刚刚放下锄头、扁担的樵夫、农夫也能算是士兵吗?这样一群乌合之众也能算是军队?

部将楮淳策马上前请战道:“将军,不如末将先去叫阵?”“没有那个必要。”到寇扬起右手,又伸出食指轻轻地摇了摇“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配猪将军搦战叫阵!”说此一顿,刘寇又将食指往前轻轻一压,淡然道“号令全军,各营齐出,倾力攻城,半刻钟后,本将军要在关内歇马!”“诺!”到寇身后,十几员部将轰然应诺,一个个脸上全都lù出了无比狰狞的神sè,遂即纷纷策马离去。

下一刻,粱军阵中便再次响直了jī昂的战鼓声。

伴随着jī烈高亢的战鼓声,数以万计的粱国大军喊着整齐划一的号子,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犹如滚滚铁流,以无可阻挡之势向着虎牢关碾压了过来,虎牢关上,躲在垛堞后面的魏地民壮顿时心胆俱寒,一个个全都吓得体如筛糠、面sè如土。

………………

就在关上的魏地民壮惊恐不已时,西关外忽然间也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伴随着号角声同时响起的,还有沉重而又整齐的脚步声。

关上的魏地民壮纷纷回头看时,只见西关紧闭的关门已经洞开,一队队衣甲鲜明的楚军已经踏着整齐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开了进来,楚军携刀擎盾,一边大步前行,一边齐声高喊:“泱泱华夏,礼崩乐坏:重整河山,唯我大楚!”看到这一幕,几乎已经陷入sāo乱的魏地民壮便纷纷镇定了下来。

“泱泱华夏,礼崩乐坏:重整河山,唯我大楚!”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号子声中,从西关开进来的楚军便迅速越过中心大街,然后顺着斜长的马道开上了东关城头,一路上,所有的魏地民壮都纷纷闪到了道左,以无比崇敬的眼神目送着这支雄师昂然登城。

“嗷嗷嗷”走在最前面的荆迁悠然扬起了手中横刀,下一刻,身后汹汹而进的五百陷阵轻兵便纷纷涌到了东关垛堞后面,一个个以环刀疯狂地拍打大盾,向着关外正缓缓碾压过来的粱国大军发出了极具挑衅意味的咆哮。!。

第118章 这才像支军队(为纯情小猪猪盟主贺)

“什么声音?”梁军后阵,原本靠在车辕上休息的彭越忽然间坐了起来。

大将扈辄侧耳聆听了片刻,答道:“大王,好像叛军在喊什么唯我大楚?”

“大楚?”彭越蹙了蹙眉,说道

“楚军?不对吧,项庄小儿的楚军不是让张良的十面之网给困在齐地了吗?”直到现在,彭越都还被méng在鼓里呢。

“谁知道?”扈辄苦笑摇头道

“也许是叛军想借楚军的名头给自己壮胆吧?”

“借楚军的名头壮胆?”彭越冷然道

“简直可笑,要是这群叛军也能变得项庄的楚军残兵那样骁勇善战,那寡人的十万大军就能够席卷……”说到这里,彭越便嘎然而止,又将后半句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说话间,号子声却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清晰了。

“泱泱华夏,礼崩乐坏;重整河山,唯我大楚!”

“泱泱华夏,礼崩乐坏;重整河山,唯我大楚!”

“泱泱华夏,礼崩乐坏;重整河山,唯我大楚!”到得最后,前方虎牢关的上万叛军都跟着长嚎起来,声势震天。

彭越的浓眉越发蹙紧,遂即吩咐亲军校尉彭明道:“告诉前军大将刘寇,限他天黑之前攻陷虎牢关,寡人不想再听到叛军的聒噪。”明轰然应诺,遂即打马去了。

前方,刘寇的三万精锐已经进入攻击距离。关上铺天盖地的号子声刘寇也已经听到了,可他根本就不在意。

倏忽之间,一骑快马从后阵飞奔而来,人未至,声音已经遥遥传了过来:“刘将军,大王有令,限天黑之前攻下虎牢关!”刘寇报以一声闷哼,天黑之前?

大王也太瞧得起这群叛军了。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关墙上忽然出现了出人意料的一幕,一支大约有四五百人的叛军突然出现在垛堞后面,他们左手持盾、右手持剑,一边以剑拍打着大盾,一边向着关下的梁军发出了愤怒的咆哮,这群该死的叛军,竟然在挑衅?

“可恶!”部将褚淳狞声道

“这群混蛋简直活腻了!”

“看在他们都是将死之人的份上,就由得他们嚣张一回吧。”刘寇闷哼一声,当即拔剑扬起空中又向前轻轻一压,五千名重甲武卒便纷纷提起了大盾,又继续向前推进,紧随重甲武卒身后的,则是五千名弓箭手。

“嗷……”褚哼一声暴喝,五千武卒纷纷以盾柱地,结成了防御阵形。

下一刻,尾随重甲武卒身后的五千名弓箭手便纷纷从肩上卸下角弓,又将背上的箭囊解了下来,然后将箭囊里的狼牙箭一枝枝地取了出来,又不厌其烦地、一枝枝地插到了自己左脚或者右脚前的草地上,以便随手取用。

再接着,刘寇冲褚淳重重点头,褚淳便铿然拔剑又高高举过了头顶。霎那间,五千名弓箭手便纷纷取箭扣于指间又猛然挽开了角弓,那一枝枝冷森森的箭簇已经斜斜地对准了前方百步开外的虎牢关墙。

“放箭!”褚淳手中的重剑猛然落下,五千名弓箭手几乎同时松开了弓弦。

下一刻,足足五千枝狼牙箭便已经带着轻啸掠空而起,又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完美的弧形轨迹,然后汇聚成了一大片绵绵无际的箭雨,向着守卫在虎牢关上的楚军还有魏地民壮头上恶狠狠地攒落了下来。

虎牢关上,五百楚兵和楚军老兵出身的小校早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大盾,或者早已经躲到了垛堞的后面,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根本不会等到敌人的箭雨已经倾泄到了头上才去寻找掩护,那样的话,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魏地壮丁却根本不知道死神正向他们呼啸而来。这些壮丁虽然跟着陈豨在敖仓与梁军对峙了大半个月,不过在那段时间,彭越为了得到敖仓里的粟米以及几十万fù孺壮丁,梁军根本就没有发起过真正意义的攻击,所以,这些魏地壮丁也从未经历过真正意义的铁血洗礼。

也没有楚军老兵提醒他们躲起来或者把盾牌举起来。事实上,每个楚军老兵也曾是新兵,在他们刚入伍时,也同样没有老兵提醒他们如何躲避敌军的箭雨,如何在残酷的战场上活下来,原因很简单,活命的本事,不是别人教的,你得自己去学习,你得拿血的代价去换取!

这就是战争,残忍而又冷酷的战争。这不是冷血,因为对于一支军队来说,老兵远比新兵重要得多!

不管是统兵大将,还是军中各级小校,都不会允许老兵去为了新兵冒险,如果让统兵大将和军中小校去选择,他们绝对会选择牺牲十个新兵去换取一个老兵的活命!

因为老兵才是一支军队的铁骨脊梁,新兵……却只是用来消耗敌军锐气的。

说时迟那时快,绵绵无际的箭雨已经向着城头狠狠攒落。霎那之间,城头上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哀嚎声,懵懵懂懂站在城头上的魏地壮丁便一片片地倒了下来,有被射穿头颅直接毙命的,有被射中大tuǐ或者胳膊惨叫的,也有运气好只是被射中了发髻,然后望着插在头顶上的箭羽发愣的。

不过,绝大多数壮丁并没有受伤,仍在懵懵懂懂地环顾四周。五千弓箭手听上去似乎数量很多,可如果只是一轮抛射,其实并不可怕。

如果身上披挂着铁甲或者有大盾,便基本上可以无视,既便没有铁甲也没有大盾,可只要运气不是太差,也是很难被飞矢射中的,五千枝羽箭覆盖将近五里宽的一大片城墙,其密度其实是很低的,被射中的概率也是极小的。

不过,梁军弓箭手的抛射可不仅仅只有一轮。几乎是第一bō箭雨刚刚落下,第二bō接雨便已经接踵而至。

刚刚那个被射中头上的发髻,正望着箭尾翎羽发懵的壮丁,甚至还没来得及品尝死里逃生的喜悦,便被接踵而至的一枝狼牙箭射穿了咽喉,年轻的壮丁霎时两眼圆睁,嘴里嘶嘶地吸着冷气,拼命地想要举起双手拔出咽喉上的羽箭,不过最终还没能如愿,双手仅仅举起一半整个人便颓然倒在了城头上。

城头上再次响起了惨烈的哀嚎声。两轮抛射过后,至少五百名魏地壮丁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其中又至少有百余人被射中要害直接毙命或者是没救了,剩下三百多人却只是受了轻伤,不过这三百多人一起昂着头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也是够碜人的。

等到梁军弓箭手的第三轮箭雨落下来时,魏地壮丁终于反应了过来。重甲步兵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大盾,没有披甲的轻兵也纷纷躲到了垛堞后面,实在挤不进垛堞后面的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剑戟,开始奋力拔打空中攒落的箭雨,一个人的力量当然是微不足道的,可数百上千人一齐舞动长戟,还是足以拨落大量箭矢的。

梁军的箭雨足足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直到射完整整一囊三十枝箭!倏忽之间,虎牢关外便响起了低沉苍凉的号角声中,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射完全部箭矢的梁军弓箭手开始纷纷后撤,后方早已经等待多时的梁军轻兵则抬着几十架简易长梯气势汹汹地碾压了上来,再接下来,双方就该短兵相接了。

荆迁从垛堞后面缓缓站起身来,站在关头上往外看去,只见数以千计的梁军轻兵正从前方蜂拥而来。

倏忽之间,荆迁扬起横刀再次仰天咆哮:“嗷……”这一声咆哮,尤其是狼王的对月长啸,霎时引发了狼群的响应。

霎那间,五百名陷阵轻兵便纷纷从垛堞后面站了起来,一个个扬起环首刀,疯狂地拍打着左手大盾,向着关外的梁军疯狂咆哮,极尽挑衅之能事。

有几个陷阵轻兵更是纵身跳上垛堞,掏出胯下那话儿对着关外放起水来。

五百陷阵轻兵的疯狂挑衅很快就得到了近万壮丁的热烈响应,死里逃生的魏地壮丁也纷纷跟着仰天咆哮起来,手里有剑盾的有样学样跟着以长剑拍击大盾,手里只有长戟的便以长戟尾端狠跺城头砖面,一个个直吼得满脸狰狞,满头青筋。

敌楼上,桓楚、季布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这才像支军队了!关键时候,还是老兵才管用哪,如果不是荆迁带着五百陷阵轻兵及时赶到,他们真不敢相信,现在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情形?

梁军后阵,彭越的眉头越发的蹙紧了。

“大王,情形有些不对呀。”后军大将扈辄也蹙紧了眉头,神情凝重地道

“这声势,这气势,哪像是从敖仓逃跑的那群乌合之众,不像哪。”

“这么说……还真是楚军?”彭越也有些动摇了。不是说楚军已经被张良的十面之网困在齐地了吗?

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虎牢关?可对面如果不是楚军,又怎么可能拥有这气势?

要真是陈豨的那几万民壮,刚才一番箭雨攒射下来,既便不崩溃,也该军心瓦解了吧?

难道……汉王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彭越?!。

第119章 血战

惨烈的攻城战终于拉开了血幕五千名梁军重甲高高擎起了手中的大盾,护着五千轻兵缓缓向前。

久经战阵的梁军就像一群狡猾而又凶残的恶狼,看上去气势汹汹,可事实上却是冷静得让人战栗,它们在攻击猎物的同时却把自己的要害严密地保护了起来,根本不给猎物任何反击的机会。

“吼!”

“吼!”

“吼!”

“呜呜呜……。”

“呜呜呜……。”

“呜呜呜……。”

“咚咚咚咚咚来”,…”

“咚咚咚咚咚来”,…”

“咚咚咚咚咚来”,…”

苍凉的号角声,jī昂的战鼓声还有梁军锐士的怒吼声,霎时交织成了一片。

数以万计的梁军锐士同时踏步,同时举盾,同时引吭怒吼,那一片大盾结成的盾墙,就像一大片透着清冷金属幽光的龟甲,向着虎牢关缓缓碾压过来,其行进的速度虽然不快,却厚重得让人窒息,让人情不自禁地从内心深处感到绝望!

虎牢关内,两千名弓箭手已经在墙内排成了前后两队。

戈旦等十几名军侯、司马高擎着长剑,站在各自部曲的队列前,伴随着他们手中长剑的举起、落下,再举起、再落下,两千名弓箭手便一次次地挽弓、放箭,再挽弓、再放箭,一bōbō的箭矢像雨丝般越过关墙,向着关外攒落。

然而,这点程度的箭雨侵袭根本不足以阻挡梁军的推进。

终于,梁军的龟甲大阵已经推进到了五十步内,关上的守军甚至已经可以听到梁军躲在盾墙底下,正发出无比亢奋的嚎叫声。

桓楚、季布已经下了敌楼,来到了城头上。

“chuáng弩!”桓楚高举着横刀,厉声大喝,“快把chuáng弩推上来!”

上百架chuáng弩遂即从关墙后侧被推到了垛堞后面,chuáng架的高度正好可以保证弩箭越过垛堞之间的缺**向关外,为了确保弩箭可以直射城外的梁军,百余老兵又纷纷呼喝壮丁搬来擂石垫到了chuáng架的尾部,以使弩箭能够朝下射击。

倏忽之间,百余名楚军老兵已经高高扬起了木锤。

拒楚手中的横刀重重落下,高扬的百余木锤也纷纷砸落,顿时间,城头上便响起了弩臂猛然反弹所发出的“嘭”“嘭”声,数百枝足有五尺多长、两寸粗细的巨箭顿时挟带着刺耳的尖啸射向了城外的“梁军龟甲”。

“笃笃笃”的闷响中,巨箭轻易地射穿了梁军的盾墙。

顿时之间,梁军“龟甲”下便响起子绵绵不息的惨叫声,数以百计的梁军锐士被射穿躯体倒在了血泊中,完整的龟甲阵也一下出现了数百处缺口,不过梁军终究是一支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阵形只是稍稍收缩,龟甲阵便再次恢复了完整。

“后退,chuáng弩后过”,…”关头上,桓楚再次凄厉地高喊起来。

数百名壮丁遂即乱哄哄地涌上来,又手忙脚乱地推着笨重的chuáng弩回到了女墙那侧,然后开始飞速地转动绞链,再次上紧弩机,不过这至少也要半刻钟的功夫,在这半刻钟内,这百余架chuáng弩是别想参战了。

趁着这简歇,关下的梁军骤然开始加速。

不到片刻功夫,数以万计的梁军便已经拥到了关墙下,遂即一架架的简陋长梯便从龟甲阵中高高竖了起来,长梯堪堪越过最高点,还没来得及靠上城墙,数以百计的梁军死士便已经口衔利刃,手脚并用攀上了长梯。

关墙上,滚木擂石也是雨点般砸了下来。

“砸,使劲砸,给老冇子砸,砸死这些混蛋!”

“你你,还有你,快帮老冇子把这块石头搬起来,快!”

“小子,还他娘的站在那里发愣?赶紧的,过来搭把手!”

“嗨,说你呢?耳朵塞驴毛了?信不信老冇子一刀砍了你?!”

顿时间,关上关下就像是煮开了的水锅,开始猛烈地翻腾了起来。

一队队的梁军死士悍不畏死地往上攀爬,却又不断地被关墙上扔下的滚木擂石砸中,不过,仍有不少身强体壮的梁军死士凭着蛮力拨开滚木擂石,继续往上攀爬,尽管城头上滚木擂石纷落如雨,可他们就像是逆水中的独木舟,不退反进。

“火油!”荆迁霍然回头,仰天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猛火油!”

“闪开,闪开,统统给老冇子闪开!”上百名楚军老兵猛然转身,无比狂野地撞开了身后的新兵蛋子,以最快的速度涌到女墙边掀开了一扎扎的苇席,苇席底下霍然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火油罐,随着苇席的掀开,空气里霎时便弥漫起了刺鼻的气味。

眼看梁军死士就要登城时,城头上忽然砸下了数以百计的瓦罐。

这些瓦罐重量并不是很重,砸在身上也根本不足以致命,可从瓦罐里飞溅而出的深黑sè黏稠液体却散发出了一种刺鼻的气味,闻到这股刺鼻的气味,正顺着长梯往城头上攀登的梁军死士顿时心胆俱寒,一个个返身就顺着长梯往下出溜。

然而,不等梁军死士滑落在地,一枝枝的火把已经从城头上扔了下来。

这一刻,仿佛连时间都凝滞了,拥挤在关墙下的梁军死士全都昂着头,望向火把的眼睛里全都流lù出了无比恐惧的神sè,梁军骁勇善战是不假,视杀戮为儿戏也是真,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不怕死,事实上,梁军将士也同样怕死!

“不!”一叮】梁军屯长无比凄厉地惨叫起来,一个转身就从长梯上猛扑而下,又狠狠地撞在了长梯下的梁军盾墙上,然后,不等他起身,一枝火把已经落在了他的身边,遂即一点火星从火把上飞出,射到了梁军屯长身上。

霎那间,粘在梁军屯长身上的猛火油便腾地燃冇烧了起来。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吞吐的烈焰便已经将梁军屯长的整个人都给吞噬了,仍未咽气的梁军屯长顿时无比凄厉地哀嚎起来,一边却奋力爬起,又带着熊熊烈焰撞开盾墙冲进了拥挤的梁军龟甲阵中,下一刻,龟甲阵中顿时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惨叫声、咒骂声还有哭喊声。

刘寇的嘴角猛烈地抽搐了一下,眸子里也首次流lù出了凝重之sè。

猛火油的出现使整个战局在转忻之间完全逆转,夺城的梁军死士以及拥挤在城墙下的重甲步兵一下就遭到了重创。

不到片刻功夫,城墙下就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

至少五百名梁军死士外加数百名梁军重甲葬身火海,为熊熊燃冇烧的火海所阻,梁军的龟甲阵也不得不往后撤,以躲避火势的漫延,还有,花了整个上午打造的上百架简陋长梯也被猛火油焚毁了一大半,梁军如果继续攻城,将会更加的艰难。

褚淳有些坚涩地咽下一口唾沫,向刘寇道:“将军,这样不行!”

另一员部将也劝道:“是啊将军,跟大王说一下吧,等攻城器械到了再打吧,若是再这样强攻下去,将军您的三万精锐说不定就拼光了!”

刘寇霍然扬起右手,沉声道:“号令全军,后撤三里!”

说罢,刘寇又勒马回头,带着褚淳等十几员部将直趋彭越中军而来,守在虎牢关上的绝不是陈豨的叛军,真要是陈豨的叛军,在刚才梁军弓箭手漫天攒射时他们就该崩溃了,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般处变不惊,临危不乱?

很显然,守在关上的也是一支身经百战的精兵!

这事必须报与大王知道,汉王必定有什么消息瞒着大王!

想到这里,刘寇头是狠狠一鞭抽在了马股了,胯下战马吃痛,顿时昂首悲嘶一声加快了速度,风卷残云般冲向了彭越的中军本阵。

虎牢关上,新兵蛋子们互相拥抱,互相撞xiōng,互相击掌,或者大哭,或者大笑,或者歇斯底里地咆哮,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发泄着他们的情绪,因为,梁军退了,来势汹汹的梁军被他们给击退了,虎牢关……,守住了!

老兵们却是神情冷漠,这仅仅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小胜而已。

看得出来,关外的梁军并没有拼尽全力,如果梁军真的下定决心,不惜代价的话,猛火油可未必挡得住他们。

更何况,这次小胜是建立在梁军缺乏攻城器械的基础之上的!

一旦梁军的鸦重部队赶到虎牢关,关上守军的噩梦就该开始了。

要知道,梁军可不是陈豨的叛军能比的,梁军可是一支精锐之师,不仅拥有数以十万计的精锐老兵,更拥有完备的武库,拥有云梯、井阑、攻城车、投石车等重型攻城器械,尤其是那投石车,绝对是守城方的噩梦!

对于投石车的恐怖杀伤力,楚军是再清楚不过了。

那一块块上百斤重的巨石从高空上砸下来,就是力能扛鼎的霸王也不敢硬撼哪!

二十多年前,名将李信率二十万秦军伐楚,楚将项燕集结上千架投石车隐于林中,趁秦军渡河时,上千架投石车同时发动,数以千计的巨石从天而降,结果将秦军打得大败,秦将李信也死于乱军之中。!。

第120章 时间

刘寇翻身下马,大步来到彭越战车前疾声道:“大王,情形不对!”

彭越跳下战车,沉声道:“刘寇,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刘寇点了点头,肃然道:“大王,虎牢关上的守军除了陈豨的叛军,还有一支身经百战的精锐,末将怀疑,很可能就是项庄的楚军残兵!”

大将扈辄也道:“大王,末将也有同感,如果只是陈豨的叛军,刘将军所部前军刚才的那次夺城就该得手了,可事实上,关上守军却表现得非常镇定,既便是在轻兵死士即将登上城头时,他们也没有丝毫的慌乱,这可不是乌合之众应有的表现啊。”

“难怪他们刚才喊什么唯我大楚。”彭越道“看来应该就是楚军了。”

刘寇道:“大王,如果真是楚军,我军就不能强攻了,楚军的锋锐大王你是知道的,项庄如今虽说只剩下五千楚军,可他们据险而守,我军既便能把他们打垮,再攻陷虎牢关,可最后的伤亡也必定会极其惨重哪,大王。”

扈辄也道:“是啊大王,末将怀疑这很可能是汉王的两虎竞食之计!”

“两虎竞食?”彭越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道“汉王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大王……”刘寇、扈辄还要再劝时,彭越却霍然举手,冷然道“你们不必多说了,今天天sè将黑,就不要再战了,等明天辐重运到,再行攻城!”

井,井,井井井,井。

当梁军与楚军在虎牢关上血战时,汉军则在抢时间。

南阳郡,颖川”通往宛城的大路上,吕泽的四万大军正在浩浩dàngdàng地南下。

车鳞鳞,马啸啸,大路上尘土飞扬,由于长时间的急行军,汉军将士全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汗出如浆,再被空气中的尘土一裹,就一个个全都成了黄土扑面的泥人了,既便是吕台这个公子哥儿,也没了平时的英姿飒爽。

“父亲。”吕台打马追上吕泽,喘息道“将士们累坏了,扎营吧。”

“不行!”吕泽断然拒绝道“这才走了几里地?就想扎营休息?不行,绝对不行,号令全军,加快速度,继续行进,子夜之前必须赶到叶县。”说此一顿,吕泽又杀气腾腾地道“逾期不至者,休怪本郡守翻脸无情!”

“诺!”吕台轰然应诺,遂即打马离去“郡守大人有令,全军加快速度,子夜之前必须赶到叶县,违令者…”严惩不怠!”

白马津,灌婴八千骑军正在暮sè中渡河。

虽然没有船只,也没有浮桥,不过灌婴的骑军仍然可以凭借数千只大皮囊以及数百口大瓮渡河,具体的方法就是,将四只大皮囊或者大瓮绑在战马的四条tuǐ上,然后连人带骑进入河水中,凭借皮囊或者大瓮的浮力,人马就不会溺入水中,然后就能从容划水过河了。

由于皮囊、大瓮数量不够多,一次只能渡过八百人骑,然后由少量骑兵携带皮囊、大瓮返回东岸,然后第二批骑兵才能继续渡河,等到天sè将暮时,灌婴的八千骑兵外加一万多匹坐骑才终于全部渡过河水进入了赵地。

当灌婴骑军从白马津渡河时,聚集在濮阳的诸侯联军也分道扬镳了。

张良带着十万汉军外加傅宽的两万齐军星夜赶赴荣阳,准备与刘邦会合,藏荼则带着五千燕兵以及三千北貉骑兵投南皮去了,并且打算从南皮北渡河水,返回燕地,衡山王吴芮则与大将梅剑引着两万衡山兵南下杨郡,取道回国了。

淮南王英布则听取了蒯彻的建议,星夜东进杀奔薛郡去了。

英布的目标是薛郡、洒水、东海这三个郡,这三个郡原本都是大郡,人口众多,尤其是薛郡,秦末时人口曾经一度超过六十万户两百万人!

不过楚汉相争,连年混战,彭越几次引兵杀入楚地,在薛郡、洒水、东海三郡极尽烧杀掳掠之能事,致使三郡人口锐减,田地荒芜,到了现在,三郡人口已经十去其六,只剩下不到一百万了,但既便是这样,英布赖以割据称王却是绰绰有余了。

还有,这三个郡目前并没有明确的归属,刘邦在垓下召集各路诸侯之前,曾经答应韩信要把东海、洒水以及薛郡击,归齐国,可东海郡有一大半在淮水以南,按理说这半个东海郡应该是英布的,还有九江郡,也应该是英布的领地。

可事实上,无论东海郡还是洒水郡,都有汉军驻守,洒水郡守召欧,东海郡守丁复都是汉王刘邦心腹,两人根本没有把两个郡交给韩信的意思,至于薛郡,绝大部份城池都还把持在故楚大将项沱(前文曾打成项冠,系手误)的手里.

所以说,蒯彻的眼光还是极其毒辣的,英布只要取了薛郡、洒水、东海三群,便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了,将来如果韩信来索要这三郡,英布也有话可说,他是从楚军、汉军手里抢来的,又不是从齐军手里抢的,嘴皮官司有得打。

至于刘邦,这次回了关中,还能不能出得来就两说了。

按蒯彻的说法,刘邦这次进了关中再想出来就很难了,而且既便刘邦再出关东,首当其冲的也是梁王彭越,而不是他英布,说到底,英布就没想过要跟刘邦争天下,所以刘邦如果领兵来讨冇伐他英布,韩信、彭越会不会帮他,还真不好说。

井,井,井井,井,井吕泽大军在抢时间,灌婴骑军在抢时间,张良大军在抢时间,英布军在抢时间,项庄的楚军更是在与时间赛跑!

洛阳武库里,公输车正着三百木匠连夜组装云梯、井阑还有攻城车。

城外洛水边,沿着河边搭起了一排排的铁匠铺子,从洛阳城里还有四周各乡亭掳来的近千名铁匠正挥洒汗水,连夜打造横刀、环刀、标枪、箭簇等兵器,停放在河边的牛车上,则装满了尚未开锋的横刀、环刀、标枪以及箭簇。

洛阳西门,上千名汉军战俘正在楚军的监视下连夜拆卸城门。

西门上的敌楼已经完全被拆解,城门内外两侧的包砖也已经被扒掉了,不过要想挖掉城门顶上厚达数丈的夯土层,还是需要时间的。

函谷关,蛊逢行辕。

蛊逢已经明显感受到了山雨yù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息。

蛊逢或名虫达,杨郡人,曾是吕泽部将,为人谨慎,又以忠义而著称,项羽、刘邦在荣阳僵持不下,曾使人携三千金贿赂时为京邑守将的盅逢,以yòu使蛊逢叛汉,结果却遭到了蛊逢的严词拒绝,三千金也如数奉还给了项羽。

急促的脚步声中,部将唐成大步走进了行辕。

盅逢当即站起身,急声问道:“唐成,情况怎么样?”

唐成冲蛊逢揖了一揖,应道:“将军,情形不太对头。”

说此一顿,唐成又道:“末将带着骑兵队出关将近五十里,一路上居然没有遇到一队商旅,一个走卒,倒是遇到了好几拨饥民,不过这些饥民虽然是衣衫褴褛,却大多都是精壮汉子,末将怕惊动他们,就赶紧退回来了。”

蛊逢沉声道:“你是说,这些饥民有问题?”

“肯定有问题。”唐成道“这些饥民八成是斥候队!”

“斥候队?”蛊逢失声道“你是说,从三”郡过来的商旅还有贩夫走卒,全都被这些乔妆饥民的斥候队给截杀了?”

唐成道:“肯定就是这样。”

蛊逢道:“这岂不是说,三川郡很可能已经失守?”

唐成没有答话,可他的表情已经肯定了蛊逢的猜测。

“难道是项庄小儿的楚军残部?”蛊逢脑子里突然跳出的这个想法把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真要是这样的话,事情可棘手了,当下吩咐唐成道“唐成,赶紧便派飞骑前往咸阳,向国相大人请求援兵,再把武库里的猛火油统统搬到城头上去。”

“诺!”唐成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洛阳,郡守府.

尉缭、武涉正围着桌案上的地图在低声讨论,项庄则在旁边急速地来回踱步,脸上也尽是焦虑之sè。

就在刚才,封冇锁函谷关的斥候队传来了一个非常不利的消息。

一队汉军骑兵突然出关,沿着驰道往东巡视了将近五十里,虽然最后又缩了回去,但楚军斥候封冇锁消息的行径却很可能已经泄lù了,也就是说,函谷关守将很可能有所察觉,这对于楚军来说,无疑是极为不利的!

因为函谷关守将一旦发现情形不对,就很可能会向咸阳求援!

虽说关中壮丁大多已经被抽调征发,不过以萧何之能,凑个两三万老弱残兵是绝对不成问题的,根据吕产的供述,函谷关原本就有五千精兵,如果再增加两万以上援军,既便是老弱残兵,对于楚军来说,后果也将是灾难xìng的!

也就是说,楚军必须抢在关中援军到来之前攻陷函谷关!

时间时间,还是时间,对于楚军来说,现在最缺的还是时间哪!!。

第121章 疾驰(为纯情小猪猪盟主贺)

天色刚刚放亮,洛阳城内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

遂即一队队衣甲鲜明的“汉军”便源源不断地开出了已经拆倒的西门,这些当然不是真正的汉军,只是披着汉军衣甲的楚军而已,对于战袍的颜色,项庄根本不在意,而且他也没时间给两万大军的战袍统统染成黄色。

经过一昼夜的高强度整训,两万壮丁终于有了些样子。

战斗力的提高是不用想的,但是至少行军列队挺像那么回事了。

两万多大军,排成了五路纵队,浩浩荡荡地出了洛阳西门,然后沿着宽敞的驰道向着三百里外的函谷关汹涌而去。

紧随两万壮丁之后出城的是,是高耸入云的井阑。

二十多架井阑足有八丈之高,顶部是巨大的望楼,望楼分上下三层,每层足以容纳五十人,中间是修长的塔架,塔架前部以及左右两侧都是厚厚的木板,表面还蒙了牛皮,塔架内部则是曲折向上的阶梯,底部则是左右两排二十个巨大的滑轮。

每架井阑足有数万斤之重,需要两百名汉军战俘拖着才能往前走。

紧随井阑之后的,则是二十多架云梯,相比井阑,云梯就矮多了,也轻多了,只需五十名战俘就能拖着前行。

云梯之后则是攻城车。

公输车设计的攻城车,整体是一个中空的塔形木架,塔内用铁索悬着一根足有数万斤重的巨大撞木,撞木的尖端上安了一个整体浇铸的铁槌头,可以轻易撞碎普通的城门,既便是表面包了铁皮的城门,也经不起几下撞击。

攻城车的底部两侧同样装了几十个滑轮,可以拖着前行。

紧随攻城车之后出城的则是项庄的三千亲军,真正的楚军精锐!

随同亲军一起开拔的还有公输车的八百工匠以及掳来的数百铁匠。

在项庄看来,这些手艺匠人简直就是宝贝,一旦有了稳固的后方,他们所能发挥的作用将是不可估量的!

尤其是公输车,不仅是工匠宗师公输班的后人,而且还是墨家的当代钜子!

不过很是可惜,由于墨家奉行太过严苛的规矩,导致信徒日益稀少,战国末期,墨家就已经不复春秋战国时代的盛况,到了现在,整个墨家更是只剩下了公输车父女两人,墨家可以说是已经名存实亡了。

项庄跨骑乌骓马,腰挎横刀,威风凛凛地出了洛阳西门,时至今日,他左肩上的伤势终于是痊愈得差不多了,不过,不到万不得已,项庄是绝不打算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了,从根本上,项庄是谋战派,而不是勇战派。

望着前方缓缓行进的井阑、云梯还有攻城车,项庄不禁蹙紧了眉头。

按这样的行军速度,一天最多行军五十多里,从洛阳到函谷关则至少要走六天!

六天?!楚军还能有六天的时间吗?昨晚,梁军虽然暂时停止了攻击,可是以彭越对刘邦的信任,梁军绝对不会就此收手,彭越多半是在等待辎重部队,一旦后续的辎重运到,梁军肯定还会再次发起攻击,那时才是真正的考验。

当下项庄让公孙遂把公输车叫到了跟前,问道:“公输先生,您设计的井阑、云梯还有攻城车最快能走多快?”

公输车道:“这个得看畜力或者人力。”

项庄说道:“也就是说,人或者骡马能跑多快,它们就能走多快?”

公输车道:“是的。”

项庄又道:“不会散架?”

“呃……”公输车愕然道,“上将军,您也太小觑老朽了吧?”

说此一顿,公输车又说道:“这些器械可结实,它们要是这么容易就会散架,还怎么承受数以百计的士兵在上面作战,又怎么承受数以百计的士兵踩着它们夺城抢关?不是老朽自夸,只要不面对投石车的轰击,这些器械绝不会散架!”

项庄闻言大喜,只要这些器械不会散架,那就足够了。

因为从洛阳到函谷关的道路状况非常好,这个还得感谢秦始皇啊,将咸阳通向关东的驰道修得是又宽又平又直,既便是高耸入云的井阑,也轻易不会倾翻。

当下项庄又回头吩咐公孙遂道:“公孙遂,命令战俘加度!”

“诺!”公孙遂轰然应诺,又回头向身后百余骑兵喝道,“跟我来。”

上百骑兵轰然应诺,纷纷催马扬鞭,跟着公孙遂追上了前面的汉军战俘。

“加度,加度!”公孙遂铿然拔出横刀,仰天大声咆哮,“上将军有令,统统加度,违令者……立杀不赦!”

下一刻,百余楚军骑兵已经蜂拥而上。

“快点,别他娘的慢腾腾的,昨晚上没睡好还是早上没吃饭啊,唵?!”

“就你,他娘的还敢冲老子瞪眼?信不信老子一刀宰了你,赶紧跟上去。”

“快快,给老子跑起来,跑快了老子给你们干粮吃,给你们水喝,可要是跑慢了,老子把你们的头砍下来,别以为老子跟你们说话,快点!”

伴随着楚军骑兵的喝斥怒骂声,则是雨点般的鞭子。

一个明显已经上了岁数的汉军战俘走着走着就力竭倒在了地上,两名楚军骑兵当即翻身下马,不由分说将那汉军战俘架到了驰道旁边,然后其中一名楚军骑兵便拔出环刀,照着汉军战俘的左肩颈就一刀刺入,直抵胸腹。

汉军战俘吭都没吭一声,就倒在了血泊中。

两名楚军骑兵却是没事人般,再次翻身上马,向着其余的汉军战俘挥舞起了马鞭,汉军战俘却一个个噤若寒蝉,在楚军的淫威下,纷纷加快了步伐,原本缓缓行进的井阑、云梯还有攻城车顿时开始向前隆隆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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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外,梁军大营。

晌午刚过,梁军辎重终于运抵大营。

这批辎重除了有行帐器具,还有数以百计的云梯、井阑以及攻城车,更有数百架大型投石车,足以将数百斤重的巨石抛送到百步开外!

霎那之间,整个梁军大营便变成了喧嚣的工地。

数以千计的梁军轻兵将大量的器材从牛车上卸下,然后开始将云梯、井阑、攻城车、投石车一架架地搭建起来,不到半个时辰,梁军大营里面便已经耸立起了数以百计的塔脚,虎牢关上的守军远在好几里外,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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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上,新兵蛋子们还不知道厉害,有说有笑,显得神情轻松。

与之相反,荆迁带来的五百陷阵轻兵,还有桓楚、季布麾下的数百楚军老兵出身的小校却全都流露出了凝重的神情,作为老兵,再没有人能比他们更清楚,梁军大营里高高耸起的那一具具塔架意味着什么,那可都是杀人的利器呀!

尤其是那高耸入云的井阑,还有投石车,简直就是城池的天敌!

在高耸的井阑面前,关墙上的守军将再无险可守,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不利境地,至于投石车,那就更加的恐怖了,数百斤重的巨石从天而降,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到时候不管老兵还是新兵,生死全都只能各安天命了。

荆迁轻叹了口气,向庞钰说道:“庞钰,这下麻烦了。”

庞钰点了点头,语气凝重地道:“投石车虽然威力巨大,不过更多的还是心理震慑,其实真正的人员杀伤还是相当有限的,只有井阑才是真正的威胁,数以千计的梁军弓箭手躲在井阑上往下放箭,我军守在城头上,将根本无处藏身,末将很担心……”

顾忌到周围有许多新兵在场,庞钰的后半句话并没有说出来,不过荆迁很清楚庞钰在担心什么,庞钰担心一旦井阑推进到关前,当守在城头的新兵蛋子发现他们只能像活靶一样被梁军弓箭手一一射杀,则很可能就会全军溃败。

“是啊。”荆迁点了点头,蹙眉道,“我也同样担心。”

庞钰沉吟了片刻,说道:“将军,末将倒是有个破解之策。”

说罢,庞钰又对荆迁低声耳语了几句,荆迁顿时两眼放光,当即回头向身后站着的几个司马、军侯喝道:“你你,还有你,赶紧带人去武库,把所有能够找到的麻绳都给老子搜集起来,越多越好,快!”

“诺!”几个司马、军侯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荆迁又从一名老兵手中夺过一枝标枪,然后带着庞钰走到了一架床弩边上,再架标枪放进弩机的凹槽里试了试,大小倒正好合适,就是标枪的长度要比床弩的巨箭长出一截,前端足有五尺长的铁制枪头几乎全露在了外面。

“将军,问题应该不大。”庞钰拍了拍床弩,沉声道,“由于关上没有投石车,梁军的井阑多半会推进到二十步以内,这么近的距离,射击井阑这么大的目标,床弩的命中率还是可以保证的,何况还是五箭齐发,应该没问题。”

荆迁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行与不行,就这么着了。”

庞钰闻言默然,梁军都已经在搭建攻城器械了,楚军也就不必再心存侥幸了,接下来的这场恶战,如果破解不了梁军的井阑,虎牢关的确是没法守了。

第122章 叩关

虎牢关,隔了整整一天,梁军的第二bō进攻终于开始了.

“嗨嗬,拉嗬,嗨嗬,拉嗬……”伴随着极有节奏的号子声,数以万计的梁军轻兵拖拽着数百架高耸的投石车来到了虎牢关前,紧随数百架投石车之后,则是数十架更加高耸入云的井阑,还有数十架云梯以及数架笨重巨大的攻城车。

在这些巨大的攻城器械的周围,则挤满了蚂蚁般的梁军甲兵.

刘寇身披重甲,神情冷峻,傲然肃立在其中一架井阑之上,这架井阑比其余四十余架井阑还要高出一丈许,不过顶部的望台却只有一层,而且仅仅只能容纳十几人,显然,这架井阑不是用来作战的,而是用来观察敌军虚实的。

前方数百步外,虎牢关不过四丈高的关墙已经需要俯视了。

部将褚淳轻叩着望台护栏,时刘寇说道:“将军,这次进攻,虎牢关必下!”

刘寇默默地摇了摇头,他可不敢像褚淳这样乐观,既便己军拥有两百多架投石车,四十余架井阑及五十多架云梯,可梁军这次面对的是楚军,是杀得刘邦十几万大军不敢在大别山中逗留的那支楚军,这一战的惨烈,必定会超乎想象!

“嗨嗬,拉嗬,嗨嗬,拉嗬…”。

“嗨嗬,拉嗬,嗨嗬,拉嗬…”。

“嗨嗬,拉嗬,嗨嗬,拉嗬…”。

嘹亮而又极富节奏的号子声中,数以万计的梁国大军拥着数以百计的重型攻城器械向着虎牢关缓缓逼近,当距离虎牢关只剩下不到百步远时,刘寇的右手便轻轻地举了起来,霎那之间,所有的重型攻城器械便同时停了下来。

原本响彻云霄的号子声便在刹那间嘎然而止,整个战场霎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刘寇扬起的右手忽然向着前方虚虚一压然后神情冷漠地下达了攻击的命令:“投石车,开始攻击。”

刘寇身后的秸淳遂即走到护栏边,举起一面三角令旗使劲地挥舞了两下。

霎那之间,梁军阵中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以及jī昂高亢的战鼓声。

伴随着号角声以及战鼓声一队队的梁军锐士便开始忙碌了起来,数百名轻兵将一块块的巨石放进了投石车的大吊篮,上万名袒xiōnglù背的健卒分为两百多队,每队五十人,在各自队率的号令下,开始奋力拉拽连接在投石机甩臂上几十道的绳索。

在上万健卒的奋力拉拽下两百多条甩臂顿时从投石车的塔脚上高耸竖立起来,伴随着甩臂的竖起,以铁索系在甩臂远端的吊篮也被高高地甩到了空中当吊篮越过高点,放在里面的巨石顿时便脱离了吊篮的禁锢向着前方呼啸而去……

虎牢关上。

当一团团巨大的黑影出现在前方天际时,关墙上的新兵蛋子终于sāo动了起来。

“哦,天哪,我的老天那是什么东西?该死的,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啊?”

“这么大的东西,还扔得这么远少说也有一百多步,估计也就是芦草吧?”

“鸟那是石头,你他娘的看清楚了,那都是石头啊,快找地方躲起来”,…”

不过,新兵的sāo乱立刻遭到了老兵和各级小校的喝斥,投石车虽然威力巨大,可是精度却比chuáng弩还要差,既便是上百架投石车集中轰击,真正能够落到城头的石弹还是不多的,不过虎牢关的关墙就要经受残酷的考验了。

“不想死的,就给老冇子乖乖呆在原地别动!”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石头不会落到你们头上!”

“兔崽子们,告诉你们,别乱跑,越跑死得越快!”

在老兵和各级小校的喝斥下,新兵的sāo乱终于平息了下来。

下一刻,数以百计的巨石便已经挟带着刺耳的尖啸从天上恶狠狠地砸了下来,果然像那些老兵和小校所说的那样,绝大多数石块都越过城墙落到了关内,或者直接砸到了城墙正面的巨大迎截面上,直接落在关墙上的石块很少。

“轰!”

“轰!”

“轰!”

巨大的撞击声中,上百块巨石已经砸在了城墙表面。

霎那间,城墙表面的包砖便被砸得哗喇喇地碎裂了开来,里面的夯土也被砸得扑策簌地直掉,当烟尘散去时,原本平整的城墙墙面上已经留下了上百个大坑,还有,城头上的垛堞也被砸塌了两处,两名新兵蛋子躲闪不及被砸成了肉泥。

梁军投石车的轰击足足持续了半刻钟,两百多架投石车,将至少两千多块巨石扔向了虎牢关,其中至少一千多块落在了关墙正面,将虎牢关的关墙塌得是疮痍满目,惨不忍睹,不过只有很少的石块落在关墙上被石块直接砸死的士兵更是只有不到五十人。

倒是关上的敌楼被砸塌了,守在敌楼上的百余名弓箭手直接就被活埋了。

半刻钟后,梁军投石车的轰击就停止了,梁军大将刘寇也很清楚,要想凭借投石车直接砸塌虎牢关的关墙,那是绝无可能的,别看虎牢关的关墙已经是伤痕累累了,可对于厚度超过五丈的关墙来说,这点程度的损伤根本就不算什么。

跟弓箭手的密集攒射差不多,投石车的打击只有在特定的条件下才能造成真正致命的杀伤,但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两种手段只是用来震慑敌军,摧残敌军士气而已,真正用来抢关夺城的杀手锏还是云梯、井阑跟攻城车!

高高的井阑上,刘寇再次扬起右手,再次向前虚虚一压,淡淡地道:“传令,云梯、井阑、攻城车一起上,倾力攻城!”

刘寇倒也干脆,既然梁王执意要攻城,那就全力以赴吧。

“诺!”褚淳轰然应诺,然后先后扬起数面大旗,奋力挥舞起来。

霎那间,梁军阵中便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数以千计的梁军健卒蜂拥而上,又拉又拽,驱动着一架架高耸的云梯、井阑以及一部部笨重的攻城车,向着狼藉遍地、满目疮痍的虎牢关气势汹汹地缓缓碾压了过来。

“终手要开始了吗?!”

荆迁忍不住回头与庞钰对视了一眼。

从庞钰的眸子里,荆迁看到了同样的凝重之sè,梁军竟然出动了全部的云梯还有全部的井阑!至于那几架巨大而又笨重的攻城车,相比云梯和井阑的威胁根本就不算什么了,因为虎牢关的东门早已经用城砖给砌死了。

“吼!”

“吼!”

“吼!”

在梁军山呼海啸般的号子声中,两军距离迅速接近。

倏忽之间,高耸的云梯、井阑已经距离虎牢关不足五十步了,关上守军甚至已经可以看清楚对面井阑上梁军弓箭手的狰狞表情了。

堪堪越过五十步的距离,井阑上的梁军弓箭手突然发起了攻击。

霎那之间,一bōbō的箭雨便从四十余架井阑上直射而下,无所不至地倾泄到了关上守军的头上,楚军老兵霸道,抢先占住了紧挨垛堞的一小块死角,两千重甲步兵也还能凭借重甲和大盾勉强支撑,可剩下七千多轻兵却只能等着挨宰了。

梁军弓箭手居高临下的近距离直射,给关上守军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仅仅不到片刻功夫,就至少有四五百人中箭倒在了血泊中,近万新兵的神经正经受着残酷的考验,桓楚、季布、荆迁绝不怀疑,如果这样的情形再持续一刻钟,这些新兵蛋子绝对会彻底崩溃,掉头逃跑,那时候,虎牢关就彻底完了!

荆迁的五百轻兵虽然很骁勇,可五百人又怎么可能守住虎牢关?

倏忽之间,躲在垛堞后面的荆迁已经扬起了右手,可是很快,另一只大手就又死死地把荆迁的大手给摁住了,庞钰弓着背,躲避着前方井阑上射来的箭雨,大声劝道:“将军,现在还不到时候,等等,再等等!”

荆迁咬了咬牙,终于把举起的右手缩了回来”,高高的井阑上,密集的箭矢就像暴雨般倾泄而下。

虎牢关关墙上,七千多新兵则在来回奔走,大呼小叫,不时有新兵被箭矢射中面小xiōng腹或者胳膊tuǐ,然后惨叫着栽倒在血泊之中。

虎牢关下,梁军轻兵的号子声依然在继续。

伴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号子声,四十余架井阑继续向前,终于进入了二十步内!

下一刻,四十余架井阑终于停了下来,二十余架云梯却是继续向前,试图从井阑之间的缝隙中穿过,准备最后的抢关夺城。

百步外,刘寇重重地拍了下望台护栏。

只要这二十多架云梯靠上了关墙,则虎牢关就必破无疑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生,数百枝长矛突然从虎牢关垛堞的后面射了出来,这几百枝长矛几乎全部命中了二十步外的井阑,在那几百枝长矛尾部,竟然系着一道麻绳,麻绳的另一端霍然还伸到了虎牢关的关墙之上。

下一刻,关上守军猛然发作,分为几百队向着侧面奋力拉拽麻绳。

霎那间,四十余架高耸的井阑便开始出现了倾斜,而且,伴随着关上守军一浪高过一浪的嘶吼咆哮,井阑的倾斜角度正变得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失去重心侧翻了!而此时,二十余架云梯却刚好进入井阑之间的空隙之中……!。

第123章 残月

“哦,不!”刘寇低吼一声,猛然往前踏了一步。【](/.xiaoshuoyd/.com更新本书最新章节)..

褚哼等十几员部将也是两眼圆睁,死死地盯着前方,脸上全都是难以置信之色,井阑竟然还可以这样破解?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啊!

下一刻,前方那四十余架井阑终于纷纷倒下。

原本站在井阑望台上的弓箭手就像是被甩落的小蚂蚁般,纷纷空中摔落下来,拥挤在井阑四周的梁军甲兵更是仓皇四散,不过人员太过密集,他们根本是躲无可躲,霎那间,数以百计的梁军甲兵已经被破碎的井阑架当场砸死。

堪堪进入间隙的二十余架云梯也纷纷被压塌当场。

梁军气势汹汹、势在必得的攻势竟然就此被瓦解了!

刘寇的嘴角剧烈地抽搐了两下,又咕嘟一声咽下了口唾沫,这一刻,他的心情根本就无法形容,沮丧?震惊?暴怒?好像都不是,但有一点非常肯定,那就是,对面虎牢关上的守军绝对是楚军,守将也必定是项庄无疑!

倏忽之间,刘寇扬起了右手:“传令,各营后撤。”

褚淳两步冲到护栏边,举起一面令旗使劲地挥舞起来。

霎那之间,梁军阵中便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伴随着绵绵不息的号角声,正惶然不知所措的梁军甲兵便如潮水般退了回来。

虎牢关上,荆迁往庞钰胸口恶狠狠地捶了一拳。

庞钰疼得呲了呲牙,脸上却分明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今天这场小小的胜利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给他三万精兵,庞钰甚至有信心将关外的十万梁军一举全灭!彭越?刘寇?虎狼之兵?在他庞钰眼里,不过就是一群土鸡瓦犬而已。

深吸了口气,荆迁突然振臂高呼起来:“泱泱华夏!”

陷阵营五百轻兵霎时山呼海啸般响应:“礼崩乐坏!”

“重整河山!”荆迁再次呼吼。

“唯我大楚!”这一次,所有的楚军老兵都跟着咆哮起来。

“唯我大楚!”

“唯我大楚!”

“唯我大楚!”

下一刻,劫后余生的七千多新兵也纷纷跟着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尽管,在刚才极短的交锋中他们就死伤了两千多人,可不管怎么说,虎牢关终究是守住了,这一仗他们终究是打赢了,对于这群新兵蛋子来说,这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梁军后阵。【]

大将扈辄叹了口气,黯然说道:“刘寇将军太轻敌了,井阑不该靠得这么近的。”

彭越摆了摆手,语含艰涩地道:“不怪他,如果是寡人指挥,也会这么做的,项庄小儿果然狡猾啊,竟然能用床弩破解井阑,简直闻所未闻哪。”

扈辄道:“大王,如今四十余架井阑几乎全部损坏,云梯、攻城车也损失了一大半,这仗还打不打?”

彭越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打了,号令全军,撤兵,我们回敖仓!”

说此一顿,鼓越又说道:“虎牢关之战,我梁国大军已经折损好几千人马,还搭上了全部的攻城器械,也算是对得起汉王了。”

荥阳,刘邦行辕。

陈平匆匆进了行辕,向刘邦拱手作揖道:“大王,快马回报,梁国大军已经从虎牢关退下来了。”

“退下来了?”刘邦吃声道,“彭越十几万大军,还有井阑、云梯、攻城车、投石车等等重型攻城器械,竟然连个小小的虎牢关都没拿下来?陈平,该不会是彭越暗中跟项庄小儿达成了什么默契?”

刘邦不能不怀疑,彭越十几万大军啊,而且还是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尤其是大将刘寇率领的三万人马,更是一群虎狼之兵啊,以十几万人对项庄几千人,竟然还打不赢?这中间如果说没有问题,刘邦是死也不信。

虽说楚军有虎牢关之利,可梁军也有井阑、云梯跟投石车啊。

至于窜入三川郡的那几万魏地民壮,则根本不在刘邦的考虑范围之内,在刘邦看来,这几万壮丁的战斗力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陈平道:“大王,根据细作回报,梁军其实已经拼尽全力了,第一次进攻由于缺乏攻城器械,结果惨败收场,第二次进攻却又犯了轻敌的错误,致使绝大部份井阑、云梯被毁,梁军知难而退,也在情理之中。”

说到底,彭越只是刘邦兄弟,而不是刘邦的部将。

所以说,你不可能指望梁军去跟楚军往死里火并,那不现实。

刘邦转念一想,觉得陈平说的也在理,可这样一来,三川郡是绝对完蛋了,函谷关和关中也就危在旦夕了,等张良率领大军赶到,少说也要五天,既便扔掉辎重粮秣轻装前进,张良大军也要至少四天才能赶到荥阳!

陈平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大王,如到如今也只能耐心等待了,好在函谷关乃是天下雄关,墙高六丈余,蛊逢将军又素来谨慎,项庄急切间要想攻陷函谷关也绝非易事,还有萧国相,闻讯之后也必定会从关抽调援军的。”

刘邦默然,现在的确也是没别的办法,只能等了。

三天之后的深夜,楚军终于赶到了离函谷关不到二十里的曹阳邑。

早在楚军主力抵达前,高初就已经带着怒锋营一千精兵夷平了曹阳邑。

为了与时间赛距,从虎牢关俘虏的五千多汉军战俘累到几乎虚脱,到最后一个个几乎是拖着云梯、井阑、攻城车在往前爬行,公孙遂的骑兵队除了一开始杀了几十人示威,后来倒也没有继续杀人了,否则,这五千多战俘早被杀光了。

幽暗的夜色中,高初带着斥候队匆匆来到了项庄马前。

“上将军。”高初冲项庄作揖见礼,又道,“函谷关一切如常。”

项庄道:“也就是说,这几天并没有援军抵达,守军也没有派斥候队出关?”

高初道:“援军是肯定没有,斥候队倒是派了几支,不过都被末将给截杀了。”

项庄点了点头,无意中一抬头,却看到了西边山梁上孤悬的一弯残月,再估计时间,现在也就是凌晨丑时,离天亮应该还有个把时辰!倏忽之间,一个念头便闪电般从项庄的脑海里跳了出来,残月如钩,残月如钩……

下一刻,项庄又回头吩咐公孙遂道:“公孙遂,即刻晓喻各营,除了将校、小校,其余将士全部脱掉汉军甲衣,从曹阳邑及附近农舍寻找破衣烂衫穿上,所用军械也要换成木剑竹戟,此事关系重大、不容有误,违者……杀无赦!”

“诺!”公孙遂轰然应诺,遂即策马飞驰而去。

项庄身后,武涉满头雾水的样子,不知道项庄想干什么。

尉缭捋了捋颔下美髯,却很快就猜到了项庄的用意,当下朝项庄竖起了大拇指,低声赞叹道:“上将军深谙谋战之精髓,老朽拜服。”

项庄却摆了摆手,淡淡地道:“军师过奖了。”

说实话,在尉缭面前,项庄还真没有得瑟的资本。

尉缭这老家伙在战术策划上或许不及项庄,可在战略谋划上,却绝对是当世大家,既便是张良、陈平,也未必就能强过尉缭。

函谷关,蛊逢行辕。

副将唐成正向蛊逢禀报军情:“将军,萧国相谴飞骑回复,援军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赶到,并且第一批援军只有五千人。”

“五千人也行。”蛊逢道,“总比没有强。”

说此一顿,蛊逢又道:“派去关东的斥候队呢,有消息没有?”

唐成摇了摇头,答道:“末将已经派了十几支斥候队,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多半是被叛军截杀了,所以还不清楚叛军的确切底细,不过,这两天在关外活动的叛军细作是越来越多了,我想,叛军大军应该快来了。”

“没有任何消息传回?”蛊逢霎时蹙紧了眉头。

就在这时候,行辕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遂即一名亲兵匆匆入内,单膝跪地向蛊逢禀报道:“将军,关外出现了大量叛军!”

“嗯?!”蛊逢霍然变色,又向唐成道,“走!”

当下两人以最快的速度上了东关,站在东关敌楼上往外看去,果然看到函谷关外的驰道上已经出现了隐隐约约的火把长龙,幽暗的夜空下,这条火把长龙延绵足有十几里,一直延伸到视力难及的遥远之处。

“将军!”唐成凛然道,“叛军少说也有两万人!”

“嗯。”蛊逢点了点头,又道,“就是不知道叛军有没有云梯、井阑、攻城车等重型攻城器械,如果没有,则区区两万叛军根本不足为虑。”

“将军,就怕项庄的几千楚军也在其中啊。”唐成提醒道。

“你说的对,我军断然不能大意。”蛊逢肃然道,“从今晚开始,东关上守夜的哨卒增加十倍,巡夜的巡逻队再增加二十个什!”

“诺!”唐成轰然应诺,遂即领命去了。

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顺着驰道汹涌而来的叛军终于抵达了函谷关下。

借着隐隐约约的火光,蛊逢看到了一大群衣衫褴褛、兵甲不整的叛军,看到这一幕,蛊逢嘴角不由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

第124章 铁血洗礼

唐成安排好军务,又来到了敌楼上。

“将军,您还是歇着去吧。”唐成向蛊逢揖了一揖,说道,“叛军没有携带攻城器械,要想攻城的话,就必须伐木造梯,所以,在天亮之前他们是不可能发起进攻了,现在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将军您还是回行辕吧。”

蛊逢摆了摆手,说道:“就不回去了。”

说此一顿,蛊逢又道:“唐成,你怎么看?”

唐成沉吟片刻后答道:“将军,关外的叛军衣衫褴褛,兵甲不整,绝对不可能是项庄的楚军残部,而且,项庄的楚军也没有这么多人。”

蛊逢点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样一支叛军,是怎么杀入三川郡的呢?”

唐成摇头道:“末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三川郡有虎牢关为门户,就凭这样一支叛军,要想攻破虎牢关,杀入三川郡又怎么可能?”说此一顿,唐成又道,“难道这支叛军是从水路绕过虎牢关进入三川郡的?”

蛊逢点头道:“也有可能。”

唐成苦笑道:“可惜关东方向的消息已经被叛军斥候严密封锁了,要不然,只要问问过路的商旅以及贩夫走卒就能知道事实的真相了,不过,不管这支叛军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咱们只要守好函谷关就行了。”

蛊逢默默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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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谷关外。

急促的脚步声中,萧开、田横大步来到了项庄马前。

“上将军。”两人冲项庄作揖见礼,然后萧开问道,“辎重队为什么停下来了?”

现在的楚军也已经有了辎重拖累了,不但有笨重的云梯、井阑、攻城车,还有数以千计的牛车、骡车以及马车,车上装满了从洛阳以及周边各县掳来的粮食、肉食,还有帐篷、铁釜、铁砧等各式各样的器具。

萧开问的是云梯、井阑还有攻城车。~

项庄道:“明天攻城,不能用云梯、井阑以及攻城车。”

“啊?那怎么攻城?”萧开闻言愕然,田横也是脸色微变。

项庄又向萧开、田横道:“你们这便派兵上山伐木,连夜打造简易长梯,明天夺城,就使用这些简易长梯。”

萧开、田横失声道:“上将军,这……”

项庄摆了摆手,制止两人道:“执行军令吧。”

“诺!”萧开、田横虽然心中不解,却还是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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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谷关,敌楼。

唐成忽然手指关外对蛊逢说道:“将军你看,叛军上山伐木了。”

唐成不说蛊逢也已经看见了,一队队的火把长龙已经开上了驰道两侧的高山,显然,叛军是准备上山伐木了,蛊逢的浓眉顿时就蹙紧了,难道叛军还真打算凭借临时打造的简易长梯前来攻打函谷关吗?

唐成冷然道:“这群叛军还真是不知死活。”

蛊逢的眉头越发蹙紧了,他总觉得情形有些不对。

关外的叛军主将难道是个白痴吗?他还真以为凭借两三万衣衫褴褛、兵甲不整的乌合之众就能攻破函谷关?尤其让人不敢相信的是,叛军甚至连云梯也是没有,就凭临时伐木打造的简易长梯,又怎么可能攀上六丈高的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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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天亮之后,蛊逢就知道叛军绝不是虚张声势,他们是真的打算攻打函谷关!

当东方天际微微露出一丝鱼肚白时,叛军居然已经造好了几十架六丈多长的长梯,遂即关外便响起了进攻的号角,绵绵不息的号角声,数以百计的叛军抬着几十架简易长梯,向着函谷关巍峨高耸的关墙蜂拥而来。

当叛军进入百步之内时,密集如蝗的箭矢陡然从关上倾泄而下。

嗷嗷叫嚣着往前冲锋的叛军便一拨拨地倒了下来,在伤亡了百余人后,剩下的叛军终于丧失了勇气,扔下长梯溃逃了回去。

不过,不等关上汉军喘口气,又一队叛军蜂拥而上。

当叛军再次冲进百步之内时,密集的箭雨再次从关上倾泄而下,第二队叛军相比第一队叛军,表现稍好,他们又往前突进了几十步距离,不过仍然没能接近城墙,更不要说把长梯竖起来准备抢关夺城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叛军足足向函谷关发起了二十多次攻击。

不过非常不幸的是,除了有两次叛军曾经接近城墙之外,其余二十多次攻击叛军都是在半道上就被关上汉军用箭雨给击溃了,当天色渐渐暗下来时,关外旷野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叛军的尸体,少说也有两千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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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楼上,蛊逢手扶围栏陷入了沉思。

关外的叛军主将难道真的是个白痴?明知道这么个打法根本就是送死,可叛军居然还是一次次地往上冲?

唐成道:“将军,叛军该不会是走投无路了吧?”

蛊逢道:“你是说,叛军的屁股后面有人在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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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外十里,项庄大帐。

萧开疾步走进大帐,冲项庄、尉缭分别作揖,然后神情惨然地道:“上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啊,末将的后军都快拼光了!”

今日一战,萧开的后军足足阵亡了小两千人。

除此之外,为了整肃军纪,萧开又在阵前斩杀了好几百逃兵,等到天黑、项庄下令收兵时,整个后军已经只剩不到两千五百人了!尤其让人沮丧的是,死了这么多人,居然连函谷关的垛堞都没有摸到,这仗还怎么打?

项庄淡然道:“后军损失了多少?”

萧开惨然道:“足足阵亡了小两千人!”

“补你两千人!”项庄不假思索地道,“你自己去中军大营挑人吧。”

“这……”萧开愕然,见项庄不像说笑的样子,这才赶紧转身走了。

目送萧开的身影离去,项庄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眼神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冷。

命令萧开的后军以及田横的右军不惜代价猛攻函谷关,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固然是为了麻痹关上的守军,为项庄亲军的强攻创造机会,另外一重考虑就是,项庄试图通过函谷关的攻防大战,给麾下的两万壮丁一次铁血洗礼!

壮丁就是壮丁,怎么训练也还是壮丁。

要想让一群壮丁变成一群士兵,就必须让他们经受铁血洗礼。

驱赶一群壮丁抬着长梯去攻打巍峨高耸的函谷关,这很残酷,也很残忍,套用后世的文明话来说,项庄这么做是反人类的!

但是,这是项庄所能想到的最有效的速成练兵法。

面对残酷、惨烈的攻城大战,壮丁将会迅速出现两极分化,不适合战争的弱者,或者是意志不坚定者,很快就会被淘汰,很快就会战死,可那些体魄强壮、意志坚定,天生就适合当兵打仗的人,却会迅速地茁壮成长!

楚军没有根基,没有后方,更没有后勤补给。

如果让项庄在三万壮丁与三千精兵之间选择,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所以,项庄极其冷血地将函谷关大战变成了一场针对楚军壮丁的血腥考核,如果通过了考核,这些壮丁就将成为骠悍的楚军老兵,如果通不过,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变成横亘在函谷关前的无数尸体中的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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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关外叛军的攻击仍在继续。

一队队的叛军抬着一架架的长梯向着函谷关蜂拥而来,一次次地发起绝望而又悲壮的攻击,然后在关上汉军的箭雨侵袭下溃败,在滚木擂石的肆虐下筋断骨碎,也有几队叛军悍不畏死地攀上了长梯,结果却被猛火油烧成了飞灰。

到第二天天黑,函谷关外又多了两千多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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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关外叛军的攻击仍在继续。

相比前两天,叛军在第三天的攻击力度就强悍了许多,可能是因为先前战死的都是些老病体弱者,而剩下的却都是年轻力壮的悍卒,也可能是因为剩下的这些悍卒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已经适应了残酷的战争,在战场上也就显得更加的从容了。

还有,叛军手里也多了些临时打造的简易木盾,关上汉军的箭雨侵袭已经不足以阻挡叛军的前进,滚木擂石也已经不足以阻止叛军的登城,有好几次,叛军的死士甚至都已经抢上了函谷关,守军倒了大量猛火油才把叛军的攻势给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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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终于下山了,关外的叛军也终于潮水般退了回去。

函谷关雄伟巍峨的关墙下,再次增添了好几千具尸体。

不过,关上的汉军终于也出现了伤亡,尤其不妙的是,箭矢、滚木、擂石还有猛火油消耗得厉害,如果像今天这样强度的攻城战再持续三天,关内囤积的猛火油就要告急了,如果持续五天,则滚木、擂石还有箭矢也要用光了。

蛊逢已经明显感觉到,叛军的攻城力度正在增强。

直到这一刻,蛊逢才突然明白,关外叛军的主将绝对不是白痴,恰恰相反,叛军的主将绝对是个狠角色,这家伙分明是想拿函谷关之战来练兵,试图通过这一场恶仗,把他的这几万乌合之众打造成一支人数虽少战斗力却成倍增长的精锐之师哪!

蛊逢长长地舒了口气,吩咐副将唐成道:“除了守夜的哨卒和巡逻队,其余各营将士抓紧时间吃饭,然后睡觉,养足体力,准备迎接明天的恶仗!”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等到明天天亮,叛军的攻城力度将会更大。(未完待续)【本文字由启航更新组封颜提供】。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25章 函谷关?夜袭

残月如钩,孤悬山头。

半夜子时,项庄的三千亲兵已经在距离函谷关十几里的山岙里完成了集结。

此前,一直都是萧开、田横两军在函谷关轮战,三天轮战下来,萧开的后军以及田横的右军足足阵亡了六千余人,同时也从项庄的中军补充走了六千余人,到现在,项庄的中军已经只剩下不到四千人了。

不过,项庄的三千亲兵却从未动过,一直就在养精蓄锐!

还有,二十余架云梯、二十余架井阑还有五架攻城车也从来不曾亮相!

经过三天的连续恶战,项庄有理由相信,函谷关上的守军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势,他们多半会认为,关外的叛军会在夜里打造长梯,然后在白天继续攻城!

今夜,萧开的后军仍在驰道两侧的山上砍伐树木,大张旗鼓打造长梯。

不过,楚军却不会再等到明天才发动攻击了,项庄将会给函谷关守将一个惊喜!

今天后半夜,当天上那轮残月坠入大山之后,当大地完全沉沦进黑暗之中时,项庄将会出动所有的云梯、井阑、攻城车以及三千名楚甲,对函谷关发起雷霆万钧的攻击,此战,楚军必胜也只许胜!

项庄在高初、晋襄以及公孙遂的簇拥下缓缓走进了山岙。

夜风寒凉似水,松涛阵阵低咽,三千楚甲齐齐转头,三千双灼热的眼神几乎是同时聚集到了项庄身上,好吃好喝好睡三天,现在也该到了三千楚甲出手的时候了,是时候让函谷关上的汉军领教领教楚军的兵锋了。

迎着三千楚甲炙热的眼神,项庄仰天大吼道:“还记得巨鹿之战吗?”

“记得!”

“记得!”

“记得!”

至少五百名楚军老兵轰然应诺。

剩下没有参加过巨鹿之战的楚甲便纷纷向这五百老兵投入崇敬的眼神,显然,在他们眼里,能够追随先王参加巨鹿之战,是莫大的荣幸。

项庄点了占头,继续咆哮道:“巨鹿之战,我们五万楚甲面对秦军二十万精锐,兵力不及对方四分之一!秦军何其锋锐?手弩、蹶张弩、车弩áng弩,各种弩;投石车、冲车、战车、各种车,可那又怎样?唵,那又怎样?!”

“最后,秦军不照样败在了我们手下?!”

“秦军是精锐,可我们楚军灭的就是精锐!”

“吼!”

“吼!”

“吼!”

三千楚甲被项庄几句话煽得热血澎湃,一个个忍不住以刀击盾,以脚顿地,或者干脆以拳撞xiōng,一边则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幽幽燃烧的火光下,项庄悠然举起了右手。

三千楚甲的怒吼咆哮声顿时便刀割般嘎然而止。

项庄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接着声嘶力竭地大吼:“还记得彭城大战吗?”

“记得!”

“记得!”

“记得!”

这一次,至少一千名老兵轰然回应。

剩下两千楚甲则再次向这一千名老兵报以热烈而又艳羡的眼神,相比巨鹿之战,彭城之战更加传奇,也更加的让人热血沸腾。

“彭城大战,刘邦老儿纠集了十几路诸侯、五十六万联军大举伐楚!”

“我们楚国大军却远在齐国,最后连国都彭城都丢了,故楚九郡也大多沦陷打守,可那又怎样?唵,那又怎样?!”

“最后,五十六万联军还不是被我三万楚甲打得溃不成军!”

“刘邦老儿为了逃命,连他的老子、老婆还有儿子都扔了!”

“在我大楚精锐面前,十路诸侯,百万联军,都是土鸡瓦狗,全是乌合之众!我大楚兵锋,又岂是彼等鼠辈所能抵挡?!”

“大楚!”

“大楚!”

“大楚!”

三千楚甲再次狼嚎响应。

项庄再次扬起右手,三千楚甲的狼嚎声再次嘎然而止。

“还有……”项庄指了指三千楚甲,再次仰天大吼道:“大别山之战!”

“我三千楚甲箭尽粮绝,且又兵疲马乏,刘邦老儿纠集了十八路诸侯、七十万联军,试图进山围剿我军,可结果又怎样?唵,结果又怎样?!”

“最后,七十万联军的包围网不照样被我三千楚甲打得支离破碎!”

“刘邦老儿叫嚣着要取我项庄的项上人头,结果却险些命丧大别山中!”

“别看我大楚现在只剩三千铁甲,却照样可以攻破函谷关,照样可以直捣关中,摧毁刘邦老儿的咸阳老窝!”顿了顿,项庄又声嘶力竭地喝问道,“函谷关是天下雄关不假,可在我大楚铁甲面前,它就是瓦舍草庐,一击就破!”

“破!”

“破!”

“破!”

三千楚甲顿时山呼海啸般欢咆哮起来。

项庄铿然拔出横刀,锋利的刀尖遥指前方虚空,再次仰天大吼:“大楚的儿郎们,请你们告诉我,你们是不是男人?”

“是!”

“是!”

“是!”

三千楚甲疯狂回应。

项庄再次暴吼:“是男人,就给老子捅破函谷关,直捣咸阳!”

“直捣咸阳!”

“直捣咸阳!”

“直捣咸阳!”

三千楚甲热烈地回应着。

热血沸腾之下,不少楚军老兵甚至已经老屌怒涨了,这一刻,他们只想挥舞环刀杀上函谷关,享受血淋淋的杀戮盛宴!这一刻,他们就是一群嗜血的野兽,只想把前面的猎物撕碎扯烂,然后美美地享用它们的血肉!

项庄狞狞一笑,又将手中横刀往前轻轻一引。

霎那间,三千楚甲便齐刷刷地转身,向着山岙外汹涌而去。

函谷关上,十几盆猛火油烧得正旺。

孤悬天际的残月早已经坠入了山背后,大地早已经陷入了一片沉沦。

不过,十几盆熊熊燃烧的猛火油还是将整个关城照得亮如白昼,甚至连关外五十步内的景物也是依稀可辩,通明的火光下,一队队哨卒正按剑肃立,远处,好几支巡逻队则手持着长长的铁戟,正在关墙上来回巡视。

倏忽之间,关外夜空下似有一丝异响传来。

“什么声音?”一个曾经参加过荥阳大战的汉军老兵霎时竖起了耳朵,可是仔细聆听之下,却毫无发现,他只听到了阵阵的松涛声。

“队率,你还是到下面歇着吧。”一个新兵蛋子凑上前来,讨好地道。

另一个新兵蛋子也道:“是啊,队率,叛军要到天亮后才会攻城,你看,他们这会还在伐木打造长梯呢。”

说罢,新兵蛋子又伸手指了指远处山上。

山上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正在山上伐木的叛军。

“你们懂个屁!”老兵队率老实不客气地训斥道,“老子告诉你们,小心没大错,在战场之上,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足够的警惕,否则,脑袋掉了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罢,老兵队率又扭头大喝道,“二狗子,把那边的chuáng弩给老子推过来。”

叫做二狗子的新兵蛋子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把一架chuáng弩推了过来。

chuáng弩的弩机已经上紧,弩箭也已经装好,当下老兵队率从弩机上取下两枝巨箭,又在身边新兵身上撕下一块战袍,扯成几条裹在了箭头上,然后伸到火油罐里沾了些火油,再伸到燃烧的火盆里一liáo,两枝幽幽燃烧的火箭便做好了。

老兵队率又将两枝火箭装回chuáng弩的弩机里,再操起木锤就砸了下去。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两枝火箭顿时便穿过垛堞之间的空隙向着关外呼啸而去。

火箭一直往前射出了百十步远,仍是势头未减,可就在这时候,老兵队率以及旁边的十几个新兵蛋子却发现了可怕的东西,借着两枝火箭发出的幽幽火光,他们清楚地发现,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关外旷野上,却突兀地出现了一座高耸的庞然大物!

“那是……”新兵蛋子们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老兵队率却是见多识广,一下就无比凄厉地长嚎了起来:“井阑,是井阑!该死的,那是叛军的井阑!老天爷呀,叛军怎么会有井阑?他们怎么会有井阑?!”说罢,老兵队率又扭头暴吼起来,“敌袭!吹号,快吹号示警!”

片刻之间,函谷关上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

几乎是关上号角响起的同时,函谷关外也猛然绽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借着数以千计的火把所散发出的火光,守在函谷关上的哨卒还有巡逻队无比惊恐地发现,关外旷野上,竟然出现了好几十架井阑以及好几十架云梯,还有庞大的攻城车!

显然,在意识到行踪已被识破后,叛军也就无所顾忌了!

下一刻,函谷关外便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号子声,井阑、云梯骤然开始加速。

在井阑和云梯的四周,霍然是黑压压的叛军甲兵,在火光的照耀下,叛军甲兵手中的刀枪剑戟全都反射出了冷森森的寒光,甚至连他们手中的盾牌都能反射出幽光,显然,这支趁夜突袭的叛军与前几天手持竹剑木戟的叛军有着本质的区别。

不到片刻功夫,叛军的井阑、云梯还有攻城车距离关墙就只有不到五十步了,看到这一幕,守在关墙上的汉军哨卒急得脸都绿了,关内的汉军大营虽然也已经沸反盈天,一队队的汉军甲兵正顺着大街蜂拥而来,可是……还来得及吗?

!。

第126章 函谷关?杀戮

高初神情冷漠似铁,迎风肃立在井阑的最顶层。

“拿箭来!”一声轻喝,早有亲兵递上了一枝拇指粗的狼牙重箭。

高初反手接过狼牙重箭,又将重箭轻轻扣于弓弦之上,遂即双手猛然发力,将足有五石挽力的铁胎弓挽成了满月状,冷森森的箭头已经居高临下,对准了对面关墙上,那个正在振臂怒吼、呼喝汉军操作chuáng弩的汉军小校。

夜风猎猎,高初心里却是一片清明。

倏忽之间,扣住弓弦的食中俩指悄然松开。

下一刻,拇指粗的狼牙重箭早已经挟带着低沉的尖啸,闪电般射向了对面关墙上的汉军小校,汉军小校似乎是察觉了什么,急切间就要低头,然而,不等他把头低下,冰冷的三棱箭簇就已经从他的面门上猛然锲入,又从后脑穿透而出。

汉军小校强壮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几下,遂即直tǐngtǐng地倒了下来。

高初的这一箭霎时间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守在二十余架井阑上的上千名怒锋弓箭手纷纷挽弓放箭,密集如蝗的箭雨顿时向着关上倾泄而下,正在来回搬运chuáng弩的汉军哨卒、巡卒便纷纷中箭倒在了血泊之中,少数身披重甲的汉军小校也被高初逐一猎杀。

当关中汉军顺着马道冲上城墙时,楚军的二十余架云梯也已经高高绞起,遂即向前猛然翻倒,通过末端的倒钩死死地钩住了关头的垛堞,下一刻,公孙遂一夫当先,大步流星登上了云梯,公孙遂身后,五百先登死士如影随行,誓死相从!

几乎是同时,一架庞大的攻城车也已经抵近了函谷关的城门!

“嗨嗬,拉嗬;嗨嗬,拉嗬……”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声中,足有数万斤重的巨大撞木已经向着后方高高扯起,伴随着领军队率的一声怒吼,五十名楚军锐士同时松手,下一刻,沉重的撞木便在重力的作用下猛然落下,又在惯xìng的作用下狠狠地撞向了城门。

“嘭!”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铁制的槌头霎时就在包铁的城门上撞出了一个大凹。

顶在城门后面的十几名汉军顿时便被震翻在地,而且一个个全都被震得口鼻出血,一下子再也无法从地上爬起来了,沉重的城门还有门框也霎时间发出了嘎吱嘎吱的shēn吟声,大量的碎石尘土也从拱洞顶上的包砖之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蛊逢不来及披甲,仅着锦袍就冲出了行辕,半路上会合了副将唐成以及十几个司马、军侯,遂即带着大队人马直趋城墙而来,叛军的突然夜袭,大大地出乎了蛊逢的预料,也杀了关内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直到这一刻,蛊逢才发现,他居然在不知不觉间着了叛军的道。

这一刻,蛊逢也不得不承认,叛军主将还真是厉害,简直就是用兵如神哪!

蛊逢带着大队人马刚刚涌上马道,还没来得及冲上城头,一队巡卒就从城头上乱哄哄地溃败了下来,见是蛊逢,领头的汉军屯长顿时跪倒在地,惨然疾呼道:“将军,完了,全完了,叛军已经抢上城头了,函谷关失守了!”

“扰乱军心,死!”蛊逢勃然大怒,拔剑便砍。

那汉军屯长反应不及,一下就被蛊逢砍下了首级。

蛊逢遂即又扬起滴血的长剑,仰天咆哮道:“都听好了,只要有我蛊逢在,函谷关就绝不会失守,统统跟本将军冲上去,把叛军赶下关去!”

“杀杀杀……”数以千计的汉军轰然响应,跟着蛊逢涌上关来。

关头上,数百名哨卒、巡卒已经被斩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不到百人还在负隅顽抗,而且,越来越多的叛军正顺着钩住了垛堞的云梯蜂拥而上,蛊逢目测了一下,抢上关头的叛军少说也已经有四五百人之多了!

函谷关外,更多的叛军正蜂拥而来。

“杀!”不及多想,蛊逢就挥剑冲了上去。

一名楚军什长首当其冲,被蛊逢一剑斩成了两截。

蛊逢能从万军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刘邦麾下的大将,不管是杀人的经验,还是个人的武勇,又岂是楚军一个小小的什长能够比拟的?

楚军什长被杀,又有两名楚军悍卒挥舞着环刀猛扑而上。

蛊逢举剑一liáo,便挡开了两名楚军悍卒的环刀,遂即沉肩猛撞,一名楚军悍卒顿时被撞得倒飞而起,后退了十几步还立足不住,从垛堞之间的缺口处翻出,惨叫着摔落到关墙下去了,从六丈高空摔下,多半是不活了。

另一名楚军悍卒趁机前扑,一把抱住了蛊逢的虎腰。

蛊逢却夷然不惧,右手倒擎长剑摁住了楚军悍卒脑门,左手却捏住了楚军悍卒下巴,遂即双手猛然发力一绞,只听喀嚓一声,楚军悍卒的颈椎骨便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那名楚军悍卒吭都没吭一声,便已经立毙当场。

蛊逢连杀数人,终于引起了楚军的注意。

电光石火之间,一股蚀骨的冰寒已经从前方高空潮水般席卷而至。

蛊逢霍然抬头,只见一点寒星已经闪电般疾射而至,但蛊逢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间不容发之间,蛊逢猛然塌肩拧身,一枝狼牙箭早已从他的颈侧呼啸而过,又一下射穿了护在他身后的亲兵队长的心口。

高处一架井阑上,高初闷哼一声,伸手再去mō箭时却mō了个空。

“可恶!”高初一拳重重砸在护栏上,却也只能隔空兴叹了,因为他备下的三十枝狼牙重箭已经全部用完了,三十枝箭,至少射杀了三十六名汉军健卒!至于怒锋营弓箭手所使用的那种轻飘飘的羽箭,高初从来就是不屑使用的。

关墙上,公孙遂终于对上了蛊逢。

“死!”公孙遂暴喝一声,手中横刀已经向着蛊逢当头劈下。

蛊逢刚才就已经留意到了公孙遂,尤其是公孙遂手中的横刀引起了蛊逢的警觉,当下蛊逢不敢硬架,只是扬起重剑贴着公孙遂的横刀巧妙一引,公孙遂雷霆万钧的一刀便斜斜斩向了蛊逢身侧,蛊逢再趁势曲肘一顶,正中公孙遂心口。

蛊逢这一肘极为老辣,公孙遂顿时被顶得岔了气。

不等公孙遂缓过气来,蛊逢已经再次举起重剑,横斩而至。

眼看公孙遂就要授首之际,一个略显稚nèn的声音骤然从公孙遂身后响起:“公孙大哥休要惊慌,小弟来也!”

下一刻,一枝大笨矛从斜刺里疾探而至,堪堪挡在了公孙遂面前。

只听“当”的一声炸响,蛊逢势在必杀的一剑便斩在了大笨矛的矛刃上,霎时便绽起了一串耀眼的火花,霎那之间,巨大的力量已经潮水般倒卷而回,蛊逢只觉虎口一麻,手中的重剑竟然一下就脱了手,径直飞上了半空!

“嗯?!”蛊逢骤然吃了一惊,急扭头看时,却是个红袍小将!

那白袍小将面相极nèn,看起来顶多十五六岁的样子,却已经长得五大三粗,手中所持那枝大笨矛少说也有百斤重!

“受死吧!”红袍小将年纪不大,杀人却是毫不手软。

伴随着略显稚nèn的大喝声,足有百斤重的大笨矛已经挟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蛊逢腰间横扫而至,蛊逢不敢硬接,当下整个人往后猛然翻倒,红袍小将这雷霆万钧的一矛横扫几乎是贴着蛊逢的xiōng腹掠过,强烈的劲风竟刮得蛊逢xiōng腹间隐隐作疼。

“黄口孺子休要猖狂,吃某一戟!”副将唐成见蛊逢势危,当即tǐng戟来救。

“哼!”一声黄口孺子顿时jī怒了红袍小将,遂即将大笨矛抡了个大圆,又向着唐成横扫而至,唐成不知厉害,大喝一声tǐng戟硬架,只听“锵”的一声炸响,大笨矛堪堪扫中唐成手中长戟的戟杆,戟杆一下就倒弹而回,重重地撞上了唐成xiōng口。

唐成顿时闷哼一声,整个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而起。

还没到落地,唐成便已经是七窍出血,五脏内腑尽碎而死了。

蛊逢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心忖这妖孽小小年纪已经如此厉害,长大了还得了?这厮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周冠夫、王起也不过如此吧?

抢上关头的楚军死士却是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红袍小将一矛扫飞唐成,手中大笨矛一缩又一伸,顿时犹如出了洞的毒蛇,疾如闪电般向着蛊逢心口要害刺了过来,蛊逢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眼见红袍小将旅力过人而且武艺高超,绝非他所能够力敌,当下恶向胆边生起了以命博命之心。

当下蛊逢不再闪避,只是沉腰一塌,大笨矛便从他的左肩呲的穿了过去。

遭此重创,蛊逢却只是嘴角抽了抽,甚至还咬着牙迎着矛杆往前抢了两步,转瞬之间,与那红袍小将相距已经不足半步之遥了!

那红袍小将虽然妖孽,却终究年纪还小,太nèn了!

趁着红袍小将略略失神之际,蛊逢掩于身后的右手重剑已经猛然探出,疾如闪电般刺向了红袍小将的小腹…!。

第127章 函谷关?踏破

间不容发之际,一把横刀从右侧斜斩而至!

“晋襄兄弟,小心!”公孙遂一刀撞开盅逢势在必杀的一剑,又用肩膀将晋襄狠狠地撞向了一侧,晋襄死里逃生,顿时间jī泠泠地打了个冷颤,再望向汉将盅逢时,晋襄眸子里已经流鼻出了野兽般的狰狞!

下一刻,晋襄反手拔出横刀,又猛然踏前两步,一刀向责盅逢斜斩而下。

几乎是同时,公孙遂也回转横刀,照着盅逢心口要害恶狠狠地刺了过来。

盅逢知道自己已经绝无幸理,当下不再理会晋襄、公孙遂的刀势,而是手起一剑照着公孙遂心口要害刺来,盅逢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宿将,不愧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既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脑子里也依然保持着足够的冷静!

盅逢非常清楚,错过了刚才的机会,再想杀红袍小将已经是不可能了。

可是,以命博命斩杀左侧那个贼将,盅逢还是很有信心的,不管怎么说,临死之前必定要拉上一个贼将垫背!

公孙遂勃然sè变,这是……以命博命?!

不等公孙遂转过念来,盅逢的重剑就已经刺入了他的心口,几乎是同时,公孙遂手中的横刀也刺入了盅逢的心口,两人的身形同时一滞,原本犀利凶狠的眼神也在霎那之间变得空洞mí离起来,下一刻,晋襄的横刀已经猛然斩下。

“呲喇”一声脆响,晋襄的横刀从盅逢左肩切入,又从右肋脱出。

盅逢嘴角忽然绽起了一丝诡异的笑意,遂即从左肩至右肋,整个上半身斜着从下半截残尸上颓然滑落,剖开的体腔里一颗先被刺穿再被切开的心脏赫然还在勃勃律动,伴随着每一次律动,就会有一股滚烫的鲜血jī溅而起。

“公孙大哥!”晋襄惨叫一声,反身扶住了堪堪yù倒的公孙遂。

公孙遂却早已经气绝身亡,只是两只眼睛依然圆睁死死地盯着咸阳的方向,那空洞的眼神仿佛在诉说着他的不甘,他多想挥师杀入咸阳,直取刘邦的老巢啊,不甘心,他是真的不甘心就此饮恨沙场哪……………,

“嗷”晋襄顿时就像受了伤的野狼,仰天哀嚎起来。

嚎了两声,晋襄又反手捡起大笨矛兜头杀入了乱军之中。

晋襄终究还是稚nèn,并不知道自己斩杀的汉将就是函谷关守将,否则他只要用大笨矛将盅逢的首级挑起半空,关上的汉军就该兵败如山倒了。

此时此刻,楚汉两军已经在关墙上混战成一团了,由于担心误杀自己人,关外井阑上的怒锋弓箭手以及汉军的弓箭áng弩、猛火油、

滚木擂石也全都变成了摆设只有函谷关的东门外,笨重的攻城车仍在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厚重的城门。

“嗨嗬,拉嗬:嗨嗬,拉嗬”城门下,号子声一浪高过一浪。

倏忽之间,巨大的撞木已经蓄满了势,下一刻,五十锐士同时松手,足有几万斤重的撞木便猛然落下,又在惯xìng的作用向着前方狠狠dàng去遂即铁制的槌头就重重撞上了城门,只听嘭的一声响,原本就已经残破不堪的城门顿时碎裂了开来。

城门之外,身披重甲、手持环刀大盾的陷阵武卒早已经等待多时了。

几乎是在城门破碎的同时,数以千计的陷阵武卒就已经嗷嗷叫嚣着冲进了城门甬道,守在城门内的汉军甲兵虽然拼死抵挡,却根本就阻挡不住,不到片刻功夫,陷阵武卒便杀透城门甬道冲进了关内,函谷关……,终于被踏破了!

发现城门被破拥挤在马道上的汉军甲兵便知道大势已去了。

乱军中,也不知道是谁首先高喊了一声,转身就跑,遂即越来越多的汉军甲兵便纷纷转身,加入了溃逃的行列,兵败如山倒,函谷关终究还是失守了!

………………

荥阳,刘邦行辕。

周勃的两万大军昼夜兼程,终于赶到荥阳与刘邦会合了。

当周勃带着周冠夫进城时刘邦跟陈平已经站在行辕外相候了,此举对于刘邦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对于周勃、周冠夫父子来说却是莫大的尊荣了,周勃见状赶紧带着周冠夫趋前十几步,然后跪倒在地三呼我王。

刘邦赶紧上前把周勃父子给扶了起来。

老实说,这三天刘邦在荥阳可真是度日如年哪!

自从吕台带着四万大军绕道南阳前往武关之后,荥阳便只剩下了不到八千人,其中两千多人还是重伤兵,可四周的敖仓、京邑、索邑、广武还有大粱,全都是彭越的粱军,如果彭越真要起了异心,那他刘邦可真是必死无疑了。

直到周勃带着两万精兵赶到荥阳,刘邦悬着的这颗心才终于落回子肚子里。

周勃大军到了,则意味着后续的十几万大军也就离荥阳不远了,有了这十几万大军,刘邦也就不必再担心自己的安全了。

刘邦扶起周勃父子,急切地道:“周勃将军,后续大军什么时候可以赶到?”

周勃拱手揖了一揖,恭声答道:“后续大军有插重之累,恐怕还要好两天才能赶到。”

“还要两天?”刘邦皱了皱眉,遂即又将目光投向了陈平。

陈平略一思付,当即说道:“大王,不能再等了,当立即攻打虎牢关!”

“嗯。

”刘邦点了点头,当下拉着周勃的手说道“周勃将军,还得辛苦你,这便尽起大军随寡人前去攻打虎牢关,如何?”

周勃赶紧单膝跪地,昂然道:“臣谨遵君命。”

刘邦再次将周勃扶起,又道:“对了,粱王辎重还在敖仓,别忘了派兵去向粱王借一些云梯、井阑还有投石车来。”

“诺!”周勃轰然应诺,遂即带着周冠夫领命去了。

目送周勃父子的身影远去,刘邦不由叹了口气,忧心冲冲地道:“三天了,已经整整三天了,三11郡和函谷关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陈平劝道:“大王放心,函谷关有盅逢将军镇守,应该不会有事。”

刘邦摇了摇头,又道:“既便函谷关还没有失守,关中不会有事,可三11郡只怕是在劫难逃了,吕泽好不容易才把三11郡治理得政通人和,不想就此毁于一旦,可惜呀!还有,寡人这次带着大军回了三11

郡,下次再想带着大军去齐地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

陈平默然,这倒是真的,错过了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再想找机会解决韩信的威胁,的确没那么容易了,虽说张良把韩信麾下的李左车、灌婴以及傅宽这三员大将都给调走了,曹参跟王陵也都是汉王心腹,可将来的事情谁知道?

曹参、王陵久不在汉王麾下,没准就会生出别样心思。

既便曹参、王陵都不会变节,谁又能保证不会有能人投效韩信呢?

凭心而论,韩信现在的势力可是完全不在汉王之下啊,齐地人口多过关中、巴蜀,齐国的兵力也要超过汉国,齐王现在缺的就是一个谋士,如果当初韩信能够重用范阳蒯彻,则今日之局势究竟怎么样,恐怕就很难讲了。

………………

怕淄,大城。

韩信正在国相王陵的陪伴下巡视新建的坊市。

临淄原来的大城已经被项庄一把火给烧了,上千间商铺、货栈、

作坊,上百处坊市以及几万间民居全都付之一炬,损失不可谓不惨重,不过王陵果然不负能吏之名,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原本满目疮痍的大城就几乎已经修葺一新了。

放眼望去,一排排的商铺、货栈已经重新开张,一间间的作坊也重新忙碌了起来。

邻近小城的几处坊市也恢复了昔日的热闹景象,等什么时候大城内的几万间民房重新建好了,整个临淄城就该恢复昔日的盛况了。

不过,韩信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喜悦之sè。

事实上,韩信这会心里正郁闷呢,张良假借汉王名义,把傅宽的两万精兵调往三11郡也就算了,因为这两万人都是关中老兵,原本就是汉王部曲,可张良把灌婴的八千骑军也给调走却让韩信有些恼火,这八千骑军可是他韩信拉扯起来的。

韩信还真是憨厚,他就没想过,如果没有汉王刘邦暗中授意,就是借张良十个胆,他也不敢把傅宽、灌婴的两路大军给调走呀,不过这也不能怪韩信傻,实在是刘邦这市井无赖太会演戏太会笼络人心了,当初解衣相衣、推食相食可不是假的。

解衣相衣,推食相食,这是韩信心头永远挥之不去的回忆。

遥想当初,他韩信极为落魄、郁郁不得志、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就只有刘邦拿他当个人物,初次相见,刘邦便解下自己的锦裘给他韩信穿,还把自己面前的美食让给他韩信吃,最后还专门筑台,拜他一介白衣当了大将,这是何等恩宠?

韩信正郁郁寡欢之时,前方菜市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隐隐约约间,似乎还有人在高声疾呼:“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见齐王,我要见齐王!不见齐王之面,我娄敬死不瞑目,我娄敬死不瞑目哪…”!。

第128章 急袭咸阳

当项庄在尉缭、武涉的簇拥下策马进入函谷关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尉缭拍了拍函谷关破碎的关门,不无感慨地说道:“上将军,函谷关天下雄奇,却终究还是让我大楚给攻下来了,呵呵呵。”

武涉也狠狠击节赞道:“我大楚铁甲,就没有攻不破的雄关!”

项庄默然点头,遂即翻身下马,顺着马道一步步踏上了关头。

顺着马道一路往上走,只见到处都是倒伏于地的尸体,绝大多数都是汉军的,但是也有不少楚军死士的尸体,尤其是当项庄踏上城头时,一眼就看到了兀自杵在关上的公孙遂,公孙遂虽然早已经气绝,却是怒目圆睁,尸身也是不倒。

项庄不禁叹了口气,不想公孙遂竟然战死在了这里。

公孙遂原本是萧公角帐下小校,骁勇善战,武艺不俗,项庄至今还记得当初公孙遂和五十多楚兵获救时的情景,只是不曾想,今天却折在了这里。

除了公孙遂,先登营也是死伤惨重,至少两百人战死,百余人重伤!

除了先登营,陷阵营的伤亡则相对较少,怒锋营更是没有一人伤亡。

晋襄垂头丧气地来到了项庄跟前,羞愧地道:“上将军,晋襄没用,没能救下公孙大哥的性命,请您责早。”

“傻小子。”项庄拍了拍晋襄的肩背,叹息道,“这怎么能怪你呢?”

说此一顿,项庄又环顾四周肃立的楚军将士,振臂高呼道:“作为一名士兵,公孙遂能够战死沙场,马革裹尸,那是他的荣幸!还有所有阵亡的将士,这也是他们的荣幸!他们能够战死沙场,能够战死在函谷关上,何其荣幸?!”

项庄宏亮的声音随着清冷的晨风瞬间传遍了关墙内外。

为了拿下函谷关,楚军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两万新兵的伤亡尤其惨重!

但是,跟伤亡数字相比,更糟糕的是两万新兵的军心、士气问题,函谷关之战,两万新兵几乎要面对前后双重杀戮,往前,被汉军杀,后退,则被老兵砍杀!所以,函谷关虽然攻下了,可剩下万余新兵却似乎有了不稳的迹象。

当务之急,是排解这万余新兵心中的怨气,重朔军心!

项庄吼了一嗓子,正在关上关下清理战场的新兵将士便纷纷抬起头来,却是一个个神情冷漠,看得出来,新兵将士心里的怨气还是很重。

项庄吸了口气,再次大吼道:“人,终究是要死的!”

“既便是三皇五帝,尧舜禹汤,最终不还是化成了一杯黄土?”

“你你你,还有你,也总有一天会战死沙场,会化成一杯黄土!”

“可我要告诉你们,只要死得其所,死亡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什么叫死得其所?就是你们死了,可你们凭战功挣来的爵位,凭敌军首级换来的赏钱却让你们的老婆孩子买田置地,有吃有穿,过上了衣食无忧好日子,这,就叫死得其所,也就不枉来这世间走上一遭,就这,全值了!”

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兵,听到这话全都默默地点头。

当兵杵仗图个啥?除了混口饭吃,不就图个封妻荫子么?

虽说现在好多将士都还是孑然一身,可只要挣了军功,有了爵位,还怕找不到可心可意的小娘,生不出十个八个的儿子么?

当下项庄又扭头大喝道:“武涉何在?”

武涉急踏前两步,拱手作揖道:“武涉在此。”

项庄大手一挥,朗声道:“将全体将士的姓名登录在册,不管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战死的,统统晋爵一级!”项庄的这个承诺其实只是张空头支票,因为现在他既没有地盘,也没有粮赋收入,许了爵位却根本给不出禄米。

但是,并没有人怀疑项庄的许诺,因为古人是很重信义的。

尤其是像项庄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如果公然做出言而无信的事情,则必然会遭到整个天下的唾弃!所以,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兵,他们都愿意相信,当楚军打回江东之后,项庄就必定会兑现他的诺言,必定会赏给他们真正的爵位!

听到项庄的许诺之后,所有将士纷纷目露振奋之色!

尤其是那些楚军老兵,有不少人甚至已经获得了第四级的“不更”爵位!

一旦获得了不更爵位,也就意味着可以免除更卒,也就是说,随时可以退役,从此再不用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挣军功了!当然,在现阶段,楚军老兵既便获得了不更爵位,也还是得在军中服役,说到底,项庄现在连块地盘都没呢。

不到片刻功夫,越来越多的新兵就纷纷聚集到了关下。

新兵口口转述,项庄的许诺很快就传遍了全军,在军功的激励以及爵位的诱冇惑下,新兵将士心中的怨气终于是烟消云散了。

项庄身后,尉缭忍不住轻轻颌首。

不愧是上将军,一下就切中了要害哪!

不过,项庄的目的却不只是这个,赐给军功、爵位只是解决了新兵的军心问题,士气问题却还是没有解决,经过函谷关之战的铁血洗礼,剩下的万余新兵几乎都是精锐了,但他们现在士气低落,毫无斗志,项庄还得想办法激发他们的斗志。

要想激发这些新兵的斗志,说难很难,说容易却也很容易。

只要设法激起新兵的兽性,激起他们烧杀劫掠的兽冇欲,他们立刻就会变成一群嗜血的野兽,它们立刻就会热血沸腾,充满斗志!

只不过,关中百姓就要遭受空前的浩劫了。

项庄却顾不上这些了,再说他原本就打算捣毁刘邦的关中根基!现在事到临头,又怎么可能心慈手软?真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心不够狠,手不够黑,又怎么斗得过刘邦这个能把亲生儿子推下车逃命的市井无赖?

想到这里,项庄再不犹豫,当下纵身跳上女墙,然后振臂高呼道:“大楚的勇士们,告诉我,你们饿不饿,想不想吃肉?”

“想!”关墙上下的楚军老兵轰然回应。

“想不想喝酒?”项庄疾言厉色,再次怒吼。

“想!”这一次,所有听到问话的新兵也跟着轰然回应,遂即外围的新兵也纷纷跟着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

“想不想睡小娘?”项庄再次梗着脖子嘶声怒吼。

“想!”

“想!”

“想!”

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兵,这次全都异口同声,轰然回应。

老兵们固然是摩拳擦枪,新兵们居然也是蠢蠢欲动,很有些迫不及待了。

项庄铿然拔出横刀,又以刀尖遥指西边咸阳的方位,遂即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那你们还他娘的傻站在这里做什么?顺着这条驰道一直往西就是咸阳,咸阳城里有肉,有酒,更有成千上万的小娘,杀进咸阳,酒、肉、小娘就全都是你们的!”

项庄这话,就好比水滴落入了油锅,关上关下霎时沸反盈天。

“走走走,跟老冇子走,杀进咸阳城,喝酒吃肉,睡关中小娘!”

“哈哈哈,都他娘的听好了,咸阳城里的酒肉老冇子是要定了!”

“兔崽子们,都给老冇子打起精神来,杀进咸阳城,抢钱抢粮抢小娘了!”

望着关上关下兽血沸腾伪新兵老兵,项庄心里却是一片寒凉,遂即将手中横刀往前轻轻一3,数以万计的新兵老兵顿时便如决了堤的洪水,漫过函谷关,又顺着笔直宽敞的驰道向着四百里外的咸阳蜂拥而去

咸阳,本是大秦帝国的国都。

秦末,刘邦、项羽两路乱军先后进关,刘邦听取了萧何、张良的建议,对咸阳城几乎是寸草未动,项羽却没有听从亚父范增的建议,一把火几乎烧掉了整个咸阳,不过现在,在汉国丞相萧何的苦心经营下,咸阳已经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萧何甚至还大兴土木,在秦王宫的基础上建成了长乐宫。

几天前,富丽堂皇的长乐宫终于建成,这会,萧何正陪着王后吕雉、以及年仅十岁的太冇子刘盈在巡视整个宫殿呢。

望着层层叠叠的宫室楼宇,吕雉边走边跟萧何说道:“丞相,大王妻妾不过数人,子女也不过六七人,十几口人住这么大的宫殿,岂不是太冷清了?”

老实说,这会吕雉的心情是相当矛盾的,一方面她也想住进来,这么大的宫殿住起来肯定会很惬意,可问题是,一旦真住进长乐宫,则必定会有许多侍奉汉王起居的宫女,汉王原本就很好色,到时候岂不是蜜蜂进了万花丛?

吕雉刚刚年过四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她可不想就此独守空闱。

萧何自然知道吕雏的心思,当下没话找话,随便支应着搪塞了过去。

吕雉叹了口气,又道:“丞相,听说函谷关外发现了叛军的踪影?不知道这路叛军是从哪里流窜过来的,为何我大哥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传回?”

吕摊话音方落,一名门下小吏忽然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门下小吏远远看见萧何,不及见礼便高声疾呼起来:“丞相,大王急递!”

因为穿过函谷关的驰道被阻塞,刘邦派出的信使不得不绕道南阳郡,从小路过崎山,经武关,昼夜兼程走了五天六夜,终于赶到了咸阳。

第129章 关中浩劫

1萧何看完书简,顿时脸sè大变。

吕雉皱了皱眉,轻声问道:“丞相,出什么丰了?”

萧何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平息下心中的震惊,从容地答道:“王后,大王信中说,项庄的楚军余孽已经攻陷了三11郡,目前,一部楚军扼守虎牢关,阻塞大王大军进入三11,另一部楚军则在攻打函谷关,还说随时有可能寇关进入关中!”

“什么?!”吕雉闻言大惊,失声道“丞相,这是真的吗?”萧何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心里却早已起了惊涛骇浪。

作为汉国丞相,萧何还是很有才能的,尤其很有几分识人的本事,萧何知道,张良、陈平都是不世出的大才,既然连陈平都说楚军有攻陷函谷关、寇入关中的可能,那么事情就肯定已经很严重了,搞不好,现在楚军就已经破关了!

不过这些,萧何可不敢跟吕雉说,也不能跟任何人说。

否则,关中立刻就要大乱,那些故秦老世族只怕立刻就要蠢蠢yù动了。

一想到故秦老世族,萧何就头疼得很,时至今日,曾经辉煌一时的秦帝国是灭亡了,可秦帝国遗留下来的世族却不少,刘邦进关中时吸纳了一部份,项羽进关时又杀了一大批,但剩下的老世族还是不少,面且还颇有几个名门望族。

一旦让这些老世族知道楚军即将进关,那还得了?

都说秦楚是不共戴天的世仇,可萧何知道那都是当政者用来愚弄百姓,转嫁国内矛盾的手段而已,事实上,华夏各国的豪强世族从来就没有明确的国家观念,所以,只要楚国能够给予他们更大的利益,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跟楚国合作!

如果汉王大军还在关中,则这些老世族根本就不足为虑。

可现在的问题是,关中兵力极度空虚,尤其是萧何三天前刚刚又从咸阳调了三千更卒前往函谷关,现在,既便是咸阳城也只剩下两千不到的守军了,一旦楚军杀入关中,一旦故秦老世族闻风而动,则关中局面立刻就要失控!

当下萧何强作镇定道:“王后不要惊慌,楚军还没有进关呢。”说此一顿,萧何又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王后跟太子不能再留在咸阳了,臣这便安排精锐骑兵,护送王后、太子还有几位公子、公主前往汉中,汉中有奚娟军把守,又有陈仓关天下奇险,楚军余孽既便进了关,也不可能打进汉中!”

吕雉虽然颇有心计,却终究是个fù道人家,在军事大事上可不敢跟萧何唱反调,当下唯唯诺诺地应了。

当下萧何匆匆返回行邸,一边安排兵马护送刘邦家小前往汉中避难,一边修书三封,谴飞骑分别前往陇西、北地以及上郡调兵,固防咸阳!

老实说,先前盅逢派人来讨援兵时,萧何还没怎么放在心上,所以往函谷关征发了三千兵马之后,并没有急着从各郡调兵。

可是现在,萧何才知道,事情比盅逢书信里说的还要严重得多!

这一刻,萧何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从各郡求援才是,真要是这样,则各郡援兵差不多也能赶到咸阳了。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是亡羊补牢了。

………………

郑县,附近山中。

夜sè倥偬,三骑快马正在山道上疾驰。

借着残月的幽光,隐隐可以看到,前面那骑是个白衣秀士,后面那骑则是个身着猎装、背负弓箭的年轻壮汉,中间那骑却是个身姿婀娜的小娘,那小娘最多十七八岁,长的是粉腮雪芙,chún若丹朱,尤其是那双亮若星辰的大眼睛,未语先含笑,甚是妩媚。

三骑堪堪冲上一道低矮的山粱,当先那骑白衣秀士忽然“吁”的一声勒住马缰,胯下坐骑顿时人立而起,一下就硬生生地止住了前冲之势,这一下变起仓促,可身后两骑却还是凭借高超的骑术生生勒住了坐骑,并没有撞上前面的白衣秀士。

“小妹,子11你们看,县邑起大火了!”白衣秀士手指前方低声说道。

猎装壮汉跟妩媚小娘顺着白衣秀士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县邑内已经腾起了冲天大火,借着通红的火光,隐隐还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仿佛是军队,看他们身上战袍的颜sè,好像是汉军,可汉军为何要洗劫县邑呢?

“好像是刘邦老儿的人。”猎装汉子道“他们在洗劫县邑。”

“这可怪了。”妩媚小娘道“刘邦老儿不是一向以仁义自诩的吗,这次他怎么撕下了脸上的伪装?只是具民内的百姓可就遭了殃了,

“此事必定有隐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白衣秀士摆了摆手,遂即又道“不过,我们暂时不必理会这个,还是赶紧回坞堡吧。”“对对对,我们赶紧回坞堡。”猎装汉子忙道“可千万别让刘邦老儿的人趁机洗劫了咱们的坞堡,我娘可还在坞堡里呢。”

“大哥,那咱们赶紧回吧。”妩媚小娘说罢,即勒马转身扬长而去。

白衣秀士跟猎装汉子对视了一眼,也跟着勒转马头,顺着山路冲向了另一侧的山岙,不到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了莽莽夜空下。

………………

郑县,县邑。

昔日还算繁华的县邑如伞俨然已经成了地狱!

下午时分,一队队的汉军败兵就涌进了县城,他们倒是不杀人,只到处抢吃的,可到了傍晚时分,数以万计的汉军败兵就顺着驰道冲进了县城,这些汉军败兵可凶狠多了,他们不仅追杀先前进城的汉军败兵,一言不合也杀城中的百姓!

除了杀人,后来进城的汉兵还到处烧房子,到处抢东西。

相比杀人放火,数以千计的小娘被人jiānyín,倒不是那么引人注意了,毕竟在那个遥远的古代,关中的风俗还是颇为开放的,许多地方甚至还保留着妻客的习俗,而且,既便是儒家学说,也没有提倡女人守节的说法。

此时此刻,整个县邑已经完全成了地狱!

“天杀的,你们这些天杀的!”一个老fù人坐在自家院子里哭天抢地“你们抢走了家里仅有的半袋粟,可让我们怎么活呀?刘邦,你个杀千刀的,三年免赋期限刚到,不想你就派兵强抢粮赋来了,你个挨千刀的,你不得好死……”

不远处,一个身材墩实的小伙正坐在门槛上嚎啕大哭。

在小伙跟前不远处,躺着个胡子huā白的老翁,老翁已经气得只剩半口气了。

“大哥,二哥,你们看见了吗?刘邦老儿的乱兵把咱家都给烧了,阿公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了,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呀,嗷嗷嗷,哥啊别再给刘邦老儿卖命了,反正也挣不来什么禄米爵位,家里人还得受他欺辱,嗬嗬

……”

再远处,一伙乱兵气势汹汹地冲进了一间民居。

遂即院子里便响起了鸡飞狗跳声,一个乱兵为了追逐一只母鸡,甚至连着跳过了三道院墙,又从那壮小伙旁边的院子里走出,临走之前还恶狠狠地瞪了壮小伙一眼,1小伙看到那乱兵腰间悬着的长剑,顿时吓得噤了声。

………………

县邑外,田横望着城内的冲天大火,幽幽地叹了口气。

田横曾是卒国之王,也自认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相比项庄跟尉缭两人,还是差远了,项庄和尉缭可真是狠毒哪!

不过,田横也承认,这一手相当厉害,简直可以说是绝户计!

一来,通过沿途的烧杀掳掠以及兽xìng发泄,从函谷关大战中幸存下来的一万五千多新兵就会完全蜕变成一群嗜血的虎狼之兵,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也将发生脱胎换骨的提升,对于山穷水尽的楚国来说,这可是莫大的助力!

二来,由于乱兵皆穿汉军甲衣,关中百姓只会把这些血债记在刘邦头上。

如此一来,刘邦在关中的根基就会遭受双重摧残,其一,乱军过后,关中百姓将流失离所,从此汉军将丧失关中这个大粮仓,其二,刘邦的名声也将遭受重创,黎民百姓可不会相信官府的解释,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既能练兵,又能摧毁刘邦的关中根基,这可是一箭双雕啊!

倏忽之间,身后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田横急回头看时,只见项庄亲军先登营的新任右司马晋襄,已经在十余骑的簇拥下疾驰而来。

“田横将军。”晋襄在马背上冲田横拱手作揖,又道:“上将军有令,左军稍做休整,即刻兵发咸阳,不得有误!”

“诺!”田横遥向东边揖了一揖,遂即勒马扬长而去。

不到片刻功夫,县邑中便响起了集结的号角,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已经逞够凶威、发泄够了兽yù的新兵们便纷纷涌到了大街上,然后在老兵小校的喝斥下开始整队,准备再次开拔,这一站是郑县,下一站…则是咸阳!!。

第130章 治齐三策

临淄小城,齐王宫。

韩信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男子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其貌不扬,身量也不算高,七尺左右,这会身上还穿着死囚衣,就在不到半个时辰前,这男子都还是菜市口待斩的死囚之一,不过现在,却俨然已经是韩信的座上宾了。

韩信特圌赦这个死囚,并且将他请入王宫长谈,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这个自称娄敬的男子,一介死囚,竟然向韩信献上了治齐三策,当然在菜市口两人并没有深谈,可韩信粗听之下便觉得这个死囚说的似乎挺有道理,当下便特圌赦了娄敬,又派人把他请进了小城的齐王宫。

“先生请入席。”韩信肃了肃手。

“谢大王。”娄敬冲韩信揖了一揖,这才施施地坐到了韩信右下首的席上。

韩信微微一笑,又道:“先生,现在可以跟寡人好好说说你的治齐三策了吧?”

“当然。”娄敬欣然点头道,“所谓治齐三策,最首要的急务便是散兵于野,齐地人口不过两百余万,大王麾下却有雄兵三十万,加上各郡各县之兵,总数不下四十万,兵多而民少则国力必衰,所以,当务之急是散兵于野,以养蓄民力、国力。”

韩信道:“南边薛县仍有项楚余孽未定,如果寡人散兵于野,而项楚余孽又引兵前来攻伐齐国,寡人又该怎么办呢?”

娄敬道:“大王当然不能散尽所有甲兵,大王用兵之能,古今无人能及,在下以为,齐国只需保留一支五万人左右的精兵,就足以自保了!待将来齐地人口增加、国势强盛后,则大王只需一书诏令,百万雄兵唾手可得!如此,当可效仿强秦,席卷天下!”

韩信摆了摆手,他对于娄敬所说的效仿强秦,席卷天下并没有太大兴趣,不过有一点他也承认,放眼当下天下,还真没人能比他韩信更会用兵,齐国蓄养着四十万大军的确是有些浪费了,保留五万精锐差不多就够了,至多十万!

“好。”韩信又道,“那么先生的第二策呢?”

娄敬道:“第二策,移各郡豪强世族充填临淄!”

韩信顿时心头微动,他的政治敏感性虽然差,却也不是彻头彻尾的白圌痴。

事实上,从春秋列国时代圌开始,各国的豪强世族就变成了一支强大的力量,直到秦末乱世,陈胜、吴广于大泽乡发动叛乱,豪强世族的能量尤其发挥到了极致,诸如项梁、项羽叔侄,诸如张耳、陈馀之辈,全都是各地豪强世族中的杰出人物。

对于各地的豪强世族,当政者一般都采用拉拢打圌压并用的策略。

原因很简单,权位就那么几个,资源就那么点,不可能每个豪强世族都能分润到,所以当政者只能选择其中一部份豪强世族结为盟友,剩下的豪强世族也不能无缘无故屠灭,所以只能日夜加以提防,可这的确不是个事。

所以,如果能将各郡各县的豪强世族集中到临淄城,事情反而简单了。

一来,这些豪强世族离开之后,对各郡各县的影响力就会大大减弱,各郡长、县令的政令就很容易推行了;二来,这些豪强世族移居临淄之后,韩信就能加以有效控制,因为临淄是齐国的都城,在临淄,韩信的掌控能力最为强大。

事实上,娄敬所献的移豪强世族充填临淄这一策的确是很毒的。

历史上,刘邦在一统天之后,正是因为听取了娄敬的建议,强迫关东的十几万豪强世族移居到关中,才彻底改变了天下格局,用后世的话讲,这十几万豪强世族可以说是当时的政治精英,各种人才几乎都出于这些豪强世族中间。

刘邦这么做的直接结果就是,当英布、彭越、卢绾、藏荼他们起兵造圌反之后,才突然间发现,自己治圌下居然已经无人可用,反观刘邦麾下,却是人才济济,将星云集,诸王叛乱的最终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全都被刘邦轻易扑灭。

只不过,由于项庄这个穿越者的出现,历史出现了拐点。

本来,这个时候刘邦早已经登基称帝,娄敬则会被特圌赦发配咸阳充当戌卒,然后会被同乡引荐给刘邦,可是现在,娄敬却在被斩之前让韩信给救下了,娄敬也抓圌住稍纵即逝的时机向韩信献上了治齐三策。

“嗯,此策可行。”韩信点了点头,又道,“第三策呢?”

娄敬轻轻地舒了口气,又道:“治齐第三策,奖励农耕!”

说此一顿,娄敬又道:“大王应该效法故秦,设定二十级爵位以奖励农耕,治圌下农户如果向国库多缴粟米,则可以获得爵位,如此,不出数年,齐国便可国库充盈,粮粟成山,此时大王若欲征战,就再无粮辎匮乏之虑了。”

“好,此策大善!”这一策却挠到了韩信的痒处,前不久响应汉王诏令南征淮泗,韩信就受够了粮秣匮乏的窘迫,汉王虽说按照约定向齐国大军提供了足额的粮秣,可每次给粮都不堪痛快,韩信好几次想从齐地征粮,奈何齐地根本无粮可征。

当下韩信又道:“先生,寡人意欲委任你为亚相,协助王陵治理齐国,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娄敬赶忙起身,拱手作揖,肃然道:“敬……愿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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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娄敬向韩信献上治齐三策时,蒯彻却一袭白衣、孤身进了鲁邑。

鲁邑是项羽早年的封国,也是儒家大师孔子的家乡,项羽兵败垓下、自刎乌江之后,身为西楚国薛郡长的项佗却没有放弃抵抗,而是集结了几千残兵死守鲁邑,由于薛郡此时还没有真正划归齐国,所以韩信不好出手收拾项佗。

至于说刘邦,直到现在都还忙于应付项庄,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收拾项佗。

所以,项佗在鲁县的日子过得还算安逸,除了齐国大军南下时,曾经在灌婴手下吃了次大败仗外,后来就基本上没打过什么仗了。

不过,两天前鲁邑却终于迎来了淮南王英布的大军。

按照蒯彻的计划,薛郡这块事实上的无主之地将是英布的第一个目标,而鲁邑,则是蒯彻合纵连横、运筹帷幄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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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邑,郡守府。

项佗冷冷地望着蒯彻,沉声道:“蒯彻?英布这个逆贼派你进城来干什么?想当说客游说本将军背楚降汉?告诉你,那是痴心妄想!”

蒯彻甩了甩衣袖,淡然道:“将军此言差矣,我家大王可不是汉王臣属,所以,将军举薛郡献给我家大王,可不是降汉。”

“一样事。”项佗冷然道,“本将军不会降汉,更不会投降英布这个逆贼!”

项佗的反应早在蒯彻的意料之中,当下蒯彻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道:“既然将军执意不降,那么在下也就不再强求了。”

“既然如此,先生这便请回吧?”当下项佗起身逐客。

“将军是不是太急了?在下话还没说完呢。”蒯彻摇头笑笑,又道,“虽然将军不愿意投效我家大王,可是你我双方尝试着进行一些合作总归是可以的吧?”

“合作?你什么意思?”项佗作为项氏宗族中为数不多的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还有颇有几分谋略的,而且他也已经知道,现在项庄正带着一支数量不多的精兵,正在梁地、齐地以及赵地流窜作战,正是因为项庄这支精兵的存在,薛郡、会稽郡才没有彻底沦陷。

蒯彻道:“将军也是个明白人,在下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鲁邑和薛郡,我家大王是势在必得了,将军和您的几千部曲现在只有两条路走,或者投效我家大王,或者我家大王让开一条生路,你们回江东去吧。”

项佗凛然道:“本将军若是不答应呢?”

“那就只能开战了。”蒯彻叹了口气,又道,“不过将军,恕在下直言,您的三千残兵跟项庄上将军的五千精锐是断然无法相提并论的,如果我家大王决意攻城,则不出三日,鲁邑必破,而将军跟三千部曲,也就只能与鲁邑玉石俱焚了。”

“项庄?”项佗微微色变,凛然道,“您见过他?他现在哪里?”

蒯彻摇了摇头,说道:“在下并没有见过上将军,不过却知道上将军的五千精锐已经打进了三川郡并且攻陷了洛阳,而且这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至于现在,说不定上将军都已经打破函谷关,杀入关中了。”

“你说什么?”项佗勃然色变道,“上将军杀入关中了?!”

“这只是在下的猜测,不过十有八圌九如此。”蒯彻说此一顿,又道,“所以,将军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多为楚国考虑才是,上将军虽然进了关中,却终究兵少,一旦刘邦回师关中以自救,上将军还是只能继续转进,将来说不定还会打回江东,将军为什么不趁现在还有回旋余地,及早回师江东,守住楚国最后的根基呢?”

项佗默然不语,心里却在急速地盘算起来。

第131章 火烧虎牢

虎个关。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拥挤在东关下的汉军终于潮水般退了回去。

荆迁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坐倒在了遍地狼藉的关墙上,庞钰也靠在了不远处的垛堞之上’呼噗呼噗地直喘粗气。

放眼望去’关下横七竖八倒处都是汉军的尸体。

其中绝大部份尸体都已经被烧焦了’那都是猛火油的功劳。

关墙上,也同样躺满了尸体’不过这却是楚军将士的尸体了。

汉军的井阑还是给关上的守军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两天攻城,关上守军至少被井阑上的汉军弓箭手射杀了两千多人!庞钰的床弩突袭曾经重创梁军井阑’汉军井阑却学乖了,根本不靠近关墙五十步以内。

相隔太远’巨箭拖着巨索很难命中目标。

好在还有猛火油,否则虎牢关早失守了。

好半晌后’荆迁才终于缓过劲来’向庞钰道:“刘邦老儿看来是疯子。,’

“刘邦老儿不是疯了,而是急了。,’庞钰摇了摇头’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刘邦老儿不急不行啊’都六七天了’上将军随时都有可能攻破函谷关,一旦函谷关被攻破’直到咸阳汉军可就无险可守了’你说刘邦老儿能不急吗?,’

荆迁看了看左右,忧心冲冲地道:“也不知道上将军什么时候能够攻破函谷关?,’

“是啊。,’庞钰点了点头’附和道’“关上剩下的猛火油可是不多了’滚木擂石也是所剩无几,一旦猛火油耗尽,虎牢关只怕旦剑就会失守哪。,’

话音方落,城内的长街上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荆迁、庞钰急起身看时’只见一骑快马已经风卷残云般冲到了东关下然后顺着斜长的马道径直冲上了关头,不及翻身下马’马背上的骑兵就从背上解下了包袱’遂即疾声高喊了起来:“前将军桓楚何在?有紧急军呢”,。”’

话音未落一大群将校就从敌楼里蜂拥而出。

为首两人赫然就是大楚前将军桓楚以及左将军季布。

“桓楚在此!’’桓楚大步上前,朗声道,“上将军军令何在?,’

“军令在此!,’那骑兵当即单膝下跪’又双手奉上了手中书简。

柜楚接过书简’匆匆看完遂即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大喜大喜呀,上将军的大军已经攻破函谷关了’我军已经攻破函谷关了!,’

桓楚话音方落关头上的楚军将士先是一怔,遂即纷纷欢呼起来。

荆迁、庞钰更是忍不住击掌相庆’函谷关破,虎牢关也就没必要再死守下去了’楚国大军完全可以扼守更加雄伟的函谷关以抵挡刘邦大军!

当下荆迁急切地道:“桓楚将军军令怎么说?,’

桓楚扬了扬书简’朗声道:“上将军命我们即刻放弃虎牢,退守函谷关!,’

“那咱们还等什么!,’季布闻言大喜迫不及待地道,“正好虎牢关也快守不住了咱们还是趁夜赶紧走人吧!,’

柜楚也道:“号令全军’准备退兵!,’

“两位将军,且慢!,’庞钰闻言大急’赶紧上前劝道,“我军如果就这样走了’则汉军肯定会衔尾追杀,到时候我军退也不是,守也不是’局面就会很被动哪。,’庞钰终究是读过兵书的,他知道临阵退兵可是有讲究的。

桓楚是个大老粗,不以为然地道:“怕个鸟?”

季布则觉得庞钰的担心有理’道:“庞钰,那你说该怎么办?,’

庞钰道:“末将以为,两位将军率领大军先偷偷转进,但是不能打火把,各军将士也不能大声喧哗,所有马匹也要蹄裹布、口衔枚,以免被汉军细作发现!,’顿了顿’又道,“末将与荆迁将军则率三百精锐负责断后!,’

桓楚皱眉道:“有这个必要吗?,’

季布劝说道:“老桓,小心没大错!,’

“好吧,好吧。,’桓楚无奈’当下回头吩咐亲兵队长道’“传令,各营不准打火把’所有将士口衔枚’不准喧哗,所有马匹蹄裹布、嘴上笼,即刻开拔!,’与此同时’季布也向他的左军下达了转进的军令。

荆迁、庞钰的三百轻兵却留了下来。

目送柜楚、季布两路大军离开,庞钰又向荆迁道:“将军,咱们也该准备准备了。,’

荆迁道:“有啥好准备的?阵亡将士的尸体都已经火化了,骨灰也都已经收好了。,’

“末将说的不是这个。,’庞钰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一个晚上的时间,桓楚、季布两路大军未必能走出太远’一旦刘邦老儿派出精锐骑兵来追,还是能够追上的,所以’咱们还得在虎牢关设一道障碍’尽量阻止汉军追兵。,

“障碍?,’荆迁也是个大老粗,不解地道,“啥障碍?,’

“放火!,’庞钰沉声道’“咱们把剩下的猛火油都倒在关内的兵营房舍上’然后一把火给全他冇妈烧了’只要大火一烧起来,三两天内就别想熄灭,刘邦老儿和他的大军也就只能守在关外干瞪眼了,嘿嘿。,’

“哎呀。,’荆迁吃声道,“庞钰,可有你的。,’

庞钰微笑不语’心里却想,本公子十几年的兵书可不是白读的。

当下荆迁、庞钰留下五十人守夜’然后带着剩下的人忙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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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外’刘邦大营。

继周勃后’哪商、夏侯婴两路精兵也已经赶到了,现在’聚集在刘邦麾下的精兵已经超过了六万人,不过’张良的主力大军以及后续的鸦重粮草却还在百里开外’最快也要明天傍晚才能赶到虎牢关下。

大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刘邦满脸焦虑’正在来回踱步。

周勃、哪商、夏侯婴以及陈平大眼瞪小眼,没一个人敢线声。

好半晌后’刘邦才顿住脚步’向陈平说道:“陈平,趁夜急袭如何?,’

刘邦不想再等了,也不敢再等了’再等下去,搞不好项庄小儿就打进关中了,刘邦可不想他好不容易才经营起来的关中根基被项庄给毁了。

陈平道:“楚军守备森严,偷袭只怕成算不大。,’

“不管那么多了。,’刘邦环顾诸将道’“谁敢领命?,’

夏侯婴正欲出列时’一员小将早已经从周勃身后抢出班来,昂然道:“末将愿往!,’

刘邦定睛看时’却是周勃独子周冠夫’当下便欣然点头道:“好,寡人给你三千精锐,今夜务必拿下虎牢关!,’说此一顿,刘邦又道,“如果寡人没有记错的话,你好像就快满十八岁了’待你破了虎牢关’寡人亲自给你行冠礼!,’

“大王您就瞧好吧。,’周冠夫昂然道,“末将必不辱命!,’

寅时三刻’正是天亮前最黑的时候。

荆迁、庞钰带着两百多老兵忙碌了大半夜,终于在营房、库房、仓麋、行辕等建筑物的屋檐下以及屋顶上都铺好了干柴、蒿草等易燃之物,为了确保火势迅速漫延’两人还把关上仅有的几十罐猛火油也都用上了。

这会’荆迁、庞钰还有三百多老兵正坐在关下休息。

关上’五十多老兵正在来回巡视’不过眼看着就要撤离虎牢关了’大伙的心思早已经不在这里了’所以一个个难免有些大意。

歇了片刻’荆迁又向庞钰道:“庞钰’你再歇会,我去关上转转。”

庞钰点了点头’又向荆迁道:“将军’差不多了,要不这便放火吧?,’

“不急。,’荆迁摆了摆手’说道,“等天亮后刘邦大军进了关,咱们再放火,嘿嘿’老冇子临走之前还要再灭他几千人。,’

说罢’荆迁即缓步上关去了。

庞钰皱了皱眉’很想劝荆迁几句。

正所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凡事不能太过,否则就会过犹不及’可庞钰转念一想’荆迁就是个大老粗,跟他说这些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也就没说了。

再说荆迁’大步走上关头时’只见守夜的五十多个老兵正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说笑聊天呢’荆迁皱了皱眉’正要讠斥几句时’前方漆黑的夜空中忽然传来了一丝异响,急抬起头看时’只见十几架活梯已经翻了上来’梯上霍然还爬满了人!

荆迁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遂即疾声高喊起来:“敌袭’敌袭!,’

话音未落’十几架活梯已经在连续不断的“嘭,’“嘭,’声中重重地靠上了关墙’攀爬在云梯前半部份的几十个汉军甲兵直接就跳落到了关墙上’领头的赫然是个面如傅粉、剑眉星目的白袍小将’手里操的却是一对六尺左右的铁戟。

这白袍小将自然就是大汉名将周勃的独子周冠夫了。

汉军几乎采用了楚军同样的战术’趁着夜色的掩护将云梯推到关下,直接夺城。

周冠夫身先士卒’带着二百余名锐士附着活梯直接就翻上了关墙’不等活梯完全钩住垛堞,周冠夫就纵身跳落在关墙上’然后一下就看到了正在长啸的荆迁’当下手中双戟互相撞击,霎时间发出了锵的一声炸响’然后甩开大步向荆迁逼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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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堵塞武关

荆迁猛然回首,只见一员汉军小将正向他大步逼近。

那汉军小将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长得也是白白nènnèn,可给人的感觉却是极度危险,尤其是他手中所持的那对双短戟,透体乌黑黝亮,多半是纯铁打造的,少说也有上百斤重,能使如此重兵器的人,又岂是易与之辈?

不过,荆迁又岂是吓大的?当下擎刀迎向了汉军小将。

“死!”荆迁暴喝一声,手中横刀斜着上liáo,直取汉军小将腹部。

这一刀如果切实了,立刻就能给汉军小将来个大破膛,不过很可惜,汉军小将只是横转左手戟随便一拨就挡开了荆迁的横刀,下一刻,汉军小将的右手戟已经挟带着尖厉的破空声向荆迁的颈项猛然横斩了过来。

荆迁的瞳孔再次急剧收缩。

刚才刀戟相交的瞬间,荆迁就已经发现,对面汉军小将的膂力远在自己之上,硬拼则自己绝对不是对手!可是现在,荆迁的横刀已经被dàng开,面前空门大开,再想收刀格挡汉军小将的右手戟绝对是来不及了!

后退只怕也是死路一条。

荆迁更明白,不出险招则今天只怕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当下荆迁恶向胆边长,起了以命博命之念,“吼!”荆迁陡然暴喝一声,身形不退反进猛然撞向汉军小将。

这一下显然有些出乎汉军小将的意料。

在汉军小将反应过来之前,两人的额头就已经狠狠相撞!

荆迁耳畔猛听得“瓮”的一声响,遂即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人的思维也在霎那间陷入了停滞,不过,对面的汉军小将也没好到哪里去,荆迁这一下撞得极狠,汉军小将的额头一下就被撞得开了瓢,霎那间便鲜血如注。

刹那的失神之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回过神来,又在本能的驱使下以手中横刀、双戟往前乱槊乱捅,只片刻功夫,汉军小将的大tuǐ、胳膊还有腰肋上被捅六刀,荆迁更惨,腹部被槊了十六戟,整个都被捅成了血筛子!

当庞钰闻讯抢上城头时,荆迁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不远处,那汉军小将却是发了狂,挥舞着双铁戟见人就杀,不管是楚军还中汉军,只要靠近他两步之内,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暴起伤人!还有,就这片刻功夫,抢上关头的汉军锐士就已经超过了两百人,守在关上的楚军已经只剩不到十人了。

“荆迁将军!荆迁将军?!”庞钰的眸子霎时就红了,拔刀就冲向了汉军小将。

两人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已经多次在战场上生死相托,上次奇袭虎牢关后,两人更是成了刎颈之交,而且那时代的古人最重情义,所以当庞钰看到荆迁倒在血泊中后,眼睛一下就红了,当即拔刀上前,要杀了那汉军小将替荆迁报仇。

荆迁身遭巨创却仍未咽气,听到庞钰吼声后竟然挣扎着奇迹般地翻过身来,然后伸手一把抓住庞钰的战袍,一边笑一边血流如注,一边说道:“庞钰,好,好兄弟,走,快走,快带着弟兄们走,别,别忘了放,放火……”

庞钰怒目圆睁,愤然道:“荆迁将军,放手!”

“庞钰!”荆迁奋起最后的力气,陡然大喝道,“记得给上将军捎句话,就说我荆迁能够战死沙场上,值了!下辈子,我荆迁还当他的亲,兵……”话没说完,最后一口气便从荆迁喉咙里轻轻逸出,就此气绝身亡。

“荆迁?老荆!”庞钰惨然拜倒。

不过很快,庞钰又猛然起身,霎那之间,庞钰整个人就完全恢复了冷静,遂即扬起横刀厉声大喝道:“走,我们走……”

一声令下,最后剩下的两百多楚军老兵便跟着庞钰蜂拥下了东关关墙,又顺着长街到了西关关楼下,庞钰和两百老兵再回头看时,只见抢关的汉军已经分成两拨,一拨顺着大街追杀了下来,一拨则在拆卸城门甬道内的城砖,准备接应大军进关。

庞钰森然一笑,返身从身后一名老兵手中夺过火把,然后狠狠扔向空中。

几乎是同时,几十个打着火把的老兵也纷纷将自己手中的火把奋力扔向了附近营房、作坊、货栈的屋顶,这些建筑物的屋顶上早已经铺满了蒿草,蒿草上甚至还浇上了猛火油,火把一经落下,立刻便腾地燃烧了起来。

不到片刻功夫,西关附近便腾起了冲天大火。

正顺着大街往前追杀的汉军见势不对,赶紧退了回去。

庞钰悠然抬头,最后看了眼东关关墙,然后回头喝道:“走!”

当刘邦在陈平、周勃、郦商、夏侯婴的簇拥下来到东关外时,整个虎牢关已经完全被大火笼罩了,隔着四丈高的关墙,都能看到吞吐的烈焰,黑压压的烟尘更是从关内扶摇直上,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足见火势有多大。

抢关的汉军已经全部退了回来,关内火势太大,没法再呆了。

浑身浴血的周冠夫则是被他的部曲从云梯上抬下来的,周勃见状顿时悲呼一声,扑到了周冠夫的担架边,然后拉着周冠夫的手,连连悲呼:“我儿?我儿!”

周冠夫虚弱地摆了摆手,还冲周勃挤出了一丝笑容,道:“父亲,孩儿没事。”

刘邦叹了口气,周冠夫虽然抢关得了手,可现在跟没得手似乎没什么差别了,不过许过的诺还是要兑现的,当下上前说道:“冠夫,勇冠万夫,今天又一举袭取虎牢关,寡人今赐你‘胜之’为表字,待回了关中,再补行冠礼!”

“谢大王。”周勃感jī涕零,赶紧拱手作揖。

有汉王亲口赐字,对于周氏家族来说,可是莫大的荣幸。

刘邦再挥了挥手,周冠夫便被抬了下去,周勃也跟了去。

又过了片刻功夫,陈平再次来到了刘邦跟前,作揖禀道:“大王,臣已经问过抢关的将士了,他们说抢上关时,关内就已经只剩几百叛军了,而且关内的房屋上也都已经铺满了蒿草干柴,并且还浇了猛火油,显然,叛军放火是早有预谋。”

夏侯婴道:“这下可棘手了,这火势太大,三两天怕是灭不了啦。”

陈平担心的却不是这个,他怀疑项庄很可能已经打破了函谷关,所以才会命令虎牢关的叛军撤离,叛军才会在撤离之前火烧虎牢!

刘邦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当下问道:“陈平,你说函谷关会不会已经失守了?”

陈平低着头,轻声道:“这个,臣不敢妄言。”

“你就直说吧。”刘邦皱眉不悦道,“寡人还不至于连这点小小的挫折都承受不起。”说实话,对于关中即将失陷的事实,刘邦的确是早有心理准备了,尽管函谷关有蛊逢镇守,而且也颇有五千兵马,可蛊逢面对的是项庄跟尉缭啊!

陈平叹了口气,如实说道:“大王,函谷关怕是已经失守了。”

尽管刘邦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从陈平嘴里得到证实后,却还是忍不住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身躯也是轻轻地晃了两下。

夏侯婴赶紧抢上前来,把刘邦给扶住了。

郦商也劝道:“不过大王也不必太担心,算算时间,大王的信使早该到咸阳了,而且既便信使中途出了纰漏,楚军攻打函谷关这么大的动静,萧丞相也必定会事先得知消息,这会只怕已经护送王后、太子以及各位公子、公主前往汉中了吧?”

陈平却不说话,他知道汉王担心的其实不是王后、太子以及各位公子、公主的生死,汉王从来就没有、也不会把家人的死活放在心上,汉王唯一担心的就是,项庄的楚军杀进关中之后,会毁掉他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关中根基!

不过现在担心也没用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项庄的楚军残部堵在关中吧。

既便不能把项庄的楚军残部围堵在关中,也要设法把他们逼入西戎或者北狄的势力范围中去,就让他们去跟羌人或者匈奴人火并吧,这样一来,关中即可遭楚军的杀戮,还能免受胡人的袭扰,也可谓是一箭双雕了。

陈平显然是猜中了刘邦的心思。

刘邦轻叹了口气,悠然说道:“也不知道吕泽大军现在到哪里了?还有灌婴的骑军,是不是也已经塞住飞狐陉了?”

丹水右岸,吕泽的四万大军正沿着山中小路向武关进发。

大秦帝国修建的东南驰道几乎贯通了关东六国,不过从关中通向关东的却只有经函谷关过三川郡,再出虎牢这一条,这个有军事上的考虑,因为从关中通往关东的驰道如果有两条甚至更多,就不利于关中的防御。

没有驰道,吕泽大军的行军就极为艰辛。

行军速度也远远无法跟顺着驰道行军的楚军相比。

所以,当楚军花了三天时间从洛阳赶到函谷关,再花三天时间攻陷函谷关,又花了三天时间从函谷关兵临咸阳城下时,吕泽大军才刚刚赶到武关!不过,不管怎么说,武关这条东南通道总是让吕泽大军给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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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攻陷咸阳(上)

当吕泽塞住武关时’项庄大军已经进驻咸阳以东五十里的丽邑,至于田横、萧开两路大军,更是已经兵临咸阳城下了。

经过两天的烧杀掠’楚军新兵的精神面貌已经完全发生了蜕变,至少看上去已经不像个农夫、樵夫或者猎户了,通过杀人、放火以及掳掠’新兵的兽xìng已经完全被jī发,每个新兵身上开始自然不自然地流lù出了一股凛人的杀气。

当然’现在再不能称呼他们为新兵了’他们已经是老兵了。

不过’从函谷关到咸阳’这一路上的城邑镇甸村落可就遭受了灭顶之灾,尤其是从函谷关溃败下来的溃兵’以及半路上被楚军击溃的萧何派去固防函谷关的三千军,更是遭到了楚军无休无止的追杀’几乎是一路逃跑’一路伏尸!

夜深人静’项庄大帐里却是灯火通明。

秦渔正在向项庄告状,说是有几个女兵遭到了“新兵”的sāo扰,虽然事后那几个新兵遭到了楚军老兵的一顿暴打,可那些新兵说的话还是刺冇jī到了秦渔这个小娘’说起来’秦渔也是武艺不俗,所以坚决要求率领女兵上战场,不再担当护兵的角sè。

项庄现在自然没时间理会这些,还是高初好说歹说把秦渔给哄了回去。

目送秦渔离开’武涉不无担心地道:“上将军,这些新兵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是不是应该整顿整顿军纪了?”

项庄忍不住侧头看了尉缭一眼,尉缭轻轻摇头。

军纪败坏是纵兵烧杀掳掠必然会导致的结果,这是绝对无法避免的,而且现在也绝对不是整肃军纪的时候,项庄现在唯一需要保证的就是’各军、各营、各部、各曲全都会严格地执行他的军令,只要能保证这点,就足够了。

当下项庄回头喝道:“晋襄,把地图拿上来”

守在帐外的晋襄应了一声,大步进帐把地图在项庄面前摊了开来。

自从公孙遂在函谷关阵亡之后,晋襄就顶了他的遗缺,变成了项庄的亲兵队长,同时兼任先登营右司马。

尉缭指着地图说道:“上将军你看,从丽邑往东南百余里便是峣关,从峣关再往东南两百里便是武关,不过,从丽邑到慨关这一段路都是崎岖的山路,很不好走,大秦也没有在这里修建过驰道’所以,鸦重车辆是无法通行的。”

项庄说道:“也就是说,云梯、井阑还有攻城车无法运到武关?”

“是的。”尉缭点头道,“这是条小路,人马通行都不易,遑论辎重?”

项庄沉吟道:“这样的话’必须现在就派一队精兵前去夺取武关了’否则,一旦刘邦老儿回过神来,抢先派兵塞住武关’咱们就麻烦了。”

尉缭深以为然道:“上将军英明’老朽完全赞成。”

武涉却道:“上将军’您是不是想得太远了,现在咸阳都还没下呢?”

项庄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人无远虑,则必有近忧,我们如果不事先留好退路,万一被刘邦老儿困在关中,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困在关中?”武涉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尉缭道:“上将军的担心绝非多余,关中通向外界的道路不外陈仓故道、褒斜道、子午谷、武关以及函谷关,其中褒斜道被刘邦焚毁之后便一直没有修复,子午谷山深林密,夏日蚊蝇叮咬’人马难行,陈仓故道又有陈仓关扼守道口,极难攻克!函谷关不久之后必为刘邦大军所阻’到那时候,就只剩下武关可出东南了!”

武涉指了指上郡,说道:“大不了走上郡’过韩地,再经井陛或者飞狐陛回赵地。

“先生想得过于简单了。”项庄摇了摇头,又道’“此去上郡、韩地,何止千里?刘邦老儿完全可以派一员大将领一支精兵抄近路北渡河水’抢先塞住壶关、井陛甚至飞狐陛’到了那时候,我军可就只能北上河套’去跟胡人为伍了。”

说罢’项庄又扭头望向帐外’厉声喝道:“高初!”

高初应声入内’拱手作揖昂然回应道:“末将在!”

项庄点了点头’说道:“率怒锋营一千精锐’星夜奔袭武关!拿下武关之后,就给本将军死死地钉在那里’不等大军赶到,不准后退半步!”

“诺!”高初轰然应诺’遂即领命去了。

咸阳’长乐宫前。

望着夜空下仍然显得富丽堂皇、气象万千的宫宇殿阁,萧何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花了偌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把泰王宫修葺一新,并在秦平宫的基础建成了长乐宫,不想’还没来得及迎来刘邦的入住,却首先迎来了楚军的兵锋。

尽管萧何还没有关于楚军的详尽的情报’但是从这两天溃逃回来的败兵嘴里,萧何还是基本判断出了楚军的实力’从函谷关寇关而入的楚军少说也有两万人’而且全都是嗜血善战的虎狼之师’面对这样一支大军’咸阳是绝对守不住了。

说到底,咸阳城内现在就只有两千守军啊,而且没有民壮可征。

萧何只是有些心痛’楚军自进关以来’一路烧杀掳掠’攻破咸阳之后又岂会收敛?到时候,好不容易才修好的长乐宫难免又要付之一炬!可惜了,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座宫殿就要毁于战火’不能不让人扼腕叹息呀。

倏忽之间,萧何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急回头看时,只见咸阳校尉商起已经在十几个小校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过来。

“丞相,赶紧走吧!”商起冲萧何揖了一揖,急声说道’“楚军前锋已经兵临城下了,据败兵禀报,项庄小儿的大军也已经进至丽邑了!末将担心,待会楚军就要对咸阳城四面合围了’到时候丞相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啦。”

“别催了。”萧何摆了摆手,幽声道’“便走,便走。”

商起皱了皱眉,吩咐身后两名小校道:“你们两个,保护丞相火速出城!”

“诺!”两名小校轰然应诺’当即上前两步,向萧何肃了道:“丞相’请!”

萧何又最后看了长乐宫一眼’这才带着满心的遗憾上了马车’遂即便在两名小校的护卫消失在了幽暗的长街上。

咸阳城东’楚军大营。

右将军田横将族侄田破败、门客子都召进大帐’正商量怎么夜袭咸阳。

田破败道:“叔父’小侄听说萧开的后军也在谋划攻城’咱们可不落在后面,破咸阳可是大功,无论如何不能让萧开抢了去。

田横道:“我这不正找你们商量呢吗?”

子都道:“将军,末将刚才出去巡视了一下,发现咸阳城高不过五丈许,而且东门外不远处就有一片树林’连夜伐木的话,天亮前应该能造好足够的长梯,而且咸阳城内的守军似乎也不多,破城还是很有希望的。”

田横当即向田破败道:“破败,伐木造梯就交给你了。”

“诺!”田破败轰然应诺道’“叔你放心,小侄绝不辱命!”说罢’田破败一甩长氅,遂即转身扬长而去。

田横搓了搓手’又向子都道:“子都将军,你这便去军中挑选五百锐士’再拿出全部酒肉供他们饱餐一顿,这次’本将军要亲自领兵攻城!”

田横是故齐王室后裔’在他出生后不久,齐国便被大秦所灭。

所以’田横是在大秦的yīn影下长大的’小时候与兄弟们玩泥巴,田横曾不止一次幻想着率领大军攻陷咸阳’灭亡大秦帝国,眼下大秦帝国虽然已经灭亡了’可咸阳却毕竟曾是大秦帝国的首都,田横要亲自领兵攻城,正是为了了却儿时的夙愿。

几乎是同时,萧开也在做着同样的准备。

萧开是土生土长的楚国人,更是先王的故旧部曲’在萧开眼里,田横就是个客卿,攻陷咸阳这么大的功劳又怎么能让个齐国人抢了去?

萧开参加过洛阳之战,所以打算从排水口偷袭。

但凡雄城大邑’都有给排水系统’除非像临淄那样’把出入水口设计得无懈可击’否则单凭一层或者多层铁栅栏,是根本没有多少防御能力的’咸阳虽然是大秦帝国的首都,可排水口也只是安装了几层铁姗栏而已。

萧开亲自挑选了一百名锐士’先饱餐一顿,然后由副将丁固率领,趁着夜sè的掩护悄然mō向了咸阳城东的护城河’咸阳城北依泾水,南临渭水’以两条大河为天然护城河’只在东西两侧挖掘壕沟引入倒灌,便灌成了护城河。

丁固率一百锐士刚走,萧开便尽起五千大军悄悄潜行到了咸阳左东门外。

咸阳有十座城门,东西各有三座城门’南北各有两座城门,除此之外’咸阳城中还有宫城,宫城墙高六丈’比外城还要高出一丈’不过,咸阳校尉商起并没有因为兵少就放弃外城垣,恰恰相反’商起决意死守外城垣’绝不让楚军踏入咸阳半步。!。

第134章 攻陷咸阳(下)

夜sè倥偬,残月如钩。

咸阳城头已经架起了一口口大铁釜。

大铁釜里,猛火油烧得正旺,通红的火光将城墙内外照得亮如白昼,楚军如果偷袭,不等靠近城墙就会被守军发觉.

杂乱的脚步声中,咸阳校尉商起带着十余亲兵缓步登上了右东门。

楚军已兵临城下,咸阳城内又只有两千兵卒,商起心里却是毫无惧sè,在他看来,咸阳城城高沟深,滚木、擂石等物资都很充足,尤其是猛火油,简直就是守卫城邑的利器,商起有理由相信,楚军会在咸阳城下栽个大跟斗。

商起甚至还在想,如果能够坚持到汉王回援,则凭此战功,他就足以封彻侯了!

封侯,这几乎是天底下每个男儿的终极梦想,商起也是热血男儿,又岂能免俗?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他娘的蔫头耷脑的!”商起一边走,一边给城头上守夜的哨卒以及巡逻的巡卒加油打气,“项羽已经死了,如今的楚军早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楚军了,再说既便是项羽大军兵临城下,那又怎样?”

“如今的咸阳也不是当年的咸阳子!”

“城墙高度加高了半丈,猛火油更是要多少有多少!”

“楚国蛮子要来,就让他们来好了,包管他们来多少死多少!”

“等这仗打完了,只要咸阳不失守,大王和丞相肯定会重重有赏,到时候你们这些免崽子就能回乡娶小娘了,哈哈!”

商起的演说还算提气,守在城头上的哨卒、巡卒闻言顿时神情一振,尤其是最后当商起提起小娘时,一个个更是很放肆地大笑了起来,男人就是这样,说起女人的时候总是特别来劲,可事实上,这些个兵犊子大多连小娘的手都还没mō过呢。

一个守在垛堞后的兵犊子笑得正欢呢,冷不防一枝狼牙箭突然从城外射了上来,一下就射穿了那兵犊子的脑袋,箭簇从后颈射入,又直透前额而出,锋利的三棱刃在残月的照耀下赫然还反射出了一丝冷森森的寒芒。

商起愣了愣,遂即拔剑怒吼起来:“敌袭,吹号示警!”

霎那间,城头上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几乎是汉军号角响起的同时,咸阳右东门外也骤然绽起了数以千计的火把,借着火把的红光,城上守军可以清楚地看到,黑压压的楚军正从前方旷野上潮水般涌了过来。

眼见楚军兵力如此之多,城头上的汉军霎时sāo动了起来。

商起连连挥舞着大剑,厉声大喝道:“不要慌,楚蛮子一下攻上不来!”

说罢,商起又回头吩咐亲兵队长道:“传我将令,中营即刻驰援右东门,其余各营,也即刻集结,各自扼守各门,不得有误!”为了守住咸阳,商起已经将两千兵卒编成了前后左右中五营,每营各四百人,四城各守一营,中营则居中策应。

“诺!”亲兵队长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右东门外,田横五千楚军正蜂拥而来。

看到城上汉军反应迅速,很快就有大量的兵卒涌上城头,田横就知道,守卫咸阳的必定是个沙场宿将,看来要想通过急袭一举拿下咸阳是没可能了,不过这也在田横的意料之中,如果咸阳这么容易攻破,那就不是咸阳了。

当下田横拔刀喝道:“前营前部,攻!”

前部司马轰然应诺,遂即点起本部五百兵卒抬着十几架长梯涌了上去。

田横原本是打算率五百锐士率先夺城的,不过既然汉军已经有了防备,他自然就不会再贸贸然地上去送死了,还是先让各营各部消耗消耗汉军再说,等城上的汉军杀得乏了,滚木擂石猛火油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再率五百锐士夺城不迟。

两军的弓箭手首先开始对射,不过关上汉军弓箭手不多,射下来的箭雨稀稀落落,根本不足以阻止楚军的冲进,关下楚军虽然拥有五百多名弓箭手,可对城上放箭需要抛射,而城墙的宽度有限,所以杀伤力也实在有限。

五百楚军抬着十几架长梯很快就越过了护城河。

当楚军纷纷竖起长梯准备夺城时,滚木擂石便从城头上如雨而下,顺梯而上的楚军顿时被砸得哭爹喊娘,纷纷从梯子上倒翻而下,不过仍有几十个悍卒迎着纷落如雨的滚木擂石攀上了城头,与城头上的汉军甲兵展开了殊死博杀。

田横顿时精神大振,第一bō攻击就抢上了咸阳城头,这个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仔细想想这个也在情理之中,函谷关恶战之后,军中老弱体差的士卒基本上已经全都死光了,现在剩下的可都是健儿了,而且在函谷关经历了炼狱般的三天煎熬之后,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恐惧的了。

不过,田横的兴奋并没能持续多久。

很快,大量汉军甲士就纷纷涌上了城头,好不容易才抢上城头的那几十个楚军悍卒很快就被汉军甲士顷淹没了,尤其是为首那个汉将,手使一柄双刃重剑,光他一个人就至少杀死了六七个楚军悍卒!

“可恶!”田横恨恨地道,“吹号,前营退回!”

霎那间,芥凉低沉的号角声便从楚军后阵冲霄而起。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拥挤在城墙下的楚军便如退潮的潮水纷纷退了回来,不过,出击时的五百人,退回来时已经只剩不到四百人了

咸阳左东门。

与排水口相通的一条沟渠内,丁固的一百锐死正静静地潜伏在浑浊的河水中。

早在半刻钟前,丁固就已经撬开了排水口的铁栅栏,遂即带着百人潜入了城丰。

不过,进了城之后丁固才发现,汉军的守备非常严,城门附近更是守满了人,如果发起强攻的话,成算实在不高,所以只能等。

田横大军正猛攻咸阳右东门,丁固这边也是清晰可闻。

当下有个小兵压低声音对丁固说道:“将军,田横的右军已经开始攻城了,要不咱们也动手吧?要不然,攻破咸阳的首功可就要被田横这个齐国人夺走了。”

“不急。”丁固摆了摆手,淡然道,“还早呢。”

大战才刚刚开始,田横要想攻破咸阳右东门,少说也得几个时辰!

而且,随着田横攻打右东门的力度越来越大,城内守军的注意力也必定会被逐渐吸引到右东门去,一旦战事吃紧,其余几个方向的守军也必定会逐次调往右东门,到了那时候,他们后军再趁机发难,则左东门必破!

说话间,一支巡逻队从不远处缓缓开了过来丁固压了压手,身后的锐士便纷纷贴着石壁潜入了浑浊的河水里。

一队十几名汉军打着火把,操着长戟,就从楚军头顶上缓缓走过,却浑然不知他们脚下的排水沟里竟然就潜伏着一百名楚军锐士

咸阳右东门。

田横大军的攻击力度正变得越来越强,关上守军已经渐渐吃不住劲了,甚至连猛火油也已经消耗了不少。

当楚军头一次被击退后,商起已经累得几乎虚脱了。

楚军的强悍超出了商起的预想,这些楚军几乎个个悍不畏死,简直就是一群野兽!

就刚才,超过一百名楚军锐士顺着长梯攀上了城头,商起不得不亲率亲兵队发起逆袭才终于把楚军驱下了城头,不过一场恶战下来,他的亲兵队百余人已经死伤大半,前来调来守卫右东门的八百多士兵,也已经伤亡过半了!

剩下的三百多人也是大多身上带伤,体力不支了。

商起叹了口气,这才意识到问题很严重,当下吩咐亲兵队长道:“传令,再从各营抽调四百人,前来增援右东门!”

“诺!”亲兵队长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右东门外,田横正在田破坏、子都的帮助下披甲。

各营各部猛攻了两个多时辰,城头上的汉军明显已经体力不支了,之前那一bō攻击,子都的右营甚至差点就夺城成功了!田横有理由相信,当他亲率五百锐士投入进攻时,关上的汉军必定会土崩瓦解,咸阳城破…,就在顷刻了!

金属磨擦的轻鸣声中,田横缓缓抽出了横刀。

五百名楚军锐士也纷纷拔剑出鞘,一双双凶狠的眸子已经死死地盯上了前方狼藉不堪的咸阳城墙,倏忽之间,田横回首灿然一笑,遂即擎起横刀冲了上去,下一刻,五百锐士便如野狼般嗷嗷怒吼起来,一个个扬起长剑冲向了咸阳城墙

咸阳左东门。

丁固无声无息地攀上了沟沿。

丁固身后,一百锐士也纷纷攀着沟沿爬了上来。

就在片刻之前,又有一百多名汉军被抽调走了,显然,田横在右东门的攻打很急,迫使咸阳守将不得不多次从各个方向抽调援兵,到现在,仍然守卫在左东门附近的汉军已经不足两百人了,虽然人数仍然要比丁固的人多,丁固却不想再等下去了。!。

第135章 立威

函谷关通往咸阳的驰道上’项庄大军正向前逶迤进发。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以及“渲泄,’’将士们个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此时的关中正是最为空虚的时候’关中各郡各县自保尚且不足,根本就不敢派兵来伏击或者攻击楚军,所以楚军的行军异常顺利。

距离咸阳还有十余里时’一骑快马忽然从前方疾驰而来。

不等那骑快马靠近’晋襄已经打马上前,厉声大喝道:“什么人?!,’

“小人有急事要面见上将军!,’那人冲晋襄抱拳作揖道’“请将军代为通禀。,’

当下项庄策马上前,沉声道:“你不是萧开将军的亲兵队长吗?有什么急事?,’

那骑正是萧开的亲兵队长,当下拱手作揖,喘息道:“上将军’打’打起来了。,’

项庄皱了皱眉’淡淡地道:“慢慢说’谁跟谁打起来了?,’

萧开的亲兵队长吸了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说道:“我军跟田横军打起来了。,’

尉缭、武涉闻言微微色变’萧开、田横昨夜还传回消息’两军正准备打咸阳,怎么两个时辰不到’就自相残杀起来了?

项庄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打起来?,’

萧开的亲兵队长便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说了。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昨夜攻城,田横选择了右东门’从正面强攻并且吸引了绝大部份守军的注意力,结果萧开却派了一百名深谙水性的锐士从排水道口潜入了咸阳城内,并趁虚打开了左东门,结果就抢在田横前面攻入了咸阳。

等田横大军死伤过半好不容易攻入咸阳时’萧开大军却已经杀入宫城了。

田横虽然心里不痛快却没说什么’可他手下那一百多门客出身的将校却不乐意了,尤其是萧开军守住了宫城不让田横军的将士进入其中’这让他们如何甘心?这可是宫城,里面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那不得堆积如山?又岂能让萧开军独吞?

这便有了言语上的争吵’然后是肢冇体冲突再后就变成了械斗!

到了最后萧开大军干脆关上了宫城城门,而田横残兵也摆开了架势要攻打宫城’萧开眼见情形不妙,便赶紧派他的亲兵队长来向项庄求救。

“行了,你下去吧。,’项庄挥了挥手’把萧开的亲兵队长打发走了。

项庄相信事情的原委应该跟萧开亲兵队长所说的差不多,既便这小子言语间对田横右军颇有些不满’可他所说的情形基本上应该是真的至于说是田横军先动的手’还是萧开军先动的手’这个还真不好说。

武涉说道:“上将军,这事非同小可’当慎重处理哪。,’

项庄却显得神情自若自古以来,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有派系就会有斗争这种事情不要太正常。

峻军,从野马原项庄临危受命以来就一直处在这样的斗争当中。

先是项伯挑战项庄权威’结果被项庄以雷霆手段给斩杀了,那一次的权力斗争也是最为凶险的,因为当时项庄并未取得桓楚、季布、萧公角、钟离昧、虞子期等人的支持’不过当项庄展示出他的杀伐决断之后,诸将还是选择了顺从。

再后’项庄指挥楚军残部连战连捷’逐渐树立了权威。

寿春一战’阵前斩杀大汉猛将樊啥,更是把项庄推上了神坛。

然后是项悍、项婴这两个宗族大将,都试图挑战项庄的权威’结果一死一走,到现在项婴也是生死不知。

打进三川郡后’楚军内部的派系就更复杂了。

桓楚、季布资格最老,战功也大’算是元老派。

高初、荆迁、萧开是项庄提拔起来的’算是少壮派。

庞钰、晋襄是故魏老世族,虽然目前还没有形成派系,但以两人的潜力,只要不阵亡将来肯定会自成派系。

然后就是田横这个齐人了。

这其中’桓楚、季布代表的是项羽旧部,别看西楚国早已经名存实亡’顶羽也已经在乌江边自刻了,可项羽的旧部却仍有不少,别的不说’单是薛郡、彰郡、会稽郡这三个郡’就仍有不少项羽的旧部在坚持战斗。

项庄如果想在江东站稳脚跟’如果想要获得这些项羽旧部的拥护和支持,善待虞姬很要紧,可也不能亏待冷落了槌楚、季布、钟离昧这些大将’因为在各郡各县坚持战斗的故楚旧将,有不少人就是这些大将的故交旧部。

高初、荆迁、萧开就不说了’那是项庄真正的嫡系。

对于自己的嫡系部队’项庄是绝对不会轻易打压的’打压自己的嫡系’那不是自废武功么?这种蠢事’项庄是断然不会干的。

庞钰、晋襄现在还未成派系’所以暂时不用想。

田横在楚军内部却是个另类’因为不管是项庄还是田横,大家心里都明白’田横实际上就是寄居在楚军阵营里的一过客’将来时移势易,田横必定会脱离楚军而自立’说白了’项庄跟田横’现在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所以’萧开跟田横之间的纠纷就很容易处理了。

项庄当然会毫不犹豫地偏袒萧开’因为项庄始终信奉一条真理,好兵是夸出来的,悍将是惯出来的,你若不善待自己的嫡系’将来到了用人的时候’谁替你卖命?关键时刻,站出来挺你的永远是你的嫡系,而不是田横这样拥有独立人格的枭雄!

当然’对于田横也不能打压得太狠’更不能像对待项伯、项悍那样直接杀掉,项庄真要是这么做’那可就是绝了天下英雄投效自己的路了’譬如说故楚大司马周殷,据说他是不得已才叛楚降汉的,如果项庄这次直接杀掉田横,那么周殷就会认为项庄跟项羽一样,都是残忍嗜杀之辈’这样,周殷就不可能再复归大楚了。

项庄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尉缭却反而认为是件好事。

当下尉缭策马上前向项庄道:“上将军,老朽以为这倒是个机会。,’

说此一顿’尉缭又道:“虎牢整军之后’我军兵力骤然增加了十倍,可战斗力却也下降了不少,尤其是上将军对于全军的掌控力下降了许多,新加入的许多将士只认各军主将’却不知道上将军才是全军之主,这种情形是相当危险的。

项庄深以为然’尉缭的意思就是借机树立项庄的绝对权威。

就像当初项庄通过杀项伯,在故楚旧部面前立威一样,这次也要通过惩诫田横’在万余楚军新兵面前树立绝对的权威,项庄有必要通过这件事情告诉这些新兵蛋子’他项庄才是大楚的上将军,而田横,不过是他麾下的一介部将而已!

咸阳’宫城。

混战已经被萧开和田横连手制止了,萧开的部曲已经退入宫城,而田横的部曲只是堵住了宫城正门,双方再没有爆发冲突。

不过’正门附近还是躺下了上百具尸体。

说起来这真的只是个意外,冲突刚刚发生时’萧开正在宫城深处搜寻刘邦家小’萧开满心想逮一个刘邦的妻妾或者子女’至于田横,则带着亲兵去城西查封仓原府库去了’冲突的始作俑者其实是田横的族侄田破败!

“你呀,你呀。,’田横手指着田破败’气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侄儿没错!,’田破败却是把头一昂,气呼呼地道,“为了攻破咸阳城’我军足足伤亡了两千多人’难道就不该进咸阳王宫抢些财宝?,’

说此一顿’田破败又道:“再说了,要不是我们右军吸引了咸阳守军绝大部份兵力’他萧开又怎么可能首先破城?哼,先破咸阳的大功被他抢了也就算了,连王宫里的金银财宝他也要独吞吗?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就是,就是!萧开军凭什么独吞宫城里的财宝?,’

“弟兄们流血流汗’便宜倒全让萧开军占了,哪有这种道理?,’

田破败身后,十几个小校纷纷出言附和,一个个全都是义愤填质的样子。

田横却是心头一阵阵发冷,田破败就是个愣头青,手底下的人也个个都是愣头青,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状况,萧开是什么人?他可是上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铁杆亲信哪’你跟上将军的铁杆亲信过不去,那不是找死么?

说到底,他们现在的身份不是什么齐军,而是楚军!

而楚军的上将军只有一个,他不是田横,而是项庄!

不过’田破败犯愣’他田横却不能犯傻’现在还是想想怎样才能保住田破败的性命才是正经’田破败是田横族兄、故齐大王田檐留下来的唯一的骨血,田横绝不希望这点血脉就此断绝!可田破败犯了这事,项庄能饶得了他吗?

田横本人也是个杀伐决断的枭雄’他太了解项庄的心性了。

楚军自从虎牢关扩军之后,一直就有些军令混乱,各个派系也是互不服气’这样的局面显然不会是项庄所愿意看到的,所以’项庄绝对会借这件事情大做文章,他绝对会借田破败的人头来立威呵”

第136章 尉缭的眼光

正担心间,项庄大军就进城了。

看到两军只是剑拔弩张,遥相对峙,项庄便舒了口气。

看来田横是个聪明人,萧开也没有胡来,只要这场冲突没有演变成大规模的混战,局势就仍在可控范围之内,甚至都不必杀人。

看到项庄、尉缭在数百亲兵的护卫下透迤而来,田横不敢怠慢,赶紧带着田破败、子都等部将上前迎接。

宫城里的萧开远远看见,也赶紧带着部将出城前来迎接。

项庄却理也不理,径直打马走到了宫城正门前,然后翻身下马,手指着地上横陈的上百具尸体,厉声大吼道:“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自家的弟兄,没有死在敌人的刀枪剑戟之下,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胺,这是怎么回事?”

萧开和身后的十几员部将便一个个都低下了脑袋真要说起来,这次冲突并非萧开军挑起的,可不管是萧开,还是萧开麾下的部将,都没一个人出来辩解,因为没这个必要,因为他们都清楚,不管在什么时候,上将军都绝不会让他们吃亏的,上将军的护短或者说睚眦必报那是出了名的。

“都不说,是吧?”项庄刀一样的目光从萧开、田横、田破败、子都等人脸上掠过,遂即又狞声喝道,“好,既然你们不肯说是谁挑的头,那本将军就自己问……。”

话音未落,田破败已经大步上将,拱手作揖道:“上将军,事情皆因末将而起,与末将叔父及右军将士无关,是打是杀末将都认了,还望上将军不要牵连到末将叔父以及右军两千多名将士,他们……,是无辜的!”

项庄不禁高看田破败两分敢作敢当,是条汉子。

“好,还算有胆当。”项庄点了点头,又道“那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破败道:“军令是末将下的,混战也是末将挑起的,是打是杀,上将军随便。”

说此,田破败把脖子一梗,又道:“末将只是不服气我右军将士苦战两个时辰,好不容易才攻破咸阳,可后军却趁虚破城夺走了首功,并且抢先攻占了王宫,末将以为,后军完全是捡了我右军的便宜,王宫里的宝贝应该两家平分!”

“闭嘴!”项庄勃然大怒一鞭就抽在了田破败脸上。

田破败顿时有些发懵,项庄闷哼一声,又厉声喝道:“我告诉你我们是楚军,是大楚国的士兵不是盗贼强人!只有那些盗贼强人,才会因为互相间不服,就拔刀相向,可作为一名士兵,任何时候都不能把兵器指向自己的弟兄。”

说罢,项庄又伸手一指咸阳王宫,厉声大吼道:“不就是个咸阳王宫,不就是一点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吗?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铠甲穿?战场上它们能救你们的命吗?敌人的箭射过来时,它们能替你们挡箭吗?”

“不能,不能!”项庄拍着自己的xiōng脯,继续咆哮,“战场上,跟你们生死相托,替你们挡箭做肉盾的,是他们!”项庄说着指了指躺在地下的上百具尸体,痛心疾首地道,“是这些死在你们刀剑之下的袍泽、兄弟,是他们!”

“今天,你们把刀剑刺向他们,明天,别人也能把刀剑刺向你们!你们好好想想,一个敢把刀剑刺向自己袍泽的人,有谁愿意跟他一起上战场?有谁愿意跟他生死相托?胺,有谁愿意?至少……,老冇子不愿意!”

田破败脸上终于lù出了羞愧之sè。

萧开和身后十几个部将脸上也同样lù出了羞愧之sè。

田横也是目lù沉思之sè,他料到项庄会借这件事立威,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立威法,但是田横必须得承认,这个立威法比他原来想的要高明得多,杀人很容易,可要想杀了人、立了威又让双方都服气,那就很不容易了。

不过,项庄看来是做到了,看来他能带着几千残兵从刘邦几十万大军的围追堵截中突出重围,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至少他收拾军心的手段,要比田横此前见过的任何人都高明,不管是韩信还是彭越,这方面似乎都不如项庄。

项庄又喝道:“手上沾了自己人鲜血的,都站出来!”

田破败低着头,第一个站了出来,随即几十个小校也跟着出列,萧开身后,也有十几个小校低着头走了出来,萧开想了想也站了出来,他手上虽然没沾自己人的鲜血,可作为后军大将,他对此事也同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给我滚回去,我知道这事跟你无关。”项庄却不由分说,把萧开推了回去.

项庄又大步走到那几十个楚军小校面前,杀气腾腾地道:“手上沾了自己人的血.按军规是要斩首示众的,不讨念你们是初次犯事,现在又是用人之际,所以给你们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不过,此前你们挣得的一切战功,全部清除,服不服?”

破败首先垂头丧气地答应,几十个小校也纷纷附和。

项庄又道:“还有,你们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每人鞭苔八十,服不服?!”

田破败正要应答时,项庄却瞠目喝道:“至于你,田破败,身为右军副将,却不知约束部下,反而挑头闹事,尤其可恶,着即鞭答两百!”

项庄说罢一挥手,早有数十亲兵虎狼般扑来把田破败和几十个小校押了下去,遂即咸阳王宫前便响起了“噗”“噗”“噗”的长鞭击肉声,田破败和几十个小校被抽得皮开肉绽,却一个个全都咬紧了牙前,没一个人shēn冇吟出声。

项庄又回头望着咸阳王宫,正想说放火烧掉时,尉缭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当下项庄跟着尉缭来到了僻静无人处,低声道:“军师,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尉缭低声道:“上将军,老朽左思右想,总觉得咸阳城还有萧何兴建的这座王宫,留下要比烧了更好!”

“嗯,留下要比烧了更好?”项庄皱眉道,“军师,你该不会是心软了吧?”

楚军的关中战略,早在大别山时就已经拟定好了,用两个字槌括,就是破坏!

除了乔妆汉军对关中进行烧杀掳掠,在摧毁关中人口根基的同时,也尽可能地摧毁刘邦的仁义名声,项庄倒也没想过要彻底摧毁关中根基,那基本上不可能,项庄的底线是确保刘邦在三到五年内无法对关东进行大规模的用兵。

这样一来,项庄就有三到五年时间对关东各路诸侯施展手段。

既便不能挑起韩信、彭越、英布、张耳、藏荼等各路诸侯跟刘邦之间的混战,也至少要破坏他们之间的同盟关系。

这个目标实现起来应该不难,因为不管是什么同盟,存在的基础就是得有一个共同的强大的敌人,现在楚国已名存实亡,刘邦跟各路诸侯的同盟其实已经丧失存在基础,项庄只需稍加运作,这个同盟就绝对会冰消瓦解。

因此,对于关中根基的破坏,项庄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尉缭摆了摆手,说道:“上将军,老朽并没有心软,老朽还是那句话,要想破掉刘邦席卷宗天下的大势,一是逼刘邦回师关中,给各路诸侯拥兵自立创造机会,再就是破坏掉刘邦的关中根基,使其短时间内无法出动大军讨冇伐关东,不过……”

说此一顿,尉缭又道:“今日见到了被萧何修缮一新的咸阳城,以及这座奢华尤要超过秦王宫的王宫,老朽却又有了新的想法,上将军,刘邦今年可是已经五十五了,再过五年便是耳顺之年了,届时又还能剩下多少雄心壮志呢?”

“军师,您是说。”项庄闻言顿时怦然心动。

尉缭的意思很明显了,关中必须得破坏,而且是狠狠地破坏。

可是咸阳城和眼前的汉王宫却可以留下,这样一来,刘邦一方面可以享受咸阳城内纸醉金mí的奢华生活,一方面却要面临征不到兵、筹不到粮的窘迫局面,再加上年岁渐长,则不出几年,刘邦就再没有逐鹿中原的雄心壮志了。

说到底,刘邦已经五十五了,可他项庄却只有二十五岁!

年龄就是他项庄最大的优势,他就是耗也能把刘邦给耗死!

尉缭这老家伙的眼光就是毒,一眼就看到了问题的关键哪!

见项庄已然心动,尉缭笑道:“上将军,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就按军师的意思办!”项庄重重击节,又回头喝道,“晋襄何在?”

晋襄急踏前两步,两手抱拳轰然应诺道:“末将在!”

项庄道:“率亲军即刻守住王宫及咸阳城,自即日起,各军将士皆不得无故进城,更不准擅动咸阳城内一草一木,违令者……杀无赦!”

“诺!”晋襄轰然应诺,遂即带着先登营接管王宫去了。

至于萧开、田横,则带着各自部曲出了咸阳,到城外扎营去了。

对于项庄的军令,萧开是绝没二话,田横也是无话可说,而且他也相信,项庄是绝不会亏待右军两千多将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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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三大急务

是夜,项庄并没有入住长乐宫,只是占据了萧何的丞相府。

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流传千古,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深知一句名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就难了,现在楚军朝不保剑,楚国的复兴也是遥遥无期,又岂是贪图享乐的时候?说实话,项庄现在甚至连女sè都不怎么感兴趣。

丞相府大厅,项庄、尉缭、武涉席地而坐。

咸阳已经被楚军攻陷了,整个关中也已经向楚军敞开了怀抱,任君予取予求,现在是该听听尉缭这老家伙的后续计划了。

尉缭甩了甩衣袖,说道:“上将军,现在我军有三大急务!”

说罢,尉缭又伸出一枚手指,道:“其一,现在已是六月上旬,关中夏粮将熟,这批夏粮必须抢收,绝不能给刘邦留下,如此关中无粮,刘邦就得从巴、蜀调粮反哺关中,再加上太仓之粟尽归我有,则汉军无粮,至少两年内无法进行大规模的征战。”

项庄重重点头,这是必须的,今年的夏粮一粒都不能留给刘邦老儿。

当下武涉说道:“这个好办,派萧开、田横两军乔妆汉军前去强征便是!”

尉缭点点头,又道:“第二件急务,就是派兵乔妆汉军洗劫关中各县,然后再派一支军队换回楚军衣甲,从后追剿,以恢复楚军在关中的名声”

这个主要是做给关中百姓看的,至于关中豪族,怕是瞒不过的。

不过,既便是这样,这事也还是要做的,不管有用没用,只要能给刘邦找点麻烦,只要能够拖住刘邦的后tuǐ楚军就必须全力以赴!

武涉又道:“这事也可以让萧开、田横军一并去做。”

尉缭顿了顿,神情忽然转为严肃,又道:“第三件急务,也是要紧的那就是祭拜始皇陵笼络关中各路豪强世族。”

对于关中格局,尉缭可谓知之甚深,秦国未曾统一天下之前,关中世族以秦国老世族居多,可在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又有数量众多的关东豪族先后迁进了关中从此之后,关中豪族的势力格局就变得极为复杂了。

秦亡后,一部份显贵豪族跟着消亡了。

一部份豪族如同马氏等则投入了刘邦麾下。

不过还有一部份豪族则仍然在野,处于观望之中,他们不愿意贸然投入刘邦麾下的原因就是刘邦全盘否定了秦始皇以及秦法,因为这些豪族已经习惯了秦帝国的法度,可谓秦法的忠实拥趸又岂会轻易改弦易辙?

如果项庄真能祭拜始皇陵,则无疑是个强烈的信号!

武涉听了却是勃然sè变,要不是尉缭是楚军军师他只怕立时就要怒目相向了!

对于古人来说,陵墓可不能随便乱拜的无其项庄现在是大楚上将军,将来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楚王,又岂能去祭拜始皇陵?因为在武涉看来,秦楚乃是世仇,楚将项燕便是死于秦将王剪之手,项庄身为项燕的孙子,若去祭拜始皇陵,岂不是认贼作父?

尉缭这话如果是对着项羽而说,只怕现在已经被项羽扔进油锅里烹了。

不过项庄听了后却是神情自若,他原本就极为推崇始皇,所以对于他来说,祭拜始皇陵毫无心理负担。

而且项庄也清楚,祭拜始皇陵意义重大!

中原华夏人自古崇拜祖宗,所以宗庙陵寝具有特殊的意义,一般情况下,后代皇朝的皇帝是很少祭拜被他们所取代的前朝皇帝的陵寝的,在华夏两千多年封建史上,这种事情仿佛只发生过一次,就是满清康熙皇帝祭拜朱元璋的明孝陵。

康熙祭拜明孝陵时,满清夺取汉家天下时日还不长,天下尚未归心,尤其是汉家读书人还没有承认满清皇朝的正统合法xìng,所以,康熙才不得不做出这种姿态,表明满族不会断绝汉家衣冠,并以此来笼络汉家读书人的心。

此后,满清皇朝延续了整整两百多年,远远超过同为异族入主中原的méng元。

这虽然不全是康熙祭拜明孝陵的功劳,但绝对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

所以,如果项庄祭拜始皇陵,则无疑是在昭告天下,他项庄对秦始皇极为推崇,而由他主导的大楚,也将全盘接收大秦的衣冠法度,这对于那些避世隐居的关中豪族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振奋,完全可以预见,消息传开之后,各路豪族必定纷纷来投!

“不行!”不等项庄表态,武涉就断然反对道,“在下坚决反对,上将军绝对不能祭拜始皇陵,绝对不行!”

项庄愕然,武涉的jī烈态度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尉缭默然,他当然知道此举会导致上将军麾下的楚国旧部的jī烈反对,但是。尉缭更知道这是逆转楚汉大势的关键一环,毫不客气地讲,如果项庄不能借重故秦遗族的势力,仅凭故楚的残余势力,只怕还是争不过刘邦。

见项庄不说话,武涉急了,道:“上将军,秦楚是世仇啊!”

说此一顿,武涉又涕泪齐下道:“你身为大楚国的上将军,又岂能祭拜秦王政这个暴君呢?此举是要断绝自家宗庙,是认贼作父哪!”

项庄当下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望着尉缭。

老实说,祭拜始皇陵这事项庄是千肯万愿,但如何说服武涉等故楚旧部就难了,尤其是柜楚、季布等故楚旧将,万一要是处理得不好,闹出哗变来,那就会对楚军的军心、士气造成严重的打击,还会让刘邦老儿看笑话。

所以这事不能用强,能不能成就看尉缭的辩才了。

尉缭完全理解项庄的为难,当下抖擞精神对武涉说道:“武涉先生,老朽有几个问题想向你讨教,不知道可不可以?”

武涉语气不善地道:“愿闻军师高见。”

对于尉缭,武涉还是tǐng尊敬的,不过今天尉缭所说的祭拜始皇陵一事,却让武涉心里非常不爽,在他看来,尉缭这不是瞎胡闹么?秦王政是什么人?那可是一手灭亡了大楚国的绝代暴君,让上将军去祭拜这个暴君,让他们这些楚国遗族情何以堪啊?

尉缭并没有在意武涉的不客气,笑道:“秦楚两国是有仇,却是国仇对吧?”

武涉默然,对于这一点他也是不否认的,秦楚之间的确是国仇,而不是sī仇。

尉缭又道:“既然是国仇,则现在秦帝国已经灭亡,那么秦楚两家之间的仇恨也就没有存在的基础了,老朽实在不明白,先生为何要对一个已经灭亡的帝国如此耿耿于怀?难道上将军祭拜皇陵,会让始皇帝复生,会让秦帝国复辟?”

“自然不会。”武涉皱了皱眉,又道。“但要是换成是军师您,会去祭拜杀死你父亲的仇人的陵墓吗?”说此一顿,武涉又道,“军师若真的祭拜了杀父仇人的陵墓,不知道您的九泉之下的先父又该做何感想?”

尉缭道:“先生又在混淆概念了,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么,秦楚是国仇,不是sī恨,所以先生这个比喻是不恰当的。,、

武涉道:“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君父,君父,有君有才父,所以,国就是家,君即为父,秦国灭亡了楚国,就是毁灭了所有楚国人的家园,就是杀死了所有楚人的君父,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又岂能一句话就轻轻带过?”

尉缭哑然,论谋略武涉远不如他,可论辩才,他却比武涉差远了。

见尉缭两句话就被武涉辩倒,项庄不禁蹙紧了眉头,始皇陵他是必然要祭拜的,这不仅仅只是为了笼络故秦遗族,更是为了将来大力推行耕战体系埋下伏笔,武涉想不通,还没什么大碍,可桓楚、季布如果闹起事来,那可大事不妙。

当平项庄回头喝道:“晋襄。”

晋襄大步入内,拱手作揖道:“上将军有何吩咐?”

项庄道:“即刻谴飞骑前往函谷关,命桓楚、季布即刻前来咸阳,麾下大军暂由陷阵营左司马庞钰代为统带。”就在今天清早,桓楚、季布的六千多残兵以及庞钰的两百多老兵就已经退到了函谷关,荆迁的死讯也已经传回,让项庄好生扼腕。

“诺!”晋襄轰然应诺,正yù转身离去时,项庄又道,“等一下。”

晋襄愕然回头,项庄又道:“再派人通知萧开、田横两位将军,命他们即刻进城。”

晋襄再次应诺,领命去了。

虎牢关大火烧了两昼夜,终于在一场暴雨过后熄灭了。

刘邦大军遂即开进了三川郡,不过呈现在刘邦面前的已经是个破败的三”郡了,大量的城邑镇甸被毁,无数民房被梦毁,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到处都是逃难的饥民,让刘邦大huò不解的是,这些饥民见到汉军之后,竟然是满脸的仇恨之sè。

洛阳城也已经化成了废墟,吕泽囤积在仓麋里的粟米,武库里的军械,不是被楚军抢走了就是在大火被焚毁了,这下,甚至连十几万大军的给养都成了难题,说不得,也只能从三川郡周边各县强行征粮了。!。

第138章 祭拜始皇陵

武涉的jī烈反对最终还是没能阻止项庄。

当天下午,项庄便分别召见了萧开、田横这两位统兵大将。

听说项庄要祭拜始皇陵,萧开先是惊讶,遂即便恢复了平静,在萧开、高初等少壮派将领的心目当中,项庄就是天,就是楚军的神,就跟项羽在桓楚、季布等人心目中的地位差不多,所以,只要是项庄的决定,他们就会无条件地拥护。

田横的第一反应则是震惊,他还真没想到项庄会祭拜始皇陵。

事实上,由于大秦帝国统治关东的时间并不长,因此秦帝国和秦始皇在关东遗族以及百姓心目当中的形象是非常负面的,在田横看来,项庄此举未必能博得故秦遗族的好感,却很有可能招致关东六国遗族的反感!

虽然心中震惊,田横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事实上,田横并不了解填庄此举的真正意图。

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比谁都清楚秦国法度的优越xìng,以及耕战体系的巨大能量!

秦固以一隅之地,能兵吞六国,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完备的法治体系,以及能够将国家机器的效能发挥到极致的耕战体系!

楚国一旦复兴,则项庄是必定会大力推行秦国法度以及耕战体系的,所以,趁这个时候祭拜始皇陵,大量吸收故秦遗族加入楚军就显得极为必要了。

因为,只有故秦遗族才是拥护秦国法度以及耕战体系的中坚力量!

关东遗族却大多反对秦国法度,对于秦国的耕战体系更是深恶痛绝!

换句话说,如果项庄不趁这个时候从关中搜罗一大批崇尚耕战体系的人才,则将来他就是想推行耕战体系,也将无从下手因为他手底下没有熟悉秦国法国的人才啊,单单一个尉缭可不行,而且老家伙年岁也不小了,随时都可能驾鹤西游。

另外,楚国复国之后如果故秦遗族能够占据一半的高位,则将来推行秦国法度以及耕战体系时,项庄就基本上不会面临什么压力了,到时候由得故秦遗族跟关东遗族斗,他只要高高在上,当个地位超然的裁判员就行了。

所以,从这个方面考量,祭拜始皇陵绝对是利大于弊!

第二天,项庄、尉缭便点起五百精兵逡迤来到了哪山脚下,始皇陵就建在哪山脚下皇陵原有内外两重城垣,不过项羽进关时,把内外两重城垣以及建在皇陵地宫之上的寝殿全都给拆了,刘邦还定三秦后也没派人修缮,现在已是一派破落气象。

晋襄带人从蒿草中辟出了一条通道直达破败不堪的祭祀大殿。

遂即晋襄又带人供上准备好的三牲,项庄又首先用香汤沐浴,再用香烟熏体,然后披上华服、戴上峨冠,在尉缭的主持下,一切按照秦国礼仪隆而重之地祭拜了始皇陵,等到仪式结式,天sè已然微黑,这场祭礼竟然huā了好几个时辰!

如此浩大的声势,再加上楚军并没有戒严自然很快就传开了。

当天晚上,数以百计的快马、毛驴、牛车就纷纷从咸阳、高陵、芷阳、丽邑驰向了京畿各县以及陇西、北地、上郡、汉中各郡,随着这些快马、毛驴、牛车的四散而去,大楚上将军项庄隆重祭拜始皇陵的消息也迅速在关中传扬开来。

………………

郑县南二十里有坞堡,百里氏在此聚族而居。

这支百里氏乃是秦穆公时贤臣百里奚的嫡系后裔,传至这一代时有兄妹三人,长兄百里贤,饱读诗书、xiōng有韬略,二弟百里茂,能骑善射、武艺高强小妹百里伊水,长得芙蓉雪面,人比huājiāo,同样弓马娴熟而且生xìng洒脱不让须眉。

又有一支由姓避居坞堡,据说还是楚国名将养由基后裔。

由氏家族人丁极为单薄,父祖早殁,只剩一丁名渊,年方二十,与老母相依为命。

这由渊身高臂长膂力过人,尤其善射,百步之内射风中柳叶,竟然能够十发九中虽不比先祖养由基十发十中,却也称得上是神射了。

这天早上百里茂再次找上门来,要与由渊比试箭术。

到了校场,在百步开外竖起箭靶,由渊连发十箭,箭箭命中红心,顿时惹来校场四周一群半大孩子的哄然彩声,百里茂接着连发十箭,却只命中了六箭,有四箭偏离了靶心,四周的半大孩子便开始起哄,嘲笑百里茂技不如人。

百里茂脸上挂不住,挑衅道:“子川,不如较量马上功夫如何?”

由渊也是少年心xìng,昂然道:“行啊,那就较量马上功夫吧,还怕你不成?”

当下两人各自披挂,又有半大孩童牵来了坐骑,两人翻身上马,各使一枝丈八大戟,开始走马灯似地厮杀起来,斗了五十多个回合兀自不分胜负,百里茂便渐渐有些不耐烦了,由渊也是斗得xìng起,下手再不留丝毫余地,竟然开始死斗了。

两人越斗越狠,眼看就要出现死伤时,两枝利箭从斜刺里*然射来。

由渊和百里茂同时吃了一惊,急闪身躲过,再扭头看时,只见一骑如飞而来,马上骑士白衣胜雪,却是个小娘,小娘长着一双大眼睛,未语先含笑,显得格外妩媚枧丽,这会小娘堪堪收弓,显然刚才这两枝箭是她射的。

“小妹你疯了?”百里茂没好气道“敢暗算你二哥?”

“我看你们才疯了呢,好端端的在这火并个啥?”飞驰而来的小娘正是百里伊水,妩媚的大眼睛狠狠地剜了百里茂一眼,又道“大哥叫你回去呢。”说罢,百里伊水苒美目又转向了由渊,说道“子川,大哥让你也一块去。”

百里茂嘟嚷了一声,勒转马头扬长而去。

由渊却向百里伊水揖了一揖,这才策马跟了上去。

目送百里茂、由渊的身影远去,百里伊水轻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心忖二哥还有子川什么时候才能变得稳重些?

………………

坞堡中心最大的院落就是百里大院。

当百里茂、由渊神情俨然、蹑手蹑脚地走进大厅时,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白衣秀士手摇羽扇,正望着屏风上的鼻中地图发呆。

这白衣秀士自然便是百里氏的长兄百里贤了。

听到脚步声,百里贤转身回头,说道:“二弟,子川,你们来了?”

百里茂和由渊赶紧向百里贤拱手作揖,白衣秀士肃了肃手,示意两人入席,又低着头沉吟了片刻,然后对百里茂说道:“二弟,去年你就已经行过冠礼了,也算得上是百里氏宗族的一员了,如今有件大事关系到百里氏的前途,你也说说看法吧。”

百里茂忙道:“不管什么事,只要大哥赞成,小弟就一定赞成。

“嗳,这事不一样。”百里贤摆了摆手“这次你必须得表个态。”

百里茂挠了挠头,呐呐地道:“那个,那大哥你说吧,小弟听着呢。”

百里贤点了点头,说道:“刚刚左伯从丽邑传回消息,说是楚国上将军项庄的大军已经占据了咸阳,并且就在昨天,项庄还隆重祭拜了始皇陵。”说此一顿。百里贤忽然问道“二弟,还有子川,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百里茂、由渊闻言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厅外俏影一闪,百里伊水俏生生地走了进来,脆声道:“大哥,这个项庄怕是在向我们这些故秦遗族示好,希望我们能够帮助他在关中站稳脚跟呢。”

百里贤点头道:“项庄在向我们示好不假,可既便有了我们这些故秦遗族襄助,楚军也未必能够在关中站住脚,楚军乔妆汉军洗劫关中,故意败坏汉军名声以及刘邦形象,这不过是微末之技,对刘邦的根基根本构不成真正的威胁。”

百里伊水道:“那么,怎样才能对刘邦的根基构成威胁呢?”

百里娑说道:“击灭刘邦的二十万大军,或者杀光关中上百万百姓!”

“那晚从郑县经过的楚军最多不过两万人,要想击灭刘邦的二十万大军绝无可能。”百里伊水说此一顿,美丽的俏脸霎时变得煞白,颤声道,1“大哥,这个项庄是不是比起项羽还要残忍?他不会真的下令杀光关中百姓吧?”

百里贤摇头道:“真要是这样,项庄也就不会去祭拜始皇陵了。”

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项庄不顾秦楚世仇,公然祭拜始皇陵,说明他对我大秦的看法跟项羽这个暴徒截然不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项庄对我大秦的法度还有耕战体系应该是极为推崇的,所以,他迫切地希望得到我们这些故秦遗族的支持!”

公里茂道:“大哥,你就给个痛快话吧,咱们该不该支持这个项庄?”

“二弟就是心急。”百里贤摇了摇手中羽扇,笑道“这不正和你们商量呢么?”

“这还有啥好商量的?、。百里茂一摊双手,大声道“父亲和娘亲死得早,我和小妹都是大哥拉扯大的,孟子曰长兄若父,只要大哥你发了话,我和小妹又岂有不遵的道理?”说罢,百里茂又向百里伊水道“小妹你说是吧?”

百里伊水给了百里茂一记白眼,却没有回答他。

百里贤微微一笑,说道:“二弟,难得你也能记得孟子的话,也罢,为了百里氏的长远计,小兄这次就擅做主张了,咱们去投奔项庄和楚军,下午就走!”说罢,百里贤又对由渊道“子川,如果你想跟我们一起走的话,去把你娘接来。”

由渊闻言赶紧起身,说道:“我这便去把我娘接过来。”!。

第139章 故秦遗族

当项庄在骊山脚下祭拜始皇陵时,高初的怒锋营已经昼夜兼程进至商邑附近,距离武关也已经不足一百里了,这一路上的山路虽然崎岖难行,却也还算顺利,除了在废弃的峣关遇到了几百汉军的阻挡,别的地方基本上没有耽搁一丁点的时间。

空山寂寂,怒锋营一千多老兵正在崎岖的山路上埋头行军。

望着山路两侧幽深的山谷以及茂密的原始森林,高初心里的不安越发的紧了。

事实上,自从带着怒锋营过了峣关之后,高初心里就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不安,而且越往前走,离武关越近,高初心里的这种不安的感觉便越发的强烈,仿佛前方正有一个巨大的陷阱正等着他的怒锋营往里面钻。

不过,项庄交给高初和怒锋营的任务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取武关,然后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直到项庄大军赶到为止!所以,既便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高初也仍然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还不停地催促怒锋营加快行军速度。

行进间,一个老兵边啃干粮边抱怨道:“他娘的,这条路可真够偏僻的,走这么远了竟然连个鬼影子都没撞上。”

老兵说者无心,高初听了却是心头狂震。

高初终于知道,为什么过了峣关之后他心里就会隐隐约约地有了不好的感觉,因为自从过了峣关之后,怒锋营就再没有遇上过一个行人了!这种情况绝不正常,虽说从武关进入关中的道路不好,可也不致于一个贩夫走卒都没有吧?

武关那边的通道显然被人堵了,而且很可能就是汉军!

高初再不犹豫,当即下令道:“传令,全军停止前进!”

高初一声令下,正匆匆向前急进的怒锋营将士便纷纷停了下来,遂即又在各级小校的喝斥下迅速进入路边山谷隐蔽休整。

高初却不能休息,亲率十余锐士直奔武关而来。

事实上,高初的军令下达得非常及时,因为再往前不到三十里,吕台正带着两万大军往峣关方向急进呢,当然,说是急进,汉军的行军速度其实也就一天七八十里,跟怒锋营一天两百多里的恐怖速度是绝对没法比的。

这个不仅仅只是兵员素质的缘故,关键是怒锋营轻装急进,每个士兵只携带干粮,而汉军却背着大量的辎重,根本就走不快。

当然,吕台也不是真的要去峣关。

吕台认为,武关虽然不如函谷关雄伟高耸,可关城前后的地势也没有函谷关、虎牢关那般开阔,函谷关、虎牢关由于地势开阔,紧扼驰道,敌军攻城时可以投入上万大军,可武关前后的地势却很狭窄,敌军每次攻城最多投入千人。

所以,四万大军守在关上显得有些浪费,有两万大军驻守就绰绰有余了。

虽然刘邦交给吕泽的任务只是塞住武关,可吕台显然不会因此而满足,如果有机会将项庄的楚军主力一举击灭在武关之下,吕台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在征得吕泽同意之后,吕台便带着两万大军北出武关,准备寻找一处幽谷隐蔽起来。

吕台用兵也算狠辣,他是准备等楚军赶到武关之后,再突然从楚军屁股后面杀出,把项庄的楚军主力活活困死在武关之下!这样一来,击灭项庄以及楚军余孽的大功就落到他吕台身上了,凭此战功,他吕台不靠父亲余荫就能封侯了。

一想到吕氏有可能一门俩侯爷,吕台的心便不由得热切了起来。

这个倒也在情理之中,试问天下男儿,又有哪个不想封侯的呢?吕台甚至还想裂土封王来着,只是这个有些遥远。

再说高初,带着十余锐士正向前匆匆急进。

倏忽之间,一声隐隐约约的马嘶声传入了高初耳畔,当下高初霍然举手,沉声道:“停下,全都停下!”

十余锐士便纷纷停了下来。

高初看了看附近地形,遂即带着十余锐士爬上了右侧的一座孤峰。

当高初和十余锐士上到孤峰之上,再居高临下往南边看下去时,一个个便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孤峰南边的河谷地里,长长一溜汉军正在向前行进呢,汉军排成了四路纵队向前开进,前锋已经进至孤峰脚下,后队却远在好几里外,少说也有好几千人!

“将军,这里怎么会有汉军?”一个锐士凛然道“而且还有这么多人?!”

“是啊,刘邦老儿的大军原来不是在齐地么?现在最多也就赶到洛阳吧,怎么突然就出现在武关了?”另一个锐士也道“这下麻烦大了,这里看到的汉军就有好几千人,后面山岙岙里没走出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咱们只有一千人,这仗怎么打呀?”

“只怕这里的也只是一部份汉军!”高初凛然道“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武关应该还有一支汉军才对!这武关,单凭咱们怒锋营一千精兵,是绝对拿不下来了!”说此一顿,高初又低声喝道“走,我们回去!”

咸阳,丞相府邸。

两名壮汉在晋襄的引领下昂然走进了大厅,项庄、尉缭赶紧起身相迎。

项庄定晴看时,只见左侧大汉身高九尺有余,浓眉大眼,腰围虎皮裙,肩挎铁胎弓,两只胳膊却luǒlù在外,大臂小臂上全是块块凸起的肌肉,脖子粗得放手给别人掐都掐不断,甚至连头上的发丝也是根根竖起,骠悍气息尽显无遗!

大汉右侧却是个儒雅青年,身高八尺,年约二十来岁。

“在下西乞烈,参见上将军!”骠悍壮汉率先抱拳作揖。

“在下子车师,参见上将军。”儒雅青年也跟着拱手作揖。

“西乞义士,子车义士,两位请入席。”项庄作揖回礼,又肃手请两人入席。

自从项庄祭拜始皇陵的消息传开之后,第二天开始便陆续有故秦遗族前来投奔。

毫无疑问,项庄此举已经博得了故秦遗族的好感,因为自从秦亡之后,各路诸侯纷纷进关,却没一个是对大秦帝国和始皇帝是持肯定态度的,项庄不仅是第一个肯定秦帝国和秦始皇的人,更是第一个祭拜始皇陵的诸侯王!

当然,项庄现在还不是诸侯王,但这只是时间问题。

假如大楚真有复兴之时,楚王只能是也必须是项庄。

前文说过,世家豪族都有很强的政治投机xìng,既便是像陈胜这样的泥tuǐ子造反,也会有大量的世家豪族追随,所以,当项庄向关中的故秦遗族释放出善意,表示他将会全盘继承大秦遗风的时候,这些豪族世家便再也无法淡定了。

短短两天,前来投奔的豪族就已经不下二十家了!

当然,真正出sè的人才还是不多,但至少要比没有强。

项庄与西乞烈、子车师略做交谈,便已经知道,西乞烈是秦国老世族西乞氏后裔,子车师更是名门之后,乃是自请人殉、追随秦穆公于九泉之下的先秦名臣子车奄息之后,闻听是子车氏后裔,项庄、尉缭顿时肃然起敬。

说话间,晋襄又进来禀报道:“上将军,有郑县百里氏求见。”

“百里氏?”不等项庄回话,西乞烈便微微sè变道“难道是百里贤、百里茂、百里伊水三兄妹?”说此一顿,西乞烈又问晋襄道“小兄弟,他们中间有没有一个白衣秀士、一个年轻壮汉,还有一个俊得不像话的小娘?”

晋襄道:“外面好几百人呢,没注意看。”

“好几百人?”子车师微笑道“那定是百里氏的门客无疑了。”

项庄看看西乞烈,又看看子车师,饶有兴致地道:“两位义士都知道百里氏?”

不等西乞烈、子车师回答,尉缭已经抢先回答道:“上将军有所不知,这百里氏乃是关中有名的望族,祖上便是穆公时的贤臣百里奚,孝公时,百里氏移居郑邑,因经商有道、家资丰厚,所以门下很是聚集了数百门客。”

子车师冲项庄、尉缭分别揖了一揖,恭声说道:“上将军,老太尉,百里氏这一代却有兄妹三人,长兄百里贤,有丞相之大才,二弟百里茂,有万夫不当之勇,小妹百里伊水,乃是关中有名的大美人儿,呵呵。”

“哦?”项庄欣然道“如此,请两位义士随本将军一并出迎如何?”

西乞烈、子车师自然没有意见,当下项庄一行便出了大厅,直趋大门而来。

大门外,百里氏的四百门客以及上百辆牛马骡车几乎堵塞了整条街道,项庄急步走出大门时,一眼就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前,身穿白衣、手持羽扇、风度翩翩、卓然而不群的百里贤,有那么一瞬间,项庄险些怀疑是不是诸葛亮穿越过来了?

项庄前世可是老版、新版三国都看过的,这两版三国的成败先不说,只是眼前百里贤的这个形象,与老版唐老师饰演的诸葛亮简直如出一辙啊!!。

第140章 庞钰用兵

先不说项庄在咸阳招揽各路豪族,再说刘邦,已经赶到了函谷关外。

张良的十几万大军也终于赶到了,因为自进入梁地之后,一路都有宽阔平坦的驰道可以行走,所以行军的速度便大大加快了。

来不及喘口气,张良便匆匆来到了刘邦大帐。

“子房,你可算是来了。”看到张良,刘邦顿时如同见了亲人似的,一下就上前紧紧地抓住了张良的手,又牵着张良来到了大帐里摆着的屏风前,急切地道,“子房,寡人刚刚得到消息,吕泽已经塞住武关,不过灌婴骑军怎么跑到河东来了?”

按照陈平的设计,吕泽塞武关,灌婴骑军则应该塞住飞狐径。

张良摆了摆手,笑道:“大王不必担心,这都是臣的安排,傅宽将军已经带着两万精兵从白马津渡过河水,现在应该已经塞住壶关以及井陉了,原本守在壶关以及井陉的王吸两万大军,这会应该已经北上云中、堵塞飞狐陉去了。”

“哦,原来是子房你安排的呀。”刘邦这才放下心来。

陈平却道:“子房兄,灌婴八千骑军,你是不是另有安排?”

“没错。”张良微微一笑,又道,“灌婴八千骑军,将会封锁河水东岸、严防楚军往东窜入韩地,这样一来,只要武关不失,楚军的选择就不多了,或者窜入汉中,或者西入羌人的地盘或者北上河套去跟匈奴人为伍。”

陈平道:“以项庄、尉缭之能,楚军应该不会去汉中。”

张良道:“先不说楚军进不进得了汉中,若真进去,怕是就出不来了!”

汉中四周都是天险,易守难攻这不假,可反过来想,要想从汉中出来也很不容易,当初汉王大军之所以能够从汉中杀出来,并且还定三秦,是因为韩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妙计完全骗过了章邯、司马欣等人。

所以,楚军若进了汉中,刘邦是绝对不会再给他出汉中的机会了。

到那时候,无论是南下巴蜀,还是北出汉中,或者是东出荆楚,所有的道路全都会被汉军堵得死死的。

刘邦皱了皱眉,有些郁闷地道:“子房,陈平,函谷关都还没下呢。”

张良淡淡地道:“大王放心,项庄绝不会狂妄到以为楚军能够守住关中,所以他留在函谷关的兵力绝不会太多,大王坐拥十几万大军,再加上又有云梯、井阑、攻城车以及投石车等重型攻城器械,攻下函谷关是早晚的事。”

“唉。”刘邦叹了口气,越发郁闷道,“子房你不知道,吕泽囤积在洛阳仓廪的所有粟米全被项庄小儿抢走了,甚至连周边各县的粟米也多被掳掠,现如今,寡人也只能派兵冒充楚军抢粮了,此战之后,三川百姓只怕就要十室九空了。”

张良、陈平默然,军中无粮,与民夺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总不能让十几万将士饿着肚子去跟楚军打仗吧?真要是这样,十几万大军只怕立刻就会哗变,这仗也就不必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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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谷关,庞钰带着十余锐士正在关左高峰上汉军虚实。

函谷关建在两座壁立千仞的高峰之间,关左孤峰的一侧是函谷关,另一侧便是奔腾咆哮的河水,河水下游水面极宽极广,水流也是极缓,可在函谷关附近,水面却极为狭窄,水流也极为湍急,水下更是暗礁林立,船只根本无法摆渡。

站在壁立千仞的孤峰绝顶上,望着函谷关外绵绵无际的汉军营帐,庞钰的神情显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毫无疑问,远在齐地的汉国大军已经赶到了函谷关下,也可以预见,接下来汉军的攻势将会变得更加的猛烈。

桓楚、季布两军从虎牢关撤离时,尚有六千余人。

可是,现在,在函谷关与汉军恶战两天之后,六千残兵已经只剩不到四千人了,尤其令庞钰担心的是,剩下的四千残兵士气极为低落,甚至连两百多陷阵老兵,也认为函谷关失守是早晚的事,说到底,他庞钰还是威望不足哪。

如果荆迁将军还在,局面只怕又会不同吧?

不过庞钰也很清楚,上将军之所以调走桓楚、季布却把两人的六千大军留下,就是想给他一个建立威望的机会!一想到这里,庞钰心里便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无论如何,他庞钰都不能辜负了上将军的信任!

只是,要想守住函谷关又谈何容易?

汉军兵多将广,庞钰并不担心,但是汉军的云梯、井阑、攻城车以及投石车却严重地威胁着函谷关的安全,尤其是汉军打造的井阑,更是对关上的楚军将士造成了极大的杀伤,已经战死的两千余人,绝大多数都是被井阑上的汉军弓箭手射杀的。

所以,要想把守住函谷关,就必须想法办摧毁掉汉军的井阑!

可是,汉军的井阑除了攻城时,平时都躲在大营的后面,与函谷关之间更隔着好几座汉军营盘呢,怎么摧毁?

苦思半晌毫无所得,庞钰便下意识地抄起了一截山藤。

山藤约有手臂粗细,庞钰轻轻一扯却是纹丝不动,使劲扯,还是纹丝不动。

庞钰不禁有些纳罕,再低头看时,只见绝璧上全都爬满了这样的老藤,望着满崖郁郁葱葱的老山藤,庞钰忽然间心头一动,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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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两百多了陷阵老兵已经被庞钰全部召集了起来。

庞钰身披重甲,腰挎横刀,迎着两百多双冷漠的眼神,嘶声大吼道:“告诉我,你们想当懦夫,还是想当英雄?”

“废话。”有个老兵很不客气地道,“当然想当英雄。”

庞钰并没有因为老兵的不客气而生气,又问道:“如果只能当一个晚上的英雄呢?”

“那又如何?”老兵冷然道,“是人就终归是要死的,只要能当次英雄,只要能替妻儿挣一份军功,便是只当一刻英雄也值了!”

“好。”庞钰点点头,又问其他人道,“你们呢?!”

“娘的,哪次打仗,咱们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就是,咱们大楚的儿郎什么时候认过怂?怕过死?”

“这根本就用不着问,老子从大别山一路杀到这里,还会在乎生死?”

两百多老兵顿时间便纷纷叫嚣起来,一个个脸上全都流露出了愤怒之色,显然,庞钰的话把他们给激怒了。

庞钰脸上清冷,心中却是暗喜。

孙子兵法里有激将之计,他庞钰今天行的激兵之计!

“好,很好!”庞钰铿然拔出横刀,狞声大喝道,“既然一个个都想当英雄,那就别守在函谷关上等死了,这就跟本将军去烧了汉军的辎重大营!”

“嗯?”

“咦?”

“烧了汉军的辎重大营?”

“啥,去偷袭汉军的辎重大营?”

“不会吧,咱们这两百多号人,去偷袭汉军大营?”

话音方落,两百多老兵顿时面面相觑,一个个全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害怕了?”庞钰冷冷地道,“不敢去了?不想当英雄了?!”

“屁话!”最先发话的老兵道,“咱们当然不怕死,可也不想白折送死!”

很快又有老兵附和道:“就是,咱们就这两百多人,只怕连关外汉军的第一道营盘都踹不破,又怎么可能烧毁躲在最后面的辎重大营?”

“谁说我们要从正面踹营?”庞钰冷然反问。

“不从正面踹营?那从哪里踹营?”刚才那老兵又道,“出函谷关就一条道啊,难不成咱们还能从两侧的山崖上飞过去?”

庞钰不答,嘴角却绽起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遂即庞钰又向两百多老兵说了一番话,两百多老兵顿时两眼放光,一个个脸上也全都流露出了兴奋之色,隐隐还有狰狞的杀机。

望着群情激愤的陷阵老兵,庞钰不禁心神大定。

不过,只有两百多老兵可不够,还是从四千多新兵中间挑选出至少三百名健卒,有个五百多精兵,再每人携带一罐猛火油,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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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大营里,刘邦搂着戚夫人的小蛮腰睡得正香呢,帐外猛可里传来了一阵天崩地裂般的杀伐声,刘邦顿时一惊而起,不及披衣就赤条条地站了起来,连连惊叫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哪来的杀伐声?”

“大王,辎重大营遇袭,郦商将军已经带兵接应去了。”

刘邦话音方落,寝帐外便响起了夏侯婴的应答声,同样一丝不挂的戚夫人便赶紧扯过锦被掩住了自己曼妙的娇躯。

“辎重大营遇袭?”刘邦皱眉道,“楚军怎么从后头冒出来的?”

“应该不是楚军。”帐外夏侯婴道,“多半是从哪里流窜来的小股贼兵吧。”

“胡说八道!小股贼兵见到寡人大军,躲避只怕还来不及,又岂敢前来偷袭?!”刘邦说罢,便猛然掀帐大步走出了寝帐,正要吩咐夏侯婴去把张良、陈平找来时,后方辎重大营的方向却突然间燃起了冲天大火!

这是?!望着几天映红了半边夜空的大火,刘邦顿时勃然变色。

这么大的火势,辎重大营里的云梯、井阑、攻城车、投石车等重型攻城器械,还有那几万石好不容易才征来的粟米,只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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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张良用计

“大王,您的衣裳。

刘邦正震惊间,戚夫人已经穿戴整齐从寝帐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刘邦的深衣,当下又细心地替刘邦把深衣给披上了,敢情刚才刘邦大步出帐时,身上赫然是一丝不挂的,夏侯婴跟帐外亲兵一眼就看到了他胯下华话儿,累累垂垂极长极大。

过了一会,张良、陈平也先后赶到了,当下一行人便直趋辘重大营而来。

还没到辎重大营,哪商就垂头丧气地迎了上来,又单膝跪地主动请罪道:“大王,臣无能,请您责罚。”

刘邦摆了摆手,急道:“先不说这个,先救火!”陈平叹了口气,说道:“大王,看这火势,怕是没法救了。”刘邦闻言哑然,这才发现辎重大营的火势已经完全失控,人都根本就进不去了,还怎么救火?只是这一来,大营里的攻城器械还有粮草可就全没了,这下,十几万大军吃什么?接下来又靠什么攻打函谷关?伐木造长梯么?

“卢绾呢?”刘邦怒从心头起,怒吼道“那个蠢货呢?!”哪商忙道:“回禀大王,卢绾将军已经带着部曲追杀贼兵去了。

卢绾就是负责插重大营的大将,刘邦能骂他为蠢货,哪商他们可不敢,甚至连张良都不敢这样托大,因为卢绾是刘邦死党,两人不仅是同乡,而且生日也是同一天,从小就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将刘邦的心腹排个号,卢绾绝对是头号心腹。

“贼兵?!”刘邦越发暴怒道“这股贼兵到底从哪冒出来的?”

哪商无言以对,因为等他赶到时,整个辎重大营已经化为火海。

前来偷袭的贼兵更是早已退走了,虽然卢绾已经带兵追了下去,可哪商怀疑,卢绾根本就咬不住贼兵行踪,因为贼兵明显是有备而来,偷袭得手便立即后撤,绝不与你纠缠,就凭卢绾那个人头猪脑,又怎么可能咬住贼兵的行踪?

哪商猜得很准,过了没多久卢绾就带着兵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卢绾模样极惨,头发篷乱,脸上漆黑,身上的战袍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扯烂了。

刘邦原本怒极,可是当他看到卢绾惨兮兮的样子,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两人儿时在一起戏耍,长大后又在一起喝酒戏耍寡fù的情形,当下便心软了。

“你呀,你呀。”刘邦mō着卢绾的背颈,叹道“这次害死寡人了。”“阿季,你打我吧。

”卢绾惨兮兮地道“你打我一顿,我心里还好受些。”

“打你有屁用?”刘邦闷哼一声,没好气道“就是把你给杀了,这两百来斤肉也不够几百人吃两顿的。,…说此一顿,刘邦又长叹道“唉,没了攻城器械还可以造简易长梯,可这没有了军粮,总不能让十几万将士饿着肚子打仗吧?”说罢,刘邦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张良跟陈平两人。

陈平叹了口气,低声道:“大王,三11郡已经无粮可征了,事到如今,大王还是亲自走一趟河东吧,韩地去岁丰收,支应几万石军粮应该不在话下。”河东郡是韩王信的封国,也只有刘邦才能讨到军粮,别人去肯定不行。

“好吧。”刘邦点了点头,无奈地道“寡人这便前去河东,陈平你也去。”说罢,刘邦又回头望着刚刚赶到的周勃诸将,又向张良道:“诸位将军,子房,攻打函谷关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说罢,刘邦就带着陈平走了。

张良、周勃诸将一直将刘邦送到河边渡口才重新返回。

返回大营时,天sè已经大亮,张良又将卢绾请进大帐,询问道:“卢绾将军,您能否仔细说说昨晚的情形?”“还有什么好说的?”卢绾黑着脸道“插重大营在整个大营的最后面,根本就不会遭到关上楚军的逆袭,所以我压根就没在意,可谁曾想,还真就遭到偷袭了,入娘贼,也不知道是哪路毛贼吃了熊心猫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张良皱眉道:“将军难道都没有跟偷袭的贼兵照面?”

卢绾不耐烦道:“照面倒是照面了,就是一群衣衫褛褴的饥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不过一个个的全他娘的带了猛火油,他们见了东西就撤油,然后放火烧,就那么片刻功夫,整个大营就全***起火了,救都来不及呀。”“后来呢?”张良道“这群贼兵放火之后哪去了?”也就卢绾以为这是一群小毛贼,真要是小毛贼,能有这么多猛火油?

“之后这群毛贼就顺着南边山麓跑了,老子带着大军追了半个多时辰,追到一处山谷外时,这群毛贼就窜进谷中不见踪影了,老子担心谷内密林中有埋伏,就没追了。

卢绾说罢又补充道“……逢林莫入,兵法上不都这么说的么?”张良道:“将军能否带在下去看看这处山谷?”

“怎么?”卢绾不高兴道“张良,你怀疑老子在撤谎?”“呃,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张良忙道“在下只是想实地看看。”“也罢。”卢绾点了点头,又回头喝道“卢义,你带张良先生去那处山谷,看看老子有没有撤谎骗人,哼!”卢义是卢绾族侄,同时也是卢绾的亲兵队长,当下卢义上前两步,向张良拱手作揖道“先生,请吧。”………………

半个时辰后,卢义便带着张良、周勃、周冠夫一行数百骑来到了那处山谷。

在山谷里面,张良果然发现了大军经过的痕迹,因为有不少野草都被踩倒,还有许多灌木丛被刀劈剑砍过,断裂处的茬口也是新的。

不过,当张良他们追踪到一片断崖下时,所有的痕迹便突然消失了。

“怪了!”手持双铁戟在前开路的周冠夫皱了皱眉,困huò不解地道“贼兵的痕迹怎么都不见了?难不成他们变成老鼠躲地洞里了,或者变成飞鸟从天上飞走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张良、周勃等人便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望向了头顶那堵壁立的断崖,断崖高度足有十丈,别说是人,就是猿猴只怕也爬不上去!不过,细心的张良还是发现了,从断崖中间缝隙中横生出来的一颗小树,居然是拦腰而折了。

张良的视线顺着断崖继续往上延伸,最终看到了断崖上面像垂帘般倒挂下来的一大片山藤,山藤郁郁葱葱,长得很是茂盛,而且,附近所有的悬崖峭壁上,竟全都长满了这样的山藤,点了点头,张良嘴角已经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

函谷关内,庞钰正拿出仅有的酒肉犒劳五百锐士。

这次偷袭,顺利得超乎庞钰的想象,汉军插重大营的主将显然没有想到会遭到偷袭,晚上甚至连巡逻队都没派,整个大营四周就只设立了廖廖几个哨卒,结果庞钰只用了几箭便解决了这几个哨卒,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mō进了辎重大营。

等到营中汉军发觉时,楚军早已经浇完猛火油开始放火了。

偷袭成功,撤退也同样很顺利,虽然有一路汉军咬着楚军的尾巴追了下来,可在追到峡谷外面的时候,汉军就没敢往里追了,这也让庞钰趁机打个伏击的计划…落了空,不过,这次出击能够毁掉汉军所有的重型攻城器械和军粮,庞钰就已经很满足了。

汉军遭此损失,短时间内是很难对函谷关构成真正的威胁了,如果上将军能够借这机会整顿关中局势,收拢关中各路豪强世族,再能拉扯起一支大军来,则说不定还真有机会夺取刘邦的关中根基,这样一来,楚汉大势立刻就要逆转了!

“来,弟兄们!”庞钰举起陶碗,朗声道“敝开了吃,敝开了喝!”

“喝!”五百锐士便纷纷起身,一个个神情热烈地向庞钰举起了大碗。

经过这鼻偷袭,庞钰在军中的威望就迅速建立了起来,不管是两百多陷阵老兵,还是那些补充进来的新兵,再望向庞钰时,眼神就多了丝明显的崇敬之sè,军区就是这样,你有本事,将士们就服你,你没本事,说破了大天也没人属你。

………………

函谷关外。

汉军正在伐木造梯,昨夜辎重大营遭袭,云梯、井阑、攻城车以及投石车等所有的攻城器横全部付之一炬,事到如今,汉军也只能伐木打造长梯来攻城了,好在驰道两侧的山谷里长满了修长笔直的树木,打造六七丈长的长梯绝不在话下。

在打造简易长梯的同时,张良又让周冠夫从军中挑选了八百名锐士。

周冠夫在十几天前攻打虎牢关时曾经受过伤,胳膊、大tuǐ还有腰肋上被刺了六七刀,不过伤势不是特别严重,当时被抬下关时,就是有些失血过多,经过这么多天的将养,现在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毕竟是十七八岁的壮小伙,恢复能力就是惊人哪。

迎上张良,周冠夫昂然说道:“先生放心,末将定然头一个登上城头!”“登上城头?”张良摇了摇头,微笑道“不,将军错了,应该是下到城头。”

“咦,下到城头?”周冠夫顿时被闹了个满头雾水,下到城头?怎么个下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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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函谷关失守了!

庞钰腰挎横刀,带着十余亲兵正在城头上巡视。

关墙之上,每隔十数步便升起一堆篝火,将整个关头照得亮如白昼。

天上的残月早已经坠入了西边的大山后,整个世界早已经沉入了黑暗之中,翘首遥望关城之外,四野一片漆黑,听不到什么声响,更看不到任何情形。

“都给本将军打起精神来,不要偷懒!”庞钰一边巡视,一边大声提醒关头上的百余名守夜的哨卒,“都把眼睛擦亮些……”

话音未落,关墙外骤然传来了尖厉的破空声。

庞钰本能地一偏头,一道劲风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掠过,遂即又“笃”的一声重重地钉入了身后敌楼的廊柱上,庞钰及随行的十余亲兵急定晴看时,却是一枝拇指粗的狼牙箭,深入廊柱足有数寸,箭尾的翎羽仍在剧烈地颤抖不休。

下一刻,咝咝咝的尖啸便从夜空上连绵不绝地响起。

“敌袭,敌袭!”庞钰顿时声嘶力竭地仰天长嚎起来,遂即矮身躲到了垛堞下。

下一刻,密集如蝗的箭雨已经从天而降,身后随行的十几名亲兵反应还算快,大多都跟着庞钰躲到了垛堞后面,可守在关墙上的那百余名哨卒却反应不及,顿时被这波箭雨覆盖了个正着,霎那之间,便纷纷中箭倒在了血泊中。

“吹号,快吹号示警!”庞钰铿然拔刀横刀,大声下令。

几十个侥幸未被箭雨射中的哨卒便纷纷捡起短牛角号,奋力吹将起来,霎那之间,悠远苍凉的牛角号声便从关头上冲霄而起。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睡梦中的楚军将士便纷纷惊醒,楚军将士原本就和衣而卧,所以根本不需要穿衣披甲,当下又在最短的时间内抓起摆放在身边的兵器,然后乱哄哄地涌出营房,又在各级小校的喝斥下一窝蜂似地向着东关涌了过来。

几乎是同时,关外也响起了号角声,同时又亮起了数以万计的火把。

亮如白昼的火光中,数以千计的汉军死士抬着上百架简易长梯,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向着函谷东关席卷了过来,在那群汉军死士身后,数以万计的汉军弓箭手正排列成前后十几列横队,将一的箭矢倾泄到函谷关头。

密集如蝗的箭雨中,一的楚军纷纷涌上了城头。

庞钰毕竟是名将之后,几屋子的兵书不是白念的,经过两天的惨烈交锋,他已经想到了破解汉军箭雨侵袭的办法,那就是用木板钉成了一块块的“轻橹”,这些轻橹当然没有巨橹那么厚实,可用来抵挡轻飘飘的羽箭却还是绰绰有余了。

借着数以百计的轻橹的掩护,楚军终于抢上了城头。

很快,数以千计的汉军轻兵便涌到了关墙下,一架架的长梯很快就被架了起来,百步开外,汉军弓箭手终于开始后撤,因为继续对函谷关头进行箭雨覆盖的话,就难免会误伤到正准备抢关夺城的汉军轻兵了。

惨烈的攻城战遂即拉开了血幕。

一队队的汉军死士口衔利刃,顺着长梯蜂拥而上。

一段段的滚木,一块块的巨石从头头上纷落如雨,不断有汉军死士被砸中栽落城下,不过很快,更多的汉军死士便踩着袍泽的尸体蜂拥而上,激战持续了不到半刻钟,关上守军就被迫再次祭出了猛火油这个杀手锏。

庞钰一声令下,一罐罐的猛火油从城头纷纷掷下,又相继碎裂。

再接着,一枝枝幽幽燃烧的火把从城头相继被掷下,很快,关下便陷入了火海,不过这一次,汉军却似乎是发了狠,他们并没有因为猛火油的侵袭而立即后退,相反,更多的汉军死士背着一口口的麻袋蜂拥而上,很快就用麻袋里的沙土填灭了大火。

庞钰嘴角不由绽起了一丝冷冽的杀机,看来汉军是被昨夜的偷袭给激怒了,或者刘邦老儿是被逼无奈,因为军粮被焚毁所以只能不惜代价急攻了吧?不过,就凭这区区百来架简易长梯也想攻陷函谷关,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还真当关上的四千多楚军是摆设不成?

“猛火油准备……”庞钰再次扬起横刀,正欲下令时,身后的亲兵队长忽然手指右前方的断崖之上,低声嘶吼起来,“将军快看,右边崖上起烽火了!”

“嗯?!”庞钰急抬头看时,果然看到右边山崖上已经腾起了耀眼的烽火。

昨晚上,楚军利用山藤化山崖为坦途偷袭了汉军辎重大营后,庞钰便留了个心眼,为防汉军采用同样的策略,也派精兵顺着山崖摸进关里来,便在左右山崖上都布设了岗哨,一旦发现汉军来袭,便即刻举火示警!

庞钰尝过山崖偷袭的甜头,又岂肯再给汉军这样的机会?

当下庞钰吩咐副将守城头,自己则带着五百弓箭手直趋右边断崖而来,同时又命亲兵将关中仅有的四十多架床弩推出。

前后不到半刻钟,五百多弓箭手以及四十多架床弩就已经在右边山崖下严阵以待了,若真有汉军精锐顺着山藤从山崖上往下顺,则只有两个结果,或者被楚军弓箭手、床弩钉死在崖上,或者提前松手,摔下来活活摔死!

又过了不过片刻,庞钰命五百弓箭手射出了一波火箭。

借着火箭的微光,庞钰和五百多楚军弓箭手清楚地看到,数以百计的汉军锐士正顺着山藤从山崖上往下攀爬,汉军显然没有料到崖下的楚军早有准备,当下便有十数名汉军锐士被火箭射中,惨叫着从十几丈高的悬崖上摔了下来。

“找死!”庞钰冷笑一声,当下拔刀举起空中。

五百多弓箭手便再次举起了角弓,四十多名亲兵也纷纷举起了木锤。

倏忽之间,庞钰手中的横刀狠狠落下,五百多弓箭手便纷纷松开了挽紧弓弦的右手,几乎是同时,四十多亲兵也冷漠地砸下了手中的木锤,前端竖起的四十架床弩顿时便嘭嘭嘭嘭地咆哮起来,下一刻,五百多枝箭矢以及两百多枝巨箭已经向着山崖呼啸而去。

山崖上顿时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惨叫哀嚎声,遂即数以十计的汉军锐士便从崖上纷纷摔了下来,这么高的高度,既便不中箭,也直接摔成肉泥了。

##########

左侧山崖上。

周冠夫踏前两步,将一枝刻有自己名讳的狼牙重箭从一名楚兵的咽喉上拔了出来。

那楚兵仍未断气,挣扎着想用手中的火把去点燃前面不远处的烽火台,周冠夫又岂会让他如愿?当下一脚照着那楚兵的脖子上狠狠踩下,只听喀嚓一声,楚兵的颈骨已经整个被踩得粉碎,既便是神医扁鹊再世也绝对是救不活了。

在周冠身后不远处,还倒卧在另外两名楚兵,同样是咽喉中箭!

显然,庞钰在左侧山崖上也设了示警的烽火台,只是很可惜,在三名楚兵点起烽火进行示警之前,就被周冠夫给射杀了。

周冠夫再上前两步,便踩到了山崖边上。

站在十几丈高的山崖上往下看去,只见函谷关外沸反盈天,一队队的汉军轻兵正潮水般蜂拥而至,又如撞上礁石的浪花般碎裂开来,遂即又有新的浪头蜂拥而上,再次狠狠地撞上了函谷关这块坚硬的礁石……

对面山崖下,此刻也已经陷入了一片混战。

看到楚军早有准备,在弓箭手以及床弩的攒射下,一队队汉军锐士纷纷坠下山崖,周冠夫的嘴角不由得剧烈地抽搐了两下,当下又将双铁戟往背后狠狠一插,然后冲身后的数百精兵猛然一招手,厉声大喝道:“下!”

霎那之间,一条条山藤已经从山崖上纷纷垂下。

周冠夫使劲扯了扯其中一条系在一块巨石上的山藤,竟是纹丝不动,当下再不犹豫,猛然一个转身便顺着坚韧无比的百年老山藤滑了下去。

##########

“放箭,放箭!”庞钰一次次地扬起横刀,一次次地落下。

五百多名楚军弓箭手纷纷挽弓,放箭,再挽弓,再放箭,挂在山崖上的汉军锐士尽管拼命格挡,却仍是不断有人被箭射中,然后惨叫着从几丈甚至十几丈的高空摔下,前后不到顿饭功夫,山崖下便已经躺了不下两百具尸体!

庞钰抽空回头看了看左侧山崖,发现上面并没有烽火燃起。

当下庞钰舒了口气,正要指挥弓箭手继续封锁右侧山崖时,左侧山崖下却冷不丁响起了一阵剧烈的金铁交鸣声,庞钰顿时心头一突,不好,看来左侧山崖还是遭到袭击了,而且山崖上的烽火台竟然没有示警?!

下一刻,左侧山崖下陡然腾起了冲天大火!

紧接着,左侧山崖下又响起了潮水般的杀伐声,遂即一队队的汉军锐士已经从火光之中冲杀了出来,这些汉军锐士甫一出现,便从身后直取关门而去,然后迅速分成两队,一队抢夺关门,一队则顺着马道杀上了关头!

庞钰顿时心头一片寒凉,函谷关……不想还是失守了!

第143章 出不去了

咸阳,丞相府大厅。

桓楚、季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应该生气还是高兴?

就在刚才,项庄刚刚宣布了任命,委任桓楚为大楚国次将军,季布则为末将军,这样一来,桓楚就成了楚军中地位仅次于项庄的第二号人物,而季布则成了第三号人物,不过两人也不是傻瓜,知道项庄这么做只是为了剥夺他们的兵权。

桓楚犹豫了一下,低着头道:“上将军,末将还是想回前军带兵。”

“当然。”项庄不假思索地道,“等大楚复兴了,两位将军有的是独立带兵的机会,不过现在,你们还是留在中军协助我处理军务并且训练老兵吧,说实话,对于这些个老兵,我真是受够了,战斗力差不说,军纪也败坏到没边了,是该整顿整顿了。”

这个理由还算冠冕堂皇,这些老兵除了项庄,也就柜季两人能镇得住。

桓楚叹了口气,当下与季布司时拱手作揖道:“如此,末将等领命便是。”

“好了。”项庄上前两步,亲切地拍了拍柜楚的肩背,说道,“两位将军歇着去吧,明天一早还得起来整顿这些个老兵呢。”

“末将等告退。”柜楚、季布再揖,转身走了。

两人刚出大厅,迎面便遇上了闷闷不乐的武涉。

桓楚、季布在来咸阳的路上也已经听说了项庄祭拜始皇陵的事情,当然也知道武涉不高兴的原因,当下桓楚上前劝道:“先生你就想开些吧,人死为大,秦王政都已经死了,上将军拜拜他也没啥大不了的,就当拜古人了。”

“唉……”武涉叹了口气,郁闷地道,“拜都已经拜了,还能怎么样?”

对于项庄的有些做派,武涉是真有看法,不过在大事大非上他绝不含糊,不管怎么说项庄都是大楚国的上将军,也是大楚复兴的唯一希望,所以,不管他武涉心里有多不痛快,还是得忍着xìng子继续辅佐上将军成就复楚大业。

“哈哈,这就对了。”桓楚爽朗地道,“想那多干吗?”

季布也道:“走,先生,咱们也有日子没聚了,喝两筋酒去。”

武涉正要说好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大门外传了过来,三人急扭头看时,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小校已经疾步闯了进来,这小校一边奔行如飞,一边高声长嚎:“上将军,怒锋营急报,怒锋营急教”,…”

“上将军在里面!”武涉当下上前说道,“快随我来。”

当下柜楚、季布也没心情喝酒了,跟武涉领着小校又进了大厅。

大厅里的项庄也已经听到了刚才的这声长嚎,这会已经迎到了厅门口,见了那小校不由蹙眉道:“你不是高初的亲兵队长破军吗?”

“小人正是。”破军揖了一揖,喘息道,“上将军,鬼”,…”

项庄心头陡然一沉,脸上却是神情自若,淡然道:“慢慢说。”

破军点点头,先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上将军,小人奉高将军军令,有紧急军情禀报。”说此一顿,破军又道:“在武关西北不到五十里处,发现了大量的汉军,兵力少说也有万人,而且,高将军估计,武关可能还有更多的汉军!”

“嗯?”

“什么?!”

“武关方向居然发现了汉军?!”

桓楚、季布、武涉顿时脸sè大变。

尉缭的脸sè也顷刻间沉了下来,这下可是杀了楚军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按照尉缭的计划”当刘邦大军攻克函谷关时,楚军差不多也该捣毁刘邦的关中狠基了,再接下来就该出武关,过境临江国杀回江东了!不过现在,武关方向突然出现了大量汉军,局势顿时间便急转直下了!

现在的问题是,楚军出不去了!

项庄定了定神,又道:“高初呢?”

破空拱手作揖,答道:“将军现在晓关以南待命,将军说了,只要上将军下令,怒锋营就会立刻向武关发起攻击,既便战至最后一人,也是在所不惜!”

“胡闹!”项庄闷哼一声,冷然道,“去,让高初带怒锋营马上回来!”

对于高初,项庄还是很信任的,高初有勇有谋,观察力也很强,既然他说武关很可能有更多汉军驻守,那就是一定有!既然汉军早有防备,既然刘邦早就派了大军堵塞武关,再让怒锋营一千人去打武关,就是送死了。

“诺!“破空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当下项庄匆匆走进大厅,又急步走到了悬挂地图的屏风前。

尉缭、武涉、桓楚、季布也是一言不发地跟着项庄站到了屏风前,虽然武涉正在跟项庄闹着别扭,可现在楚军正面临生死存亡的威胁,武涉哪里还有这心思?

“厉害,厉害呀!”尉缭叹了口气,沉声道,“上将军,汉军显然是预料到了我军一定会从武关出临江,再回师江东,所以提前派兵塞住武关了!”

“怕他个鸟!”桓楚摩拳擦掌道,“咱们再打出去就是了!”

“就是!”季布也道,“连函谷关都被咱们攻陷了,武关又如何?”

“这不能比,不能比呀。”尉缭连连摇头道,“攻打函谷关,咱们有云梯、井阑,还有攻城车,可去武关的道路崎岖难行,这些重型器械根本就没法走,而且武关地势狭窄,大军展不开,一旦急攻不下打成了僵持,再被刘邦大军抄截了后路,咱们可鬼”,…”

“武关是绝对不能去了!”项庄断然道,“刘邦既然往武关派了兵,派出的就必然是精兵再加大将,诚如军师所说,汉军若一味死守,我军急切间肯定攻不下武关,到时候刘邦大军再抄截了咱们的后路,咱们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那怎么办?”武涉急道,“武关出不去,函谷关就更不成了,难不成,真的要去打陈仓关或者走子午谷小路?”

“陈仓道和子午谷也都是绝路。”尉镣摇了摇头,叹息道,“既便我军攻下了陈仓关,或者走通了子午谷小道,可一旦进了汉中,再想出来那就难了,汉中易守难攻不假,可里头的人要出来也着实不易,这是锁龙之地哪。”

汉中的确是锁无之地,当初项羽就曾经想用汉中锁住刘邦这条赤无。

可惜,萧何唱了出月下追韩信,刘邦又来了出登坛拜将,结果,韩信就给刘邦这条龙插上了翅膀,一下就飞出乎汉中。

“那怎么办?”武涉一拍双手,越发着急上火道,“武关、函谷关出不去,汉中又不能去,那就真的只有去跟戎狄为伍了。”

楚道,“那还不如干脆去函谷关跟刘邦老儿拼了休!”

“嗯?!”项庄听了却是两眼一亮,一个念头顿时不可遏止地跳了出来。

尉缭也是有所触动,当下两人的目光便同时落到了岆关,还有函谷关上,假如派一支精锐守住慨关,再尽起大军塞住函谷关,能不能挡住刘邦大军?如果能够在函谷关挡住刘邦大军一两个月,则刘邦大军必定就会粮草不继,军心涣散了。

“去函谷关!”咬了咬牙,项庄断然道,“跟刘邦老儿拼了!”

“啊?真去函谷关?”武涉、季布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

“对,他娘的,就跟刘邦老儿拼了!”桓楚却兴冇奋地道,“这跑啊跑的日子,咱老桓早他娘的受够了,上将军,咱们早就该这样了。”

“军师。

”项庄又问尉缭道,“你说呢?”

尉缭点了点头,肃然道:“死中求活,这也是一条路!”

项庄霍然抬头,正yù召来晋襄分派飞骑去收拢各军时,厅外忽然再次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遂即蓬头垢面、血透重甲的庞钰已经疾步闯了进来,进了大厅,庞钰又噗地跪倒在了席上,惨然道:“上将军,函谷关……失守了!”

项庄、尉缭闻言顿时脸sè发白,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桓楚却是勃然大怒,上前一把揪起庞钰,嘶吼道:“你说啥?函谷关失守了?!”

庞钰叹息道:“末将割山藤结成长索,然后顺崖而下袭击了汉军的鸦重大营,一举焚毁了汉军所有的重型器械以及军粮,不想汉军竟然也用山藤结成长索,趁夜袭击了函谷关,末将虽然在山崖上设了烽火台示警,却还是没能阻止汉军的偷袭,唉……”。

庞钰廖廖数语,便将函谷关失守的原委说了个清清楚楚,项庄、尉缭先是眼前一亮,接着便又是扼腕不已。

项庄更是心中叹息,心忖庞钰还是年轻,跟随自己也还是时日太短哪,如果换成是高初或者荆迁守关,就一定会在山崖上布设明暗双岗,则汉军既便摧毁了明哨,暗哨也仍会点燃烽火示警,汉军再想结藤为索、顺崖偷袭,那就是找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换成是高初、荆迁镇守函谷关,未必就能想到结藤为索,再顺崖而下去逆袭汉军的鸦重大营了。

拒楚又咆哮着道:“那本将军还有老季的六千大军呢?嗯?!”

庞钰叹了口气,惨然道:“六千大军死伤太半,剩下的也在多被打散了,只有不到八百人跟随末将逃回了咸阳。”

注明:高初袭武关、庞钰守函谷是同时发生的事情,当高初发现武关被汉军堵塞时,函谷关也同时失守,只是文中交待有先后,所以,当高初的亲兵队长赶回咸阳时,庞钰也带着败兵昼夜兼程逃回了咸阳,也就是说,这一章与前一章之间至少有两天的时间间隔。!。

第144章 北上九原

“你说什么?!桓楚勃然大怒道“六千人就剩不到八百了?!”

暴怒之下,桓楚将庞钰劈xiōng揪了起来,然后扬起钵大的铁拳便往庞钰脸上砸了过去,不过不等他得手,另一只大手已经铁钳般钳住了桓楚的手腕,桓楚挣了挣竟然是纹丝不动,再回头看时,却是神sèyīn沉的项庄。

“老桓!”项庄冷然道“你想干吗?”

桓楚扁了扁嘴,有些讪讪地松开了庞钰。

庞钰再叹口气,朝项庄拱手作揖道:“上将军,末将轻敌大意,以致丢失了函谷关,罪责难逃,情愿领死。”

项庄摆了摆手,淡淡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耳。”

说此一顿,项庄又环顾众人说道:“丢失函谷关,的确罪责难逃,不过庞钰将军能想出结藤顺崖而下奇袭汉军轻重营的奇计,并且真烧毁了汉军的插重粮草,还是立了大功的,所以,功过相抵,不予奖励,也不予责罚。”

诸将面面相觑,都觉得哦庄对庞钰太宽容了。

庞钰更是无比羞愧地道:“上将军,末骋惭愧。”

“行了,下去歇着吧。”项庄拍了拍庞钰的肩背,又道“还有你那八百残部,今夜进城驻扎,先好好泡个热水澡,再吃顿热乎饭!”

“诺!”庞钰感jī涕零,转身大步而去。

等庞钰走远了,桓楚道:“上将军,这也太便宜庞钰这小子了。”

项庄摇了摇头,喟然道:“庞钰面对刘邦、张良、陈平还有十几万汉军,能够出奇计焚毁汉军的插重粮草,就已经殊为不易了,换做别人守关只怕函谷关一样守不住,汉军的*重粮草也是烧不掉,那样的话只会更糟!”

尉缭也点头道:“正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刘邦大军所有的插重粮草被毁则既便攻下了函谷关,可在十天之内,最多也就派出几万精兵先向咸阳进发,如此,我军转圜的余地就大得多了,否则刘邦十几万大军碾压过来,那局面可就真悬了。“………………

函谷关,张良行辕。

周勃急步走进大厅,向张良道:“张良先生,军中断粮了。”

张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周勃将军,先杀几百匹骡马吧,再让将士们去野外挖些野菜来,一并煮了充讥。”

说此一顿,张良又道:“还有全军将士一天只准吃一顿。”

周勃默然,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只要不让大伙饿死就成。

犹豫片刻,周勃又道:“先生,你看是不是先派出一支精兵向咸阳方向进军?”

张良想了想,摇头道:“算了,项庄骁勇、尉缭老辣,都不是易与之辈,而且楚军养精蓄锐已久,兵精粮草又足而我军却是人困马乏,而且粮草又不继,如果贸然进兵只怕难免损兵折将,还是等大王借来粮草再说吧。”

“唉,也只好如此了。”周勃不免有些扼腕。

眼看着函谷关都己经攻下,而且项庄小儿的楚军余孽就近在眼前,却竟然不能驱动大军前往攻打,你说难受不难受?想到这里,周勃便不禁恨庞钰入骨,从楚军战俘嘴里周勃已经知道函谷关守将是个名叫庞钰的家伙,据说还很年轻。

庞钰?庞钰?!他娘的,这个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周勃恨庞钰入骨时,张良也在寻思这个将十几万汉军逼入绝境的庞钰。

而且张良看得比周勃更深更远,据说这个庞钰根本不是楚人,而是魏人,项庄还真是慧眼识人,而且敢用人哪?单单这点,项庄就已经远胜项羽数筹了这次若不能将项庄逼入蛮荒之境,则楚汉之间的大势说不定真的就要逆转了。

………………

咸阳,丞相府部。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楚军该往何处去?

汉中是锁龙之地绝对不能去,武关道路崎岖又有精兵猛将扼守也是死路,函谷关就不说了,十几万汉军猬集一地,据关而守,而项庄却只有不到两万人,既便换成项羽,只怕也不可能带着两万人打下十几万汉军扼守的函谷关吧?

更何况,项庄的这两万人才刚刚成军,离精锐还相去甚远。

而刘邦的十几万大军,至少有一半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

武涉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还是强渡河水去河东吧,然后过壶关或者井ps、飞狐ps进入赵地,再从赵地渡河水杀回魏地!”

尉缭叹息道:“汉军连武关都塞住了,壶关、井*、飞狐*又岂会毫无防备?”

说此一顿,尉缭又道:“而且强渡河水太危险了,如果刘邦往河东派出一支骑兵,趁我军半渡时突袭,

那麻烦可就大了!”

众人默然,刘邦魔下还真有一支精锐骑兵。

这支骑兵由故秦降将李必、骆甲帮助刘邦训练,由灌婴统帅,不过,自从韩信北伐起这支骑兵就一直追随韩信在征战,垓下之战,灌婴以韩信部将的身份参战,就是灌婴的这支精锐骑兵,逼得项羽在鸟江自刎。

以韩信对刘邦的信赖,未必就会扣住灌婴的这支骑兵不还,如果这支骑兵真的已经到了河东,再等楚军渡河时来个半渡而击,则后果将不堪想象。

武涉怅然道:“这么说,我们真就只能往西或者向北去跟戎狄为伍了。”

项庄默然摇头,往西是羌人、月氏人的地盘,也就是后世的西藏、

青海、甘肃等地了,楚军真要进了这里,苦寒恶劣的自然条件就不消说了,只怕今生今世都别想回中原了,至于往北,那不是往匈奴人的虎口里送么?

正商量呢,晋襄忽然进来禀报道:“上将y,百里贤求见。”

呼了口气,项庄冲晋襄挥了挥手:“请百里贤先生进来吧。”

晋襄诺了一声退了出去,很快,一袭白衣的百里贤便摇头羽扇施施然走了进来。

进了大厅,百里贤便冲项庄、尉缭、武涉、桓楚、季布等人分别见礼,项庄回了礼,又肃手道:“子良,请入席。”

百里贤一甩衣袖,洒然入席。

又道:“上将军,方才在下在咸阳街头看到一支败兵,据说是从函谷关退下来的,敢问上将军,函谷关是不是已经失守了?”

项庄点头道:“是的,函谷关已经失守了。”

百里贤微微一笑,又道:“那么武关是不是也被汉军塞住了?”

项庄忍不住心底喝了声彩,说道:“子良,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下是猜的。”百里贤道“这毒计只怕是陈平替刘邦谋划…

的,陈平献计,从来不会给对手留下丝毫余地,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不仅武关已经被塞住,只怕壶关、井ps、飞狐ps还有陈仓道、子午谷、褒斜道也都已经被汉军阻断了。”

从百里贤的语气里,项庄隐隐听出了一丝挥洒自如的味道,当下问道:“子良,你是不是有什么破解之策?”

百里贤摇了摇手中羽扇,说道:“陈平献计,从来不留余地,在下也同样破解不了,不过,陈平毕竟没到过塞北,不知道塞北的情形,所以,他的闭户之策还是留了一丝破绽,上将军其实还是有一条路可走的!”

耳庄当下起身向百里贤深深一揖,道:“还请子良教我。”

百里贤慌忙跟着起身与项庄对揖,道:“不敢当上将军如此大礼,在下既然已入上将军帐下为幕僚,则替上将军献计献策便是份内之事。”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上将军其实可以顺着直道,往北直上九原,然后绕道云中、雁门、代郡、上谷再入赵地。

“什么,北上九原?!”项庄微微sè变道“子良,九原郡自从王离大军南调之后,不是就已经被匈奴人占据了吗?匈奴骑兵往来如风,凶残嗜杀,而且控弦之士不下四十万,我军不足两万人,北上九原岂不是羊入虎。?”

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当然知道白登之围。

历史上的白登之围应该就发生在这几年内。

刘邦老儿一统天下之后带着大军北伐匈奴,结果由于轻敌大意,不等后续三十多万步兵赶到,便带着几千骑兵孤军冒进,结果被蜂拥而至的匈奴骑兵困在了白登山,刘邦几次突围都被匈奴人所阻,匈奴人多次攻山也惨遭失败,两军在白登山足足相持七天,直到陈平出奇计匈奴人才解围,这便是史上有名的白登之围!

史书上还说,参与白登山之围的匈奴骑兵有四十万,还言之凿凿地说东、南、西、北每个方向上的十万匈奴骑兵的马匹颜sè分为白、青、

黑、红四种颜sè,而刚刚立国的大汉帝国却甚至连皇帝的御苹都凑不齐四匹同sè骏马。

如此巨大的反差给刘邦和汉军将士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震慑。

此后近百年,大汉帝国便一直生活在匈奴人的可怕yīn影之下,刘邦回到长安后便采纳了谋主娄敬的建议,对匈奴采取了屈辱的和亲政策,此后惠、少、文、景几代皇帝也始终如一地奉行着这政策,直到汉武大帝登基,才开始了bō澜壮阔的大反击!!。

第145章 大秦铁骑

……匈奴控弦之士不下四十万?!”百里贤失声道……,上将军,这是从何说起?”

“怎么?”项庄有些不太确定地道“子良,难道匈奴人并没有四十百骑兵吗?”

“当然没有。”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洒然道“在下曾两次深入漠北,对匈奴人的底细颇有了解,如今匈奴人的单于名叫冒顿,的确是个雄才大略的枭雄,不过匈奴人口最多也就七八十万,其中多为fù孺,壮丁最多也就二十万,何来四十万控弦之士?”

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而且匈奴由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构成,他们逐水草而牧,散布地域非常广,只有每年深秋,匈奴单于校验牛羊时才会临时聚集到一地,而平常时候,既便是匈奴单于,能召集三四万骑兵就已经是极限了!”

“原来是这样。”项庄闻言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历史上的白登之围正好发生在冬季,也就是匈奴单于校验牛羊之后,所以冒顿能够倾匈奴之力大举南下,不过看起来,司马迁还是刻意地夸大了匈奴人的实力,至于说四个方向上分别摆开四种颜sè各十万骑兵,则更是夸大其辞了。

而现在才只是六月上旬,离深秋还有四五个月。

也就是说,现在北上九原的话,最多也就面对三四万骑舟奴骑兵。

项庄又道:“可是,既便只有三四万匈奴骑兵,我军只怕仍然不敌。”匈奴人的冶铁技术很落后,兵器非常原始,这点是不容置疑的,这也是匈奴人在最鼎盛时期却反被大汉帝国所击败的主要原因。

事实上,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在科技上总是存在代差,这是不争的事实。

白登山之围也能反证这一点,因为当时刘邦麾下只有几千汉军骑兵,而匈奴骑兵则至少也有二十万骑以上。

可是,匈奴人以二十万骑围攻几千骑兵,而且白登山的地形也根本谈不上险峻,可匈奴人猛攻了七天却愣是没攻下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匈奴人的攻坚能力是非常弱的,攻坚能力弱,最大的原因肯定是缺乏犀利的兵器,而不会是缺乏勇敢的战士。

事实上,匈奴人生存条件恶劣严酷,从来就不缺视死如归的战士。

只不过,项庄绝不会因为匈奴人的兵器原始就轻视他们的战斗力。

历史上,匈奴人能像yīn霾一样笼罩在大汉帝国头上百年不散,被大汉帝国打败,西迁欧洲之后又对欧洲造成极大震dàng,并且直接导致古罗马帝国的毁灭,不是没有原因的,匈奴人虽然科技落后,兵器原始,可他们也有一样超越时代的利器…

那就是马镫!

关于马镫究竟是由北方游牧民族所发明,还是由中原人所发明,在后世华夏的史学界一直存在争议,一种观点认为马镫肯定是也只能是游牧民族首先使用,可另一种观点则认为游牧民族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所以对于马镫的使用并不迫切,反而是中原人为了提高骑兵的战斗力,更有可能发明马镫。

项庄并不知道关于马镫的这个争议,但他知道,在秦始皇兵吞六国到刘邦老儿建立大汉帝国这短短不到二十年内,匈奴人的战斗力发生了脱胎换骨的提升,却是不争的事实,méng恬北击匈奴时,匈奴人还显得不堪一击,可到了白登之围时,匈奴人的兵锋已经不是中原人所能够抵挡了,至少打野战中原人已经绝对打不过匈奴人了。

这固然有中原文明退步的原因,刚立国的汉帝国无论是人口、军制还是军事科技,跟鼎盛时期的大秦帝国是完全没法比的。

但是,匈奴人的实力在二十年内出现了jī增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匈奴人的实力突然暴涨,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人口jī增,控弦之士大量增加:另一个就是出现了〖革〗命xìng的武器装备!

短短二十年时间,匈奴人的人口不可能出现爆炸xìng的增长,甚至还可能是负增长,因为当时正是冒顿当单于,正与东胡、月氏这个强邻持续作战。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就是出现了〖革〗命xìng的武器装备!

匈奴人科技落后,不可能造出环首刀这样的利器,发明马镫却完全有可能。

马镫,完全当得起“〖革〗命xìng的武器装备”这个头衔,在骑兵的进化史上,还从来没有哪样武器装备能够像马镫这样,虽然简单,却对骑兵的战斗力造成了极大影响,甚至连马蹄铁也没法比,因为马蹄铁提高的仅仅只是骑兵的耐力而已。

当然,匈奴人现在使用的很可能只是简易的木头马镫,便既便是木头马镫,也足以使匈奴骑兵的战斗力出现〖革〗命xìng的跃升了!项庄虽然跷勇善战。却绝不会狂妄到认为自己的两万步兵能够打赢装备了简易马镫的三四万匈奴骑兵。

事实上,两万楚军步兵很可能连五千匈奴骑兵都打不过!

原因很简单,因为匈奴骑兵往来如风,迅疾如电,楚军追不上,更打不着匈奴人,匈奴人却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向楚军发起无休无止的进攻,这就好比草原上的狼鼻,既便一下咬不死大型猎物,也能一点点把你拖垮、耗死……

面对项庄的疑问,百里贤摊了摊手笑道:“上将军,打不打得赢匈奴人先不说,现在的问题是,我军完全没有必要去跟匈奴人打仗呀?”

项庄皱了皱眉,又道:“子良,九原郡已经被匈奴人所占据,我们若北上九原,又岂能不跟匈奴人爆发冲突?”百里贤愕然道:“上将军从何处得知九原已被匈奴人所占据?”“怎么?”项庄其实也不是很确定,当下问道“难道不是这样吗?”“当然不是。”百里贤道“九原郡有高阙天险,又有延绵万里的长城拱卫北疆,匈奴胡骑如何南下牧马?”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不瞒上将军,在下一个多月前才刚刚从九原游历归来,九原郡至伞仍在老秦人控制之下。”“老秦人?”尉缭霍然起身,急切地道“九原还有秦军?!”

大秦帝国奉行严格的耕战体系,举国壮丁闲时为民,战时为兵,所以,哪里有老秦人,哪里就有秦军!

百里贤点了点头,说道:“始皇初,méng大将军率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尽得河南地,始皇又从关中、关东征调民户数十万充边,置三十四县!暴乱起,王离率二十万精锐南下,此后三四年间,关东军民走散殆尽,老秦人却留了下来。”

尉缭jī动得老脸通红,急道:“还有多少老秦人,多少秦军?”百里贤道:“总有三万多老秦人,五千多秦军,不过都是骑兵。”“天意,天意哪!”尉缭jī动莫名,当下又向项庄道“上将军,这五千大秦铁骑乃是上苍赐给大楚的礼物哪,大楚复兴有望了!”

项庄也是怦然心动,又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百里贤。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洒然道:“这支老秦人由méng恬大将军假子méng殛统率,在下与méng殛乃是八拜之交,愿替上将军只身入塞,游说méng殛举兵来投。

“善!”项庄闻言大喜过望,欣然道“若得méng殛相助,何愁大楚不兴?”

项庄不能不高兴,若真能得到méng殛这五千大秦铁骑,可真是天估大楚了,有了这五千大秦铁骑,便再不用担心汉军骑兵的尾随追杀了,此去云中、雁门、代郡、上谷也就是一片坦途了,白羊、林胡、楼烦等小

部落就不用说了,就是匈奴人也不怕了!

有了五千大秦铁骑为后盾,项庄心里甚至还萌生出了更大的野望。

如果把咸阳王宫、仓廪、府库里囤积的大量粟米、绸缎、布匹、

珠宝、首饰装车,沿着直道运至九原,那么是不是可以用这些胡人急需的物资从白羊、林胡、楼烦等小部落的手中换得大批牛羊,特别是马匹呢?

如果有了足够多的马匹,那么经过几个月的高强度整训,是不是可以把自己的两万步兵全部训练成骑兵呢?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足够随行铁匠给每匹战马配上马镫了,如果再打造出足够的环首刀,只怕连小规模的匈奴骑兵也要退避三舍了吧?

当然,项庄绝不会狂妄到以为凭借这点实力就能永久占据河南地。

项庄很清楚,除非漠北草原突然爆发大规模的人瘟或者马瘟,否则,匈奴人的大举南下已经是不可避免了,眼下的匈奴人未必有史书上记载的那样强大,但重新占据水草丰美的河南地却是绰绰有余,这个恐怕是谁也无法逆转的。

何况,既便楚军凭借高阙天险以及长城挡住了匈奴人的兵锋,关中的刘邦老儿也绝不会善罢干休,被冒顿、刘邦两大牛人夹在中间,项庄既便是穿越众,既便有通天的本事,只怕也是招架不过来,所以,死守河南地这种蠢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但是,在匈奴人大举南下之前整出一支骑兵却是完全可以的。

毕竟,现在距离匈奴人大举用兵的深秋季节至少还有四个多月,四个月的时间,够不够打造出一支大楚铁骑呢?!。

第146章 大秦直道

三天之后,咸阳仓廪。

项庄正在尉缭、武涉的陪同下巡视几乎已经被搬空的粮仓。

巡视完了地面上的粮仓,项庄又让晋襄逐一打开了地窖的顶盖,绝大部份地窖也同样被楚军给搬空了,楚军足足从咸阳仓廪里搜括了六万石粮食,不得不说,萧何这老家伙搞内政还真是把好手,光是这些粟米,就足两万楚军吃上半年之久了!

当晋襄打开最后那排隐藏得极好的地窖时,武涉却意外地发现地窖居然是满的,里面堆满了小麦、黍、菽等粮食,干燥的空气里充满了粮食的清香,当下武涉愕然道:“上将军,这排地窖里的粟米怎么不搬走?”

项庄微笑不答,尉缭眸子里却掠过了一丝清冷之色。

这排地窖里的粟米是项庄和尉缭送给刘邦老儿的一份大礼!

在咸阳仓廪被楚军搬空,周边数十县的夏粮也遭到楚军疯狂的洗劫之后,届时关中大地最缺的会是什么?届时最缺的不是救关中百姓性命、稳定汉军军心的救命粮,而是补种秋粮的粮种!

所以,当萧何看到这一溜地窖的粟米得以完整保留下来时,他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届时萧何的第一反应不是拿这些地窖里的粟米去接济汉军或者关中百姓,而是拿这些粟米当成粮种分发给关中军民补种秋粮!

想到这里,尉缭的眼神顿时变得越发的清冷。

只有尉缭跟项庄知道,这些粮种播进地里之后,是绝对长不出庄稼的!

这是因为,这些粮食早已经被人从地窖中取出,放进铁釜炒到半熟了!

一旦萧何中计,那么关中大地今年的秋粮也将颗粒无收……到时候,整个关中大地将陷入规模空前的饥荒!除非萧何能够从巴蜀紧急调来足够多的粮食,否则,关中百姓只怕是要流离失所,饿死无数了……

而这,便是项庄送给刘邦的大礼!

遭此浩劫,关中没个三到五年的休养生息是别想恢复元气了,在没有恢复元气之前,刘邦老儿也就别想逐鹿中原了,至于三五年后,刘邦老儿已经六十高寿了,又还能剩下几分争鼎天下的雄心壮志呢?嘿嘿。

正得意间,又有亲兵来报,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当下项庄、尉缭和满头雾水的武涉便离开了咸阳仓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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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咸阳北门外时,两万楚军早已经在泾水北岸的旷野上列队而立了。

此时的楚军,成分已经极为复杂了,有桓楚、季布这样的楚人,有庞钰、晋襄这样的魏人,有田横、子都这样的齐人,还有西乞烈、子车师这样的老秦人,尤其是刚刚加入楚军的故秦老世族,与楚人之间的气氛还是有些僵。

对于这一切,项庄看在眼里却也是无计可施。

楚人跟秦人之间的对立情绪不会那么快就缓解,尤其是桓楚、季布这样的楚军元老,只怕在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对百里贤、子车师等故秦老世族有何好感,但这没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让大家伙在一起多打几仗,慢慢就会磨合好的。

对于这一点,项庄毫不怀疑,因为,这两万大军仍处在他的强力掌控之下。

桓楚、季布、武涉他们既便看不惯故秦老世族,可他们手中没兵,所以跟故秦老世族之间就不可能爆发大规模的混战,只要不爆发大混战,局面就不会失控,只要局面不失控,事情处理起来也就相对简单得多,最多杀几颗人头。

除了两万多大军,随同北上的还有五千多辆大车!

其中四千多辆大车上装满了粮食,全加起来足有十余万石之多,这其中有从咸阳仓廪里掳来的六万石粮食,还有从周边各县掳来的五万余石,有了这十余万石军粮,楚军今年的军粮也就有了着落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千多大车的铁器、布匹、丝绸、金银首饰等胡人急需的物资。

这些物资,是项庄打算用来跟胡人交换马匹的,要想把两万楚军全部变成骑兵,所需要的马匹可不是个小数目。

不过,楚军并没有征到足够的牛或者骡马。

好在还有四千多汉军战俘可供驱策,给他们套上拉绳也同样可以当成牛马使唤,毕竟从咸阳直到九原的道路状况还是相当好的,大秦帝国花了大量人力、物力修建的直道,从咸阳北效直达九原郡,总长将近一千四百里!

项庄骑着乌骓马,从楚军队列前缓缓走过。

直到巡视完了最后一队楚军,项庄这才勒转马头,又扬起右手向着北方轻轻一压,厉声大喝道:“大军开拔!”

霎那间,楚军阵中便有号角声冲霄而起。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一队队楚军沙沙转身,遂即踏着零乱的步伐沿着平坦宽阔的直道向着北方浩浩荡荡地去了,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最后一支楚军才终于离开了咸阳北郊,远处的北方地平线上,却有滚滚尘土渐扬渐起,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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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这么大的动静,当然瞒不过汉军的细作。

当天晚上,张良就得到了楚军撤离咸阳的消息,张良不敢怠慢,赶紧将周勃、郦商、夏侯婴等大将还有陈平召集到了行辕,共商对策,刘邦这会还在河东跟韩王信借粮,刚刚传回来的消息说,五万石军粮已经借到,数天内就能运到函谷关。

“什么?楚军余孽撤走了?”夏侯婴难以置信地道,“不能吧?”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郦商淡淡地道,“只是没想到项庄小儿竟然没有冒险走子午谷小路去汉中,而是往北走了,难不成项庄小儿真打算北上九原跟胡人为伍?”对于九原郡现在的情形,郦商等人全都非常陌生。

事实上,在刘邦手下,也就萧何对九原郡有所了解。

不过萧何也是所知不多,因为控制九原郡的老秦人并没有归汉,萧何虽然好几次派出使节前去九原招降,却都被蒙恬的假子蒙殛给拒绝了。

“这也许只是尉缭老儿的彰眼法。”周勃却道,“说不定楚军北上九原只是做个样子,走到中途却突然转道向东,再从某个渡口强渡河水进入韩地呢?”说罢,周勃又大步走到屏风前拍了拍悬挂的地图,又道,“进了韩地,楚军转圜的余地就大多了。”

“楚军根本就渡不了河!”郦商冷然道,“灌婴的骑军就守在东岸呢。”

“可项庄小儿不知道哇。”周勃淡然道,“楚军不知道灌婴的骑军就守在河水东岸,并且正在时刻关注着他们的行程,所以,楚军走到中途转道向东,强渡河水的可能性还是相当之大的,而我们,也要早做安排了。”

“怎么安排?”夏侯婴闷闷地道,“军粮还没解到,谁敢轻动?”

周勃眸子里有莫名的凶光一闪而过,又回头对张良说道:“先生,不如再派一支精兵乔妆楚军于路就地筹粮吧?”

张良闻言顿时脸色微变,他知道周勃所说的就地筹粮是什么意思,所谓就地筹粮,就是让汉军官兵像盗贼一样洗劫沿途的关中百姓,这固然可以解决军粮不继的困境,可同时也会极大地破坏汉王的关中根基,不利于将来的争鼎大业!

说到底,这里是关中而不是楚地,既便乔妆成楚军不致于败坏汉军的名声,可所破坏的却终究是汉王的根基,关中连续遭受楚军、汉军两次洗劫,又还能剩下多少人口?两次浩劫之后,关中大地又要花费多长时的休养生息才能恢复元气呢?

可要是不派兵去追击,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楚军从容转进吗?

这一刻,睿智如张良,也是犹豫难决,这个决定真的真的很难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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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张良犹豫不决之时,楚军却已经顺着直道往北走出了上百里!

纷乱的行军队列之中,项庄望着脚下宽阔平直的直道,不禁思绪万千。

项庄前世看过一个有关大秦直道的记录片,里面引用了司马迁所著《史记》中形容大秦直道的一句话,项庄对这句话的印象极为深刻,至今都还记得完整,这句话是这样的:自九原抵甘泉,堑山湮谷,千八百里!

司马迁这个腐男的文采真不是盖的,后世这么多学者对他推崇备至,都认为著史无出其右者,这不是没有道理的,一句堑山湮谷,千八百里,廖廖八个字,就将这个规模浩大的旷世工程形容得淋漓尽致了!

大秦直道,是千古一帝秦始皇留给后人的又一笔庞大的遗产!

此后的强汉、盛唐这两个最为强盛的汉人王朝,其对北方游牧民族的强力反击,几乎都是沿着这条直道展开的,如果没有秦始皇修建的这条直道,则不管是大汉帝国,或者是大唐帝国,对匈奴人、突厥人的反击就要艰难得多!代价也要高昂得多!

而且,大秦直道工程规模之浩大,施工条件之艰难,是超出后人想象极限的,尤其当时的生产力水平极其低下,这就尤为难得。

如果非要做个比较的话,恐怕也只有隋炀帝修建的大运河能够与之相媲美了,可隋炀帝时期,无论是人口水平还是生产力水平,都要远远超过始皇时代,由此,也足见秦帝国的耕战体系在统筹运用国家机器的力量上已经达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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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希望大伙能够理解,月票,一该都是为了月票啊,总之,新书月下来,平均每天三更是必定能够实现的,这个大家可以放心!

第147章 赳赳老秦

秦始皇32年(公元前215年),大将méng孵北击匈奴,尽夺河南地,置九原郡。

此后数年,méng恬几次出击,将匈奴驱逐到了阳山(yīn山)以北,尽得北假地,从此匈奴不敢南下而牧马。

北假地,就是河水以北、阳山以南这一片。

北假地与河南地是整个河套地区水草最为丰美的地区,同时土地也极为肥沃,又有河水的天然灌溉便利,非常利于农耕,méng恬夺得河南、北假后,秦始皇便从关中、关东征发了十几万户军民充边,同时修缮了北假以北的赵长城,以抵御匈奴侵袭。

不过,居住在河南地、北假地的并不是只有中原人,也有胡人。

这一带的胡人主要有三支,分别是林胡人、楼烦人以及白羊人,其中林胡人主要游牧在九原以东的云中郡,白羊部落则在河南地游牧,楼烦人则在北假地,méng恬北逐匈奴,这三支胡人全都加入了秦帝国的军团,出了不少力气。

作为回报,méng恬允许这三支胡人在九原、云中继续游牧。

林胡、白羊、楼烦这三支胡人也不敢有任何不臣之心,因为méng恬的三十万长城军团可是大秦帝国精锐中的精锐,这三支胡人的总人口也不过区区十几万人,真要是敢有异心,méng恬随随便便就能把他们全族夷灭。

至始皇殁,赵高捏造了始皇遗诏,赐死了戍边的méng恬以及公子扶苏,戍守九原郡的长城军团便改由大秦名将王剪之孙、méng恬副将王离统帅,同时秦二世胡亥为了安抚méng恬旧部,又委任méng恬部将、假子méng殛为王离副将。

秦二世元年,陈胜、吴广于大泽乡发动暴乱。

很快,暴乱之势就漫延到了整个关东,六国遗族纷纷加入其中,一时间天天湟湟,秦二世赶紧将在哪山修筑阿房宫的二十万刑徒武装起来,由大将章邯统帅,东出赵地平叛,同时急命王离率长城军团南下协助平叛。

王离的长城军团最终在巨鹿被项羽击破。

不过,méng恬假子méng殛却并未随行,因为胡亥赐死了méng恬,méng殛对秦二世怀恨在心,所以不愿意为秦二世作战平叛,王离与méng殛交善,所以没有强求,而是上表朝廷表奏méng殛为留守军团的主将,还给méng殛留下了十万大军。

三年后,盛极一时的大秦帝国轰然倾颓。

留守九原的长城军团也在一夜之间分崩瓦解,关东六国的军民纷纷离开,只有méng殛统帅的méng恬旧部以及部份老秦人留了下来,经此大变,十万留守军团便只剩下了五千人,此外还有老秦人的三万多老幼fù孺。

当刘邦、项羽在中原争霸时,九原的局势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因为此时长城军团的兵力已经严重萎缩,从三十万大军锐减到了五千余人,虽然长城军团的余威仍在,却已经不足以震慑林胡、楼烦以及白羊这三支胡人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白羊、楼烦、林胡便开始觑觎起老秦人的土地、铁器、牛羊以及fù孺了。

当楚汉争霸进入第五个年头时,老秦人与楼烦、白羊以及林胡部落之间的磨擦就已经极为频繁了,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几起抢夺牛羊的事冇件,隔三岔五的,胡人还要来洗劫老秦人的聚居镇甸,肆意抢夺财货fù孺。

井,井,井,井,井。

九原,将军行辕。

méng殛正在喝闷酒。

méng殛原本只是méng恬麾下一个小校的儿子,在méng恬北逐匈奴的河套大战中,这个小校给méng恬挡了一箭,当场战死,méng恬怜其忠勇,便把他的幼子收为假子,悉心栽培,不想méng殛天份极高,长到十八岁时就已经弓马娴熟,成为长城军团有名的骁将了。

méng殛今年刚满三十岁,头戴龋冠,身着黑sè战袍,披挂鱼鳞铁甲,长相也有着老秦人的鲜明特点,浓眉,圆眼,眉间肌肉拧成疙瘩,嘴chún努起,胡角反卷,目光炯炯,整个人就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剑,充满了凛人的杀气。

对于胡人的袭扰,méng殛自然是深恶痛绝,可是身为长城军团的主将,作为留守老秦人的主心骨,méng殛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么重,他绝对不能胡来,挑起跟林胡、白羊、楼烦人之间的战争非常容易,可要想打赢这场战争,却很难。

说到底,老秦人只有三万余口,壮丁更是只有五千余人。

胡人呢?林胡、白羊、楼烦三支胡人相加,足有十七八万口,控弦之士不下五万,双方实力相差太悬殊了,méng殛如果贸然挑起这场战争,白羊、楼烦和林胡部落又联起手来,则留在九原的三万多老秦人可就要惨遭灭顶之灾了。

如果仅仅只是三万多老秦人的安危,也就罢了。

可问题是,méng殛还有另外一层顾虑,一旦长城军团全军覆灭,一旦老秦人全部战死,到时候谁来守护公主殿下?

殛放下酒杯,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一刻,méng殛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愤懑,倘若长城军团三十万精锐犹在,又岂容这些胡人肆意妄为?恨,恨,恨哪!

méng殛正郁结难消时,忽有亲兵入内禀道:“将军,胡人又洗劫了我们的一个村落,抢走了上百个女人、孩子还有好几百头牛羊马匹!”

“可恶!”méng殛勃然大怒,一下就将手中的青铜酒筋生生捏扁。

当下méng殛霍然起身,厉声道:“是可忍,孰不可忍,传我将令,亲兵队集结!”

“诺!”亲兵轰然应诺,当即领命去了,临转身时,亲兵眸子里分明流lù出了冷冽的杀机,这些该死的胡人,早该给他们点厉害了。

井,井井井井井井井井莽莽草原上,一群胡人正驱赶着牛羊马匹还有fù孺往北透迤而走。

这群胡人约有四百余骑,全都戴着毡帽,披着兽皮袍,绝大多数胡人肩上背着弓箭,手里握着木制马叉,只有少数胡人腰间椅着青铜短剑,由于中原民族严格控制铁器的出口,所以对于漠北的胡人来说,青铜短剑就已经是最犀利的兵器了。

需要说明的是,此时中原世界以外的胡人不管是东胡人、匈奴人还是月氏人,都还没有进入铁器时代,所以匈奴骋兵根本就不可能拥有犀利的弯刀,事实上,匈奴人的兵器以木制单体短弓、木制马叉、青铜短剑为主,箭矢也多为青铜铸造。

不过,这群胡骑明显已经用上了马镫,虽然只是两根固定在马鞍上的绳套,却已经可以很好地将人马连成一个有机的整体了,马背上的胡人借助脚下的绳套,甚至可以屁股悬空在马背上直立起来,从而做出马上挽弓、劈杀等高难度动作。

对于今天的收获,这群胡人显然很满意,四百多头牛羊马匹也就算了,尤其难得的是还抢到了一百多个中原女人以及五六十个孩子,这些女人将替他们繁衍更多的后代,至于那些个孩子,不出十年,就将成为骁勇善战的战士。

胡人兴高采烈,被掳的女人孩子则是惊惶失措。

时不时的,就会有胡人策马上前,伸手mō一把这个小娘的xiōng脯,或者拍一把那个小娘的屁股,小娘们便像受了惊的小鹿,仓皇躲闪,胡人得了手便仰天哈哈大笑,若是失了手,立刻就会引来更多胡人的嘻哈嘲笑。

倏忽之间,一个腰间挎着青铜短剑的胡人扬起了右手。

就在刚才,他似乎听到了一阵声辛,好像是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看到挎着青铜短剑的胡人扬起右手,随行的四百余骑胡人便纷纷勒马止步,嘻笑哄闹声也逐渐停了下来。

下一刻,隐隐约约的声音便越发的清晰了。

那声音像是遥远天边的雷声,却又不太像。

“中原人!”一名眼尖的胡人手指南方遥远的地平线,突然间尖声高喊起来,“快看,是中原人的骑兵!”众胡人急定睛看时,只见南边墨绿的地平线上已经突兀地冒出了一条淡淡的黑线,黑sè,也是大秦帝国的国sè!

井井井,井,井,井。

méng殛信马由缰,奔行如飞。

苍莽大地正如潮水般往后倒退,猎猎风沙正如刀一样割在脸上。

前方遥远的地平线上,已经隐隐可以看到胡骑的身影了,倏忽之间,méng殛眸子里便腾起了两团幽幽燃冇烧的怒焰,这些该死的胡人,还真以为咱们老秦人软弱可欺吗?今天,定要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做老秦人的怒火!

下一刻,méng殛铿然拔剑,又高高举过了头顶。

看到méng殛拔剑,百余大秦铁骑也纷纷跟着拔剑,又一个个跟着将锋利的双刃重剑举过了头顶,那一片冷森森的利刃,霎时映寒了黯淡的天空。

méng殛猛然一引双刃重剑,同时大声咆哮:“赳赳老秦!”

百余骑兵顿时以méng殛为中心向两翼缓缓展开,一边大声应和:“还我河山!”

“血不流干!”méng殛再次仰天咆哮,同时高举liáo天的双刃重剑已经向前压下。

“死不休战!”百余骑兵怒目圆睁,一边厉声应和着,一边奋力催动胯下战马,开始了最后的冲刺,前方,数百胡骑已经乱成一团。!。

第148章 楼烦王

潮水般的铁蹄声中,百余大秦铁骑已经一字排开,一个个挥舞着冷森森的双刃大剑,就像一群亮出獠牙的饿狼,向着前方的胡人猛扑了过来。

“放箭,快放箭”腰挎青铜短剑的胡人首领凄厉地高喊子起来。

下一刻,四百余骑胡人纷纷挽弓放箭,向着潮水般席卷而来的大秦铁骑射出了一bō稀疏的箭雨,这群胡人不知道是楼烦人还是白羊人,却显然来自于一个很穷的小族群,因为他们居然连青铜箭簇都没有,只在芦杆上绑了磨尖的骨片或者狼牙。

不过,胡人的箭术还是不错的,射出的箭雨准确地攒落到了秦人头上。

不过轻飘飘的芦苇箭还有骨制的箭簇显然不足以穿透大秦铁骑身上的鳞甲,丁丁当当的清响声中,射中马上骑兵的箭矢几乎全部弹开,只有两个霉运当头的大秦骑兵被射中面门或者铠甲之间的接缝,惨叫着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至于大秦铁骑胯下的战马,虽然承受了更多的箭矢,伤亡却是微乎其微。

老秦人拥有一整套严各的战马训练流程,通过这套流程训练出来的战马勇猛无比,即便面对最残酷的战争场面,它们也仍然能够做到镇定自若,所以,对面胡人射出的这bō轻飘飘的芦杆箭,根本就不足以对它们构成威胁。

三bō箭雨过后,百余大秦铁骑便已经冲到了胡人跟前。

不等胡人首领下令,四百多胡人便纷纷扔掉弓箭,抄起马叉、骨矛或者青铜剑催马冲向了蜂拥而来的大秦铁骑。

………………

méng殛一马当先,无比狂暴地撞进了胡人阵中。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一骑胡人躲避不及,当即被撞得连人带骑往后倒飞而起。

méng殛的战马虽然也属于méng古马种,却是他单人独骑深入大漠,huā了七天六夜时间,亲手从野马群中套来的野马之王!这匹野马王体高八尺,体重更是超过了四千斤(秦斤),而普通的méng古马体高却只有五尺,体重也仅有八百斤左右。

所以,在胡人坐骑面前,méng殛的战马几乎就是个巨无霸!

说时迟那时快,又有一骑胡人挥舞着木制马叉向méng殛冲了过来。

“死!”méng殛暴喝一声,一剑横斩而出,对于胡人刺来的马叉却是理也不理。

间不容发之际,méng殛稍稍侧身,胡人的马叉便已经贴着他的xiōng口滑过,几乎是同时,méng殛的双刃重剑已经斩过了胡人颈项,血光崩溅,胡人的头颅顿时高高抛起,失去了首级的残尸却骑着战马往前冲出了百十步远,才终于颓然摔落马下。

骑兵对决,生死只在转瞬之间,霎那间,两支骑兵就已经交错而过。

“吁”méng殛轻轻喝住战马,然后勒马缓缓转身,凶狠冷厉的目光再次锁定了前方百步开外的胡人,仅仅只是一轮交锋,胡人就已经损失了上百骑!méng殛再环顾左右,百余亲卫骑兵却只伤亡了七八骑,另有几个人身上挂了彩。

倏忽之间,méng殛嘴角便绽起了一丝森冷的杀机。

大秦铁骑的兵锋又岂是这些愚昧的胡人所能抵挡?更何况,这一百多骑还是他méng殛的亲卫铁骑,这是精锐中的精锐,这可是真正的秦军健卒!愚蠢的胡人,乖乖地受死吧,老秦人的怒火,又岂是这般好消受的?

“赳赳老秦!”méng殛仰天咆哮,再次扬起了滴血的重剑。

“还我河山!”百余骑兵纷纷回应,又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结好了骑阵。

“血不流干!”méng殛再次大吼,然后轻轻一挟马腹,胯下战马便再次开始向前。

“死不休战!”百余骑兵再次大声回应,又纷纷扬起双刃剑,再催动胯下战马,追随méng殛身后滚滚迎向了对面胡骑。

百余骑兵跟随着méng殛的节奏,先是慢走,再是碎步疾走,再是小

跑,再是快跑,到了最后,百余骑兵同时开始极速冲刺,四百多只马蹄重重地叩击着苍凉大漠,霎时溅起无数的碎草烂泥,雷鸣般的蹄声犹如死亡的鼓点,一下接一下狠狠地敲击在胡人心中。

剩下的三百多胡骑惶然四顾,每个人都从同伴的脸上看到了恐惧的神sè。

令人窒息的等待之中,不知道是谁首先大吼了一声,勒转马头便逃,霎那间,剩下的三百多胡骑便一哄而散,勒转马头向着西北方向仓皇逃遁,对于生活在漠北的胡人来说,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倒也是常有的事。

méng殛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这些胡人,当即喝道:“留下二十骑保护fù孺和牛羊,剩下的,跟本将军追上去,杀光他们!”百余骑兵轰然应诺,遂即分成了两拨,二十骑兵留了下来,剩下的廿八十骑却跟随méng殛追了下去。

………………

楼烦王庭。

洛脸络腮胡的楼烦王正光着下身跪在一个胡女的屁股后面,粗糙的大手则死死地攥住了胡女纤细的蛮腰,壮硕的屁股则以一个令人咋舌的频率疯狂地前后耸动,这样的耸动足足井续了半刻钟之久,楼烦王才终于低嘶一声趴到了胡女背上。

早就守在旁边的两个胡女赶紧端着木盆凑上前来,替楼烦王净身。

楼烦王呼呼地喘着粗气,一边任由那两个胡女施为,一边还忙里偷闲在那个被他蹂躏得快到断气的胡女屁股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那胡女白皙滚圆的翘tún上便留下了五道殷红的指印,楼烦王喉头咕哮一声,似乎又被勾起了兽yù。

楼烦王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发泄一次,帐帘忽然被人从外面掀开,遂即一个五短身材、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已经急步走进了大帐,楼烦王本来还想大声喝斥,不过当他看清进来的人是他的军师公叔说,便又将训斥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楼烦王是个有野心的蛮王,他绝不满足于仅仅只当楼烦人的王。

所以,对于公叔说这个军师楼烦王还是相当尊重的,为了方便,楼烦王甚至还特许公叔说不经shì卫禀报就能真入他的王庭。

当下楼烦王道:“军师,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公叔说是个阉人,原本是赵高派驻长城军团的监军,秦灭亡后,长城军团冰消瓦解,公叔说这个监军也遭到了以méng殛为首的老秦人的排挤驱逐,公叔说走投无路,便一狠心一咬牙投入楼烦王帐下,当了胡人的狗头军师。

公叔说答道:“大王,méng殛小儿上钩了!”

“哦?”楼烦王沉声道“méng殛上钩了?!”

楼烦王想吞并老秦人、林胡人、白羊人,独占整个河套已经很久了,只是苦于楼烦人的实力不足,所以一直隐忍着没动手,不过自从公叔说这个中原人来归后,楼烦部落的各种事务都被处理得井井有条,短短五年,楼烦人就成了河套最大的部落。

到现在,楼烦部落的总人口已经超过了十万人,几乎比白羊部落和林胡部落加起来都要多,控弦之士也达到了三万余骑,有了这支强大的武装,楼烦王便再次萌生了吞并各部独占河套的念头,公叔说便替他制定了联合林胡、白羊,先灭老秦人的大战略。

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再许以厚利,公叔说很快便说服了白羊王、林胡王,三大部落暗中缔结盟约:由楼烦部落挑头,在恰当的时候共击老秦人,一旦灭亡了老秦人,所有的fù孺奴隶、牛羊、马匹皆由三家平分。

盟约达成后,公叔说便开始设套,准备yòu杀méng殛。

对于老秦人,公叔说还是相当了解的,他知道méng殛才是老秦人的主心骨,同时méng殛本身也是个骁勇善战、深谙韬略的大将,如果不首先除掉méng殛,要想灭掉老秦人绝不容易,既便勉强灭掉了老秦人,三大胡人部落也会死伤惨重。

“嗯,上钩了!”公叔说点头道“刚刚快马回报,méng殛只带了不足百骑,已经涉过河水追杀野牛部落的咄骨突去了。”

“太好了!”楼烦王霍然起身,大喝道“来人!”

鼻下有shì卫应声入帐,右手抱xiōng道:“大王有何吩咐?”

楼烦王从身后案几上取出一支金箭,喝道:“金箭传令,各部壮丁即刻集结,随本王猎杀méng殛,哈哈哈,méng殛小儿,这次你死定了!”………………

北假大漠,méng殛正策马飞奔。

一声轻喝,méng殛借助脚下的绳套,整个人忽然间从马背上立起,倏忽之间,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柄铁胎弓以及一枝拇指粗的狼牙重箭,下一刻,méng殛双臂猛然发力,沉重的铁胎弓便已经挽成了满月状,绰于弦上的狼牙箭也已经瞄准了前方纵马飞奔的胡人。

某一刻,méng殛挽紧弓弦的右手悄然松开,扣于弦上的狼牙重箭顿时便带着一丝尖厉的破空声向着前方呼啸而去,电光石火之间,狼牙重箭便已经越过百步虚空,闪电般钉入了那胡人的背心,锋利的箭簇从胡人后背刺入,又直透前xiōng。

“啊”胡人惨叫一声,当即从马背上倒栽而下。

剩下的百余胡骑心胆俱寒,一个个只是拼命地催促战马,仓皇逍逃。

毫无征兆地,méng殛却忽然间感到了一股无可名状的心悸,当下扬起铁胎弓,阻住了身后汹汹跟进的八十余骑。!。

第149章 九原风云

“将军。为什么不追了?”

“对啊,还有一百多骑没杀光呢!”

“将军,再不追这些胡人可就跑远了。”

七八十骑纷纷拥上前来,七嘴八舌地说道。

“情形不对。”méng殛摇了摇头,沉声道“这可能是个陷阱!”

说此一顿,méng殛又道“这样,你们这就分头前去通知各个聚居点,所有人全部回到九原城,牛羊庄稼什么的,都不要管,重要的是人,立刻返回九原城!”

“诺!”七八十骑轰然应诺,遂即纷纷打马去了。

méng殛又抬头看了看北方天际,遂即拨转马头原路返回。

不到片刻功夫,整个大漠便恢复了原有的寂静,只有轻风拂过草丛,娄出一阵阵的沙沙声,还有高空之上,一只雄鹰正展翅翱翔。

倏忽之间,一只野兔从地洞里鬼鬼祟祟地钻了出来。

正在高空滑翔的雄鹰很快便锁定了这只野兔,然而,就在雄鹰准备敛翅下扑时,前方遥远的地平线上却突然间响起了隐隐约约的隆隆声,正在啃食野草的野兔顿时受了惊,又一下钻入地洞里不见了。

下一刻,北方遥远的地平线上便突兀地冒出了一条黑线。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黑线不断变粗,又不断地向着两翼延伸,某一刻,这条模糊的黑线终于幻化变成了幢幢人影,而那隐隐约约的隆隆声,也逐渐变得清晰可闻,赫然是数以千计的胡骑正在大漠草原上纵马飞驰。

………………

苍莽大漠上,数千胡骑正席卷南下。

楼烦王腰挎双刃大剑,纵马飞奔在整个骑阵的最前面。

楼烦王的前后及左右,数千楼烦健骑如影随行”嗷嗷叫嚣着奔涌向前,狂飙疾进的数千胡骑就像冬日里的暴风雪,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向前。

这一刻,有股异样的情绪正在楼烦王的xiōng中烈烈燃烧。

大漠如炉,骑兵如火”他要带着楼烦铁骑横扫整个河套,然后再带着十万河套铁骑横扫整个大漠,最后带着数十万漠北铁骑南下中原,占领中原的锦绣河山,他要效仿大秦帝国的秦始皇帝,过那唯我独尊的梦幻生活。

对于始皇帝,楼烦王并不陌生,因为公叔说常常跟他讲述始皇帝的丰功伟绩。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骑胡骑从斜刺里飞奔而至,大声禀报道:“大王”咄骨突被老秦人射杀了,四百部族也被杀掉了三百多,只剩不到一百骑逃回了老营。”

“méng殛呢?”楼烦王皱了皱眉,厉声喝问道“méng殛小儿在哪?”

“méng殛回九原城了。”胡骑说此一顿”又道“而且,各个聚居点的老秦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正向九原城聚拢。”

“什刨”楼烦王勃然sè变道“怎么会这样?”

楼烦王兴匆匆赶来猎杀méng殛,不想méng殛却已经溜回了九原城。

公叔说也是微微sè变,急声道:“大王,看来méng殛小儿已经闻到什么气味了,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即通知白羊人、林胡人”三家即刻兵进九原!”公叔说不愧是中原人,读过不少兵书,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犹豫,否则就有可能被老秦人先发制人、各个击破。

楼烦王对公叔说极为信任,当下从怀里mō出一枝金箭递给身后随行的shì从首领,大声喝道:“持此令箭即刻前往白羊、林胡部落老营,

请白羊、林胡王即刻点起族中精壮,前来楼烦老营与本王会合,再合攻九原灭掉老秦人!”

shì从首领嗷了一声,接过金箭如飞而去。

………………

公叔说这个阉人的确厉害”méng殛还真打算先发制人,各个击破。

楼烦人、白羊人、林胡人都是胡人,三支胡人正越走越近,九原郡的形势正向着越来越不利于老秦人的方向发展,一旦等到这三支胡人真正联起手来,则老秦人就必败无疑了,说到底,老秦人终究只有三万多口,壮丁更是只有五千余人。

胡人已经向老秦人亮出獠牙”老秦人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méng殛决定先发制人各个击破,首先击破河南地的白羊部落。

因为白羊部落在河南地游牧,离九原最近,既然要对白羊部落动手”自然要把散居在九原城外各个聚居点的老秦人召回,一来集中保护老幼fù孺”二来召回老秦人,才能集结全部壮丁,向河南地的白羊部落发起雷霆一击!

两天之后,散居在各个聚居点的老秦人便纷纷回到了九原城。

九原郡经过méng恬的十几年经营,土地肥沃,水草丰美,再加上老秦人的辛勤劳作,现在囤积在仓廪里的粟米足有五万多石,所以méng在并不担心军粮,一俟老秦人集结完毕,便开始召集精壮,分发兵器甲具准备出征。

然而,就在秦军准备出征时,探马却带回消息说,胡人也在集结!

得知消息,méng殛不禁叹息,看来胡人也不是傻瓜,他们中间也有聪明人哪。

当下méng殛便放弃了先发制人的打算,五千大秦铁骑,单独面对林胡人或者白羊人都是稳占上风,因为林胡人和白羊人都只有万余骑兵,méng殛有十分把握击破林胡人或者白羊人,可如果林胡人、白羊人和楼烦人合兵一处,局面就截然不同了。

如果林胡人、白羊人跟楼烦人合兵一处,那可就是六万余骑了。

六万多胡骑,这几乎是大秦骑兵的十二倍还多,实力相差如此悬殊,大秦铁骑如果还要主动出击,那可真是自取灭亡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凭借九原坚城跟胡人打消耗战了,说到底,胡人兵力虽众,攻城器械却极其低劣,胡人未必就能攻破九原城。

当下méng殛又分派壮丁,四出抢收夏粮,再把城外聚居点的牛羊马匹驱入城中。

既然打定主意要守城,自然就要多多储备粮草肉食,因为胡人强攻失利之后,必定会对九原城施行长期围困之策,这一围,很可能就是半年甚至更长久,如今的老秦人,再得不到中原帝国的支持了,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独自跟胡人抗衡了。

………………

上郡,肤施城。

当数万楚军顺着直道遮天蔽日而来时,上郡郡守司马操顿时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肤施城内只有不到两千守军,而且大多都是老弱病残,战力极差,楚军如果打算攻城的话,肤施守军恐怕连半天都守不住!

最让司马操心急如焚的却是,他竟然不知道该向何处求援?!

咸阳据说早就被楚军攻陷了,所以向咸阳求援是肯定不成的,汉王大军还远在关东,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攻破函谷关?函谷关被楚军塞住,就算他派出飞骑,那也是过不去,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向晋阳求援了,可晋阳有援兵可派吗?

不过,司马操最终却只是虚惊一场,楚军并没有进城的打算,而是顺着直道径直往北边浩浩dàngdàng地去了,甚至连片刻的停留都没有。

………………

项庄的确没有攻打肤施的念头。

虽说楚军并不缺乏攻城器械,公输车打造的那批用来攻打函谷关的云梯、井阑还有攻城车就在军中,一旦楚军需要,只需半天功夫就能重新搭好,不过,探马传回消息说,后方两百里外已经发现了汉军踪影,所以项庄并不打算横生枝节。

现如今,关中已经被楚军破坏得差不多了,区区一个肤施城,破与不破,对整个大局已经没什么影响了,为今之计,楚军还是及早转进九原为好,只要穿过了榆中,刘邦大军就不可能劳师追击了,没有军粮,刘邦大军拿什么远征?

不出意外的话,汉军现在应该已经收复咸阳了吧?

不知道汉军有没有发现仅剩年那几地窖的粟米呢?

还有萧何萧丞相,这个青史留名的内政高手,会不会把这地窖已经炒到半熟的粟米当成粮种,撤播到关中大地上呢?

想到这里,项庄嘴角不由绽起了一丝冷笑。

马蹄声中,百里贤追上了项庄,说道:“上将军,前面不远便是昭襄王所筑长城了,过了昭襄王长城,便是榆中,再往北五百里就到九原了。”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还有,在下想先行一步,替上将军打个前哨,不知可否?”

项庄想了想,说道:“也好,我让高初率一百骑随行保护先生。”

“上将军,不用麻烦高初将军了。”百里贤摇了摇头,微笑道“在下有二弟、小妹还有由渊随行保护,就足够了。”

项庄道:“子良,那就辛苦你了。”

“告辞。”百里贤轻轻一揖,遂即勒马转身扬长而去。

百里茂、百里伊水还有由渊也纷纷勒转马头,跟了上去,不到片刻功夫,百里氏三兄妹以及由渊便已经消失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

项庄悠然回头,问尉缭道:“军师,你说子良能说服méng殛吗?”

尉缭沉吟片刻,轻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可以的。”

说此一顿,尉缭又道“而且,既便子良无法说服méng殛,上将军手里不是还有秦王玉玺么?上将军完全可以找一个人冒充秦王世子,再拟一道诏书,令méng殛率部来归便是。

”!。

第150章 大秦公主

九原,六万胡骑已经兵临城下。

随着六万胡骑而来的,则是十几万老幼fù孺以及上百万头牛羊牲畜。

这也是草原民族行军打仗的特sè,举凡大规模对外用兵,都会带上fù孺老幼以及牛羊牲口,一是为了方便提供后勤保障,再就是为了保护老幼fù孺,因为在壮丁全部离开之后,老幼fù孺很容易被别的部族所掳掠,所以很多时候都会带在身边。

méng殛站在北门敌楼上往外看去,只见城外黑压压的全是胡人骑兵,由于胡骑不停地在纵马来回飞奔,因此很难通过目测判断他们的确切数量,不过从胡骑皮袍以及他们的军中旗帜的图案来看,应该是楼烦人、白羊人还有林胡人全都来了。

méng殛不禁叹了口气,最坏的情况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大群胡骑兵临城下,老秦人就只能据城死守了,可问题是,老秦人已经再没有大秦帝国作为他们的坚强后盾了,九原这座孤城又能坚守到几时?半年?一年?或者两年?城外的胡人不把老秦人全部困死,只怕是绝不会罢休的。

当然,méng殛也可以带着五千铁骑突围而去。

可是,剩下的两万多老幼fù孺又该怎么办?

méng殛正默默思时间,忽有亲兵上前禀报道:“将军,公主殿下来子。”

“公主殿下?”méng殛不高兴道,“胡闹,这里危险,快护送公主殿下回行辕!”

“méng将军,本宫还没那么弱不禁风。”méng殛话音方落,一把清脆悦耳的声音便已经传了进来,遂即一道倩影便施施然地上了楼,却是个身着黑sè直裾深衣的年轻小娘,小娘长发披肩,皮肤白净,五官长相乍一看极为普通。

可当你再看第二眼时,就会发现这小娘其实tǐng俊的。

等到你再看第三眼时,你就会猛然发现,这小娘竟是美艳不可方物,这个,其实便是相书上说的内媚之相了。

这小娘不是别人,正是秦始皇最小的公主赢贞。

秦始皇赢政有二十几个世子,十几个公主,长子扶苏早年被赵高假传始皇遗诏赐死,胡亥继位后,又听信了赵高的馋言,将二十几个兄长纷纷赐死,后来刘邦、项羽先后进关,大肆捕杀始皇后人,只有最小的公主赢贞在十余shì卫的护卫下逃出了咸阳。

当时的大秦帝国,关东已经完全崩坏,只有南越以及河套还有两支老秦人,可南越与关中相隔千山万水,不得已,十几个shì卫便护着当时年仅十六岁的赢贞公主逃到了河套,在méng殛的长城军团中躲了起来。

这一晃,便已经是六年过去了。

“参见公主殿下。”méng殛赶紧拱手作揖。

“méng将军快免礼。”赢贞摆了摆手,又道,“来的是楼烦人还是白羊人?”

méng殛叹了口气,手指城外说道:“公主殿下,看这阵势,只怕是楼烦人、白羊人还有林胡人全都来了。”

“都来了?”赢贞蹙眉道,“méng将军,这可麻烦了。”

méng殛肃然道:“公主殿下放心,只要有末将在,胡人就进不了九原城!”

“可这样困守孤城总也不是办法。”赢贞幽幽叹了口气,忽然说道,“或者本宫该出城一趟,去跟楼烦王好好谈谈了。”

“啊?”méng殛大惊失sè道,“公主殿下,你这……”

méng殛不能不吃惊,公主殿下冇身冇份何等高贵?而且长得又是这般俊俏,真要是出了城,楼烦王又岂能放过她?更重要的是,公主殿下代表的可是昔日的大秦帝国,一旦公主受辱,岂不是意味着所有的老秦人都要méng羞?

赢贞却淡淡一笑,说道:“méng将军不必担心,本宫既然敢出城,自然就有自保之法,区区蛮夷,想对本宫不利,却是痴心妄想。”

“不,公主殿下,你断然不可出城。”

赢贞轻叹一声,以莫名的语气说道:“méng将军,大秦帝国虽然已经灭亡了,可咱们老秦人却还没有死绝呢,只要老秦人一日没有死绝,大秦帝国就总会有复兴之日,本宫身为赢氏嫡女,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九原城内的数万老秦人被胡人活活困死?”

méng殛闻言凛然,遂即又道:“既然这样,那末将随同公主殿下一起去。”

贞轻轻摇头道,“将军是秦军主将,更是九原老秦人的主心骨,所以,绝对不能以身犯险,而且,只要将军和老秦人还在,本宫在胡营就可安如泰山,如果将军和老秦人都不在了,那本宫可就真成了胡人砧板上的鱼肉了。”

méng殛默然,再看向赢贞时,眸子里却多了丝莫名的敬意

九原城外,楼烦王大帐。

楼烦王正在设筵款待白羊王、林胡王以及各个小部落的首领。

十几个身着轻缕的胡女分为左右两队,正在大帐正中夸张地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以及丰盈的tún部,不断地做出一个又一个暧昧至极的姿势,白羊王、林胡王和十几个部落首领一个个看得yù火焚身,直恨不得将这些个胡女扑倒在地,肆意蹂躏。

这在这时,忽然有shì从进来向楼烦王禀报道:“大王,老秦人的使者求见。”

“老秦人的使者?”楼烦王一挥手,十几个胡女便齐刷刷地躬身退出了大帐,当下楼烦王又喝道,“带上来!”

shì从领命而去,很快又带着个小娘进了大帐。

ì从领进来的居然是今年轻的小娘,楼烦王不由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老秦人的男人都死光了吗?竟然派了个女人为使?”

两侧的白羊王、林胡王也跟着哄然大笑起来。

坐在楼烦王右下首的公叔说却皱了皱眉,他隐隐觉得这个小娘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一下子却是想不起来了。

那小娘自然就是大泰公主赢贞了。

赢贞已经在九原生活了六年,早就学会了胡语,当下对楼烦王说道:“大王难道不也是女人生、女人养的么?为何要小瞧女人?”

“呃……”楼烦王顿时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赢贞这才轻哼了一声,又道:“大王要战还是要和?”

“嗯,你这话什么意思?!”楼烦王皱了皱眉,冷然道。

赢贞道:“意思很简单,大王如果愿意跟老秦人结盟,则立刻退兵解围,大王如果不愿意跟老秦人结盟,则玉石俱焚!”说此一顿,赢贞又道,“老秦人虽然只有五千骑兵,可真要是拼起命来,只怕楼烦人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楼烦王勃然sè变道:“放肆,你这是在威胁本王吗?”

“这当然不是威胁。”赢贞道,“这是对大王的忠告。”

楼烦王mō了mōchún角反卷的胡子,冷然道:“本王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是赢贞。”赢贞直视楼烦王凶狠的眼神,淡然道,“大秦帝国的公主!”

“公主?你是大秦帝国的公主?!”楼烦王闻言愕然,遂即又道,“就凭你?也得有人相信才是,哈哈哈……”

公叔说却终于想了起来,五年前他离开九原时,曾经见过赢贞公主数面,当时公主殿下还只有十七岁,如今一晃就是五年,难怪刚才隐隐感到有些眼熟,却就是想不起来了,当下凑前对楼烦王轻轻耳语了几句。

“你真是大秦公主?”楼烦王这才信了。

赢贞看了看公叔说,又道:“本宫又何必骗你?”

“哈哈,太好了。”楼烦王一拍大冇tuǐ,兴冇奋地道,“既然你是大秦帝国的公主,那就不必再回去了,就留下来做本王的女人吧,嘿嘿。

”楼烦王不能不兴冇奋,大秦帝国的公主,可不是随便什么男人都能够得到的,这是天狼神赏赐给他的礼物。

赢贞夷然不惧,淡淡地道:“大王如果想把本宫强行留下,只怕最后什么都得不到,既得不到本宫的人,也得不到老秦人的心,相反,如果大王愿意退兵并与老秦人缔结盟约,则本宫不但可以与大王联姻,甚至还能让老秦人为大王所用。”

楼烦王顿时忤然心动,不得不承认,赢贞的话还是很有yòu冇huò力的。

不过,楼烦王更担心被这女人所骗,谁知道她所说的是真还是假?

一旦他撤了兵解了围,老秦人反过手来就来个各个击破,那可就亏大了。

望着面前jiāo俏的小娘,楼烦王不觉也有些犹豫,眼前这小娘看上去弱不禁风,可她竟敢孤身前来,足见不是个普通女人,而是个有胆有sè的女中豪杰,这样的女人,就像是又烈又野的母马,恐怕不是那么容易驯服的。

公叔说也再次凑上前,低声说道:“大王,不可乱来。”

相比楼烦王,公叔说这老阉人的眼光显然更深远,楼烦王眼里只有九原的几万老秦人以及九原城内的兵器铠甲、牛羊粮草,可公叔说却想到了关中的上百万老秦人,如果楼烦王真的能够跟赢贞公主联姻成功,则楼烦王没准真有入主关中的那一天。

楼烦王上上下下打量了赢贞几眼,这才猛然间发现,眼前这大秦公主长得极美,比起楼烦部落的胡女,不知道美艳了多少倍,当下yín兴勃冇发道:“本王可以跟老秦人结盟,不过你却不能回九原,留下来,今晚便与本王成亲!”

“大王,这不可能。”赢贞浅笑摇头道,“大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了本宫,让楼烦人跟老秦人玉石俱焚:要么放本宫回去,然后撤兵解围,跟老秦人结盟,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三种选择。”!。

第151章 美人心计

. 楼烦王冷冷地道:“本王若是非要做别的选择呢?”

赢贞神情恬然,淡淡地道:“既然是这样,大王不妨试试。[为您提供]”

楼烦王闷圌哼一声,正要说话,公叔说忽然凑上前来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楼烦王听了蹙了蹙眉,遂即换了副笑脸,对赢贞说道:“我们楼烦人最好客,公主殿下既然来了,不妨多留几日,容本王好好招待。”

说罢,楼烦王又喝道:“来人,带公主殿下去歇息。”

当下便有两个胡nv应声入帐,半强圌迫半yòu哄地架着赢贞出了大帐。

楼烦王又向白羊王、林胡王以及几个小部落的首领说道:“诸位,今天就说到这里,大家就各自回营准备去吧。”

十几个胡人首领纷纷告辞而去。

等所有人都走了,楼烦王才问公叔说道:“军师,你到底什么意思?”

公叔说道:“大王是想要公主殿下的人呢,还是想要九原城里的老秦人?”

“我都想要。”楼烦王想了想,又道,“如果只能选扑一个,我要老秦人。”

公叔说道:“那大王就不要对公主殿下用强,但也不要放她走,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有公主在,九原城内的老秦人就应该有所顾忌了,这样一来,我们也就不必再担心老秦人出城逆袭了,这样一来,我们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赢贞公主虽然有胆有识,可她终究还是嫩了些。

“好,不愧是军师”楼烦王欣然道。“就这么办。”

公叔说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叮嘱道:“大王,公主殿下是个烈xìng子,你可千万不要用强啊,否则要是把她bī死了,跟老秦人之间可就真的没有转圈的余地了。”

“知道了,知道了。”楼烦王不耐烦地挥手道,“军师你可真是罗嗦”

公叔说摇了摇头,当下转身走了。

夜风如丝,月sè如练。

九原城南,两骑胡骑正在夜空下游dàng。

尽管九原是座孤城,老秦人也不可能讨来援兵,可公叔说这个阉人却还是很小心,说服楼烦王派出了大量的游骑。

毫无征兆地,两点寒星陡然从前方漆黑的夜空中疾shè而出。^^UC电子书

不等两骑胡骑反应过来,两枝狼牙重箭就已经准确地shè圌入了他们的咽喉,锋利的三棱箭簇径直剖开了喉管,又将颈推以及脑干整个搅成了稀烂,两骑胡骑一声未吭,就直圌tǐng圌tǐng地从马背上栽落了下来。

遂即两道黑影从不远处的草丛里鬼魅般冒了出来。

其中一道黑影吹了声口哨,更远处的黑圌暗中便响起了轻轻的马蹄声,遂即两人四马从幽暗的夜sè中走了出来,这一行四人正是昼夜兼程赶来九原的百里氏兄妹以及由渊,五百多里的路程,他们只走了一天两夜便赶到了。

百里茂翻身上马,向百里贤道:“大哥,这里怎么这么多胡人哨探?”

“多半是九原出圌事圌了”百里贤沉声道,“搞不好胡人正在围圌攻九原城!”

“胡人?”百里茂不以为然道,“楼烦人还是林胡人?他们也敢招惹老秦人?”

百里贤道:“一个部落当然不敢招惹,可要是楼烦人、林胡人、白羊人联手呢?或者,要是北边的匈奴人南下了呢?”

“匈奴人?”由渊凛然道,“上次咱们去漠北,匈奴人不正打东胡呢吗?”

百里贤摇了摇头,沉声道:“东胡王太狂圌妄,根本就不是冒顿对手,不出意外的话,匈奴人现在多半已经打败东胡人了,所以,匈奴人随时都有可能南下。”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不过,但愿别是匈奴人,否则,九原的老秦人危矣。”

说话间,前方夜空下便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胡人的营火。

百里伊水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声道:“好多胡人,少说也有好几万圌人!”

“这还只是九原城南一个方向。”由渊道,“搞不好,在九原城的西边、东边还有北边还有更多的胡人呢。”

“子川的担心很有道理,所以我们不能再骑马往拼了,而且也不能从城mén进城。”百里贤说此一顿,又回头吩咐百里茂道,“二弟,你留下来看圌守马匹,一定要隐藏好,千万不要被胡人发现,我和小妹、子川设法进城。”

“大哥,为什么又是我?”百里茂不乐意道。

“因为我们都有事做,只有你能留下。”百里贤道。

百里茂还是不太乐意,低声嘀咕道:“子川能有啥事?”

百里贤道:“子”箭术出众,关键时刻还得靠他shè杀胡人哨探!”

百里茂不吭声了,论箭术他还真不如由渊,这个不承认还真不行。

当下百里贤带着由渊、百里伊水借着夜sè的掩护mō圌向了前方的九原城,百里茂则轻叹了口气,牵着四头坐骑回头隐入了无边无际的夜sè之中

楼烦王大营。

紧挨楼烦王大帐的一座毡包里,赢贞正屈膝跪坐在羊皮褥子上,正蹙眉凝思。

两个胡nv一左一右,手拿木梳正给赢贞梳发,原本盘成发髻的秀发已经完全解圌开,一直垂流圌到了赢贞的腰圌tún圌下,而且油光漆黑,两个胡nv不禁目lù羡慕之sè,心忖中原nv子就是娇圌嫩高贵,不仅肌肤娇圌嫩,头发也是光滑如缎。

一个胡nv忍不住道:“公主殿下,你长得可真好。”

赢贞没有理会胡nv,她现在根本就没心思理会这些。

事实上,赢贞并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圌弱,她是秦始皇最疼爱的幼圌nv,打小就生活在jìn宫之中,她见过太多后宫妃嫔之间的勾圌心圌斗圌角,也非常系统地学xí过秦始皇帝驾驭群臣的帝王心术,如果不是因为她是nv儿身,始皇帝很可能就册立她为储君了。

赢贞之所以不顾méng殛反圌对,坚决要qiú孤身深入hú营,动机可不那么简单。

赢贞虽然只是一介nv儿身,却从来就不是深闺弱质,父兄皆已殒命,赢氏血脉而今只剩她这一介孤nv,所以赢贞认为,复兴大秦就是她的宿命!

这一次,她之所以来胡营,就是想看看楼烦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楼烦王圌还算是个雄主,赢贞就会毫不犹豫地圌下嫁于他,当然,她下嫁楼烦王的目的不是为了要让老秦人奉他为王,而是为了让楼烦人为秦人所用,赢贞相信,以她自幼所习的狐媚手段,要哄得楼烦王欢心只是小菜一碟。

既便楼烦王不为nv圌sè所huò,那也没什么。

必要的时候,赢贞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然后以楼烦王圌后的身冇份掌控整个楼烦部落,再借助楼烦部落降服白羊人、林胡人,最后借助河套胡人的力量南下关中,恢复父兄基业,复兴大秦帝圌国。

不过现在,赢贞很犹豫。

楼烦王就是个头脑简单的蛮王,很容易对付。

可白天在楼烦王大帐里看到的那个五短身材、相貌丑陋的中原人却给她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nv人的直觉告诉赢贞,离楼烦王最近的这个中原人绝对不是个易与之辈,有此人从中作梗,她很可能会把自己和老秦人全都陪进去。

今天,若不是这个中原人,自己就不会被楼烦王所软圌禁。

一想到自己被楼烦王软圌禁,赢贞便不禁轻叹了口气,心忖自己还是大意了,有了自己做为人质,九原城内的老秦人投鼠忌器,恐怕就不敢有过jī的举动了,这样一来,老秦人甚至连主动出击、跟楼烦人拼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楼烦人则可以稳稳当当地长期围困九原城了。

九原附近原本就是整个河套最féi沃的地域,附近不仅有成片成片的良田,更有无比大片水草丰美的牧场,楼烦人占据了这片féi圌美地域,就可以一边放牧再一边围城,最多半年,九原城内的老秦人就会粮尽粟绝,走投无路。

那时候,méng殛将军该做何抉择?老秦人该何去何从?

不,自己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九原城内的三万老秦人走上不归路,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秦帝圌国最后的希望就此湮灭,绝不!

当下赢贞站起身来,对胡nv说道:“本宫要见你们大王。”

两个胡nv有些为难,不过看到赢贞神情坚决,便留下一个胡nv监圌视赢贞,另一个胡nv便匆匆出了毡帐,禀报楼烦王去了

九原城内,将军行辕。

méng殛神情焦虑,正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méng殛并不在乎城外的数万胡骑,倒是公主殿下出城之后至今未归,让méng殛有些担心,méng氏一mén对于大秦帝圌国可谓忠心耿耿,虽然二世胡亥赐死méng恬之事让méng殛很有些耿耿于怀,不过这并不足以摧毁méng氏家族对帝圌国对赢氏家族的忠诚。

méng殛对大秦帝圌国和赢氏家族的忠诚是不容置疑的。

正因为忠诚,所以méng殛才不敢违背赢贞公主的意愿,否则白天的时候,他就不会让赢贞公主出城去胡营。

正焦虑之间,méng殛耳畔忽然听到了一丝隐约的声响。

当下méng殛霍然转身,犀利的眼神直直地盯着窗外,喝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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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割席绝交

“天放兄,别来无恙乎?”

蒙殛话音方落,书房外便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遂即书房紧闭的房门便被人推开,两男一女三道矫健的身影已经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子良兄?”看清来人后,蒙殛顿时大喜过望。

进来的两男一女正是趁夜进城的百里贤、百里伊水以及由渊。

整个九原城虽然已经被胡人四面合围,不过胡人的守卫并不严密,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很容易就越过了胡人营地,进城也很顺利,因为百里贤常来九原,与蒙殛又是莫逆之交,因此很多秦军将士都认识百里贤,直接就放行了。

由于百里贤跟蒙殛交称莫逆,因此连蒙殛的亲卫都没有丝毫的阻拦,直接就把百里兄妹跟由渊放进了将军行辕。

当下蒙殛上前与三人分别见礼,又肃手请三人入席。

百里贤洒然入席,又问蒙殛道:“天放兄,城外胡人是怎么回事?”

蒙殛闷哼了一声,杀机流露道:“楼烦部落自恃羽翼丰冇满,终于按捺不住,要跟白羊部落、林胡部落联起手来对我们老秦人下手了。

“这些个胡人。”由渊恨恨击节道,“真是不知死活!”

蒙殛摆了摆手,又向百里贤道:“子良兄,你月前才刚回,怎么头来了?”

百里贤略略沉吟了一下,说道:“天放兄,你知不知道,天下局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

蒙殛说道:“愿闻其详。”

百里贤道:“数月前,项羽兵败垓下,十万精锐灰飞烟灭,楚汉争霸原本大局已定,汉王刘邦席卷天下之势已成,然而,就在此时,项庄却临危受命,带着几千残兵千里转战,合人难以置信地破掉了刘邦席卷天下之大势!”

蒙殛默然,楚汉争霸,似乎跟老秦人没太大关系。

因为不管是项氏胜出,还是刘邦得势,两家都不可能再奉赢氏子孙为主,更不会复辟秦国法度以及耕战体系。

而蒙氏家族是为了守护赢氏家族而存在的,又岂会变节?

老秦人也已经习惯了大秦法度及耕战体系,怕是很难适应王冇道之术了。

当然,蒙殛眼里的老秦人并不是关中百姓,而是指关中的秦国老世族。

百里贤自然知道蒙殛心里在想什么,当下清了清嗓子,又道:“天放兄,你知不知道,半个多月前,大楚上将军项庄刚刚祭拜了始皇陵?并且昭告天下,尊称始皇帝为开天辟地以来最尊君王,对大秦法度及耕战体系也是颇为推崇?”

“哦,还有这种事情?”蒙殛脸上不禁微微色变。

项庄是项羽的弟弟,更是项燕的嫡孙,他竟然祭拜了始皇陵?!

还有,项庄竟然尊始皇帝为开天辟地以来最伟大的君王?还对大秦法度以及耕战体极为推崇?这可真有些出乎蒙殛的意料之外了,按说,作为项氏子孙,项庄应该恨秦始皇帝入骨才对,就像项羽那样,烧皇宫、挖皇陵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百里贤头道:“不瞒天放兄,尉缭太尉现在也在项庄麾下,担任军师之职!”

“尉缭老太尉也在项庄麾下?”蒙殛闻言越发吃惊,遂即又想到了什么,沉声道,“子良兄,该不会你也已经投入项庄麾下了吧?”

百里贤肃然道:“正是,小弟的确已经投入项庄麾下了。”

“子良兄,为什么?”蒙殛闻言先是大怒,遂即脸显苦涩之色,又道,“难道连您这样的睿智之士也觉得大秦再没有复兴的希望了吗?”

百里贤道:“不是小弟妄自菲薄,方今天下,群雄并起,豪杰辈出,单凭我们老秦人的力量,的确已经不足以复兴大秦了。”

蒙殛冷然道:“所以,你便折节投入了项庄麾下?”

说此一顿,蒙殛又道:“既然要择人而事,你为何不选刘邦,或者韩信?”

百里贤叹道:“项庄兵微将寡,不要说刘邦、韩信,就是英布、吴苗、张耳之流,也是远远不如,可在当今天下的各路诸侯之中,只有项庄具备超凡的眼光,只有他看到了大秦法度的优越性,也只有他懂得耕战体系的精髓!”

蒙殛默然,好半晌后才道:“所以,你便忘了自己是老秦人?”

百里伊水蹙了蹙秀眉,不高兴道:“蒙大哥,不许你这样说我大哥。”

百里贤举手制止小妹,向蒙殛道:“天放兄,小弟从来没忘自己是个老秦人,之所以选择投效项庄,也不是变节,而是为了恢复老秦人的荣光!”

百里贤跟蒙殛差不多,都认为关中世族才是真正的老秦人,而不是百姓。

说白了,当时那个时代的普通百姓虽然也经不再是奴冇隶了,可在政治上也仍然没有一丁点的话语权,一个最基本的事实就是,平民百姓没有受教育权!只有那些世家豪族的子弟才能接受教育,学成之后才有机会往上走、步入官场。

正因此,关中百姓才会异常热烈地拥护卫鞍的耕战体系。

因为卫鞍的耕战体系给了平民百姓一条往上走的通道,他们只要多缴纳钱粮或者多斩获战功,就有机会获得爵位,只要有了爵位,他们立刻就摆脱平民身冇份变成了贵族,虽然没有几代人的积累成不了世族,但至少已经有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这个,也正是秦军作战勇敢,能够以一国之力扫灭关东六国的主要原因!

“这话倒是有些意思。”蒙殛冷笑道,“你这么做居然是为了老秦人着想?”

百里贤并没有因为蒙殛的冷嘲热讽而动怒,只是诚恳地问蒙殛道:“天放兄,那您觉得单凭老秦人自己的力量,还有可能复兴大秦吗?”

蒙殛默然,现如今,老秦人的势力早已经分崩瓦解,绝大部份老秦人已经被项羽、刘邦先后屠灭,一部份老秦人投靠了刘邦,剩下一小部份老秦人则隐于山野之间,虽然时刻图谋复兴大秦,却已经是势孤力单,基本上不可能成事了。

百里贤又道:“既然单凭老秦人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复兴大秦,那么我们为什么就不能退而求其次,通过与别人的合作,换一种方式复兴大秦呢?”

“换一种方式复兴大秦?”蒙殛哂然道,“改换门庭,变大秦为大楚么?”

百里贤点了点头,又无比诚恳地说道,“天放兄,在我看来,国家的称号是大秦或者大楚都不重要,皇帝是赢氏或者项氏也不重要,对于老秦人来说,真正重要的是法度,还有耕战体系,这两样东西才是我们真正需要坚持的!”

“子良兄,请恕我不敢荀同。”蒙殛冷然摇头。

说罢,蒙殛又铿然拔出佩剑,向百里贤大步走了过来。

百里伊水和由渊同时吃了一惊,赶紧起身挡在了百里贤面前,百里贤却把两人给推了开来,他知道蒙殛绝不会杀他,而且,蒙殛若真要杀他的话,单凭百里伊水和由渊两人,是绝对阻挡不了的,这里可是蒙殛的将军行辕!

果然,蒙殛并没有杀百里贤,而是把百里贤底下的草席一切两半,然后拎起割下来的半片草席,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席上。

百里贤失声道:“天放兄,你是要与小弟割席绝交吗?”

蒙殛却再不理会百里贤,只是拿起桌案上的兵书战策看了起来,其实这会他的心里同样乱得很,又哪里看得进去了?

百里贤见蒙殛再不理会自己,只好浩叹一声,带着百里伊水和由渊走了。

对于蒙殛,百里贤是非常了解的,蒙殛刚毅,有主见,有决断,一旦做出了决定,就绝不会轻易改变,今天蒙殛既然割了席,就是说与他百里贤之前的所有交情都一刀切了,等他日再见,两人就是陌路之人了。

想到这里,百里贤不禁黯然神伤。

人生在世,若是没了知音,那该有多寂寞?

百里伊水跟着百里贤出了将军行辕,问道:“大哥,我们就这样走了?”

“不走还能怎么样呢?”百里贤长叹息道,“你蒙大哥都与大哥割席绝交了。”

百里伊水美目一转,忽然说道:“大哥,不如我们去看看公主殿下吧,小妹也有些想念公主姐姐了。”

公主殿下?!

百里伊水言者无意,百里贤听了却是心头一动。

蒙氏一族满门忠良,从蒙鹜、蒙武、蒙恬、蒙毅再到蒙殛,皆以守护大秦帝国,守护赢氏子孙为己任,蒙殛之所以要与自己割席绝交,多半是因为自己决定舍弃赢氏的想法触动了他的守护底线,所以才会断然与己绝裂。

那么,这事是不是可以通过公主殿下来转圆呢?

如果能说服赢贞公主下嫁项庄,那么大秦公主将来就会成为大楚的皇后,大秦与大楚也就变成一家,再不分彼此了,蒙殛要守护赢贞公主,也就必须得守护大楚了,说到底,赢氏嫡系血脉如今已经只剩下赢贞公主这一支了。

百里贤甚至还想到了更远的远景,项庄若得了天下,是必定要登基当皇帝的,假如将来赢贞公主替他诞下了皇子,再加上有一干老秦世族支持,这个有着赢氏血脉的皇子是不是有机会成为大楚的二世皇帝?真要是这样,蒙殛就更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第153章 天生媚骨

楼烦王大步走进了赢贞的毡帐,一挥手,两个胡女便躬着腰退了出去。

进了帐之后,楼烦王的目光便在赢贞身上放肆地上下扫掠,尤其在赢贞鼓腾腾的xiōng脯还有滚圆饱满的tún部上停留最久,赢贞因为跪坐的缘故,tún部往后撅起,柔软纤细的腰技却向前曲起,结果就将tún部的曲线勾勒得格外yòu人。

“公主殿下,你找本王有什么事?”楼烦王mō了mōchún角反卷的胡子,眸子里流lù出了毫不掩饰的yù望,如果不是公叔说反复叮嘱,按楼烦王以前的脾气,眼前这位jiāo滴滴的公主殿下早不知道被他蹂躏多少回了。

“大王是打算软禁本宫吗?”

赢贞并没有因为楼烦王极富侵略xìng的眼神而流lù出丝毫的羞怯,甚至还故意tǐng起了鼓腾腾的sūxiōng,春葱似的玉指轻轻抚过雪腮,再加上眉眼流bō,微微上翘的嘴角竟然也隐隐流lù出了一丝冶dàng之sè,楼烦王霎时有着刹那的失神。

使劲摇了摇头,楼烦王才回过神来,说道:“是又怎样?”

赢贞幽幽地叹了口气,哀愁无限地道:“大王,你真的忍心么?”

楼烦王顿时怦然心动,心头更是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怜惜之意,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送给眼前这个无限哀愁的女人,不过楼烦王毕竟是个人物,他很快就从这种失神中挣脱出来,井下便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赢贞嘴角便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在她还只有六岁时,秦始皇就曾经请当时最有名的方士徐福给她相过面,徐福说她天生媚骨,长大后必成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结果一言触怒了始皇帝,把徐福发配海外永世不准再回中原。

世人不知真相,还都以为徐福是为始皇帝求仙药去了。

所谓天生媚骨,也就是说赢贞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做作,举手投足间就会流lù出万种风情,千般狐媚,只需随便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会令男人心旌摇dàng、情难自禁,就如刚才,她随便一个哀怨的眼神,就能让楼烦王心头顿起怜惜之念。

楼烦王咬了咬舌尖,才终于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心中暗叫一声厉害,当下又道:“公主殿下若是答应本王亲事,本王便放你回去。”

赢贞轻叹了一声,幽幽地说道:“大王难道看不出来吗?本宫之所以孤身出城前来楼烦大营,就是想看看大王是否真英雄,是否值得本宫下嫁,不过,大王的表现却让本宫好生失望呢?大王若是真英雄,又岂会要挟本宫一介女流?”

楼烦王又有着刹那的失神,一句“本王这便放了你”险些就要脱口而出。

不过就在这时候,公叔说这老阉人却突然闯了进来,急声道:“大王?!”

楼烦王如梦方醒,愕然回头,望着公叔说说道:“军师,你怎么也来了?”

公赢贞,又附着楼烦王耳朵低声说道:“大王,公主殿下天生媚骨,举手投足间都能使出百般狐媚手段,你跟她单独相处,很容易受她míhuò并丧失心志,所以,在她没有下嫁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跟她单独相处的好。”

楼鼻王深以为然,刚才片刻相处,他就已经好几次心神mí乱了。

对于突然闯入的公叔说,赢贞却是心头暗恨,若不是这个中原人,当初在楼烦王大帐时她就该脱身了,刚才眼看楼烦王又要入毂时,这个家伙却又无巧不巧地闯了进来,难道这真的是天意不成?合该她委身下嫁这个野蛮人?

不过,赢贞显然不会甘心就此沦陷胡营。

为了大秦帝国的复兴,既便真的要委身下嫁眼前这个蛮王,那她也得风光地出嫁,而不是这样被人软禁起来,受人胁迫仓促成婚!说白了,赢贞是个极有心计的女人,同时也是个控制yù望很强的女人,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婚事脱出自己的掌控。

当下赢贞从发髻上拔下了一枝金簪,以锋利的尖端抵住了自己玉、

颈。

说到底,赢贞也终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娘。晓以厉害吓不住别人,施以狐媚手段也没有魅huò住人。那就只能学寻常女子以死相胁了,如果楼烦王还是不为所动,说不得就只能结束自己的生命了,对于死亡,赢贞倒是并不害怕。

“公主殿下,你这是干什么?”公叔说忙道“快把簪子放下来。”

楼烦王也微微sè变道:“对对对,快把簪子放下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赢贞淡淡一笑,说道:“只要你们放本宫回去,本宫自然会把簪子放下。”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楼烦王不假思索地回绝道,“除非你与本王成亲。

赢贞淡然道:“本宫还是那句话,只要你退兵解围,再与老秦人签订同盟,本宫就立即下嫁于称,绝不食言。

楼烦王摇头道:“本王不信。”

“那你就准备迎接老秦人的怒火吧。”赢贞纤手稍稍发力,锋利的簪尖便已经刺破了颈侧肌肤,一点殷红的血丝便已经从雪白的玉颈上沁了出来,赢贞又道“老秦人虽然只有五千壮丁,可真要拼起命来,少说也能杀你两万楼烦壮丁,你楼烦部落损失了两万壮丁,则别说河套,恐怕连北假的水草地都守不住了!”

“住手。”公叔说急道“公主殿下快住手!”

楼烦王却是急中生智,突然瞪着赢真身后喝道:“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赢贞本能地扭头回望,楼烦王一下拔出短剑瞅准时机向赢贞颈间掷了过来,只听叮的一声轻响,赢贞手中的金簪已经被楼烦王掷出的短剑撞飞,不等赢贞反应过来,楼烦王早已经猱身扑上前来,一下就将赢贞扑倒在了羊毛褥子上。

“想死?门都没有,就是要死,也得等本王把你给干了,本王现在就把你干了!”楼烦王兽xìng大发,左手攥住赢贞的双手,又腾出右手liáo起了下身的皮袍,一下就lù出了狰狞昂扬的那话儿来,遂即又伸手来liáo赢贞身上的直裾深衣。

楼烦王原以为赢贞会惊声尖叫,然后使劲挣扎。

结果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赢贞既没有尖叫,也没有挣扎,而是很平静地直视着楼烦王的眼神,楼烦王的动作顿时为之一滞,从赢贞平静的眸子深处,他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冷森森的杀意,没错,就是一股冷森森的杀意。

“来吧。”赢贞神情冷漠,甚至还主动撇开了雪白粉nèn的大tuǐ。

赢贞的反应显然大大地出乎了楼烦王的意料,楼烦王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女人非常危险!霎那之间,楼烦王心头的yù火便像是浇上滚水的冰雪消融无形,胯下那根原本昂扬〖勃〗发的话儿也在顷刻间耷拉了下来。

见楼烦王真的缩了回去,赢贞暗中悬着的那颗芳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表面上却是不动声sè地道:“楼烦王,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现在放本宫回去,再退兵解围与老秦人签订同盟,本宫便一定下嫁于你,今生今世,尽心竭力辅佐你一统大漠、入主中原!”

说此一顿,赢贞语气陡然转冷,又道:“你若不放本宫回去,过了今夜,méng殛将军就会知道本宫已经遇害,那么明天上午,九原城内的老秦人就会出城,与楼烦决一死战,相信此战之后,楼烦人也该从河套消失了。”

“可你现在还没死!”楼烦王冷然道。

赢贞淡淡一笑,说道:“本宫若真想死,你阻止得了吗?”

说罢,赢娄变戏法似地从衣袖里mō出一颗腊丸,对楼烦王说道:“知道这腊丸里面封的是什么吗?”说此一顿,赢贞又淡淡地道“天下剧毒,………,断肠散!吞了它,只需片刻,就会七窍流血而死!”说罢,赢贞又将腊丸含进了嘴里。

“别别别”楼烦王见状大惊,急道“千万别吞!”

公叔说也道:“公主殿下,有话好说,你可千万莫要轻生哪。”

“本宫也不想轻生。”赢贞因为嘴里含了腊丸,含糊不清地道“只要你们放了本宫,就一切都好说,如若不然,那就等着承受老秦人的怒火吧!”

楼烦王、公叔说相对无语,这个事还真是有些辣手哪。

………………

百里贤、百里伊水和由渊满脸怅然地从公主行辕里走了出来。

百里伊水边走边埋怨道:“公主姐姐也太大意了,她怎么可以孤身入胡营呢?”

百里贤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沉重,百里伊水只替公主的安危担心,可百里贤却想到了更深层次的问题,百里贤跟赢贞公主有过几次接触,知道公主殿下看上去虽然弱不禁风,其实却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子,所以,公主此去胡营只怕没那么简单。

百里贤不能不担心,万一赢贞公主动了借助胡人复兴大秦的念头,那么九原的老秦人就极可能跟楼烦人、白羊人或者林胡人结盟,那时候,项庄再带着楚军深入九原,就极可能招来老秦人跟胡人的合攻!!。

第154章 萧何中计

. 百里贤的担心很快就变成了冷酷的事实。== 首.发==

就在三人准备连夜出城与百里茂会合时,东mén那边忽然sāo动了起来,当他们迅速赶到东mén附近时,正好看到城mén大开,二十多胡骑簇拥着赢贞公主从城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百里贤顿时心头一沉,情形不太妙啊!

百里伊水却上前招手道:“公主姐姐,公主姐姐?”

不等百里伊水靠近,两骑胡骑便拔剑挡住了去路。

“百里小妹?”赢贞公主赶紧翻身下马,把胡人给赶开了。

看到百里伊水,赢贞公主似乎也很廾心,俏脸上的笑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俩胡人对赢贞公主表现出了绝对的顺从,这让百里贤的心情越发的沉重,这些胡人历来桀骜不驯,他们凭什么对公主这么顺从?

“公主姐姐,小妹刚刚还替你担心呢。”百里伊水的心思却极为单纯,当下拉着赢贞的手喜孜孜地说道“你能安然无恙地从胡营回来,真是太好了。”

“区区胡人,又怎敢为难本宫?”赢贞公主淡淡一笑,又道“川、

妹,今晚你就别住驿馆了,去姐姐行辕,陪姐姐说一晚的话,好么?”

“好呀好呀。

”百里伊水连连点头道“小妹最喜欢抱着姐姐睡了。”

说话间,百里贤和由渊已经走上前来,分别向赢贞公主见了礼,赢贞对百里贤和由渊的态度就冷淡多了,只是浅浅回礼。

不多时,méng殛也带着亲兵赶到了。

看到赢贞公主身边有二十余骑胡人随行保护,méng殛也不免有些惊讶,不过还是上前恭恭敬敬地向赢贞公主见了礼赢贞公主郑重回了礼,又对méng殛说道:“méng将军,本宫今天已经累了,想先歇一晚,有事明天再议好吗?”

méng殛点了点头当即抬头喝道:“来人,送殿下回行辕!”

méng殛一声令下,身后数十亲兵便呼喇喇地涌了上来,不料那二十余骑胡人却纷纷拔剑出鞘,一个个如临大敌死死地护在了赢贞公主身边,méng殛皱了皱眉,正yù说话时,赢贞公主却道:“将军,这些楼烦勇士没有恶意,就由他们护送本宫回行辕吧。 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3∴、。

méng殛无奈再一挥手,数十名亲兵便又齐刷刷地退到了大街两侧。

当下赢贞公主便牵着百里伊水的小手,在二十余骑胡人的簇拥下走远了,méng殛遂即也带着亲兵队走了,从头到尾就没理会百里贤。

百里贤只能摇头苦笑心付méng殛还真是只认死理啊。

由*看看幽暗的天sè,问百里贤道:“百里大哥,现在怎么办?是出城跟子明会合,还是留下来等小妹一起走?”

百里贤只是略一沉yín,便做出了决定:“这样,你先出城去找子明,让他即刻南返给上将军传讯,就说九原情势有变,大军不宜继续北上,再让上将军派谴一支jīng锐北上配合我们见机行事,则大事仍有可为。”

百里贤已经从只鳞片爪中嗅到了异样的气息。

赢贞公主孤身出使胡营,现在又由楼烦人护送回城?这样的情形怎么看怎么不正常,要说中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故事,百里贤绝不会相信!

至于说公主与楼烦人能发生什么纠葛?也不难猜到,很可能就是公主准备下嫁楼烦王。

百里贤博学强记,对相人之术也略有涉猎,他也知道赢贞公主是天生媚骨,更知道赢贞公主是个极富心计、同时权力yù望极强的nv人,所以她会主动下嫁于楼烦王,那是一点也不奇怪的,因为在河套,楼烦人的确是一支决定xìng的力量。

如果赢贞公主能够通过楼烦王掌控整个楼烦部落,再借助楼烦部落的力量收拢白羊部落以及林胡部落,再加上五千大秦铁骑以及三万老秦人,则立刻就会形成一股不可忽略的强大力量,北拒匈奴、南抗大汉并不是没有可能。

事实上,历史上的河套胡人就曾经因为某种神秘的原因而联合到一起至于是不是因为大秦公主在中间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那就不知而知了,只不过,河套胡人遇到了冒顿这个不世出的草原枭雄结果还是毫无悬念地被匈奴人碾碎了。

而河套胡人以及老秦人的降服,又反过来极大地助长了匈奴人的实力结果就出现了白登之围,刘邦老儿直接被冒顿吓得屁滚niào流,巴巴地送nv儿和亲来了。

百里贤并不知道这些,可他知道,一旦河套胡人跟老秦人结了盟,则对于项庄和北上的楚军来说,就是场灾难了!因为楚军的介入,会让河套局面变得复杂,赢贞公主绝对不会允许项庄和楚军阻碍她的复兴大计。

所以,百里贤必须阻止这种情形的发生。

说到底,百里贤的观念跟méng殛有着本质的区别,méng殛是méng氏子弟,素来以大秦帝国以及赢氏家族的守护者自居,可百里贤却只信奉秦法以及耕战体系,所以,百里贤更相信项庄这个从战场上杀出来的铁血统帅,而不是赢贞这个极富心计的公主。

………………

此时,刘邦也已经带着大军回到咸阳了。

由于军粮匮乏,刘邦只派周勃率两万jīng兵往北追杀楚军,其余十几万大军却悉数派发到咸阳周边屯田去了,至于周勃的两万jīng兵,与其说是去追杀,倒不如说是去监视楚军更为恰当,事到如今,刘邦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项庄率军北上河套。

长乐宫里,刘邦正拥着戚夫人高卧不起,萧何几次求见只是不理。

说实话,当刘邦回到咸阳看到长乐宫时,心里很是有些吃惊,既吃惊萧何大兴土木给他修建了如此奢华的宫殿,又吃惊项庄小儿竟然没把这座宫殿给烧掉,要知道当初项羽进咸阳时,可是一把火把整个秦王宫都给烧了。

在长乐宫里住了几曰,刘邦便高兴坏了。

相比以前在沛县时候,还有征战时的餐风lù宿,住在长乐宫里简直就跟神仙似的,有时候刘邦真觉得,这大半辈子是白活了,心里也暗暗打定主意,趁着还有十几年的光景,这辈子也该享受享受生活了,打仗什么的jiāo给周勃、灌婴他们就行了。

萧何再次求见,戚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轻轻地推了刘鼻几把。

刘邦这才懒洋洋地坐起身来,在戚夫人的服shì下披衣起chuáng,出了寝殿。

萧何赶紧照着自己制定的礼仪向刘邦拜了下去,三呼我王,然后躬身shì立右侧。

这套礼仪制度也是萧何照着秦制制定的,按照这套制度,以前跟随刘邦出生入死、称兄道弟的那些老伙计见了刘邦全得行跪拜之礼,刘邦作为大王的尊崇一下就出来了,当那些个老兄弟第一次拜倒在自己脚下时,刘邦心里那个爽,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丞相,这大清早的什么事?”刘邦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问萧何道。

萧何躬身应道:“大王,地窖里的粮食已经全部取出,并且已经如数分发给各县以及屯田校尉部了,不过臣以为,还是应该派谴jīng干能吏予以监督,以免部份屯田将士饿急了,把这些粮种当成粮食给吃掉。”

刘邦不高兴道:“你是丞相,这事你拿主意不就行了?”

萧何赶紧说道:“臣大清早的搅扰大王清梦,却是为了另外一件要事。”

说此一顿,萧何又道:“臣筛选了秦六法,再借鉴了道家的无为学说以及黄老之术,拟定了“九章律。的初稿,还请大王chōu个时间看看。”说罢,萧何回头一招手,早有两个小吏托举着两个木盘走了进来,木盘上摆了足足几十卷书简。

刘邦一看顿时头大了,蹙眉道:“先放这吧,寡人回头再看。”

萧何正想再劝几句时,刘邦却径直转身走了,无奈,萧何只得躬身告退。

………………

榆平,两万楚军正顺着直道浩浩dàngdàng北上。

急促的马蹄声中,高初飞马来到了项庄面前,于马背上作揖禀报道:“上将军,汉军追兵追到了昭襄王长城,就没有往北追了。”

“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项庄说完,又与尉缭对视了一眼。

关中连遭兵灾,百姓食不果腹,夏粮也被楚军抢收,汉军无粮,拿什么追?

从现在开始,楚军再不必担心身后的追兵了,只不过九原情势如何,却还是不得而知,也不知道百里贤有没有说服méng殛?如果百里贤说服不了méng殛,只怕到了九原之后,跟老秦人之间免不了还有一场兵刀之灾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ào就到。

项庄正担心九原呢,前方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急抬头看时,只见百里茂已经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还隔着老远,百里茂就已经急吼吼地高喊了起来:“上将军,我大哥说九原情势有变,大军不能再北上了……”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沉,当下扬起右手大喝道:“号令全军,停止前进!”

“上将军有令,全军停止前进!”晋襄再一声吼,随行的数十亲兵便纷纷举起牛角号吹了起来,霎那之间,苍凉低沉的号角声便已冲霄而起,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正沿着直道往北浩浩dàngdàng行进的楚军便纷纷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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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联姻

. 项庄翻身下马,阻止正要行礼的百里茂道:“子明,到底怎么回事?”

百里茂苦笑道:“具体怎么回事,末将也不太清楚,不过,子”就是这么说的。 í群2∴91969552”

武涉皱眉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你大哥、小妹还有那个由渊呢?”武涉明显还是信不过这些老秦人。

百里茂冷然道:“他们还在九原。”

对于武涉,百里茂也同样没什么好感。

说话之间,桓楚、季布、田横、萧开、高初还有庞钰等大将也纷纷到了。

就在不久之前,项庄又对楚军进行了整编,原来的五军改成了左、中、右三军,并委任萧开为左军主将,庞钰为中军主将,田横为右军主将,高初则为亲军主将,专mén统帅最jīng锐的两千楚军老兵!

老秦人则大多被编入了庞钰的中军。

这次整编后,桓楚、季布已经没有兵权了。

当然,在名份上桓楚、季布是仅次于项庄的次将军以及末将军,如果项庄不在,按照道理说萧开、田横、高初还有庞钰都得听他们的,但事实却不是这样,项庄若是不在,各军主将也只会听从尉缭这个军师,而不是次将军桓楚或者末将军季布。

当下项庄又简单地把百里茂带回的消息说了,诸将听了神情各异。

桓楚、季布明显不相信,田横、萧开神情自若,显然懒得就这事多费心思。

高初、庞钰脸上则流lù出了忧虑之sè,显然,两人都觉得这次九原之行恐怕没有预想中那么顺利,搞不好,跟九原老秦人之间就要打一恶仗了,当然,作为曾经参加过巨鹿之战的楚军老兵,高初并没有把秦军放在眼里,既便是长城军团。

季布道:“上将军,百里贤不可信,我们还是应该继续北上。”

“就是。”桓楚也大声附和道,“九原老秦人愿降则降,不愿降灭了他们就是,不就是五千多骑兵么?当初在巨鹿,咱们五万人就灭了他们二十万人,现在咱们有两万人,难道还打不过他们五千人?哼!”

百里茂不禁目lù愠sè,桓楚这话让他听了非常不爽。

若不是碍于刚刚投效,百里茂真想向桓楚溺战,两人来次堂堂正正的单挑,看看究竟是老秦人厉害,还是他这个楚人能打。~~ (UC电子书)~~

“够了!”项庄只好打断了桓楚。

当下项庄又吩咐晋襄道:“晋襄,你去把齐买给我叫来。”

“诺!”晋襄轰然应诺,领命去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把齐买带到。

看到项庄、尉缭还有毫以多楚军大将都在场,齐买不禁有些心惊ròu跳,当下连连拱手作揖向众人见礼,直到现在,齐买都还是阶下囚的身冇份呢,虽说在衣食住行方面楚军并没有虐待齐买,甚至看管也不严,可齐买却绝不敢起什么异心。

项庄把齐买叫到旁边,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遍,齐买连连点头,领命去了。

项庄又回到诸将中间,首先吩咐庞钰道:“庞钰,你这便去中军挑选五百锐士,随本将军北上九原!”

“啊?北上九原?”

“上将军,这不行!”

“就是,这也太危险了!”

“万一这里百里贤跟九原老秦人设的陷阱呢?”

诸将纷纷劝阻,桓楚、季布更是毫不掩饰对百里贤的怀疑,庞钰却不管这些,当下轰然应诺,遂即转身扬长去了。

“够了,我意已决。”项庄断然道,“你们不必再劝了。”

说罢,项庄又向桓楚、季布道:“桓楚、季布两位将军随本将军一起北上,其余诸将各领本部人马驻扎栓中,不得号令不准轻举妄动!”

桓楚、季布当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当下唯唯诺诺地应了。

其余诸将也纷纷领命去了,高初原本还想主动请缨追随项庄北上,可转念一想,又把吐到嘴边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作为从江东起兵时便追随在项庄左右的铁杆心腹,高初当然知道项庄把他留下来的原因。

待诸将都离开了,项庄才向尉缭道:“军师,这边就拜托你了。”

“栓中这边上将军尽可以放心,只要有老朽跟高初将军在,断然不会luàn了阵脚。”尉缭说此一顿,又不无担心地道,“倒是九原那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上将军你只率五百jīng锐北上,还需格外小心才是。”

项庄淡然说道:“军师放心,能杀我项庄的人还没出世呢。”

尉缭欣然点头,他最欣赏的就是项庄身上的这股自信,不管多难的事,到了项庄那里就必定可以迎刃而解,不管多复杂的局面,到了项庄那婴既会变得相对简单,九原局势再是朴谢缝离,再是凶险,只怕也难不住项庄。

九原,将军行辕。

méng殛吃惊地望着赢贞公主,难以置信地道:“公主殿下要跟楼烦王联姻?!”

“怎么?”赢贞淡淡地掠了méng殛一眼,道,“méng殛将军不同意本宫与胡人联姻?”

“呃”,…不,当然不是,末将绝对没有这个意思。”méng殛赶紧否认,作为大秦遗族,他méng殛又岂敢替赢贞公主做主?

“唉……”赢贞公主叹了口气,幽声说道,“本宫又何尝愿意跟那楼烦王联姻?只是本宫若不与楼烦王联姻,只怕九原城内的老秦人就真要跟胡人yù石俱焚了,为了九原城内三万老秦人的安危,本宫又何惜薄柳之躯?”

méng殛默然,心头却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愧。

九原城外的胡人的确已经退兵,méng殛原本还在奇怪,不想竟是这个原因!

身为大秦遗族,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主殿下委身蛮夷,身为热血男儿,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介nv流为了挽救九原城内的老幼fù懦而牺牲自己,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méng殛情何以堪?这一刻,méng殛真是抹脖子的心都有了“公主!”méng殛当即单膝下跪,惨然道,“末将请您收回我命!”

说此一顿,méng殛又道:“末将情愿带着九原城内五千大秦铁骑与胡人血战至死,也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公主殿下受辱!”

“将军可不能轻言生死。”赢贞公主上前两步,轻轻扶起méng殛,又道,“老秦人的安危全系在将军一人身上,还有大秦帝国的复兴,也离不开将军的鼎力相助呀,至于说本宫与楼烦王联姻之事,只要楼烦部落能成为复兴大秦的助力,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méng殛闻言默然,心中暗忖看来公主殿下是打定主意要与楼烦王联姻了。

不过转念一想,公主殿下会有此决定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如今九原老秦人的实力已经大不如拼了,南越老秦人又远在万里之外,会不会奉公主号令更是个未知之数,所以,公主殿下为了复兴大秦,借助胡人之力也可以理解。

只不过,为了得到胡人助力却要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这代价也未免太沉重了。

赢贞再叹一声,幽幽地道:“méng将军,本宫父兄亲人皆已丧尽,娘家也实在是再没有别人了,所以还得麻烦将军您替本宫张罗一二了,本宫已与楼烦约定,后天中午,楼烦王就会派人前来迎亲,届时本宫就要出嫁了……”

殛拱手作揖,唯唯诺诺地应了。

赢贞想了想,又叮嘱道:“还有,méng将军,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本宫与楼烦王联姻之事,先不要声张,好吗?”

méng殛恭声应道:“末将理会得。”

“那méng将军你忙吧,本宫告辞了。”赢贞再叹口气,转身走了。

九原驿馆。

百里贤击节道:“不出我所料,公主殿下果然打算下嫁楼烦王!”

“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吧。”百里伊水摇着百里贤胳膊,哀声说道,“一定不能让公主姐姐嫁给那些又sāo又脏的胡人啊,求您了,大哥。”

由渊也道:“我们老秦人的公主,怎么能嫁胡人呢?”

百里贤道:“小妹、子川你们放心,公主嫁不成胡人!”

于公于sī,百里贤都不会让赢贞公主嫁给楼烦王,因为从大了说,一旦赢贞公主跟楼烦王联姻成功,就会对北上河套的楚军形成致命的威胁,再从小了说,一旦赢贞公主真的下嫁给了楼烦王,那就是全体老秦人的羞耻了!

不过,要想阻止这桩亲事,仅凭他们三个可不行。

所以,眼下百里贤他们只能等,等待项庄派出的jīng锐赶到。

当下百里贤吩咐由渊道:果不出意外的话,上将军派出的jīng锐最迟明晚必定会赶到九原城外,你这便设法出城,到南边直道上去接应!”

“诺!”由渊轰然应诺,背起猎弓,收好长剑扬长去了。

百里贤又向百里伊水道:“小妹,这几天你就陪着公主殿下,陪她说话,陪她散心,同时密切注意她身边的那些胡人,最要紧的是,一定要nòng清楚楼烦王什么时候派人来迎亲,只有知道了确切的迎亲日期,大哥才好预做安排。”

“嗯,小妹知道了。”百里伊水点点头,也自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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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名将

. 第二天下午,项庄就带着子百jīng锐急行军两百多里赶到了九原郡边界。 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3∴

在即将进入九原郡时,正好碰上了由渊,遂即项庄便在九原、栓中jiāo界处的大山里找了一处幽静的峡谷,命令五百jīng锐隐蔽了起来,然后留下庞钰领兵,自己则带着桓楚、季布以及齐买等十数人乔妆胡商带着十几车的丝绸、布匹大摇大摆进了九原城。

此前五年,楚汉两军正在中原大地hún战,不过九原郡却是相对安定,所以时常会有来自于关中的商队,甚至还有长城以北的匈奴人,所以把守城mén的秦军并没有太过在意,在收取了半匹丝绸、两匹麻布之后就放行了。

当天晚上,项庄终于在驿馆见到了百里贤。

百里贤对着项庄、柜楚、季布分别见了礼,又示意由渊守在mén外,然后低声说道:“上将军,敢问你带了多少jīng锐前来?”

“带了五百锐士!”项庄道“不知道够不够?”

百里贤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足够了。”

桓楚不高兴地闷哼了声,皱眉问道:“百里先生,九原到底怎么回争”

百里贤道:“九原如今的情形比较复杂,具体在下就不多说了,就拣重要的跟上将军还有两位将军说说吧…。”当下百里贤便将九原郡大致的情形以及百里伊水这两天从公主行辕探听到的消息跟项庄三人一一说了。

项庄听完顿时心头微沉,问道:“赢贞公主真要下嫁楼烦王?”

“只怕不假。”百里贤点点头,又道“而且,在下判断这几日内就会成亲。”

“必须阻止这桩亲事!”项庄不假思索地道“绝对不能让赢贞公主嫁给楼烦王!”

项庄一下就意识到了其中的厉害,万一赢贞公主跟楼烦王联姻成功,那么整个河套的四大势力就拧成了一股绳了这样一来,楚军再进入河套,立刻就变成众矢之的了,尤其是赢贞公主绝对不会放过楚军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

百里贤眸子深处不禁掠过一丝jī赏,当下拱手作揖道:“上将军明鉴。”

看到百里贤神情有异,项庄不禁心头微动,微笑着道:“子良,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百里贤微笑道:“在下只是有个初步的想法而已。 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

项庄当下一甩袍裾跪坐到了首席之上,又肃手请桓楚、季布、百里贤三人入席然后对百里贤说道:“子良,坐下说话。”

百里贤洒然入席,说道:“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确切的成亲日期!”

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成亲之日,楼好王必定会派jīng锐前来迎亲,届时上将军可率五百锐士于半途设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歼灭楼烦部落的迎亲队伍,然后乔妆楼烦人从老秦人手里把公主殿下接走如此一来”…”

项庄接着说道:“如此一来,楼烦王必定会兴师问罪!”

“对,楼烦王没有得到赢贞公主必定会兴师问罪!”百里贤微笑道“méng殛既便心里有所怀疑可他和老秦人也拿不出另外一个赢贞公主了,双方一旦发生冲突,楼烦人必定还会纠集白羊人、林胡人再次围困九原城!”

季布道:“这样一来,九原局势可就复杂了。”

桓楚也道:“是啊,先不说老秦人会不会跟咱们联手,既便老秦人愿意跟咱联手,也未必能干过楼烦人、白羊人还有林胡人的联军啊,胡人的器械虽然不怎么样,可他们足足有六万壮丁哪,而且都是来去如风、迅疾如火的骑兵。”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笑道:“九原越luàn,对咱们楚军越有利,作为外来者,只有把九原这潭水给搅hún了,咱们楚军才好从中渔利呀。”

“从中渔利?”季布皱眉问道“怎么个渔利法?”

百里贤伸出三枚手指,微笑道:“打一部,拉一部,再吓阻一部!”

说罢,百里贤又让百里茂、由渊把一块绘有地形图的绢布悬挂到了屏风上,然后起身走到屏风前,以手中羽扇指着屏风对项庄、桓楚和季布说道:“上将军、两位将军请看,这里是河南地,白羊部落的老营就在这一片!”

“白羊部落正逐渐摆脱涉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现在已经演变成了半耕半牧的一个胡人部落,白羊王甚至还在老营四周筑起了一丈来高的土墙以抵御狼群的侵袭,所以,一旦白羊老营遭到攻击,白羊王必定会回师自救。”

“一旦白羊王回师,我军便可以在这里予以伏击!”

“这一片是峡谷地,峡谷两侧是大片的密林,密林里更是野草丛生,纵然埋农十万大军也绝不会暴lù形迹,只等白羊大军进入峡谷,可使一支jīng兵堵塞其前路,再以大火烧断其后路,则白羊大军必然难逃覆亡之结局。

“而这,便是在下所说的打一部。”

“至于拉一部,则是指林胡部落。

“据在下所知,林胡王贪婪成xìng,尤其喜欢中原人的丝绸、黄金、珠宝、茶叶、陶器等奢侈品,上将军不是从咸阳携带了上千车奢侈品么?何不从中拿出几百车送哈哈林胡王?在赠送奢侈品的同时,派jīng锐之士示之以力,则林胡王必然退兵!”

“白羊王被灭,林胡王退兵,剩下楼烦王也就独力难支了。”

“此时,上将军只需派谴一位能言善辩之士出使楼烦部,示之以利,再晓之以力,更可直言相告,我大楚jīng兵只是暂借河套以整军,并无久居之意,则楼烦王只要不是白痴,就必定不会再与我大楚天兵对抗。”

“吓走了楼烦人,上将军解围九原于老秦人有恩,再加上赢贞公主、秦王yù玺皆在上将军手上,说服老秦人也就不难了。”

桓楚、季布听了顿时面面相觑。

被百里贤这家伙这么一说,事情好像也不是很复杂嘛?

项庄也是击节暗赞,原本看起来错综复杂的河套局势,被百里贤这么一打一拉一吓,立刻就变得简单至极了,由此也足见百里贤的才能,能够化繁为简,将无比复杂的大局分解成相对简单的几个部骤,这却是名将才有的表现了!

当下项庄说道:“问题是,确切的成亲日期是什么时候?”

百里贤点头道:“在下已经让小妹去打听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话音方落,百里伊水就像只轻盈的云雀飞进了客厅,看到项庄、柜楚、季布在座,赶紧吐了吐小舌头,又向项庄等人裣衽见礼,然后才恭恭敬敬地对百里贤说道:“大哥,小妹已经从胡人嘴里打听出来了,明天上午,楼烦王就要来迎亲了。”

“什么,明天上午?!”百里贤微微sè变道“这么急?!”

“无妨,时间来得及。”项庄却摆了摆手,又道“事不宜迟,这便告辞。”

百里贤也拱手作揖道:“上将军放心,在下会派子明、子”于路接应,还会让小妹陪赢贞公主出嫁,于路留下记号。”

项庄点点头,当即带着拒楚、季布扬长去了。

目送项庄的身影远去,百里伊水忍不住向百里贤道:“大哥,上将军还真敢来九原呀,他就不怕你跟méng大哥联手,设个套把他陷在九原?”

“你一个小nv子又怎么可能知道上将军的心xiōng?”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淡然道“上将军鹰视猿顾,枭雄气度,又岂是常人可比?他若是事事畏首畏尾、怕这怕那,只怕早就兵败身死多时了,又岂能带着数千残部坚持到今天?”

老实说,百里贤也没想到项庄会亲率jīng锐赶来九原。

在感jī项庄信任自己的同时,百里贤也不得不佩服项庄的魄力。

百里伊水眨了眨美目,又咬着小手指问道:“上将军瞧着好像也没啥特别的,可是让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tǐng厉害的嘛?”

“上将军岂止是厉害?”百里贤微笑道“而是非常之厉害!”

“难道他还能比项羽更厉害?”百里伊水歪着小脑袋,问道.

“这不一样,不能比。”百里贤若有所思道“论个人武勇,上将军或许不及项羽,论带兵用兵,两人大约不相伯仲,可要说驭人用人,项羽却比上将军差远了!项羽身边只一范增而不能用,可小妹你再看上将军,他身边都已经聚集了一批什么样的人?”

“嗯呐,上将军身边现在不只有楚国人,还有田横这样的齐国人,庞钰、晋襄这样的魏国人,更有咱们这样的老秦人,嘻嘻,上将军果然比项羽会用人多了。”说这话时,百里伊水的美目忽闪忽闪,那小模样真是说不出的jiāo俏,道不尽的可爱。

想着想着,百里伊水忽然不着边际地说道:“大哥,公主姐姐嫁给楼烦王真是可惜了,她要是能嫁给上将军该多好呀?”

“嫁给上将军么?”百里贤却渐渐蹙紧了眉头。

老实说,百里贤并不希望赢贞公主嫁给上将军,因为这对于老秦人来说,未必是福,不过现实就是,赢贞公主多半是要嫁给上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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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抢亲

九原城外,méng殛率领五百骑兵正护着赢贞公主的车驾缓缓北上。

按照秦律,公主出嫁可是整个帝国的大事,而且有一套相当繁杂的礼仪,每一个环节都有专门的内shì负责督导,绝对来不得半点马虎,不过如今大秦帝国已经灭亡,méng殛虽然很想给公主殿下办一个隆重的婚礼,奈何条件有限,只能一切从简了。

妆饰得奢华无比的马车上,赢贞公主却是心情低落,身为一个女儿家,她也不想下嫁给胡夷蛮王,她也同样想嫁个力能拔山、英雄盖世的中原儿郎,可身为大秦公主,她又肩负着无法逃避的宿命,为了复兴大秦,她只能牺牲自己。

“公主姐姐,你就真的这样把自己给嫁了呀?”百里伊水幽幽问道。

“百里小妹,这是命,这就是姐姐的命呀,无法逃避的。”赢贞叹息。

看到赢贞郁郁寡欢的样子,百里伊水差点就把项庄准备抢亲的事情告诉她了,不过话到嘴边却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因为百里贤曾经再三叮嘱过她,让她绝对不能跟赢贞公主透lù半点口风,否则大事不妙行进间,近迁楼烦人便从北方浩浩dàngdàng地迎了上来。

为首的楼烦人在马背上向méng殛抱xiōng行礼,然后说道:“méng殛将军,接下来公主殿下就交给我们吧,我们大王还在王庭等着她完婚呢。”

楼烦人说的自然是楼烦话,不过méng殛在河套生活多年,自然听得懂。

méng殛当下打马来到了赢贞公主的马车前,赢贞liáo起马车垂帘,幽声道:“méng将军,你和将士们辛苦了,这便返回九原吧,九原的老秦人离不开你呢。”

说起来méng殛是打算一直把赢贞送到楼烦王庭的,不过赢贞坚持不让。

原因很简单,赢贞与楼烦王联姻的目的不是要让老秦人为楼烦王所用,而是要让楼烦部落为老秦人所用所以méng殛绝对不能去楼烦王庭否则méng殛要是被软禁了,整个九原的老秦人也就失去了主心骨了,赢贞复兴大秦的梦想也就化为泡影了。

méng殛叹了口气,于马背上抱拳作揖道:“公主殿下,保重。”

“méng将军保重。”赢贞给了méng殛一个凄婉的笑容,放下了垂帘。

méng殛叹了口气勒转马头再一挥手,五百大秦铁骑也纷纷勒马回头,透迤南返。

前来迎亲的近千楼烦胡骑则嗷嗷叫嚣着涌上前来护着赢贞公主的车驾再次启程,向着楼烦王庭缓缓进发。

莽莽大漠上,一队胡商正往东透迤而行。

这队胡人大约有百余骑,还有百余匹随行驮马,马背上都驮了鼓鼓囊囊的麻袋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项庄跨骑乌雅马,混迹队伍中间,警惕的眼神正不断地搜视四周草原。

两个时辰前楼烦人的迎亲队伍就是从附近过去的,只要不出意外回来时楼烦人多半还会从这里经过。

算算时间,楼烦人的迎亲队差不多也该回到这里了。

五百楚军锐士也已经准备好了,除了项庄身边这百余锐士,两侧幽深的草丛里还潜伏着另外三百余名锐士。

倏忽之间,南方地平线上传来了隐隐的隆隆声。

项庄手搭凉篷往北边眺望时,只见地平线上已经冒出了一条淡淡的黑线,楼烦人,迎亲回来的楼烦人终于出现了,当下项庄打了声呼哨,百余骑锐士便纷纷翻身下马,然后将所有的马匹牵到一处土丘之上,摆开了防御阵形。

过了三四刻钟,近千楼烦胡骑便护着几辆马车来到了土丘近前项庄当即向庞钰使了个眼sè,庞钰会意,一下就解开了身边一匹驮马上的麻绳。

原本绑在马背上的四口大冇麻袋一下便重重坠落在地,又顺着斜坡骨碌碌滚下了土丘,装在四口大冇麻袋里的大量金银珠宝顿时便哗喇喇地洒满了整个斜坡,正好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了下来,照得这些金银珠宝闪闪发光,极是惹眼。

从旁经过的楼烦人顿时便纷纷催马逼了过来,一个个目lù贪婪之sè。

原本这些楼烦人是不想节外生枝的,可是这些金银珠宝实在是太惹眼了。

项庄又向齐买使了个眼sè,齐买赶紧上前,一边摇手一边用北貉话高声大喊,那些楼烦人自然听不懂,不过他们已经听出齐买说的不是中原话,一个个眸子里顿时便流lù出了残忍的杀机,听口音像是东胡人,那就更加没有问题了。

为首的楼烦人一声呼哨,近千胡人便纷纷下马,又擎出了兵器。

这近千胡人多中是楼烦人中的精锐,不少人手里拿着双刃铁剑,更多人手里拿的则三四尺长的青铜长剑,另有四五百胡人却没有擎出兵器,而是纷纷从背上卸下了短弓,又从马背上的箭囊里取出了一扎扎的羽箭,全都是青铜箭簇。

下一刻,一bō密集的箭雨已经向着土台上攒落了下来。

正手舞足蹈大声喊话的齐买尖叫一声,赶紧像兔子般缩了回来又一下躲进了一匹驮马的肚子下面,乔壮胡商的百余楚军锐士也纷纷躲进了马肚子下面,乌骓马也在项庄的命令下横躺下来,被几匹驮马护在了身后十几bō箭雨后,五百多楼烦人便嗷嗷叫嚣着,挥舞着铁剑、青铜剑,一窝蜂似地向土台上的百余“胡商”发起了猛攻。

项庄缓缓擎出横刀,嘴角已经绽起了冷冽的杀机。

自从几个月前在大别山身受重伤之后,项庄就再没有跟人动过手了,不过今天,却终于可以拿这些胡人祭刀了!

项庄身后,百余楚军锐士也纷纷擎出了环首刀。

倏忽之间,一午身材矮壮的胡人已经冲到了项庄面前。

那胡人有着明显的草原胡人特征,身材虽然矮小,但是壮实,脖子粗得几乎跟脑袋一般粗,五管轮廓粗犷无比,充满野兽般的狂野气息,那胡人手里握着一把秦军的制式铁剑,多半是楼烦人里面的勇士或者首领。

“嗷嗷嗽…。”矮壮胡人狂野地咆哮着,狼一样向项庄扑了过来。

项庄心头冷然,正yù反转横刀给他来个大破膛时,一枝拇指粗的狼牙重箭已经挟带着冰冷的杀机疾射而至,矮壮胡人还没来得及举起剑格档,狼牙重箭就已经射穿了他的咽喉,项庄急回头看时,只见庞钰已经再次挽满了铁胎弓。

“上将军,区区蛮夷,又何必你亲自动手?”说话间,庞钰便已经连发六箭,一举射杀七人,其中一箭更是连续射穿了两名胡人的咽喉,一个楼烦人发现庞钰射术惊人,猛然欺前来杀庞钰,却被庞钰反手一弓将他的脑袋拍得稀烂。

不到片刻功夫,胡人便扔下两百多具尸体败退了下去。

庞钰从中军挑选的这五百锐士,就是函谷关上追随他偷袭汉军大营的那五百人,此时跟随项庄、庞钰守在土丘上的百余锐士,更是原本荆迁所率的五百陷阵老兵中的精锐,其强悍的兵锋又岂是这些蛮夷胡人能抵挡的?

楼烦人终于发现了不对,眼前这群东胡人也太强悍了吧?!

别的就不说了,光是他们使用的兵器就太他冇妈的邪门了,楼烦人的青铜长剑在对方的刀下简直就是渣,就是花了血本从关中商人那里买来的双刃铁剑,竟然也架不住对方的那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兵刃,这群东胡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下一刻,那群东胡人又纷纷脱掉皮袍,lù出了底下黑黝黝的鳞甲。

楼烦人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这他娘的哪里是东胡人,分明就是老秦人啊,这些言而无信的老秦人,敢情还想把他们的公主抢回去呢!

不过,只凭这区区百余人就想抢回公主,也未免太嚣张了吧?!

当下楼烦首领仰天一声咆哮,刚才败退下去的楼烦人便又纷纷聚拢到了他身后,挽弓放箭的五百多弓箭手也纷纷拔出剑,聚拢到了楼烦首领身后,这些楼烦人倒也不傻,知道他们的青铜箭很难射穿老秦人的鳞甲,所以索xìng就不放箭了。

然而,就在楼烦首领准备再次下令攻击时,四周的野草丛里却毫无征兆地冒出了数百名手持劲弩的老秦弩手。

“秦弩,该死的,是秦弩!”

“天狼神啊,真的是秦弩!”

“完了完了,快跑吧,快跑!”

聚拢在一起的楼烦人一下就慌了神。

对于草原胡人来说,秦弩就是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啊!

下一刻,老秦人手里的劲弩已经纷纷击发,毫无防备的楼烦人便在密集如雨的箭矢下纷纷栽倒在地,几乎是同时,守在土台上的百余老秦人也发动了逆袭,在内外两股老秦人的猛烈进攻之下,楼烦人的抵挡就像是浇了滚水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

前后不到半顿饭的功夫,又有四百多名楼烦人倒在了血泊中,剩下的楼烦人终于彻底崩溃,一个个翻身上马向着北方落荒而逃,至于赢贞公主的车驾,早就被楼烦人抛到了九霄云外,连小命都保不住了,还管什么公主?!。

第158章 浑水摸鱼

楼烦王庭,此时正在杀牛宰羊,准备篝火晚会。

草原胡人不像中原人,穿华服,住华厦,所以婚礼也没有那么多讲究,既便是楼烦王迎娶大秦公主这样的大喜事,也只是把族人召集起来,点一长溜的篝火,然后男男女女围着篝火跳跳舞,再唱唱歌,这婚礼就算是完成了。

不过,楼烦王倒是在公叔说的建议上换上了中原人的服饰。

这会,换上了中原服饰的楼烦王在十凡个楼烦将领的簇拥下,人模狗样地走出了圆顶大帐,刚才听到帐外的喧哗声,楼烦王还以为是迎亲的人马回来了,算算时间,前去九原迎亲的人马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可是等楼烦王出帐一看,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去迎亲的人马不见踪影,只有凡百残骑逃了回来!

“怎么回事?”楼烦王皱了皱眉,大声喝问道,“公主呢?”

“大王,我们上了老秦人的当了!”一个前去迎亲的楼舟将领翻身下马,仆地跪倒在了楼烦王脚下,惨然道,“在回王庭的路上,咱们遭到了老秦人的伏击,近千人马折损了一大半,公主殿下也被老秦人给抢回去了呀。”

“你说啥?”楼烦王勃煞色变道,“公主被老秦人抢回去了?”

公叔说却是微徵色变道:“大王,这事有些蹊跷,在下以为应该不是老秦人所为。”

“军师,就是老秦人没错!”那楼烦头领大声道,“他们身上全都披着鳞甲,手里还拿着秦弩,就是那种能射好凡百步远,五十步内能射穿马匹的秦弩!我看得真真的,绝对就是老秦人,除了老秦人整个河套还有谁能披鳞甲,持秦弩?!”

“秦弩?!”楼烦王恶狠狠地道,“那应该是老秦人无疑了。”

公叔说也是默然,秦弩可是战场利器老秦人是严格控制外流的对方拥有秦弩,看来真是老秦人了。

“这些言而无信的老秦人,本王非把他们全宰了不可!”楼烦王当即返回大帐,又从里面抄出凡枝金箭,分别递给凡个亲信侍从道,“持本王金箭即刻召集各部族马队,再火速通知白羊王、林胡王,请他们合兵进击九原!”

在大漠的未知深处同样燃起了凡十堆篝火。

五百楚军锐士正围着凡十堆篝火美美地喝着羊皮囊里的水酒,又美美地啃着烤得油光孜孜的肥羊腿,坐在火堆边的赢贞公主却是食欲全无,直到这一刻,她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抢亲的这群人都是些什么人?

“公主姐姐你也吃一点吧?”百里伊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赢贞身边,手里的短刀上还挑着一块烤得金黄的羊腿肉。

“小妹,你跟这些人是不是认识?”赢贞低声问道。

早在刚被这伙人劫持时赢贞就发现百里伊水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而现在这伙人对百里伊水更是毫无戒心,随她自冇由走动不说,甚至还允许她身上带着刀,赢贞冰雪聪明,一下就猜到百里伊水跟这伙人必然是认识的。

百里伊水没有回答,只是哀求赢贞道:“公主姐姐,你就吃点吧?”

从中午被楚军劫持直到现在,赢贞都是滴水未沾,也没吃一点东西,百里伊水真担心赢贞会饿出病来,因为赢贞可不像她是个习武之人,身体很弱的。

“你不说姐姐就不吃,饿死算了。”赢贞倔强地转开了螓首。

百里伊水正为难之时,一道雄伟的身影忽然大步走到了两人面前。

百里伊水直起身来正欲向那人见礼时,却被那人一伸手给制止了。

“不吃?绝食?想死?”那人犀利的眼神直直盯着赢贞,忽然从靴筒里抽冇出一把匕冇首扔在赢贞面前,冷然道,“用不着绝食这么麻烦,拿起这把刀,往你脖子上随便一抹,一切就都结束了,你的生命,还有你的宿命。

赢贞并没有去捡匕冇首,只是抬头定定地望着那个男子。

也许是因为仰视的缘故,那个男子看起来身量极高,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可赢贞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气势,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在她还小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从父皇身上感受过这种气势。

这个男人,竟然拥有父皇一样的强大气势,他究竟是谁?

那男人忽然咧嘴一笑,嘴角却分明透出了森冷的杀意,又冷漠地说道:“想死,就用那把短刀自杀了吧,不想死,那就赶紧吃点东西把肚子喂饱,再接下来这段路,再不会有人扶你走了,骑不了马,那就留在大漠里喂野狼吧。”

说罢.那男人转身就责,赢贞却有着刹那的失神

百里伊水再次将烤好的羊腿肉递到了赢贞面前,柔声道:“公主姐姐,吃吧?”

赢贞默默地接过羊腿肉,又轻轻地咬了一小口,再问道:“小妹,这人是谁?”

百里伊水有些为难地道:“公主姐姐,大哥不让我告诉你,不过最多再过凡天,你就会知道所有的真相了.”说此一顿,百里伊水又喜孜孜地说道,“而且不管怎么说,公主姐姐你都不用再嫁给那个又骚又脏的楼烦王了,不是吗?”

赢贞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九原,夜色正浓。

城头上,每隔十凡步斜插一枝松明火把,幽幽的火光虽然不足以照亮城外,却足以照亮整个城头了,忽明忽灭的火光中,两名哨卒正在守夜,远处,一队七人巡卒正排着整齐的队列,踏着整齐的步伐往这边开过来。

尽管胡人已经退兵解围,老秦人却没有丝毫的大意。

一名哨卒走到垛堞前,撩起战袍对着城外正放水时,眼角的余光隐隐约约的似乎看到了一点火光,急转头定睛看,果然看到北方夜空下鬼魅般跳出了一点火光,那哨卒还有些不敢相信,又使劲地揉了揉眼,那点火光却似乎更加明亮了。

又过了不到片刻功夫,那点火光就化成了两点,然后四点,等到另外一名哨卒以及从城头经过的巡卒都被吸引时,北方夜空下已经出现了一大片火光,忽明忽灭的火光中,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马嘶人沸声,胡人,是胡人!

“胡人,该死的,是胡人!”巡卒什长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遂即嘶声长嚎起来,“胡人袭城,吹号,快吹号示警……”

霎那间,短促的号角声便已冲霄而起

号角响起时,蒙殛还没睡,仍在书房里看书。

当下蒙殛长身而起,匆匆披挂好,就带着数十亲兵直奔北城而来,当蒙殛带着亲兵登上北城敌楼时,无数的胡骑已经打着火把潮水般涌到了九原城外,借着亮如白昼的火光,蒙殛发现城外的胡人竟然是楼烦人!

“楼烦人?!“蒙殛不禁蹙紧了眉头。

楼烦王这是要干吗?公主刚刚下嫁于他,这新婚之夜,他不留在王庭陪公主殿下,却起兵前来九原干吗?还有,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胡骑干吗?瞧城外这阵势,楼烦王多半是把楼烦部落的三万壮丁全带来了吧?

难不成,楼烦王想趁这个时候来偷袭九原?

想法倒是不错,可惜的是老秦人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当下蒙殛喝道:“传我将令,全城戒严,各门加强戒备,严防胡人奸细偷袭城门!”

此前由于赢贞公主的亲事,不少胡人借机涌冇入了九原城,现在老秦人暂时还顾不上搜捕这些胡人,那就只能先行戒严,再加强各城门的守备了

驿馆,百里贤、由渊正侧耳聆听窗外街上的动静。

就在不久之前,两人才刚刚被一阵号角声所惊醒。

很快,外面大街上便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遂即一个宏亮的嗓门便响了起来:“蒙将军有令,从现在开始全城戒严,所有人都乖乖地呆在屋子里,谁也不准擅自上街,听好了,谁也不准上街,违令者……,立杀不赦!”

正准备外出察看的由渊便又坐回了席上,皱眉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戒严了?”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淡淡地道:“多半是上将军已经得了手,楼烦王恼羞成怒,又带着楼烦大军攻打九原来了,呵呵。”

由渊道:“你是说,上将军已经得手了?”

“十有是这样。”百里贤微笑道,“楼烦王好事成空,蒙殛却是有口难辩,老秦人跟楼烦人之间的这场混战怕是难以避免了,混战一起,白羊人跟林胡人也肯定会牵扯进来,这样一来,九原这潭水就算是彻底搅浑了,接下来就看上将军怎么浑水摸鱼了。”

由渊咧了咧嘴,狞笑道:“百里大哥你都已经把九原这潭水搅得这么浑了,上将军怎么也该摸凡条大鱼吧,最好是能把河套的楼烦人、白羊人、林胡人全都整合起来,这样再加上九原城内的老秦人,差不多就能在河套立足了吧?”

“立路河套?”百里贤摇了摇羽扇,说道,“不,河套是死地,不足取,上将军最终还是要杀回江东的。”

..

第159章 埋伏

夜色深沉,一轮孤月正高悬天边。

惨淡的月色下,高初缓缓抽出横刀再轻轻撩起空中,身后幽深的蒿草丛里便鬼魅般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楚军甲兵,这些楚军甲兵全都身披黑鳞甲,手持双刃剑,锋利的剑刃在月色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片片幽冷的寒芒,冰冷、肃杀至令人窒息。

前方,大约千步开外,已经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

不消说,那肯定就是白羊部落的老营了,在大漠中找了好几天,终于是找到这个该死的白羊部落的老营了,霎那间,高初嘴角便绽起了一丝无比狰狞的杀机,上将军明令,白羊老营若破,则不分老幼,无论男女,一律斩首!

高初再将手中横刀往前一引,身后甲兵便开始缓步向前。

沙沙沙的脚步声中,两千甲兵缓缓靠近到了白羊老营外。

距离不足五十步时,高初挽弓搭箭,只听“咻”的一声尖啸,远处哨塔上的两名胡人哨卒便已经应声倒栽而下,一箭,只一箭,高初便射杀了两名胡人!

高初的这一箭顿时便吹响了楚军进攻的号角,霎那之间,两千甲兵便野兽般仰天咆哮起来,又纷纷擎起双刃剑翻过低矮的围墙,潮水般漫卷进了白羊老营,白羊部落的老幼妇孺纷纷从睡梦中被惊醒,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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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原,胡人围城已经十几天了。

楼烦王并不蠢,知道九原城高沟深,更知道老秦人器械犀利,楼烦人如果强攻的话必定会损失惨重,所以并没有驱兵强攻,而只是分兵守住东、北二门,再让白羊部落、林胡部落分别守住西、南两门,准备把老秦人活活困死在九原城内。

这天中午,楼烦王再次召集白羊王、林胡王于大帐饮宴。

三个胡王喝得半醉,又看了几出胡女的歌舞,淫兴勃发正各自搂了个胡女准备发泄**时,一个浑身浴血、蓬头垢面的胡人却踉踉跄跄地闯进了大帐,看到白羊王后,那胡人便仆地跪倒在地,惨然道:“大王,老营,老营遭袭……”

白羊王顿时惊起,厉声道:“你说什么,老营遭袭?”

那胡人连连点头,哀声道:“大王,老秦人,是老秦人干的!”

“老秦人?!”白羊王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道,“要糟,不行,本王得赶紧回老营,要不然,我们白羊部落就完了。”

说罢,白羊王转身就要走。

楼烦王赶紧起身挡住白羊王去路,不高兴道:“白羊王,说好了一起围攻九原,现在仗都开打了,你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林胡王也道:“是啊,你现在走了,算个什么事?”

白羊王急道:“本王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楼烦部落和林胡部落牛羊妇孺都带在军中,可本王的老幼妇孺却都留在老营呢,如果老营有失,我白羊部落就完了,不行,本王得带着大军赶紧杀回老营去,楼烦王你让开!”

见白羊王神情狰狞,明显动了真怒,楼烦王只好让开去路。

白羊王这才松开了握紧剑把的右手,从楼烦王身边急步走了。

目送白羊王离去,林胡王讷讷地问道:“楼烦王,九原还围不围?”

“围,当然围!”楼烦王气哼哼地道,“没了白羊部落,这仗咱们照打不误,而且,将来九原城破,城里的妇孺奴隶,还有老秦人的器械也没他白羊部落什么事了,所有女人、孩子还有粮草器械,你我两家平分!”

林胡王哼哼两声,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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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迎风肃立在一座小山包上,竭力辩认着周围的环境。

前世当兵时,项庄曾经有几次深入河套参加野外拉练,对于整个河套的地形有着相当的了解,不过现在,他却几乎找不到记忆中的半点地形地貌,没办法,这个时代的河套,生态环境与后世有着很大的差别。

此时的河套,几乎没有荒漠。

站在低矮的山顶上放眼望去,极目所见尽是连延起伏的山峦,山峦下全都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原始森林之间则是大片大片的河川水草地,只是看着,就能知道这是一片极其肥沃的土地,难怪匈奴人丢失河套时,会表现得如此悲伤。

尉缭上前两步站到了项庄身后,不无感慨地道:“可惜,可惜呀。”

项庄当然知道尉缭在可惜什么,尉缭是在可惜,如果当初秦始皇强行充填河套的十几万户关东军民没有回去,如果王离留给蒙殛的十万长城军团还在河套,则楚军根本就用不着万里迢迢打回江东去了,直接在河套立足就可以了。

不过项庄却很清楚,既便十几万户关东军民仍在,既便蒙殛的十万长城军团仍在,楚军只怕也无法在河套立足,因为河套南边就是关中平原,而北边则是日益强盛的匈奴人,现阶段,不管是刘邦还是冒顿,都不是楚军所能够抗衡的。

说话间,一骑快马已经风卷残云般冲上了小山顶。

“上将军。”马背上的亲兵翻身下马,拱手作揖道,“胡人来了!”

“知道了。”项庄点点头,又回头吩咐晋襄道,“传令各军,做好准备!”

“诺!”晋襄轰然应诺,再回头一声令下,十数骑亲兵早已经分头去了。

又过得片刻,晋襄忽然手指东北方向那道低矮的山梁,对项庄、尉缭说道:“上将军,军师,胡人来了。”

项庄闻声回头,果然看到山梁后面已经突兀地冒出了一骑。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胡骑就从山梁后面连续不断地冒了出来,又顺着山梁蜂拥而下,再顺着河谷地向着这边席卷而来,不到片刻功夫,密林之间的河谷地里便已经充满了密密麻麻的胡骑,而东北方向那道山梁后面,胡骑却还在不断地往上冒。

很快,天地之间便再没有了别的声音,只剩下隆隆的马蹄声。

根据情报,白羊部落最多也有万余骑兵,可给人的感觉却似乎有十万骑!

望着山下河谷中奔涌向前的胡人骑兵,项庄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奔涌向前的胡骑变成了一流灰色洪流,而他脚下的山包则成了洪流中的孤岛。

项庄忽然间有些明悟,刘邦被困白登山时,匈奴人也许只有四万骑兵!

因为骑兵队列的间隔要远远大于步兵,一千骑兵的方阵几乎与一万步兵大小相等,白羊部落只有万余骑兵,可给予人的感觉却好像有十余万骑,被困白登山上的刘邦肯定也会产生同样的错觉,又没有确切的情报,就很容易误以为匈奴骑兵有四十万之众。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匈奴人围了白登山七天七夜,却始终强攻不下,在汉军后续步兵源源不断地开到之后,匈奴人也就主动退兵了,否则,以冒顿的枭雄气度,如果他手里真有四十万骑兵,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刘邦?

沉思间,胡骑已经完全进入了河谷地。

当下项庄回头吩咐晋襄道:“晋襄,举火!”

“诺!”晋襄轰然应诺,再回头猛然一招手。

早就已经等待多时的十几名亲兵便同将手中的火把扔到了跟前的干柴堆上。

已经浇过猛火油的干柴堆顿时便腾地烧了起来,翻卷的烈焰烘烤着顶上的狼粪,很快就有一股狼烟冲霄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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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人深的蒿草丛里,两千楚军正隐身其中。

萧开单膝跪地,弯腰趴伏在草从里,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严峻。

透过浓密草丛,黑压压的胡骑正从前方的河谷地上蜂拥而来,最前面的胡人骑兵距离萧开藏身处已经不足百步,萧开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胡人的脸,这一刻,萧开的耳畔完全被潮水般的马蹄声湮没,再听不到别的任何声音。

倏忽之间,一股醒目的狼烟已经从左侧山顶上冲霄而起。

萧开顿时长身而起,又铿然拔出了腰间横刀再往前狠狠一引!

等待得快要窒息的两千楚军锐士便纷纷跳起身来,又以最快的速度从草丛里捡起一根根的麻绳,再猛然发力向后使劲拉拽,下一刻,一块块顶端削尖的木栅栏便从草丛里突兀地竖了起来,那一排排锋利的木桩斜斜地迎向了前方席卷而来的胡骑。

最前面的胡骑发现不对时,距离已然太近,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了。

下一刻,奔涌在最前沿的数百胡骑便猛烈地撞上了那一排排锋利的木桩,然后连人带骑被钉死在了木桩上,只有极少数骑术超强的胡骑控马高高跃起,躲过了最前排的木栅栏,不过很快就被后排的木栅栏生生钉死。

前方胡骑受阻,无可抗拒地骤然停顿了下来。

可后方胡骑却懵然不知,仍在汹涌向前,尽管这些胡人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骑术个个都很出色,可是变起仓促,一个个还是反应不过来,霎那之间,成千上万的胡骑便已经狠狠相撞,遂即便是一片人仰马翻,马嘶人沸。

第160章 屠杀

前方胡骑的停滞很快就引发了后方胡骑的混乱。

纷乱之中,白羊王将几个心腹侍从召到近前,厉声下令道:“你们几个,赶紧到前面去看看,出什么事了?”然而,不等白羊王的这几个心腹侍从打马向前,河谷两侧的密林里便猛然间响起了激昂嘹亮的号角声。

“嗯,这是哪来的号角声?”白羊王顿时脸色大变。

下一刻,河谷两侧的密林里便响起了潮水般的呐喊声,听这声势,似有千军万马正从密林深处往外冲杀!

拥挤在河谷中央地带的胡骑顿时便骚动了起来。

时间在胡人的骚动中迅速流逝,不到片刻功夫,无穷无尽的“老秦人”便从河谷两侧的密林之中奔涌而出,白羊王和万余胡骑惊恐地发现,这些老秦人全都身披鳞甲,手握强弓硬弩,前面几排是劲弩,后面几排则是长弓。

这当然不是老秦人,而是手持秦弩秦弓的楚军!

下一刻,密集如蝗的箭矢已经向着拥挤在河谷中的胡骑攒射而至。

霎那间,河谷地里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哀嚎声,措不及防的胡人便一片片地倒了下来。

楚军从洛阳、咸阳武库里掳来的强弓硬弩让胡人吃足了苦头,尤其是前几排楚军手中的蹶张弩,更是给白羊胡骑造成了极大的杀伤,这两千多具蹶张弩射出的弩箭又粗又重,甚至连战马都可以射穿,人若被射中,非死即残!

除了两千劲弩,八千长弓也给胡人造成了大量的杀伤。

长弓、角弓射出的箭矢虽然没有蹶张弩的穿透力,却胜在射速快,蹶张弩射出一枝弩箭的时间,就足够长弓、角弓手射出三到五枝羽箭了,八千多名弓箭手,将一篷又一篷密集的箭雨倾泄到胡人头上,这场面又岂是凶残俩字所能形容?

胡人完全被射懵了,少量胡人凶性大发,不等将领下令,便嗷嗷叫着纵马杀向了河谷两侧的楚军弓箭手,却很快就被楚军劲弩射杀,也有不少胡人保持着冷静,一个个从背上卸下短弓,开始放箭还击,不过更多的胡人则像无头苍绳般,在河谷地里来回乱窜。

如果这样的混乱局面再持续几刻钟,白羊部落就绝对是完了!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白羊王拔出长剑,在马背上连连怒吼。

白羊部落各个小部族的首领也纷纷回过神来,开始整顿各自部族的壮丁。

原本已经完全陷入混乱的胡人终于渐渐镇定了下来,然后在各自部族首领的喝斥下结成了一个个有序的群体,遂即向着河谷两侧的楚军弓箭手发起了潮水般的冲锋,在熬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白羊人终于回过神来,重新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草原胡人凭借落后的游牧文明,却能屡屡威胁到中原人先进的农耕文章,最大的倚仗就是悍不畏死的骑兵,这些胡人从小生活在极为严酷的环境之中,从小就要为了生存而与残酷的大自然反复博斗,因而个个凶狠好斗、骁勇善战。

“嗷呜,嗷呜,嗷呜……”

“哇呀,哇呀,哇呀……”

“吧啦,吧啦,吧啦……”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胡人倒在了箭雨之下,然后,还是有至少五千胡骑向河谷两侧的楚军弓箭手发起了冲锋,这些胡人拼命催动战马,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短剑、木叉,一边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向着左右两侧的楚军弓箭手滚滚碾压了过来。

潮水般的马蹄声中,汹涌向前的胡骑距离楚军弓箭手已经不足百步之遥!

如果真的让这五千胡骑冲到近前,那么等待楚军弓箭手的将是被屠杀的命运,在凶狠的胡人骑兵面前,楚军的上万名弩手、弓箭手就跟绵羊没有任何区别,他们既无法抵抗,也绝对跑不掉,他们将只能像羊群一般,等待着被狼群噬咬吞食。

然而,就在五千胡骑即将冲到楚军弓箭手面前时,异变陡生!

成百上千的鹿砦毫无征兆地从楚军弓箭手面前的蒿草从里竖了起来,这些鹿砦全都由两丈来长的木桩拼接而成,顶端更是全部削尖,那一排排白惨惨、冷森森的新鲜茬口就像是巨兽嘴里的一排排的獠牙,狰狞而又冷酷无比。

胡人骑兵凌厉的进攻顿时就变成了悲壮的自杀!

前排骑兵毫无悬念地被锋利的木桩连人带马刺了个对穿,只有少量骑兵凭借高超的骑术高高跃起躲过了一劫,不过没等他们再次落地,一排排的长戟已经从鹿砦后面攒刺而至,霎时就把他们连人带马钉死在了空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八千楚军甲兵已经借着莽莽野草的掩护,悄然来到了弓箭手的阵形之前,并且及时扯起早就准备好的鹿砦,在那一排排的鹿砦面前,嗷嗷叫嚣着准备大开杀戒的胡人骑兵顿时撞了个头破血流,大量胡骑惨死当场。

目睹如此突兀而又惨烈的一幕,白羊王嘴角的狞笑霎时凝滞。

白羊王反应再是迟钝,这会也意识到自己是掉入老秦人的陷阱里了。

狡猾的该死的老秦人,他们只怕早就在这里设好陷阱等着自己往里钻吧?

下一刻,白羊王就像是受伤的野兽般哀嚎了起来:“埋伏,我们中了老秦人的埋伏了,撤,赶紧撤……”

然而,白羊王才刚刚勒转马头,异变再生!

刚刚白羊人进入河谷的那道低矮的山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前后数排甲兵,而且全都是身披重甲铁盔、手持大盾重剑的重甲兵,而且在这几排重甲兵的面前,原本空旷荒芜的山梁上也非常突兀地燃起了熊熊大火。

白羊王的一颗心顿时无限下沉,熊熊燃烧的大火,一排排的重甲兵,白羊人的退路已经被老秦人截断了。

“咻咻咻……”

大量的箭矢仍旧不停地从天上攒落,绵密如雨。

白羊王只是略略一愣神,一枝羽箭便已经射穿他的皮甲,一下锲入了他的左胸,剧烈的疼痛顿时从左胸猛烈地袭来,白羊王遂即惨叫一声从马背上一头栽落下来,附近数百胡骑见状顿时间便骚乱了起来。

“大王死了,大王死了!”

“大王被老秦人射死了!”

“完了,完了,全完了!”

白羊王的死讯顿时风一般传遍了整个河谷,原本就已经没剩下多少斗志的白羊人终于丧失了最后的勇气,一个个仓皇四散,胡乱奔逃,然而,无论是进入河谷的来路,还是逃出河谷的去路,或者是两侧的密林,全都被人堵了个严实,根本就无路可逃!

当皎洁的明月从东方天际升起时,这场有计划有预谋的伏击终于结束了。

两万楚军对一万胡骑,原本应该是一场苦战,至少也该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激战,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楚军对胡骑实现了一边倒的屠杀!由于情报、战术方面的绝对优势,楚军在恰当的时候、恰当的地点打了一场恰当的伏击战,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花了两个时辰打扫完战场,战果也就出来了,这一战总共斩首一万两千余首级,缴获马匹一万五千余匹,其中六千余匹战马只是受了轻伤,稍稍将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初,剩下的九千余匹战马却只能杀掉吃肉了。

看来今后楚军的肉食是不用担心了。

望着遍布河谷的胡人尸体,桓楚、季布、田横、萧开等楚军将领个个兴奋不已,全都觉得胡人不过如此,项庄心头却是反常的沉重,尽管今天这场伏击战楚军取得了完胜,可这并不意味着胡人就不堪一击,更不意味着楚军就有实力横扫整个河套的胡人!

事实上,如果不是事先选好了极为有利的地形,再设置好了周密的陷阱,楚军绝不可能取得如此辉的战果,如果让楚军在开阔地再与白羊人打一场野战,只怕结果就会截然不同,楚军既便能最终胜出,也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且,既便是刚才,白羊人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如果白羊王足够冷静,从一开始就放弃贸然突围的念头,再主动放弃骑兵的优势,命令万余胡人下马,再将所有的战马安置在四周形成肉盾以抵挡楚军的箭雨,则绝大部份胡人都能够从楚军的箭雨侵袭下活下来!

这样一来,楚军要想获胜就必须向猬集成团的白羊人发起强攻,白羊人既便最终仍然难逃覆灭的结局,却至少可以给楚军造成相当程度的杀伤,不像现在,白羊人几乎全灭,而楚军却不过伤亡了廖廖几百人。

所以说,楚军这一场完胜实在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白羊人毫无防备,如果不是白羊王太弱,如果换成是冒顿的匈奴人,结果还会是这样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这一刻,项庄心头涌起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不出意外的话,冒顿的匈奴大军很快就要南下了,在冒顿南下之前,楚军必须筹集足够的战马,还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楚军打造成一支骑兵,然后尽快离开河套,否则,一旦冒顿大军大举进入河套,再想走就晚了……

第161章 兵临城下

第二天,白羊人在野狼河谷遭到伏击的消息就传到了九原。

楼烦王原本还不相信,可是到了傍晚,越来越多的白羊溃兵逃进了楼烦大营,这些白羊溃兵全都带回来了同样的消息,白羊王被射杀,白羊部落一万两千多骑在野狼河谷遭到了老秦人的伏击,几乎是全军覆灭,楼烦王这才相信了。

楼烦王赶紧将公叔说召到大帐商议对策。

“军师,这事你怎么看?”楼烦王问道。

公叔说沉吟片刻后说道:“大王,白羊王被射杀,白羊部落几乎遭到灭族的消息应该不假,不过在下以为伏击白羊王大军的肯定不是九原的老秦人。”事情是明摆着的,九原老秦人总共也不过三万来人,壮丁更是只有五千人,又要驻守九原城,又要分兵伏击,又怎么可能忙得过来?

“不是九原的老秦人?难道是关中来的老秦人?”

楼烦王顿时脸sè大变,关中原本就是大秦帝国的地盘,那里少说也有上百万的老秦人,一旦中原帝国派兵前来救援九原,那么他们楼烦部落就危险了,楼烦王可是曾经领教过大秦帝国的厉害的,那绝对不是楼烦部落能够抗衡的。

公叔说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也可能是匈奴人。”

“匈奴人?!”楼烦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对于匈奴这个北方的近邻,楼烦王并不陌生,自从王离带着长城军团二十万主力大军离开九原之后,每年秋天,都会有匈奴骑兵南下河套抢夺牛羊,去年秋天,更是一下涌来了四万匈奴骑兵!

楼烦王之所以迫切地想要吞并九原老秦人,就是为了应对匈奴人的威胁。

因为匈奴人正表现得越来越具有侵略xìng,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重回河套。

如果真是匈奴人,那么局势就非常危险了,这说明匈奴人已经解决了东胡人,准备南下河套了,不管是老秦人、林胡人、白羊人还是楼烦人,只怕都难逃被征服的下场,包括他楼烦王在内,在整个河套,所有男人、女人、老人还有孩子都会变成匈奴人的奴隶。

公叔说又道:“不管来的是中原人还是匈奴人,都不可能是咱们楼烦的朋友,而只可能是咱们楼烦的敌人,所以,大王还是早做安排吧。”

楼烦王心烦意乱地道:“你说,怎么个安排法?”

公叔说沉声道:“不要再分兵围城了,赶紧将所有的族人聚集到城北大营来,还有林胡部落的一万五千骑,也要跟咱们聚一块!再派人砍伐足够多的胡杨树,在大营四周扎起坚固的栅栏,竖起鹿砦,严防中原人或者匈奴人偷袭。”

楼烦王愕然道:“就在九原城外扎营固守,不回老营?”

公叔说摇头道:“大王若是回了北假老营,林胡王必定也要回云中老营,这样一来,咱们楼烦部落就要独自面对中原人或者匈奴人了,那可大大不妙,所以,还不如索xìng就在九原城外扎下营盘,纠集林胡人一起御敌。”

楼烦王恍然大悟,当即喝道:“来人。”

早有shì卫大步入帐,朗声道:“大王有何吩咐?”

楼烦王大手一挥,厉声喝道:“传令,左右万骑长率本部人马火速返回城北大营,再派人通知林胡王,让他带着大军也来城北扎营!”

九原,将军行辕。

méng殛刚刚打了个盹,忽然亲兵进来禀报道:“将军,胡人好像要撤围!”

“嗯,胡人要撤围?”méng殛蹙了蹙眉,当下披挂起身,带着数十亲兵匆匆来到了东门敌楼上,站在敌楼上往外看去,原本堵在城外的胡人果然已经不见踪影。

很快,南门、西门也传来了胡人撤围的消息,只有北门没有消息。

当méng殛带着亲兵登上北门敌楼时,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怎么回事,胡人不是撤围了,而是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到了城北大营,胡人突然做出这个举动,让méng殛感到了无比困huò,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yīn谋不成?

胡人想要引yòu老秦人出城偷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就在méng殛百思不得其解时,又有亲兵匆匆前来禀报:“将军,南门外发现了一支不明身份的军队,少说也有上万人众!”

“嗯?上万大军?!”méng殛倒吸一口冷气,再顾不上城北的胡人,当下带着十几员部将以及百余亲兵匆匆登上了南门敌楼,站在敌楼上往外看去,只见直道上尘土飞扬,一支庞大的军队果然正向着九原缓缓逼近。

“你们看,他们身上都披着鳞甲!

“还有长戟和战车,他们是老秦人!”

“不对,他们不是老秦人,是关东叛军!”

“放屁,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是关东叛军?”

“老秦人的战袍是黑sè的,可他们的战袍却是红sè的!”

“我听说汉军的战袍就是红sè的,难道刘邦已经打败了项羽?”

霎那间,méng殛麾下的十几员部将便开始窃窃sī语起来,有的jī动,有的紧张,更多的却是心情复杂,这五六年来,各路诸侯在中原大地混战不休,九原几乎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再加上大秦帝国已经灭亡,老秦人就更成了一群没着没落的遗民。

现在,中原大军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九原,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中原帝国能向九原郡派出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显然各路诸侯的混战已经有了结果,却不知道这个刚刚鼎定中原的霸主会如何对待九原郡的老秦人?是像项羽那样全部坑杀呢,还是像刘邦甫得关中时那样秋毫无犯?

麾下将领众说纷芸,méng殛却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支军队多半就是百里贤所提起过的楚军了。

当下méng殛命令四员部将分别把守四门,然后匆匆回了将军行辕,又着亲兵队长去sāo馆延请百里贤,méng殛尽管已经跟百里贤割席绝交,却仍然时刻关注着百里贤的行踪,所以知道百里贤并没有离开九原,而是一直呆在驿馆中。

九原城南,两万楚军正顺着直道滚滚向前。

离九原城还有五里远时,跨骑在乌骓马上的项庄便悠然扬起了右手。

霎那之间,低沉苍凉的号角声便已经冲霄而起,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滚滚向前的楚国大军便纷纷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很快,流星探马便传回消息,九原城东、城西并没有发现胡人,只在城北发现了胡人大营,九原城外胡人已经撤了围,并且集中扎营,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看来九原胡人中间也不乏厉害角sè,并不是只有匈奴人才有冒顿这样的人物啊。

项庄一声令下,两万楚军便在九原城南扎下了大营。

九原城西七八里外有座矮山,说是矮山,其实却是附近最高的山包了。

山顶稀疏的胡杨树林里,楼烦王、公叔说正在数十胡骑的簇拥下远远了望楚军这边的动静,对于南边突然杀出的这支中原大军,楼烦王心里是既充满了恐惧,又充满了幻想,一方面他非常害怕这支中原大军,另一方面却又幻想着能够击灭这支大军。

足足眺望了有半柱香的功夫,楼烦王忍不住问公叔说道:“军师,看出门道没?”

公叔说手搭凉篷眺望了半天,才终于笃定地说道:“大王,看战袍的颜sè,这应该是汉王刘邦的大军。”说此一顿,公叔说又道“汉军突然出现在九原,看来中原大地的楚汉混战已经有结果了,现在的中原应该是汉王刘邦的天下了。”

“刘邦?”楼烦王道“军师是说,刘邦接下来就要收复九原了?”

公叔说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中原若是一统,收复河套也是早晚的事。”

“那我们楼烦人又该怎么办?”楼烦王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道“难道还要像以前臣服于大秦帝国那样,再次臣服在中原帝国脚下吗?”

公叔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大王也可以选择匈奴人。”

楼烦王默然不语,公叔说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中原帝国的大军既然已经进了河套,则楼烦王再想一统河套,然后以河套为根基北抗匈奴、南御中原帝国的美梦就已经破灭了,现在,摆在楼烦人面前的路只有两条,或者投降匈奴,或者向中原帝国称臣!

倏忽之间,东南方向忽然传来了潮水般的马蹄声,楼烦王急定睛看时,只见十数骑中原骑兵正向着这边迅速逼近,距离还有百十步远时,忽有两骑从队列中分出,又奔着来路方向掉头回去了,显然,这群斥候已经发现了山顶上的胡骑,回去搬救兵去了。

“大王,走吧,汉军的斥候骑兵已经发现咱们了。”当下公叔说上前劝道。

“走,回大营!”楼烦王闷哼一声,当即翻身上马,又猛然一挥鞭飞驰下了山顶。

当那十数骑“汉军斥候”追到小山脚下时,楼烦王早已经带着数十胡骑向着北边的楼烦大营如飞而去……!。

第162章 离间林胡

九原城内,将军行辕。

蒙殛直直地逼视着百里贤,沉声问道:“南边来的是不是楚军?”

百里贤并没有因为蒙殛不让座而有丝毫的生气,只是摇着羽扇淡淡地道:“天放兄,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果然是这样。”蒙殛又道,“掳走公主的只怕也是贵军吧?”

百里贤摆手道:“天放兄此言差矣,我军并没有掳走公主,只是救了公主。”

蒙殛哂然说道:“总之公主殿下在你们楚军手里总是没错,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你们若是打算拿公主殿下来要挟九原的老秦人,那可就打错算盘了!我们老秦人的头可断,血可流,可我们老秦人的脊梁绝不会折!”

百里贤蹙眉道:“天放兄,小弟也是老秦人。”

“你不是。”蒙殛摇头道,“你现在已经是楚人了。”

百里贤叹了口气,诚挚地道:“天放兄,秦人或者楚人,都是华夏人的分支,称谓的差异其实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老秦人的精神,尤其是大秦的法度还有耕战体系,必须要延续下去,我们真正需要守护的是这些,而不是一个空名!”

蒙殛默然,尽管情感上接受不了,不过理智告诉他,百里贤说的对。

大秦帝国已经灭亡了,不管是老秦世族,还是关中百姓,都已经快要遗忘曾经无比辉煌的大秦帝国了,对于赢氏家族,更是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而作为一个老秦人,现在真正需要考虑的不是复辟大秦,而应该是守护老秦人的耕战体系。

只要耕战体系还在,老秦人就仍能脱颖而出,成为新帝国的支柱群体!

百里贤再叹息一声,又道:“既然天放兄仍有疑虑,也罢,小弟这便出城一趟,迎回公主殿下便是,等见了公主殿下,你就该知道小弟所言不假了,我军并没有掳掠公主,只是不希望公主殿下嫁给楼烦王而已。”

说罢,百里贤即转身扬长去了。

几乎是同时,武涉也带着一百多大车的绸缎、布匹、茶叶、陶器还有金银珠宝等奢侈品趁着夜色的掩护,悄然进了林胡大营。

对于中原使者的到来,林胡王原本还有些不高兴,不过当他看到那一百多大车的奢侈品时,心中的不悦便早已不翼而飞,当下无比客气地将武涉迎入了大帐,又唤出了最美貌、最宠爱的两个胡姬亲自给武涉敬上马奶酒。

“尊贵的使者,请喝酒。”林胡王向武涉遥遥举直了牛角盅。

武涉自然听不懂胡人胡语,不过随行的百里茂懂,当下转译给了武涉。

武涉欣然举起牛角盅,与林胡王对饮了一盅,还别说,胡人的马奶酒相比中原人的水酒别具一番风味,就是有些喝不惯。

酒过三巡,林胡王忍不住问起了武涉的来意。

林胡王虽然贪婪成性,却也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要想白拿中原人这一百多大车的珍贵礼物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得听听中原人的条件,如果实在难以办到,说不得就只能咬着牙拒绝这笔重礼了。

当下武涉微笑着说道:“我家上将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大王交个朋友。”

听完百里茂的转译,林胡王不敢相信道:“这么说,这些礼物都是送给小王的?”

“没错。”武涉微笑点头,又道,“当然,大王如果还想要更多的丝绸、布匹、茶叶、陶器或者铁器,那就得拿牛羊马匹来交换了。”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林胡王连连点头。

又与林胡王闲扯了几句,武涉便起身告辞了。

当下林胡王亲自将武涉送到辕门外,又再三叮嘱武涉替他问项庄好。

武涉自然是满口答应,不过对于林胡部落退回云中的事情,却是绝口不提,这也正是武涉高明之处,同样是让林胡部落退回云中,若从武涉嘴里说出,就失之下乘了,事实上,既便武涉不提,林胡部落也不可能在九原逗留太久了。

武涉离去不久,楼烦王就闻讯赶到了林胡大营。

武涉前来林胡大营尽管是在晚上,可毕竟是带了一百多大辆大车,要想不让楼烦人的眼线发现,那是绝无可能的,楼烦王到来时,林胡王甚至还来不及把那一百多大车的奢侈品隐藏起来,结果就被楼烦王堵了个正着。

“林胡王,这车上装的是什么?”楼烦王指着一百多大车,语气不善地问道。

林胡王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道:“就是些丝绸、布匹、茶叶、陶器什么的,本王刚用牛羊马匹从中原人那里交易来的。”

“不对吧?”楼烦王沉声道,“本王怎么听说,是中原人白送你的?”

林胡王顿时便恼了,冷然道:“是中原人白送的又怎样?这事你管不着。”

“林胡王!”楼烦王大喝一声,又阴恻恻地说道,“这些东西真是白送你的?中原人就没告诉你,要替他们做点什么?”

“就是白送的,信不信由你!”

“林胡王,马上把这些东西送回去,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楼烦王,你少拿这种语气跟本王说话,本王可不是你手下的万骑长,哼!”

“这么说,你是非要跟本王作对了?”楼烦王杀气腾腾地道,“你可要想好了。”

林胡王顿时也被激怒了,当下冷然回应道:“正好,本王不想再凑这热闹了,明天一大早,本王就带着大军回云中,哼!”

楼烦王恶狠狠地瞪了林胡王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目送楼烦王怒气冲冲离开了大营,林胡王却根本没当回事,他可不认为楼烦王真有胆子跟他翻脸,眼下白羊部落已经被屠灭,楼烦部落如果再敢对他林胡部落动手,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到中原人、老秦人还有林胡人的围攻。

不过,九原这潭浑水,林胡王是真不打算趟了。

如今的九原波谲云诡,林胡人还是早回云中为好。

九原城南,楚军大营。

“你要放本宫回去?”赢贞有些惊讶地望着项庄。

这会,赢贞已经知道中途把她截下的就是楚军,也知道楚军的统帅就是项庄,更从百里伊水的嘴里知道了一些关于楚军的信息,譬如楚军在淮泗、在大别山、在魏地、在齐地以及在地赵与各路诸侯大军周旋的辉煌战绩。

此时的赢贞,早已经打消了下嫁楼烦王的念头。

跟项庄相比,楼烦王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蛮王!

赢贞从来没有带过兵,也从来没有打过仗,可她从小生活在禁宫之中,阅读过大量的兵书战策,也听过秦始皇对蒙恬、王翦、王贲等大将的考评,所以她知道,项庄能带着几千残兵从淮泗杀出重围,并且一直坚持到现在,绝不容易。

相比楼烦王,项庄无论是武力,还是统帅能力,都强出不止一点!

如果有了项庄和楚军作为助力,那么复兴大秦帝国的希望就更大了,不过赢贞也非常清楚,项庄绝不会心甘情愿被人利用,搞不好,项庄甚至也存了同样念头,试图通过她赢贞来收拢老秦人的心呢,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

论带兵论打仗,十个赢贞也远不及一个项庄。

可是论心计权谋,项庄未必就能强过她赢贞!

然而,赢贞万万没有想到,正当她想着怎么接近项庄并且利用美色迷住他时,项庄却忽然告诉她,要送她回九原。

这下,却是完全出乎了赢贞的预料。

面对赢贞的惊讶,项庄却冷淡地道:“本将军好像从未限制过你的自由吧?”

赢贞顿时哑口无言,说起来,楚军还真没有限制过她的自由,她如果想要逃走,的确有无数次的机会。

“如果你想回去,本将军这便派人送你回去。”

项庄何尝不知道赢贞的心思?这两天,这小娘有意无意总是找自己说话,顾盼间也是颇多狐媚,举止间更是极尽妖娆,勾引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不过,项庄必须得承认,赢贞还真是个狐狸精,坦己也大抵不过如此吧?

项庄并不是百年高僧,更不是铁石心肠,对于赢贞的色诱,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不过,项庄还算理智,所以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他知道,赢贞是团火,如果没有金刚不坏之躯,还是轻易不要招惹为好,免得烧着了自己,所以,百里贤一出城,项庄就动了把赢贞送回九原的念头。

再让这狐狸精留在营中,项庄很担自己会把持不住。

其实,项庄也不是真的怕了赢贞,他不是商纣王,所以根本不怕妲己来魅惑,如果他真的成了秦始皇的女婿,甚至还可以更好地收拢老秦人的心,对于项庄和楚国来说,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项庄不能不担心另外一种可能,一旦将来赢贞替他诞下了子嗣,一旦百里贤、子车师、西乞烈这些老秦人借着耕战体系把持住了楚国的大权,等自己死后,这些老秦人的后代会不会挑唆赢贞的儿子复辟大秦帝国?

凭心而论,这个事情项庄的确是想得有些远了,但项庄坚信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相,那就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

第163章 游说楼烦



第二天一大早,项庄就派了五百甲兵把赢贞送出了大营。

还是那一句话,人无远虑,则必有近忧,项庄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不招惹赢贞。

回九原的路上,赢贞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项庄行事如此决绝,的确有些让她意外。

看着赢贞郁郁寡欢的样子,随行的百里伊水却有些不忍心了,当下追上百里贤,低声问道:“大哥,上将军干吗要把公主姐姐送回九原呀?”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淡然道:“怎么,小妹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百里伊水撅着小嘴道,“大哥你没看出来吗?公主姐姐好像已经喜欢上将军了,上将军却在这个时候把她送回九原,公主姐姐该有多伤心?”说着说着,百里伊水的小嘴便撅得越发的高了。

百里贤道:“上将军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百里伊水撅着小嘴道:“上将军就是狠心,太狠心了。”

百里贤却是心头凛然,狠心?狠心就对了!若不是项庄心够狠,他又岂能带着几千楚军残兵坚持到现在?若不是项庄心够狠,他又岂能从项伯、项悍、陈豨的手中夺得兵权,将三千残部扩充到现在的两万人?

也只有项庄这样的狠人,才能成就大事啊。

也只有项庄这样的狠人,才会信奉故秦法度以及耕战体系哪。

而且,百里贤也同样不认为赢贞嫁给项庄就是好事,赢贞真要是嫁给了项庄,也许会让天下的老秦人更容易接收项庄,却也会不可避免地助长许多老秦人的气焰,尤其是将来当赢贞替项庄诞下子嗣之后,局面将会更加的微妙,甚至是不可收拾。

百里贤可不想因为赢贞的野心,而给全天下的老秦人带来灭顶之灾。

以项庄的狠辣,百里贤绝不怀疑,一旦老秦人以及赢贞的子嗣威胁到了大楚的国统,项庄必定会以雷霆手段一举抹掉所有胆敢撼动楚国根基的老秦人,甚至是赢贞诞下的子嗣,只怕也难逃项庄的毒手,既便他同样是项庄的儿子。

在九原的南门口,蒙殛带着百余亲骑早已等候多时了。

看到赢贞的车驾,蒙殛赶紧翻身下马,站在道左拱手作揖道:“参见公主殿下。”

赢贞掀起马车的窗帘,露出半边俏脸,对躬身见礼的蒙殛以及百余亲骑说道:“蒙将军还有诸位将士免礼,本宫身体不适,就不下车了。”

蒙殛心里顿时咯顿了一下,望向百里贤的目光便有些不善。

似乎是猜到了蒙殛心中所想,当下赢贞又道:“蒙将军不用担心,项庄上将军和大楚将士待本宫非常友善,本宫只是身体略有小恙,并无大碍。”

蒙殛这才松了口气,又扭头喝道:“护送公主殿下回城!”

一声令下,百余秦骑便呼喇喇地涌上前来,把赢贞的马车跟五百楚甲分隔了开来,守在城门外以及城头上的秦军甲兵也有意无意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戟、劲弩,看秦军这架势,楚军稍有不当之举,立刻就会招来他们的雷霆打击。

看到秦军如临大敌的模样,百里贤不禁蹙紧了眉头。

当下百里贤向蒙殛抱了抱拳,朗声说道:“天放兄,公主殿下已经送回,既然九原城内的老秦人不欢迎,咱们就不进城了。”

蒙殛闻言微微一窒,脸上也露出了犹豫之色。

理智告诉蒙殛,眼下是归楚的最佳时机,为了九原城内的老秦人考虑,也的确该投效大楚了,可在情感上,蒙殛却一下转不过弯来,蒙氏家族毕竟当了上百年的秦国忠臣,骤然间要背秦归楚,这个决定的确有些艰难。

百里贤也同样知道,要蒙殛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当下百里贤微微一笑,又道:“天放兄,小弟告辞。”

说罢,百里贤便勒转马头,带着五百楚甲扬长而去,目送百里贤、百里伊水兄妹的身影逐渐远去,蒙殛不禁怅然若失。

楚军大营。

一夜的功夫,楚军就已经扎下了一座坚固的营盘,栅栏树了起来,壕沟挖了开来,甚至连壕沟里的鹿砦也布置好了,在大营靠近辕门处,一架临时充当哨塔的井阑也搭好了,项庄和尉缭这会就站在足有八丈多高的井阑上。

尉缭叹了口气,说道:“上将军,看来蒙殛还是不愿归楚哪。”

项庄不无感慨地说道:“这说明蒙殛是个极重情义的真汉子,他不做决定便罢,若是做出了归楚的决定,那么今生今世,怕是绝不会再变节了!”还有句话项庄没说出来,假如蒙殛归了大楚,那么将来,蒙氏很可能就会像守护赢氏那样守护项氏。

相比九原城内的五千大秦铁骑,项庄显然更看重蒙氏的家训传统!

五千大秦铁骑虽然是股不可忽视的战力,但也仅仅只是一股战力而已,在现阶段,五千骑兵的确是股举足轻重的战力,但是在将来,区区五千骑兵实在不算什么,然而,若是得到了蒙殛的效忠,那么得到的很可能就是一个世代忠良的蒙氏家族!

尉缭捋了捋长髯,说道:“老朽相信,蒙殛将军最终一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项庄点了点头,肃然道:“不过,蒙殛需要时间来做出决定,不能操之过急。”

说话间,百里贤已经带着五百楚甲返回了大营,而武涉则是一身轻衣,在两名随从的护卫下悄然出了辕门,径直投城北楼烦大营去了。

楼烦大营内,楼烦王正在大发脾气,甚至连他最宠爱的胡姬都挨了打。

原因很简单,因为今天一大早,林胡部落果然就拔寨退兵了,而且招呼都没打。

楼烦王得到消息后,顿时间气得暴跳如雷,如果不是公叔说死命拦着,他当时就要尽起楼烦大军去追杀林胡部落。

若不是公叔说,楼烦人跟林胡人现在没准已经打起来了。

林胡人不打招呼就退兵走人了,这下楼烦人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之地,继续留在九原吧,独自面对中原大军和九原的老秦人,这压力也太大了,可要是退兵的话,好像也没什么用,难道楼烦人回到北假老营,中原人就会放过他们?

公叔说叹了口气,劝楼烦王道:“大王,别再犹豫了,投奔匈奴人吧。”

楼烦王目光一凝,皱眉不悦道:“军师,你跟中原人的仇真有这么深?”

公叔说摇了摇头,阴恻恻地道:“在下跟中原人的仇固然是无可化解,不过在下劝大王投奔匈奴人,却完全是为了大王好。”

楼烦王气哼哼地道:“你倒是说说看。”

公叔说道:“中原人高傲自大,对于中原以外的种族,他们一向以东胡、西戎、南蛮或者北狄称呼之,大王如果投奔了中原人,最多只能做个下等人,可大王若是投了匈奴,再不济也能封个当户或者都尉,甚至还能当小王!”

楼烦王道:“冒顿弑父篡位,又岂能轻信?”

公叔说道:“冒顿能弑父上位,恰恰说明他是个非同一般的雄主,其登上单于大位后又东击东胡,西逐月氏,再北驱丁零,一举拓地数千里,大王若现在投奔匈奴,好歹还能保住自己的尊荣地位,如果等将来匈奴大军南下,恐怕就……”

楼烦王默然不语,他知道公叔说说的有道理,可要让他骤然放弃王位,去当匈奴单于帐下的当户、都尉或者小王,却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就在楼烦王犹豫不决时,忽有侍从进来禀报:“大王,有中原使者求见。”

公叔说皱眉道:“大王,还是不见为好。”

楼烦王却不以为然道:“见见又有何妨?”

说罢,楼烦王又吩咐侍从道:“去,请中原使者进来。”

侍从领命去了,不到片刻功夫,便又领着个青衣秀士进了大帐,楼烦王只是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虎皮褥上,并不起身见礼,那青衣秀士却丝毫不以为意,自顾自拱手作揖道:“在下盱眙武涉,奉大楚项上将军之命,有要事与大王商讨。”

楼烦王自然不懂,公叔说听了却是目露讶然之色,闹了半天是楚军?

听了公叔说的转译,楼烦王同样有些惊讶,问道:“你们是楚军,不是汉军?”

对于中原大地的楚汉争霸,楼烦王虽然远在九原,却也是略有耳闻,现在看来,并不是汉王大军要来收复河套,而是在中原吃了败仗的楚军流窜到河套来了。

关于这事,项庄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其实这事也是根本隐瞒不住的,要不了多久,汉军的细作就会大规模地渗入河套,与其到时候被人揭穿,那还不如现在大方地自己承认,至少也显得楚军光明磊落,胸怀坦荡不是?

当下武涉应道:“我军只是途径九原,想暂借此地休整一段时间而已,在入冬以前,我们是一定会离开的,所以大王完全不必对我军抱有敌意,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军甚至还可以拿出丝绸、布匹、茶叶、铁器等货物与贵部进行交易。”

听完公叔说的转译,楼烦王惊愕之余,悬起的那颗心也终于是落回了肚子里,闹了半天竟然是这么回事?害自己白担心了好半天!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第164章 交易马匹

当下楼烦王急切地道:“先生,你们真愿意与我们进行交易?”

对于生活在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来说,中原人的丝绸、布匹、茶叶、陶器还有金银珠宝可是难得一见的奢侈品,尤其是犀利的铁制兵器更是稀缺,所以,一听说楚军愿意与楼烦人进行交易,楼烦王顿时便兴奋了起来。

“当然。”武涉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们只要马匹。”

“没问题,这个当然没问题,我们别的没有,马匹却多的是。”听完公叔说的转述,楼烦王兴奋得连连搓手,一边又道,“先生,兵器能不能交易?”

“兵器啊?这个恐怕有些麻烦。”武涉闻言顿时面露为难之色。

见武涉面显为难之色,楼烦王忙道:“先生,价钱好说,随便你们说!”

武涉沉吟了片刻,这才犹豫着说道:“好吧,看在大王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在下回去试试看,假如能够说服我家上将军,没准还真可以提供一部份兵器,但是在下有言在先,数量肯定不会太多,而且价格肯定会很贵。”

“没问题,没问题。”楼烦王连声道,“价格好说。”

武涉点头,当下起身道:“如此,在下这便告辞了。”

楼烦王心情大好,当下吩咐公叔说道:“军师,替本王送送先生。”

公叔说无奈,当下只好陪着武涉出了楼烦王大帐,并且一直送到了辕门外。

送走了武涉,公叔说再次回到楼烦王大帐时,却发现楼烦王早已经将他最宠爱的胡女摁倒在地,正撅着在胡女雪白的娇躯上耕芸呢,显然,武涉带来的消息让楼烦王的心情大好,大白天的就忍不住要渲淫了。

听到脚步声响,楼烦王没有回头就知道是公叔说回来了,当下也不避讳,一边继续鞑伐胡女一边喘息着道:“军师,本王忙着呢,有事待会再说。”

公叔说皱眉道:“大王,你就不担心这是中原人的诡计?”

“诡计?”楼烦王一边冲刺一边喘息道,“能有什么诡计?”

公叔说道:“万一这是中原人的缓兵之计呢?先假意稳住大王,等他们的后续大军赶到之后,再给我们来个雷霆一击,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军师,你今天是怎么了?”楼烦王匆匆完事,又从胡女身上爬了起来,那胡女雪白的娇躯以及大腿间的芳草幽谷便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公叔说面前,公叔说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几句,这样的场景,让他一个阉人情何以堪哪?

公叔说道:“在下只是觉得,中原人不可轻信。”

楼烦王道:“本王当然不会轻信刚才那个中原人,不过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多等个半天时间有什么?如果是假的,咱们再投奔匈奴人也不晚,反正匈奴人又不会飞走,咱们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军师你说是吧?”

公叔说默然无语,其实他也相信刚才那中原人说的多半是真的,这次前来九原的多半就是楚军,而不是汉军,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公叔说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觉得楚军远来河套的目的应该没这么简单,搞不好楼烦人就要吃大亏。

但这只是一种直觉,公叔说根本就无法跟楼烦王解释。

见公叔说默然不语,楼烦王又道:“军师,再等半天又有啥不可的?”

说此一顿,楼烦王又若有所思道:“还有,本王倒觉得,中原人不像是在骗人,他们多半就是流窜到九原来的楚军,多半也愿意把兵器交易给咱们,军师,那可是铁制兵器,而不是青铜兵器,更不是木头做的!”

铁制兵器对于楼烦部落而言,意义重大。

既便将来真的并入了匈奴,楼烦部落拥有多少人口、牛羊、壮丁以及铁制兵器,将直接影响到楼烦王在匈奴中的地位,如果楼烦部落能在这次交易中得到足够的铁制兵器,则楼烦王甚至有可能成为匈奴势力最大的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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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楼烦大营,武涉便径直回了楚军大营。

听完武涉的报告,尉缭微笑着道:“上将军,看来这个楼烦王要比林胡王有野心哪,林胡王只要丝绸、茶叶、陶器还有金银珠宝等奢侈品,可楼烦王却绝口不提这些奢侈物品,一开口就是兵器,嘿嘿,好像还挺有眼光的嘛。”

武涉道:“上将军,楼烦王还等着呢,在下该怎么回复他?”

项庄道:“兵器可以交易,不过他们得拿出最好的马匹来交易。”

说此一顿,项庄又道:“至于交易价格嘛,一匹好马换两把双刃剑。”

这个价格对于从后世穿越过来的项庄而言,相当的夸张,但在当时,其实已经算是很公道的价格了,事实上,当时的中原人几乎都不愿意将铁制品交易给胡人,胡人就是出更高的价格也常常买不到铁釜、铁剑、铁戟、铁甲等铁制品。

坐在旁边的桓楚忍不住反对道:“上将军,真要跟胡人交易兵器哪?”

季布也道:“高初从白羊老营不是弄到了很多马匹吗,足够咱们骑乘了,又何必再拿出兵器去跟楼烦人交易马匹?”

“那些马匹都不行。”项庄摇头道。

高初带兵屠灭了白羊老营之后,的确抢到了两万多匹马,还有十几万头牛羊,不过这两万多匹马全都是小马驹或者劣等马,用来当驮马绰绰有余,用来当战马就不行了,也就是野狼河谷缴获的那六千多匹战马,还能勉强算得上是战马。

很显然,河套胡人跟匈奴人的马匹一样,都属于蒙古马种。

蒙古马体型矮小,爆发力也弱,所以想用蒙古马组建重骑兵那是绝无可能,不过蒙古马耐力极强,而且对环境的适应能力超强,不管是严寒还是酷热,不管是干旱还是潮湿,只要能有草吃,蒙古马就能顽强地生存下去。

所以,用蒙古马组建轻骑兵,还是不错的。

历史上,杀人魔王铁木真的蒙古轻骑之所以能够横扫整个欧亚大陆,之所以能够从极北苦寒之地一直打到酷热的南诏,再从东海之滨一直打到莱茵河畔甚至远征进入埃及,最大的凭仗就是适应能力超强而且耐力极强的蒙古马。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蒙古马都能成为战马的。

体高不够的蒙古马是肯定不能充当战马的,项庄要组建的是真正的轻骑兵,而不是像日本战国时代那样的“驴骑兵”,仅只是这一条,就将一大半的蒙古马给淘汰了,因为绝大多数蒙古马的体高都不足130厘米。

当下武涉说道:“上将军,那在下这便去回复楼烦王了?”

“去吧。”项庄欣然道,“告诉楼烦王,只要他拿得出足够的战马,兵器咱们有的是,如果他能拿出体高超过七尺的良驹,我们甚至可以拿出鳞甲来跟他交易!嘿嘿,如果他能够拿出体高超过八尺的宝马,交易床弩也不是不可以!”

武涉闻言微微色变道:“上将军,这恐怕不妥吧?”

尉缭却知道项庄在打什么主意,当下向武涉道:“武涉先生,你就照着上将军的吩咐去跟楼烦王交易吧,告诉楼烦王,他能拿出什么品次的好马,咱们就能拿出与之对等的犀利兵器,强弓、硬弩、床弩甚至井阑,都是可以交易的。”

“诺。”武涉唯唯诺诺地应了,遂即转身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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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武涉又来到了楼烦大营。

听完公说叔转译,楼烦王大喜过望道:“先生是说,一匹体高超过六尺的好马就能换取两把铁制的双刃重剑?”

武涉欣然点头,又道:“还有,如果有体高超过七尺的良驹,就能交易一具鱼鳞甲,如果有体高超过八尺的宝马,甚至可以交易到一台床弩!如果有十匹体高超过八尺的宝马,就能交易到一架七八丈高的井阑,甚至是云梯。”

听完公说叔转译,楼烦王越发的喜不自禁,当下向武涉告了声罪,又急吼吼地把公叔说拉到了屏风后面,低声问道:“军师,咱们现在总共有多少马匹?”楼烦部落的大小事务都是公叔说在打理,所以有多少马匹,公叔说最清楚。

公叔说答道:“大概有十余万匹,不过体高超过六尺的好马,不到四万匹!”

“四万匹么?”楼烦王摸了摸唇角反卷的胡子,低声说道,“咱们只有三万壮丁,留三万匹好马就够了,剩下一万匹全部拿去跟中原人交换兵器,军师你觉得怎样?”

公叔说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单从交易本身来说,这笔交易真正得利的肯定是楼烦部落,而不是楚军,因为楼烦部落得到这批兵器之后,实力就会得到极大的增强,在这大漠草原,你有了实力,还怕抢不到牛羊马匹吗?

楼烦王想了想,又道:“军师,体高超过七尺的良驹又有多少?”

公叔说道:“体高超过七尺的良驹就比较少了,总共也就两千多匹吧。”

“只有两千多匹,这么少?”楼烦王咬咬牙,又道,“这样,拿出五百匹良驹,去跟中原人交易五百具鳞甲回来,先让本王的亲卫队披挂上鳞甲再说。”

第165章 组建骑兵

当天下午,楚军就和楼烦人在九原城东进行了一笔史无前例的交易,楚军总共付出了两万把双刃重剑,从楼烦人手里换回了一万匹体高超过六尺的好马,又以五百具鳞甲从楼烦人手里换回了五百匹体高超过七尺的良驹。

交易完成,剑拔弩张的双方便赶紧撤回了各自的大营。

很显然,楚军和楼烦人都担心对方会出尔反尔,发动突然袭击。

说到底,楚军和楼烦人仍然还处于敌对的关系,但是像这样两个互相敌视的对手,却能进行如此大规模的交易,也堪称是个奇迹了,这固然跟楚军急于得到马匹有关,但是楼烦人何尝不也是急于得到铁制兵器?

一万匹楼烦好马已经被赶进了大营,楚军将士们也纷纷围上来瞧热闹。

项庄骑着乌骓马,正在桓楚、季布、高初、庞钰等大将的簇拥下巡视马群。

骤然间看到这么多的同类,乌骓马看起来有些〖兴〗奋,时不时的就会昂首长嘶一声,伴随着乌骓马嘹亮的长嘶,马群便会纷纷跟着低嘶,看那情形,就像是成千上万的臣民正在响应他们的王者,这一刻,乌骓马的王者霸气尽显无遗。

项庄也有些〖兴〗奋,从洛阳、咸阳搬来的武库虽然空了,可这笔交易绝对超值,有了这一万匹楼烦好马,再加上从白羊人手里抢来的六千多匹好马,已经足够楚军组建一支庞大的骑兵了,想到上万骑兵纵横驰骋的情景,项庄便有些热血沸腾。

骑兵,这可是冷兵器时代最强大的兵种啊,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

带着这样一支庞大的轻骑兵返回中原,还有谁能奈何得了他项庄?

彭越的梁军的确是锐不可挡,可我不跟你正面交锋,你能奈我何?我只需祭出骑兵的狼群战术,就用骑射活活的拖垮你,耗死你!

人的两条tuǐ还能跑过马的四条tuǐ?扯淡!

韩信是足智多谋、奇计百出,可那又怎样?

老子就不跟你过多纠缠,只要渡过河水,就打马南下、直趋乌江,齐国大军还能一直追着不放追过江东去?

更何况,跟梁军、齐军之间未必就会打起来。

如今的天下大势,已经不再是垓下之战刚刚结束时的情形了,刘邦现在仅仅就是个关中王,对于彭越、韩信、英布等各路诸侯又还能剩下多少约束力呢?说到底,韩信、彭越还有英布只是刘邦的兄弟,而不是他的臣属。

所以,拥有了一支庞大的骑兵,再回江东也就几乎是一片坦途了。

项庄也考虑过就近占据山西或者河北作为楚军根基,但这不现实,首先,项庄麾下的骨干仍旧是楚人,一旦项庄做出决定不再回师江东,这些楚人很可能就会哗变,其次,山西或者河北的位置也不好,夹在冒顿、刘邦、彭越和韩信之间,可不好玩?

至于中原,现在已经十室九空,人口锐减,二十年内怕是恢复不了元气了。

燕地人口稀少,朝鲜半岛还有白山黑水更是蛮荒不毛之地,去那只能当野人。

关中八百里秦川,是最理想的王霸之基,项庄也想占据关中,可现在的楚军根本就不具备跟刘邦死磕的实力。

所以,楚军还是得回江东。

首先,由于中原连年战乱,大量人口逃亡到了江东,江东彰郡、会稽郡的人口早已经远远超过了秦末时,现在少说也该超过两百万了!楚军一旦回师江东,民心不是问题,壮丁不是问题,所以楚军的兵源更不是问题。

其次,江东直到现在都还有楚军在坚持抵抗。

最后,江东的战略环境还算不错,不需要直面刘邦、韩信以及彭越。

此时的项庄还不知道,江东已经风云突变,项佗带着三千残兵从薛郡回到江东之后,很快就获到了江东世族的鼎力支持,退守钱塘的项冠也趁机反攻,留守彰郡、会稽郡的汉军接连吃了几个败仗,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不过对于项庄来说,要想把两万步兵训练成骑兵,绝不容易。

给战马配上高桥鞍还有马镫之后,骑马已经不是件难事了,但是,要想掌握更进一步的骑术,在马背上做出各种劈杀的动作,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而要在高速奔跑的马背上对着箭靶挽弓放箭,并且保证一定的命中率,那就更难了。

不过最难的还是人骑合一,也就是通过长时间的战斗和训练,使骑兵和战马逐渐适应对方的气味、脾气以及一些习惯,一旦到了这种境界,骑兵只需要一声呼哨,或者用双tuǐ轻轻一挟马腹,战马就能迅速做出正确的反应。

一旦训练到了这个程度,那这名骑兵就可以算得上是精锐了。

精锐骑兵和普通骑兵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普通骑兵在冲锋时基本上就是一窝蜂似地往前冲,毫无章法可言,而精锐骑兵则能在高速冲刺的同时保持严谨的阵形,譬如左右两骑之间的间隔,前后两排之间的间隔,都能保持得很好。

在完成首次冲锋后,精锐骑兵能够迅速回转,重新结阵,投入第二轮冲锋。

而普通骑兵的反应速度就要慢得多,甚至在完成第一次冲锋后,很可能就再也组织不起第二次的冲锋了。

在这方面,胡人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势,因为他们从小生活在马背上,与自己的战马日日相伴,早已融为一体,而中原骑兵则需要通过艰苦而又漫长的训练才行,所以胡人随便抽一个壮丁就是优秀的骑兵,而中原人不行。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中原骑兵一旦训练成军,那就要比胡人厉害得多!

譬如九原的大秦铁骑,虽然只有五千骑兵,可是凭借精良的装备、严格的纪律、多变的阵形以及丰富的战略战术,其战斗力要远远超过同等数量的胡人骑兵。

十个大秦骑兵跟十个胡人骑兵对砍,胜负在五五之数,可如果是一百大秦骑兵跟一百胡人骑兵对阵,则一百胡人骑兵必败无疑,而且随着骑兵数量的增加,大秦骑兵的优势将变得更加明显,五千大秦骑兵至少可以对抗两万胡骑!

当然,要想把两万楚军全部训练成精锐骑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通过三到四个月的艰苦训练,两万楚军能够掌握最基本的骑术,能在疾速奔跑中挽弓放箭,能在冲刺中做出劈杀的动作,就已经是极限了,至于人马合一,在行进间结阵变阵、冲锋后再进行第二轮回转冲锋等等,那是想都别想。

巡视完整个马群,项庄又把高初、庞钰、田横、萧开叫到了跟前。

眼下的两万楚军,分为亲军、中军、右军、左军四军,每军五千人,其中以高初的亲军最为精锐,因为五千亲军里有三千人是身经百战、九死余生的楚军老兵,剩下两千人也是从各军各营中间挑选出来的骠悍锐士。

项庄一声令下,高初四将便带着各自的部曲开始瓜分战马。

不到片刻功夫,整个楚军大营便乱了一锅粥,许多将士为了抢夺同一匹战马,甚至都动手打了起来,对于这些屁事,项庄是不予理会的,事实上,项庄不利用自己的权威强行分配战马,而是让各军各营自己挑,根本就是存心的。

甚至连各军应得多少战马,项庄也没有明说。

项庄这么做,就是要在各军之间制造摩擦、矛盾,形成各军将士互不服气,各军主将互相别苗头的情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矛盾才会有竞争,只有各军互不服气,才会展开最疯狂的训练竞争,楚军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步兵变成骑兵。

楚军忙着瓜分战马时,楼烦部落已经拔营回北假了。

尽管楼烦人刚刚与楚人完成了一笔大交易,可双方关系并没有因此而改善。

事实上,公叔说昨天就跟楼烦王分析过了,在野狼河谷伏击白羊人的肯定是楚人,半道截走赢贞公主的多半也是楚人,而不是老秦人。

所以,交易完成之后,楼烦王便立即下令,果然拔营北归。

尽管得到了两万柄锋利的双刃铁剑,尽管拥有了“装备精良”的两万铁骑,可楼烦王心里很清楚,在楚军还没有离开九原之前,楼烦人只怕什么事情都干不了,既不可能对林胡部落用兵,更不敢对九原的老秦人有任何非份之想。

楚军尽管只有两万人,可他们身上的装备却不是假的。

尤其是双方在九原城东进行交易时,隐在楚军阵中的那一排排的巨型chuáng弩,还有前排楚军将士手中那几千具蹶张弩,让楼烦王很有些胆颤心惊。

当时,参与交易的楼烦骑兵如果有所异动,绝对会被当场射杀!

所以,楼烦王决定还是离楚人远些,同时希望楚军能够早些离开河套。

当然,楚军也可能赖在河套不走了,可既便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凭借楼烦部落如今的实力,既便是投了匈奴,冒顿单于也得给他相应的地位。!。

第166章 马鞍、连弩

到了傍晚时分,楚军终于把战马瓜分完了。

不出项庄意料,高初的亲军抢到了足够的战马,几乎人手一骑,而其余左、中、右三军则差不多,各得了三千六百余骑,左军主将萧开跑到项庄跟前告状,结果反而被项庄狠狠训斥了一通,项庄很明确地告诉萧开,抢不到马匹,那是你自己没本事。

不过项庄同时也放出话来,这次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战马分配,等两个月的骑术训练结束之后,各军之间还要进行大考,谁表现优秀,谁就能优先挑选战马,至于表现落后的,那就活该骑乘别人挑剩下的劣等马。

萧开得了这话,才瘪着嘴走了。

然而萧开刚走,三道靓丽的倩影却先后走进了项庄的大帐。

项庄抬头看时,却是魏悦无央、秦渔还有百里伊水三个小娘,当下项庄起身相迎,又微笑着对魏悦说道:“悦娘,你们怎么来了?”

魏悦却向着项庄盈盈下拜道:“悦娘见过上将军。”

魏悦身后的秦渔和百里伊水也赶紧跟着下拜见礼。

项庄心里便有些愧疚,自从上次在虎牢关利用魏悦斩杀陈豨之后,魏悦对他的态度便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甚至连两人亲热的时候,也是反应冷淡,这让项庄也是索然无味,自从进了函谷关之后两人便再没有亲热过了。

今天魏悦肯主动前来,倒是有些出乎项庄的意料。

不过,看魏悦清清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项庄就知道她多半是受了秦渔或者百里伊水的撺掇才来的,项庄的猜想很快就得到了证实,魏悦见了礼,便说道:“上将军,各军都在进行骑术训练,女兵营是不是也应该训练骑术?”

项庄一拍额头道:“对,女兵营的确也要进行骑术训练,不过现在战马都已经被各军各营分配完了,我这里也没有多余的战马了,要不这样吧,等再过几天,我一定想办法再弄一批战马回来,交给女兵营训练骑术。”

百里伊水撅嘴道:“上将军你骗人。”

秦渔也道:“就是,明明还有五百匹战马。”

项庄便有些挠头,大营里的确还有五百匹战马,而且全都是体高超过七尺的良驹,这是项庄用五百具鳞甲从楼烦人那里交易来的,不过这五百匹良驹可是用来组建重骑兵的,老实说蒙古马的爆发力真不行,不过这五百良驹还勉强凑合。

至少这五百良驹的体高超过了七尺,承重力也足够,绝对不会被好几百斤重的人马重甲外加骑兵的体重给压垮。

不过在冲刺的速度上,蒙古马是绝对无法跟阿拉伯马相比的,将来回了江东,如果有可能的话,真应该派支船队远航去中东碰碰运气,如果能买回一批阿拉伯马,改良一下蒙古马的基因,将来面对匈奴骑兵时,中原骑兵就将稳占上风。

历史上,还真有人这么干过,日本本土的战马也属于蒙古马种,在明治维新以前,日本所有的骑兵几乎就是驴骑兵,不过后来日本引进了阿拉伯种马,对本土马进行了改良,后来日军大举侵华时,日本骑兵骑的就是又高又大的东洋马了。

这些念头从项庄脑海里一闪而过,当下说道:“可这五百良驹已经给了亲卫军。”

话音方落,高初便大步走了进来,看到魏悦、秦渔和百里伊水三个小娘在场,高初先是略略一愣,遂即向项庄拱手作揖道:“末将见过上将军。”

项庄摆了摆手,又向魏悦、秦渔和百里伊水说道:“现在正主来了,你们找他要马吧,反正我手上是一匹战马都没了。”

说罢,项庄便径直离开了大帐。

很快,大帐里便响起了秦渔和百里伊水的叽叽喳喳声,高初勉强抵挡了几个回合,便举手投降了,乖乖地从亲卫军里拨出五百多匹战马交给了女兵营,如今,秦渔的女兵营也已经扩充到了五百余人了。

当然,女兵营的女兵大多是膀圆腰粗的悍妞,偶有娇滴滴、水灵灵的,像魏悦跟百里伊水这样的,那也是习过武的,全都是带刺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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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大帐,项庄转啊转的就进了公输车的辎重大营。

项庄进来时,公输车正在专心孜孜地缝一具高桥马鞍,一个年约十三四岁、梳着丫角辫的小丫头正在给他打下手,在公输身旁边,还有几十个木匠正在紧张地分解胡杨木,再锯成小木条,然后钉成两端翘起的木框,再缝上牛皮。

看到公输车手里即将完工的高桥马鞍,项庄心里便微微一紧。

高桥马鞍是匈奴人的又一项伟大发明,项庄清楚地记得,此时的中原骑兵绝对还在使用两头平坦的马鞍,而匈奴人却早就已经开始使用高桥马鞍了,甚至连九原的胡人、老秦人也学习匈奴用上了两端翘起的高桥马鞍。

所以项庄有些犹豫,要不要给自己的骑兵钉上马掌?

钉马掌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战马钉上马掌之后,就能有效防止马蹄角质的磨损,这样一来,战马在恶劣道路条件下的长途行军能力将得到显著的提升,战马因为马蹄角质磨损而造成的非战斗损耗也将极大减少。

可问题是,马掌的秘密一旦被匈奴人掌握,后果将是灾难性的,有了马掌,匈奴骑兵就能肆无忌惮地深入中原腹地了!

历史上,匈奴人最多也就在长城附近打打草谷。

事实上,匈奴人的凶狠骠悍完全不在蒙古人之下。

冒顿、军臣单于的雄才大略也完全不在铁木真、忽必烈之下。

但是,匈奴人却没能像蒙古人那样横扫整个欧亚大陆,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冶铁技术太过落后,就连铁制兵器都打造不出,更别说蒙古弯刀了,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匈奴骑兵没有钉马掌,无法像蒙古骑兵那样进行高强度、远距离的机动。

然而,一旦让匈奴人掌握了马掌的秘密,一旦匈奴人能够肆无忌惮地深入中原腹地,匈奴人就有足够的机会从中原掳掠足够的匠人,这样一来,不出二十年,匈奴人的冶铁技术就会发生脱胎换骨的提升,真要是这样,中原人搞不好就要灭种了!

考虑再三,项庄还是放弃了给楚军骑兵钉马掌的念头,风险太大了。

尽管匈奴骑兵钉上马掌后,最直接的受害者肯定是刘邦、张耳、藏荼还有韩王信,可项庄绝不愿意冒着中原文明被灭绝的风险去尝试这个危险的举动,匈奴人太危险,还是把他们限制在长城以北比较稳妥。

马镫、马鞍已经有了,马掌不敢钉,那么兵器呢?

最犀利的骑兵武器当然是马刀,不过这个时代根本就炼不出合适的优质钢材,由于炉温不够高,炼出的生铁品质相当之差,只有反复回火、反复锻打才能锻炼成为精铁,项庄以及楚军将领们使用的横刀就是这样反复锻打成形的。

所以,给骑兵配备马刀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最多只能配环首刀外加角弓。

横刀虽然犀利无比,可惜工艺太过复杂,打造起来也极为费时费力,要想给两万骑兵配备人手一把横刀,根本就不可能。

不过,除了环首刀,除了角弓,是不是还应该给自己的骑兵配备一种介于远射和近战之间的犀利兵器呢?因为将来回了江东之后,楚军骑兵更多的是要面对中原步兵,而步兵一般都有重甲橹盾保护,密集的角弓抛射不足以构成致命的杀伤。

如果使用环首刀与中原步兵进行近战的话,代价又太大。

项庄一下就想到了诸葛连弩,不过诸葛连弩又笨又重,机动困难,所以只能用来守卫营垒或者城池,可项庄需要的却是一种能够单兵携带的轻便连弩,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还真就知道连弩的击发原理。

项庄前世看过一期专题片,里面介绍了一个军事发烧友自制的连弩。

连弩由弩机、弓臂以及箭匣制成,箭匣里最多可以储存十枝八寸长的短箭,短箭通体铁铸,且没有尾羽,箭匣通过一个铰链连接到弩机上,每击发一矢,只需往复绞动一次箭匣就能重新上紧弩弦,迅速进行第二次的击发。

专题片里的那具连弩,只用了不到十秒就射出了十枝短箭!

那具连弩唯一的缺点就是有效射程太近,只有不到五十米,但对于楚军骑兵来说,五十米的距离已经足够了,因为距离更远时,可以用角弓进行抛射,进入五十米内,则可以换上连弩对敌人实现绝对的屠杀!

想到这里,项庄再也按捺不住。

当下项庄让晋襄去找了一方白布来,然后用黑炭在上面画了个连弩的图样,然后对公输车说道:“公输先生,你看看这个。”

公输车放下手中的马鞍,从项庄手里接过了白布。

公输车不愧是鲁班后人,绝对是大宗师级的巨匠,他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道:“上将军,这是……可以连续发射的短弩?”

“对,这是一种连弩。”项庄欣然点头道,“公输连弩!”

“公输连弩?”公输车顿时两眼放光,急切地道,“上将军,请给老朽三天时间,只要三天,老朽就一定能造出第一具样弩来。”

第167章 狩猎、胭脂马

等项庄回到大帐时,已经是深夜了。

魏悦无央已经睡了,就像只小猫蜷缩在卧榻的角落里。

也真是怪难为她的,足有一米六几的jiāo躯,竟然蜷缩成了这么小

的一团。

借着帐中昏暗的灯光,项庄看到魏悦的眼睫毛正在忽闪忽闪的,显然是在做梦,却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梦里梦到了自己?在她的梦里,他项庄又该是什么形象,坏蛋?流氓?还是冷血的杀人魔王?想到这里,项庄不禁有些自嘲。

乱世求存,杀伐遍地,谈恋爱从来就是奢侈的美梦。

如果有机会、有时间,项庄何尝不想跟魏悦先谈场恋爱,水到渠成后再娶她?

可是很遗憾,当时的情况却绝不允许项庄华么做,这场婚姻注定只能是一场博弈。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项羽那样,一边带着军队逐鹿天下,一边还能跟虞姬卿卿我我,西楚霸王从来就只有一个,可以被模仿,却从来不会被超越,至少项庄就做不到项羽这样,在朝不保夕的逃命途中,项庄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取悦身边的女人。

项庄解衣,正准备就寝时,魏悦却忽然轻轻地嘤咛了一声,项庄再回眸时,只见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正从魏悦的俏脸上悄然滑落,饶使项庄铁石心肠,看到这一幕也不免心里猛然揪了一下,说起来,魏悦这小

娘也真是tǐng可怜的。

在魏悦十岁时,秦国大军压境,父王魏咎举火自焚,在烧死他自己的同时,也把魏悦的娘亲、兄弟姐妹全都给烧死了,只有她,在东伯的保护下逃了出来,从此成了一个国破家亡的落难公主,并在东伯的庇护下长到了十八岁。

可就在这个时候,项庄残军流窜到了魏地。

因为善良,为救百万饥民,魏悦毫无选择地嫁给了仅只一面之缘的项庄,从此与一个陌生人同chuáng共枕,共效于飞,紧接着,陪伴了她整整十八年的义仆东伯自杀了,她失去了最后的亲人,真正变得形单影只,无依无靠……

只有十八岁,魏悦她还只有十八岁啊。

想到这里,铁石心肠如项庄,心头也不免起了浓浓的怜惜,当下低下头来,轻轻地ěn了ěn魏悦的额头,又细心地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一夜无话,当项庄一大早醒来时,魏悦却不在枕边了。

披衣起chuáng,匆匆洗漱罢走出大帐时,却看到魏悦正站在帐左那架八丈来高的井阑上,手扶护栏正在眺望远处苍莽的河套大草原。

此情此景,项庄不觉有着刹那的失神。

魏悦穿着剪裁得体的白sè直裾深衣,乌黑的秀发像瀑布般倾泄而下,随同衣裾在清凉的晨风中轻舞飞扬,美丽得就像是圣洁的仙子,不过,项庄清楚地看到了,魏悦的眉梢眼角尽是那浓浓的哀愁,似乎已经很久没从魏悦脸上看到过笑容了,或者,从未在她的脸上看到过真正的笑容?

项庄忽然间有些担心起来。

这小娘别是得了忧郁症,然后想从井阑上跳下来自杀吧?

当下项庄匆匆登上井阑,又伸手搂着魏悦香肩说道:“悦娘,今天难得有闲,不如陪我去原上打打猎,散散心吧?”

悦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很快,大营里就忙乱开了,上将军要外出打猎,可不是小事。

尉缭、武涉照例跑来反对,楚军的安危皆系于项庄一身,项庄要是出个意外,楚军只怕立刻就会冰消瓦解,这可是来不得半点疏忽的,所以,为了稳妥起见,项庄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大营里,以免发生意外。

然而项庄坚持要去,尉缭和武涉只能让步。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除了晋襄和三百亲骑,尉缭还特意点了由渊、百里茂、秦渔和百里伊水,又把他们叫到旁边反复叮嘱了好几遍,由渊连连点头,百里茂则把自己的xiōng脯拍得嘭嘭响,大声道:“军师放心,有我百里茂在,出不了事。”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三百余骑便深入到了大漠深处。

不出项庄意料,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纵马飞驰了不到半个时辰,魏悦的心情就明显好多了,笼罩在眉宇之间的哀愁之sè也淡了许多,与百里伊水、秦渔交谈时,俏脸上偶尔还会展lù出会心的笑容,魏悦无央,她终于是笑了。

魏悦笑了,项庄也是心情大好,正yù催动乌睢马上前猎杀一头麋鹿时,由渊忽然打马而回,jī动地道:“上将军,野马,前面有野马群!”

“野马群?”项庄顿时来了精神,野马群一般都有马王。

项庄一声呼哨,三百余骑便甩下鹿群风器残云般席卷而去。

往前奔行不到五里地,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大片水草滩,清泠泠的水草滩上,一大群野马正在饮水休憩,少说也有五百头之多!项庄一眼就从马群中找到了那头野马王,那是一匹胭脂sè的野马,相比周围的野马,这匹胭脂马的体型明显大了两圈。

项庄目测了一下,这匹胭脂马的肩高跟他的乌睢马也是不遑多让了。

魏悦也发现了那匹胭脂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她一下就喜欢上了这匹胭脂sè的野马之王,当下回眸望着项庄,柔声道:“夫君,我想要那匹胭脂马。”

一声夫君让项庄心情大好,当下说道:“行,为夫这便帮你去套了它!”悦却摇了摇头,轻柔地却坚决地道“夫君,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话音未落,魏悦便已经催马冲向了河滩,因为这时候,受了惊的野马群已经在那匹胭脂马的引领之下,向着远离人群的方向呼啸而去。

秦渔、百里伊水唯恐魏悦有危险,也赶紧催马追了下去。

项庄一声呼哨,也带着晋襄、由渊、百里茂以及三百亲骑追了下去,不过,项庄很好地控制着乌睢马的马速,今天这场狩猎,原本就是为了陪魏悦这小娘散心,魏悦又难得求他项庄一次,项庄自然不忍心违逆于她。

魏悦的骑术很好,坐骑也是良驹,所以很快就追上了那匹胭脂马。

那匹胭脂马虽然着急,却也是无可奈何,因为野马群里有许多尚未满月的小马驹,这严重地影响到了整个马群的奔跑速度,胭脂马作为整个野马群的马王,自然不可能撇下整个马群独自逃跑,只能不断地改变奔跑方向以躲避魏悦的绳套。

奔跑中,魏悦终于甩出了绳套,并且稳稳套住了胭脂马的颈部。

胭脂马终于被jī怒了,当即甩开四蹄向前飞奔起来,魏悦的坐骑虽然也是百里挑一的良驹,可是跟胭脂马相比还是明显不够瞧,胭脂马一发力,魏悦的坐骑立刻就跟不上了,霎那间,魏悦就从马背上被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秦渔和百里伊水顿时失声惊叫起来,项庄也猛吃了一惊。

因为魏悦的背后就是奔腾的野马群,一个躲避不及就会被践踏成肉泥!

间不容发之际,魏悦猛然一扯绳套,轻盈的jiāo躯便已经dàng起空中,下一刻,魏悦的小蛮腰轻轻一拧再一折,便已经稳稳地落在了胭脂马的背上,胭脂马明显吃了一惊,当即昂首怒嘶一声,再次加速向前飞奔而去。

“哈哈。”看到魏悦没事,项庄当即仰天大笑两声,催动乌睢马追了下去。

不到片刻功夫,魏悦套的胭脂马和项庄的乌睢马就已经把身后的骑兵和野马群甩下了好几里地,远远望去,只能隐隐看到一个小红点跟一个小黑点了,晋襄、由渊、百里茂、百里伊水和秦渔他们虽然着急,却也只能干着急。

再说魏悦,几乎怀疑自己是在腾云驾雾!

胭脂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魏悦都快无法呼吸了。

不过,此刻魏悦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在胭脂马的极速奔跑中,她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心中积蓄已久的抑郁也随着胭脂马的飞奔而烟消云散了,魏悦甚至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与胯下的胭脂马仿佛已经融为了一体。

不知道奔跑了有多久,直到天sè微微发黑,胭脂马才终于放缓了脚步。

魏悦悠然回头,秦渔、百里伊水她们早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就连骑着乌睢马的项庄居然都没能追上来,胭脂马虽然放缓了速度,却并没有停下来,只是带着魏悦缓缓向前,漫无目的地走进了一片稀疏的胡杨树林。

魏悦试着抚mō胭脂马的马颈,胭脂马便低低地打了个响鼻,然后停了下来。

胭脂马的回应给了魏悦信心,她壮着胆子翻身跳下了马背,不等魏悦双脚落地,胭脂马便已经主动转过身来,用马头亲昵地蹭了蹭魏悦的俏脸,显然,经过大半天的较量,胭脂马已经被魏悦给驯服了,它已经把魏悦当成自己的主人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胡杨林里忽然间刮起了一阵yīn风。

胭脂马惊嘶一声,本能地转身逃跑,不过才跑了几步便又折了回来,咴咴地低吼着,挡在了魏悦跟前,再伸出右前蹄反复踏地,似乎是在向什么东西示威的样子。!。

第168章 白虎、真情

倏忽之间,魏悦也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悸,急抬头看时,只见前方几棵胡杨树后面忽然转出了一头体型巨大的白虎。

看到白虎显身,胭脂马的嘶声变得越发的低沉,前蹄刨地也越发急了。

面对刨地示威的胭脂马,白虎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突然间咧开血盘大嘴,露出了两排冷森森的獠牙,遂即对着胭脂马就是一声虎吼,虎啸山林,巨大的声浪顿时犹如实质般扫过整片胡杨树林,胭脂马顿时惊嘶着连连后退。

老虎身为百兽之王,其滔天凶威可不是虚的。

胭脂马本能地后退,便把护在身后的魏悦给暴露了出来,白虎似乎也知道胭脂马不好对付,所以从一开始它的目标就是魏悦,趁胭脂马后退的当口,白虎前爪一搭,后腿再猛然一蹬,庞大的身躯便已经向着魏悦猛扑了过来。

魏悦明显受到了不轻的惊吓,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躲闪。

霎那之间,白虎便已经纵身扑到了魏悦头顶,遂即张开血盘大口向着魏悦的螓首恶狠狠地噬咬了下来,魏悦眼睁睁地看着白虎那锋利的獠牙咬向自己,芳心里忽然间毫没来由地涌起了一股哀伤,这就要死了么?

倏忽之间,项庄的身影就从她眼前跳了出来。

连魏悦自己也没有想到,在她临死前的这一刻,想到的竟然会是项庄?而且,她竟然会因为从此再也看不到项庄而感到深深的哀伤,这一刻,魏悦终于是明白了,不管项庄爱她还是不爱她,她却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项庄。

“唉……”魏悦幽幽叹息一声,闭上了美目。

眼看魏悦无央就要葬身虎吻时,一枝狼牙重箭忽然掠空而至,一下就射入了白虎张开的血盘大嘴,顺着咽喉直没腹腔之内!白虎顿时“嗷”地惨叫起来,下一刻,情急护主的胭脂马也兜头冲了回来,一下就把白虎给撞得飞了出去。

重物坠地声中,魏悦惊愕地睁开了美目,却看到原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白虎已经倒毙在地,殷红的鲜血正如喷泉般从它的血盘大嘴里溢出,其他的部位却看不到伤势,还有那胭脂马,就跟发了狂似地,正用后蹄子疯狂地踢着白虎。

“呼噜噜……”又一阵低沉的马嘶声忽然从身后响起。

魏悦悠然回眸,正好看到项庄翻身下马,而且满脸的焦急之色更新

“悦娘,你没事吧?”项庄一下扑到魏悦跟前,无比焦急的问道。

魏悦摇了摇头,嘴角忽然间绽起了甜甜的笑意,她忽然间感到好开心,因为刚才,她从项庄的脸上看到了毫不掩饰的焦急之色,这就说明,项庄也是很在意她的,也就是说,项庄也是爱她的,就跟她爱着项庄一样,只是此前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而已。

从一开始,魏悦答应嫁给项庄,就只是为了救魏地的百万饥民,而项庄,之所以要娶她魏悦,也只是为了得到魏地的壮丁,魏悦原以为,她永远也不会爱上项庄,项庄更不可能爱上她,现在,魏悦知道自己想错了。

“悦娘。”项庄低唤了一声,越发地担心了。

项庄没敢去抱魏悦,他很害怕牵动魏悦伤势,使她顷刻间香消玉殒。

魏悦嘴角绽起的笑容给了项庄很不好的暗示,因为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像回光返照,这小娘不会真的重伤了吧?这一刻,项庄忽然间感到了一种揪心的疼,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也已经爱上这心地善良的小娘了。

“夫君,抱我,我冷。”魏悦嘴角的笑意越发的甜了。

项庄心里却是越发的哀伤,看来这小娘是真不行了,人死前不都会感觉到冷的么?

当下项庄张开双臂,将魏悦搂入了怀里,项庄搂得是那样的紧,那样的用力,唯恐魏悦会突然间随风而逝……

感受着项庄强壮有力的臂弯以及温暧宽阔的胸膛,再嗅着项庄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浓烈的雄性气息,魏悦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很快就变得美目迷离、粉腮泛红,然后主动伸手搂住了项庄粗壮的脖子,又主动献上了火红热烈的芳唇。

项庄哀伤地回应着,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魏悦好像没事啊?

当下项庄轻轻一挣,两人唇分,然后项庄问道:“悦娘,你没受伤?”

“没有啊,白虎不是被你射杀了吗?”魏悦娇喘着摇了摇头,遂即又用发烫的俏脸蹭了蹭项庄的下巴,项庄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魏悦的酥胸之上,这一刻,项庄能够清晰地闻到魏悦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

“你真没事?”项庄的欲火轻易地被勾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再问了声。

魏悦没有回答,却再次献上了火热的香吻,项庄心底的野火顿时便腾地烧了起来,双臂猛然发力,一下就将魏悦摁在了柔软的枯叶堆上,又手忙脚乱地来解魏悦身上的劲装,不到片刻功夫,胡杨林里便响起了魏悦的雪雪呻吟声,还有项庄粗重的喘息声。

等到云收雨歇,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弯皎洁的明月也已经升上了天空。

魏悦堪堪起身,忽然哎呀呻吟了一声,幸好项庄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她的纤腰,才没让她跌坐在回地上,当下项庄关切地问道:“悦娘,你怎么了?”

魏悦俏脸飞红,低垂着螓首应道:“就是有些腿软,没事的。”

项庄嘴角便绽起了一丝会心的微笑,刚才疯狂鞑伐了将近半个时辰,饶使这小娘从小习武,身体柔韧性足够好,只怕也是吃不消吧?

当下项庄便索性抱起魏悦,转身去找乌骓马。

乌骓马通人性,项庄知道它绝不会走远,多半是跑到附近吃草去了,倒是魏悦套到的那匹胭脂马,因为还没来得及与魏悦建立感情,多半是逃走了,却是不免有些可惜,那可是一匹足堪与乌骓马媲美的千里驹呀。

刚一转身,便看到了被项庄射杀的那头白虎。

魏悦便啊的惊叫了一声,本能地把螓首埋进了项庄怀里。

“没事,它已经死了。”项庄低下头,用胡子拉茬的下巴在魏悦的俏脸上蹭了蹭,魏悦便格格格地娇笑起来,她的笑声就像银铃,很是悦耳。

抱着魏悦一直走出那片胡杨树林,项庄终于找到了乌骓马。

让项庄感到惊奇的是,魏悦套到的那匹胭脂马竟然也没跑,就在乌骓马身边呢,皎洁的月色下,只见两匹马颈贴着颈,脸贴着脸,很是亲昵的样子。

过了一会,乌骓马忽然绕到了胭脂马的身后,然后伸出硕大的马鼻子对着胭脂马的屁股后面嗅了两下,再下一刻,乌骓马突然前蹄腾空、人立而起,一下就跨骑到了胭脂马的屁股上,再下一刻,一截足有三四尺长的物事便从乌骓马的腹下猛然探了出来。

躲在项庄怀里的魏悦似乎也听到了两匹马的响动,当下转过头来看,却正好看到乌骓马那截又粗又长的物事一下就戳进了胭脂马的身体之内,这家伙给羞的,魏悦赶紧唉呀一声又把小脑袋缩进了项庄怀里。

项庄又凑着魏悦的耳畔轻轻耳语了几句。

魏悦顿时越发的娇羞不堪,轻轻地啐了项庄两口,不过,再望向项庄时,魏悦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却快要滴出水来了。

项庄见状顿时食指大动,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战一合时,前方夜空下忽然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微光,顺着清冷的夜风,还能听到马嘶声以及呼喊声,隐隐约约间,项庄听到有两个高分贝的声音在喊“上将军”和“夫人”,多半就是秦渔和百里伊水找来了。

“夫君,好像是秦姬和百里小妹她们。”魏悦也听到了,赶紧挣扎着下了地。

项庄顺手在魏悦的翘臀上拍了一巴掌,然后在魏悦的娇嗔声中束手成喇叭状,向着前方星星点点的火光长嚎起来:“哎,我们在这里……”

听到项庄的回应声后,那边的人群顿时便骚动了起来。

只过了不到片刻功夫,晋襄便头一个冲到了项庄跟前,当即翻身下马,抱着项庄的大腿嗷嗷大哭起来:“上将军,可找着你了,嗷嗷嗷……”

晋襄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单单比膂力,军中已经鲜有人能比他强了,可他终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自打加入楚军那天起,项庄就待他极好,他也在心里把项庄当成了自己的大哥,所以项庄和魏悦失踪后,他是真的急坏了。

项庄心里也是有些感动,当下将晋襄轻轻扶起,细语安慰。

许多时候,项庄看起来就像个毫无感情的冷血屠夫,他在杀人时,甚至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需要人间的真情,事实上,越是冷酷的枭雄,就越是在乎人间真情,项庄真心希望晋襄对他的这种情谊能够一直延续下去。

不过项庄也知道,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随着晋襄年岁渐大,人事渐懂,在意识到了两人身份、地位上的巨大差距之后,晋襄肯定会慢慢地疏远他,现在对他的兄弟亲情,也会慢慢地转变为对上位者的敬畏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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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林胡求援

很快,大队人马也相继赶到了。

到项庄、魏悦安然无恙,由渊、百里茂、百里伊水、秦渔等人纷纷松了口气,又逐一上前与项庄、魏悦见礼。

见礼时,百里伊水忍不住多看了魏悦两眼。

不知道是否错觉,百里伊水总觉得魏悦跟此前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可她仔细看时,却又没有发现任何不妥处,事实上,也就是百里伊水这个未经人事的小娘,换做有经验的少妇的话,一眼就能看出魏悦刚刚经受过雨露的滋润。

见了礼,项庄又对由渊、百里茂说道:“子川、子明,林子里还有一头大虫,你们带几个人去把它抬出来吧。”

由渊、百里茂领命而去。

很快,林子里便传来了百里茂的惊叹声:“好大一头白虎!”

遂即由渊的惊叹声也响了起来:“好箭术,上将军端的好箭术,这一箭竟然从白虎的嘴里射入,直透胸腹又从粪门里透出,整张虎皮竟然没有一丝的损毁,神技,简直就是神乎其技哪!”

秦渔、百里伊水听说猎到了白虎,便赶紧冲进林子瞧稀罕去了。

这个时代,老虎、狮子甚至巨象都很常见,不过白虎却不常见。

项庄抬头看了看天色,吩咐晋襄道:“晋襄,传令下去,全军就地扎营,等明天天亮之后再返回大营不迟。”

“诺!”晋襄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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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贞有些失望地从项庄的大帐里走了出来。

今天一大早,赢贞以致谢的名义再次来到了楚军大营,原本是为了见项庄一面,结果项庄却不在大营中,倒是见到了楚军的军师尉缭,赢贞此前虽然不认识尉缭,可尉老太尉的大名她却是从父皇嘴里听说过的,因此执礼甚恭。

尉缭跟着赢贞走出了大帐,说道:“公主,老朽送送你吧。”

赢贞忙道:“老太尉还是歇着去吧,可千万莫可累坏了身体。”

尉缭摆了摆手,微笑道:“公主多虑了,老朽还没那么老呢。”

赢贞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这小娘冰雪聪明,见尉缭执意要送她出营,便隐隐猜到尉老太尉多半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尉缭的确有话要跟赢贞说。

老尉缭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赢贞心里在想些什么。

跟百里贤不一样,尉缭倒是想促成赢贞跟项庄之间的亲事。

百里贤担心赢贞的野心会在将来给老秦人带来灭顶之灾,尉缭却不这样认为,因为项庄不止一次跟他提起过,大秦帝国之所以灭亡,胡亥跟赵高固然是罪魁祸首,可始皇帝未能在有生之年册立储君才是最大的祸根。

如果始皇帝早早就册立了储君,又何来沙丘之变?

如果没有沙丘之变,胡亥就当不了二世皇帝,赵高也就不可能执掌权柄,大秦帝国也就不会灭亡了,至少不会二世而亡。

所以,尉缭绝不认为项庄会重蹈始皇帝的覆辙。

只要项庄不重蹈始皇帝的覆辙,则赢贞再有心计、再有野心也不可能篡夺项氏权柄,更不可能复辟赢氏江山,所以,尉缭并不认为赢贞的野心会给老秦人带来灾祸,还有一点,大楚一统之后,这天下只怕也就没有秦人、楚人、齐人、魏人之分了。

这个,项庄也亲口跟尉缭说起过的,项庄说,中原只有华夏人。

当然了,现在就考虑这些有些远了,楚军眼下还是一支孤军呢。

不过,正因为楚军还是一支孤军,所以尉缭才更想促成赢贞跟项庄之间的亲事,因为赢贞一旦嫁给了项庄,像百里氏、子车氏、西乞氏等老秦世族就再不会有任何异心了,甚至连蒙氏也将成为项楚最忠诚的守护者!

还有九原城内的五千大秦铁骑!

这五千大秦铁骑可是真正的精锐骑兵,一旦能为上将军所用,不说横扫中原,至少击败灌婴的骑军是绝对不在话下的,如此一来,除了韩信、彭越、英布等廖廖几个人,其余诸如张耳、藏荼、韩王信、周殷等人是绝对不敢轻撄楚军的兵锋了。

或者更直白了说,尉缭心里想的只是如何让楚军回到江东,如何让大楚复兴,至于老秦人将来会不会被夷灭,尉缭已经不怎么关心了,这老家伙只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大楚一统,看到自己著述的《尉缭子》36篇能够流传到后世。

尉缭沉吟了片刻,忽然说道:“公主,你应该跟魏悦夫人多多亲热。”

“魏悦夫人?”赢贞先是俏脸微微色变,遂即就明白了尉缭的意思。

当下赢贞低声问道:“老太尉,我就这样去找魏悦夫人,她不会生气?”

“不会,当然不会。”尉缭捋了捋颔下长髯,摇头说道,“魏悦夫人心地善良,而且身边缺个知心人,公主若去找她,她必定不胜之喜。”

赢贞冰雪聪明,哪里还听不出尉缭的言外之意?

尉缭分明是在提醒赢贞,要想成就好事,你最好还是走走魏悦夫人的路子,项庄就是个铁石心肠,在他身上使劲多半是没用的。

当下赢贞向尉缭盈盈下拜,道:“赢贞多谢老太尉教诲。”

“公主快快请起。”尉缭肃了肃手,忽然望着辕门说道,“诺,上将军跟夫人回来了。”

赢贞闻声回头,果然看到项庄、魏悦同乘乌骓马,在由渊、百里茂、百里伊水、秦渔以及晋襄等三百亲骑的簇拥下涌进了辕门,看到项庄强健有力的胳膊环在魏悦的腰间,魏悦也是神情愉悦的样子,赢贞便忍不住蹙了蹙秀眉。

不过很快,赢贞俏脸上便再次浮起了妩媚的笑容。

项庄远远看见尉缭,当下翻身下马迎了上来:“军师,我猎了一头白虎,尤为难得的皮子还完好无损,回头让人鞣制好了再给你送过去,从今往后,每年过冬之时,你就再不用为自己的老寒腿担心了,呵呵。”

话音未落,早有亲骑把那头白虎抬了上来。

尉缭连声道谢,又给赢贞打了个手势,赢贞心领神会,当下上将向着项庄和魏悦盈盈下拜,恭恭敬敬地道:“赢贞见过上将军,见过夫人。”

项庄肃了肃手,淡淡地道:“公主殿下,请起。”

魏悦却不敢像项庄这般托大,赶紧上前把赢贞扶了起来。

赢贞顺势亲热地挽住魏悦的胳膊,然后走到旁边喁喁私语起来,项庄皱了皱眉,正要上前带走魏悦时,尉缭却笑着走上前来,说道:“上将军,林胡王刚刚派信使求援了,烦人袭击了他们的牧场,抢走了不少牛羊马匹。”

“哦,林胡王求援了?”说到正事,项庄立刻就把魏悦忘到九霄云外了。

当下项庄跟着尉缭直趋中军大营而来,边走边道:“算算时间,林胡王差不多也该派人来了,嘿嘿,这次,可得好好地讹他一笔。”

尉缭道:“上将军这次打算交易什么兵器?”

项庄道:“楼烦部落实力强大,所以要交易给他们攻击型武器,这样才能引诱他们去进攻周围的弱小部落,可林胡部落实力相对弱小,所以应该给他们防御性武器,我打算拿出两百具床弩跟林胡部落交易,军师以为如何?”

尉缭欣然道:“林胡部落有了床弩,楼烦人怕是要吃苦头了。”

项庄奸笑道:“楼烦人跟林胡人拼得越凶,就越没心思来找咱们的麻烦,而且还得反过来求咱们的支援,这样咱们就能够两边渔利了。”

尉缭嘿嘿一笑,阴声说道:“嘿嘿,上将军的心思只怕还不止于此吧?”

“哈哈,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军师。”项庄打了个哈哈,又道,“不错,等楼烦部落跟林胡部落火并得差不多了,咱们大楚的骑兵也应该训练得有些模样了,到时候就拿这两个蛮夷部落给我大楚骑兵试刀,发个利市,赢个好彩头。”

从一开始,项庄跟楼烦部落交易就没安什么好心?

尉缭摇了摇头,笑道:“楼烦人、林胡人遇到上将军,可真是不幸哪。”

项庄便叹了口气,道:“可惜了,可惜咱们无法在燕地、韩地或者关中立足,若不然,林胡人、楼烦人倒是能成为咱们的助力,这些胡人天生就是骑兵,大楚有这样两支骁勇善战的骑兵,横扫中原也就指日可待了。”

尉缭顺着项庄的语气说道:“所以,这两支胡人就更加留他不得,否则,万一这两支胡人被刘邦给收服了,汉军岂不是立刻就有了两支强大的骑兵?”

项庄道:“军师说的对,所以在离开九原之前,这两支胡人必须扫灭!”

其实项庄也知道,按照历史的进程,冒顿现在差不多已经击败了东胡,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匈奴人就要大举南下、重占河套了,所以,刘邦基没有机会收服楼烦人跟林胡人了,这两支胡人部落也多半会并入匈奴。

但既便是这样,项庄也绝不会放过这两支胡人。

到底,刘邦跟项庄之间的楚汉相争,只是同族同种之间的主导权竞争,可是跟匈奴之间的较量那就是各民族之间的殊死较量了,作为一个从后世穿越而来的汉人,项庄当然不会坐等匈奴人强大起来,威胁到华夏裔的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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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问题集中回复一下。

、关于主角的身份,解放军老兵,并不意味着是刚解放时的老兵,现在的老兵难道就不是解放军老兵了?中国军队的全称从来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至今未变。

2、胭脂马是马王,就一定得是公马?就像中国两年千封建史,从来是男性帝皇占主导,可是不也出了个武则天么?野马怎么就不能出一匹母性的马王呢?

3、东伯自杀,魏悦啥时候跟项庄上床之类的,只能说有些读者看书太不仔细了,再提醒这些个读者一次,剑客写书的进度是很快的,许多细枝微节都会一笔带过,要是一目十行的略读,就会错失大量的信息。

4、有人怀疑魏悦年龄,说魏国被大秦所灭到现在已经二十年了,所以魏悦至少也已经三十岁了,拜托先娘,魏咎何人?

5、有人怀疑河套没有老虎,秦末时河套可是有大片森林的,怎么会没有老虎?明末吴三桂还在山海关附近猎到了一头白虎呢,还时常拿出白虎皮向别人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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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欺榨林胡

.uctxt.com. 在大帐里,项庄见到了林胡王的使者。==xt.com首.发==..

林胡部UC电子书时期开始便在云中一带游牧,战国后期,林胡部落先后被燕国、赵国以及秦国所征服,所以部落里许多人都接触过中原,这次林胡王派的使者就会中原话,所以跟项庄jiāo流起来没有任何困难。

林胡使者倒也没有埋怨的意思,只是提出要求,希望也能以马匹从楚军手里jiāo易一批铁制兵器,以抵挡楼烦人的侵扰。

当下项庄无奈地道:“真是抱歉,这个怕是爱莫能助了。”

林胡使者闻言顿时脸如死灰,惨然道:“上将军,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哪。”

坐在项庄下首的尉缭便出来唱红脸道:“上将军,咱们不是还有五百具chuáng弩么?反正留在军中也是没用,要带走的话也是个累赘,不如就给了林胡部落吧?”

“chuáng弩?!”林胡使者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连声道,“我们就要chuáng弩!”

对于chuáng弩,胡人当然不会陌生,当年méng恬北击匈奴,在河套草原与匈奴人大战,就是靠着犀利的chuáng弩才得以惊险胜出,现在距离河套大战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了,草原胡人再说起中原chuáng弩时仍会胆颤心惊,这可是真正的大杀器呀。

“chuáng弩?”项庄继续唱白脸,冷然道,“不行,绝对不行!”

尉缭便向林胡使者抱以无奈的眼神:老朽已经尽力了,接下来看你了。

林胡使者急道:“上将军,我们林胡部落愿意拿出最好的战马跟你们jiāo易!”

“战马?”项庄连连摇头,根本不为所动的样子,“我们不到两万人,却已经有了三四万匹战马了,我们现在不缺战马。”

林胡使者忙道:“上将军有所不知,你们从白羊部落抢到的都是劣等马,楼烦部落jiāo易给你们的也不是最好的战马,而我们林胡部落愿意拿出最好的战马来jiāo易,只要上将军愿意把chuáng弩jiāo易给咱们,马匹绝对不是问题。”

尉缭又不失时机地劝道:“上将军,林胡王很有诚意呀。”

项庄似乎有些心动的样子,道:“你们能拿出什么品级的战马,又能有多少?”

林胡使者忙道:“九原三大部落,白羊部落就不说了,楼烦部落是人口最多的,不过马群最多的却是咱们林胡部落,咱们林胡部落拥有超过十五万匹战马,肩高超过七尺的良驹就有五千匹,肩高超过八尺的宝马也有两百匹之多!”

说此一顿,林胡使者又道:“我们愿意拿出二十匹宝马外加一千匹良驹,跟上将军jiāo易五百具chuáng弩,怎样?”

项庄道:“五十匹宝马,两千匹良驹!”

林胡使者咬了咬牙,说道:“也可以!”

“成jiāo!”项庄猛然一拍大tuǐ,朗声道,“什么时候你们把马匹送到,随时可以从本将军这里取走五百具chuáng弩更新”

林胡使者想了想,又道:“上将军,还有没有更多的chuáng弩?”

项庄道:“chuáng弩只有五百具,再多却是没有了,不过本将军手上还有五十具投石车,能将上百斤重的巨石抛出几百步远,杀伤力要远远超过chuáng弩,你们要不要?”

林胡使者原本就是想试探下,看看中原人手里还有没有更多的chuáng弩,结果听说对方手里已经没有更多的chuáng弩,心下便是一喜,接着又听说还有杀伤力更大的投石车,顿时便又吃了一惊,若是让这批投石车落入楼烦人手里,岂不糟糕?

当下林胡使者略略有些紧张地问道:“投石车什么价格?”

项庄想了想,有些ròu痛地道:“便宜卖了,就给两百匹宝马吧。*UC电子书阅读器:无广告、全文字、更新快*”

“这个……”林胡使者有些犹豫地道,“在下得回去跟大王商量一下。”

再给两百匹宝马,那可就是林胡部落的全部的宝马了,这事他可做不了主。

“那就请回吧。”项庄当下挥了挥手,又道,“不过别忘了告诉你们大王,要是过了明天还没有消息,这五十具投石车本将军就jiāo易给楼烦人了。”

林胡使者脸sè大变,当下起身向项庄、尉缭告辞,匆匆去了。

目送林胡使者的身影远去,尉缭不禁叹息道:“这些胡人,马可真多啊。”

尉缭不能不感慨,既便是大秦帝国最强盛时,好像也没有这么多可供征调的马匹,能够用来组建骑兵的良驹则更加稀少。

项庄点了点头,感慨地道:“河套是个好地方啊,这么好一片土地,却给了楼烦人、林胡人还有白羊人,真是白瞎了。”

说起来,河套还真是块风水宝地。

河套被称为塞上江南,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不是河套的水草足够丰美,又哪里养活得了这么多的牛羊牲畜?

项庄甚至有些怀疑,现在就是把整个匈奴的牛羊牲畜全加起来,恐怕也没有楼烦人、林胡人跟白羊人的牛羊牲畜多吧?

历史上,匈奴人也正是在冒顿重新占据河套之后,才真正强盛了起来。

汉初白登之围时,大汉帝国固然是虚弱到了极点,可匈奴其实也只是貌似强大,只不过冒顿这个不世出的枭雄极善于心理战,通过白登之围,一下就摧毁了汉军北上九原与匈奴人争夺河套的信心,从此匈奴人才真正占据了河套草原。

老上单于继位时,在河套休养生息了将近五十年的匈奴,人口已经jī增到了一百多万,壮丁也超过了四十万,凭借雄厚的人力物力,匈奴人一举打败了月氏人,老上单于甚至还砍下了月氏王的颅骨,镶上黄金片做成了酒爵。

军臣单于继位,匈奴更在军事上对大汉帝国形成了压倒xìng的优势。

值得庆幸的是,汉武大帝横空出世,凭借其过人的魄力,力排众议在匈奴人势力最鼎盛之时与其全面开战,并且最终取得胜利,重新夺回了河套地,匈奴人在丢失了河套后,人口锐减,从此一蹶不振,最终被迫远遁欧洲。

由此可见,河套草原对于北方的游牧民族来说,地位是何等重要?

项庄有时候甚至想,是不是应该在临走之前放一把火,把河套的森林草地都给烧了?

不过项庄也就想想,这个时代不管是中原,还是大漠,人口都不多,人口负荷远远未到饱和的程度,也根本不存在过度放牧或者过度开垦的情形,所以既便烧了河套,不出十年就能恢复如初,河套草原根本就不会沙漠化。

赢贞没费什么心机就博得了魏悦的好感。

说起来,赢贞跟魏悦身份相似,经历也相似,都是亡国公主,都曾经为了百姓而不惜牺牲自己,再加上魏悦心地善良,赢贞的嘴巴又甜,因此很容易就博得了魏悦的信任,仅仅相处了不到半天,两人便几乎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了。

“公主姐姐,今后你就叫我无央吧。”魏悦拉着赢贞的手,亲热地道。

“行,姐姐可就托大叫你无央妹妹了。”赢贞欣然应允,又道,“不过,妹妹你也别叫姐姐公主了,姐姐跟你一样,也是亡国之nv,还妄称什么公主?妹妹若是不嫌弃姐姐,就称呼姐姐诗曼吧,诗曼是姐姐的字。”

悦欣然点头,又亲热地道,“诗曼姐姐。”

“嗳,好妹妹。”赢贞应了一声,美目里忽然间便流下了眼泪。

“诗曼姐姐,你怎么哭了?”魏悦一边递上手绢,一边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姐姐就是高兴的,这么多年了,终于又有亲人了。”赢贞笑着摇了摇头,又道,“妹妹你不知道,这些年姐姐有多孤独,心里又有多苦。”

“小妹都知道的。”魏悦柔声道,“小妹虽然年轻,却也经历了不少事,姐姐为了九原老秦人不惜委身下嫁楼烦王的事迹,小妹也听伊水妹妹说了,姐姐,你可真傻,你怎么可以答应下嫁胡人呢?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呀。”

赢贞叹了口气,黯然道:“好妹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般幸运的。”

说此一顿,赢贞又道:“为了救魏地百姓,妹妹你嫁了上将军,可为了救老秦人,姐姐却只能下嫁胡人,这是命,这就是姐姐的命呀,上将军能救姐姐一次,却不可能再救第二次了,到了最后,姐姐只怕还是要嫁给楼烦王。”

说着说着,赢贞悲从中来,又嘤嘤缀泣起来。

魏悦一边轻拍着赢贞肩背,一边柔声劝道:“姐姐你放心,小妹回头就跟上将军说,让他派人警告楼烦王,让他从此不准再来纠缠姐姐,所以,姐姐你就放心地找个如意朗君,把自己嫁了吧。”

赢贞道:“傻妹妹,上将军和楚军总是要走的呀。”

魏悦默然,倒也是,夫君和楚军终究还是要回江东的。

好半晌后,魏悦才道:“要不,姐姐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赢贞摇头,幽声说道:“姐姐在九原已经习惯了,而且,姐姐已经给九原的老秦人招来了灾祸,又怎么可以抛下他们独自逃走呢?”

“那……”魏悦不禁担心起来,“那可怎么办呀?”

赢贞嫣然一笑,反过来劝魏悦:“妹妹你就别管了,只要你过得幸福,姐姐就很开心很满足了,至于姐姐,嫁谁不是嫁呢?人这一辈子,很快就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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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重甲铁骑

林胡王的反应很快。

其实林胡王也是被逼无奈,楼烦人自从得了那批双刃剑后,就开始不停地袭扰林胡部落的牧场,同时肆无忌惮地掠夺林胡人的牛羊牲畜,林胡王怀疑,若不是中原人还在九原,楼烦王说不定已经发动大军去攻打林胡部落了。

所以,林胡部落等不起,必须尽快从中原人那里交易到足以自保的兵器。

第二天下午,林胡王就带着五千骑兵长驱三百多里赶到了九原,随同前来的还有两百二十多匹肩高超过八尺的宝马,以及两千四百匹肩高超过七尺的良驹,对这次交易,林胡王可真是不惜血本了,几乎把部落里所有的好马都献出来了。

当然,林胡王认为这笔交易完全物有所值,对于林胡部落来说,宝马、良驹易得,可杀伤力惊人的chuáng弩、投石车却非常难得,林胡部落有了这批犀利武器,还怕守不住云中?只要守住了云中草原,还怕哺育不出更多的良驹、宝马?

交易完成,林胡王连夜就把五百具chuáng弩和五十架投石车给运走了。

为了保密,林胡王甚至拒绝了项庄派兵护送的好意,回云中估计也不会走原路,以免楼烦人半道截杀。

先不说林胡人连夜就回了云中,再说楚军。

两千四百匹良驹很快就分完了,这次项庄发话,各军都分得了六百匹。

不过两百二十余匹宝马却被项庄留了下来,望着这批肩高超过八尺,体型几乎与乌骓马相差无几的宝马,项庄不禁有些犹豫,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把这批宝马分给各军的将校当坐骑,再就是拿这批宝马组建一支真正的重甲铁骑!

项庄原本准备拿肩高七尺的良驹组建重骑兵,不过事实证明不行。

肩高七尺的良驹承重力是够了,但在负上全身重甲、手握骑枪的骑兵之后,速度根本就起不来了,重骑兵真正令人生畏的就是其无可阻挡的冲击力,一旦速度起不来,重骑兵也就是个摆设,任何一名轻兵都能轻松干掉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

不过,这批宝马肩高足有八尺,体型更大,力量更足,既便负重五百斤,也绝对不会出现无法起速的情形,就是数量太少,两百骑重甲铁骑,数量还是太少了,最多只能作为一支战术打击力量使用,很难成为左右战役胜负的战略力量。

尉缭却不知道项庄在想什么,当下问道:“上将军,这批宝马怎么处置?”

尉缭不像项庄是穿越过来的,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重骑兵是个什么玩意,要知道,这个时代连马镫和高桥马鞍也才刚刚出现,至于马蹄铁更是还远远没到出现之时,所以骑兵还只是辅助兵种,又怎么可能出现重骑兵?

项庄道:“军师,我想从军中挑选两百多名身高体壮、骑术精湛的锐士,让他们披上最坚固的铁甲,手持最犀利的长矛,再骑上同样披挂重甲的宝马,作为一支用来碾碎敌军防御阵形的力量,你觉得怎么样?”

尉缭凛然道:“这样的一支骑兵,杀伤力应该会很惊人!”

在军事上,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所以,尽管尉缭没听说过更没见过重骑兵,可项庄仅只是那么一说,他就立刻意识到了重骑兵的巨大杀伤力。

项庄点头道:“杀伤力何止是惊人?简直就是无坚不摧哪!”

“那上将军还犹豫什么?”尉缭道,“赶紧组建这样的骑兵呀。”

项庄叹息道:“可问题是,军中没有足够的骑术精湛的锐士哪。”

像庞钰、高初、由渊、百里茂、萧开等人,倒个个都是身高体壮、骑术精良,可总不能把他们都调来当重骑兵吧,这样的话,就没人带兵了。

尉缭捋了捋颔下长髯,忽然说道:“上将军,有句话老朽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项庄肃了肃手,说道:“军师,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有话就直说好了。”

“那老朽可就直说了。”尉缭点点头,又道,“要从我军两万将士中挑出两百名身高体壮并且骑术精湛的锐士很难,但是上将军想过没有,九原城内的五千秦军将士,却几乎个个都符合上将军的条件,几乎都不需要挑选哪!”

项庄皱眉说道:“问题是,méng殛不愿归楚哪。”

尉缭低声说道:“méng殛不愿归楚,是因为他不愿背弃méng氏家训,不愿背弃赢氏,如果上将军娶了赢贞公主,那么赢氏跟项氏也就成了一家,méng殛若要继续守护赢氏,也就必须守护项氏了,那么九原城内的五千大秦铁骑,也就尽归上将军所有了。”

项庄道:“可这样一来,九原城内的三万老幼fù孺就必须带走了。”

尉缭便不说话了,这的确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九原城内的五千大秦铁骑的确是一支让人眼馋的武力,可那三万老幼fù孺也的确是个累赘,你总不能只带走五千秦军铁骑,却把他们的妻儿老小扔在九原不管吧?

好半晌后,尉缭才说道:“上将军若有意迎娶赢贞公主,老朽愿意前去说项,而且老朽敢拍xiōng脯保证,这桩亲事必成。”

犹豫片刻,项庄摇头道:“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尉缭叹息,再不多说什么了,他知道项庄是个极有决断的人,项庄这么说,多半也已经看出赢贞公主是个极有心计、极有野心的人了,所以多半也不愿意去招惹她吧,看来这桩亲事能不能成,还要要看赢贞能不能说动魏悦了。

项庄从辎重大营巡视完回到自己的大帐时,天sè已经黑了。

辎重大营那边,工匠们正忙着赶制高桥马鞍以及木制马镫,公输车父女则忙着鼓捣项庄给设计的那具连弩,公输车不愧是大宗师级别的工匠,不到两天,就已经造好了样弩,等明天铁匠打磨好铁箭,装进箭匣就能进行第一次试射了。

“夫君你回来了?”听到脚步声响,魏悦便掀开了帐帘。

自从那天狩猎后,项庄跟魏悦之间的关系就明显改善了。

项庄报以微笑,他因杀戮而生(穿越),将来或许也会因杀戮而死,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喜欢家的温馨,项庄嗜血、残忍、冷酷、而且铁石心肠,可这并不意味他就不喜欢男欢女爱,事实上,项庄同样很享受男欢女爱。

项庄卸了甲,又在魏悦的服shì下脱掉靴子。

刚在席上坐下,魏悦便又端上了一大盆羊肉汤,柔声道:“夫君,吃吧。”

自从来到河套,楚军就天天吃肉,项庄都有些腻了,不过这羊肉汤是魏悦做的,自然又要另当别论了,当下欣然接过,稀里哗啦地吃了起来,魏悦又从旁边拿起一张面饼,先细心地扯成了小片,然后逐一放进了项庄的羊肉汤里。

项庄心想,这大概便是最早的羊肉泡馍了吧?

看项庄吃得稀哩哗啦的,魏悦便喜孜孜地道:“夫君,好吃吗?”

“好吃,真好吃。”项庄微笑点头,心里却在流眼泪,真心难吃啊,又咸又膻,有好几块羊肉还带着血丝呢,可这话能说么?

魏悦却忽然间想到了赢贞,叹道:“诗曼姐姐好可怜呢。”

“诗曼姐姐?”项庄愕然,问道,“谁是诗曼,你咋有个姐姐了?”

魏悦道:“就是赢贞公主了,诗曼是她及笄那年,始皇帝给她起的字。”

“她呀?”项庄便有些无趣,淡淡地道,“好好的,怎么突然提起她?”

“没什么,就是觉得她有些可怜。”魏悦摇了摇头,幽声说道,“等我们走了,她只怕还是免不了因为老秦人的安危而嫁给楼烦人呢。”

“楼烦人?”项庄便道,“这样吧,改天我把楼烦人都杀了!”

“啊?!”魏悦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她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能决定楼烦部落十几万人的生死,当下急道,“夫君,悦娘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不要因为悦娘而杀人,好吗?求您了,夫君……”

“傻丫头。”项庄心想这小娘还真是单纯善良,当下掂了掂魏悦的小鼻子,笑道,“瞧把你急的,为夫逗你玩呢。”

魏悦这才松了口气,又道:“夫君,咱们能不能带走九原的老秦人?“在魏悦想来,要是楚军能把九原的老秦人都带走,赢贞没有了后顾之忧,也就不必牺牲自己下嫁胡人了。

项庄忍不住打量了魏悦一眼,魏悦的眼神却清澈依旧,并没有因为项庄的注视而出现任何的闪烁,当下项庄便叹了口气,说道:“悦娘,实话跟你说吧,九原城内的五千大秦铁骑我很想要,可城内的三万老幼fù孺,咱们是真的带不走呀。”

魏悦似乎还想分辩,项庄却伸出一枚手指轻轻掩住了她的小嘴。

项庄的确没有瞎说,从九原回江东,征途何止万里?要想带着三万老幼fù孺长途跋涉杀回江东,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也是项庄犹豫着不敢娶赢贞的一个原因,否则,项庄难道还会真的怕了赢贞?一个小娘,再有心计又能奈他何?!。

第172章 女人心

第二天一大早,项庄就再次来到了辎重大营。

公输车一夜没睡,终于把试弩的十枝约八寸长、两分见方的短箭给打磨好了,项庄看了看,这种铁箭有点像是加长版的棺材钉,四棱,不过没有钉帽,且通体粗细相同,顶端有长约两寸的箭头,已经开了锋。

再看公输车的样弩,弩机、箭匣、铰链都是用胡杨木做的。

不过为了增加射程,弩臂却是由腰引弩改装的,当然,受到箭匣、铰链的限制,腰引弩的弩臂不可能完全张开,因此在射程上肯定无法跟原装的腰引弩相比,而且由于铁箭没有尾羽,飞行时稳定性不足,有效射程还要缩短。

过了不到一会功夫,尉缭、武涉、桓楚、季布也纷纷到了。

公输车将十枝铁箭逐一装进箭匣,先扣紧盖板,再往复绞动一次箭匣上紧弩机,然后有些兴奋地对项庄说道:“上将军,开始吧?”

公输车有些兴奋,样弩虽然早就装好了,可他还真没试射过。

项庄回头一招手,早有亲兵将一块人形木板竖到了十步开外。

公输车当即举起样弩,对准人形木板就是笃的一箭,正中人形木板的腹部,在桓楚、季布等人的注视下,公输车又连续绞动箭匣,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射完了十枝箭,十枝箭,全部命中人形木板,而且射穿了将近两寸厚的木板。

表现还不错,至少十步之内,可以射穿步兵大盾!

项庄再挥手,早有亲兵上前捡回铁箭,然后将人形木板摆到了二十步外。

公输车重新装好铁箭,再次上紧弩机,然后又是一口气十箭连发,不过这次,十枝箭只命中了八枝,有两枝箭脱靶了,不过穿透表现不错,与十步相差无几,也就是说,在二十步以内也同样可以射穿步兵大盾。

距离再增加到三十步时,连弩的表现就明显不行了,十枝箭只命中四枝,三枝脱靶,还有三枝箭居然出现了空中翻滚,横着打在了人形木板上,而且,中靶的四枝铁箭也没能射穿人形木板,换成半寸厚的木板才勉强射穿。

也就是说,当距离增加到三十步时,连弩的杀伤力就明显下降了。

这具连弩显然不达标,项庄需要的有效射程至少是四十步,也就是五十米!

公输车有些惭愧地对项庄说道:“上将军,这只是临时制做的样弩,如果把弩机换成青铜铸造,精度应该还会有所提高的,还有,因为这两条弩臂都是从腰引弩上移过来的,所以效果不是很好,相信加以改良之后,穿透力还会增加。”

项庄问道:“改良这一样一具连弩,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公输车沉吟了片刻,答道,“至少要半个月,也许更久。”

“行,那你慢慢改良吧。”项庄照例勉励了公输车几句,心里却有些泄气,看来要想在离开河套之前给楚军配上连弩是不可能了,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弩要是那么容易造,胡人早就大量仿制了,弩尚且不易造,何况连弩?

赢贞再次来到了楚军大营。

昨天临走前,赢贞就跟魏悦约好了,今天要学骑马,其实赢贞原本就会骑马,只不过骑术不怎么样而已,她其实就是想找个借口接近魏悦而已。

赢贞到来时,魏悦早已经牵着胭脂马等在辕门外了。

秦渔、百里伊水也在,看到赢贞,百里伊水便笑靥如花地迎了上来,她跟赢贞已经认识很久了,交情也一向极好,不过秦渔却总觉得赢贞眉宇间隐隐带着戾气,若不是因为顾忌自己身份,秦渔真想劝魏悦尽量远离赢贞。

看到胭脂马,赢贞不禁赞道:“无央妹妹,这匹胭脂马可真神骏。”

魏悦笑了笑,对于自己亲手套到的胭脂马,她还是很满意的,旁边百里伊水更是像是欢快的云雀,说道:“公主姐姐你不知道,夫人的这匹胭脂马可是万里挑一的宝马呢,跑起来可快了,连上将军的乌骓马都追不上呢。”

“是吗?”赢贞忍不住道,“蒙将军也有匹宝马,却不知道谁跑得更快?”

“对对对,差点忘了蒙大哥也有匹宝马,找个机会赛马,看看谁跑得最快。”百里伊水连连点头,向魏悦提议道。

赢贞也以期待的眼神望向魏悦

“赛马的事,以后再说吧。”魏悦却淡淡摇头。

赢贞便有些失望,难道昨天晚上项庄已经跟魏悦说过什么了?

赢贞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牵马走出辕门时,魏悦忽然凑上来低声说道:“诗曼姐姐,小妹昨天晚上跟上将军提了呢,可惜上将军没答应,真的很抱歉,上将军说从九原回江东道路太远了,带上三万老幼妇孺行军不行呢。”

赢贞轻轻地哦了声,眼神却忽然间变得闪烁起来……

项庄闲来无事,转着转着就来到了高初练兵的大校场。

说是校场,其实就是几百亩用木桩圈出来的草场而已。

大校场上,高初的五千亲军分成了二十四部,正在二十四个老兵的率领下训练骑术,高初自己也领了其中一部,正向一字排开的两百多老兵示范骑射。

急促的马蹄声中,高初骑着一匹枣红马从两百多老兵的队列前飞驰而过,倏忽之间,高初挽弓搭箭,在战马的高速奔跑中,对着五十步外的人形草靶就是唆的一箭,正中咽喉,列队的两百多老兵顿时便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高初勒马回转又扬起了铁胎弓,老兵的欢呼顿时便嘎然而止。

五千亲军,身经百战、九死余生的老兵就有小三千人,这些个老兵,除了项庄,也就高初还能压得住,别人就算是桓楚、季布来了恐怕也不够瞧。

高初正想训几句时,队列的老兵们忽然纷纷露出了狂热之色。

高初急回头看时,只见项庄已经骑着乌骓马缓缓驰进了校场。

当下高初赶紧纵马上前,于马背上拱手作揖道:“参见上将军。”

项庄摆了摆手,皱眉道:“高初,这么多人一起训练,效果能行吗?”

高初叹了口气,无奈道:“上将军,太多人一起训练,效果的确不好,可是没办法,军中会骑马的就不多,精于骑术的就更少了。”说罢,高初又回头指了指远处正在练兵的几个校尉,苦笑道,“就说他们,也没几个会骑射。”

项庄便蹙紧了眉头,这倒的确是个大问题。

连教头都不会骑射,教出来的士兵又能好到哪里去?

项庄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了远处的九原城廓,九原城内倒是有大把精于骑射的老秦兵,可问题是,蒙殛不愿归楚啊。

九原城,将军行辕。

蒙殛正在行辕大厅里来回踱步,满脸的忧虑之色。

自从楚军到来之后,老秦人的生活节奏就被严重打乱了,直到现在,蒙殛都还无法界定九原老秦人跟楚军之间的敌友关系,所以,蒙殛也始终不敢让城内的老秦人返回城外的各个聚居点,可让老秦人老这样躲在城里显然也不是个事。

坐吃山空肯定不行,城内就是再多的积储也撑不住哇。

蒙殛正长吁短叹时,忽有亲兵进来禀报道:“将军,公主求见。”

“公主?”蒙殛愣了愣,当下赶紧来到大门外,将赢贞迎进了行辕。

进了大厅,不等蒙殛大礼参拜,赢贞就摆了摆手,淡然道:“将军不必多礼,今天本宫有要事与将军商量,所以将军也请入座吧。”

蒙殛拱了拱手,肃然道:“末将站着就好。”

赢贞轻轻颔首,低声道:“本宫已经打听过了,楚军短时间内怕是不会离开九原,蒙将军,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咱们老秦人又该怎么办?三万多老幼妇孺,老是躲在城内,只怕也不是个长久之计,仓廪的积粟再多,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蒙殛叹了口气,忧心冲冲地道:“末将也正为这事发愁呢。”

赢贞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说道:“蒙将军,不如把九原城让给楚军吧,咱们老秦人迁徙到西边的临河城去。”

“啊?”蒙殛微微色变道,“让出九原城?”

“怎么?”赢贞淡淡地道,“蒙将军可是觉得不妥?”

“呃,不,当然不是。”蒙殛叹息道,“那便让出九原城吧。”

老实说,让出九原城也不失是个办法,因为蒙殛知道,楚军可不比胡人,楚军可是拥有大量的云梯、井阑以及攻城车,楚军若是强攻九原,仅凭九原城内的老秦人,是绝对守不住的,所以说,主动让出九原也不失是个明智之举。

而且,楚军不可能久留九原,他们终归还是要走的,等楚军离开了九原,老秦人再回九原也不迟。

..

第173章 精心设计

.uctxt.com. “老秦人让出了九原城?!”项庄惊疑不定地望着百里贤。[为您提供]

百里贤点了点头,肃然道:“是的,老秦人已经迁往西边的临河城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méng殛忽然派人把百里贤叫进了九原城,然后便将这个惊人的消息告诉了百里贤,百里贤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相当的吃惊,自méng恬开始,老秦人在九原已经经营了凡十年,如此雄城,真就放弃了?

尉缭沉『yín』了片刻,问道:“子良,你知道其中内倩吗?”

百里贤犹豫了下,说道:“据说这是赢贞公主提出来的。”

“赢贞公主?”尉缭捋了捋长髯,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她。”

百里贤又向项庄道:“上将军,老秦人已走,咱们还是进城吧。”

“嗯,号令全军,即刻进嫉驻扎!”对于老秦人献上的大礼,项庄自然不会客气,楚军进了城后,就再不用担心胡人的偷袭了,只需留下少量军队守城,其余各军各营甚至可以分头深入大漠以狩猎替代骑『shè』训练了。

要想练好骑兵,光在校场上跑跑马、溜溜湾可不行。

不过,对于赢贞为何要说服老秦人让出九原城,项庄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说赢贞已经被他项庄的魅力所折服,想通过这种举动来讨好于他?项庄想到这里也不禁哑然失笑,他可不认为自己能有此魅力,更不认为自己能让赢贞这个祸国殃民的狐狸jīng如此倾心,这其中恐怕还有别的讲究吧?

不过,项庄对此并不担心,需知他项庄可不是个憨瓜,帐下更是有尉缭、百里贤这样的睿智之士,纵然是张良、陈平,要想算计楚军怕也不会容易了,至于赢贞这小娘,再有心计再有野心,还能比张良、陈平更厉害?

.....................

半个月后,临河,公主行辕。

临河原本也是一座大城,不过随着大秦帝国的灭亡,河套的关东军民先后离开,剩下的老秦人也纷纷集中到了九原,临河城便渐渐衰败了下来,到了现在,临河城只有不到百户居民以及不足百人的秦军驻扎。

不过,老秦人迁入之后,临河却再次热闹了起来。

公主行辕内,一盏油灯正在案头上幽幽燃冇烧,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大厅的每个角落,也在墙上投下了两道长长的影子。**UC电子书免费提供本书txt电子书下载**

那是两名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

这两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护着赢贞逃出咸阳的十八shì卫中的两个。

轻盈的脚步声中,一袭黑衣的赢贞幽灵般走进了大厅,两名中年男子急忙转身,抱剑作揖向赢贞见礼道:“参见公主。”

赢贞轻轻肃手,示意两人免礼。

“谢公主。”两名中年男子先后收剑起身。

赢贞又从衣袖里取出一封帛书递给其中一人,语含哀伤地说道:“风伯,你挑选三匹快马,昼夜兼程赶去河西,把这封密集亲手jiāo给本宫的母舅休屠王,再告诉休屠王,本宫的荣辱,还有大秦帝国能否复兴,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诺!”名叶风伯的男子接过帛书,领命去了。

赢贞又取出另一封帛书,递给剩下那个男子道:“孟伯,你看仔细了。”

名叫孟伯的男子接过帛书,仔细阅读片刻之后,又将帛书还给了赢贞。

赢贞问道:“孟伯,都记下了吗?”得到孟伯肯定的回答后,赢贞便将那帛书放到了油灯上,望着帛书在火光中逐渐化为飞灰,赢贞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幽声说道,“孟伯,这事关系重大,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呢。”

孟伯抱剑作揖,决然道:“公主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赢贞轻轻点头,孟伯便躬身后退,很快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

十天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到了临河,休屠王带着大军正向高阙『bī』近!

休屠部落是一个游牧在河西的大部落,既不是月氏人,也不隶属于匈奴,而是跟白羊部落、林胡部落、楼烦部落一样的独立部落,不过,休屠部落比起楼烦、林胡部落却要强大得多,足有二十多万人口,六七万控弦之士!

听说休屠大军『bī』近高阙,méng殛顿时开始警觉起来。

河套平原地理位置极其优越,西部、东部都有奔腾湍急的河水作为天然屏障,北边又有yīn山、阳山作为天然屏障,赵国、秦国先后修筑长城,又在两山之间的阙口筑城,这便是河套北部有名的雄关险隘一高阙!

休屠骑兵如果攻破高阙,首当其冲的便是临河的老秦人。

虽说休屠王跟赢氏是姻亲,可méng殛并不认为休屠人会因此而贸过老秦人。

接到高阙快马传讯之后,méng殛不敢怠慢,当即点起四千jīng兵前来固防高阙,临河城内便只剩下了千余守军。

..................

凡乎是同时,楼烦王也带着万余败兵逃回了北假王庭。

事情还得从大半个月前说起,楼烦人自从得到两万把铁制兵器之后,战力猛增,野心也开始膨胀,此后不久,楼烦人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抢夺林胡人的牛羊牲畜,大漠草原,原本就是个弱ròu强食的世界,所以这种情形很正常。

公叔说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没有制止楼烦王。

楼烦王原以为林胡王会忍气吞声,结果却完全不是这样。

林胡部落很快就展开了残酷报复,接连洗劫了楼烦部落的十凡个聚居地,抢走了全部的牛羊牲畜不说,还把所有的nv人孩子也抢走了,被俘的凡百壮丁也惨遭斩首,这下可把楼烦王彻底jī怒了,当下尽起楼烦大军杀奔云中而来。

云中之战,楼烦大军先是连胜凡仗,斩首数千!

可是在进攻林胡王庭的最终决战中,林胡后阵却突然间冒出了好凡百具chuáng弩,短矛似的巨箭就像密集的雨丝,骤然间倾泄到了毫无防备的楼烦人身上,正在冲锋的楼烦骑兵顿时一片片地倒了下来,好凡千人连人带马被『shè』了个对穿!

遂即林胡后阵又竖直了一具具高大的塔形兵器,再接着,一块块足有凡百斤重的巨石被那些高大的塔形兵器高高抛起,又在空中翻翻滚滚地飞了凡百步远,最后挟带着可怕的声响照着楼烦阵中恶狠狠地砸了下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楼烦人顿时间『sāo』动了起来。

林胡人趁机反攻,楼烦人顿时被杀了个落huā流水。

等到逃回北假王庭时,楼烦王身边已经只剩万余骑兵了。

更糟糕的是,随军出征的牛羊牲畜还有老幼『fù』孺也全都丢了,这会,多半已经成为林胡部落的战利品了。

对于胡人来说,吃败仗很正常,以后赢回来就是,壮丁大量战死也能承受,只要nv人和孩子还在,部落就仍会有崛起的机会,可是现在,楼烦人不仅损失了大量壮丁,而且连nv人孩子以及牛羊牲畜都丢了,这就伤了根本了。

没有了牛羊牲畜,填饱肚子都成问题了。

“可恶的中原人!”楼烦王一拳砸在矮凡上,恨恨地道,“林胡人不可能造出chuáng弩,这批chuáng弩肯定是中原人jiāo易给他们的!这些狡猾的中原人,该死的中原人,本王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本王定要杀光他们……。”

公叔说叹了口气,劝道:“大王,还是想想今后怎么办吧?”

杀光中原人?先前兵强马壮时都不敢动手,现在再想杀,杀得了么?

“军师?”楼烦yù如梦方醒,惨然道,“牛羊牲畜都没了,楼烦部落已经完了。”

说起来,公叔说原本就劝过楼烦王,让他不要轻信中原人,可楼烦王偏不听,非要跟中原人jiāo易,结果虽然jiāo易来了两万把铁制兵器,却也给楼烦部落带来了灭顶之灾,现在回头想想,当初还真不应该跟中原人做这笔jiāo易呀。

不过现在,楼烦王再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公叔说道:“大王,楼烦部落遭此重创,怕是很难再在河套立足了,如果在下没有料错的话,这应该是中原人驱虎吞狼的诡计,等咱们跟林胡人自相残杀得差不多了,他们就会跳出来收拾残局,好算计,端的好算计呀。”

“嘿。”楼烦王恨恨地道,“军师,当初要是听你劝就好了。”

公叔说摆了摆手,说逍:“大王,河套咱们恐怕是呆不下去了,在下以为,还是趁早去漠北投奔匈奴吧,不过在动身去漠北之前,先得设法抢些牛羊才行,此去漠北路途遥远,总不能让族人饿着肚子上路吧?”

“嗯。”楼烦王冇道,“军师,都听你的。”

话音方落,忽有shì从进来禀道:“大王,有个老秦人求见。”

“老秦人?老秦人也是中原人!”楼烦王说此一顿,无比狰狞地道,“去,把那个中原人的脑袋砍下来,挂到本王帐前的旗杆上,哼!”

shì从轰然应诺,正要转身离去时却被公叔说拦住了。

“大王,息怒。”公叔说劝道,“还是见见老秦人的使者吧。”

楼烦王哼了声,再不吭声了,公叔说再回头一挥手,shì从便躬身退出了大帐,很快,那shì从便又带着个中年男子进了楼烦王的大帐。请记住的网址,如果您喜欢寂寞剑客写的《楚汉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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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秦人之殇

“临河守备空虚?!”楼烦王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秦人使者。..

“是的。”秦人使者点了点头,肃然道,“休屠大军逼近高阙,蒙殛将军已经带着秦军主力救援高阙去了。”

“你刚才说,还有人充当内应?”楼烦王越发的不敢相信。

“没错。”秦人使者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道,“只要大王的军队一到,立刻就会有人打开北门,接应楼烦大军进城!”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楼烦王沉声道。

秦人使者昂着头,以不容质疑的语气道:“老秦人。”

“简直可笑。”楼烦王冷笑道,“老秦人会帮着楼烦人杀老秦人?”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秦人使者冷然道,“我只问你,想不想要临河城内的粮食,想不要临河城内的牛羊,想不想要临河城内的秦军辎重?”

“秦军辎重?”楼烦王凛然道,“临河城内都有些什么辎重?”

秦人使者道:“只要你能想到的,都有,你想不到的,也都有!”

楼烦王闷哼一声,杀机流露道:“本王凭什么相信你这个奸细?”

“奸细?”秦人使者哂然说道,“楼烦王,信与不信都在你,反正机会就这一次,错过了就错过了,今后怕是不会再有这样的好机会了。”说此一顿,秦人使者又道,“还有,今天你从来没见过什么老秦人,也没听过什么消息……”

说着,秦人使者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嘴角也沁出了一丝黑血。

下一刻,秦人使者瘦长的身躯晃了晃,便往后直挺挺地倒了下来,楼烦王急趋前伸手一探秦人使者鼻息,顿时失声道:“死了?!”

公叔说叹了口气,低声道:“大王,起兵吧!”

“什么?!”楼烦王愕然道,“军师,你相信他的话?”

“为什么不信?”公叔说道,“休屠大军逼近高阙的消息,已经被证实了,可见此人说的基本不假,至少,这不可能是个圈套!”

“为什么这就不能是个圈套?”楼烦王却有些犹豫。

公叔说反问道:“如果这是圈套,老秦人的目的是什么?”

“那还用说?”楼烦王道,“当然是要把咱们诱入临河城,一网成擒!”

公叔说摇了摇头,哂然道:“真要是这样,那老秦人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点吧?就算这是个圈套,就算擒住了咱们,可老秦人也失去了全部的妇孺,他们也就再没希望了,大王以为老秦人会跟咱们楼烦人同归于尽?”

“呃,这个……”楼烦王道,“应该不会。”

“这便是了。”公叔说道,“所以,这绝不是圈套。”

说此一顿,公叔说又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应该跟流窜到九原的中原大军有关,不过,具体是什么原因促使这一小部份老秦人背弃了族人,以致毅然舍弃了临河城内的老幼妇孺,在下一时之间也是猜不出来。”

“中原人?”楼烦王凛然道,“军师,那咱们是不是应该小心行事?”

别看楼烦王嘴上喊着要杀光中原人,可内心对中原人却还是相当忌惮的。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次机会。”公叔说道,“大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

楼烦王咬咬牙,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当下狞声嘶吼道:“也罢,既然军师认为这是个机会,那就拼了!”

说此一顿,楼烦王又扭头向帐外大吼道:“号令,各部集结……”

临河北门,几名秦军哨卒正在城楼上守夜。

百步开外,一队秦军巡卒手持火把正顺着城墙往这边巡逻,万簌俱寂,只有斜插垛堞上的那一溜火把,正在清冷的夜风中摇曳明灭,看起来这就是个寻常的夜晚,却没有任何人意识到,无边的杀机正向着临河城悄然逼近。

倏忽之间,哨卒什长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当下那哨卒什长走到垛堞前,拔下一枝火把往城外扔了下去。

火把翻翻滚滚地坠向了地面,借着幽暗的火光,哨卒什长无比惊恐地发现,北门外黑压压的竟然已经挤满了胡人!

“胡人!”

“敌袭,敌袭!”

“该死的,快吹号,吹号呀!”

霎那之间,城头上的哨卒便骚动了起来。

遂即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便从城头上响了起来。

号角声响起的同时,十几名秦军将士便从城门内的营房里蜂拥而出,不过,他们并没有顺着马道涌上城楼,而是涌向城门甬道,令人吃惊地移开了顶住城门的门框,前后不到片刻功夫,顶住城门的三道门框已经全部移开。

“该死的,疯了么?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老天呀,这些浑蛋会把大伙全都害死的!”

“天哪,那些家伙肯定不是秦人,他们是奸细!”

然而,这时候才发现不对,已经晚了,不等城头上的几名哨卒下来阻止,沉重的城门就已经打开了一道缝,再下一刻,早就已经等候多时的胡人便挤开城门潮水般涌进了城内,临河城并没有护城河,城门被破就什么都完了。

高阙城头,蒙殛正在望楼上窥探休屠人的虚实。

休屠人逼近高阙已经好几天,却始终没有动手,甚至连试探性的攻击也没有,尤其令人心生疑窦的是,休屠人居然没有集中扎营,而在高阙城外广阔的草原上四处扎营,倒更像是来放牧的,而不是来打仗,而且这样一来,也很难判断他们有多少人马。

蒙殛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出击,逼迫休屠人集结人马时,身后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蒙殛急回头看时,只见一员蓬头垢面、浑身浴血的部将已经在两名亲兵的搀扶下匆匆登上了城头,走到近前,蒙殛才发现这员部将赫然就是留守临河的副将蒙衍,看到蒙衍这副样子,蒙殛顿时大吃一惊,一把就将蒙衍给揪了起来。

“蒙衍,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出什么事了?!”

“将军!”蒙衍惨然道,“临河失守了,完了,全完了!”

“你说什么?”蒙殛闻言顿时两眼一黑,险些当场昏死过去。

定了定神,蒙殛又将蒙衍揪进敌楼,沉声问道:“蒙衍,到底怎么回事?”

蒙衍惨然道:“楼烦人,楼烦大军进了城,他们见人就杀,见人就杀呀……”

“楼烦人?”蒙殛难以置信地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楼烦人破了城?”

蒙衍黯然道:“有十几个楼烦奸细事先混进了城,又趁乱打开了城门,等到末将集结大军去救北门时,已经来不及了。”

蒙殛惨然道:“这么说,临河城里的老幼妇孺全完了?!”

蒙衍牙关紧咬,几乎将自己的嘴唇都硬生生地咬了下来。

“那么,公主呢?”蒙殛突然间想起,赢贞公主也在城里。

“公主也失踪了。”蒙衍摇了摇头,惨然道,“末将在城内找了好许,没找着。”

尽管蒙衍没有说,可蒙殛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赢贞公主多半也已经被害了。

“将军,蒙衍无能,先去了!”蒙衍大叫一声,拔剑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蒙殛一个失神,再想阻止时已经晚了,蒙衍这一剑切的极狠,将大半个脖子都给切了开来,殷红的鲜血顿时像喷泉般从绽开的伤口里激龘射而出。

“蒙衍!”蒙殛赶紧扶住蒙衍,蒙衍却再无法说话了。

蒙衍死死地盯着蒙殛,四肢剧烈地抽搐了两下,遂即气绝身亡。

“好兄弟。”蒙殛伸手轻轻抚过蒙衍脸庞,蒙衍这才阖上圆睁的怒目,等到蒙殛再站起身来时,脸上已经布满了无比狰狞的杀机,甚至连他的那对眸子,也因为充血而变得有些隐隐泛红,就像有两团幽幽的烈火正在燃烧。

“楼烦人!”蒙殛缓缓抽出重剑,又伸出左手缓缓抚过剑刃,锋利的剑刃一下就割开了他的手掌,殷红的鲜血顿时顺着手心往下直淌,蒙殛却浑若不觉,只是咬牙切齿地道,“我蒙殛以剑盟誓,不杀光楼烦狗,誓不为人!”

临河城,正在清点战利品的楼烦王忽然间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就在刚才,他竟然毫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战栗,而且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真是见鬼。”楼烦王被这阵突如其来的战栗搅得有些心里发毛。

刚才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就像在他九岁那年,父王把他送去月氏当人质,他却一个人独自逃回了九原,在沙漠中他曾经遇到过一头巨狼,那头巨狼当时就曾经给过他同样的战栗感觉,不过最后,那头巨狼还是被他用石头砸死了。

“大王,你怎么了?”公叔说走上前来,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楼烦王甩了甩头,强行驱散了心中的战栗和不安,又向公叔说道,“军师,时间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赶紧走吧。”楼烦王原本已决定,破城之后欢狂三天三夜,不过刚才那种感觉让他改变了主意,他决定早些启程前往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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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复仇、救兵

yīn山北麓,数千胡骑携带少量牛羊大车正逶迤北行。

秦末时代,所谓的yīn山、阳山都只是今天大yīn山山脉的一个支脉。

这数千胡骑正是从临河匆匆撤离的楼烦人,临河之战,秦军虽然只有千余人,却仍然给楼烦人造成了惨重的伤亡,等彻底攻陷临河时,楼烦人已经只剩不到六千人马了,这让楼烦王气得暴跳如雷,遂即下令屠灭全城。

屠圌城之后,楼烦人遂即向北进发。

正行进间,忽有快马从身后飞驰而来,向楼烦王禀报喊:“大王,秦军追来了!”

楼烦王急勒马回头,手搭凉篷往来路方向了望时,果然看到远处翠绿sè的地平线上已经突兀地出现了一道淡淡的黑线,当下楼烦王就变了脸sè,沉声道:“这些该死的老秦人,竟然不管休屠人了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公叔说道:“大王,赶紧准备对敌吧。”

咬了咬牙,楼烦王大吼道:“列阵,准备迎敌!”

楼烦王知道,跟秦军对战只怕是凶多吉少,可如果现在就扔掉辎重逃跑的话,则楼烦部落立刻就会分崩瓦解,而且在这一望无垠的大漠上,楼烦人根本就跑不掉,复仇的秦军铁骑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楼烦人!

只有摆开阵形与秦军决战,没准还有一丝生机。

说到底,现在的楼烦人也已经装备了犀利的铁制兵器。

“呜呜呜……”霎那之间,低沉的牛角号声便冲霄而起。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正逶迤北行的楼烦胡骑便纷纷勒马回头,然后以楼烦王的数百亲骑为基准,向着两翼迅速展开,楼烦人毕竟是生长在马背上的民圌族,骑术了得,前后不到半顿饭功夫,六千骑兵就已经完全展开了阵形。

méng殛纵马如飞,正在莽莽大漠上狂飙突进。

孤悬的斜阳下,méng殛脸沉似水、漫无表情,至少看不出一丝的怒意,但是,熟悉méng殛的部将亲兵们却知道,méng将军已经愤怒到了极致,此时的méng大将军,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黑夜,看上去平静,其实正在酝酿着滔天骇浪!

méng殛的确已经暴怒如狂,老幼fù孺被屠戮,公主méng难,一切都完了!

大秦帝国灭亡了,九原最后的老秦人也注定要消亡了,méng氏家族守护了数百年的赢氏血脉很可能也绝了,一霎那间,méng殛为之坚持、为之战斗的信仰就轰然崩塌了,这一刻,méng殛只想杀人,杀光楼烦人,无论男女,不分老**犬不留!

倏忽之间,前方地平线突然冒出了黑压压的楼烦骑兵。

“嗷……”méng殛猛然拔剑,又高高举过了头顶,同时仰天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méng殛惊天动地的长啸声中,身后如影随行的大秦铁骑霎时开始变阵,前方骑兵稍稍减缓了马速,后方骑兵则纷纷向着左右两翼展了开来,méng殛一声长啸还没停,四千大秦铁骑就已经完全展开阵形,滚滚碾向了前方地平线上的楼烦骑兵。

yīn山西麓,四万休屠骑兵正蜂拥向前。

大秦铁骑早已离开,休屠王却很小心,经过反复查探,确定附近的确没有埋伏,休屠王才终于带着四万骑兵蜂拥而入,休屠部落有六万骑兵,不过休屠王留了两万骑兵在关外保护随军的牛羊牲畜以及老幼fù孺。

这一刻,休屠王的内心充满了狂喜。

对于水草丰美的河套草原,休屠人垂涎已久。

早些时候,河套是匈奴人的牧场,休屠人不敢与之争锋,后来,秦军赶走了匈奴人,河套便成了大秦帝国的九原郡,面对更加强大的大秦帝国,休屠人更不敢有任何非份之想,河套的水草虽然丰美,却不是休屠人能够消受得起的。

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同了,大秦帝国已经灭亡了,匈奴人正在跟东胡人火并,暂时还无暇南顾,休屠人不趁这个时袭取河套,更待何时?休屠王有理由相信,只要占据了水草丰美的河套,休屠部落很快就会崛起,一统大漠也并非没有可能!

说起来,还得感谢赢贞那个外甥女提供的情报,要不是她,休屠王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的河套草原早已经风云突变!

不过现在,还是尽快追杀秦军要紧。

只要灭了这几千秦军骑兵,剩下的楼烦人、林胡人、白羊人根本就不足为虑。

就是不知道,当自己的休屠大军反过来灭了几千秦军骑兵之后,自己那个外甥女又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想到赢贞,休屠王嘴角忽然间绽起了一丝邪笑。

这个外甥女虽然是不可一世的始皇帝的女儿,却终究还是年轻哪,太天真了,她还真以为休屠大军会帮她复辟大秦帝国?倒是听人说起,这个外甥女长得很是俊俏,据说还是天生媚骨,要是有机会收入大帐,倒是不错。

休屠王却不知道,他这个外甥女可不天真!

这一次,赢贞不仅算计了楼烦人,牺牲了老秦人,甚至连休屠人也被她给利用了!这个女人,为了达成目的根本就是不择手段哪!

九原,上将军行辕。

项庄、尉缭、武涉和百里贤正站在屏风前对着河套地图低声交谈。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赢贞突然单骑来到九原,并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休屠部落大兵压境,méng殛率秦军主力前出高阙御敌时,楼烦部落却趁虚攻陷了临河,并屠圌杀了临河城内三万秦人老幼,赢贞得十数shì从拼死断后,才逃了出来。

项庄说道:“méng殛和秦军骑兵必须得救,这个就没必要再进行讨论了!”

武涉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休屠人跟楼烦人之间到底有没有勾结?”

“这个肯定没有!”百里贤断然道,“休屠部落要比楼烦部落强大得多,楼烦王再蠢也绝不会引狼入室,所以可以断言,楼烦王偷袭临河只是临时起意,因为楼烦王圌刚刚在云中吃了大亏,所以迫切地想得到临河城的秦人辎重吧。”

尉缭也附和道:“子良说的对,应该是这样。”

百里贤又说道:“现在需要考虑的是,méng殛肯定会起兵复仇,秦军一旦离开高阙,休屠大军也必定会趁虚进入河套,休屠人垂涎河套草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好的机会,休屠王是绝对不会再错过的,这个是必然的。”

项庄道:“也就是说,要救秦军,就得先打败休屠大军!”

说此一顿,项庄又问百里贤道:“子明,对于休屠部落,你又了解多少?”

百里贤道:“休屠部落一向在河西游牧,人口总在二十万左右,壮丁约有六万,休屠人的战斗力跟楼烦人、林胡人差不多,跟匈奴人相去甚远,如果以步对骑打正面野圌战,我大楚精兵断然不惧休屠,不过休屠人都是骑兵,需防其截我粮道!”

楚军尽管得到了足够的马匹,可骑术训练毕竟时日还短,所以跟胡人拼骑射,那是扬短避长,只有以步对骑,楚军才能充分发挥阵形、器械以及战术的优势。

项庄一锤定音道:“这没问题,多备辎重、多带弓圌弩箭矢就可以了。”

楚军面对胡骑,最大的倚仗就是臂张弩、腰引弩以及蹶张弩等各种弩。

历史上,李陵五千步兵与八万匈奴骑兵打得难分难解,靠的就是辎重车和弓圌弩!

chuáng弩、井阑、投石车之类的重型器械虽然杀伤力惊人,却也笨重无比,根本就追不上来去如风、迅捷如火的胡骑,所以没必要带上,不过辎重车是必须得带足的,这可是步兵用来抵御骑兵的屏障,而且河套地势平缓,辎重车的速度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四人计议罢,桓楚、季布、高初、庞钰、田横、萧开诸将也纷纷赶到了。

项庄遂即开始调配人马,萧开的左军被留下来守城,其余各军全部开拔,准备北上接应秦军,很快,九原城内便开始忙碌起来,一队队士兵披甲执锐,排着整齐的队列汹汹开出了城外,紧随步兵队列之后,则是一辆辆的辎重大车……

yīn山北麓,四千大秦铁骑已经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赳赳老秦!”méng殛高高扬起双刃重剑,锋利的刃锋直刺虚空。

“还我fù孺!”

“还我fù孺!”

“还我fù孺!”

几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秦军将士异口周声地呐喊了起来,并且一个个全圌lù目lù仇恨之sè,临河城内的老幼fù孺可都是他们的父老、妻儿呀,这些该死的胡人,杀光他们,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杀光他们,为死去的父老妻儿复仇!

“血不流干!”méng殛催马飞奔,再次仰天咆哮。

“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

四千秦军霎那间山呼海啸般咆哮起来,遂即一个个在飞奔的战马上挽开了角弓,那一枝枝冷森森的箭簇已经斜斜地对准了前方虚空,再下一刻,méng殛扬起的重剑狠狠斩落,四千秦军便同时松开了弓弦。!。

第176章 秦军之怒

. 霎那之间,四千多枝狼牙重箭便已经嗖嗖嗖地shè向天际,遂即又在空中jiāo织成了一bō绵绵无际的箭雨,向着同样正在冲锋的楼烦骑兵头上攒落下来,下一刻,楼烦骑兵阵中顿时间一片人仰马翻,数以百计的楼烦人惨叫着栽落马下

面对如此密集的箭雨攒shè,楼烦王也只能紧紧地把身体缩在马颈后面。[为您提供]

秦军的角弓几乎都是三石挽力的强弓,使用的狼牙箭全都缀有雁翎,飞行稳定,所以shè程极远,箭头又是锋利的三棱铁簇,甚至连中原步兵的大盾和重甲都能轻易地破开,楼烦人的薄皮甲根本就无法抵挡。

四千秦军训骑有素,骑shè水平极高,对双方骑兵马速、风速的估计也很到位。

两军相距还有两百多步远时,秦军便开始了第一轮抛shè,等箭矢势竭从天下攒落时,楼烦骑兵正好冲进箭雨覆盖的范围,这后面的每一轮密集抛shè,秦军都会相应地调整shè角,确保每一bō箭雨都能够倾泄到楼烦骑兵头上。

说是时,那时快,又一bō箭雨从天而降。

这一次,更多的楼烦骑兵惨叫着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显然,随着距离的接近,秦军骑兵shè出的重箭无论是jīng度还是杀伤力都显著增加了,楼烦王的肩上也中了一箭,疼得他嗷嗷直叫,战争从来都是冷酷的,并不会因为你是王就区别对待。

双方骑兵相距不足百步远时,逆风冲锋的楼烦骑兵终于开始用弓箭回击。

不过这个时候,秦军骑兵已经shè出了三bō箭雨,足足一万两千多枝狼牙重箭,在秦军箭雨的侵袭下,至少有一千多骑楼烦骑兵被shè落马下,另有一千余骑受了各种箭伤,完好无损的楼烦骑兵已经不足四千骑了!

四千楼烦骑兵嗷嗷叫着挽开了短弓,拼命回击。

秦军自然也不会闲着,一边飞马向前,一边继续挽弓放箭。

不过,楼烦人工艺落后的短弓无论是杀伤力还是jīng度都不足以跟秦军角弓相提并论,使用的箭头也大多是青铜箭簇,硬度不足,除非直接shè中面mén或者是秦军鳞甲遮护不到处,否则,根本就不足以杀伤秦军骑兵。

不过,秦军还是出现了伤亡,不断有人惨叫着倒栽马下。

看到秦军骑兵也是人仰马翻,楼烦人顿时间兴奋得嗷嗷直叫。

在双方骑兵的对冲之中,百步距离转瞬即逝,距离还剩下不到三十步时,双方骑兵几乎是同时绰弓回鞘,然后纷纷擎出了重剑,这一次,楼烦人倒是没有再落下风,双方祭出的都是清一sè的双刃铁制重剑,甚至连样式都是一样!

电光石火之间,狂飙突进的两支骑兵就已经迎面相撞!

霎那之间,战马相撞的嘭啪声,骨骼碎裂的喀嚓声,兵器的猛烈撞击声,双方将士的怒骂声、喝斥声以及临死之前的哀嚎声,霎时就冲霄而起,双方的骑兵就像是汹涌向前的滔天巨làng,猛烈的正面碰撞之下,顿时便溅起了无比璀灿的血lànghuā……

“嗷哈!”méng殛大吼一声,催动胯下的宝马,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猛烈地撞进了楼烦骑兵阵中,两骑楼烦骑兵首当其冲,一下就连人带骑被掀翻在地,下一刻,méng殛又是一剑斜斩,一个楼烦千骑长的头颅便已经高高抛起空中。 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4∴80656178{手、打{{吧

倏忽之间,一股蚀骨的冰寒从左侧cháo水般袭来。

猛然抬头,只见一名身材瘦长的楼烦人正于十步开外挽开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黑漆漆的大弓,牛筋绞成的弓弦上霍然扣了一枝拇指粗的狼牙重箭!几乎是在méng殛抬头的同时,一点寒星便已经向着他的面mén疾shè而至!

“嗷……”méng殛狼嚎一声,于间不容发之际猛然侧身。

只听“咻”的一声尖啸,一道凌厉的劲风便已经贴着méng殛的脸颊猛然掠过,méng殛感到右脸猛然一麻,再伸手去mō时,却是满手的血,很显然刚才那一箭并未完全躲过,锋利的箭簇还是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槽!

“去死!”méng殛勃然大怒,甩手就将双刃重剑掷了出去。

那楼烦人已经再次挽开了大弓,正准备再shè出第二箭,猝不及防之下顿时就被méng殛掷出的双刃重剑穿了个对穿,楼烦人顿时无比凄厉地惨叫起来,遂即双手死死抱着刺入自己xiōng口的双刃剑,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

当méng殛取出备用的双刃重剑时,双方骑兵却已经jiāo错而过。

一直催马冲出去足有上千步远,méng殛才轻轻地喝住了战马。

méng殛身后,血死余生的秦军将士也纷纷喝住战马,又纷纷勒转马头,在méng殛身后重新展开了骑兵队列,只不过,四千骑兵已经只剩三千五百余骑,在刚才仅仅不到半盏茶功夫的惨烈jiāo锋中,五百骑兵永远倒在了漠北荒原上。

不过,对面楼烦骑兵的损失则更加惨重!

投入进攻的六千楼烦骑兵,现在已经只剩不到三千骑了!

其中近两千骑被秦军shè杀,剩下千余骑则在刚才惨烈的jiāo锋中被秦军斩落马下,骑兵对决从来就是这样,时间很短促,伤亡却大得惊人!

楼烦王也受了重伤,大tuǐ上又被刺了一剑,深可及骨。

倒是公叔说这个阉人在十几名楼烦勇士的保护下居然毫发无损。

不过,公叔说的脸sè看上去却很是苍白,都说老秦人厉害,都知道大秦铁骑无人能撄其锋,可只有真正jiāo过手了,才能真正意识到,老秦人有多悍勇,大秦铁骑有多厉害!楼烦人兵力占优,还装备了双刃铁剑,竟然还是打成了这样。

大秦帝国虽然已经灭亡了,可大秦铁骑的军魂仍在,余威犹在!

现在,三千楼烦骑兵面对三千五百秦军,楼烦人的兵力优势已经dàng然无存。

现在,就是再没脑子的楼烦人也已经可以猜到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méng殛又扬起了手中的双刃重剑,再次仰天咆哮:“赳赳老秦!”

“还我fù孺!”

“还我fù孺!”

“还我fù孺!”

三千五百多秦军将士狼嚎响应,个个神情似铁。

此时此刻,秦军将士的脑子里已经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复仇!复仇!复仇!杀光楼烦人,把楼烦部落的男nv老幼,统统杀光、jī犬不留!为了尽快杀光楼烦人,秦军将士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已经不再放在心上了。

或者说,秦军将士都已经不想活了。

fù孺全都被杀,老秦人已经没有未来了!

没有了未来和希望,活着也只是一具行尸走ròu,那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战死沙场吧,老秦人因战而生,也终将因战而消亡!

“血不流干!”méng殛继续咆哮,同样已经存了必死之念。

大秦帝国已经灭亡,赢氏血脉已经断绝,méng氏家族的宿命已经终结!

而他méng殛,大秦méng氏的第四代嫡系传人,也该走向生命的终点了,落幕吧,让一切全都落幕吧,九原的老秦人,大秦帝国最后一支飞骑,统统都落幕吧,还有楼烦人,就让他们成为大秦帝国最后一支飞骑落幕时的殉葬者吧……

“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

三千五百多秦军山呼响应,神情如狂。

méng殛举剑往前一引,三千五百多秦军铁骑便再次滚滚碾压了过来。

楼烦王突然间打了个冷颤,恍忽之间,他好像看到了三千多头因为狼崽被人猎杀而暴怒如狂的饿狼,这些老秦人疯了,他们已经被仇恨之火méng蔽了理智,就像他们的口号所喊的那样,血不流干,死不休战,不战至最后一人,他们是绝不会罢休的!

不过这时候,楼烦人就是想逃也来不及了,不管是死是活,楼烦人都只能咬紧牙关硬撑下去了,如果这时候转身逃跑,只会败得更快,败得更加悲惨,因为秦军的马匹并不比楼烦人的马匹跑得慢,秦军的骑术更是比楼烦人还要jīng湛!

“可恶。”楼烦王咬了咬牙,忍着剧疼再次扬起了重剑。

看到楼烦王再次扬起重剑,剩下不到三千胡骑也硬着头皮再次勒转马头,在楼烦王身后重新摆开了队列,不过在气势上,楼烦骑兵已经完全输给了秦军铁骑,绝大多数楼烦人脸上都流lù出了恐惧之sè,到了现在,已经没人相信楼烦人能赢了。

“隆隆隆……”cháo水般的铁蹄声中,秦军铁骑已经开始加速。

“楼烦的勇士们,今天不是秦人死,就是我们楼烦亡,跟他们拼了!”楼烦王深深地吸了口气,陡然仰天咆哮起来,“杀!”

下一刻,楼烦王早已策马迎了上去。

他娘的,死就死吧,楼烦人也已经没有了退路了!

“杀杀杀……”楼烦王的悍勇终于感染了身后绝大部份楼烦人,紧随楼烦王身后,越来越多的楼烦人开始嗷嗷叫着策马向前,遂即汇聚成了一股浩dàng的骑兵队列,铁蹄奔腾,马头攒动,誓死迎向了前方汹汹而来的秦军铁骑。

大地犹如cháo水般倒退,两军距离迅速接近。

一千步,八百步,五百步,三百步,两百五十步……

距离还剩下不到两百步时,méng殛猛然扬起双刃重剑,又是一声咆哮,秦军将士便纷纷绰剑回鞘,再次取出了两石角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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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驰援

惨烈的骑兵对决终于结束了。

楼烦人大约也清楚,要想从秦军的追杀下逃命几乎就不可能,所以全都拼到了最后,将近六千楼烦人,几乎全部被杀,楼烦王也被méng殛一剑砍下了脑袋,现在,楼烦王兀自眉目狰狞的头颅就摆在méng殛的脚边呢。

不过,秦军也是伤亡惨重。

四千秦军,八百余人战死,另有五百多人重伤!

剩下两千六百多人也几乎个个身上带伤,méng殛除了脸上被划开一道血槽,肩膀、大tuǐ以及背上也各中了一箭,不过这都只是些小伤,méng殛真正的伤口还在他的心里,老秦人的消亡和赢贞公主的méng难才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痛。

从某种意义说,méng殛的信仰已经崩塌了。

“将军,战场都打扫完了,接下来怎么办?”

不知道什么时候,亲兵队长来到了méng殛身后。

méng殛抬头望去,只见阵亡的秦军将士已经全部码放到了干柴白草堆上,重伤的五百多名将士也已经安置到了马背上,当下méng殛一挥手,几十名秦军将士便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扔到了干柴白草堆上,不一会功夫,整个柴堆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可是,接下来秦军该往哪里去,méng殛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回临河么?所有的老幼fù孺都已经被杀光了,整座城池也已经化成了废墟,还回那伤心地干什么?可是不回临河,秦军又该往哪里去?méng殛忽然间发现,天地虽然大,却已经再没有了他们这些老秦人的容身之处了。

倏忽之间,méng殛心里忽然生起了一个念头。

不如继续往北,去跟匈奴人拼了吧?老秦人原本就是为了抵御匈奴才迁来九原的,如果能够战死在远征匈奴的征途上,倒也不失是个理想的归宿,是啊,该落幕了,大秦帝国已经灭亡八年了,他们这支最后的大秦飞骑,也该终结自己的宿命了。

méng殛正要下令全军北上时,西方天际忽然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

“嗯,这是……”méng殛悠然回头,只见西方地平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冒出了一道淡淡的黑线,显然,一支庞大的骑兵正向着这边迅速接近,却不知道这支骑兵是林胡人,还是从高阙进入河套的休屠人,或者……是楚军?

不过,不管来的是谁,都已经无所谓了。

对方既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必定不会存有什么善心,既然是敌人,那就准备迎接老秦人最后一支飞骑最后一次突击吧。

翻身上马,méng殛再次举起了双刃重剑。

最后剩下的两千六百余骑也纷纷上马,又勒转马头汇聚到了méng殛身后。

这一次,méng殛再没有喊什么口号,只是将手中重剑往前轻轻一引,身后两千六百余骑便纷纷催动战马,跟着méng殛汹汹向前。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休屠王轻轻扬起右手,身后汹汹而进的骑兵便纷纷减缓马速,遂即又向着两翼缓缓展了开来。

倏忽之间,休屠王的嘴角已经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看这情形,秦军似乎刚刚跟楼烦人打了一仗,虽然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不过自身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九原的老秦人应该有五千多骑兵,可是现在,最多还剩下三千多骑,而且个个血透战袍,多多少少身上都带着伤呢。

看起来,休屠大军来得正是时候哪。

“哈哈哈……”休屠王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以四万休屠骑兵对三千秦军骑兵,纵然秦军再骁勇,装备再精良,训练再有素,此战也是必胜无疑,更重要的是,休屠大军在灭掉了秦军之后,就能得到秦军的铠甲、强弓、硬弩以及各种器械、各种辎重,从此,休屠足以称雄漠北了!

然而,休屠王的笑声还没停,南方天际忽然也响起了悠扬的号角声。

休屠王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进入河套的四万休屠骑兵全在身边,所以,从南边出现的绝对不会是休屠人,那是什么人?

悠然回头,南方却是连绵起伏的莽莽山峦。

“大王快看,那是什么?!”一名眼尖的休屠骑兵突然大叫起来。

休屠王和身边的几个万骑长急定睛看时,只见十数里外那道低矮的山梁后面忽然间升起了一杆黄sè大纛,看到这面黄sè大纛,休屠王便猛可里吃了一惊,因为他知道,草原胡人绝对没有这种大纛,显然,这次来的是中原人!

中原人?!中原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刻,密集如林的长戟已经紧随黄sè大纛之后汹汹而起,紧随长戟之后出现则是黑压压的重甲兵,不到片刻功夫,数以千计的重甲步兵便已经从山梁上汹涌而下,又沿着平坦的荒原向着休屠人这边缓缓碾压了过来。

紧随重甲步兵之后出现的,则是一队队的辎重车队。

足足小半个时辰过去之后,中原人的辎重车队都还在连续不断地从山梁后面往上冒,仿佛永远都不会穷尽,没完没了。

“后退,传令各部,火速后退!”

休屠王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后退的命令,中原人的重甲兵有多厉害,他知道的,想当年要不是因为吃够了大秦帝国重甲步兵的苦头,休屠王也不会把有着“草原之花”美誉的妹妹献给秦始皇,更不会举族迁离水草丰美的陇西草原。

休屠大军仓皇后退时,秦军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南方山梁后面突然冒出来的中原大军同样吸引了秦军的注意。

休屠王不知道从南边山梁后面冒出来的中原人底细,méng殛和秦军将士却是一眼就看清楚了,楚军,肯定是也只能是楚军!就是不知道,楚军突然出现在yīn山北麓,是为了什么?是跟西边的胡人一样捡便宜,还是来救秦军的呢?

老实说,méng殛并不希望楚军是来救他们的。

如果楚军真是来救秦军的,不管他méng殛和秦军领不领情,至少从道义上讲,老秦人就欠了楚军一份人情,méng殛已经打定主意为大秦、为赢氏而殉节,他可不希望在临死前,还要欠下项庄和楚军一份人情。

项庄骑着乌骓马,在尉缭、百里贤的簇拥下缓缓走上了山梁。

这次出征,楚军全都步行,行军速度自然无法跟骑马相比,值得庆幸的是,秦军跟楼烦人jī战的战场就在yīn山的北麓,而九原城便在yīn山南麓,所以只需翻过低矮的yīn山,楚军就直接出现在战场边缘了。

从山梁上居高临下看过去,正在退却的休屠大军,驻马不前的秦军,还有远处尸横遍野的战场全都尽收眼底。

甚至连空气之中,都能闻到一股隐隐的血腥味。

“上将军,看来咱们还是来晚了。”百里贤叹了口气。

“不,我们来得还不算太晚。”项庄却摇了摇头,秦军虽然在与楼烦人的火并中损失惨重,但精锐犹存,剩下的这两三千秦军就是骑兵种子,只要这批精锐还在,只要这几千骑兵种子还在,楚军很快就能训练出一支强大的骑兵。

说此一顿,项庄又道:“子良,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上将军放心,在下定不辱命。”百里贤冲项庄拱手作揖,遂即在百里茂、由渊的簇拥下策马驰下了山梁。

尉缭手搭凉篷眺了片刻,忽然说道:“上将军,休屠人好像没带牛羊fù孺!”

“是吗?”项庄闻言急定睛看时,果然发现休屠大军全都清一sè的骑兵,军中并没有看到一头牛羊,一个fù孺,这情形却有些反常,因为游牧民族出征时,所有的牛羊牲口以及老幼fù孺全都会随军出征,一个为了后勤保障,再就是为了保护族人。

尉缭捋了捋颔下长髯,忽然说道:“看来,休屠人来得很急哪。”

项庄的眸子里霎时掠过一道寒芒,尉缭的言下之意很明白了,休屠骑兵来得很急,他们的牛羊牧口还有老幼fù孺只怕还在后面。

半刻钟后,百里贤便策马来到了méng殛跟前。

méng殛淡淡地对百里贤说道:“子良兄,你还是不死心吗?”

百里贤洒然说道:“小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天放心应该比谁都清楚,只要是我百里贤认定的事情,就断然没有放弃的可能。”

méng殛叹道:“子良兄,来世吧,来世咱们再做兄弟。”

“为什么要等来世?”百里贤道,“今生今世,我们再做五十年兄弟!”

méng殛摇了摇头,又淡淡地说道:“子良兄,小弟这便召集全军所有将士,有愿意跟你走的,愿意归大楚的,小弟绝不留难。”

“那么,天放兄你呢?”百里贤微微sè变。

从méng殛平静而又苍凉的语气里,百里贤隐隐听出了一丝弃世的意味,méng殛却再不理会百里贤,而是转身策马,驰向了不远处的秦军队列。!。

第178章 秦军的选择

蹭声得得,清风徐徐。

méng殛骑着火红sè的“赤骝”宝马从秦军骑阵前缓缓走过,霎那之间,两千六百多将士的眼神便齐刷刷地聚焦到了méng殛身上,甚至连趴在马背上的不少重伤兵也挣扎着抬起头来,用狂热而又崇拜的眼神直直地盯着méng殛。

大秦méng氏世代忠良,到了méng恬这一代,méng氏的名声更是达到了极致,而且因为méng恬冤死的缘故,méng氏更加博得了长城军团中秦军将士的同情和忠臣,往直了说,这些秦军将士的效忠对象早已经从赢氏变成了méng氏。

当然,méng氏的效忠对象从来就没有变过,一直就是赢氏。

对于méng氏这样一个忠良守节以传世的家族来说,变节是不可想象的,中国人自古就崇拜祖先,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不遵祖训几乎就是数典望祖,是要被世人唾骂,死后也不得入祖坟、灵堂的,那是要遗臭万年的。

事实上,méng殛也从来就没想过要背弃祖训。

就刚才,méng殛甚至都想到了北击匈奴以殉节,也不想苟活而背弃祖训。

当然了,如果赢贞嫁给了项庄,而且以主上的名义命令méng殛和他的部曲效忠项庄,则又另当别论了。

迎上秦军将士狂热而又崇拜的眼神,méng殛高喊道:“将士们,大秦帝国已经灭亡了,身为老秦人,你们追随méng氏守护九原的使命也已经完成了,现在,我méng殛,以将军的名义,正式解散长城军团,同时允许你们离开九原……”

话音未落,秦军将士便已经纷纷鼓噪起来。

“不,méng将军,我们不走,我们就跟着你!”

“对,méng将军你去哪里,我们就跟你去哪里!”

“说的好,就是死,也要跟méng将军你死在一块!”

“méng将军,你啥都别说了,我们是绝不会离开你的!”

“没错,将军如果执意要赶我们走,我们就死在你面前!”

说着说着,不少秦军将士的情绪便开始失控,纷纷大叫起来。

好几十个秦军将士甚至擎出双刃重剑,一下就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如果méng殛坚持解散长城军团,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喉咙。

不远处,百里贤目睹这一切,心里也是不无感慨。

百里贤虽然跟méng殛交好,两人也交称莫逆,却还真没想到,在长城军团的秦军将士心目当中,méng殛竟然拥有这么崇高的地位,当然,百里贤也很清楚,长城军团的秦军将士之所以如此拥护méng殛,更多的是因为méng氏和méng恬的缘故。

méng殛也是心中感慨,后面的话却是再说不出来了。

当下méng殛再次策马来到百里贤跟前,说道:“子良兄,你也看到了,这就是将士们的选择,他们都不愿意离开九原……”

“他们只是不愿意离开你。”百里贤道。

“都一样。”méng殛淡淡地道,“反正他们不愿归楚……”

百里贤再次打断méng殛道:“天放兄,你知不知道赢贞公主并没有遇害?”

“嗯?!”méng殛闻言脸sè大变,沉声道,“子良兄,你刚才说什么,公主她……”

百里贤点了点头,肃然道:“赢贞公主得十余shì卫的拼死保护,趁乱逃出了临河,不过为了保护公主殿下,那十余名shì卫却全部战死了,公主殿下虽然受了不轻的惊吓,却在最后关头被我大楚的一支巡逻骑兵所救。”

“公主殿下真的无恙?”méng殛又惊又喜又疑又huò。

百里贤道:“公主就在九原,天放兄现在就可以回去见她。”

“好,小弟这便赶回九原。”méng殛说罢,又将副将méng铿叫到跟前,命他暂时统兵,并且叮嘱méng铿听从百里贤的调谴,尽可能地配合楚军作战,安排好了一切,méng殛便带着十数骑亲兵径直离了大军,翻山越岭匆匆回九原去了。

楚军已经扎住阵脚,正与休屠大军遥相对峙。

亲军本阵,项庄已经让晋襄摊开了九原地图,正与尉缭、武涉围着地图探讨战术。

尉缭拍了拍地图,沉声说道:“上将军,综合前方探马传回的消息,老朽敢肯定,休屠人的老幼fù孺和牛羊牲畜就在高阙附近不远,高阙距离此地还不到两百里,骑兵突袭的话明天天亮之前就能赶到!”

武涉微微sè变道:“军师是说,偷袭休屠人留在高阙的老幼fù孺和牛羊牲畜?”

项庄道:“既便偷袭不成,也要把休屠大军逼回高阙关外,否则,让这么庞大一支休屠骑兵留在河套,咱们就得整日提防,还练什么兵?”

尉缭道:“问题是,休屠人在高阙至少还留了两万骑兵!”

“这倒是个大麻烦。”项庄沉吟片刻后道,“咱们的骑兵还没练成,现在绝不能跟休屠人硬拼,看来,只能以步对骑,以战车阵为屏障,步步为营向高阙推进,休屠人如果不想跟咱们决战,那就只有乖乖地退出高阙。”

尉缭皱眉道:“可这必须得有骑兵配合才行哪。”

项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重甲步兵对阵轻骑兵,原地防守也就罢了,大可以摆个绝对防御的龟甲阵,敌方骑兵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攻,都会遭到本方步兵的迎头痛击,这样的话,既便是五千步兵对十万骑兵,在防守方的箭矢没耗尽之前,骑兵别想近身。

可如果步兵想要反过来进攻,那就复杂了,既然是进攻,就必须向前推进。

既然要向前推进,那么就不可避免地会暴lù出两翼以及身后的软肋,因为轻骑兵来去如风,可以快速转换攻击方向,而重甲步兵却必须依赖严谨的阵形以及战车作为屏障,变阵时原本就要比骑兵慢,向前推进时就更加跟不上节奏了。

这样一来,骑兵就能轻易找到步兵的破绽并发起攻击。

可如果己方也有轻骑兵的保护,这种顾虑就不存在了。

因为敌方骑兵无论从哪个方向发起突袭,都会首先遭到己方骑兵的截击,在己方骑兵截击的这段时间,己方步兵就能及时变阵,将攻击箭头指向敌方骑兵,这时候,己方骑兵再向两翼迅速退开,敌方骑兵就将遭到己方步兵长戟阵以及强弓硬弩的迎头痛击。

如今的楚军虽然拥有足够的战马,可是,并不是骑上战马就变能变成骑兵。

项庄如果让楚军骑上战马充当骑兵来保护本方步兵的侧翼以及身后,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不仅保护不了步兵的侧翼以及身后,甚至还有可能反过来冲乱本方步兵的阵形,这并非没有可能,所以尉缭才会有些一说。

尉缭话音方落,百里贤便在百里茂、由渊的护卫下匆匆回到了亲军本阵。

项庄、尉缭当即起身相迎,武涉却远远地落在了后面,时至今日,他对老秦人的成见都还没有完全消除。

“子良,如何?”

“上将军,幸不辱命!”百里贤拱了拱手,又转身肃手道,“上将军,这便是méng殛将军的副将——méng铿。”

“méng铿将军。”项庄微笑作揖。

méng铿却只是淡淡回礼,而且侧着头,正眼都没有瞧项庄一下。

站在项庄身后的高初勃然大怒,上前就要训斥,却被项庄一把摁住了,秦军将士心里有情绪也很正常,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在不久前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妻儿,碰上这样的事情,谁的心情又能好得了?

百里贤拍了拍méng铿的肩膀,对项庄说道:“上将军,méng殛将军已经说了,秦军骑兵将全力配合我军作战。”

九原,公主行辕。

méng殛长跪在地,惨然道:“末将无能,连累公主殿下遇险,死罪!”

赢贞赶紧上前扶起méng殛,低声说道:“méng将军快快请起。”说此一顿,赢贞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幽声说道,“不过,本宫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将军。”

méng殛不肯起,惨然道:“末将无能,连累了公主,更害死了临河城内的老幼fù孺。”

赢贞摇头道:“不,méng将军,这不能怪你,这都是楼烦人造的孽,楼烦人不是人哪。”

“公主殿下放心,楼烦人已经被我们老秦人杀光了!”méng殛一字一顿地道,“包括楼烦王在内,所有的楼烦人已经全部伏诛。”

“这样的话,临河城内的老幼fù孺也能安息了。”赢贞闻言不禁长长地舒了口气,只要楼烦王死了,这个世上就再不会有人知道临河这场惨案是她赢贞安排的了,因为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已经全部死了,至于休屠王,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yīn山北麓。

白天惨烈厮杀的战场,此时已经是一片死寂。

楼烦人的尸体仍旧横亘在战场上,秦军虽然打扫了战场,可他们只是收走了老秦人的尸体,对于楼烦人的尸体自然是根本不

倏忽之间,一具楼烦人的尸体诡异地动了动。

遂即公叔说的脑袋从那具楼烦人的尸体下钻了出来,敢情在这具尸体的掩盖之下还有个人形凹坑,正好可以藏下一人,再加上面还有几具尸体的重叠掩护,公叔说才躲过了打扫战场的秦军,贪婪地吸了口空气,公叔说又趁着夜sè一瘸一拐地往北边去了。!。

第179章 重创休屠

两天后,阳山南麓。

平坦开阔的草原上,楚秦联军正向前缓缓推进。

楚军步兵摆开了标准的进攻阵形,以手持长戟、身披重甲的重装步兵为前队,手持臂张弩、腰引弩、蹶张弩的轻步兵为次队,以手持长弓的弓箭手为三队,再由秦军骑兵负责保护两翼,战车拱卫身后,全军就像一头铁甲怪兽向着高阙缓缓推进。

在楚、秦联军的前方、两翼以及身后,则是无穷无尽的休屠骑兵。

四万休屠骑兵,听起来似乎数量不多,可如果散布到平坦的草原上,却绝对是一幅无比瑰奇、壮丽的画卷,如果从天上往下俯瞰,方圆十几里内,几乎整个草原都被休屠人的骑兵海给湮没了。

一旦休屠骑兵开始奔跑、冲刺,则更是声势惊人。

不过,楚秦将士可不是吓大的,摆好攻击阵形的楚、秦联军就像是惊涛骇浪的礁石,任你风高浪急,我自岿然不动,休屠骑兵如果只是出动小股骑兵进行sāo扰,自有秦骑应对,可一旦有千骑以上的胡骑逼近,则立刻就会遭到楚军弓囘弩的雷霆打击!

对于披挂薄皮甲的休屠骑兵来说,楚军步兵的强弓硬弩绝对是致命的威胁。

从前天下午开始到现在,休屠骑兵已经尝试了上百次的攻击以及无数次的sāo扰,也付出了数千骑兵伤亡的惨重代价,不过最终还是没能挡住楚、秦联军的脚步,终于还是让楚、秦联军推进到了高阙关下。

望着前方滚滚碾压过来的中原大军,休屠王不禁叹了口气。

就在刚才,休屠骑兵的小规模进攻又被中原大军给瓦解了,除了在战场上扔下的几百具尸体,休屠人什么都没得到,至于中原大军,甚至都没有伤亡,他们损失的只是箭矢,该死的箭矢,中原大军似乎永远都用不完似的。

到了这一刻,休屠王也已经很清楚了。

除非休屠大军不惜代价投入精锐骑兵进行大规模的决战,否则,仅仅投入少量骑兵进行袭扰或者发起小规模的进攻,根本就不足以吓退或者阻止中原大军,可真要与中原大军进行大规模的决战,休屠大军又有几分胜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让休屠王就此退出高阙,放弃占据河套的梦想,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心甘的,河套,那可是塞上的明珠啊,休屠人如果能够占据河套,最多不出五十年,人口就会jī增,实力就会猛增哪!

霍然回头,休屠王吩咐亲骑队长道:“去,把几位万骑长给本王叫来!”

亲骑队长轰然应诺,遂即领命去了,望着亲骑队长的身影远去,休屠王的嘴角逐渐绽起了一丝狰狞的杀机。

楚军,大纛之下。

百里贤举起羽扇挡在额头前,看了看前方遥遥在望的高阙关城,又转头微笑着对项庄和尉缭说道:“上将军,军师,休屠王没什么大能耐,就是贪婪成xìng,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是绝对不会放弃河套的,所以接下来,休屠大军就该大举进攻了。”

话音方落,四野里便响起了低沉苍凉的胡人号角,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原本游曳在楚军四周的休屠骑兵顿时便如退了潮的潮水般向着前方退了回去,过了不到片刻功夫,近四万休屠骑兵便在前方高阙关下摆开了绵绵密密的骑兵阵形。

项庄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冷笑,沉声道:“子良当真是料事如神哪。”

既然休屠王想玩,那就陪他玩玩吧,项庄当下扬起右手,淡然道:“大纛传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结阵——圆形防御大阵!”

项庄一声令下,楚、秦联军霎时开始变阵。

前队的重甲步兵、轻步兵、弓箭手纷纷停下了脚步。

后队的辎重兵则继续向前,将足足两千多辆辎重车在整个阵形的外围结成了内外三道屏障,手持长戟、身披重甲的重装步兵居于外围,手持臂张弩、腰引弩、蹶张弩的弩手居于二围,弓箭手、秦军骑兵和项庄的亲兵则藏于内围。

楚军堪堪结好阵,前方休屠骑兵也开始出现了异动。

不过,对于休屠骑兵的异动,项庄并没有太过在意。

因为此时的胡人,在战略、战术上都处于很原始的阶段,不像中原,在经历了几百年的战国时代之后,无论是战略还是战术,或者是人文、哲学等,都已经发展到了一个相当高的水平,战术,从来只能在战争中学习!

既便是匈奴,在冒顿之前,也是毫无战术可言的。

在冒顿之前,匈奴各部之间的火并基本上就跟打群架差不多,谁人多,谁的拳头硬,谁就是首领,谁就是单于。

不过冒顿的出现完全改变了这种格局,冒顿聪明好学,而且身边又有几个流囘亡到漠北草原的中原奴囘隶,他虽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中原的各家学说,但至少有过各家学说的启méng,这为他今后的成长奠定了极其坚实的基础。

正因为冒顿的出现,匈奴才能征服东胡。

在当时,东胡人无论是人口总数、控弦数还是科技都要强过匈奴人,可就是由于冒顿的出现,东胡人最终却败给了匈奴人,并且从此一蹶不振,直到五百年后,作为东胡一支的鲜卑人才重新崛起,占据了整个漠北草原。

所以,对于休屠人的异动,项庄并没有放在心上。

尉缭、百里贤也同样没有把休屠人的异动放在心上,对于休屠人,尉缭、百里贤都不陌生,休屠骑兵不可能对楚军的防御大阵构成实质的威胁,休屠骑兵不来便罢,若真强攻,绝对会在楚军的防御大阵前撞得头破血流!

片刻之后,休屠骑兵终于发起了进攻。

数以万计的骑兵排着略显散乱的横队,向着楚军的圆形防御大阵缓缓碾压了过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休屠骑兵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几万只马蹄叩击着地面,那隆隆的马蹄声几乎震碎了所有人的耳膜。

不少胆小的楚军将士顿时sāo囘动了起来。

上万骑兵集群冲锋,一眼望不到边的横向队列,无数攒动的马头,无数奔腾的马蹄,无数迎风猎猎飘扬的马鬃,还有无数挥舞着各式兵器嗷嗷叫嚣的休屠人,那种奔放的场面,那种碾碎天地环宇的声势,没有亲历过的人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不过,绝大多数老兵却根本不为所动,因为他们知道,这只是唬人的。

本来就是,楚秦联军虽然有小两万人,可摆成密集圆防御阵后,既便加上辎重车,正宽也就百十来步,你休屠骑兵却拉开一眼望不到边的骑兵横阵,有什么实际意义?还不是想从气势上压倒楚军,从心理上震慑一下而已。

对于这一套,游牧部落倒是耍得烂熟。

距离楚军不到五百步时,滚滚向前的休屠骑兵就像是遇上礁石的汹涌jī流,突然之间从中间分成了两股,开始斜着切向楚军阵形的左右两侧,再下一刻,数千骑浑身包裹着数重皮甲的休屠骑兵从后阵突然间冲杀了出来。

有点意思,项庄嘴角已经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倏忽之间,项庄已经扬起右手,淡淡地道:“大纛传令,准备迎击。”

守在项庄身后的晋襄两步登上战车,从四名亲兵手中接过大纛,对着前方使劲地挥舞了起来,下一刻,正紧盯着中军大纛的各军各营主将便纷纷转身回头,向各自部曲下达了作战命令,霎那间,楚军阵中已然沸反盈天。

外圈的重甲步兵纷纷竖起长戟,转瞬之间就形成了密集的长戟之林。

中圈的弩兵则纷纷上紧了弩机,将箭头对准了前方汹涌而来的休屠骑兵。

内圈的弓箭手们也卸下了长弓,又将背上的箭囊解下,将箭囊里的狼牙重箭一枝枝地取出来,慢条斯理地插到了右脚跟前。

两军距离还剩下不到两百步时,楚军的长弓手率先发难。

伴随着“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四千名长弓手已经将四千枝狼牙重箭射向虚空,遂即又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绵密无际的箭雨,向着从正面逼近的休屠骑兵头上狠狠攒落下来,休屠骑兵阵中顿时间便是一片人仰马翻!

凄厉的哀嚎声中,至少两百多骑休屠骑兵中箭落马,不等他们爬起身来,后面的休屠骑兵就已经狂风暴雨般从他们的头顶上呼啸而过,无数只马蹄从空中猛然踏下,转瞬之间就把落马的数百休屠骑兵踏成了肉泥!

当休屠骑兵进入百步之内时,楚军的蹶张弩、腰引弩、臂张弩也纷纷发难,弩箭的命中率可是要比依靠大范围覆盖来杀伤敌军的长弓攒射高多了,伴随着楚军各种弩的发难,休屠骑兵的伤亡霎时开始急剧增加。

等到那群身披多重皮甲的休屠骑兵冲到楚军外围车阵前时,整个骑兵阵形已经稀疏了不少,短短不到百步距离,休屠骑兵就至少付出了上千骑的伤亡!!。

第180章 大胜

在付出了至少上千骑兵的惨重伤亡之后,最前排的休屠骑兵终于冲到了楚军的辎重车阵前,尽管面前就是坚固笨重的辎重车辆,可悍不畏死的休屠骑兵却丝毫没有减缓马速的意思,说时迟那快,前排百余骑兵已经狠狠地撞上了车阵。

霎那间,巨大的撞击声,战马和人体骨骼的碎裂声便已响彻长空。

下一刻,马背上的百余名休屠人就像是沙袋般被抛起空中,又在惯xìng的作用力下向着前方甩了出去,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撞上了楚军耸立如林的长戟阵,只听噗噗噗噗的利刃切入人体的碜人声中,百余休屠人瞬间全部被钉死在空中。

不过,休屠人的攻势并没有因为前排骑兵的阵亡而停止。

潮水般绵绵不绝的马蹄声中,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休屠骑兵也连续不断地撞上了楚军外围的车阵,不到半盏茶功夫,正面列阵的数千楚军的长戟上便已经挑了尸体,休屠人的鲜血顺着长戟淋漓而下,几乎染红了底下的楚军将士。

不少休屠人虽然被数枝甚至十数枝长戟戳穿了身体,却仍未断气,他们一边嗷嗷嗷地惨叫着,一边却仍然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短剑、木叉,试图杀伤底下的楚军步兵,不过他们的临死反噬显然是徒劳,根本就不足以杀伤身披重甲的楚军。

目睹如此惨烈景像,项庄的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必须得承认,这些休屠人的确是最为骁勇、最为忠诚的战士,可他们的自杀式进攻显然不可能对楚军的防御阵形构成任何的威胁,休屠人的战术太落后,无论是文明水准还是战略战术,全都停留在原始社会阶段,根本无法跟中原人相比啊。

休屠人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破解楚军的圆形防御大阵,他们根本就是在乱冲乱撞,照休屠人的这法子打下去,就是把四万骑兵全部拼光,也未必能攻破楚军的圆形防御阵形,光是里外三道辎重车屏障,就足以让休屠人血流成河!

说到底,休屠骑兵也就机动xìng值得称道,别的方面……基本是渣!

在休屠人从正面发动自杀式攻击的同时,从两翼切过的休屠骑兵也减缓马速,从其余三个方向滚滚碾压过来,试图用手中的短弓杀伤圆形防御阵中的楚军,以掩护正面休屠骑兵的强攻,不过,却反而遭到了楚军弩兵、弓箭手的疯狂反制。

比器械,休屠人拍马都不及楚军,弓弩对射,双方伤亡简直不成比例!

嗖嗖嗖的破空声中,无数的弩箭、狼牙重箭在空中穿梭、交织,又带着冰冷的杀机向着各自的目标呼啸而去,伴随着每一枝弩箭、每一枝狼牙重箭的落下,战场上便会响起一声无比凄厉的哀嚎,每响起几声惨叫,便会有一条生命永堕黑暗。

高阀关墙上,休屠王正在远远地观战。

站在关墙上居高临下看过去,整个战场尽收眼底,每一队休屠骑兵撞上楚军阵形,又纷纷像撞上礁石的浪涛般碎裂开来,休屠王的脸肌便会剧烈地抽搐一下,要知道,从正面发起攻击的可是他的本部精兵,也是整个休屠部落中最为骁勇的勇士啊!

然而,前后三十队整整三千精骑,也仍然未能攻破楚军的阵形!

更让休屠王心疼得窒息的是,其余三个方向的休屠骑兵为了掩护正面的精锐骑兵,不得不承受楚军弩兵、弓箭手的疯狂攒射,几乎每一个呼息,每一个瞬间,都有数十上百的休屠勇士中箭、倒地、重伤、阵亡……

“大王,不能打了,赶紧撤吧!”

“是啊,大王,再打下去壮丁就没了!”

“大王,不能再打了,要不然休屠部落就完了!”

几个万骑长也看得是心惊肉跳,当下纷纷上前相劝。

休屠王猛然闭上眼睛,又用力地挥了挥手,低声道:“吹号,收兵。”

下一刻,高阀关上便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原本正在挽弓放箭的休屠骑兵便纷纷勒转马头,潮水般退回了高阀。

看到休屠骑兵纷纷后撤,楚军阵中顿时暴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尤其是那些个魏地将士,尽管他们参加了虎牢关之战,不少人还参加了无比残酷的函谷关大战,进了关之后,他们又攻陷了咸阳近郊的几十座县城,可像今天这样,面对好几万胡人骑兵潮水般绵绵不绝的猛攻,却还是第一次!

更重要的是,这一仗楚军打赢了,而且是大胜!

尽管最后的战果还没有统计,但保守估计,休屠人至少阵亡了五千余骑,而楚军,则最多伤亡千余人!

“泱泱华夏!”巨大的欢呼声中,不知道是谁先吼了一嗓子。

“唯我大楚!”所有听到的楚军老兵便情不自禁地应和起来。

“泱泱华夏!”这一次,十几个尖厉而又高亢的声音同时响起。

“唯我大楚!”这一次,几乎所有的楚军老兵都加入了应和的行列,遂即更多的魏地将士也加入欢呼的行列,巨大的欢呼声先是零乱无比,可到了最后,却逐渐汇聚成了一个整齐划一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人在呐喊!

“泱泱华夏,唯我大楚!”

“泱泱华夏,唯我大楚!”

“泱泱华夏,唯我大楚!”

楚军将军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直yù掀翻长天,震破虚空。

几十里外,一只正在高崖上筑巢的雄鹰也被巨大的声浪惊起,顿时尖啸一声,张开巨大的翅膀飞上了九天长空。

巨大的欢呼声中,秦军将士却是神情复杂。

一方面,秦军将士对楚军的口号颇为不屑,大楚?就是个屁,想当年,项燕几十万楚军不照样被王翦将军打得落花流水?可另一方面,秦军将士却又不得不佩服楚军的表现,至少今天这一仗,楚军将士打得有声有sè,很不错!

巨大的欢呼声中,桓楚、季布策马来到了项庄面前。

桓楚袒xiōnglùrǔ,lù出了xiōng前浓密的xiōng毛,就像一头浑身长毛的巨猿,挥舞着钵大的两只拳头,对项庄说道:“上将军,休屠人的军心已经瓦解了,一口气打垮他们吧!”项羽时代的楚军,风格就是穷追猛打,直至敌军冰消瓦解。

项庄却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决了桓楚的提议。

这倒不是项庄刻意地想要消除楚军身上的“项羽”痕迹,而是项庄觉得,真没必要把休屠人往死里揍,一来,真要穷追猛打,楚军也难免会有伤亡,二来,还是留着休屠人去跟即将南下的匈奴人死磕吧。

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历来好斗,从不会轻易臣服于别的部落。

所以,还不如给休屠人留点实力,等到匈奴人大举南下时,再让休屠人去跟匈奴人死磕吧,如果把休屠人揍得狠了,让他们元气大伤,没准匈奴人南下时,他们直接就投降了,那可就反为不美了。

见项庄摇头,桓楚、季布便闷闷地不再说话了。

尽管对于项庄祭拜始皇陵、大肆招揽老秦人心有不满,不过这并没影响到项庄在桓楚、季布心目当中的威信,既便项庄对他们明升暗贬,剥夺了他们的带兵权,桓楚、季布也只是感到郁闷而已,并没有因此而生出什么异心。

项庄拍了拍桓楚的肩膀,说道:“老桓,还记得当初在寿春时,我跟大家说的话吗?我答应过大家,要尽可能把弟兄们活着带回江东,所以,实在没必要跟这些胡人拼死拼活,马上就要回江东了,这个时候,我不想再有无谓的伤亡。”

桓楚略略有些羞愧地道:“上将军英明,是末将莽撞了。”

说话间,休屠骑兵已经全部退入了高阀,不过休屠人并没有放弃高阀,而是在关墙上留下了大量的守军,显然,休屠人虽然吃了亏,休屠王却并没有死心,他把持着高阀这条进入九原的通道不放,就是在等待机会再次反扑。

项庄淡淡一哂,当即喝道:“庞钰听令。”

庞钰猛然踏前两步,应道:“末将在此!”

“率中军,堵住高阀出口,不令一个胡人进入九原!”

“诺!”

“田横听令。”

“末将在。”

“率右军,即刻返回九原,运来井阑、云梯、攻城车等重型器械!”

“诺!”

“高初听令。”

“末将在。”

“打扫战场,清点伤亡。”

“诺!”

庞钰、田横、高初纷纷领命去了,méng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前问项庄道:“请问项将军,我们老秦人又该做些什么?”

项庄微微一笑,应道:“秦军将士辛苦了,这便扎营休息吧。”méng铿揖了一揖,转身去了。

目送méng铿的身影远去,百里贤忽然说道:“上将军,休屠王贪婪成xìng,既便咱们攻下了高阀,休屠人只怕也不会返回河西呢。”

“那正好。”项庄mō了mōchún角刚刚蓄起的胡子,淡淡地道,“休屠人不肯走,正好可以给咱们大楚骑兵练兵。”说到这里,项庄忍不住又看了眼渐走渐远的méng铿,有了méng殛和他麾下的两千多秦军老兵当教练,还怕练不好骑兵?

(未完待续)!。

第181章 秦军归楚

九原,公主行辕。

赢贞问méng殛道:“méng将军,关于秦军将士的未来,你有娄过吗?”

“未来?”méng殛神情黯淡地摇了摇头,落寞地道“公主殿下,fù孺都死绝了,老秦人已经没有未来了。、,一想到临河城内被楼烦人屠杀的老幼fù孺,méng殛就剜心的疼,身为长城军团的领兵大将,méng殛的自责是别人远远不及的。

“méng将军,你也不要太过自责。”赢贞的表情微微一窒,不过低着头的méng殛并未发觉,其实,既便méng殛发觉赢贞神情有异,也绝对不会把临河惨剧跟赢贞公主联系起来。

赢贞叹了口气,幽声说道:“méng将军,您是长城军团的领兵大将,所以您身上肩负着整个长城军团的未来,如果您都觉得老秦人已经没有了未来,那么老秦人就真的要消亡了,可是,将军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老秦人消亡么?”

méng殛黯然摇头道:“公主,末将又何尝愿意?”

“为什么不试着融入别的族群呢?,…赢贞道“名分、称谓其实并不重要,只要鼻们老秦人的血脉未绝,精神未失,咱们就永远都是老秦人。”“公主”méng殛抬头,问道“您要末将归楚?”

赢贞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问:“将军不集意么?”

méng殛断然摇头道:“我们méng氏身为老秦人,死为老秦鬼,绝不会背秦事楚!”

“如果”赢贞定定地望着méng殛,说道“如果本宫嫁给项庄上将军为妻呢?”

“这”méng殛闻言顿时哑然,赢贞是大秦帝国仅剩的赢氏血脉,如果赢贞真的嫁给了项庄,那么大秦跟大楚就是一家了,méng氏守护赢氏,也就是守护项氏了,这样一来,méng殛和他的长城遗军也就事实上归楚了。

赢贞又道:“méng将军,你觉得可以吗?”“公主殿下愿意嫁给谁,全凭公主自己决断,末将绝没二话。”

méng殛顿了顿,又道“若如此,我们méng氏一定会像守护赢氏那样守护项氏!”如果赢贞嫁了项庄,生出的子嗣虽然仍是赢氏血脉,却不再姓赢,而是姓项了,méng氏的守护对象也就变成了项氏。

赢贞很想跟méng殛说,不,你们méng氏守护的仍然是赢氏,而且也只能是赢氏,可话到嘴边却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因为赢贞很清楚,méng氏世代忠良,忠君思想已经融入了整个家族的灵hún,现在跟他说这些,他必定接受不了。

好在来日方长,只要méng殛和长城军团的几千秦军将士融入了楚军,并在江东楚地扎了根发了芽,到时候自然会形成一股足以抗拒故楚旧部的势力,等将来她为项庄生下的子嗣长成一颗参天大树时,这些故秦旧部就会自然而然地聚拢到他的身边。

méng殛想了想,又道:“公主殿下,您什么时候与项庄上将军完婚?”“不知道呢。”赢贞摇了摇头,幽幽地道“这只是本宫的一厢情愿而已,也许项庄上将军根本就不愿意娶本宫呢。”

méng殛皱了皱眉,当即抱拳道:“末将告退。”

赢贞知道méng殛要去做什么,当即轻轻领首。

………………

妾阙,楚军大营。

楚军将士们十人一群,五人一簇,正聚在一起喝酒吃肉。

项庄抱着酒坛,正在桓楚、季布等大将的簇拥下巡视全营,所经之处,楚军将士便纷纷起身,一个个向项庄投以热烈而又崇拜的眼神,这种笼络人心的机会项庄当然不会错过,再一个,现在也是鼓舞士气的大好时机。

打了胜仗,项庄再说几句煽一下,楚军的士气就上来了。

士气上升,战斗力也就上来了,越打越强是建立在打胜仗的基础上的。

当然,打了胜仗,那就得搞赏全军,精神勉励不可少,物质奖励更不能少。

尤其是现在楚军并不缺乏物资,无论是粮食、酒还是肉食,要多少有多少,从关中掳来的粮食、从白羊部落抢来的牛羊,到现在都才吃了一小部份呢,与其到时候带不走烧掉,那还不如现在赏给将士们尽情地吃,尽情地喝。

“弟兄们,敝开了吃,敝开了喝,酒肉管够!”

“大楚的儿郎们,好样的,打出了咱们楚军的威风!”

“陷阵营的弟兄,够威风,休屠人可是被你们打得溃不成军哪!”

项庄尽管更多的只是说话鼓劲,很少喝酒,可几个营盘转下来,还是喝了两大坛,好在这水酒酒精度不高,既便喝了两大坛,也只是舌头微微有些发僵而已,若是换成白酒,这两大坛下去只怕就该烧死人了。

一想到白酒,项庄忽然心头微动。

这白酒可是好东西,不仅可以消毒、救死扶伤,还能jī励士气呀!

如果让楚军将士们在上战场之前喝两口,那还不得〖兴〗奋得嗷嗷叫?

嗯,回头得好好地跟公输车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造个蒸熘器出来,这白酒的具体酝造程序项庄自然不知道,可原理他多少是知道的,无非就是让粮食发醇,然后把酒精蒸出来。

项庄回到大帐刚刚坐下,百里贤就摇着羽扇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百里贤冲项庄拱手作揖道:“恭喜上将军,贺喜上将军哪,呵呵。

项庄赶紧起身回礼,一边肃手请百里贤入座,道:“子良,喜从何来?”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微笑道:“上将军,méng殛将军已经答应归楚了,不过,他和九原老秦人心里还是有所顾虑,在下愚见,如果上将军能够设法迎娶赢贞公主,则méng殛和九原老秦人就再不会有任何顾虑了。”老实说,百里贤并不希望赢贞公主下嫁项庄。

因为在百里贤看来,赢贞公主心机太重,野心也不小。

不过,事态的发展却完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以如今的情势,项庄不娶赢贞只怕是不行了,因为méng殛刚才已经明确表态,除非赢项联姻,否则他和麾下的三千遗秦将士是绝对不会背秦事楚的,这一来,慢慢拉拢méng殛的可能xìng就没了。

项庄狂喜,嘴上却道:“这不八字还没一撇么?公主未必愿意嫁呢。”“上将军矫情了不是?、,话音未落,尉缭也施施然地走了进来,笑道“上将军雄姿英发、气宇盖世,公主又岂有不愿嫁之理?老朽与公主殿下也有过几次接触,公主殿下言语之间对上将军极为仰慕,只需上将军点头,此事必成!”

“好!”项庄喜道“那说项之事就拜托军师了!”

尉缭欣然领命,又道:“不知上将军打算何时大婚?”“越快越好。”项庄搓了搓手,说道“明天我便返回九原!”百里贤想了想,又道:“上将军,那么公主殿下的名份”尉缭的神情也是微微一肃,这的确是个问题,倒要看项庄如何决定?

按理说,赢贞是大秦公主,一旦下嫁项庄定然该是正妻,否则,老秦人不会答应,méng殛和长城军团的秦军将士更不会答应。

可一旦赢贞当了正妻,魏悦又何以自处?

不管怎么说,项庄跟魏悦成亲在先,而且魏悦也是魏国公主,尤其要紧的是,现在的楚军,魏人可是占了多数,如果项庄为了赢贞废掉魏悦的正妻地位,一旦庞钰、晋襄等魏国世族、以及魏地将士闹起来事,那可不得了。

别看魏悦柔柔弱弱怯怯,凡事都不争,可她的人缘好着呢。

所毕,谁是正妻,谁是侧妻,这个问题必须处理好,要是处理不好,那就极可能让好事变成坏事,导致整个楚军的分裂!

不过作为一个穿越者,这事根本难不到项庄。

当下项庄不假思索地道:“名份好办,与魏悦一般大,算平妻!”

“呃,平妻?”尉缭、百里贤面面相觑,显然都没想到项庄会弄个平妻出来。

说起来,三妻四妾在〖中〗国可谓渊远流长,但事实上,在〖中〗国古代尤其是春秋战国、秦汉时期,讲究诸侯无二嫡,也就是说,既便是各诸侯王公,按照礼制也只能娶一个正妻,如果同时聚两个正妻,那就是违制逾礼。

至于说平妻,古时候根本就没这个说法,从未有过。

尉缭、百里贤忡愣了片刻,很快就会过意来,遂即同声赞道:“妙,妙极!”

的确,现在就给赢贞、魏悦分个高低正侧,其实毫无必要,而且是自找麻烦,因为回到江东之后,项庄多半是要继楚王之位的,一旦赢贞或者魏悦成了正妻,到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成为楚国的王后,问题是,江东的楚人会答应?

到时候楚地世族不答应,难道再把赢贞或者魏悦给废了?

真要是把赢贞或者魏悦给废了,只怕老秦人或者老魏人又不答应了。

所以,现在就给赢贞、魏悦确立名份殊无必要,这事还是拖着较好,再说项庄年轻,现在不过才二十六岁,也实在没必要急着确立嫡夫人,等将来,项庄完全掌控了楚国局面,谁当王后,谁当王妃,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第182章 双喜临门

次日清早,尉缭便轻车简从回了九原,亲事很快便定下了。

遂即méng殛率领三千九原秦军盟誓归楚,项庄自然是大喜过望。

三天之后,田横军护着井阑、云梯、攻城车等重型器械顺利抵达高阙关下,这些重型器械才刚刚亮相,休屠人便很干脆地弃守了高阙关,显然,休屠王心里也很清楚,在高阙关打攻防战,休屠人绝对不是中原人的对手。

已经吃过楚军一次大亏的休屠人,这次明显吸取了教训。

不过,正如百里贤所预料的那样,休屠人虽然放弃了高阙关,却并没有完全放弃占据河套的念想,而是在高阙附近一边放牧,一边观望局势,对此,项庄却是再不理会,命庞钰守住高阙关,便尽起大军返回了九原城。

大军进城时,整个九原已经是张灯结彩,修葺一新了。

今晚,项庄跟赢贞公主就要欠婚了,自然要拾掇拾掇。

公主出嫁可是大事,那是有一整套繁杂的礼仪的,各种各样的讲究多如牛毛,不过现在大秦帝国毕竟已经灭亡,而且楚军也是在外流窜作战,当然不可能搞得那么正式,最后征得项庄、赢贞的同意之后,尉缭就搞了个篝火晚会。

这倒是正中项庄下怀,吃吃喝喝那才喜庆嘛。

当然,校尉以上将领还是要在上将军行辕吃一顿喜筵的。

当项庄再次出现在众将面前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威风凛凛的黄金铠甲,这套黄金铠甲是从咸阳武库里掳来的,据说是萧何为刘邦准备的,现在却是便宜了项庄了,正所谓人要衣妆佛要金妆,项庄一穿上这套黄金铠甲,风采立显。

赢贞也穿上了一身极喜庆的红裳,头上也戴了凤冠,显得仪态万方。

在尉缭、武涉、百里贤等文臣以及桓楚、季布等武将的恭贺声中,项庄牵着赢贞的纤纤柔荑出了行辕、登上车辇,同样披挂崭新锦袍的晋襄亲自驾车,载着项庄、赢贞来到了楚军大营,正在火堆边喝酒吃肉的楚军将士们便纷纷站了起来。

“上将军大喜!”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老兵喊了一嗓子。

“上将军大喜!”霎那间,几乎所有听到的楚军将士便纷纷跟着高喊起来,而且一个个全都自发地举起了手中的羊tuǐ、牛肉、面饼或者陶碗,话说,楚军自从来到九原之后,伙食还真是不错,几乎天天有肉吃,不少将士人都壮了两圈!

项庄牵着赢贞的小手,不住地向欢呼的将士领首致意。

不过,当车辇转到秦军大营时,欢呼声却变成了“公主大喜”。

显然,秦军将士对项庄还缺乏认同感,他们更认同赢贞这个公主。

赢贞便有些微微sè变,当下转头向项庄投来歉疚的眼神,项庄却是微微一笑,又伸手轻轻地捏了捏赢贞柔若无骨的小手,赢贞俏脸上便涌上了一团红云,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俏丽,格外的妩媚,格外的美艳不可方物。

………………

书原全城都在狂欢,女兵营也不例外。

今天项庄赢贞大婚,晚上肯定就不会来魏悦房里了,所以魏悦索xìng也来到了女兵营,跟秦渔等女兵们凑个热闹,其实平常魏悦也常来女兵营,再加上魏悦为人谦和,心地善良,所以跟秦渔、百里伊水等女兵的关系也极好。

见魏悦跟女兵们有说有笑,秦渔心里便叹了口气。

秦渔心想,魏夫人什么都好,就是xìng子太恬淡了,从来就不会想着怎么去讨好、取悦上将军,以前上将军只有她一个夫人,那也就罢了,可现在多了赢贞这么个极富心计、又极擅魅huò手婉的狐狸精,魏夫人从此怕是就要守空房了。

秦渔正叹气呢,魏悦忽然向她招手道:“秦渔姐姐,过来这边呀。”秦渔苦笑摇头,当下来到魏悦身边坐下,说道:“夫人,你还真是想得开。”

“小妹为什么要想不开呢?”魏悦笑笑,又道“上将军英雄盖世,将来回了江东多半还要继楚王大位的,到时候,他的身边又岂止小妹跟诗曼姐姐两个女人?如果上将军每娶一个妻妾小妹都闹心,只怕气都该气死了吧?”

秦渔哑然,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魏悦笑笑,忽又打趣秦渔道:“就说姐姐你吧,只怕也不能够独占高初将军呢?等将来上将军一统天下,高初将军怎么也得封个彻侯,甚至封王也说不定,到时候高初将军不也得娶十个八个夫人,外加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姬妾?”“他敢!”秦渔俏脸sè变道……,他要敢,老娘骗了他!”

魏悦便掩嘴轻笑起来,秦渔又从烤好的肥羊tuǐ上切下了几块nèn肉,用竹签串着递到了魏悦面前,说道:“夫人,牛尝我的手艺。”

魏悦赶紧摇头,可那羊肉的膻味早已经沁入了她的鼻际,顿时间,一股毫没来由的烦恶感从她的xiōng口涌了起来,魏悦当即侧头干呕起来。

秦渔赶紧递上手绢,关切地道:“夫人,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魏悦摇了摇头,有些苦闷地道“最近这几天,身子就是乏,老想睡觉不想起chuáng,早上练剑也懒了,而且一闻到肉味就想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说此一顿,魏悦又有些哀伤地道“也许,是得了什么恶疾了吧?”

“啊?!”秦渔闻言俏脸sè变道“夫人,还是赶紧让军师给你看看吧?”“还是改天吧,今天可是上将军跟诗曼姐姐的好日子,别败了大家的兴。”

秦渔便有些黯然,她也是个小娘,却不知道魏悦根本就没生病,更没有得什么恶疾,魏悦不过就是害喜而已,对于项庄来说,今天可真是好日子,不仅娶了个媚骨天生的二房,大房也要给他添丁加口了,双喜临门哪。

…………

项庄也着眼,正在细细打量赢贞。

都说赢贞天生媚骨,还真是不假。

项庄两世为人,就没见过像赢贞这样的女人,穿上深衣正经起来,无论是脸上的神情或者是眸子里的眼神,都像个贞节烈fù,可一旦脱光衣服躺到了绣榻上,那眼神立刻就变得勾hún慑魄魅huò无双了,简直比妖女还要妖女。

还有赢贞的身段,平时穿着黑sè深衣还不显山不lù水,可这会脱了深衣,却把一切该暴lù的全都暴lù了出来,丰盈坚tǐng的椒rǔ,不堪一握的小腰,莹白如玉的肌肤,如云瀑般垂洒而下的乌黑青丝,尤其让项庄怦然心动的,还是赢贞那tǐng翘的丰tún。

项庄给自己的酒馅里再倒了半馅水酒,然后对赢贞道:“站起来。”赢贞顿时向项庄投来无比幽怨的眼神,却还是听话地从绣榻上站了起来,任由自己傲人的jiāo躯毫无保留地呈现在项庄面前,项庄眸子里不由得lù出了一丝赞叹之sè,这绝对是他生平仅见的女人dòng体,无论是那肤sè,还是身材比例,都堪称完美。

尤其是赢贞的那两条笔直、修长、匀称的美tuǐ,更是堪称极品!

不可遏止地,项庄心头便腾起了一股熊熊yù火,不过他还是控制着自己的yù望,一口汲干了酒馅里的酒,又命令赢贞道:“转过身去。”如果换成是魏悦,这会多半就要恼了,不过赢贞却顺从地转过了jiāo躯,在转身的同时还不忘向项庄抛了个媚眼,项庄的心头顿时剧然一dàng,当下再按捺不住,起身大步走到了赢贞身后,又伸出粗糙的大手一下攥住了赢贞的小蛮腰。

赢贞的jiāo躯顺势往后一仰,翘tún便已经抵住了项庄火热的坚tǐng。

“上将军,这可是鼻曼的第一次,还望怜惜则个”赢贞从项庄怀里仰起螓首,含情脉脉地望着项庄,项庄嘴角却绽起了一丝淡淡的邪笑,左手用力攥紧了赢贞的小蛮腰,右手却探进赢贞下身,将她那双修长的大tuǐ强行掰了开来。

………………

秦渔不放心,还是把魏悦身体不适的事情偷偷禀报了尉缭。

尉缭一听之下便猜到了大概,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来到女兵营,给魏悦把了脉,却果然是喜脉,魏悦的确是有了身孕了。

尉缭轻轻放下魏悦的小手,脸上已经绽起了一丝笑意。

“军师,夫人她没有大碍吧?”秦渔赶紧上前,关切地道。

尉缭摇了摇头,又向魏悦拱了拱手,微笑着道:“恭喜夫人了,夫人没有害病,只是害喜了,呵呵呵……”

“害喜?”秦渔不解“害什么喜?”魏悦也是满头雾水,从小到大,就没人教过她这个。

尉缭呃了一声,只好解释道:“害喜就是夫人有了身孕了。”“啊,夫人怀孕了?!、,秦渔闻言顿时惊喜莫名,那情形,倒像是她自己怀孕了似的,不过,秦渔是真心替魏悦高兴,因为魏悦如果能替上将军生个儿子,那她的地位就再稳当不过了,赢贞这个狐狸精再会魅huò人,也无法动摇魏悦的地位了。!。

第183章 九原大较

正是中午时分,烈日就像火一样炙烤着大地。

九原城北郊外,已经用木头架子搭起了一座三丈来高的点兵台,点兵台上的前部还临时加了一溜的茅草棚。

茅草棚的遮yīn下,项庄据中席地而坐。

晋襄则全装惯带,挎着横刀肃立在项庄身后。

项庄左首,尉缭、武涉、百里贤依次席地而坐,右首则是桓楚、季布、高初、庞钰、田横、萧开等大将。

点兵台下,近两万楚军顶着烈日的曝晒,列成了四个方阵。

此时已经是九月下旬了,距离秦军归楚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有了秦军言传身教,楚军的骑射水平已有了极大提升。

而今天,就是项庄定下的三月之期,大较的日子。

高初、庞钰、田横、萧开分别从各自军中挑选出了五百名骑术最出众的骑兵,今天这场军中大较,就由这四支骑兵进行较量。

时间还没到,项庄正跟尉缭闲聊。

“军师,再过些天,咱们就要走了。”

“是啊,河套好哪,老朽都舍不得离开了。”

“那是,在这河套,天天有肉吃、有羊汤喝,还真不错。”

旁边武涉插了进来:“河套再好,也终究不是咱们的家乡哪。”

最边上的百里贤只是轻轻地摇着羽扇,不说话,回了江东,楚人是回了家乡,可他们这些老秦人却是背井离乡了,不过这没关系,男子汉大丈夫,为了博取功名,就该提三尺剑、以四海为家,又何必恋栈故土?

项庄忽然问百里贤道:“子良,关中有什么新的动静没有?”

对于关中,项庄一直就没有放松过关注,百里贤也通过留在关中的眼线,隔三岔五的就会向项庄汇报一下关中的情形,这三个多月,项庄很掌握了一些刘邦的情报,譬如说关中今年秋粮的绝收已经成为定局了。

关中今年秋粮绝收,则意味着刘邦将不得不从巴蜀调拨战备粮来赈济关中百姓,这也意味着至少两年内,刘邦是没有能力对关东大规模的兴兵了,如果碰上旱涝蝗灾年景,则只怕五年之内都没有能力兴师动众了。

还有就是,刘邦也在大规模的训练骑兵。

显然,项庄在河套大肆训练骑兵的举动已经刺jī到了刘邦的神经。

由于粮草不济,汉军不可能大举北上河套以驱逐楚军,但以张良、陈平之眼力,以刘邦的从善如流,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汉军陷入战术上的被动,从两个多月前开始,萧何就在陇西、北地开设了马市,以铁器、布匹、茶叶跟羌人、月氏人交易马匹。

这个对于项庄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刘邦治下的关中虽然已经被楚军糟蹋得一塌糊涂了,可巴蜀却是完好无损,凭借巴蜀的财力、物力,刘邦很容易就能从羌、月氏等边陲胡人手里交易到大批优良的战马。

此外,刘邦麾下还有李必、骆甲这样的故秦遗将!

李必、骆甲也许不及méng殛骁勇善战,在秦军之中更不可能有méng氏这样高的威信,可在训练骑兵上,两人却未必就会输给méng殛,有这两员故秦遗将替刘邦训练骑兵,假以时日,刘邦麾下必将会出现一支庞大并且强悍的骑兵!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前几个月的消息了。

当下百里贤拱手侧身,对项庄说道:“听说周勃、傅宽、郦商已经各率五万大军分别前往北地、上郡以及陇西屯田了。”

“大规模屯田?!”项庄的眉头顿时便蹙紧了。

这对于项庄和楚军来说,可真是非常糟糕的消息。

屯田其实并不新鲜,早在秦秋战国时期,中原各国就有发配囚犯、戊卒到边疆屯田的记载,主要就是通过屯田使囚犯、戊卒自食其力,甚至反过来贴补国库,méng恬率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在河套推行的其实就是军屯制度。

大规模的军屯,可是破解粮草匮乏窘境的大杀器呀!

历史上,汉武帝在夺取河套之后,征发了六十万戊卒在河套实施大规模的军屯,从而支撑了长达几十年的对匈作战,并最终击败了匈奴。

东汉末年,群雄并起,乱世jiān雄曹操也正是因为推行了更加完善的军事屯田制,才使得曹军军粮充足,虽身处四战之地却可以持续不断地对外作战,并得以最终一统黄河以北的广大地图,如果没有完善的屯田制,这是不可想象的。

项庄不禁回头看了尉缭一眼,然后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短时间内,倒是不用太担心,屯田制真正可怕的是持续产出军粮的能力,因为关中、巴蜀一旦建成了大规模的屯田基地,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向汉军输送军粮,这样一来,只要熬过了这几年,今后汉军就再不会有军粮匮乏的窘境了。

这样一来,炒粟之计就很难说是利或者是弊了。

炒粟之计令关中大地秋粮绝收成为定局,固然可以使汉军短时间内再无力兴兵,却也迫使萧何穷急求变,效仿始皇帝祭出了屯田这一大杀器,一旦屯田的效果显现了出来,今后汉军就能对外持续不断地用兵了,这就是好事变坏事了。

这一下,项庄因为骑兵练成的好心情都给破坏了。

当下项庄回头吩咐晋襄道:“晋襄,赶紧开始吧。”

“喏!”晋襄轰然应诺,又大步走到后台对着下面一挥手,顶着烈日守在台下的上百名号角手便纷纷举起了牛角号。

下一刻,雄浑嘹亮的号角声便已经冲霄而起。

七八里外,稀疏的胡杨林里。

高初的亲兵队长破军正靠在一颗大树下打盹,尽管现在正值中午,骄阳似火,不过林子里却是凉风阵阵,丝毫没有炎热的感觉。

破军身边,则是三五成群就地休憩的亲军将士。

倏忽之间,林子外面传来了低沉雄浑的号角声。

破军当即翻身坐起,早有亲兵把他的战马牵了过来,破军翻身上马,又铿然拔出横刀高高扬了起来,顿时之间,原本躺在地上休憩的亲军将士便纷纷爬起身来,又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然后纷纷擎出了冷森森的双刃剑。

一股淡淡的肃杀气息霎时在胡杨林里弥漫开来。

倏忽之间,破军轻轻催动胯下战马,再将手中横刀往前一引,五百精骑便纷纷催动胯下战马,追随破军身后,缓缓出了胡杨林。

点兵台上,项庄、尉缭等人齐刷刷地抬头,望向了左侧数里外的胡杨林。

倏忽之间,一骑全身披甲的雄健骑士从胡杨林里鬼魅般冒了出来,随即就是第二骑、第三骑、第四骑、第五骑……

披甲骑士身后的骑兵越聚越多。

马头攒动,铁蹄翻腾,五百骑兵遂即开始冲锋。

距离点兵台还有千步,披甲骑士再次扬刀长啸,身后汹汹跟进的骑兵突然变阵。

前方骑兵稍稍减缓马速,后方骑兵却加速向前,整个骑兵阵便开始向着两翼迅速展了开来,前后不过喘口气的功夫,整个骑阵便已经完全展开,摆开了前后五排、每排百骑的一字阵,向着点兵台前方隆隆碾压了过来。

“嗷嗷嗷……”

目睹五百骑兵如此声势,列队肃立在点兵台下的四千五百名亲军将士顿时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点兵台上,高初脸上也不由得lù出了得sè,这五百骑兵可是整个亲军中骑术最为出众的,不过表演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堪堪接近点兵台,披甲骑士再次扬刀长啸。

下一刻,五千骑兵纷纷绰剑回鞘,又擎弓在手从马背上直立而起,然后对着点兵台对面挽开了角弓,披甲骑士手中横刀落下,五百骑兵便同时松开了弓弦,咻咻咻的破空声中,竖在点兵台前方的五百草人上便已经扎满了羽箭。

虽然还没有清点过,但几乎就没有箭矢落空。

“嗷……”下一刻,披甲骑士再次扬刀怒吼。

五百骑兵迅速绰弓回鞘,又擎出了冷森森的双刃重剑。

电光石火之间,整个骑阵便已经迅猛地冲杀进了前方耸立如林的草人中间,下一刻,高扬的重剑纷纷斩下,寒光闪烁间,那一排排耸立的草人便纷纷倒伏于地,骑兵隆隆而过,项庄等人再定睛看时,五百具草人已经全部被拦腰而斩!

点兵台下,四千五百名亲军将士顿时越发狂热地欢呼起来。

“高初,好样的!”

“总算没给咱大楚丢脸,哈哈!”

桓楚、季布也纷纷回头向高初表示祝贺。

项庄也是轻轻颔首,虽说这五百骑兵都是十里挑一的精锐,并不能代表整个亲军的骑射水平,但至少可以看出,楚军这三个月的骑射训练还是卓有成效的,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考虑给将士们增加些实战经验了?

想到这里,项庄的眼睛便眯了起来。

在这河套,楚军可不缺实战练兵的对象,无论是云中的林胡人,还是高阀关外流恋不走的休屠人,都是楚军最合适不过的实战练兵对象。!。

第184章 骑射

半个时辰后,从中军、右军以及左军挑选的五百精骑也依次从点兵台上汹涌而过,都向项庄、尉缭等人展示了各自的骑射、劈杀本领,总体来说,高初的亲军明显胜出一筹,夺得了毫无悬念的一甲,不过中军、右军以及左军却是难分伯仲。

项庄等人还在商量名次时,萧开副将丁固跟田横副将子都却吵了起来.

子都是个火爆脾气,当下披挂上马冲到点兵台下,冲台上的项庄遥遥一揖,喝道:“上将军,末将恳请与丁固将军阵前斗将!”

丁固也不是好脾气,当下打马上前,怒道:“斗就斗,怕你不成!”

田横却是脸色微变,当即起身喝道:“子都,不许胡闹,还不退下!”

正所谓亲疏有别,项庄娇惯高初亲军、萧开左军是出了名的,子都吵着要跟丁固军前斗将,不是自找没趣么?

项庄却是心头微微一动。

最近这段时间,各军在憋着气苦练骑射的同时,互相之间的竞争也有愈演愈烈之势,尤其是各军主将、副将、校尉之间的关系正变得越来越僵,动不动就会恶语相向,甚至大打出手,都是当兵打仗的,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谁能有好脾气?

这种气氛可不好,练兵的时候为了加快进度,项庄可以容忍甚至刻意营造这种氛围,可是现在,这种氛围却必须加以遏止了,因为这种氛围很危险,战时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各军之间的敌对情绪而酝成无可挽回的惨剧!

那么,又该怎么遏止这种氛围呢?

拈了拈唇角的短须,项庄很快便有了主意.

当下项庄起身问道:“子都,你是不是很看不惯丁固?”

子都揖了一揖,道:“没错,末将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哼!”

“老冇子也早就瞅你不顺眼了。”丁固勃然大怒,扬了扬手中横刀,咆哮道,“有种就放马过来吧。”

“丁固!”项庄闷哼了一声。

丁固缩了缩脖子,这才不吭声了。

项庄又回头看了看高初、庞钰、田横、萧开等大将,微笑道:“看来,各军将领之间都有些不太服气啊?不如这样,趁今天这个机会,各军将校之间也来一场大较,不过,今天只比骑射,看看哪个军的将校骑射最厉害!”

项庄话音方落,各军将校顿时纷纷目露兴冇奋之色。

武夫嘛,大多都有强烈的争强好胜之心,项庄一说要在各军将校之间再来一场大较,一个个顿时便开始跃跃欲试起来,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在全军将士面前扬名立万的机会,更是在上将军面前展露身手的绝佳时机。

项庄急又回头向晋襄道:“晋襄,卸甲。”

“喏。”晋襄虽然不解,却依言上前替项庄卸下了身上的黄金铠甲。

诸将尽皆目露困惑之色,尉缭却捋了捋颌下长髯,似乎有些明白项庄的用意了,坐在最左首边的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嘴角忽然间绽起了一丝微笑,心忖上将军驭将之手腕,还真是老辣至极呀。

可别小看项庄这套铠甲,对于楚军将校来说,这可是最高荣誉。

项庄又将铠甲叠好,然后喝道:“看见这铠甲没有?今天这场将校之间的大较,谁最后胜出,本将军就把这副铠甲送给他!”

话音方落,点将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各军将校的眼神更是一个个全都变得热烈起来,既便是点兵台上的高初、庞钰、田横、萧开四将也是跃跃欲试,对于一个武将来说,有两样东西是他们的最爱,一样是战马,再就是铠甲,谁不想穿一套威风凛凛的铠甲上战场?

当下项庄再一挥手,早有亲骑抬着十具草人竖到了五十步外。

刚才各军骑兵大较,骑射的距离只有三十步,但现在是将校之间的大较,标准自然就要相应提高,这五十步的骑射标准一出来,便一下吓退了绝大部份将校,站在原地射中五十外的蒿草人,估计绝大多数的将校都能办到,换成骑射那就不行了。

遂即又有两名亲兵用白灰在点兵台的左右两侧各戈,了一道白线,两条白线之间的距离大约在五十步左右,看到这一幕,不少精擅骑术的将校也是微微色变,显然,这两条白线应该是给他们划定的时间限制。

果然,项庄大声喝道:“规则很简单,参与大较的将校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从点兵台前飞驰而过,从进入左侧或者右侧白线开始发箭,不管你能射冇出多少枝箭,在马蹄触及另一侧白线之前必须停止发箭,中箭最多者胜出!”

项庄话音还没落,子都就已经喝道:“右军副将子都,现丑了!”

下一刻.子都便猛然勒转马头,向着左侧飞驰而去,驰出足有千步之遥,子都才轻轻催动战马向着点将台前飞驰而回,堪堪进入左侧白线,战马正好达到极速,霎那间,子都挽弓搭箭,对着百步外的那排草人就是一箭,正中目标!

“好!”右军将士顿时欢呼起来,田横也握紧了拳头。

潮水般的欢呼声中,子都再次挽弓,又是一箭正中一具草人胸。!

不过,等子都第三次挽开铁胎弓时,战马前蹄已经堪堪触及右侧白线。

五十步的距离,也就是七十米,以战马的冲刺速度,不到六秒钟就已经冲过去了,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发三箭,的确有些困难。

子都堪堪转回点将台下,丁固喝道:“小子,看仔细了!”

说罢,丁固策马向着左侧飞驰而去,同样驰出千步之后,丁固才勒马回头,然后向着点将台前飞奔而回,在左军将士潮水般的助威声中,丁固连发三箭,全部命中目标,不过等丁固试图射冇出第四箭时,战马已经越线。

子都顿时面露羞愧之色,向丁固抱了抱拳。

武夫大多都是这种脾气,争强好胜是不假,可只要对右手底硬扎,的确强过自己,那就几乎没有不服气的,丁固骑射强过子都,子都对丁固的感观立刻就变了,人家是狂妄,可他有狂妄的资本,你技不如人,就得服气。

“哼,就这么点微末之技也敢自夸?”

丁固正得意时,点兵台下忽又冲出一骑。

诸将定晴看时,却是上将军帐下护军校尉百里茂。

丁固怒目相向,正想冷嘲热讽几句时,百里茂却早已经打马冲了出去,在全军将近两万将士的灼灼注视下,百里茂策马飞奔而回,堪堪越过左侧白线,大喝一声连连发箭,在不到六秒的时间里竟连发六箭,而且全部命中目标!

目睹百里茂如此神箭,两万将士顿时大声喝彩。

既便是高初亲军中的三千楚军老兵,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喝起彩来,还是那句话,武夫就是武夫,只要你手底下硬扎,别人就服你,也敬你,你若是手底下不够硬,那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屁,既便是项庄,不也是靠着斩杀樊啥树立的威信?

高初皱了皱眉,正要起身时,庞钰早已经长身而起。

看到庞钰起身,项庄不禁也来了精神,早听说庞钰的箭法不错,却一直没见识过,却不知道比起高初如何?

庞钰冲项庄拱了拱手,遂即疾步下子点兵台,早有亲兵将庞钰的坐骑牵了过来,那也是一匹肩高超过七尺的良驹,庞钰翻身下马便向着左侧绝尘而去,点兵台左右两侧队列而立的两万楚军将士便纷纷屏住了呼吸。

急促的马蹄声中,庞钰左手持弓,右手握着六枝箭,已经飞马而回。

马蹄堪堪触及白线,庞钰陡然大喝一声,猛然挽弓、在极短的时间内照着五十步外的那一排草人射冇出了六枝箭,庞钰的发箭速度明显要胜过百里茂一筹,射完六箭,战马距离右侧白线竟仍有十几步之遥,说时迟那时快,庞钰一把抓起四枝狼牙重箭扣在了弦上。

“哗……。”点将台下的数百将校以及左右两侧列队的两万将士顿时一片哗然。

六箭连珠就已经够厉害的了,庞钰竟然还能四箭齐发?电光石火之间,庞钰已经猛然横转铁胎弓,扣于弦上的四枝狼牙重箭便已经向着前方呼啸而去,眨眼之间,五十步外剩下四具草人上已经各自插了一箭,竟然全部命中目标!

两万将士顿时石破天惊般欢呼起来,尤其是庞钰中军的五千将士,更是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不少参加过函谷关大战的老兵更是吼得嗓子都哑了,庞钰可是中军主将,庞钰在将校大较中独占鳖头,他们自然也是脸上光彩。

不片刻,庞钰重新上台,将士们再次报以热烈的欢呼。

庞钰又冲项庄拱了拱手,正要上前接过黄金铠甲时,旁边忽然闪出一道身影,一下拦住庞钰道:“且慢!”

庞钰急定睛看时,却是亲军主将高初。

高初阻住了庞钰,又咧嘴森然一笑,喝道:“五十步算什么本事?”说此一顿,高初又冲晋襄喝道,“晋襄,让你的人把那十具草人摆到七十步外!”

庞钰顿时微微色变,他自认六十步没问题,七十步就有些勉强了。

晋襄回头望向项庄,项庄轻轻颌首,晋襄遂即上前两步,大喝道:“来人,把草人再往前移二十步!”

第185章 百步神箭

. 很快,十具草人就被摆到了七十步外。 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

桓楚撇了撇嘴,问高初道:“高初,你行不行?”

高初森然一笑,指了指摆在项庄跟前的黄金铠甲说道:“上将军的这套黄金铠甲,我高初今天是拿定了!”

“好!”项庄欣然道,“高初,你要是能够十箭全部命中,老子再送你一匹黄彪宝马!”

说罢,项庄又回头向晋襄打了个手势,晋襄再走到台前一招手,早有亲兵牵着一匹肩高超过八尺的黄彪宝马来到了点兵台下,这匹黄彪虽然不如乌骓、胭脂、赤骝马神骏,却也是匹难得一见的宝马了。

高初大喜道:“呵呵,这匹黄彪宝马末将要定了!”

说罢,高初大步走下了点兵台,亲兵队长破军早已经牵来了一匹良驹。

高初翻身上马,又向着点兵台前肃立的各军将校以及两侧列队的楚军将士猛然扬起了手中的铁胎弓,这小子倒是tǐng会给自己造势的,看到高初信心满满的样子,不少将校以及几乎所有的楚军将士顿时便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起来。

将校之间斗归斗,可普通士兵的想法还是很简单的。

对于像高初这样身怀绝技的将领,士兵们是绝不会吝啬自己的欢呼声的。

看到这一幕,桓楚、季布的嘴角不禁chōu搐了两下,看得出来,如今的高初,在楚军将士心中的威信已经相当之高了。

下一刻,高初已经向着左侧绝尘而去。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高初终于策马疾驰而回,直到马蹄堪堪触线,高初才反手探向tuǐ侧箭壶,一下攥住四枝狼牙重箭,又在极短的时间内猛然扣在了弓弦上,下一刻,高初只稍稍挽弓,不等挽满便松开了弓弦,四枝箭便已经呼啸而去。

“噗噗噗噗噗!”四声轻响,四枝狼牙重箭全部命中目标。

目不暇接之中,高初弓jiāo右手,左手再次取出六枝狼牙箭,说明迟那时快,六枝狼牙箭早已经从铁胎弓的弓弦上呼啸而出,令人无比震惊的是,这六枝狼牙箭几乎首尾相接,在空中连成了一条直线,六箭连珠,而且左右开弓!

庞钰满脸震惊,左右开弓不是问题,六箭连珠也不是问题。

可是,左手的箭术绝无法跟右手比,这一刻,庞钰再看向高初的眼神里,已经流『lù』出了毫不掩饰的尊敬之『sè』。 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

六箭连发之后,高初又不慌不忙地扣上了第十一枝狼牙箭。

众人无比愕然,高初却反手将铁胎弓架到了脑后,然后对着七十步外的草人嗖的『shè』出了最后一枝重箭,几乎是狼牙箭命中草人的同时,高初的坐骑的前蹄也堪堪触线,楚军将士们看得如痴如醉,好半晌后才终于爆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起。

如此神箭,点兵台上的桓楚、季布也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

在一làng高过一làng的欢呼声中,高初从容登台,又团团作揖。

项庄上前拍了拍高初的肩背,道:“小子,箭法又长进了。”

高初又对着项庄拱了拱手,遂即大步上前,准备拿取黄金铠甲。

恰在这时,点兵台下忽又转出一骑,于马背上厉声大喝道:“高初将军且慢,想要黄金甲和黄彪宝马,先问问我手中宝雕弓答不答应!”

哟嗬,还真有不长眼的,居然敢挑战高初?!点兵台下的数百将校顿时一片哗然,急定睛细看时,却是上将军帐下典军校尉由渊。

看到由渊出列,项庄不禁对着他微笑点头,算是鼓励。

高初这小子一向牛『bī』哄哄,亲军老兵平时也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嘴脸,项庄当然不会去打击这些骄兵悍将的牛气,不过,让由渊来告诉他们,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由渊又向晋襄拱手作揖道:“有劳晋将军,再将草人前移三十步!”

高初闻言不禁微微『sè』变,草人再往前移三十步那就是一百步了,如果是站着静『shè』,百步之内他高初甚至可以『shè』中箭靶的红心,如果是在高速疾驰的马背上,七十步内也能有十分把握『shè』中人形箭靶,八十步内勉强能行,一百步外就只能撞大运了。

晋襄一挥手,早有十名亲兵便将十具草人再往前移了三十步。

由渊冲项庄拱了拱手,遂即勒马绝尘而去,一直驰出四五百步才堪堪勒马回头。

深吸一口气,又闭目定了定神,由渊这才轻催战马向着点兵台前疾驰而回,堪堪接近左侧白线时,由渊左手擎弓,右手绰箭,一下扣了五枝箭,其中右手食指、拇指之间竟扣了两枝狼牙箭,单只这一手法,就已经胜过高初半筹了。

电光石火之间,五枝狼牙箭已经脱弦而出,全部命中。

那时迟那时快,由渊弓jiāo右手,左手绰箭,遂即一枝接一枝地『shè』了出去,一众眼力好的将校和士兵看得真真切切,也是六支箭,并且全部『shè』中了百步开外的草人,其中一具草人身上已经命中了二箭,由渊的表演却还在继续。

五箭齐发、左右开弓外加六箭连珠之后,由渊突然将弓架到了右脚脚底,遂即右手绰箭扣在了弓弦上,下一刻,由渊右脚猛然抬起,同时右手发力猛然张弓,冷森森的箭头再次对准了百步开外最右侧那具草人。

几乎是战马前蹄触线的同时,由渊也松开了右手。

最后一枝狼牙重箭呼啸而前,稳稳命中最右侧的那具草人。

死寂,整个较场顿时一片死寂,无论是点将台上的大将,点将台下的副将、校尉还是点将台左右两侧列队的小校或者士兵,一个个全都张大了嘴巴,满脸的难以置信,什么才是神乎其技?这才是真正的神乎其技!

直到由渊勒马转回,全场才爆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在一làng盖过一làng的欢呼声中,项庄亲自捧着黄金甲走下了点兵台,又亲手给由渊披挂上了战甲,晋襄又给由渊牵来了黄彪宝马,在项庄的提醒下,由渊翻身上马,披着黄金甲、骑着黄彪马雄赳赳、气昂昂地巡视了一圈。

点兵台上,尉缭轻轻颔首,百里贤也是会心微笑。

必须得承认,项庄这一手耍得极其漂亮,在笼络了老秦将士的同时,竟然也没有jī起楚军老兵的反感,没看见桓楚、季布、高初、萧开也在那里梗着脖子欢呼么?这在以前,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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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假,高阙关。

méng殛匆匆上了城楼,问副将méng铿道:“méng铿,怎么回事?”

九原大较,méng殛的三千秦军并没有参加,一来是需要有军队驻守高阙,再就是秦军若是也要参加大较,那对于其余各军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méng铿手指着关外,对méng殛说道:“将军你看,休屠人好像要走。”

“嗯?”méng殛手搭凉篷往关外望去,只见落日的余耀下,原本正在关外草滩上放牧的休屠人好像真的在收拾行装,一顶顶毡包已经被拆下,各种器具也纷纷装到了牛车上,原本散在四周草原上的羊群也正在往回驱赶。

拈了拈chún角的胡子,méng殛道:“休屠人看来真要走了。”

“将军不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么?”méng铿道,“休屠人在关外整整流连了两个多月,怎么突然间就要走了呢?”

“这事的确有些蹊跷。”méng殛道,“这样,你立即派一骑快马,回报九原!”

“喏!”méng铿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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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原,上将军行辕。

项庄正与尉缭、百里贤议事。

项庄道:“军师,子良,你们说是不是应该安排实战演练了?”

尉缭道:“上将军所虑极是,老朽也认为应该安排实战演练了。”老实说,两万楚军的骑『shè』水准还很低,至少跟九原秦军相比还差很远,不过,现在已经是九月下旬,眼看就进入深秋季节,匈奴人随时可能南下,留给楚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问道:“不知上将军准备拿林胡人练兵,还是休屠人?”

项庄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休屠人!”上次云中之战,林胡人虽然打败了楼烦人,可自己也是死伤惨重,一万多壮丁所剩无几,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五千多骑兵,剩下的可全都是老幼『fù』孺了,打林胡,还能有几分意义?

至于jiāo易给林胡人的五百具chuáng弩,倒不是问题。

那五百具chuáng弩是事先动过手脚的,所有的弩臂、弩弦在jiāo易之前都被公输车用一种不知道什么成分的『yào』汁给浸泡过了,短时间内没有问题,可一旦时间超过三个月,就会在短时间内迅速腐朽,到了这会,这五百具chuáng弩多半已废了。

项庄话音方落,晋襄忽然匆匆入内,冲项庄拱手作揖道:“上将军,méng将军急报,正在高阙关外游牧的休屠人撤走了!”

“嗯?”

“咦?”

尉缭、百里贤闻言纷纷目『lù』惊讶之『sè』,这事有些奇怪啊。

项庄闻言也是微微『sè』变,皱眉沉『yín』道:“休屠人撤走了?”

百里贤略略惊讶之后突然间回过神来,当下失声大叫道:“啊呀不好,上将军,多半是匈奴人大举南下了!”请记住的网址,如果您喜欢寂寞剑客写的《楚汉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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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匈奴人(为正恋昱盟主贺)

“什么?!”项庄骤然吃了一惊,失声道,“匈奴人?!”

“多半就是匈奴人!”百里贤道,“如果不是匈奴人南下,以休屠王的贪婪心性,又怎么可能离开?”

“真要是匈奴人可麻烦了。”项庄当即抬头喝道,“晋襄,快去请秦姬过来。”

“喏!”守在大厅外的晋襄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不到半顿饭的功夫,秦渔就匆匆进了行辕大厅,先冲项庄深深一揖,又向尉缭、百里贤拱了拱手,然后恭声道:“上将军深夜见召,可是有什么急事?”

项庄摆了摆手,道:“秦姬,女兵营的腊肉赶制得怎么样了?”

早在两个月前,项庄就已经让女兵营开始熏制腊肉了,具体就是把牛羊宰杀了,去除内脏洗净后腌制数天,然后拿出来用烟熏烤再加晾晒,这样制作出来的腊肉可以保存很长时间不会腐烂,实为军粮肉食的最佳选择。

秦姬不假思索地道:“熏了差不多五万石。”

项庄默算了下,一石120斤(秦斤,约合现在60斤),五万石就是六百万斤,平均到每个楚军将士头上就是三百斤,一天吃两斤肉,差不多也够吃半年了!不过,从白羊部落掳来的牛羊应该不止这些才对?

当下项问道:“还剩下多少牛羊?”

秦姬道:“大概还有五千多头牛,十几万头羊。”

项庄道:“把这些牛羊全部宰杀,再加紧熏制。”

“全部熏制?”秦姬愕然道,“上将军,盐可能不够。”

楚军所用的食盐都是从韩地贩运来的,因为九原并不产盐。

刘邦虽然明令韩王信不准与楚军交易,不过韩王信对此却是阳奉阴违,私底下一直在用盐、铁等违禁品与楚军交易马匹。

项庄道:“盐不够就不腌了,直接熏!”

没有腌过就直接熏这不算啥,大不了到时候让将士们沾着粗盐吃,不管怎么说,这些牛羊是绝对不能留给匈奴人的。

“喏!”秦渔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目送秦渔的倩影远去,项庄又向尉缭、百里贤道:“军师,你年纪大了就留在九原吧,子良跟我去高阙,接应蒙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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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项庄、高初带着五千亲军赶到高阙时,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在离开九原之前,项庄就已经下令各军做好了撤离的准备,如果真是匈奴人南下,单靠两万楚军绝对抵挡不住,有长城天险都不行!

单以战斗力而论,楚军当然不惧匈奴人,但两军兵力相差太悬殊了。

更何况,楚军也实在没必要在河套跟匈奴人火并,匈奴人,还是让刘邦头疼去吧。

蒙殛将项庄、高初还有百里贤迎进行辕,四人刚刚见了礼,副将蒙铿就匆匆走进了蒙殛行辕,拱手作揖道:“上将军,匈奴人来了!”

“嗯?!”项庄等人微微色变,遂即匆匆登城。

当项庄在蒙殛、高初、百里贤以及蒙铿的簇拥下登上高阙望楼时,西北方向的茫茫草原上已经出现了黑压压的匈奴骑兵,匈奴骑兵看上去跟休屠骑兵、楼烦骑兵并没有分别,个矮而壮实,也都骑着蒙古矮脚马。

可是,项庄却从匈奴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凛冽的杀气。

如果非要打个比喻的话,林胡人、楼烦人、休屠人就像是一群土狗,一群几乎已经被中原人驯化的土狗,他们身上已经没剩下多少野性了,而这群匈奴人却是一群野狼,一群在大草原上土生土长,野性未驯、獠牙毕露的野狼!

高初皱了皱眉,沉声道:“只有五六百骑兵,难道是匈奴人的前哨?”

“情形有些不对,这群匈奴人好像在逃跑!”蒙殛领军守边多年,跟匈奴人大大小小打了不下上百仗,对匈奴人可谓熟悉无比,所以一下就发现了异常。

“逃跑?!”项庄皱眉道,“难道匈奴人被东胡或者月氏人打败了?”

“那也未必。”百里贤道,“上将军有所不知,匈奴其实并不是一个部落的名称,而是漠北上百个大小部落的统称,其中最大的部落就是冒顿的撑梨部落,这些部落之间也并非是铁板一块,互相之间也经常火并,这也许是一个被逐的匈奴部族吧。”

匈奴火并,这倒是有些意思,项庄拈了拈唇角的短须,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百里贤忽然手指远处,略略有些低沉地道:“上将军你看,后面来了更多的匈奴骑兵!”

项庄急抬头看时,只见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果然已经冒出了一条淡淡的黑线,蒙殛一看之下顿时脸色大变道:“看这场势,至少有五千骑兵!”

“匈奴人打匈奴人?”高初道,“倒是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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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呼延正德轻轻一勒马缰,骏马便缓缓收住了马步,身后汹汹跟进的五百余骑也纷纷停了下来。

前方,雄关挡道。

后面,追兵正紧!

回顾身后,呼衍部最后剩下的五百多勇士大多身上带伤,满脸疲惫,呼延正德脸上忽然间涌上了一丝淡淡的落寞,至高无上的天狼神啊,你难道真的已经抛弃了我们呼衍部,竟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灭亡吗?

“族长,宿扬部追上来了!”忽有族人大叫起来。

呼延正德悠然回头,果然看到身后地平线上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宿扬骑兵,宿扬,该死的宿扬,你真的要把我的悠儿抓去献给冒顿那个暴君吗?

倏忽之间,呼延正德的目光已经落到了身边的匈奴少妇身上。

匈奴少妇明目皓齿,肌肤赛雪,全然没有漠北女人的臃肿体态以及因为长时间的日晒而导致的胭脂脸,匈奴少妇名叫呼延悠儿,她是呼延正德的族妹,也是他的女人,匈奴人,并没有近亲不能成婚之说。

深深地吸了口气,呼延正德缓缓擎出了一柄黑黝黝的大剑。

这柄大剑是呼衍部的镇族之剑,据说是几百年前呼延部的祖先花了极大代价,从中原人手里交易得来的,这次呼衍部之所以会跟撑梨部闹翻,就是因为冒顿看上了呼衍部的镇族之剑还有呼延悠儿这个草原上最美的女人。

呼延正德擎剑在手,又勒马缓缓回头。

呼衍部最后剩下的五百多骑勇士也纷纷擎出了滴血的青铜剑,然后在呼延正德身后一字展了开来。

不到片刻功夫,前方汹涌而来的匈奴骑兵便已经迫近到了五百步内。

在数百骑兵的簇拥下,一名身披熊皮甲的匈奴将领缓缓上前,以手中马鞭遥指着呼延正德大喝道:“呼延,你跑不掉的,识相的,还是跟我乖乖回龙庭,向大单于请罪吧!念在你为大匈奴东征西讨多年,大单于多半会饶你不死!”

“宿扬。”呼延正德淡淡地道,“你真要赶尽杀绝?”

宿扬道:“不是我要赶尽杀绝,今天的结果都是你自找的。”

呼延正德哂然道:“宿扬,换做是你,你会献上自己的女人吗?”

宿扬默然,他当然不会献出自己的女人,既便是大单于,不过呼延悠儿不一样,呼延悠儿是草原之花,她是注定要成为大单于的阉氏的,你呼延正德虽然是草原第一勇士,却也不能去跟大单于争女人呀,大单于是神灵转世的呀。

呼延正德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地道:“宿扬,别逼我,我真不想杀你。”

宿扬闻言先是一愣,遂即大笑起来:“哈哈,呼延,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狂妄哪,就凭你这五百多残骑,还想杀了我?”

呼延正德微微一哂,然淡道:“杀你,只我一骑就足够!”

“是吗?”宿扬怒极反笑道,“我人就在这,有本事过来杀吧!”

“那就别怪我不念儿时情分了。”呼延正德叹了口气,又从马鞍一侧拎起一颗白狼头盔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旋即轻催战马,单人独骑冲了上去,到于呼延部五百多骑兵,没有呼延正德的允许,还真没一骑上前助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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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阙关上。

高初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道:“这个匈奴人疯了吗,他想干吗?”

项庄也是目光一凛,难道这个匈奴人想在万军之中取敌上将之首级吗?

“白狼头盔?!”百里贤却一眼认出了那颗獠牙毕露、杀气腾腾的白狼头盔,当下对项庄说道,“上将军,此人是匈奴第一勇士——呼延正德!”

“呼延正德?”项庄皱眉道,“子良你认识这个家伙?”

百里贤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只是听说过他,但是没打过交道,此人能骑善射,而且有万夫不当之勇,尤为难得的是,此人谙习中原文字,读过不少兵书,是匈奴单于冒顿最为倚重的臂膀大将,却不知道怎么反而遭到了匈奴人的追杀?”

“是么?冒顿最为倚重的大将?!”项庄的眼睛不禁眯了起来。

倏忽之间,项庄回头吩咐蒙殛道:“天放,集结骑军,随时待命!”

“喏!”蒙殛轰然应诺,遂即带着蒙铿匆匆下了城头,集结人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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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没有存稿了,明天更新可能到到中午后,见谅。

第187章 单骑退千军

高阀关下,呼延正德的战马突然开始加速。

不到片刻功夫,距离对面的宿扬就已经不足五十步远了。

宿扬微微sè变,从呼延正德那颗狰狞的白狼头盔下,他看到了两道冰冷的眼神,毫无来由地,宿扬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心悸,就像小时候,他一个人在野外狩猎,却遭到了十几头野狼的围攻,那种绝望,令人窒息!

当下宿扬环顾左右喝道:“杀了他!”

几十骑匈奴百户纷纷擎出长剑,嗷嗷叫着催马迎向了呼延正德,这几十个匈奴人倒是tǐng有自知之明,没有狂妄到去跟呼延正德单打独斗,要知道呼延正德头上那个匈奴第一勇士的头衔可不是冒顿赐给他的,而是他从战场上博来的!

五年前匈奴北击丁零,呼延正德于千军之中斩杀丁零王!

三年前与月氏人大战,呼延正德于万军之中射杀月氏小王!

去年与东胡最终决战,呼延正德率三千呼衍勇士直入东胡阵中,阵斩东胡王帐下最骁勇的十八劲骑,并最终生擒了东胡王!

眨眼之间,双方就已经迎面相遇.

呼延正德一声大吼,手中黝黑的大剑已经横斩面出。

一个匈奴百户首当其冲,当即被呼延正德拦腰斩成了两截,上半截身体颓然落地、兀自嗷嗷惨叫,下半截残尸却被战马驮着继续向前,一截肠子便从斩断的腹腔里拖拽而出,在草地上延绵足有几十步长……

另一侧的匈奴百户趁机挥剑刺向呼延正德腹部。

然而,不等他的长剑刺中目标,一道黝黑的寒光已经掠空而至,匈奴百户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自己猛然间腾空而起,遂即整个世界便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翻翻滚滚之间,他隐隐看到一具无头残尸正被战马驮着汹涌而前。

下一刻,无边无际的黑暗已经吞噬了他最后的意识。

刹那间,呼延正德便已经与数十骑交错而过,呼延正德毫发无损,身后草地上却多了半截犹未断气的残尸以及一颗仍在骨碌碌翻滚的头颅。

“吼,…”呼延正德仰天咆哮一声,胯下骏马再次加速。

宿扬勃然变sè,伴随着呼延正德那一声低沉犹如狼王啸月般的咆哮,一股蚀骨的冰寒顿时隔着虚空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让他从灵hún深处感到了莫名的战栗!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那种冰冷,让人窒息!

不过,宿扬怎么说也是个部落小王,很快便从绝望中挣脱而出,一边催马后退一边气急败坏地嘶吼起来:“拦住他,快拦住他!”

面对死亡的威胁,宿扬再也不敢逞强。

簇拥在宿扬身边的五百亲骑纷纷催马上前,试图拦住呼延正德,后方五十步外,大队的匈奴骑兵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纷纷催马向前,试图上前保护宿扬,不过匈奴的大队骑兵现在才反应过来,似乎有些晚了。

“嗷哈!”呼延正德又是一声咆哮。

胯下的白sè骏马顿时昂首长嘶一声,霎那间将速度提到了极致,整个就像是一道白sè闪电,呲啦一声射向了对面重重保护下的宿扬。

“保护族长!”

“该死的,拦住他!”

“快拦住他,别让他靠近!”

“放箭,可恶,赶快放箭!”

护在宿扬面前的五百亲骑纷纷怒吼起来,有人擎出短剑迎向呼延正德,更多的人却纷纷擎出了短弓,然而,他们明显低估了呼延正德的马速,不等他们放箭,呼延正德便已经猛烈地撞进了宿扬的骑兵阵中,霎那间就是一片人仰马翻。

“挡我者”…死!”呼延正德一剑斜斩,一名匈奴千户应声落马。

旋即又有两骑匈奴百户悍不畏死地迎上前来,挥舞着手中的长马叉来槊呼延正德,呼延正德腾出蒲扇般的左手一把就攥住了两枝马叉,再猛然发力往前一捅,两骑匈奴百户便已经被木杆生生捅穿身体,又惨叫着从马背上往后倒飞而起。

骨骼的碎裂声中,往后倒飞的两骑百户连后撞翻了十数骑。

呼延正德咆哮着,继续纵马突进,剑光闪烁间,匈奴骑兵纷纷翻身落马,不是被斩了首级,就是被拦腰斩断,呼延正德人骑所过之处,蜂拥聚集在宿扬跟前的亲卫骑兵顿时间犹如bō分浪裂,五百精骑,竟无人能阻他片刻!

高阀关下。

目睹呼延正德如此神武,呼衍部落的五百勇士纷纷以拳撞xiōng,或者以青铜剑疯狂地拍打着破木盾,一个个伸长脖子,仰天长啸嵩阀关上。

高初、百里贤以及守在关上的秦军将士无不神sè骇然。

项庄也是神情凛然,虽然相隔好几百步远,可项庄还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这个匈奴人身上透出的浓烈的杀气,这才是真正的万人敌!

倏忽之间,项庄想到了寿春城外的汉将樊哈。

关外这个匈奴人,其武勇绝对不在樊哈之下!

在匈奴骑兵的怒吼喝骂声中,呼延正德狂飙突进,绝无片刻停顿,倏忽之间,距离宿扬已经不足二十步了!

“闪开,给老子闪开!”

呼延正德又是一声怒吼,劈手就将一骑匈奴千户从马背上揪了过来,再转过右手大剑往匈奴千户腹部一戳再一刺,匈奴千户的半边腹部便已经被整个割了开来,腹腔里的肠子和内脏顿时便哗喇喇地流淌了下来。

“休想过去!有老子,休想从这里过去,嗷啊啊”…”

一骑匈奴百户凶xìng大发,突然从马背上腾身而起,连人带剑扑向了呼延正德,可惜,呼延正德的反应速度比他更快,说时迟那时快,呼延正德早已经伸出蒲扇般的左手,一把就掐住了匈奴百户的脖子,旋即回转右手,一剑把敲在乎他的脑门上.

只听“喀喇”一声脆响,那匈奴百户的脑袋已经像被敲碎的西瓜般碎裂了开来,殷红的血水还有白惨惨的脑浆顿时四射飞溅,呼延正德的那颗白狼头盔也被喷得到处都是,几滴殷红的血珠顺着狼嘴里的獠牙淋漓而下,显得格外的狰狞。

“呃啊!”

“啊呀!”

又是两声惨叫,挡在宿扬面前的最后两骑已经倒栽马下,其中一人被呼延正德一剑削掉了半边脑袋,另一人则被呼延正德一剑刺穿咽喉,再轻轻一绞,整个脖子便被绞断,一颗头颅也掉落马下被呼延正德的坐骑踏成了肉泥。

倏忽之间,宿扬发现自己面前已经再无一骑!

猛然回头,蜂拥而来的大队骑兵仍在几十步外,那潮水般的铁蹄声,那此起彼伏的呼喝声,还有匈奴骑兵脸上焦急的神情,分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等他们赶到,一切都晚了。

“宿扬,我说过,杀你”…一骑足矣!”

狼头狰狞,看不到呼延正德脸上的表情。

呼延正德那冷漠至让人战栗、窒息的声音却从滴血的獠牙中吐了出来,宿扬的瞳孔顿时急剧收缩,这是……真的要死了吗?不,绝不会的,我是宿扬部落的小王,更是大单于最倚重的大将,将来更会成为大当户、大都尉甚至是右贤王,又怎么会死在这里?

“呼延,你杀不了我!”宿扬怒吼一声,不退反进,催马扬剑迎向呼延正德。

电光石火之间,两骑已经交错而过,一直冲出去几十步远,宿扬才勒马止步。

整个战场霎时变得一片死寂,无论是簇拥在四周的数百亲卫骑兵,还是几十步外蜂拥而来的大队骑兵,这一刻全都屏住了呼吸,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凝滞了,宿扬手中的长剑兀自高扬在空中,脸上的神情兀自狰狞,原本犀利的眼神却黯淡了下来。

倏忽之间,宿扬跨骑在马背上的身躯轻轻地晃了晃,遂即颓然落马。

几乎是在落马的同时,宿扬原本完整的身躯已经自左肩至右肋断裂成了两月,绽开的xiōng腔里,一颗破碎的心脏还在勃勃律动,伴随着每一次的律动,便会有一股殷红的鲜血高高地飙起,喷射出足有七八步远!

呼延正德缓缓勒住战马,举剑仰天长啸。

那一声嘹亮的长啸,犹如狼王啸月,直yù震碎长空。

高阀关下,五百呼衍骑兵狼嚎响应,遂即纷纷催马上前。

潮水般的马蹄声中,宿扬的五百亲骑以及蜂拥而来的大队匈奴骑兵才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慌乱之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所有的匈奴骑兵顿时纷纷勒转马头,朝看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不到盏茶功夫,就消失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

高阀关上。

项庄手扶垛堞,神情深邃,此人若能为我所用……

高初神情凝重,匈奴人,果然骁勇,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不管匈奴人有多骁勇,这终究不过是匹夫之勇,一个人的武勇,终究不足以决定战争胜负,盖世英雄如西楚霸王,不也在乌江边折戟沉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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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阙关下,呼延正德的战马突然开始加速。

不到片刻功夫,距离对面的宿扬就已经不足五十步远了。

宿扬微微sè变,从呼延正德那颗狰狞的白狼头盔下,他看到了两道冰冷的眼神,毫无来由地,宿扬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心悸,就像小时候,他一个人在野外狩猎,却遭到了十几头野狼的围攻,那种绝望,令人窒息!

当下宿扬环顾左右喝道:“杀了他!”

几十骑匈奴百户纷纷擎出长剑,嗷嗷叫着催马迎向了呼延正德,这几十个匈奴人倒是ting有自知之明,没有狂妄到去跟呼延正德单打独斗,要知道呼延正德头上那个匈奴第一勇士的头衔可不是冒顿赐给他的,而是他从战场上博来的!

五年前匈奴北击丁零,呼延正德于千军之中斩杀丁零王!

三年前与月氏人大战,呼延正德于万军之中射杀月氏小王!

去年与东胡最终决战,呼延正德率三千呼衍勇士直入东胡阵中,阵斩东胡王帐下最骁勇的十八劲骑,并最终生擒了东胡王!

眨眼之间,双方就已经迎面相遇.

呼延正德一声大吼,手中黝黑的大剑已经横斩面出。

一个匈奴百户首当其冲,当即被呼延正德拦腰斩成了两截,上半截身体颓然落地、兀自嗷嗷惨叫,下半截残尸却被战马驮着继续向前,一截肠子便从斩断的腹腔里拖拽而出,在草地上延绵足有几十步长……

另一侧的匈奴百户趁机挥剑刺向呼延正德腹部。

然而,不等他的长剑刺中目标,一道黝黑的寒光已经掠空而至,匈奴百户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自己猛然间腾空而起,遂即整个世界便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翻翻滚滚之间,他隐隐看到一具无头残尸正被战马驮着汹涌而前。

下一刻,无边无际的黑暗已经吞噬了他最后的意识。

刹那间,呼延正德便已经与数十骑交错而过,呼延正德毫发无损,身后草地上却多了半截犹未断气的残尸以及一颗仍在骨碌碌翻滚的头颅。

“吼,…”呼延正德仰天咆哮一声,胯下骏马再次加速。

宿扬勃然变sè,伴随着呼延正德那一声低沉犹如狼王啸月般的咆哮,一股蚀骨的冰寒顿时隔着虚空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让他从灵hun深处感到了莫名的战栗!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那种冰冷,让人窒息!

不过,宿扬怎么说也是个部落小王,很快便从绝望中挣脱而出,一边催马后退一边气急败坏地嘶吼起来:“拦住他,快拦住他!”

面对死亡的威胁,宿扬再也不敢逞强。

簇拥在宿扬身边的五百亲骑纷纷催马上前,试图拦住呼延正德,后方五十步外,大队的匈奴骑兵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纷纷催马向前,试图上前保护宿扬,不过匈奴的大队骑兵现在才反应过来,似乎有些晚了。

“嗷哈!”呼延正德又是一声咆哮。

胯下的白sè骏马顿时昂首长嘶一声,霎那间将速度提到了极致,整个就像是一道白sè闪电,呲啦一声射向了对面重重保护下的宿扬。

“保护族长!”

“该死的,拦住他!”

“快拦住他,别让他靠近!”

“放箭,可恶,赶快放箭!”

护在宿扬面前的五百亲骑纷纷怒吼起来,有人擎出短剑迎向呼延正德,更多的人却纷纷擎出了短弓,然而,他们明显低估了呼延正德的马速,不等他们放箭,呼延正德便已经猛烈地撞进了宿扬的骑兵阵中,霎那间就是一片人仰马翻。

“挡我者”…死!”呼延正德一剑斜斩,一名匈奴千户应声落马。

旋即又有两骑匈奴百户悍不畏死地迎上前来,挥舞着手中的长马叉来槊呼延正德,呼延正德腾出蒲扇般的左手一把就攥住了两枝马叉,再猛然发力往前一捅,两骑匈奴百户便已经被木杆生生捅穿身体,又惨叫着从马背上往后倒飞而起。

骨骼的碎裂声中,往后倒飞的两骑百户连后撞翻了十数骑。

呼延正德咆哮着,继续纵马突进,剑光闪烁间,匈奴骑兵纷纷翻身落马,不是被斩了首级,就是被拦腰斩断,呼延正德人骑所过之处,蜂拥聚集在宿扬跟前的亲卫骑兵顿时间犹如bo分浪裂,五百精骑,竟无人能阻他片刻!

高阙关下。

目睹呼延正德如此神武,呼衍部落的五百勇士纷纷以拳撞xiong,或者以青铜剑疯狂地拍打着破木盾,一个个伸长脖子,仰天长啸嵩阙关上。

高初、百里贤以及守在关上的秦军将士无不神sè骇然。

项庄也是神情凛然,虽然相隔好几百步远,可项庄还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这个匈奴人身上透出的浓烈的杀气,这才是真正的万人敌!

倏忽之间,项庄想到了寿春城外的汉将樊哈。

关外这个匈奴人,其武勇绝对不在樊哈之下!

在匈奴骑兵的怒吼喝骂声中,呼延正德狂飙突进,绝无片刻停顿,倏忽之间,距离宿扬已经不足二十步了!

“闪开,给老子闪开!”

呼延正德又是一声怒吼,劈手就将一骑匈奴千户从马背上揪了过来,再转过右手大剑往匈奴千户腹部一戳再一刺,匈奴千户的半边腹部便已经被整个割了开来,腹腔里的肠子和内脏顿时便哗喇喇地流淌了下来。

“休想过去!有老子,休想从这里过去,嗷啊啊”…”

一骑匈奴百户凶xing大发,突然从马背上腾身而起,连人带剑扑向了呼延正德,可惜,呼延正德的反应速度比他更快,说时迟那时快,呼延正德早已经伸出蒲扇般的左手,一把就掐住了匈奴百户的脖子,旋即回转右手,一剑把敲在乎他的脑门上.

只听“喀喇”一声脆响,那匈奴百户的脑袋已经像被敲碎的西瓜般碎裂了开来,殷红的血水还有白惨惨的脑浆顿时四射飞溅,呼延正德的那颗白狼头盔也被喷得到处都是,几滴殷红的血珠顺着狼嘴里的獠牙淋漓而下,显得格外的狰狞。

“呃啊!”

“啊呀!”

又是两声惨叫,挡在宿扬面前的最后两骑已经倒栽马下,其中一人被呼延正德一剑削掉了半边脑袋,另一人则被呼延正德一剑刺穿咽喉,再轻轻一绞,整个脖子便被绞断,一颗头颅也掉落马下被呼延正德的坐骑踏成了肉泥。

倏忽之间,宿扬发现自己面前已经再无一骑!

猛然回头,蜂拥而来的大队骑兵仍在几十步外,那潮水般的铁蹄声,那此起彼伏的呼喝声,还有匈奴骑兵脸上焦急的神情,分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等他们赶到,一切都晚了。

“宿扬,我说过,杀你”…一骑足矣!”

狼头狰狞,看不到呼延正德脸上的表情。

呼延正德那冷漠至让人战栗、窒息的声音却从滴血的獠牙中吐了出来,宿扬的瞳孔顿时急剧收缩,这是……真的要死了吗?不,绝不会的,我是宿扬部落的小王,更是大单于最倚重的大将,将来更会成为大当户、大都尉甚至是右贤王,又怎么会死在这里?

“呼延,你杀不了我!”宿扬怒吼一声,不退反进,催马扬剑迎向呼延正德。

电光石火之间,两骑已经交错而过,一直冲出去几十步远,宿扬才勒马止步。

整个战场霎时变得一片死寂,无论是簇拥在四周的数百亲卫骑兵,还是几十步外蜂拥而来的大队骑兵,这一刻全都屏住了呼吸,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凝滞了,宿扬手中的长剑兀自高扬在空中,脸上的神情兀自狰狞,原本犀利的眼神却黯淡了下来。

倏忽之间,宿扬跨骑在马背上的身躯轻轻地晃了晃,遂即颓然落马。

几乎是在落马的同时,宿扬原本完整的身躯已经自左肩至右肋断裂成了两月,绽开的xiong腔里,一颗破碎的心脏还在勃勃律动,伴随着每一次的律动,便会有一股殷红的鲜血高高地飙起,喷射出足有七八步远!

呼延正德缓缓勒住战马,举剑仰天长啸。

那一声嘹亮的长啸,犹如狼王啸月,直yu震碎长空。

高阙关下,五百呼衍骑兵狼嚎响应,遂即纷纷催马上前。

潮水般的马蹄声中,宿扬的五百亲骑以及蜂拥而来的大队匈奴骑兵才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慌乱之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所有的匈奴骑兵顿时纷纷勒转马头,朝看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不到盏茶功夫,就消失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

高阙关上。

项庄手扶垛堞,神情深邃,此人若能为我所用……

高初神情凝重,匈奴人,果然骁勇,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不管匈奴人有多骁勇,这终究不过是匹夫之勇,一个人的武勇,终究不足以决定战争胜负,盖世英雄如西楚霸王,不也在乌江边折戟沉沙?!。

第188章 冒顿单于

. “天狼神!”

“天狼神!”

“天狼神!”

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中,五百呼衍勇士cháo水般涌到了呼延正德身边。[-请大家熟知」

百里贤道:“匈奴人中间流传着一个传说,据说千百年前,有一个美丽的小娘在月亮湖边牧羊时睡着了,结果就做了梦,梦见一头天狼与她jiāo媾,醒来之后这个小娘就怀孕了,十月怀胎,这个小娘生下了一个男孩。”

“这个男孩长大后,竟有万夫不当之勇!”

“经过多年的征战,漠北草原上的各个部落尽数被这个男孩征服,这ォ有了匈奴,这个男孩就是传说中匈奴的第一任单于——孪鞮!此后每一任匈奴单于都尊天狼为父神,自己则以天狼神之而自居。”

由渊不解地道:“可这与呼延正德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

“川你别急。”百里贤摆了摆手,又道,“刚ォ呼延正德阵斩追兵首领时,呼衍部落的残兵欢呼的是什么,你可记得?”

由渊挠了挠头,答道:“好像是天狼神?”

“对,天狼神!”百里贤点了点头,又道,“也就是说,呼衍部落的族人已经把呼延正德当成了天狼神转世的神灵,甚至连追杀他的匈奴骑兵也认同了这个观点,否则,整整四五千匈奴骑兵,又怎么可能被呼延正德单人独骑所吓退?”

项庄击节道:“这样的话,也就不难解释冒顿为什么要杀呼延正德了。”

根据历史记载,冒顿绝对是个雄ォ大略的枭雄,为了麻痹东胡人,他甚至可以把自己喜欢的宝马以及宠爱的nv人送给东胡王,这样的枭雄,其xiōng襟气度又岂是常人可比,又怎么可能轻易猜忌像呼延正德这样的骁将?!

不过,如果呼延正德成了天狼神,那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呼延正德是天狼神,而冒顿又承认他的身份,那他冒顿岂不是反而成了呼延正德的儿了?这对于冒顿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因为冠在呼延正德头上的这个“天狼神”的封号,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的权势和地位。

百里贤微微一笑,又道:“上将军所言极是,冒顿之所以要杀呼延正德,多半就是这个原因了,而且冒顿要杀一个人,又岂会让呼延正德轻易逃脱?不出意外的话,冒顿必定已向各个方向派出重兵,除了高阙,呼延正德已经无路可走了!”

话音ォ刚落下,守在望楼上的一名哨卒突然大叫起来:“匈奴人又回来了!”

“嗯?!”项庄、高初、méng殛等人急回头看时,果然看到刚刚沿着长城蜂涌南下的那四五百骑呼衍骑兵又cháo水般涌了回来,当先一骑身材长大,跨骑一匹神骏已极的白马,不是刚ォ单人独骑吓退上千追兵的呼延正德还有谁来?

“后面还有!”望楼上的哨卒再次大叫起来,“好多匈奴骑兵!”

项庄、高初等人手搭凉篷往远处了望时,果然看到东南方向的地平线上已经鬼魅般冒出了一条极长极淡的黑线,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条黑线正在迅速变粗、变长,显然,这肯定就是冒顿派来追杀呼延正德的追兵了。

高初、méng殛诸将不禁微微sè变,匈奴人来得好。

百里贤却摇了摇羽扇,淡然道:“不止南边,西边和北边只怕也有。”

话音方落,守在望楼上的哨卒已经第三次大叫起来:“天哪,西边还有北边阳山山麓上都有匈奴骑兵,好多匈奴骑兵!”

项庄忍不住回头认真地打量了百里贤几眼。

百里贤却是神情从容,只是朝项庄报以微笑。

项庄必须得承认,百里贤今天的表现非常惊yàn,几乎就是每料必中!

在战略眼光层面,百里贤也许还不及尉缭老辣,可在战术层面,百里贤只怕是已经要胜过尉缭半筹了,跟张良相比,只怕也是不分伯仲了,这一刻,项庄心里充满了庆幸,幸好百里氏是秦法和耕战体系的忠实支持者。

当项庄再次回头时,呼衍部落的数百残骑已经再次涌到了高阙关下。

远处,沿着长城以西的大漠草原以及阳山南麓、东麓、西麓的山梁上,已经冒出了黑压压的匈奴骑兵,放眼望去,从数里开外一直到视野的尽头,触目所及全是匈奴骑兵,无际无边,汹涌jīdàng,就像一片骑兵的汪洋大海!

##########

阳山西麓,黑压压的匈奴骑兵正cháo水般滚滚向前。

在匈奴骑兵的中央,有一支四五千骑的骑兵显得格外的雄壮,不仅每个骑士的身体壮、身高高,就是胯下的战马也都是肩高超过七尺的良驹,尤其是前面那名穿着丝绸胡袍的骑士,胯下那匹青马的肩高甚至超过了八尺!

丝袍骑士年约三十余岁,方脸,个矮而壮实。

这个丝袍骑士不是别人,就是匈奴单于——冒顿。

如果说秦始皇是中原华夏人的千古一帝,那么冒顿就是漠北胡人的千古单于,由于秦始皇的出现,从此中原大地的大一统成了常态,同样的,由于冒顿的出现,从此漠北草原的大一统也变成了常态,冒顿,绝对是个狠角sè。

堪堪转过山麓,前方视野的心头忽然出现了一道雄伟的关隘。

这一刻,枭雄如冒顿,脸上也不由得lù出了一末难以掩饰的jī动,高阙关,前面就是高阙关了,阔别了二十余年的河套,终于又要回到匈奴人的怀抱了!当初离开河套时,自己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小男孩,而现在,却已经是统率二十万铁骑的单于了!

“天狼神!”冒顿jī动得在马背上张开双臂,高举着手中的黄金权杖仰天长啸,“无所不能的天狼神,我们回来了,我们匈奴人终于又回来了,孕育了匈奴祖先的河套草原,终于又回到我们大匈奴的怀抱了,哈哈哈……”

##########

高阙关下,五百呼衍勇士已经猬集成团。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是时候跟冒顿这个逆贼决死一战了!

呼延正德勒马回头,望着面前的nv人道:“悠儿,你害怕吗?”

迎上呼延正德哀伤的眼神,呼延悠儿灿然一笑,又摇头说道:“悠儿不怕,能跟心爱的男人死在一起,是天狼神赏赐给悠儿的福份。”

“你们呢?”呼延正德的目光又转向了五百多族人。

五百多呼衍勇士没有吭声,而是齐刷刷地擎出了青铜剑。

倏忽之间,呼延正德的嘴角已经绽起了一丝苍凉的笑意,被别人冠以天狼神转世的头衔实非他的本意,看着呼衍部落走向灭亡非他的意愿,可是,他已经别无选择了,深深地吸了口气,呼延正德从马鞍右侧抄起白狼头盔,重重地扣在了头上。

清冷的金属磨擦声中,呼延正德又缓缓擎出了黑黝黝的大剑。

呼延正德又勒马回头,正当他扬起大剑准备冲阵时,在他身后,高阙关紧闭的铁mén却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地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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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招揽

. 这个时候打开高阙关mén,项庄是冒了很大风险的。== 首.发==

如果此前在高阙关外的这场厮杀只是一场苦情戏,那么此时打开高阙关mén可就是中了冒顿的苦ròu计了,不过项庄相信,这种可能xìng很小,天狼神是匈奴至高无上的神灵,冒顿又怎么可能允许呼延正德与他共享这个神格?

一山难容二虎,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项庄还是做了防备。

méng殛的三千铁骑已经在关mén内摆开了阵势,关mén上的万斤闸也已经蓄势待发。

一旦发现情形不对,项庄就会命人落下万斤闸,一举阻断城mén,把冒顿的匈奴大军挡在关外,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击灭进关的呼衍骑兵。

高阙关mén的dòng开很就吸引了呼衍骑兵的注意。

呼延正德没有任何犹豫,就带着五百多呼衍勇士蜂拥进了高阙关。

对于呼延正德来说,做出这个决定很容易,因为留在关外面对冒顿只能是死路一条,进关则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中原人此时打开关mén,未必就安了什么好心,但至少不会马上杀了他们,否则,他们何必多此一举,躲在关上看热闹不好?

不到盏茶功夫,呼衍部五百多骑兵就cháo水般涌进了高阙关。

不过很,呼衍骑兵便纷纷勒马停了下来,因为前方的空地上,一大群黑压压的中原铁骑已剑拔弩张,挡住了去路,几乎是同时,高阙关上的万斤闸也轰然落下,一下就隔断了呼衍骑兵的退路,同时也把匈奴大军挡在了关外。

呼衍人小小的sāo动片刻,不过很就平静了下来。

呼延正德卸下白狼头盔,又催马上前站到了中原铁骑的骑阵前,先在马背上按照匈奴人的习俗抱xiōng颔首行礼,再以一口标准的关中口音朗声说道:“在下呼延正德,敢问,是哪位将军向我们呼衍部施以援手?”

话音方落,正前方的骑阵忽然从中分开。

遂即十几员身披铁甲、跨骑骏马的中原将领已经从骑阵中缓缓行出,当先一骑身披玄黑铁甲,腰挎一柄黑sè长刀,气宇不凡,胯下那匹通体乌黑的坐骑是神骏不凡,其肩高甚至还要胜过自己的白马半筹。^UC电子书^e^看免费提供^^

这人自然就是项庄了。

项庄拱手回礼道:“大楚,项庄。”

“原来是项将军。”呼延正德换了中原礼仪,抱拳作揖道,“多谢援手。”

“呼延将军客气。”项庄摆了摆手,又说道,“冒顿大军南下,河套已非久留之地,不知道将军跟贵部又有什么打算呢?”

呼延正德答道:“在下将带着族人越过河套继续向南迁徙,天下这么广大,相信总能找到我们呼衍部落的繁衍之地。”

项庄微笑道:“项某倒是有个建议,不知将军想不想听?”

呼延正德肃了肃手,道:“项将军请说。”

项庄道:“我们大楚在江东颇有山林草地,将军如果不嫌弃,不如带着族人随项某同往江东如何?”

呼延正德目光一凝,道:“将军想招揽我们呼衍人?”

“也可以这么说。”项庄大大方方地道,“不知道将军意下如何?”

“将军对我们呼衍部落有救命之恩,按说我们不该拒绝好意,不过……”呼延正德说此一顿,忽然间目lùjīng光,沉声说道,“不过我们呼衍人有个规矩,只要将军能够胜过在下,则在下及呼衍部五百骑,从此唯将军之命是从!”

项庄身后的高初、méng殛、由渊诸将闻言顿时微微sè变,呼延正德有多厉害,刚ォ在关上他们全都看得很清楚,虽说单骑退千军是因为神灵的缘故,但他能从数百骑兵的保护下斩杀对方大将却是不争的事实!

高初对项庄还有信心,至于méng殛、由渊、百里贤等人,却根本不知道项庄的厉害,自然不看好项庄能赢。

当下méng殛tǐng身而出,沉声道:“在下méng殛,请赐教。”

méng殛已经进入角sè,自从项庄、赢贞成婚那天开始,他就已经完成了角sè转变,从大秦赢氏的守护者,变成了大楚项氏的守护者!

“méng殛?!”呼延正德道,“méng恬是你什么人?”

méng殛向着南边遥遥作揖,肃然道:“正是家父!”

“原来是méng恬将军后人。”呼延正德点了点头,又缓缓扬起手中黑黝黝的大剑,以剑锋遥指méng殛,沉声道,“既然是méng恬将军后人,你的确有这个资格,那就放马过来吧,只要你能胜了在下手中剑,我呼衍部仍将唯项将军之命是从!”

méng殛冷冷一笑,正yù催马上前时,却被项庄挡住了去路。

见项庄挡住自己去路,méng殛愕然,道:“上将军,您这是……”

项庄摆了摆手,淡然道:“呼延将军挑战的是本将军,又岂能由你代劳?”这事的确不能由méng殛代劳,否则,不但呼延正德会轻视他项庄,只怕所有的老秦世族以及九原的秦军将士都要看不起他项庄了,这对于项庄的威信将是极大的损害。

méng殛闻言顿时脸sè大变,由渊诸将也都急得不行,只有高初神情镇定,在场这么多楚军将领,只有高初亲眼目睹过寿chūn城外,项庄阵斩汉将樊哙的风采,在高初看来,呼延正德虽厉害,却也未必就能强过樊哙!

百里贤同样脸sè微变,不过他很就镇定了下来。

百里贤已经隐隐猜到了项庄的用意,显然,项庄是想通过跟呼延正德的这场单挑,在秦军将士以及老秦世族的心目中竖立威望!因为秦军将士跟老秦世族自从投归大楚之后,就从未见过项庄出手,不像高初等楚军老兵,曾亲眼目睹项庄的神威!

项庄的确有借这场单挑立威的意思,因为他发现,投归大楚的几十家老秦世族,大多唯百里氏马首是瞻,而九原的三千多秦军铁骑,则根本就是méng氏的sī兵,他们就只服从méng殛的军令,而不会理会项庄是谁。

说到底,项庄在老秦世族和秦军将士心中还是缺乏威信。

而今天,无疑是一个极佳的竖立威信的时机,只要在单挑中打败呼延正德,项庄不可战胜的强大形象就会深深地植入每个老秦世族和秦军将士的心灵深处,从此以后,他们对于项庄就会从骨里感到敬畏,军队,从来都是依靠实力来说话的。

而且,一旦单挑胜出,还能得到一员虎将以及一支jīng锐骑兵!

当然,凡事有利也有弊,如果项庄在今天的这场单挑中败给了呼延正德,则不但不能在老秦世族、秦军将士心中竖立威望,只怕还会严重削弱他在高初等楚军老兵心中的威望,招揽呼延正德和五百多呼衍骑兵的美梦也会落空。

不过,项庄并不认为自己就会输给呼延正德!

要知道,他项庄刚刚救了呼延正德和呼衍部五百多族人的xìng命,这一来,呼延正德在单挑时就会心有顾忌,心有顾忌就很难全力投入,而他项庄自从斩杀了樊哙后,武技早已经突破了瓶颈步入一个全的境界了!

如今的项庄,早已经今非昔比了!

项庄有足够的信心,如果让他跟樊哙再战一场,即便没有马镫也能胜出。

当下项庄策马上前,又缓缓擎出横刀,以锋利的刀尖遥指呼延正德,淡淡地道:“呼延将军,请赐教!”

呼延正德跟着扬起黑黝黝的大剑,剑尖遥指项庄喝道:“项将军,虽然你对在下和整个呼衍部落有救命之恩,可是,在下绝不会因此而手下留情!”

“废话少说,放马过来吧。”项庄腾出左手,冲呼延正德勾了勾中指。

呼延正德圆睁的虎目里霎时暴起一抹浓烈的杀机,遂即催动胯下白马冲向项庄,几乎是同时,项庄也轻轻催动乌骓马迎了上去。

高阙关外,无穷无尽的匈奴骑兵正从几个方向蜂拥而来,一时之间,大草原上再看不到别的颜sè,再见不到别的东西,除了匈奴骑兵还是匈奴骑兵,除了灰sè还是灰sè,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灰朴朴的匈奴骑兵。

冒顿手持黄金权杖,在数百铁骑的簇拥下来到了关城外。

“怎么回事?”冒顿勒马止步,沉声问道,“呼衍部落的人呢?”

一个匈奴将领策马上前,战战兢兢地答道:“回禀大单于,呼衍部落的数百残兵刚刚已经逃进高阙关里去了。”

“进高阙关了?”冒顿皱了皱眉,又回头喝道,“去,把公叔说叫来。”

冒顿身后一骑shì从领命飞驰而去,很便又带着个颔下无须的中年男重来到了冒顿跟前,那中年男不是别人,正是从yīn山北麓侥幸捡回一条xìng命的公叔说,当下公叔说向冒顿抱拳作揖道:“公叔说参见大单于。”

冒顿摆了摆手,又以手中黄金权杖指着高阙关城,问道:“公叔说,你看看,关墙上可是你所说的楚人?”

公叔说答道:“回禀大单于,正是楚人。”

冒顿点点头,又吩咐左右道:“去,马上派人进关,告诉楚人,只要他们把呼衍部的人马jiāo出,本单于马上带着大军返回漠北,绝不为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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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斗将

两人相距原本就不远,因此不等战马完全起速,项庄手中的“加长加厚版”横刀就已经跟呼延正德手中的那柄黝黑大剑狠狠相击。

只听“锵”的一声炸响,一股狂野无匹的力量顷刻间从刀身上倒卷而回。

项庄顿时感到右手虎口猛然一震,握于手中的横刀险些就此脱手,显然,尽管项庄的武艺已经大有长进,可在膂力上却仍然逊于呼延正德、樊哙等一流猛将,跟力项羽这样的超一流相比,那就差得更远了。

下一刻,两骑已经交错而过。

项庄勒马回头,脸上神情已经变得无比凝重,呼延正德比他预想中还要厉害!

呼延正德也勒马回头,再次扬起黝黑大剑遥指项庄,森然道:“项将军,不用打了,你不是在下的对手。”

呼延正德倒是没有轻视项庄的意思,这话也没什么恶意,他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刚才这一回合,他并没有使出全力,但是他看得出来,项庄已经尽了全力,武艺如何不说,至少有膂力上,项庄明显差他一筹。

蒙殛、蒙铿、由渊诸将脸色微变,高初却是勃然大怒。

项庄却是神情从容,横刀在胸道:“呼延将军,这话说早了。”

呼延正德目光一凝,杀机流露道:“项将军,那就别怪在下辣手无情了!”

“只要你能杀得了我,就算你本事!”项庄微微一哂,再次催马迎向呼延正德。

没错,呼延正德的膂力是要强过他项庄,可那又怎样?作为一个从两千多年后穿越过来的穿越者,项庄已然两世为人,他所掌握的知识又岂是呼延正德这个古人能比?别的不说,单是对人体构造的了解,这个时代谁又能及得上他?

樊哙的膂力要远远超过当初的项庄,结果如何?

王起的武艺相比项庄也是只强不弱,结果又如何?

除非呼延正德有实力将他项庄秒杀,否则今天他就必败无疑!

斗将,靠的不仅仅只是武艺,膂力更不是决定性的因素,真正决定胜负的是脑子里的知识!所以,樊哙死在了项庄戟下,王起也死在了项庄的刀下,至于呼延正德,今天也同样会惨败在他项庄的刀下,因为知识……就是力量!

呼延正德皱皱眉,当下也是催马相迎,既然你项庄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呼延正德下手无情了,别看你救了我们呼衍部落一次,这里也是你楚军的地盘,可那又如何?你若以为我呼延正德会因此束手束脚,不敢下杀手,那就大错特错了。

倏忽之间两马再次相交,呼延正德暴喝一声,手中大剑已经照着项庄猛劈而下,项庄却没有像上一次那样以力博力、以硬对硬,而是扬起横刀贴住呼延正德的大剑只一引,呼延正德的大剑就已经从项庄肩侧滑了过去。

由于过猛,呼延正德重心顿失险些从马背上一头栽下来!

所幸呼延正德反应极快,腿力更是惊人,当下两条长腿奋力一挟,生生稳住了阵脚,不过他那匹白马却在吃疼之下昂首发出了一阵悲嘶。

看到项庄占了上风,高初顿时怒吼起来:“上将军威武!”

晋襄和随行的数百亲兵也纷纷大吼起来:“上将军威武!”

蒙殛、蒙铿和三千多秦军却是漠无反应,不过,他们的脸上还眸子里,却都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兴奋之色,不少性情直爽的将士甚至还恶狠狠地挥舞了一下拳头,显然,项庄在与呼延正德的单挑中占了上风,让他们感到非常提气。

呼衍部落的五百余骑则是脸色大变、鸦雀无声。

项庄趁这间隙猛然勒转马头,从左侧与呼延正德追了个并辔而行。

呼延正德虽然让项庄抢占了右首上风位置,却夷然不惧,当下剑交左手,照着项庄的颈项猛然斩了下来。

项庄再次利用卸字诀奋力一引,将呼延正德的大剑引了开来。

电光石火之间,并辔而行的两匹战马几乎已经贴到了一起,这一下,项庄的横刀还有呼延正德的大剑全都没有了用武之地,呼延正德一声大吼,突然弃了大剑张开蒲扇般的左手一下就攥住了项庄的右手手腕,项庄奋力一挣竟是纹丝不动。

倏忽之间,呼延正德的嘴角已经绽起了一丝狰狞的杀机。

呼延正德身高臂长、相貌粗犷是不假,可谁若是因此而认为他是个头脑简单的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的确有不少人都把呼延正德当成了头脑简单的莽汉,可最终,这些人全都死在了他的手下!

高初、蒙殛、由渊等人顿时脸色大变。

人的左右手在力量上是存在差距的,除了左撇子,一般人的右手在力量上要明显强过左手,现在,项庄持刀的右手已经被呼延正德的左手攥住,也就意味着项庄要靠左手去面对呼延正德的右手,这样一来,两人在力量上的差距就更大了!

项庄却是夷然不惧,几乎是右手被制的同时,左手一记诡异的钩拳已经照着呼延正德的胸口恶狠狠地砸了过来,呼延正德却是狼性大发,当下怒吼一声,探出蒲扇般的右手往项庄的腰带上抓了过来,看他架势,竟试图生擒项庄!

“上将军小心!”晋襄情急之下,忍不住大吼了起来。

项庄真要让呼延正德给生擒了,那丢人可就丢大了,不过从现在看,项庄被生擒似乎已经无法避免了,因为项庄这一拳明显不足以重创呼延,如果改变招数去格挡呼延,则左手也难免会被呼延的右手所制,这样一来就完全变成两人之间的角力了。

可说到角力,谁都是已经看出来了,项庄的膂力明显不如呼延!

既便是对项庄有着近乎盲目自信的高初,一颗心也已悬了起来。

项庄嘴角却已经绽起了一丝冷笑,古人就是古人,对人体构造的了解,永远也不可能强过他这个穿越者!间不容发之际,项庄砸向呼延胸口的那记钩拳突然转向,由平直向前突然变成了拳头向上,只听啪的一声,正中呼延正德下巴!

这一记钩拳,由于中途突然转向,因而导致威力锐减,却仍然打得呼延正德的脑袋向后猛然仰起,脑后枕骨与颈椎骨顿时猛烈相撞,颈椎保护下的神经系统也受到了重创,霎那之间,呼延正德便眼前一黑,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

这一下变起仓促,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呼延正德已经翻身坠马。

高初最先反应过来,当下挥舞着钵大的拳头在自己胸口狠狠地砸了两下,遂即脸红脖子粗地仰天咆哮起来:“上将军威武,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威武!”

晋襄以及数百亲兵也纷纷跟着仰天咆哮起来。

呼延正德有多骁勇,之前在高阙关上,他们都亲眼目睹了,就在刚才,上将军都还是险象环生,甚至险险就要被呼延正德生擒了,然而就在一眨眼间,上将却反败为胜,反过来将呼延正德给打落马下了!

这一刻,数百亲兵激动得都快要疯了!

百里贤、由渊、蒙殛、蒙铿以及三千秦军也情不自禁地加入了欢呼的行列,一个个再看向项庄时,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敬畏,看上去如此骁勇,如此不可一世的匈奴人,竟然就这样败了,上将军威武,大楚……必兴!

潮水般的欢呼声中,呼延正德终于恢复了意识。

然而,等呼延正德恢复意识时,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坐倒在了沙场上,而项庄则站到了他的面前,手中那柄长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冷森森的杀气几乎透体而入,这一刻,死亡离他仅有毫厘之遥。

项庄只需抬抬手,就能取了他性命。

再环顾四周,却是神情如狂的中原骑兵。

反观呼衍部落的五百余骑,则一个个全都耷拉下了脑袋。

不过,呼延正德的脑子里却仍然是一片空白,直到现在,他都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败给了项庄?项庄那软绵绵的一拳,又怎么可能把他打下马呢?想不通,呼延正德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通,真的是想不通啊……

项庄收刀退后,淡淡地道:“呼延,你败了。”

呼延正德的确是败了,不过项庄心下却殊无半丝得意。

今天这场斗将,从一开始呼延正德就已经注定要落败。

呼延正德嘴上虽然说不会因为项庄救了他和他的族人而有所保留,可实际上,他分明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譬如说刚才,他之所以拼着硬受项庄一拳而执意想要生擒项庄,就是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斗将,以免误伤项庄,可最终,却把自己给搭上了。

呼延正德叹了口气,道:“是的,我败了,从今天开始,我呼延正德还有呼衍部落的五百多勇士,唯将军马首是瞻。”说着,呼延正德又从地上捡起那柄黝黑的大剑,双手托起又高举过顶,献到了项庄面前。

第191章 悬羊击鼓

第191章悬羊击鼓

项庄当即上前将呼延正德扶起,微笑道:“呼延,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将军帐前天狼校尉,与虎贲校尉晋襄共同轮值宿卫!”

高初、蒙殛、由渊诸将闻言顿时微微色变。

由呼延正德跟晋襄共同轮值宿卫,岂不是意味着今后项庄的安全将由呼衍部落的五百多勇士以及晋襄统率的五百多楚军老兵共同负责?呼衍部落归楚还不到一天,就安排他们担当上将军帐前宿卫,这是不是太鲁莽了?

只有百里贤在心里赞了一声,不愧是上将军,高明哪!

上将军安排呼衍部落的五百多勇士为帐前宿卫,此举看似鲁莽,其实非常高明,因为相比楚军中的楚人、魏人或者秦人,呼衍人最没根基,也最不容易被人拉拢,由他们担当宿卫来护卫大帐安全,甚至比楚军老兵还要稳妥。

再则就是,此举还可以给予呼延正德和呼衍部落的五百多勇士以极大的信心,上将军多半要通过这样的安排明白无误地告诉呼衍人,我项庄对你们很信任,很放心,而这,应该就是上将军平时所说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了吧?

当下百里贤以及高初、蒙铿诸将分别上前与呼延见礼。

呼延原本还不知道宿卫是什么意思,听了百里贤的解释之后,不禁脸色微变,再看向项庄时,虎目里已经多了丝莫名的钦佩,心中的那丝疑虑也顷刻间烟消云散,原本,他还担心项庄会把他和他的族人贬为奴冇隶呢。

呼延又召来悠儿和几个呼衍百户跟项庄等人见礼。

看到呼延悠儿,诸将不禁有些惊艳,都没想到漠北这么大的风沙,竟然也能养育出如此水灵的美人!项庄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两个大美人了,无论是魏悦无央,还是赢贞诗曼,那都是不输于虞姬的绝代红颜哪。

寒喧间,忽有哨卒前来禀报:“上将军,有个匈奴使者在关下叫门!”

“匈奴使者?!”项庄这才猛然惊醒,冒顿的几万铁骑可就在高阙关外呢,当下带着诸将直趋城头而来,一边问呼延道,“呼延,现在匈奴有多少骑兵?”

呼延正德道:“匈奴刚刚征服了东胡,又有几十个东胡部落并入了匈奴,现在匈奴各个部落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十多万控弦之士。”

项庄顿时心头一沉,三十多万骑兵,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至少不是现在的楚军所能够抵挡的,当下项庄又问道:“这次南下河套,冒顿又带了多少骑兵?”

呼延正德道:“大概有七八万骑吧。”

说话音,众人已经上到了高阙关头,站在关上往外看去,极目所见,全是灰朴朴的匈奴骑兵,高阙关外的草场已经完全被匈奴人的骑兵海洋所覆盖了,只有七八万骑就已经是这等声势,真不知道三十多万骑全部出现时,又该是怎样的场面?

正打量间,关城下忽然传来了呜哩哇啦的怒吼声,项庄低头看时,只见关城下傲然肃立着一个匈奴人,想来就是匈奴人的使者了。

当下项庄一挥手,早有亲兵上前用吊篮把那个匈奴使者给提了上来。

那匈奴使者个子不高,最多六尺这样子,却长得极壮,那脖子几乎比脑袋还粗,看到项庄身后的呼延正德,顿时怒目相向,又冲项庄大吼了几句,项庄自然不懂匈奴语言,当下回头望向百里贤,百里贤可是听得懂匈奴话的。

百里贤道:“上将军,这家伙说只要我们交出呼延,冒顿就会带着大军马上离开,绝不会与我们为难。”

离开?这话也只有三岁小儿才会信!

冒顿都已经带着匈奴大军南下了,还会放过河套这块肥肉?!

不过,项庄并不想马上跟冒顿翻脸,不管怎么说,楚军从河套撤离还需要时间,当下吩咐百里贤道:“子良,告诉他,给我们两天时间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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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阙关外,冒顿大帐。

使者已经回来,并带回了项庄的答复。

“两天时间?”冒顿摸了摸唇角反卷的胡子,大声道,“就给他们两天时间!”说罢,冒顿又向坐在下首的公叔说举起了陶碗,道,“公叔先生,请。”

“大单于请。”公叔说举碗遥敬,又用衣袖遮着脸,将陶碗里的马奶酒一饮而尽,虽说他觉得这很可能是楚军的缓兵之计,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公叔说才刚刚投入冒顿麾下,连脚跟都还没有站稳,暂时还是不要多说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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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阙关内,项庄行辕。

这会项庄正冥思苦想,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高阙关?

百里贤忽然长身而起,手执羽扇向项庄作揖道:“上将军,贤有一计,可在不惊动匈奴人的情形之下悄然离开高阙。”

“哦?”项庄欣然道,“子良快说。”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道:“昔齐桓公从莒国回临淄继位前,曾被同样准备回国继位的公子纠困于岑山之上,后来公子小白采纳了鲍叔牙的‘悬羊击鼓、饿马嘶草’之计,得以顺利脱身,回到临淄继承大位后,公子小白复又回师击灭了公子纠。”

“悬羊击鼓,饿马嘶草?”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动,这个典故他知道,当下项庄又问蒙殛道,“天放,高阙关内还有没有活羊?”

蒙殛赶紧起身,答道:“哼,上次解来的五百头羊,才吃了一半。”

项庄狠狠击节,喝道:“留下五十只公羊,把他们吊在鼓上,再把其余的羊都杀了,扔在大路上,任其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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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时间很快过去,高阙关外的匈奴人并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妥。

因为这两天来,高阙关内时不时的就会传来密集的战鼓声,隐隐还有马嘶声,甚至连晚上都是这样,显然,中原人的警惕性很高,令人有些不解的是,到了晚上,高阙关头上竟然是一团漆黑,中原人竟然连个火把也不点。

约定时间已到,冒顿再次派使者前去叫关。

不过派去的使者在高阙关下叫了半天,却始终不见关上回应,使者无奈,当下只好重新回到大帐,把情况禀报给了冒顿。

“你说什么,没人答应?!”冒顿不禁皱紧了眉头。

坐在下首的公叔说这才施施然地说道:“大单于,中原人只怕已经跑了。”

“这不可能!”另一侧的匈奴左贤王多木修不假思索地道,“就刚才,高阙关内都还能听到密集的战鼓声,还有马嘶声,关内分明有人!”

公叔说默然,有些话点到就行了,再说可就得罪人了。

冒顿想了想,吩咐左大当户董木合道:“董木合,派几个百人队,抢关!”

董木合轰然应诺,领命去了,董木合去了还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大帐外便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冒顿带着十几个小王匆匆出帐察看究竟时,只见董木合派出的几个百人队已经抢上高阙关,正在关头上奋力挥舞他的天狼旗呢。

“中原人真跑了?”冒顿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公叔说。

半刻钟后,抢上关头的几个百人队便绞起了万斤闸,又打开了关门。

冒顿在十几个小王以及数百亲卫铁骑的护卫下率先进关,却发现关内的空地上居然栓着几十匹劣马,在这几十匹劣马的不远处,则分别摆放着满满一槽干草,这些劣马能看到干草却又吃不到,便不断发出悲凄的马嘶声。

在空地的西侧还摆放着几十面铜鼓,在几十面铜鼓的正上方,则吊着几十头公羊,公羊时不时的就会挣扎一下,后蹄蹬在铜鼓上便会发出“咚咚咚”的声响,若非亲眼所见,绝对会误以为是有人在击鼓。

“大单于,这叫悬羊击鼓,饿马嘶草。”公叔说骑马紧随冒顿身后,当下将公子小白跟公子纠之间的典故说了一遍,听完这个曲故,冒顿对公叔说的认识又加重了一分,心忖这个中原人虽然其貌不扬,却也算得上学识渊博,才堪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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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北岸,两万多楚军正向着云中浩浩荡荡地行进。

两天前,项庄采纳了百里贤的“悬羊击鼓、饿马嘶草”计,成功骗过匈奴人,带着三千精骑星夜返回九原,遂即尽起大军离开了九原,临行前,项庄烧掉了几乎所有的辎重以及多余的粮食,只带走了四万石粟米以及六万石腊肉。

这十万石粟米、腊肉足足占用了五万头驮马!

处理掉多余的粮食以及所有带不走的辎重之后,项庄又一把大火烧掉了整个九原,遂即尽起大军、押着五千汉军战俘杀奔云中而来,此来云中虽说只是过路,可如果时间上允许的话,项庄并不介意顺道把林胡人给屠了。

匈奴占据河套之后,林胡多半会选择投降。

如今的林胡部落虽然只有不到五千壮丁,却有十几万妇孺,因为楼烦部落战败之后,所有的妇孺全都被林胡人俘虏了,这十几万妇孺如果投降了匈奴,则不出二十年,匈奴人就会凭添至少十万壮丁,这对于中原各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192章 鬼魅骑兵

云中原属赵国,秦灭赵,置云中郡。

陈胜、吴广在大泽乡发动反秦暴乱,天下蜂起,关东各地皆反,云中郡先后并归代国、赵国,久经战乱,定居在云中郡的秦人以及关东移民不是死就是亡,到现在,只剩下林胡部落还在云中草原上游牧。

后来,林胡王就索性占了云中城。

不过,如今的云中城早已经不复当年刚刚筑城时的光景了,黄土夯筑的土城墙大多已经崩坏,林胡人只在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缺口上补了木栅栏,勉强可以抵挡野兽的侵袭,要想抵挡敌人的进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麾下亲兵进入大帐时,林胡王正在赏玩一尊黄金酒爵。

“大王,不好了!”亲兵单膝跪地,神情紧张地道,“中原人杀过来了!”

“什么,中原人?”林胡王放下黄金酒爵,皱眉道,“哪里的中原人,是雁门那边的韩国人,还是九原那边的楚国人?”云中郡紧邻雁门、九原,除了与九原的项庄有往来,跟雁门的韩王信也多有商贸往来。

“是是是九原的楚国人!”

“楚国人?!”林胡王闻言顿时吃了一惊。

如果来的是雁门的韩国人,林胡王并不怕,打不过跑就是了。

如果来的是九原的楚国人,那可就麻烦了,上次楚军在高阙关大败休屠人的一战,林胡王早就听说了,休屠王的四万大军都不是楚军的对手,现在林胡部落只剩下五千余骑,又怎么可能打得过楚军?关键楚军也是骑兵,跑都没法跑!

咬了咬牙,林胡王怒吼道:“金箭传令,各部集结!”

当项庄亲率八千骑兵赶到云中城外时,五千林胡骑兵也已经完成集结了。

林胡王虽然贪婪,倒也不蠢,他并没有下令据城死守,如果据城死守的话,林胡人以落后的军械去面对楚军的强弓硬弩,那可就是守死了!到时候四座城门和几十个缺口被楚军一堵,林胡王就是想跑都跑不掉了。

“快点,快把床弩都推上来!”

“还有投石车,快把投石车架起来!”

林胡王一声令下,五百具床弩便纷纷推到了阵前,还有五十具投石车也在林胡阵中高高地竖了起来。

远远望去,那五十具投石车就像五十头巨大的怪兽,狰狞而且可怖。

不过,对面的项庄却是神情冷漠,这些床弩和投石车早在交易给林胡人之前,就已经被公输车给处理过了,这会,那五百具床弩的弩臂还有投石车的甩臂早该腐朽了吧?当下项庄轻轻扬起右手往前一压,八千骑兵便开始缓缓向前。

距离林胡人还有千步之遥时,项庄轻催乌骓马,开始加速。

项庄身后,蒙殛的三千秦骑以及庞钰的五千魏骑也纷纷开始加速,距离林胡人还剩下不到七百步远时,八千骑兵已经完全起速,一时之间,只见马头攒动,马鬃飘扬,几万只铁蹄猛烈地叩击着大地,尘土飞扬、碎草四溅中,更有如雷般的轰鸣声。

对面林胡阵前,林胡王顿时间变了脸色,旋即回头向着数百名正在拼命绞动弩机绞盘的林胡壮汉大声怒吼:“快点,动作快点……”

话音未落,五百具床弩的弩臂突然间纷纷崩断!

手持木棰守在床弩后面等着击发的五百壮汉猝不及防,好几十人都被反弹过来的弩臂打成了重伤,其中两个最倒霉的更是直接被弩臂打爆了脑袋,红的血浆还有白的脑浆顿时四下飞溅,喷的到处都是,将极碜人。

几乎是同时,五十具投石车的甩臂也被拉断了!

林胡王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煞白,这些狡猾的中原人,原来早就对这批床弩还有投石车做了手脚了,可恨,真是可恨哪!

“大王,中原骑兵冲过来了!”一名亲兵凄厉地大叫起来。

林胡王霍然回头,只见汹涌向前的楚军骑兵已经近在五百步内了!

“可恶!”林胡王咬了咬牙,突然擎出双刃重剑高举过顶,厉声怒吼道,“林胡部落的勇士们,突击,全军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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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一骑当先,纵马狂奔。

凛冽的北风吹在脸上,就跟刀割似的疼,脚下的大地正如潮水般往后倒退,项庄的眸子里却分明有两团火焰正在幽幽燃烧,经过数月打熬、整训,楚军轻骑终于成军,今天,就让林胡人成为楚军轻骑的第一个祭品吧!

对面的林胡人也悍不畏死地迎了上来。

倏忽之间,项庄擎出横刀高举过顶,仰天长啸:“嗷……”

霎那之间,身后汹汹跟进的八千轻骑便迅速向着两翼展了开来,不到片刻功夫,便摆开了每排一千骑、前后八排的骑兵横阵。

项庄高举过顶的横刀再往前轻轻一引,八千轻骑便齐刷刷地擎出了角弓,遂即挽弓搭箭,一枝枝冷森森的箭簇已经瞄准了前方汹涌而来的林胡骑兵,倏忽之间,项庄手中的横刀已经泠漠地斩了下来,下一刻,八千轻骑兵便同时松开了弓弦。

霎那之间,八千枝狼牙重箭已经掠空而起,刺耳的尖啸声中,八千枝利箭已经在空中交织成一大片绵绵无际的死亡箭雨,向着林胡骑兵头上攒落了下来,林胡阵中顿时响起了无比惨烈的哀嚎声,遂即就是一片人仰马翻。

两波箭雨过后,双方骑兵相距已经不足百步!

林胡王仰天一声长啸,林胡骑兵也纷纷擎出短弓,准备回击。

几乎是同时,项庄却绰刀回鞘又高高扬起了右手,遂即握手成拳!

看到项庄手势,身后汹汹跟进的八千轻骑便纷纷勒转马头,就像是一股汹涌的洪流突然间从中分成了两股,斜着切向了林胡人的左右两翼,当最后一排楚军轻骑左右分开时,一队诡异的骑兵突然间鬼魅般冒了出来!

“这是……”林胡王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

紧紧追随在林胡王身后,正等着与中原人厮杀的林胡人也惊恐地睁大了双眸。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骑兵?马背上的骑士全身披挂重甲,甚至连脸上都罩了一层黝黑的面甲!只有两条黑黝黝的狭缝,透出了骑士冷气森森的眼神!尤其令人不敢相信的是,这群骑兵的战马居然都披挂了铁甲!

还有,每一骑鬼魅骑兵都手持一枝又粗又长的长矛,锋利的矛尖高高竖起,又直直地刺入了虚空,其长度少说也有三四丈长,在鬼魅骑兵马鞍的左右两侧,还各探出了一柄向前弯曲的单刃长刀,内侧的刀刃寒光闪闪,看着就很锋利的样子!

这群骑兵虽然不多,也就两百来骑的样子,展开的正面也不过三四百步,可带给林胡人的压力却是空前的,对于未知的事物,人类总是会感到本能的恐惧,对于这群从未见过的铁甲骑兵,每一个林胡人都从灵魂深处感到了恐惧、战栗。

“放箭,快放箭!”林胡王深深地吸了口冷气,扬剑长啸,“射死他们!”

五千多林胡骑兵纷纷挽弓放箭,五千多枝带有青铜箭头的羽箭顿时间便交织成了一片密集的箭雨,向着这两百余骑鬼魅骑兵的头上攒落了下来,下一刻,林胡人却吃惊地发现,这群鬼魅骑兵竟是毫发无损,甚至连速度都没有减缓丝毫!

林胡人射出的羽箭根本就不足以穿透这群鬼魅骑兵的重甲!

倏忽之间,这群鬼魅般的骑兵距离林胡骑兵已经不足五十步了。

“嗷……哈!”奔驰在最中间的那骑鬼魅骑兵突然仰天咆哮,两百余骑鬼魅骑兵便纷纷将直刺虚空的长矛压了下来,霎那之间,两百多枝三四丈长的长矛就在骑兵阵前形成了一排冷森森的死亡矛林,然后向着林胡人碾压了过来。

顿时间,一股无可阻挡的狂暴气息便向着林胡人排山倒海般碾压了过来。

汹涌向前的林胡骑兵顿时间骚动了起来,原本严谨的骑兵阵形也顷刻间阵脚大乱,面对这样一群钢铁怪兽般的鬼魅骑兵,面对如此可怕的声势,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镇定,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无所畏惧,草原胡人再漠视生命也仍然不行。

“魔鬼,这些全都是魔鬼,跑啊,大家快跑哇……”

“天哪,哦我的天哪,我不想死,大家还是赶紧跑吧。”

“该死的,这究竟是些什么怪物?我可不想留在这里等死!”

无尽的恐惧之中,越来越多的林胡人勒马回头,纷纷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不许后退,不许后退……”林胡王挥舞着双刃剑,拼命咆哮,试图挽回败局,却再没人理会他,甚至连他的亲卫骑兵也出现了逃兵。

地动山摇的铁蹄声中,两百余骑鬼魅终于猛烈地撞入了凌乱不堪的林胡骑阵,战场上顿时便爆起了猛烈的撞击声,一霎那间,两百余骑林胡人便被锋利的长矛整个戳穿,他们的坐骑也被鬼魅骑兵的坐骑纷纷撞翻、碾死。

仗剑冲在最前面的林胡王首当其冲,一下就被中间那骑鬼魅骑兵手中的长矛捅穿了胸口,然后整个人挂在长矛上被带离了马背,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林胡王都没有看到那骑鬼魅骑兵的样子,他看到的最后印象,就是对方眼窟里透出来的那两道幽冷的杀机!

第193章 交好赵国

面对突然出现的鬼魅骑兵,林胡人从心理上就首先崩溃了,再加上重甲铁骑无可抗拒的强大冲击力,整个骑阵顷刻间就陷入了巨大的骚乱,蒙殛、庞钰的八千轻骑趁机碾压,整个战局顿时间急转直下,林胡人,再无力回天。

两百余骑重甲铁骑的初阵,堪称完美!

不到半个时辰,五千余骑林胡人就几乎被屠戮殆尽。

望着尸横遍野、血流飘杵的战场,项庄再次扬起右手又伸出食指往前轻轻一压,冷酷而又残忍地下令道:“号令全军,进城,旦发现林胡人,不分男女无论老幼,尽屠之!所有马匹全部带走,所有牛羊,悉数宰杀,弃之荒野!”

“喏!”蒙殛、庞钰轰然应诺,策马飞奔而去。

片刻之后,云中城内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惊叫声、哀嚎声还有马嘶人沸声,项庄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来,城里该是怎样的一副景像,此时的云中绝对是真正的地狱,不过,项庄并不会因此而心软,更不会因此而改变决定。

凭心而论,项庄很讨厌杀人,尤其是手无寸铁的妇孺!

可林胡的这十几万妇孺将来注定要成为匈奴人的妇孺,为了守护中原华夏的文明,项庄必须杀光他们,否则,二十年后匈奴越过长城南下中原时,将会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无辜的中原妇孺惨死在这些长大之后的孺子的刀下!

为了中原华夏的文明延续,项庄又何惧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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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之后,当冒顿亲率五万轻骑追到云中时,留给他的就只剩下满城的尸体以及荒野上随处可见的牛羊尸体,而楚军却早已经不见影响。

“可恨!”冒顿对空恨恨地挥了一马鞭,顿时发出叭的一声空响。

公叔说叹了口气,劝道:“大单于,别追了,楚军没有掳走林胡人的妇孺牛羊,而是冷血地加以屠戮,就是不想添加累赘,不出意外的话,楚军现在应该已经过了代郡,都快进入上谷了,我们再怎么追,只怕也追不上了。”

冒顿想了想,喝道:“不追了,回河套!”

虽然冒顿很想继续追杀呼延正德,可他更清楚,最多再有半个多月,今冬的第一场大雪就要降临了,当务之急是抢在大雪封冻之前把漠北老营的妇孺牛羊尽数迁徙到河套来,相比漠北草原,河套才是匈奴人真正的繁衍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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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赵王宫。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赵王张敖的寝殿里却仍是灯火通明,虽然门窗紧闭,却仍然可以听到悦耳的笙歌声以及悠扬的编钟声,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小娘的娇笑细语声,神色匆匆走到附近的国相贯高一听之下,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守在寝殿外的内侍见是国相贯高,赶紧见礼。

贯高回了礼,又命内侍推开殿门,一股热浪顿时伴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不等贯高迈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已经从殿内传了出来:“哪个狗东西?大王都没有传唤,就敢擅自入内?唵?!”

贯高正了正衣冠,冷然道:“怎么,本相还进不得大王寝殿了?”

刚才那个气急败坏的声音顿时嘎然而止,正斜靠在软褥上饮酒作乐的张敖赶紧推开怀里依偎着的两个美貌小娘,急急翻身跪坐而起,又拱手作揖道:“相父,夜都这么深了,您老人家怎么还没有睡呀?”

坐在张敖下首的一个中年男子也赶紧跪坐起身,向贯高拱手见礼。

这个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深受赵王张敖宠信的近臣张景,张景也是张敖宗族。

不过贯高更是先王张耳托孤的重臣,由于张敖生性懦弱,张耳临死之前把国事托付给了国相贯高以及上将军赵午,尤其是国相贯高,几乎总掌赵国一应大小事务,连张敖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相父,张景又岂敢托大?

贯高却没有理会张景,而是向着张敖大礼参拜,然后神情凝重地禀报道:“大王,刚刚接到恒山郡守的快马急报,盘踞九原的楚军已经进入邯郸郡,而且据说楚军兵势大增,项庄小儿竟然拉扯起了一支强大的骑兵,少说也有三万骑!”

“啊,三万骑兵?!”张敖闻言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张敖不能不害怕,楚军铁骑旦夕可至邯郸,邯郸却是守备空虚!

看到张敖这副样子,贯高心下不禁叹了口气,当下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下来,劝道:“大王不必担心,楚军虽然势大,却未必就是冲着咱们赵国来的,而且,老臣已经派谴飞骑前往白马津大营,最迟后天上午,上将军就能率军回防邯郸了。”

最近这段时间,赵国跟梁国的关系闹得挺僵,起因是彭越派人向赵国借粮,赵国国相贯高以国君新丧为由拒绝了彭越的要求,彭越得信后勃然大怒,扬言要尽起梁军灭了赵国,并且派大将刘寇在白马津附近架桥造船,准备渡河。

赵国上将军赵午不敢怠慢,急忙率领十万大军前出白马津扎营。

“对对对。”张敖连声道,“赶紧让上将军带着大军赶回邯郸,赶紧赶紧。”

看到张敖已然吓成这副样子,贯高也实在不忍心再说重话了,有些事,说不得只能由他跟上将军赵午、次将军白宣拿主意了,好在他贯高跟上将军赵午都是先王托孤重臣,临机处置军国大事,倒也不算越权逾制。

当下贯高便告退出了赵王宫。

然而,等贯高返回国相府时,门下小吏竟告诉他有客来访!

“有客来访?”贯高愕然道,“都这么晚了,这是谁呀?!”

话音未落,一青衣秀士已经从客厅里走了出来,向着贯高浅浅一揖,朗声道:“盱眙武涉,见过国相。”

“武涉?”贯高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武涉原本只是藉藉无名之辈,不过自从他在敖仓成功说动彭越跟吕泽反目之后,他的名声就已经传遍天下了,至少贯高听过他的大名。

武涉道:“国相,这里好像不是说话的地儿?”

贯高哑然,当下肃手道:“武涉先生,里边请。”

进了大厅,两人分宾主落座,贯高又命门下小吏奉茶。

茶文化在华夏源远流长,传说上古神农氏就已经懂得制茶了,到了商周时代,更由周公制定了正规的饮茶礼仪,不过直到盛唐,茶都是一种只有高级贵族才能享用的奢侈品,所以贯高拿出茶来招待武涉,已经是真正的款待了。

然后贯高才问道:“不知先生深夜来访,有何公干哪?”

武涉呷了口热茶,这才放下茶盏说道:“我家上将军统率五万铁骑大举进入赵地,想必国相已经得到消息了吧?”

贯高默然,他知道武涉还有下文。

果然,武涉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其实赵王跟国相完全不必紧张,我家上将军根本没有要跟赵国为难的意思,只要赵军能够让开一条通道,供我楚国大军顺利南下,则我家上将军就将重重酬谢,奉送好马千匹!”

“哦?”贯高捋了捋颔下长髯,一双老眼顿时眯了起来,“这么说,贵军数万铁骑大举进入赵地,并非为了攻城掠地,而只是路过喽?”

“对。”武涉微笑点头道,“我楚国大军只是路过。”

贯高忽然说道:“不知先生想过没有,如果我军让开大路,放楚军过境,将来汉王知道之后,又岂会轻饶我家大王?”

武涉愕然道:“敢问国相,赵王什么时候成了汉王家臣了?”

贯高皱眉不悦道:“先生慎言,我家大王何曾变成汉王家臣?”

“那可奇怪了。”武涉佯装不解地道,“既然赵王不是汉王家臣,那么赵王做什么,又何必顾忌汉王的感受呢?赵王是王,汉王也是王,大家都是王,汉王又有什么资格对赵王指手划脚,又有什么资格指责赵王呢?”

贯高顿时被武涉说得哑口无言。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赵王是王,汉王也是王,虽然赵国的先王是刘邦封的,但是从名份上讲,大家都是王,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汉王又有什么资格对赵王指手划脚,难道赵王还不能主宰赵国国事?那才是笑话。

武涉正了正衣冠,又道:“其实,国相心里也很清楚,既便没有赵王允许,我大楚铁骑也同样可以南下中原,单凭赵国一国之力,要想拦住我大楚铁骑可谓痴人说梦,既便汉王大军亲至,也未必能拦住我大楚铁骑!”

说此一顿,武涉又道:“不过,在下必须提醒国相,一旦楚汉在赵地开战,真正受苦的还是赵国百姓,到那时候,我大楚铁骑所过处,赵地必将尸横遍野、血流飘杵,人烟稠密的邯郸郡,只怕就要十室九空了!”

贯高微微色变道:“先生这是威胁么?”

“不。”武涉摇头道,“在下只是想提醒国相,不要当汉王的走狗,我大楚铁骑也不愿跟赵军开战,甚至,我家上将军还很希望能够交好赵国。”

贯高依然沉默着,这么大的事情,一时之间他确实无法决断。

当下武涉长身而起,对贯高说道:“既然国相一时之间难以决断,在下便告辞了,不过在明天中午之前,在下会在驿馆等候国相的消息,告辞。”说罢,武涉又微微躬身向贯高浅浅一揖,遂即转身扬长而去。

第194章 上位者

次日清早,赵国上将军赵午就赶回了邯郸,贯高当即请他过府议事。

在国相府客厅,贯高将武涉的意思对赵午重新转述了一遍,然后道:“上将军,不知道您是个什么意见?”

赵午反问道:“国相的意思呢?”

贯高叹息道:“楚军,不可小觑哪。”

赵午点头道:“楚军锐不可挡,的确不容小觑。”

贯高道:“所以,武涉有句话并没有说错,一旦战端开启,我赵地必将尸横遍野,血流飘杵,邯郸郡好不容易有所恢复,只怕立刻又要十室九空了!”

赵午道:“可要是就这样放走楚军的话,汉王那里需不好交待。”

“交待?有什么好交待的?”贯高皱了皱眉,闷声说道,“我们大王身为赵王,难道连赵国的国事都做不了主,都要汉王来指手划脚吗?”

赵午道:“既然国相决心已定,在下必全力支持!”

贯高道:“好,那咱们就尽快划出一条行军路线,供楚军过境!”

说罢,贯高又回头一招手,早有门下小吏把屏风给抬了过来,然后又将一方赵国地形全图在屏风上悬挂了起来。

当下贯高、赵午两人起身来到了地图前。

望着地图,贯高忽然问道:“上将军,梁军还在白马?”

“在。”赵午点头道,“刘寇还在对面大张旗鼓,架桥造船呢。”

贯高捋了捋颔下长髯,忽然道:“不如这样,限定楚军沿太行山东麓南下,再沿漳水东行,经邺县、过安阳,最后从白马津渡河!”

“借楚军以抗梁军?”赵午恍然道,“国相,高,实在是高!”

贯高微笑不语,既然项庄说要交好赵国,那么他就该有所表示才对,区区千匹好马,未免也太吝啬了,不过想了想,贯高还不放心,又叮嘱赵午道:“不过上将军,还是要加强邺县、安阳守备,谨防楚军偷袭。”

赵午应道:“国相放心,在下会在沿途派驻重兵。”

贯高点头,又回头吩咐门下小吏道:“马上去驿馆,请楚使前来!”

“喏!”门下小吏躬身作揖,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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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免赵国误会,楚军在邯郸郡与恒山郡交界的高县附近驻扎了下来。

因为再往南走就是邯郸郡了,而邯郸郡是赵国的核心区域,人口密集,在没有与赵国达成协定前,项庄并不想贸然南下。

因为项庄真不想跟赵国开战。

如今的天下大势,已经今非昔比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楚军还是一支孤军,而且正遭到九路诸侯的追剿,没有前方,没有后方,没有未来,甚至也没有希望,那时候,楚军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杀人放火,掳掠,可以超脱任何道德底线,但是现在不同了。

现在项庄已经在逆境中拉扯起了一支铁骑!

只要带着这支铁骑回到江东,复兴大楚再不是奢望!

更重要的是,刘邦老儿已经被楚军逼回关中,而且短时间内出不来了,这一来,天下就重回战国时代了,这个时候,楚军就再不能为所欲为,到处竖敌了!这个时候,项庄就要慎重处理楚军跟各国之间的关系了。

穷兵黩武,是绝对成不了大事的!

说到打仗,还有谁能比项羽更厉害,可最终项羽不还是败了?

所以,从现在开始,项庄要学着通过政治、外交等手段来解决国与国之间的纷争了,只有当政治、外交等手段实在解决不了问题之时,才能最终诉诸武力,最终发动战争!这,才是一个上位者应有的思维、应有的处事方式。

对于项庄如此慎重对待过境赵国的方式,桓楚、季布甚至高初、萧开、田横、蒙殛等大将都很有些不以为然,以楚军如今的战斗力,再加上又都是来去如风的骑兵,又何必顾及赵国的反应?赵军不拦也就罢了,若敢拦,那就打他个落花流水!

不过,尉缭、百里贤对项庄此举却颇为欣赏,尤其是尉缭。

对于项庄在带兵打仗、驭将驭人方面的能力,尉缭从来都不担心!

尉缭只是有些担心,项庄在处理国事上会流于草率,具体到眼下,他担心项庄会采取蛮横的方式强行过境赵国,渡过河水之后,只怕也会以同样蛮横的方式过境梁国甚至淮南返回江东,不过如今看起来,却是他多虑了。

项庄大帐内,项庄正与尉缭、百里贤闲聊。

自从摆脱匈奴追兵之后,最近这段时间楚军过得比较逍遥,沿途经过上谷、广阳时,燕军根本就没敢出来惹事,相比中原各国,燕国人口最少,兵力也最弱,数万楚军铁骑大举进入燕地,燕军缩在城内,哪里还敢出兵截杀?

项庄用匕首切了片腊肉塞进嘴里,边嚼边问尉缭道:“军师,武涉去邯郸好像已经有七八天了吧,差不多也该有消息了吧?”

“上将军不用担心,武涉这两天必回。”

尉缭说着,又紧了紧身上的白虎皮大氅,上次项庄在河套猎了头白虎,还真就给尉缭鞣制了一件白虎皮大氅,还别说,这一路行军,尉缭裹着白虎皮大氅,还真没怎么觉着冷,以往每年冬天都要发作的老寒腿,也缓解多了。

“以武涉先生之辩才,说服贯高、赵午之流只是小菜一碟。”

坐在尉缭下首的百里贤也附和道,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气血旺,尉缭都已经裹上白虎皮大氅了,百里贤手里却还摇着羽扇呢。

话音方落,帐帘掀处,武涉已经施施然走了进来。

不等武涉见礼,项庄就笑道:“嘿,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呃……”武涉闻言愕然,又拱手见礼道,“上将军,在下武涉,不是曹操。”

尉缭、百里贤也是面面相觑,曹操是谁?怎么典藉上从未见过此人的记载?项庄却是心头大汗,倒是忘了现在才是秦末,曹操还得差不多四百年后才会出生,而且,这个世界已经被他的蝴蝶翅膀扇了个天翻地覆,汉朝估计都不会有了,还会有曹操吗?

当下项庄干咳一声,问武涉:“先生,贯高、赵午他们是怎么答复的?”

“回禀上将军,他们已经答应了。”武涉拱了拱手,又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丝帛地图,接着又说道,“不过他们还给咱们限定了行军路线,只准许沿着他们划定的路线走,否则,就视同对赵国的挑衅,赵国就要跟咱们开战。”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尉缭也道:“赵地一马平川,倒也不用担心中埋伏。”

项庄接过地图,一眼扫过又递给了右下首的尉缭,然后说道:“行,就按赵国划定的这条线路,明日一早大军开拔,南下白马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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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津,梁军大营。

梁国上将军刘寇正在大帐里喝闷酒,最近这段时间,刘寇的心情不太好。

刘寇心情不好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因为没仗打了!自从项羽兵败垓下之后,梁军就基本上没捞着什么仗打了,没仗打,也就意味着没有油水,没有油水,刘寇帐下那些个骄兵悍将立刻就不答应了,几乎天天滋事。

滋事也就罢了,老实说刘寇并不在乎梁国百姓的死活,麾下的骄兵悍将常拿梁国百姓人头向梁王冒功请赏,刘寇也常常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予理会,可是最近,梁王却委任一个名叫奚意的家伙为国相,开始在梁国各郡大肆整顿治安,很是抓了不少人。

被抓的人当中,有不少是刘寇的亲信,刘寇去跟梁王求情,梁王非但不允,竟然还把他训斥了一顿,你说刘寇能不郁闷?

刘寇正喝着呢,副将褚淳忽然进来禀报道:“上将军,河对面开来了好多骑兵!”

“骑兵?!”刘寇闻言悚然一惊,身上的几分酒意顿时不翼而飞,当下起身披甲,一边问褚淳道,“有多少骑兵?”

褚淳道:“末将估计,少说也有上万骑!”

“上万骑兵?!”刘寇越发吃惊道,“赵国哪来这么多骑兵?”

赵国真要有这么多骑兵,那梁军跟赵军之间的较量可就胜负预料了。

梁军锋锐,相比赵军更加骁勇善战,可梁军的劣势也非常明显,那就是军粮不继,难以持久,一旦赵军深沟高垒、坚守不出,梁军很快就会军粮告尽、不战自退,现在,赵国突然多出上万骑兵,对梁军就更加不利了。

当下刘寇匆匆披挂整齐,又带着副将褚淳直趋了望塔而来。

登上了望塔往河水北岸极目远眺,刘寇果然看到了黑压压的、无际无边的骑兵海洋,褚淳说有上万骑兵,那还是保守了,刘寇估计,少说也该有三万骑!三万骑兵,这可是一支令人生畏的战力了,赵国什么时候组建起这么庞大的一支骑兵了?

也不知道这支赵国骑兵的战斗力如何,只要能有前赵李牧所统骑军的一半战力,那梁军也别想着等河水结冰之后过河进攻赵国了,还是直接退回定陶、大梁,据城死守罢,因为这仗根本就没法打了。

第195章 韩信出兵

济水河畔,张说正陪着彭越巡视刚刚开垦出来的湖滩地。

对于张说这个新任国相,梁王彭越还是相当满意的,没说的,这是个能人,上任不到三个月,就让梁国的治安情形大为好转,张说很是抓捕了一大批人,使肆虐各郡、各县的山贼盗匪基本上销声匿迹。

治安好了,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从各郡守、县令呈报上来的公文上看,原本各郡、各县普通存在的逃亡现象,现在基本上已经没有了,也就是说,梁国的人口流失现象已经基本遏止住了,现在,张说已经派出数百吏员深入各郡、各县,正在统计人口户数。

彭越不傻,他当然知道人口才是国之根本!

现在可不是刚从巨野泽起兵之时了,那时候,天下是大秦帝国的天下,他彭越不过是个反贼,大肆杀戮、大肆破坏也没啥;现在也不是前些年楚汉争霸的时候了,那时候,大半个梁国还是项羽的,烧杀掳掠也是为了打击项羽。

可是现在,梁国是他彭越的,梁国百姓是他彭越的子民,再放任各路山贼盗匪在梁国横行无忌,那不是绝自己的根本么?所以,当张说提出要整顿梁国治安时,彭越就给予了有力的支持,连上将军刘寇来告状都被他狠狠地训了一顿。

为了保证张说的治安整顿能够顺理推行,彭越甚至把梁军中最为骁勇善战的小将申屠嘉都派到了张说麾下,担任护军校尉。

治安好转之后,张说便开始组织百姓恳荒。

梁国地处河水中游,境内河道纵横、沃野千里,几乎是种什么收什么,而且只要避开河水的夏汛,几乎年年都是大丰收,所以自古以来,这一带都是中原最为富庶的区域,也是人烟最为密集的地区,几乎可以说是中原文明的发祥地。

秦灭六国,中原地区基本上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

事实上,在秦扫灭魏国之后的十余年内,中原地区的人口还有了很大增长。

中原地区真正的灾难始于陈胜、吴广的暴乱,在后世的史书上,一直把这场暴乱标榜为起义,但事实上,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暴民叛乱。

秦灭魏,有强大、严谨、有序的国家体系做后盾,因此能够很好地接管魏地,使魏地迅速走上正规,可陈胜、吴广这两个暴徒在夺取了魏地之后,却只是一味地破坏、破坏、再破坏,结果就把个繁华富庶的中原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此后,楚汉相争,主战场又在魏地,前后八年混战下来,整个中原的人口大量流失,田园大量荒芜,原本人烟密集的中原,都快要变成无人区了。

所以,张说在初步整顿好治安之后,就马上组织百姓恳荒,眼看就要入冬了,如果抓紧时间开恳出大片的荒地,则播下的小麦明年夏天就能收割,收了第一茬夏粮之后,梁国的饥荒就基本上能捱过去了,百姓也不用再挖野菜充饥了。

张说边走边对彭越说道:“大王你看,这一片河滩地少说也有上千顷之广,虽说已经荒芜了好几年,不过每年夏汛之后都会被河水淹没,因此肥力足够,如果全都种上小麦,在明年夏汛到来之前,至少能收获十万石小麦!”

一千顷就是十万亩,一石为120秦斤,约等于后世的60斤。

也就是说,秦汉时代小麦的亩产只有区区60斤,无疑是很低的。

不过彭越听了却非常的满足,无比惊喜地道:“国相,你是说,只这一片河滩地,到明年夏天就能收获十万石粮食?”

张说道:“只要有足够的麦种,问题不大。”

梁国地处中原,地势平坦,土地肥沃,耕种面积极为广阔,如果有足够的劳力,别说上千顷,就是开垦十万顷良田都不成问题,这也是张说敢于临危受命的底气所在,因为梁地物华天宝,稍加治理就能五谷丰登!

“麦种不是问题。”彭越摆了摆手,不无兴冇奋地道,“齐王是个讲信义的人,他说了会借我们五千斛麦种,就一定会借!”对于韩信的人品,彭越还是信得过的,就是这家伙收的利息也太重了,只借五千斛,却要还两万斛,真他娘的黑。

君臣两人正说得高兴,护军校尉申屠嘉忽然匆匆上前,双手捧着一封书简递到了彭越面前,恭声道:“大王,上将军急报!”

彭越接过书简,匆匆看完顿时变了脸sè。

张说道:“大王,是不是白马津那边出什么变故了?”

彭越没有说话,而是把书简递给了张说,张说看完书简,也是难以置信地道:“至少两万骑兵?!赵国什么时候组建了这么庞大的骑军?!”

“这不是赵军。”彭越摆了摆手,沉声道,“是楚军!”

“啊,楚军?!”张说蹙了蹙眉,低声道,“流窜到九原的楚军?”

彭越点了点头,喟然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项庄小儿的楚军余孽非但没有被九原的胡人给击灭,看样子竟然还反过来吞并了九原的胡人,这才半年时间,竟然就拉扯起了这么庞大的一支骑军!厉害,厉害哪!”

“大王,这可怎么办好?”张说道。

早在几个月前,汉王就曾谴使前来,说是一旦项庄的楚军余孽南下中原,让梁军无论如何不能放他们过去,显然,汉王早就知道项庄的楚军残部并没有被胡人吞并,也知道楚军迟早会离开九原南下江东,所以才会谴使前来。

如果汉王没有谴使前来,梁王大可以装聋作哑,任由楚军过境。

可现在,汉王已经谴使前来,梁王如果放任不管,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至少有不尊重汉王的嫌疑,现今天下,虽说各王并立,但谁都知道,汉王才是诸王之首,说到底,不管是齐王还是梁王,都还是汉王册封的呢。

彭越沉吟片刻后道:“即刻谴飞骑向齐王求援!”

张说默默点头,彭越此举无疑是很明智的,单以威望而论,天下诸王,无人能出汉王之右,可以武力而论,却以齐王最为善战!所以,如果齐王出兵,则梁王不妨跟着出兵,如果齐王对此不闻不问,梁王也大可以置之不理。

次日,彭越派出的飞骑就长驱六百里赶到了临淄,韩信得讯,当即召集上将军曹参、国相王陵以及亚相娄敬前往齐王宫议事。

传阅完梁王送来的求救信,韩信道:“诸位,都说说吧。”

上将军曹参不假思索地道:“早在几个月前,汉王就曾谴使前来,说一旦发现项庄小儿的楚军残部大举南下,则大王无论如何也要出兵截击,汉王乃诸王之首,大王理应遵其号令行事,因此,臣以为大王应该出兵。”

亚相娄敬幽幽地道:“可问题是,梁王的求援信里也说了,项庄的楚军余孽在吞并九原胡人之后,已经变成了清一sè的骑军,而我大齐的军队却多是步军,两条tuǐ怎么也不可能跑过四条tuǐ,又靠什么打败楚军呢?”

国相王陵道:“骑军的机动力固然强,可我们也并不是非要打败楚军不可,只要我军与梁军联手,以河水天险为屏障,将项庄小儿的楚军余孽阻在河水北岸,令其不得南下江东与项佗、项冠的楚军残部汇合即可。”

娄敬道:“河水延绵上千里,拦,只怕是拦不住吧?”

“那也未必。”曹参道,“只要沿着河水南岸多筑烽火台,一旦发现楚军有渡河或者搭建浮桥的迹象,便即烽火示警,楚军纵有数万骑军,又能如何?”

娄敬微微一笑,不再争执了,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曹参、王陵也同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至于最后,就看韩信怎么决断了。

韩信沉吟片刻后道:“国相留下来辅佐太冇子监国,上将军及亚相随寡人兵发白马,偕同梁王共击楚军!”说此一顿,韩信又道,“再谴使者前往邯郸,敦促贯高、赵午从身后袭击项庄的楚军残部,不得有误!”

白马津,也就是白马渡口。

半个月前,楚军大举进入驻白马津,便开始伐木造船,同时搭建浮桥。

虽然河水冬季会进入封冻期,但冰层太薄,行人在上面走尚且有坠入冰窟的危险,骑兵过河就更危险了,一旦出现大面积的冰层塌陷,后果将不堪想象。

值得庆幸的是,河水普遍不深,因此搭建浮桥难度不大,经过半个月的忙碌,浮桥已经延伸到了河水中冇央,再有十天左右,就能直抵河水南岸了!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彭越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复,放不放行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彭越执意不肯放行,说不得就只能跟梁军打一仗了。

毕竟,楚军不可能在白马津一直驻扎下去,虽说军粮肉食还足够支撑大半年,河水北岸也有大片大片的水草地,楚军将近十万匹战马、驮马根本没有草料匮乏之虑,但项庄还是希望能够尽快地回到江东,尽早主持大楚的政局。

ps:说几句题外话,发现有许多读者老在纠缠一个问题,战马的后勤保障!有个观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都认为战马是很jiāo贵的,除了吃精粮,就只能吃特定的牧草,否则就会拉稀……我的个天哪,真要是这样,当年méng古铁骑拿什么从漠北打到大理,又拿什么从朝鲜打到埃及?难道整个欧亚大陆都种满了牧草?或者说,méng古大军在出征时都随军带着足够一年用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大车的干草?显然不可能嘛?

事实上,méng古矮脚马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强,就跟现在南方养的骡子一样,野外随便吃点什么草都能解决肚子问题,甚至,母马还能反过来提供大量的马奶,而充足的马奶,也是méng古骑兵能够所向披靡的重要原因!

当然,méng古马适应能力再强,在经过长途跋涉或者高强度的战斗之后,的确是要喂**粮的,就像南方养的骡子,在背负四五百斤柴禾走了几十里路之后,回来就得给它喝半斤黄酒补补,否则,它是吃不消的。!。

第196章 秦王玉玺

定陶,梁王宫。

刘寇刚从白马返回,正向彭越汇报楚军的最新动向。

听完刘寇的汇报,彭越皱眉道:“也就是说,最多再有十天,浮桥就能搭好了?”

“最多十天!”刘寇点了点头,又道,“而且,最近几天不断有楚军的斥候骑兵趁夜悄悄渡过河水,前来刺探我军虚实,这也说明,楚军很快就要大举过河了。”

彭越皱了皱眉,转头问右下首的张说道:“国相,齐王那边没还没消息吗?”

张说摇了摇头,正要答话时,门下遏者奚意忽然高举着一封书简匆匆走了进来,一边疾走一边高声大呼道:“大王,齐王急信!”

彭越猛一伸手,大声道:“呈上来!”

按剑守在彭越身后的彭明早已大步上前,从奚意手里接过书简,又转身递给了彭越,彭越打开书简,匆匆看完顿时大喜道:“好,齐王发兵了!”

刘寇闻言一愣,愕然道:“没想到啊,齐王竟然真发兵了?”

“这有什么稀奇?”彭越哂然道,“项庄小儿有齐王想要的东西。”

“大王是说,战功?”张说说道,“击灭项庄的楚军残部,的确是大功一件。”

“战功?”彭越摇头道,“齐王连项羽的十万精锐都灭了,还会在乎这区区几万楚军残部的微末战功?”说此一顿,彭越又道,“齐王真正想要的是,项庄小儿的秦王玉玺!若是得到了秦王玉玺再献给汉王,那才是大功一件!”

事实上,彭越他又何尝不想得到秦王玉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秦王玉玺真落到了他彭越的手里,他是绝不会献给汉王的,至于韩信得到玉玺后会不会献出,那就不知道了。

“秦王玉玺?”刘寇的眼睛霎时眯了起来。

张说也道:“大王是说,秦王玉玺在项庄手里?”

“没错,就在项庄手里。”对于这一点,彭越倒是非常肯定。

在关中,项庄祭拜始皇陵时,案上摆放的除了三牲,就有秦王玉玺!当时有不少关中老秦世族目睹,绝对不会有假!当初汉王刘邦之所以会对项庄的几千残兵如此上心,一路穷追猛打,何尝不也是为了秦王玉玺?

秦王玉玺,那可是始皇帝的正印啊!

大秦帝国以皇帝名义发布诏命时,盖的都是秦王玉玺!

如果没有这颗秦王玉玺,刘邦既便称帝,发布诏命时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各路诸侯和天下世族豪强也多半不会心服。

刘寇忽然说道:“大王,臣以为,当初就不该向齐王求援,只等楚军过了江,咱们再把陈郡大营、砀郡大营、颖川大营以及东郡大营的军队调集起来,一举围歼了楚军,楚军的恁多马匹还有秦王玉玺岂不就是大王您的了?”

由于军粮匮乏,彭越的十万虎狼之师,现今分别驻扎在各郡就食,在白马与楚军隔河对峙的就是东郡大营的三万精锐。

这三万精锐,也是刘寇的嫡系部曲。

彭越没好气道:“你就知道杀杀杀,调集大军容易,可大军调集起来后,吃什么?没有足够的军粮,你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跟楚军拼命?”彭越并不惧怕项庄,对自己的十万精锐也很有信心,但他绝不认为梁军能够饿着肚子打败楚军。

刘寇挠了挠头,不说话了,不过眸子里的凶光却仍未收敛。

彭越皱了皱眉,吩咐刘寇道:“齐王大军从济北大营开拔,到白马足有四百里,最快也要五天才能赶到,你这便回白马,加强河水南岸的巡逻力度,严防楚军斥候渗透!此外,还要发动将士沿河水南岸多筑烽火台!”

“喏!”刘寇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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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北岸,白马津。

紧挨着白马津有一大片茂密的森林,如今这片森林已经被楚军封冇锁了。

在密林深处,已经搭起上百座炉窑,公输车带着上千降卒正夜以继日地烧制大瓮,在每座炉窑旁边,都已经码满了层层叠叠的大瓮,少说也有上万口之多!楚军烧这些大瓮,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渡河。

虽然田横正带着五千右军在白马津大张旗鼓造船架设浮桥,但项庄并没有把所有的筹码都押在浮桥上,万一彭越不肯放行,那么这批大瓮就会派上用场了,借助这批大瓮,楚军也同样可以渡河。

当然,缚着大瓮渡河,人马难免要挨冻。

而且,借瓮渡河,来回运输大瓮也是麻烦,终究不如浮桥方便。

不过,有道是狡兔三窟,凡事多留一手还是很有必要的,事先谋划好,总要比事到临头再去想辙要强。

堪堪巡视到一半,林子外面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项庄回头看时,只见蒙殛已经飞马冲进了窑场。

“上将军,斥候骑兵截杀了两骑信使,发现了这个!”蒙殛翻身下马,先向项庄拱了拱手,又从怀里摸出了几枝木简。

项庄接过木简,只见上面写满了小篆,而且没有标点符号。

秦代时的文字,正处在由小篆向隶书过渡的阶段,虽然隶变已经萌芽,但官方文字仍然是小篆,再加上没有标点符号,项庄作这一个穿越者,看起来非常的吃力,所以他接过那几枝木简后顺手就递给了左手边的百里贤。

百里贤在地上摆开木简,来来回回排列了十几遍,抬头说道:“上将军,这应该是三发一至的密信,虽然缺失了其中的部份内容,但在下仍旧能够猜出大概的意思,这应该是齐王韩信发给赵王的密信,要求赵军配合齐军、梁军袭扰我军!”

“嗯?!”项庄、尉缭闻言顿时微微色变,配合齐军、梁军袭扰楚军?

这岂不是说,不但彭越不想放行,甚至连齐王韩信也要来插上一脚?!

当下项庄也没有心思继续巡视窑场了,便带着尉缭、百里贤匆匆回到大帐,又让晋襄把地图在羊毛毯上摊了开来。

项庄拍拍地图,说道:“从博阳到白马,只有不到四百里!”

在造船架设浮桥这段时间,楚军也派出大量细作混入了邯郸、邺城,甚至还悄悄渡河混进了濮阳等梁国大城,很是刺探到了不少消息,譬如说梁军因为军粮匮乏,被迫分兵驻扎各郡就食,譬如韩信削减了二十万军队,只保留了十万精锐,就驻扎在博阳。

据说,十万齐军精锐驻扎在博阳,是为了震慑盘踞在薛郡的英布大军。

还有传言说,英布已经跟刘邦翻脸,不但抢占了名义上划归齐国的薛郡,还发兵攻占了东海、泗水两郡,甚至还收编了两个郡的数万汉军,也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如果属实,则对于大楚国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尉缭皱眉道:“不到四百里,急行军四天就能赶到。”

百里贤说道:“也就是说,要想抢在韩信大军到来之前渡河,是绝对不可能了。”

“可恨!”项庄恨声道,“这个韩信,还真是刘邦的忠实走狗啊,刘邦老儿都已经灰溜溜地滚回关中了,韩信居然还这么上赶着替他卖命?”说此一顿,项庄又道,“军师,要不我先带一万精骑借瓮渡河,也给韩信来个半道伏击?”

“不,这绝对不行。”尉缭赶紧制止道,“上将军,韩信乃当世有名的大兵家,此人在临阵指挥上,可谓亘古无人能及,先不说能不能伏击成功,既便侥幸伏击成功,一万骑兵在兵力上也还是太单薄了,要想击溃韩信大军,只怕远远不够。”

项庄默然,骑兵最大的优点就是超强的机动力,如果打阵地战,轻骑兵还真奈何不了韩信的步兵集团,除非楚军拥有足够的重骑兵!如果楚军拥有足够的重骑兵,则不管韩信在指挥上有多厉害,楚军也能像碾碎蚂蚁一样把齐军给碾碎。

然而,楚军只有区区两百余骑重甲铁骑,数量实在太少!

百里贤也道:“上将军,我军兵少而马多,委实不宜分兵。”

百里贤的担心也是不无道理,楚军原本就只有两万余骑,却要看顾将近十万驮马,外加四千多降卒,这四千多降卒虽然降了大楚,可军心并不稳固,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只怕立刻就会溃逃,甚至是哗变!

所以,一旦项庄带着上万精骑过了河,剩下的一万骑兵就未必照应得过来了,搞不好贯高、赵午也会生出别样心思,不管怎么说,赵国现今也有十万大军,如果楚军主力都驻在北岸,赵军未必就敢轻举妄动,可如果分了兵,那就难说了。

项庄闷声道:“那怎么办?等韩信大军一到,再想过河就难了。”

百里贤剑眉轻蹙,摇着羽扇只是沉吟不语,显然,一时之间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尉缭捋了捋颔下漆黑如墨的长髯,忽然说道:“上将军,韩信之所以发兵,未必就是为了替刘邦卖命,如果老朽没有猜错的话,韩信此来应该是为了一样东西!”

“一样东西?”项庄顿时瞳孔微缩,沉声道,“军师是说,秦王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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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晚上还有一更。

第197章 献玺(为碧血剑1盟主贺)

尉缭点了点头,又道:“上将军,其实有句话老朽很早就想跟您说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不过今天,老朽却是非说不可了。”

项庄默然,他隐隐已经猜到尉缭想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尉缭径直说道:“上将军,把秦王玉玺送给韩信吧。”

百里贤闻言顿时脸sè微变,把秦王玉玺送给韩信?!百里贤本能地想要反对,不过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仔细想想,尉缭的话似乎不无道理。

项庄还是沉默,心里却难免有些不舍。

尉缭叹息一声,耐心地劝道:“上将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尉缭已经把话说得很直白了,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前,占有秦王玉玺只会给项庄带来灾祸。

项庄默默点头,尉缭的话无疑是很有道理的。

历史上,三国名将孙坚不就是因为私藏玉玺,结果遭到刘表伏击、兵败身死?袁术不就是因为得到了玉玺,才萌生了称帝的念头,最终惨遭群雄围攻?

那么,真的把秦王玉玺献给韩信?项庄还真有些舍不得,这可是至宝啊!

不过,把秦王玉玺送给韩信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这无疑是一招妙棋!

韩信得到了秦王玉玺,则他跟刘邦之间的关系立刻就会变得非常微妙,刘邦虽然是名义上的诸王之首,可汉国无论是国力还是兵力,都无法跟齐国相提并论,一旦韩信拥有了秦王玉玺,他就再不可能奉汉王诏令了。

没错,韩信是个讲信义的人,对刘邦也的确是感恩戴德。

可是,人xìng是非常之复杂的,韩信的内心世界究竟如何,谁也猜不准、摸不透,但仔细分析,还是有迹可寻的。

在没有发迹之前,韩信可以忍受胯下之辱,在击灭齐国后,又果断上表给刘表请封假齐王,这说明韩信不但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同时又有点小骄傲,可能还有一点点缺心眼,不太懂得权谋机变之术。

后来,楚汉争雄、相持不下时,武涉游说韩信叛汉自立,却遭到了韩信拒绝,范阳辩士蒯彻也劝韩信自立,韩信同样不为所动,还说出了当年刘邦“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这一番感人肺腑的话,由此可见,韩信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像韩信这样一个复杂的人,他又是齐国的国王,军队比刘邦多,人口比刘邦多,国力比刘邦强,打仗更是天下无敌,一旦他得到秦王玉玺,再献给刘邦的可能xìng几乎为零,这个可以从当初他灭齐之后上表请封假齐王反推得出结论。

当初灭齐之后,韩信首先想的不是把齐国交给汉王刘邦,而是上表请封假齐王,那么现在,韩信在得到秦王玉玺之后,首先想到的也绝对不是把玉玺献给刘邦,而是将玉玺据为己有,因为秦王玉玺能给韩信带来更高的荣耀——帝位!

因为前面分析过,韩信骨子里也是个有野心的人。

当然,韩信也很重情义,因此只要刘邦不做出太过份的事,韩信绝对不会主动跟刘邦交恶,在刘邦有生之年,韩信也不太可能登基称帝,但在刘邦死后,在韩信心理、道德上的这道枷锁卸下之后,他多半就要称帝!

正因为韩信重情义,在项庄献上秦王玉玺后,他就再不会为难楚军。

因为古人极重名分,像秦王玉玺这样的宝物,其份量绝然不比一个国家来得轻,韩信从项庄手里得了这样的天大好处,如果还要继续为难楚军,别说他自己过不了心理关,就是整个天下的世族豪强也要唾骂他了。

更重要的是,项庄献出玉玺之后,齐楚之间的关系将极大缓和,三五年后,既便刘邦再起大军讨伐大楚,韩信也多半不会再来凑这个热闹了。

咬了咬牙,项庄回头吩咐晋襄道:“去把武涉先生找来。”

当天晚上,武涉就乘坐一条小船趁着夜sè的掩护悄然渡过了河水,武涉随身还带着个小包袱,里面装的就是天下各路英雄梦寐以求的秦王玉玺!当然,武涉并不是一个人,还有呼延正德随行“保护”,秦王玉玺天下至宝,项庄不能不慎重。

至于为何只派呼延正德,而不派别人,原因很简单,因为呼延正德是匈奴人,对秦王玉玺的价值还缺乏足够的认知,不容易受诱惑,如果派别人去,既便是桓楚、季布这样的楚军宿将,面对至宝,也难保不起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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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韩信的五万大军便到了东阿县,至于曹参所率的两万前锋大军,更是早就过了东阿,距离白马已经不足百里了。

进至东阿,齐军并没有进城,而是在城外扎下了大营。

虽说这次出征,齐王是应梁王之邀,但梁国可没有向齐军提供军粮的义务。

说起来,梁国各郡、各县现在都难,除了少数豪族富绅,绝大部份平民百姓都只能依靠剥树皮、挖野菜来充饥。

看到梁国百姓这么艰难,韩信没来由地想起了早年自己落魄时的情景,当下动了恻隐之心,吩咐娄敬道:“亚相,你这便修书一封,谴快马送回临淄,除了原定借给梁国的五千斛麦种,再额外追加五千斛,尽快解来东郡。”

“喏!”娄敬恭应道,“臣这便回去修书……”

话音方落,亲军校尉程黑忽然大步进帐,供手作揖道:“大王,辕门外有个自称盱眙武涉的家伙,想要见您。”

“武涉?他不是项庄帐下辩士么?”娄敬当下也不急着走了。

当初楚军山穷水尽,武涉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彭越、吕泽在敖仓一通混战,结果给了项庄机会,连下洛阳、函谷、咸阳,险些动摇了刘邦的关中根基,从此天下扬名,现在武涉的大名,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又是这个家伙。”韩信摇了摇头,道,“请他进来。”

“喏!”程黑揖了一揖,领命去了,稍顷,便领着两人进了大帐。

前面那人一袭青衣,韩信隐隐还有些印象,显然就是武涉,跟在武涉身后的那人却让韩信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好一条昂藏汉子,身高近丈,大冬天的却只穿了袭兽皮袍,两条胳膊裸露在外,肌肉俨然,竟然比寻常汉子的大腿还粗!

韩信再回头看程黑,程黑身高九尺,腰粗十围,在齐国也算是万里挑一的壮汉了,可跟眼前这大汉相比,还是略有不如。

程黑显然也意识到眼前这汉子不是个易与之辈,尽管他和武涉的兵器在进帐之前就被搜缴了,不过为防万一,程黑还是按剑护在了韩信面前。

武涉没有理会程黑这点小算计,按照使者礼仪向韩信大礼参拜道:“大楚上将军帐下幕僚武涉,参见齐王。”

韩信回礼道:“武涉先生,别来无恙乎?”

“托大王的福。”武涉微微一笑,顺势起身。

当下韩信又把娄敬介绍到了武涉,武涉也向韩信、娄敬介绍了呼延正德,听说呼延正德是来自匈奴的胡人,韩信不禁暗暗纳罕,心忖项庄这家伙还真有能耐,竟然连匈奴人都能招揽到麾下,这一点,可是比他的堂兄项羽强多了。

分宾主落座,韩信道:“先生此来,不知有何贵干?”

武涉也不多说废话,回头向呼延正德一伸手,呼延正德便将背上背的包袱解下,交给了武涉,武涉又将包袱放在案上,然后解开了包袱皮,在黑sè麻布包袱皮下,竟然又是个白sè麻布包袱,解开白sè麻布包袱,里面竟然又是个黄绫包袱!

韩信、娄敬微微有些纳罕,这是什么宝贝,要裹三层包袱皮?

疑惑之间,武涉已经解开了黄绫包袱,霎那间,一颗美奂美仑的玉玺便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韩信跟娄敬的眼皮底下,娄敬学识渊博,一看之下顿时像被马蜂蜇了一下,猛可里弹身而起,颤声道:“这这这,这是……秦王玉玺?”

“什么?!”韩信一听之下也是脸sè大变,“秦王玉玺?!”

武涉心中一声叹息,反正他是怎么也想不通,好端端的,上将军又为什么要把秦王玉玺送给韩信?想当初,先王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才从刘邦手里把这颗玉玺给夺了过来,现在,却要白白送给韩信,凭什么?!

再说了,秦王玉玺归了韩信,岂不意味着韩信就是天命所归的皇帝?

那么将来,上将军即楚王位后,岂不是要向韩信称臣?这又怎么行?

不过,上将军令谕如此,武涉也是无可奈何,当下强打jīng神双手捧起秦王玉玺,又高举过顶面向韩信道:“奉大楚上将军令,向齐王献上秦王玉玺!”

韩信几乎是有些急切地上前来,双手接过了玉玺。

不等韩信把秦王玉玺放到案上,娄敬早已经凑了上来,仔细观摩了玉玺正面所刻的八个虫鸟小篆,娄敬向韩信用力地点了点头,韩信白皙的脸上顿时涌起了一抹cháo红,韩信不能不激动,秦王玉玺,这可是天下诸侯梦寐以求的秦王玉玺!

第198章 韩信的野望

武涉已经走了,献上秦王玉玺并表明来意之后,他就很识趣地告辞了。

至于那颗玉玺,自然是留了下来,这会都还摆放在韩信跟前的矮几上,在油灯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莹光,目mí五sè。

韩信也已经从初得玉玺的jī动中冷静了下来。

韩信冷静下来之后,一个难题便立刻凸现了出来,这颗玉玺该怎么处理?是把玉玺献给汉王呢,还是据为己有?

按说汉王是诸王之首,理应把玉玺献给他。

可是,韩信不能欺骗自己,他的心底正有一股异样的情绪在涌动,更有一个强烈的声音正在脑海里不断地在怒吼咆哮: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世立于斯,就该席卷天下,就该傲视群雄,就该成为始皇帝那样的皇帝!

好半晌后,韩信的目光才终于落到了娄敬脸上。

娄敬有大才,这个韩信是知道的,韩信所不知道的是,娄敬更是个不世出的战略大师,娄敬的战略眼光,绝不会输给尉缭分毫。

娄敬很容易就猜到了韩信心里的犹豫,当下问道:“大王,你是想当命运被他人操控的诸侯王呢,还是想当操控他人命运的皇帝?”

娄敬这话厉害,一下就道出了诸侯王跟皇帝之间的本质区别,这比当初蒯彻借相术来游说韩信要高明得多,蒯彻的说词更多的是从玄学理论来施加影响,但像韩信这样的兵家,显然是不太相信玄学,而娄敬这番话,则是直接诛心了!

娄敬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你只想当个谨小慎微的诸侯王,那赶紧把秦王玉玺献给刘邦,不过我不保证你今后就能有好下场,如果你想当个执掌天下权柄的皇帝,那就不要把玉玺交出去,还是自己留着吧。

韩信望着矮几上的玉玺,脸sè一变再变,显然,一下子还是下定不了决心。

娄敬便悄然退出了大帐,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至于怎么决定,那是韩信自己的事,他娄敬不可能、也没权力替韩信做主,当然,从娄敬的立场,他是希望韩信别献出玉玺的,他日韩信如果统一了天下,那他娄敬很可能就是大齐帝国的首任丞相!

濮阳近郊,曹参两万大军正向白马进发。

正行走间,一骑快马忽然从后方疾驰而来,曹参急回头看时,却是留在齐王身边担当宿卫郎将的嫡子曹窋。

给韩信出主意,鳞选亲信大臣、武将的嫡子担当宿卫郎将的人正是娄敬,除了曹参嫡子曹窋,国相王陵的嫡子王忌也是韩信的宿卫郎将。

“窋儿?”曹参皱了皱眉,问道,“你来做什么?”

曹窋翻身下马,又冲曹参拱手作揖道:“父亲,大王让你即刻率军返回博阳。”

“嗯?返回博阳?!”曹参闻言愣了愣,不相信道,“窋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曹窋叹了口气,看了看左右诸将,又上前低声说道:“父亲,能不能借一步再说话?”

曹参会意,当下喝退左右诸将,这才问道:“窋儿,究竟出什么变故了,大王忽然间为什么要退兵了?”

曹窋道:“父亲,项庄把秦王玉玺献给了大王!”

“啊?!”曹参闻言大惊,项庄竟把玉玺献给了齐王?!

难怪齐王突然间要退兵,原来竟是得了玉玺!只不过这个消息对于曹参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齐王得了玉玺却秘而不宣,多半是不打算献给汉王了,汉王知道了,必然会派人前来索要,到时候他曹参跟王陵该如何自处?

曹窋低声道:“父亲,要不要派人给汉王报信?”

参摇了摇头,沉声道,“窋儿,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曹窋道:“楚军来使向大王献上玉玺时,正好轮到孩儿值守王帐,因而偷听到了只言片语,不过孩儿并没有亲见。”

曹参道:“这应该就是秦王玉玺了,否则齐王断然不会中途改变主意,退兵回博阳。”说此一顿,曹参又语重心生地叮嘱曹窋,“窋儿,记住,你从未听说过玉玺之事,更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此事,知道吗?”

曹窋凛然道:“你亲,那汉王……”

“这你就别管了,为父自有决断。”曹参摆了摆手,心里却在叹息,汉王仁义,又是天下诸王之首,原本是最有可能成为天下共主的,可是现在,齐王却得到了秦王玉玺,则未来局势立刻就变得朴朔mí离了,而曹家……似乎也该慎重抉择了。

定陶,梁王宫。

“你说什么?”彭越直直地瞪着彭明,难以置信地道,“齐国大军回去了?”

彭明点了点头,沉声道:“叔父,齐国上将军曹参所率两万前锋大军都已经到了濮阳近郊了,可好端端的,他们就掉头东返了,这会都该过了甄县了。”

“这是怎么回事?”彭越皱眉不解道,“好端端的,怎么就退兵了?”

也难怪彭越不解,这可不像是韩信的作风啊?韩信为人素来忠厚,且极讲信义,以他跟汉王刘邦之间的关系,似乎不该这样虎头蛇尾啊?难道中间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譬如韩信跟项庄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

彭明瓮声瓮声地道:“叔父,韩信该不是得了项庄什么好处吧?”

“你这孩子,净胡说八道,什么好处能让齐王退兵?咦……”彭越忽然心头微动,莫不是韩信从项庄那里得到了秦王玉玺?项庄小儿走投无路,把玉玺献出来也不是没可能,齐王若是得到了玉玺,退兵回齐也就不难解释了。

彭越越想越觉得这事很有可能,当下一股怒火便腾地燃了起来。

这一刻,彭越忽然有一种出离的愤怒,仿佛他最心爱的宝贝被韩信给夺走了。

“嘭!”彭越一记铁拳重重砸落,顿时将面前的桌案砸了个粉碎,摆放在案上的笔墨砚台以及几卷书简顷刻间散落满地。

“叔父?!”彭明顿时吃了一惊。

彭越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当下深深地吸了两口冷气,这才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愤怒情绪,又摇手道:“没事,寡人没事。”

话音方落,门下遏者奚意忽然进来禀道:“大王,楚使武涉求见。”

“武涉?!”彭越刚刚压下的怒火顿时腾地又燃了起来,当下怒道,“这厮好生大胆,竟然还敢来见寡人?”

彭明杀气腾腾地道:“叔父,侄儿这便去杀了他!”

奚意脸sè大变,道:“大王,千万不可轻杀使节哪。”

彭越哼了一声,吩咐彭明道:“去,把武涉请进来,不要失礼!”

“喏!”彭明轰然应诺,领命而去,稍顷,便领着武涉进了王宫正殿。

见了彭越,武涉先是浅浅一揖,又微笑着道:“梁王,别来无恙乎?”

“哼!”彭越闷哼了一声,余怒未消道,“难得吴眙先生还记得寡人哪。”

对于武涉冒名吴眙,挑动汉、梁两军在敖仓混战之事,彭越一直耿耿于怀,这是他自从巨野泽起兵以来,少有的失策,不过彭越也必须得承认,武涉这厮的口才是真出sè,自己愣是被这厮的如簧之舌给鼓动了。

彭越恚怒,武涉却不以为意,道:“梁王风采,更胜往昔。”

彭越摇头,又佯怒道:“武涉先生,你就不怕寡人杀了你?”

武涉摆手,又微笑道:“有道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大王若是想背个屠夫骂名,或者杀了在下能使大王消消气,尽管杀了在下便是。”

“锵……”刺耳的金属磨擦声中,彭明已经铿然拔剑。

彭越却摇了摇手,又对武涉说道:“先生此来,应该不是为了跟寡人叙旧吧?”

“梁王明鉴。”武涉拱手再揖,又道,“奉我家上将军之命,特向梁国赠送一份大礼,还望梁王笑纳。”说罢,武涉又向衣袖里mō出一份礼单,递给了彭越。

彭越从武涉手里有些随意地接过礼单,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变了脸sè,失声道:“好马两千匹,栗米五千石,肉干十万斤?!”

旁边彭明、奚意也是满脸惊讶,两人都没有想到,武涉竟然是来送礼的,而且还是这么重的一份大礼!

彭越定了定神,说道:“武涉先生,这礼是不是太重了?”

“不重,不重。”武涉摆了摆手,淡然道,“这也是我家上将军的一片赤诚,只希望梁楚两国能够从此交好,再不要妄动刀兵。”

越突然闷哼一声,说道,“跟秦王玉玺相比,这份礼倒的确不算什么。”

武涉心头微跳,一切果然不出军师所料,当下佯装大吃一惊,失声道:“梁王,你是如何知晓……”说到一半,武涉才“突然惊醒”,当下赶紧又将下半截话给咽了回去,转移话题道,“梁王,在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玉玺?”

“先生又何必揣着明白装湖涂?”彭越见武涉这副模样,心里便已经无比笃定,项庄果然是把秦王玉玺献给韩信了,当下又道,“你回去告诉项庄,要想梁楚两国交好,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再加三千匹好马,凑足五千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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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阙关下,呼延正德的战马突然开始加速。

不到片刻功夫,距离对面的宿扬就已经不足五十步远了。

宿扬微微sè变,从呼延正德那颗狰狞的白狼头盔下,他看到了两道冰冷的眼神,毫无来由地,宿扬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心悸,就像小时候,他一个人在野外狩猎,却遭到了十几头野狼的围攻,那种绝望,令人窒息!

当下宿扬环顾左右喝道:“杀了他!”

几十骑匈奴百户纷纷擎出长剑,嗷嗷叫着催马迎向了呼延正德,这几十个匈奴人倒是ting有自知之明,没有狂妄到去跟呼延正德单打独斗,要知道呼延正德头上那个匈奴第一勇士的头衔可不是冒顿赐给他的,而是他从战场上博来的!

五年前匈奴北击丁零,呼延正德于千军之中斩杀丁零王!

三年前与月氏人大战,呼延正德于万军之中射杀月氏小王!

去年与东胡最终决战,呼延正德率三千呼衍勇士直入东胡阵中,阵斩东胡王帐下最骁勇的十八劲骑,并最终生擒了东胡王!

眨眼之间,双方就已经迎面相遇.

呼延正德一声大吼,手中黝黑的大剑已经横斩面出。

一个匈奴百户首当其冲,当即被呼延正德拦腰斩成了两截,上半截身体颓然落地、兀自嗷嗷惨叫,下半截残尸却被战马驮着继续向前,一截肠子便从斩断的腹腔里拖拽而出,在草地上延绵足有几十步长……

另一侧的匈奴百户趁机挥剑刺向呼延正德腹部。

然而,不等他的长剑刺中目标,一道黝黑的寒光已经掠空而至,匈奴百户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自己猛然间腾空而起,遂即整个世界便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翻翻滚滚之间,他隐隐看到一具无头残尸正被战马驮着汹涌而前。

下一刻,无边无际的黑暗已经吞噬了他最后的意识。

刹那间,呼延正德便已经与数十骑交错而过,呼延正德毫发无损,身后草地上却多了半截犹未断气的残尸以及一颗仍在骨碌碌翻滚的头颅。

“吼,…”呼延正德仰天咆哮一声,胯下骏马再次加速。

宿扬勃然变sè,伴随着呼延正德那一声低沉犹如狼王啸月般的咆哮,一股蚀骨的冰寒顿时隔着虚空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让他从灵hun深处感到了莫名的战栗!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那种冰冷,让人窒息!

不过,宿扬怎么说也是个部落小王,很快便从绝望中挣脱而出,一边催马后退一边气急败坏地嘶吼起来:“拦住他,快拦住他!”

面对死亡的威胁,宿扬再也不敢逞强。

簇拥在宿扬身边的五百亲骑纷纷催马上前,试图拦住呼延正德,后方五十步外,大队的匈奴骑兵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纷纷催马向前,试图上前保护宿扬,不过匈奴的大队骑兵现在才反应过来,似乎有些晚了。

“嗷哈!”呼延正德又是一声咆哮。

胯下的白sè骏马顿时昂首长嘶一声,霎那间将速度提到了极致,整个就像是一道白sè闪电,呲啦一声射向了对面重重保护下的宿扬。

“保护族长!”

“该死的,拦住他!”

“快拦住他,别让他靠近!”

“放箭,可恶,赶快放箭!”

护在宿扬面前的五百亲骑纷纷怒吼起来,有人擎出短剑迎向呼延正德,更多的人却纷纷擎出了短弓,然而,他们明显低估了呼延正德的马速,不等他们放箭,呼延正德便已经猛烈地撞进了宿扬的骑兵阵中,霎那间就是一片人仰马翻。

“挡我者”…死!”呼延正德一剑斜斩,一名匈奴千户应声落马。

旋即又有两骑匈奴百户悍不畏死地迎上前来,挥舞着手中的长马叉来槊呼延正德,呼延正德腾出蒲扇般的左手一把就攥住了两枝马叉,再猛然发力往前一捅,两骑匈奴百户便已经被木杆生生捅穿身体,又惨叫着从马背上往后倒飞而起。

骨骼的碎裂声中,往后倒飞的两骑百户连后撞翻了十数骑。

呼延正德咆哮着,继续纵马突进,剑光闪烁间,匈奴骑兵纷纷翻身落马,不是被斩了首级,就是被拦腰斩断,呼延正德人骑所过之处,蜂拥聚集在宿扬跟前的亲卫骑兵顿时间犹如bo分浪裂,五百精骑,竟无人能阻他片刻!

高阙关下。

目睹呼延正德如此神武,呼衍部落的五百勇士纷纷以拳撞xiong,或者以青铜剑疯狂地拍打着破木盾,一个个伸长脖子,仰天长啸嵩阙关上。

高初、百里贤以及守在关上的秦军将士无不神sè骇然。

项庄也是神情凛然,虽然相隔好几百步远,可项庄还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这个匈奴人身上透出的浓烈的杀气,这才是真正的万人敌!

倏忽之间,项庄想到了寿春城外的汉将樊哈。

关外这个匈奴人,其武勇绝对不在樊哈之下!

在匈奴骑兵的怒吼喝骂声中,呼延正德狂飙突进,绝无片刻停顿,倏忽之间,距离宿扬已经不足二十步了!

“闪开,给老子闪开!”

呼延正德又是一声怒吼,劈手就将一骑匈奴千户从马背上揪了过来,再转过右手大剑往匈奴千户腹部一戳再一刺,匈奴千户的半边腹部便已经被整个割了开来,腹腔里的肠子和内脏顿时便哗喇喇地流淌了下来。

“休想过去!有老子,休想从这里过去,嗷啊啊”…”

一骑匈奴百户凶xing大发,突然从马背上腾身而起,连人带剑扑向了呼延正德,可惜,呼延正德的反应速度比他更快,说时迟那时快,呼延正德早已经伸出蒲扇般的左手,一把就掐住了匈奴百户的脖子,旋即回转右手,一剑把敲在乎他的脑门上.

只听“喀喇”一声脆响,那匈奴百户的脑袋已经像被敲碎的西瓜般碎裂了开来,殷红的血水还有白惨惨的脑浆顿时四射飞溅,呼延正德的那颗白狼头盔也被喷得到处都是,几滴殷红的血珠顺着狼嘴里的獠牙淋漓而下,显得格外的狰狞。

“呃啊!”

“啊呀!”

又是两声惨叫,挡在宿扬面前的最后两骑已经倒栽马下,其中一人被呼延正德一剑削掉了半边脑袋,另一人则被呼延正德一剑刺穿咽喉,再轻轻一绞,整个脖子便被绞断,一颗头颅也掉落马下被呼延正德的坐骑踏成了肉泥。

倏忽之间,宿扬发现自己面前已经再无一骑!

猛然回头,蜂拥而来的大队骑兵仍在几十步外,那潮水般的铁蹄声,那此起彼伏的呼喝声,还有匈奴骑兵脸上焦急的神情,分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等他们赶到,一切都晚了。

“宿扬,我说过,杀你”…一骑足矣!”

狼头狰狞,看不到呼延正德脸上的表情。

呼延正德那冷漠至让人战栗、窒息的声音却从滴血的獠牙中吐了出来,宿扬的瞳孔顿时急剧收缩,这是……真的要死了吗?不,绝不会的,我是宿扬部落的小王,更是大单于最倚重的大将,将来更会成为大当户、大都尉甚至是右贤王,又怎么会死在这里?

“呼延,你杀不了我!”宿扬怒吼一声,不退反进,催马扬剑迎向呼延正德。

电光石火之间,两骑已经交错而过,一直冲出去几十步远,宿扬才勒马止步。

整个战场霎时变得一片死寂,无论是簇拥在四周的数百亲卫骑兵,还是几十步外蜂拥而来的大队骑兵,这一刻全都屏住了呼吸,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凝滞了,宿扬手中的长剑兀自高扬在空中,脸上的神情兀自狰狞,原本犀利的眼神却黯淡了下来。

倏忽之间,宿扬跨骑在马背上的身躯轻轻地晃了晃,遂即颓然落马。

几乎是在落马的同时,宿扬原本完整的身躯已经自左肩至右肋断裂成了两月,绽开的xiong腔里,一颗破碎的心脏还在勃勃律动,伴随着每一次的律动,便会有一股殷红的鲜血高高地飙起,喷射出足有七八步远!

呼延正德缓缓勒住战马,举剑仰天长啸。

那一声嘹亮的长啸,犹如狼王啸月,直yu震碎长空。

高阙关下,五百呼衍骑兵狼嚎响应,遂即纷纷催马上前。

潮水般的马蹄声中,宿扬的五百亲骑以及蜂拥而来的大队匈奴骑兵才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慌乱之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所有的匈奴骑兵顿时纷纷勒转马头,朝看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不到盏茶功夫,就消失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

高阙关上。

项庄手扶垛堞,神情深邃,此人若能为我所用……

高初神情凝重,匈奴人,果然骁勇,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不管匈奴人有多骁勇,这终究不过是匹夫之勇,一个人的武勇,终究不足以决定战争胜负,盖世英雄如西楚霸王,不也在乌江边折戟沉沙?!。

第199章 刘邦要卧薪尝胆

七天之后,浮桥搭好。

在向梁军移交了五千匹驮马、五千石粟米以及十万斤腊肉之后,梁军果然后撤三十里让开了白马津渡口,楚军遂即大举过河,在河水南岸稍做停留,便沿着梁军划定的路线,直奔已经完全废弃的大梁而来,此后将会沿着鸿沟直下九江。

看着楚军浩浩荡荡的庞大马队,梁国上将军刘寇的眼睛都绿了。

不过,羡慕归羡慕,刘寇却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劝,在浮桥没架好之前,梁军凭借河水天险,还有机会对楚军实施半渡而击,现在楚军已经全师过河,单凭河东大营的梁军,是绝对拦不住楚军了,除非彭越调集全部的军队。

不过那时候,楚军只怕早就远走九江了。

人家可是骑兵,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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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楚军沿着鸿沟直下九江时,秦王玉玺到了韩信手里的消息终于传开了,不仅淮南王英布、九江郡守周殷、衡山王吴芮知道了消息,就是远在关中的刘邦都知道了,刘邦更知道项庄用秦王玉玺和马匹粮食买通了一条通道,马上就要回到江东了。

长乐宫永寿殿内,刘邦正在大发雷霆,因为心情不好,甚至把他最为宠爱的戚夫人都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萧何、张良、陈平鱼贯进入永寿殿之时,戚夫人的大眼睛还是红的,显然刚刚哭过,当着三人的面,刘邦又把戚夫人直接给轰走了。

“我要杀了韩信,我要杀了韩信这个无赖!”刘邦咆哮着,恶狠狠地挥舞着双手,不小心就露出了衣袖遮掩下那两只日渐干枯的手爪,上面爬满了蚯蚓般的青筋,还有刘邦的脸色也是又青又黯,显然最近这段时间的沉迷酒色,快要淘空他的身子骨了。

萧何、张良、陈平三人便不禁意见蹙了蹙眉头,天下未定,汉王就已沉迷酒色,这对大汉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来还得找个时机给大王提个醒,让他远离酒色,重新振作,否则,大汉国的前途命运就堪忧了。

咆哮了半天,刘邦又转头向萧何大吼道:“萧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马上给寡人筹集十万石军粮,寡人要亲提二十万大军征讨韩信,玉玺是寡人的,当初就是项羽这匹夫从寡人手里抢走的,韩信小儿既得玉玺,又安敢私藏?!”

萧何苦笑,别说十万石军粮,他现在就是一万石都拿不出。

张良叹了口气,幽声劝道:“大王,你确信你能打赢韩信?”

“我……”刘邦顿时语塞,好半晌后才道,“打不赢也要打,老子咽不下这口气,韩信小儿,当初若不是寡人赏识他,抬举他,筑坛拜将,给他兵、给他将,让他去北伐韩赵燕齐代国,他又岂能有今天?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萧何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大王,这毕竟只是风传,如果齐王真的得了玉玺,为何曹参、王陵两位大人至今没有消息传回?”

“这绝不是风传!”刘邦霍然举手,断然道,“对于老彭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他说玉玺已经到了韩信手里,那玉玺就一定到了韩信手里,以彭越的为人,是绝不会无中生有去诬陷韩信的,这个寡人还是信得过的!”

张良、陈平也是轻轻颔首,玉玺只怕真的已经落到了齐王手里。

至于曹参王陵,搞不好已经动摇了,毕竟两人现在是韩信的臣子。

张良略作沉吟,上前说道:“大王,你是否还记得,当初齐王刚刚击灭田广,上表请封假齐王的事情?”

刘邦道:“怎么不记得,当初要不是你跟陈平拦着,老子……”

刘邦的声音突然间嘎然而止,他一下就明白了张良的言外之意。

当初韩信请封假齐王,无论刘邦允或者不允,他都当定了齐王,不过韩信明显挣不脱道义的枷锁,所以才会上表请封假齐王,如果刘邦答应,那当然是好,如果刘邦不答应,那么也是刘邦主动撕破脸,他韩信也就不用承担忘恩负义的骂名了。

现在韩信得了玉玺却秘而不宣,也是不想主动跟刘邦撕破脸。

如果刘邦这时候派人去索要,或者出兵讨伐齐国,那就是刘邦主动撕破脸了,到时候韩信就能心安理得地起兵反击刘邦,甚至……直接称帝!总之,韩信不会主动破坏他跟刘邦之间的关系,更不会主动挑起战争,但要是刘邦动了手,韩信也绝不会手软的。

刘邦胸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下去,当下闷声说道:“子房,你的意思是,让寡人装聋作哑,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张良道:“除非大王只想做个关中王。”

旁边的萧何、陈平也顷刻间竖起了耳朵,他们都想听听刘邦会怎么回答?

刘邦的政治悟性绝对是无人能及的,这老儿一下就感受到了永寿殿中的异样气氛,当下铿然拔出佩剑,又将面前的桌案一斩为二,厉声道:“大丈夫处世,又岂能随遇而安?当提三尺剑,统百万师,席卷天下,并吞四海!”

“说的好。”萧何赞道,“王者,当如是!”

张良、陈平也是暗暗舒了口气,看来汉王的雄心壮志并没有完全泯灭,只要汉王的雄心壮志还在,一切就都不是问题!尽管眼下关中困窘,但是最多三年局面就会改观,而且是彻底的改观,至于这三年,正好打造一支强大的骑军!

刘邦似乎是真的被刺激到了,或者是他已经知道,如果再这样沉迷于酒色,不仅自己的身体会垮掉,只怕连萧、张、陈等大臣也会离心离德,当下又说道:“寡人决定了,明天就搬出长乐宫,前往陇西大营,与骑军将士同甘共苦!”

“大王英明!”萧何、张良、陈平同时拱手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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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淮南王宫。

夜深人静,淮南王英布与国相蒯彻却是毫无睡意。

去年年中,淮南王英布听从了蒯彻的建议,趁汉军回师关中的机会,果断出兵,从汉军手中夺取了薛郡、东海郡以及泗水郡,到现在,经过近半年的梳理,英布大军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局面,原本驻守三郡的汉军也大多被招降。

蒯彻道:“大王,真是没想到啊,项庄这么快就杀回来了!”

“是呀。”英布点了点头,喟然道,“寡人原以为项庄再不可能杀回中原了,没想到这才不到半年时间,他就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数万骑军,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哪!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蒯彻道:“大王,项庄一回来,咱们淮南国的压力可就大了。”

项庄如果带着大军回到江东,一旦成功整合好江东的故楚旧部,接下来肯定是要对外用兵的,那么与江东仅有一江之隔的九江或者淮南,就将成为楚军的首选目标,项庄又献玉玺又送马匹,屈意交好齐梁两国,多半是为了将来图谋淮南、九江做准备。

英布道:“国相,你是不是有些多虑了?既便项庄回了江东,他也未必就能掌控江东的故楚旧部,眼下江东局面之复杂,可是一言难尽,项冠、项佗各据一方,谁也不服谁,既便项庄回去,要想控制局面,也是痴心妄想。”

蒯彻道:“问题是,大王治下的东海、泗水两郡也并不安靖哪,这两郡的士族豪强还是心向着故楚,短时间内要想让这些士族豪强归心,并不容易哪,如果项庄抢在这些士族豪强归心之前整合好了江东,那咱们淮南国就麻烦了。”

英布道:“那你说该怎么办?难不成出兵去截杀项庄?”

蒯彻摇头道:“出兵截杀肯定不行,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赢,既便能打赢,我淮南大军只怕也会伤筋动骨,那时候局面就难以收拾了!”说此一顿,蒯彻又道,“彻以为,大王不妨再添上一把火,让江东的局面变得更加的错综复杂!”

“哦?”英布道,“怎么添火,怎么让江东的局面变得更复杂?”

蒯彻拈了拈颔下的短须,低声说道:“大王你忘了,彭城大牢里还关着个犯人呢。”

“犯人?”英布满头雾水地道,“彭城大牢里的犯人何止百数,国相你说的哪个?”

蒯彻道:“就是故楚泗水郡长项他,此人在项氏中的地位极高,也素有声望,大王如果把他送回江东,则江东的局面就会变得更加复杂!这样一来,项庄返回江东之后,要想掌控大局,势必就得付出更大的努力,也得花费更长的时间。”

“妙,妙极!”英布狠狠击节,又抬头喝道,“来人!”

早有亲兵应声入内,拱手作揖道:“大王有何吩咐?”

“去。”英布挥了挥手,朗声道,“即刻从大牢里把故楚泗水郡长项他放出来,给他沐浴更衣,换身干净衣裳,再派五百精兵,护送他回江东!”

“喏!”亲兵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第200章 我回来了

大别山深处,楚军老营。

老营已经再次扩建,茅舍木屋已经增加到了两千多间。

这会,茅舍或者木屋前都摆出了纺车,一个个fù人正在咕嘎吐嘎地摇动纺车,将一束束的贮麻纺成麻线,然后织成麻布。

不少三五岁、七八岁的孩童正在到处乱跑,嬉闹。

老营前的大校场上,五百多个十来岁的少年子弟手持竹剑木矛,正在操练阵法,几十个柱着木拐的老兵则在四周大场喝斥,时不时的还会扬起手中的竹鞭,劈头盖脸地抽到走错方位或者反应迟钝的少年子弟身上。

离老营不远的河谷地里,已经开辟出了大片大片的水田,水田里的稻谷已经收割,残留下了一垄垄的稻茬,田角旮旯里则堆放着一垛垛的稻草,只等来年开春,这些稻草就会和着杂草烧成飞灰,洒进水田充当肥料。

在河谷两侧的缓坡上,也开辟出了大片大片的旱地,不过,这会这些旱地上也已经是光秃秃的了,上面的庄稼显然已经收割。

毫无征兆地,山口外的了望塔上忽然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霎那间,一群群的孩童便大呼小叫着从老营里飞奔而出,在辕门处汇聚成群后,竟然足有近千之数,这些三五岁、七八岁的孩童扑腾着双手,欢呼着,嬉闹着,一窝蜂似地向着山口外迎了上去,正在校场上操练的少年目lù羡慕之sè,却不敢稍有异动。

“不许走神,继续操练!”有几个少年稍稍有些走神,一记鞭子便结结实实地抽到了他的背上,直疼得少年们呲牙咧嘴,当下一个个全都收回了游走的心思,照着老兵的口令老老实实地操练起来。

不等孩童涌到山口,山口外便出现了黑压压的人群。

那是一支由三百多名成年男子外加五百多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组成的队伍,三百多名成年男子大多手持猎叉,其中百余人扛抬着数十头野猪、狗熊、麋鹿、野兔等猎物,五百多名少年大多手持竹木长弓,或者丈许长的竹木梭标。

走在这支队伍最前面的,是个身高八尺、满脸虬髯的壮汉。

这壮汉不是别人,正是被项庄留在大别山老营照看五千fù孺以及虞姬夫人的西楚国大将钟离昧,项庄带着三千老兵离开之后,只给钟离昧留下了五百多重伤或者致残的老兵,此外就是五千多fù孺,那日子可真够难的。

不过,不管这日子有多难,好歹是熬过来了,这一年多来,除了病死的,就没饿死过一个女人、一个孩子。

钟离昧带着三百多老兵和五百多少年刚刚走进山口,河边依山而筑的那一溜茅舍里便涌出了百余名袒xiōnglù腹的壮汉,为首之人赫然就是虞子期,虞子期左手握着一柄尚未打造成形的横刀,右手则握着一柄小铁锤。

虞子期为了引开汉军追兵,身陷重围,最终所部五百部曲死伤略尽,他只带着十几名亲兵躲进一处隐蔽的洞窟,才侥幸捡回一命,后来项庄率楚军大举进关,刘邦老儿率汉军主力回师自救,虞子期才得以带着十数亲兵转辗返回了大别山老营。

迎上钟离昧,虞子期笑道:“钟离兄,这次的收获tǐng不少啊,呵呵。”

钟离昧上前拍了拍虞子期的肩膀,道:“子期,这还不是多亏了你,自从你回来后,弟兄们就用上了横刀、投矛等利器,打起猎来也轻松多了,呵呵。”说罢,钟离昧又回头指着一头斑阑猛虎说道,“你看,现在连这样的大家伙都能猎到了。”

说话间,那群孩童也终于迎了上来,虞子期mō了mō其中一个幼童的小脑袋,颇有些怜惜地说道:“今天晚上,孩儿们又有肉吃了,呵呵。”

话音未落,山口外的了望塔上突然间再次响起了号角声,而且这次响起的号角声与刚才的号角声有着明显的区别,刚才的号角显得轻松随意,毫无节奏,现在的号角声却是又低又沉,节奏俨然,听着就能感受一到冷森森的杀气。

钟离昧顿时脸sè微变,当即扭头大吼道:“列队,列队!”

一声令下,三百多名老兵纷纷将肩上的猎物扔在地上,又以最快的速度涌到钟离昧面前摆开了整齐的步兵队列,那五百多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也纷纷涌上前来,在三百多名老兵身后摆开了另一个整齐的步兵队列。

不到片刻功夫,校场上的几十名老兵也柱着拐杖赶了过来,原本在校场上操练的五百多名十来岁的少年也摆开了略显散乱的队形,不过这些孩子明显还没有长大,一个个脸上全都流lù出了惊慌之sè,当然,也有少数愣头青在那里兴「启航冇水印」奋得嗷嗷直叫。

山口外,了望塔上的哨卒仍然吹动号角,低沉的号角声直冲云霄。

倏忽之间,钟离昧似乎听到了一丝声响,当下回头以征询的眼神望向虞子期。

虞子期早已经带着百余铁匠手持铁锤站到了队列之中,迎上钟离昧征询的眼神,虞子期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骑兵,是骑兵!”

骑兵?!钟离昧tiǎn了tiǎn有些干涩的嘴chún,周殷这逆贼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说起来,周殷其实早就知道在大别山深处隐藏着这样一处楚军老营,因为钟离昧曾经好几次带人抬着野猪、麋鹿猎物前往安丰、六县换购粮食,有一段时间,老营四周也总是有形迹可疑的猎户、樵夫出没,钟离昧怀疑,那都是周殷派来的探子。

不过让人疑huò的是,周殷这逆贼一直都没有派军队进山清剿。

不过现在,周殷这逆贼终于是按捺不住了,附近虽然也有十几伙山贼盗匪,不过他们从来就不敢招惹楚军,而且这些山贼盗匪根本没有骑军,能够拥有骑军的,只有周殷,只有这个逆贼!周殷,你终于要动手了么?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山口外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嘎然而止。

钟离昧、虞子期以及有经验的老兵顿时心头一凛,显然,守在山口了望塔上的哨卒已经被周殷的叛军给射杀了!

“希律律……”又过了片刻,山口外骤然传来了一声嘹亮至极的马嘶声。

下一刻,一骑神骏已极的踏雪乌骓已经从山口外的断崖后面突兀地冒了出来,看到这匹熟悉至极的踏雪乌骓,钟离昧、虞子期以及所有的楚军老兵顿时心神狂震,这是?这是先王的踏雪乌骓,当今上将军的坐骑?!

这一刻,钟离昧、虞子期以及所有的楚军老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难道上将军已经遇害?要不然,踏雪乌骓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还是说,是上将军带着大军打回九江了?

倏忽之间,黑压压的骑兵海已经从踏雪乌骓身后汹涌而出。

再下一刻,踏雪乌骓上的骑士扬手往前一引,身后黑压压的骑兵海便向着河谷地里列队而立的楚军蜂拥而来。

时间,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漫长!

短短不到片刻功夫,可在钟离昧、虞子期以及所有的楚军老兵的感觉中,却像是过了百年那样漫长,那样难熬!

终于,踏雪乌骓已经近在眼前。

“钟离?!”一个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子期?!”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声音,钟离昧心神狂震,当下抱拳作揖,想要见礼,可是嘴辱嚅动间竟是再无法成声,两行热泪却早已经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再下一刻,这个伟岸如山的汉子竟然像个孩子般嚎陶大哭起来:“上将军,你可算是回来了,嗷嗷嗷……”

项庄翻身上马,轻抚着钟离昧宽hòu的肩背,动情地道:“回来了,我回来了……”

六县,郡守府。

九江郡守周殷正在书房里长吁短叹。

自从项庄掘开淮水淹了寿春之后,周殷就将九江郡的郡治重新迁回到了六县,不过现如今周殷的日子并不好过,当初刘邦带着大军离开之后,虽然让他留在了九江,却也给他留下了两个厉害至极的擎肘,靳歙还有李左车。

靳歙、李左车各有五千部曲,两人分别占据了南边的居巢、历阳以及东边的曲阳、东城诸县,周殷真正掌控的只有安丰、六县这两个大县,以及周边的几十个镇甸,仅靠这么丁点地盘、这么点人口养活五万大军,很不容易。

由于天下大势还不明朗,再加粮草不济,周殷也不敢跟靳歙、李左车翻脸。

趁着这段时间,靳歙、李左车很是扩充了不少人马,现在靳歙已经拥有八千多人马,李左车更是拉扯起了一支两万余人的大军,其中有一多半是从江对岸败逃过来的汉军溃兵,现如今的江东,已经完全被项佗、项冠所控制了。

眼看着靳歙、李左车的势力越来越大,周殷能不心急如焚?

周殷正长吁短叹时,长子周桓忽然匆匆走进书房,拱手作揖道:“父亲,探子回报,大楚上将军项庄已经带着五万大军杀回九江了!”说此一顿,周桓又以无比凝重的语气道,“而且,五万大军全都是骑军!”(未完待续)!。

第201章 江东格局

. “五万骑兵?!”周殷也是脸sè微变,不过很就镇定如初,淡然道,“淮泗大地大多都是山地丘陵,又多江河湖泊,骑兵再多也没用。[-请大家熟知」

虞姬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只是淡淡回礼。

甚至连魏悦、赢贞两nv的出现,也没能引起她的好奇。

在回老营的路上,钟离昧就已经把虞姬的近况都告诉了项庄,自从项庄带着楚军主力离开大别山之后,虞姬就真的再没说过一句话,脸上也再没绽出过一丝笑容,似乎,她的心真的已经随着项羽的消逝而死去了。

项庄心下便有些莫名的感慨,虞姬现在的情形就是典型的哀莫大于心死,她的人虽然还活着,可她的心却已经跟着项羽死去了,她之所以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恐怕就是为了项羽那句“好好活下去”的叮嘱吧?

看来,项羽跟虞姬之间的爱情,还真是至深至诚哪!

霸王别姬的故事能够千古流传,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从虞姬的茅舍里出来,项庄又吩咐钟离昧道:“钟离将军,马上清点行装,带上所有fù孺跟我回江东吧。”

“喏!”钟离昧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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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淮南王宫。

淮南王英布举起酒觞遥敬蒯彻道:“国相,探马回报,项庄大军已经进入九江了,你说会不会跟周殷、靳歙、李左车他们打起来?如果他们真打起来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趁机把九江郡东北边的yīn陵、钟离、曲阳这几个县给夺了?”

蒯彻举觞回敬,又以衣袖遮着脸庞将酒觞里的水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大王,臣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英布不解地道:“国相,为什么?”

蒯彻道:“因为九江根本打不起来。”

说此一顿,蒯彻又道:“项庄不是项羽,项羽生xìng跳脱、狂放不羁,做事情喜欢率xìng而为,从不考虑后果,而项庄却是心思缜密、隐忍狠辣,做事情喜欢谋定而后动,以眼下之局,项庄断然不会在九江跟周殷、靳歙、李左车他们大打出手。”

“倒也是。”英布点了点头,又道,“国相,项他这会差不多该到吴中了吧?”

蒯彻道:“算算时间,项他差不多也该到吴中了。”

英布又道:“不过有一事寡人始终想不太明白,项他虽然辈份比项庄还要小,可他是真正的项氏宗族,不像项佗、项冠只是赐姓,国相把项他放回江东,他日项庄过江,叔侄俩一旦联手,只怕项佗、项冠都招架不住吧?这岂不是让局面变得明朗了?”

蒯彻摆了摆手,慢条斯理地道:“大王,江东格局可没有那么简单。”

“哦?”英布不禁来了兴趣,道,“国相,不如你给寡人分析分析?”

蒯彻欣然点头,说道:“江东的权力架构,大致可以分为三股势力,一是以项氏为首的故楚世族,二是从江北逃难过去的关东士族,项佗的父族就是其中之一,三就是江东本地的豪强宗族,项冠的父族陆氏就是吴中大的宗族!”

“世族,士族,宗族?”英布顿时闹了个满头雾水。

蒯彻忙解释道:“所谓世族,专指项氏这样延续数代的名mén望族,士族则专指这一代ォ刚刚崛起的大家族,譬如居巢范氏、譬如吴中龙氏,都算得上是士族,世族、士族虽只一字之差,底蕴却是天差地别,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英布点了点头,又道:“那么,宗族又是怎么回事?”

蒯彻道:“所谓宗族,专指拥有为数众多的同族宗亲的豪族,宗族群集而居,而且多筑有坞堡壁垒,俨然国中之国,在江东这样的宗族很多,大的宗族动辄上万人,小的宗族也有上千人众,这些宗族在江东的影响力极大!”

说此一顿,蒯彻又道:“当初项梁起兵时,为了得到吴中大宗族陆氏的支持,收了陆氏族老的嫡长孙为其假,并赐姓项,这便是项冠,正因为项梁收了项冠为其假,吴中陆氏ォ派出了三千弟兵,为项梁助阵!”

英布凛然道:“陆氏的势力竟然如此之大?!”

“那是以前。”蒯彻道,“现在陆氏已然式微了,去岁灌婴大军攻入吴中时,摧毁了陆氏所有的坞堡壁垒,足足杀了好几千陆氏族人!”说此一顿,蒯彻又道,“不过,陆氏在江东的影响力还在,项冠残军能在钱塘与汉军对峙,靠的就是当地宗族的支持。”

英布道:“项冠有宗族支持,那么项佗呢?他又靠什么与项冠分庭抗礼?”

蒯彻道:“项佗本是项梁部将羊角的独,羊角战死后,项梁念他幼失怙恃,便将他收为假,项佗虽然没有江东宗族的支持,可他从鲁县带回的三千残部却都是jīng锐,而且项佗有将ォ,因而得到了部份关东士族的支持,这ォ得以跟项冠分庭抗礼。”

英布又道:“那么项他呢?国相放他回去又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蒯彻道:“项冠、项佗相持不下,各有各的地盘,各有各的势力,不过以项氏为首的几家故楚世族却仍在居中观望,这时候一旦项庄回到江东,就能迅速整合这些故楚世族,一旦项庄得到了这些故楚世族的支持,项佗、项冠就全然不是项庄对手了。”

英布道:“那么,派项他回去,就能搅luàn局势,就能坏了项庄好事?”

蒯彻道:“项他不像项佗、项冠,只是项氏假,项他可是真正的项氏宗族,再加上项他素有贤名,因而很容易得到以项氏为首的几大故楚世族的支持,这样一来,等项庄回到江东时,就再得不到任何势力的支持了!”

“寡人明白了!”英布一拍大tuǐ,兴奋地道,“难怪送项他回江东之前,国相你要把项庄祭拜始皇陵、献yù玺给韩信的事情告诉他,这一来,项他乃至江东的几大故楚世族只怕都要唾弃项庄了,则江东的局势,也就会越发的húnluàn了,哈哈哈……”

蒯彻摆了摆手,说道:“大王,这只是臣的一厢情愿而已,终能否奏效,还得看项庄的手腕,以及项他的抉择。”说此一顿,蒯彻又道,“不过,无论如何,项他回江东后都只会使局势加húnluàn,而不会变得加明朗。”

“húnluàn好,húnluàn好。”英布连声道,“好能打起来!”

说此一顿,英布又狞笑道:“当初项庄杀项伯、项悍时,可是连眉头都没眨一下,没准这小回了江东之后,也会对项他、项佗、项冠下狠手,这样一来,江东可有得热闹了,好能打个尸横遍野、血流飘杵,这样的话,既便项庄小儿占了江东,没个十年八年的休养生息,也别想恢复元气!”

蒯彻捋了捋颔下柳须,摇头道:“大王,你也不要对此事抱有太大奢望,项庄有兵家尉缭相助,只要他遇事冷静,不冲动,兵不血刃平靖江东,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大王也需加紧整合淮泗的士族豪强ォ是,千万不要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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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政治智慧

项庄并没有在大别山老营多做逗留,接出虞姬以及五千多妇孺之后,便一路向东出了大别山,与驻扎在寿湖边的骑兵大军会合,然后沿着驰道过曲阳、阴陵直奔东城,由于多了五千多妇孺,行军速度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从大别山老营到乌江北岸的乌江镇,不到六百里却走了半个多月!

楚军虽然走得极慢,盘踞在曲阳、阴陵、东城附近的李左车却没有轻举妄动,李左车也知道,如今的项庄挟裹数万铁骑,已经不是当初的丧家之犬了!大军进至乌江镇,项庄遂即派兵四出搜罗船只,准备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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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拂面,项庄正在尉缭、百里贤的陪伴下漫步江边。

呼延正德、晋襄亦步亦趋跟在三人身后,远处四周还有上百呼衍勇士正在警戒,这也是百里贤叮嘱的,眼看着江东这个政治旋涡已经近在眼前,对项庄的保护也必须变得比以往更加严密和周全,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意不得!

江对面的江湾里,大冬天的,居然还有几艘渔船正在撒网。

那处江湾后面,就是一处渔村,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几道淡淡的炊烟正从渔村里袅袅升起,隐隐还能听到孩子的嬉戏声、公鸡的喔喔声还有土狗的吠叫声,这与中原魏地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很显然,江东还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

尽管灌婴、周勃大军都曾经打过江东,不过这两人所统率的军队的军纪都还算不错,不像彭越的梁军,只知道烧杀掳掠,灌婴虽然在江东杀了不少人,不过他杀的大多都是聚众闹事的宗族武装,对于平民百姓还是很体恤的。

江东并没有毁于战火,这让项庄庆幸之余,也是倍感压力。

这一路南来,项庄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关于江东的消息,尤其是半个月前在大别山中遇到的那个据说是从江东迁居六县的猎户,了许多关于江东的近况,项庄很怀疑,那个猎户根本就是九江郡守周殷特地派来的。

现在的江东格局,真可谓是暗流汹涌。

项佗拥兵两万,占据了彰郡全郡以及会稽郡北边的十几个大县,而且得到了关东士族的支持,这些关东士族都是秦灭六国时避居江东的,经过几十年的经营,虽然说还算不上树大根深,却也是颇具影响力了。

项冠拥兵三万,控制着会稽郡南边的三十几个县,而且,当地的宗族势力几乎全都支持项冠继承楚王王位,这些宗族势力在当地盘根错节,影响力极大!许多事情,郡守、县令无法解决,可只要宗族族老出面,就能轻松摆平。

还有就是项他,项他可是真正的项氏子孙,不像项佗、项冠只是假子。

还得从故楚大将项燕说起,项燕有三个儿子,长子项超、次子项梁、三子项伯。

项超有两个儿子,长子名绩,次子名藉,也就是项羽,项梁也有一子,名箕,也就是项庄;这其中,项绩要比项藉、项箕大出不少,而项他就是项绩的独子,年方三十,项他少有才名,极其能干,不过因为项羽猜忌,项他空有满腹才干,却无从发挥。

所以,如果从项燕排起,项他才是真正的项氏嫡长孙,比项庄的血统更纯正!

所以,尽管项他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却还是得到了整个项氏宗族,还有其余十几家故楚世族的鼎力支持,这些故楚世族中,像伍氏、屈氏、叔孙氏在江东的影响力都很大。

如今的江东,项他、项佗、项冠各有各的地盘,各有各的支持者,楚国王位之位,早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可以预见,一旦项庄带着大军渡过乌江,则楚王王位的争夺势必会变得更加的朴朔迷离,更加的波谲云诡。

按照项庄的行事风格和脾气,他才没耐心跟别人做什么政治斗争,项他、项佗还有项冠,你们都想当楚王是吧?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知道了?还是那句话,谁的拳头最硬,最的实力最雄,谁就是王!

项庄也有足够的信心把项他、项佗、项冠碾为齑粉。

别看项佗有两万人,项冠也有三万,可项庄还真没把这几万人放在眼里。

不过,刚才他看到的江对岸那宁静祥和的一幕却让项庄第一次感到了犹豫,如果他和项他、项佗、项冠开战,那么江东势必就要遭受刀兵之灾了,这次可是王位之争,其残酷性绝不是灌婴、周勃的过江讨「启航冇水印」伐所能相比的。

换句话说,如果开战,项庄既便得到了江东,也只能是一片废墟。

沿着乌江北岸一直走出好几里,项庄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回头问尉缭道:“军师,你有没有什么良策?”

尉缭裹了裹身上的白虎皮大氅,又伸出右手再竖起三枚干枯的手指头,悠然说道:“老朽有三策,可供上将军选择:一策,殚精竭虑,游说项他、项佗以及项冠,接收一个完整的江东;二策,拉拢一派,孤立一派,击灭一派,接收一个残破的江东;三策,以雷霆万钧之势击灭三派,接收一个破败的江东!”

项庄默然不语,他知道尉缭还没有说完。

尉缭缩回手指,又接着说道:“这三策,各有利弊!”

“第一策可以帮助上将军接收一个完整的江东,也可以最大限度地保留江东的元气,但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大量的耐心去做大量的安抚工作,老朽保守估计,没有二十年以上的安抚以及分化,上将军不可能尽得江东之地。”

“第三策可以帮助上将军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江东,掌控大局,但是大战之后,江东必定会人口锐减、元气大伤,而且上将军凭借武力掌控江东,人心不服,今后上将军治理江东时,必定会倍加艰辛,所以没有二十年的恢复,别想对外兴兵!”

“不行,这两策都不行!”项庄断然摇头道,“二十年时间太久了!”

“那就只有第二策了。”尉缭说此一顿,又道,“第二策则是折中之道,可以帮助上将军在较短的时间内接收相对完整的江东,不过这非常考较上将军的政治智慧,行军打仗,上将军勇略兼备、无人可及,但是政治跟军事完全是两回事,老朽并不知道上将军是否已经做好准备?”

“准备?”项庄蹙眉道,“需要什么准备?有军师你跟子良跟在我身边,时时警醒,常常提携,不就行了?”

尉缭摇了摇头,悠然道:“不不不,上将军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说此一顿,尉缭又道:军事斗争虽然凶险万分,却是敌我分明,敌就敌,我是我,很容易识别判断,政治斗争则复杂得多,也许有一天,子良跟老朽都会身不由己卷入其中,那时候,就需要上将军自己去识别,去判断了。”

项庄凛然道:“军师,有这么复杂么?”

对于政治,项庄虽然两世为人,却仍然陌生无比。

前世的项庄不过是个特战老兵,很有头脑,可也只是打仗方面有头脑,可对于政治还真是一窍不通,今世的项庄也不过是个楚国大将,对政治也谈不上精通,何况父兄在时,也轮不到他项庄对楚国的政治大事指手划脚。

而且,项庄也不像刘邦,在政治上拥有超高的悟性!

所以,让尉缭这么一说,项庄心里还真有些打鼓,政治这玩意可比军事复杂得多!

尉缭点头,又语重心生地道:“上将军,你一定要记住老朽的一句话,当你对某一件事情看不太准的时候,千万不要急着做出决定,你尽可以等一等、看一看,等各方面的势力都露头了,等局势基本明朗了,再做决定不迟!”

项庄默默点头,这句话,差不多就是尉缭毕生政治智慧的浓缩了吧?

尉缭又叮嘱道:“上将军,虞夫人是先王爱姬,先王生前虽然立她为后,可她的地位其实与王后并无差异,她在项氏宗族以及故楚世家中间还是拥有很大影响力的,还有虞氏本身也是江东士族之一,上将军一定要争取虞夫人的支持……”

话音方落,百里伊水忽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禀报道:“上将军,夫人她,夫人她昏死过去了。”

“嗯?”项庄忙道,“谁昏死过去了,悦娘还是贞娘?”

“呃,都不是。”百里伊水小手连摇,急道,“是虞夫人。”

“啊?!”项庄闻言顿时大吃了一惊,心忖项羽便是在这乌江边自刎的,虞姬多半是睹物思人了,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可千万别出意外才好,要不然,项庄留给他的证明自己身「启航冇水印」份地位的三大筹码可就只剩下份量最轻的踏雪乌骓马了。

当下尉缭也道:“上将军,老朽略通医术,咱们赶紧……呵欠!呵欠!”

话没说完,尉缭忽然连打了两个呵欠,项庄心头一跳,关切地道:“军师,你咋了?”

“呵,没事,没事。”尉缭摆了摆手,微笑道,“就是年纪大了,吹不得风了,唉,年纪大喽,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喽……”(未完待续)【字由启航更新组侠以武乱禁提供】)【字由启航更新组侠以武乱禁提供】。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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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尉缭遗计

尉缭轻轻放下虞姬的皓腕,然后神情凝重地走出了大帐。

项庄跟着走出大帐,问道:“军师,夫人的情况怎么样?”

尉缭捋了捋颔下长髯,叹道:“上将军,夫人忧思成疾,心绪难解,刚才在乌江边又难免想到了先王,因而昏厥,从目前看,情形非常之不妙啊。”

项庄顿时微微色变,沉声道:“军师的意思是说,夫人已经没救了?”

“倒也不是这么说。”尉缭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能够解开夫人的心结,让她的心情变得开朗起来,则其病症可不药而愈。”

项庄顿时默然,解开虞姬的心结?又谈何容易!

除非项羽再世,否则又有谁能解开虞姬的心结呢?

尉缭叹了口气,又道:“上将军,老朽回头还是开一副药,聊胜于无……”话没说完,尉缭又打了个冷颤。

项庄心头一紧,赶紧说道:“军师,你还是回去歇着去吧。”

尉缭点了点头,又把身上的白虎皮大氅裹得紧了些,转身去了。

项庄再次走进虞姬大帐时,虞姬已经醒过来了,不过整个人的气色非常之差,原本莹白如玉的俏脸,此时却显得黯淡无光,原本亮若星辰的那对美眸,此时也没一点神采,给人的感觉就是空空洞洞的,漫无焦点。

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虞姬的心病谁来医?

项庄自问是没这个本事的,可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虞姬香消玉殒?

犹豫了片刻,项庄还是劝道:“夫人,先王已经去了,可你却得活下去呀,当初先王把你托付给末将时,可是再三叮嘱过,一定要好好地保护你……夫人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末将又有何面目面对先王?”

虞姬却理也不理,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前面。

项庄还想再劝几句,可一时间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当下只好叹息一声,有些郁闷地退出了大帐,只是在临离开时,再三叮嘱侍候虞姬的两队女兵务必要保持警觉,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的情形,便即刻禀报。

回到自己的大帐时,正好看到魏悦挺着个大肚子在赢贞的搀扶下出帐,百里伊水和秦渔则跟在两人身后,百里伊水像只欢乐的小鸟,正在叽叽喳喳地诉说个不停,这小娘初次来到江南,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

秦渔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百里伊水。

秦渔的目光始终都不曾离开过赢贞,对于赢贞,秦渔从来就没有好感,也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见是项庄,四女赶紧裣衽见礼。

行了礼,魏悦又有些吃力地直起腰来,说道:“夫君,听说虞夫人病了,悦娘跟诗曼姐姐想去看看她。”

“嗯,也好。”项庄说着忽然心头一动,魏悦这小娘天性善良,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似乎跟什么人都能很和睦地相处,让她和赢贞陪着虞姬多说说话,没准还真能解开虞姬的心结,当下又叮嘱道,“今后有时间,你们多去陪陪虞夫人。”

魏悦、赢贞答应了一声,在百里伊水、秦渔的陪伴下袅袅婷婷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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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项庄刚躺下,帐外忽然传来了晋襄的声音:“上将军,军师快不行了!”

“什么?!”项庄闻言大吃一惊,当下从榻上弹身而起,躺在项庄身边的赢贞也赶紧跟着起身,匆忙替项庄穿衣,当赢贞拿来熊皮大氅要替项庄披上时,项庄却早已经匆匆蹬上长筒马靴,又一把掀开帐帘,大步走了出去。

帐外的晋襄当即迎上前来,向项庄作揖见礼。

项庄摆了摆手,边走边道:“晋襄,怎么回事?”

“末将也不知道。”晋襄苦着脸道,“只是那边刚刚边传来消息,说是军师快不行了,还让上将军您赶紧过去。”

项庄心头一沉,当即加快了脚步。

项庄大帐离尉缭的大帐相距不过几十步远,不到片刻功夫,项庄就来到了尉缭帐外,只见帐外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却都是军中的伤医。

看到项庄,正在绞尽脑汁研讨病情的伤医便纷纷躬身见礼。

项庄摆了摆手,问道:“军师白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十几个伤医纷纷苦笑,这个说军师年纪大了,刚刚习惯了北方干冷的天气,突然间又回到了阴冷潮湿的南方,水土不服所以病倒了,可另外一个马上说,军师只是偶染风寒,却引发了宿疾,所以病情才会急剧恶化。

最后,十几个伤医居然吵了起来。

“够了,都给老冇子闭嘴!”项庄忍无可忍,大吼了一声,十几个伤医顿时噤若寒蝉,项庄却再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个伤医了,当下掀帘走进了尉缭的帐篷。

尉缭半躺在软榻上,项庄送他的白虎皮大氅就盖在他的身上。

帐篷里已经点起了好几盏油灯,光线很亮,可尉缭的气色却非常之灰败,尤其是尉缭的嘴唇,更是隐隐发青,项庄的心顿时无限下沉,这可是弃世之兆!

“上将军,你来了。”见到项庄,尉缭微微一笑,神情很是安祥。

不知道为什么,项庄便感到鼻际猛然一酸,霎那间眼眶里便已经蓄满了泪水!

“军师,你这是咋了?”项庄强抑住泪水,惨然道,“白天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怎么这才几个时辰不见,你就变成这样了?”

“上将军,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循环,非人力可逆。”尉缭淡淡地摆了摆手,又道,“常言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老朽活了七十有六,也算是高寿了。”说此一顿,尉缭又说道,“只是上将军即将回归江东,有几件事老朽委实是放心不下……”

“军师你说,我听着呢。”项庄知道尉缭这是要交待后事了。

尉缭道:“过江之事千万不要操之过急,在回江东之前,上将军应该选派部份江东藉的老兵先回去,借他们的口向江东百姓宣扬上将军于野马原临危受命,于寿春力挽狂澜,于大别山力挫刘邦,再万里转战,破解刘邦大势的艰苦征程。”

项庄默默点头,此举应该就是后世所说的政治造势了。

尉缭喘了口气,接着说道:“等那些老兵在江东造足了势,上将军再过江不迟,过了江之后,上将军当晓喻全军,务必将最严谨的阵形、最锐利的兵锋展示给江东父老,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冇江东父老,大楚复兴的希望……全系于上将军身上!”

项庄再次点头,这便是示之以力,同样是政治造势的一种手法。

说完这一席话,尉缭的脸色忽然红润了许多,中气也足了许多,再不像刚才,满脸的灰败之色,项庄却是越发的心情沉重,因为他知道,这大略便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尉缭的生命已经正式进入读秒阶段了。

尉缭又道:“到了吴中之后,上将军且记老朽三句话,不做,少说,多看!”

“军师放心,我记住了。”项庄强抑泪水,重重点头道,“不做,少说,多看!”

尉缭轻轻颔首,又道:“上将军,在你没有看清形势之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随便表态,需知言多必失!总之,到了吴中,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多看,再详细分析,哪个派系值得拉拢,哪个派系必须孤立,哪个派系必须予以雷霆打击!”

“还有,一旦已经看准局势,该出手时就不要有任何犹豫……”说到这里,尉缭忽然微微一笑,又道,“这个倒是老朽多虑了,上将军英武刚毅、杀伐决断,似乎从来就没有犹豫不决、畏首畏尾的时候,呵呵。”

“军师……”望着尉缭恬淡的笑容,项庄心里却犹如刀割。

项庄跟尉缭相处虽然只有一年时间,可在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建立起了深hòu的友谊,甚至在自觉不自觉间,项庄已把尉缭当成了自己的长辈,现在,唯一能与他项庄平心论交的长辈就要故去了,他能不伤心?能不凄惶?

尉缭顿了顿,又略略有些腼腆地道:“上将军,老朽还有一桩后事拜托。”

项庄再抑止不住眼眶里的泪水,当下转过头去飞快地拭去了泪水,又道:“军师你说,我都听着呢。”

尉缭指了指榻畔矮几上的几十卷竹简,郑重地道:“老朽追随上将军征战近年,期间颇多感触,已经一一记录在册,总共凑得尉缭子四十二卷,还望上将军择一可造之才,将之流传下去,千万不要让老朽毕生所学失传于世。”

“军师放心!”项庄哽咽着道,“尉缭子四十二卷绝不会失传,等将来,尉缭子四十二卷必会成为大楚帝国太学、官学的必修课!”

“必修课?”尉缭顿时两眼一亮,这虽然是后世的新词,可尉缭却分明是懂了,当下冲项庄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这一闭上,就再没有睁开!一代兵家,一代战略大师尉缭,就这样静静地离开了人世……

第204章 老兵回家

当天晚上,项庄便让高初带兵从附近的历阳县搜罗了大量的白绫、白罗以及白布,将整个楚军大营都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灵堂,同时所有校尉以上将领俱皆缟素,在项庄的率领之下,分成左右两班,前来尉缭灵框前吊唁。

项庄甚至对着尉缭灵槌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三跪九叩可是中国古代最高规模的礼节,一般来说,只对天、地、君、亲、师行三跪九叩大礼,显然,项庄已然将尉缭视为自己的父辈或者师尊了。

吊完了孝,项庄又给尉缭守了三天三夜的灵,以示尊崇。

丧事办完,项庄就立刻从悲痛中挣脱了出来,开始着手处理正事,按照尉缭遗计,首先要做的就是派部份老兵过江

桓楚、钟离昧、季布、虞子期四将鱼贯进了项庄大帐。

尽管如今的季布是名义上的大楚末将军,但钟离昧却仍旧走在他的前面,季布对此也是泰然自若,可见一些老规矩一下是改不掉的。

“参见上将耸!”桓楚四将一字排开,冲项庄拱手作揖。

项庄从席上跪坐起身拱手回礼,又肃手请四将入席就座,然后说道:“老桓、钟离、老季、子期,还记得当初在寿春的时候么?”

“记得,怎么不记得?”桓楚唷然道

“要不是上将军,我们早死在寿春了。”桓楚也道。

钟离昧则别有感慨,说道:“末将完全没有想到,上将军带着三千孤军万里转战,不仅没有被刘邦老儿和各路诸侯击灭,短短不到一年时间,竟然还带着三万铁骑杀了回来,先王若是在天有灵,也该含笑九泉了。”

虞子期什么都没说,可他的脸上也露出同样的感慨之色。

凭心而论,当初在东阿县临危受命时,虞子期也绝然想不到上将军不仅真的能够带兵打进关东,不仅能够全身而退,居然还能拉起这么庞大的一支骑兵打回来,纵然是先王,只怕也未必能比上将军做得更好吧?

项庄摆了摆手,说道:“还记得当初在寿春军营,我对大家说什么了吗?”

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纷纷目露凝重之色,项庄吸了口气,说道:“我说过,只要有我项庄在,大楚的天就塌不下来,总有一天,我项庄会带着大家打回江东,现在,江东已经近在眼前,回家了,将士们终于回家了!”

一时之间,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魂神俱颤。

四人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当初在寿春军学的危急时刻,那时,先王自刻乌江的消息突然传开,三千残部军心浮动,眼看着就要冰消瓦解时,是上将军一番激动人心的说词,才重新唤醒了大伙的战意,再接着,上将军又于寿春城外怒斩樊哈,一下就稳住了军心。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幕幕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似的,当真让人感慨不已。

项庄又道:“当初参与寿春之线的三千老兵,现在大约还剩下千余人,你们明天就带着这一千多老兵过江,返家省亲吧,自从先父早年间带着八千子弟兵过乌江,将士们已经整整九年没有回过家了,是时候让他们回家跟亲人们团聚了。”

桓楚地点了点头,忽又问道:“上将军,你呢?”

项庄道:“我要留下来给军师守灵,守满三月之期,再过江不迟。”

桓楚、季布默然点头,对于项庄跟尉缭之间的情谊,两人都是知道的,项庄要执子侄礼给尉缭守孝仁月,他们也是深以为然,钟离昧有些惊讶,虞子期则陷入了沉思,显然,四人之中只有虞子期隐隐猜到了项庄此举的用意。

项庄又道:“还有,记得给每个老兵送一匹良驹,再按爵位发给饷钱,公士一万钱,上造两万钱,簪枭三万钱……,爵位每增加一级,饷钱就增加万钱!还有,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也一并捎回去,连同赐给爵位的文书,一并交与他们的家人。”

坐在下首书写文书的武涉低声提醒道:“上将军,制钱不够。”

楚军洗劫洛阳、咸阳以及关中诸县,很是抢了不少制钱金银,不过制钱由于数量多,重量重,大多都扔了.

项庄不假思索地道:“制钱不够,就以黄金折算,黄金不足,就以马匹充抵,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阵亡将士的家人吃亏。”说此一顿,项庄又以无比沉重的语气说道,“不能让我们大楚的将士,流血又流泪呀。”

不能让大楚的将士流血又流泪?桓楚四将茸然动容。

“喏!”武涉也是微微动容,当下恭声应诺,遂即翻出老兵名册,跟着桓楚四将出了项庄大帐,直趋高初的亲军大营而来

桑林村是吴县东郊的一个大村落,足有百十户人家,村民们大多靠种田、养蚕为生,虽说最近世道不太后,不过日子也还过得下去。

因为正逢赶紧的日子,村口土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

人群中,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媳正挎着个竹篮,吃力地往县城方向赶,老娼的篮子里装着满满一篮子的鸡蛋,估计是攒了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是打算进城用鸡蛋换些年货,张罗着要过年了,在老妪的身后,还跟着个岁的孩童。

“阿嚒,剩儿要穿新衣裳。”孩童扯着老媳的衣襟,稚声稚气地说。

“剩儿乖,等阿瑭卖了鸡蛋,就去扯两尺布,给你做一身漂漂亮亮的新衣裳。”阿妪挎着篮子,回头望向孩童的眼神里满是慈爱之色。

正行走间,一个十岁的青皮后生忽然从前方狂奔而来。

老妪吃了一惊,赶紧挎着篮子扯着孙子闪到了土路的左侧,看样子,这个十岁的青皮后生应该是村里的一霸,老娼看样挺怵他的。

不想那青皮后生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老妈。

当下那青皮后生抢上前来,高声大叫道:“前门,你家狗剩哥回来了!”

“啥,你说啥?”老姐一下没听清楚,下意识地问道,“青皮你刚才说啥?”

青皮后生道:“前门阿媳,你家狗剩哥回来了,就在前面大路上,骑着高头大马,披着铁甲,挎着长刀,后头还跟着十几个兵,可威风嘞!”说罢,青皮后生又伸手一指前面,说道,“喏,前门阿媪你看,那不就是你家狗剩哥么?”

老娼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大路上来了一骑高头大马,马背上的汉子披着甲,挎着刀,后头果然跟着十几个兵,好生威风,这汉子一路上还向着土路上的隔壁阿公、后屋头阿娼、前村李娼连连打着招呼,却不是她的狗剩还有谁来?

当下老媳把装满鸡蛋的篮子往地上一放,扯起孙儿就往前头迎,还是那青皮后生机灵,当下赶紧又从地上把篮子给拎起,追了上去。

老媪一边走,一边扬手高喊:“狗剩,我的狗剩……”。

“阿母?!”马背上的汉子一眼看到人群中的老媪,顿时滚鞍下马,膝行十凡步抢到老媪跟前,又一把抱着老媪大腿嚎啕大哭道,“阿母,不孝儿狗剩回来了,狗剩回来了,你老人家受苦了,嗷嗷教”,…”

“回来了好,回来了就好。”老媪也是老泪纵横,又伸出干枯的双手抚摸着汉子的脸庞,颤声说道,“狗剩,让阿母瞧瞧你,让阿母好好地瞧瞧你……。”仔细端详了汉子凡眼,老娼又颇为心疼地道,“狗剩,你瘦了,可也壮实了。”

“阿母,你老人家可是老多了。”汉子泪如滂沱。

老娼抹了抹眼泪,忽然将缩在身后的孩童扯了出来,柔声道:“剩儿,你爹回来了,这是你爹,快叫阿爹。”

“阿爹。”孩童惴惴地叫了声。

“这是剩儿,这么大了?”汉子惊喜不已。

记得当初他离家时,剩儿还在襁褓之中呢。

“剩儿可乖,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老娼说着又开始抹泪。

“阿母,狗儿如今也是有爵位的人了,从今往后,你就再不用像以前那样辛苦了,你老人家就坐在家里安享清福吧,哈哈哈……”说着,汉子便将孩童一把抱起放到马背上,然后搀着老媪就往回走,“阿母,回家,咱们回家。”

四周围着的乡亲便纷纷让开道,一个个望向祖孙三人的眼神里全是艳羡之色,有个白胡子老翁更是感慨不已地道:“老朽早就说过,狗剩不是个寻常之人,你们看,这才九年,这小子俨然就是个大人物了,呵呵。”

人群中,青皮后生拎着篮子挤了上来:“狗剩哥,这是你家的鸡蛋。”

汉子接过篮子,顺手又递给了身后跟着的一个士兵,又道:“你是青皮?”

“对对对,我就是青皮,狗剩哥你还记得我呀?”青皮后生惊喜不已,看看汉子身后的骏马,又看看后头跟着的十几个士兵,羡慕地道,“狗剩哥,如今你可是发达了?”

“那是。”汉子大大咧咧地道,“如今咱也是官老爷了,大夫,知道啥叫大夫不?”

青皮后生自然不知道,却羡慕不已地道:“大夫?好大的官呢,狗剩哥,过完年让我跟着你去当兵,成不?”

“成。”汉子不假思索地道,“过完年,你就跟我走吧。”

第205章 鼓动、争执

项期骑着小毛驴,有些郁闷地进了吴中县城。

项期是项氏宗族,不过属于比较远的旁支,因此在整个项氏中并没什么地位,但对于那些避居江东的关东士族来说,还是要相对高贵些许,譬如说项期能当上吴中县令,靠的其实并不是他本身的才能,而是项氏宗亲的身冇份。

不得不说,先王在时,对于项氏子弟是非常照顾的。

项期刚刚从具区泽(太湖)回来,那里的两个渔村因为渔场的纠纷发生了械斗。

项期微服私访了下,果然跟他猜测的那样,发生在具区泽的这起械斗并不简单,背后竟然有项佗、项冠两位上将军在撑腰!

所以,这表面上是两家渔村之间的械斗,实际上却是项家的两位上将军之间的较量,项期不过是个项氏旁姓子弟,又岂敢介入其中?

对于江东如今的混沌局势,项期也是颇感无奈。

项佗、项冠都是手握重兵,又先后自封“上将军。”项他虽然回来不久,却很快就得到了整个项氏、叔孙氏、屈氏、伍氏等十几个故楚世族的支持,如今,项他更是已经当上了西楚国的令尹,全面“接管”了江东两郡的军政事务。

问题是,项佗、项冠两位上将军对此似乎并不买帐。

项佗暂且不说,项冠可跋扈得很,根本就不把项佗、项他放在眼里,还扬言说要不是因为有他项冠率军在钱塘苦苦支撑危局,西楚国早就已经灭亡了,如今先王故去,于情于理都该由他项冠继承西楚国的王位!

项冠想当王,这在江东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项佗、项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心里多半也是想当王的。

最近,更有传言说,真正受命于先王的上将军项箕(项庄),也要打回江东来了,好家伙,江东原本就已经够乱的了,一旦项庄再杀回来,那可就更加热闹了!不过,到时候真正受苦的还是江东百姓哪,想到这里,项期便有些心情沉重。

作为一个项氏旁系子弟,项期委实不愿意看到楚军因为王位之争而自相残杀,更不愿意看到江东百姓因为王位之争而流血,而且项期也很清楚,王位之争成来都很残酷,一旦四项真的开战,只怕整个江东都要血流成河了。

临近城门时,项期忽然发现城门口竟然围了一大群人。

项期不禁蹙紧了眉头,这大白天的难道有人闹事不成?

不过,不等项期上前喝问,人群中便爆起了一声震天价的喝彩声,项期刚刚吐到嘴边的喝斥声便又咽回了肚子里,看情形好像不是闹事,再骑着小毛驴凑近了一看,却原来是个披甲老兵正在人群中唾沫横飞地讲他的战斗故事呢。

“破军大哥,刘邦老儿真的差点就被烧死了?”

问话的人项期认识,是吴中县尉手下的一个屯长,五大三粗的一条壮汉,在这吴中县城也算是个人物,街上的青皮混混见了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不过在那披甲老兵跟前,却跟个低眉顺眼的小娘似的,还赔着笑脸。

“这还有假?!”披甲老兵老实不客气在那壮汉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又道,“老冇子可告诉你们,除了上将军和高初将军,老冇子还真没服过什么人,不过韩小刀算一个,小刀兄弟是条汉子,我破军服他!”说着,披甲老兵的眼圈忽然就红了。

“后来呢?”问话的壮汉赶紧转移话题道,“后来怎样了?”

“后来?”披甲老兵狞笑两声,说道,“后来刘邦老儿吓坏了,当天晚上就带着七十万大军撤出了大别山,嘿嘿,说出来吓死你们这些兔崽子,刘邦老儿纠集了十几路诸侯七十万联军,最后却被咱们不到五千人给赶出了大别山!”

“吹牛的吧,真有这么厉害?”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大煞风景的声音。

披甲老兵顿时大怒,扭头大吼道:“是谁?哪个小兔崽子在那里胡咧咧?”

那个壮汉一挥手,身后十几个城门守卒早已经一拥而上,从人群中拖出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青皮混混,然后摁倒在地就是一通狠揍,那壮汉上去也狠狠地踹了两脚,然后回头以讨好的语气向披甲老兵说道:“破军哥,这小子敢侮辱你的兄弟,欠揍。”

另一个守卒又说道:“破军哥,接着往下说呗,你刚才不说后来你们又离开了大别山,还去了魏地、齐地、赵地、关中,最后还到了九原,跟匈奴人也干了一仗?我的个天,这中间的过程肯定精彩,你快跟咱们说说,嘿嘿,嘿嘿嘿。”

“不说了,老冇子不想说了。”披甲老兵却不想说了,当下转身就走。

一群守卒大为失望,待回过头来,又把那青皮混混摁倒在地狠揍了一通,直揍得那青皮混混的阿母见了他都不认识了。

项期却是心头一凛,看来项庄还真杀回来了!

却不知道项他、项佗、项冠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有传言说,项庄可是足足拥有五万多大军,而且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论实力,可是比项佗、项冠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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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中,令尹府大厅。

叔孙贯、屈懿、伍起等十几个世族族老正在与项他议事。

最近的吴中县,真可谓是暗流汹涌,会稽郡南边十五县的十几个宗族又往吴中调来了三千子弟,这样一来,项冠的兵力就增加到了三万五千人!

更重要的是,真正受命于先王的大楚上将军项庄,真的回来了!

尽管项庄还没有过江,可当初追随项庄从野马原突围的千余老兵却回来了,而且一个个都披着鲜明的衣甲,挎着明晃晃的长刀,还骑着高头大马,那可是真正的高头大马,整个江东都找不出几匹来!

更有老兵还带了亲兵回来,前呼后拥的,好不威风!

伴随着这些老兵的回来,项庄于野马原临危受命,于寿春斩杀樊哙力挽狂澜,于大别山以寡击众大败联军,以及此后转战万里、寇击关中的光辉战绩也纷纷流传了开来,现在,项庄跟三千孤军的事迹在吴中乃至整个江东都已经传开了。

“令尹,必须制止这些谣言的传播,否则对我们会很不利!”

说话的是伍氏族老伍起,伍氏也是楚国有名的老世族,祖上曾经出过伍举、伍奢、伍尚这样的忠臣,伍氏起起落落三百余年,在楚地却始终保持着很大的影响力,也算得上是一个树大根深的故楚老世族了。

“老朽却认为这不是谣言,而是事实。”

屈氏族老屈懿立刻加以反对,屈氏是楚地又一个树大根深的老世族,百年前还出过屈原这样的名臣,事实上,屈氏根本就是故楚王室米氏的旁支,是楚地少有的显赫贵族,地位比起伍氏还要尊崇许多。

伍起不愿意跟屈懿争执,向项他拱手作揖道:“还请令尹决断。”

项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忽然转向了坐在屈懿、伍起上首的叔孙贯,叔孙氏更是个了不得的老世族,叔孙氏据说出自姬姓,始于鲁桓公之孙德臣,德臣以叔孙为氏,其后人便索性以叔孙为姓,楚地这一支却传自故楚名臣叔孙敖。

叔孙贯冲项他拱了拱手,说道:“令尹,楚军将士征战万里,九死余生,好不容易才得以衣锦还乡,有些得意忘形也是人之常情。”

项他轻轻颔首,忽又问道:“项冠、项佗又有什么反应?”

伍起道:“项冠反应激烈,整天都在家里大骂项庄鼓动江东百姓,居心叵测,若不是陆元死命拦着,只怕早已经派兵把这些老兵给抓起来投进大狱了。”

项他嘴角便绽起了一丝不屑的冷笑,项冠,就是个匹夫而已。

伍起顿了一顿,又道:“项佗的反应却与项冠截然相反,他不仅召见了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诸将,对返乡的项庄部曲也是颇多体恤,据说还亲自做媒,给东郊桑林村的一个名叫狗剩的老兵娶了一门亲。”

“是吗?”项他闻言不禁蹙紧了眉头。

屈懿道:“令尹,老朽以为,项庄既然是先王所委任的上将军,我们就该早日迎他回江东主持军事,届时,令尹与项上将军一文一武,相益得彰,又何愁大楚不兴?至于楚王的王位,则不妨暂时搁置……”

伍起马上反驳道:“屈懿兄此言大谬,常言道蛇无头不行,国不可一日无君!推举新王继承大统才是头等大事,又岂能暂时搁置?”说此一顿,伍起又道,“令尹乃是项氏长门嫡长孙,继王位顺乎天意,合乎民心,项庄也是无话可说。”

屈懿道:“老朽也认为令尹才是继承王位的最佳人选,可眼下的确不是继位的时候,一旦令尹强行继位,别说项佗、项冠未必服气,一旦项庄震怒之下,挥师打过乌江又该怎么办?战端若启,江东两郡势必会尸横遍野,血流飘杵。”

伍起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项他皱了皱眉,当下起身扬长而去,伍起与屈懿的争执便不了了之。

叔孙贯叹了口气,说道:“王位之争,乃是项氏家事,我等外姓又如何插得进手,两位又何必为此伤了和气?”

第206章 造纸

江北,楚军已经攻占了历阳县。

楚军还要在江北驻扎一段时间,长期驻扎野外显然不是个事。

原本盘踮在历阳县的李左车军并没有与楚军在历阳做过多的纠缠,而是果断地将所有的兵力收缩到了东城、yīn陵、曲阳数县,显然,李左车也很清楚,项庄之所以占据历阳,多半只是为了歇脚休整,而不是想要长驻于江北。

如今的九江郡,最多也就三十来万人口,项庄是断然瞧不上的。

江东的彰郡、会稽两郡相加,人口足有两百多万,而且基本没有遭到战火破坏,那才是项庄真正想要的根基,项庄只有完整地占据整个江东,才有可能跟占据中原的粱王、占据齐地的齐王以及占据关中巴蜀的汉王一较长短。

至于楚军为何要在江北逗留,李左车就不知道了。

不过,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李左车才界断放弃了历阳。

李左车若真下定决心死守历阳,不说一定就能守住,但是凭借历阳坚固的城墙,重创楚军还是不在话下的,这点自信,李左车还是有的。

………………

项庄也的确没有攻占整个九江的心思。

当今天下的大势,尉缭生前就已经跟项庄分析得很透彻了,单以人口底蕴而言,眼下只有齐地、关中、赵地、江东可为王霸之根基,中原勉强也可以,其余荆楚、淮泗、燕地、巴蜀的人口太少,不足以成就大事。

齐地、关中不用想,现在的刘邦、韩信绝不是项庄能够招惹的。

赵地虽然人口足够,但是夹在刘邦、韩信、冒顿之间,绝非善地。

中原虽然勉强可以称霸却同样夹在刘邦跟韩信之间,而且还要面对彭越的十万虎狼之师,以楚军如今的实力,断然不是粱军之对手。

那么,就只剩下江东了这也是楚军不远千里回师江东的一大原因。

至于另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江东是项氏的发祥之地,虽然眼下的江东派系林立、暗潮汹涌,可一旦项庄能够控制大局,能够得到项氏、各大故楚世族以及江东本地宗族的鼎力支持,则立刻就能挟裹江东之民力、物力,北向中原以争雄!

当然,项庄要想控制江东大局,得到世族、士族以及宗族的支持,绝不容易。

但是不管这个过程有多艰难,项庄都必须尝试,不管怎么说,接收一个相对完整的江东总要比接收一个破败不堪的江东要好,战争对于一地民生的破坏是超乎想象的一旦出现人口的大量流失,短时间内就别想恢复元气了。

而且,眼下江东的复杂局面对于项庄来说,何尝不是个机会?

这的确是一个机会,一个让项庄的政治手腕变得老辣、变得成熟的契机!

尉缭之所以千嘱计万,丁咛,让项庄过江之后不做、少说、多看,还叮嘱项庄对一件事情看不准的时候,宁可再等等看,也不要贸然做出决定,就是希望项庄在处理政治斗争时也能变得成熟起来为上者,军事斗争和政冶斗争就像是左右拳,缺一不可!

说到底,江东的权力斗争只是楚国内部的纷争,项庄如果想要上位,就必须学会通过政治手段来处理内部纷争,一个只知道通过军事手段来解决内部纷争的王,是不合格的,也是注定会败亡的,譬如项羽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所以,项庄严格执行了尉缭的遗计,暂缓过江。

………………

不过,这段时间项庄也没有闲着,利用多出两千多年的学识,引导公输车很是改进甚至发明了一部份装备,其中最主要的是两样,一是石磨,二就是风箱!可不要小看这两样毫不起眼的装备1小玩意有时间也能派上大用场!

譬如说石磨的改良,就极大地改善了楚军的伙食。

说起石磨,最早还是公输车的祖先公输班发明的,不过公输班发明的石磨并不成熟其扇面是由一个个大小不一、圆形或者方形的凹坑构成,因此磨出来的谷物、麦黍很粗糙烙出来的饼或者煮出来的饭口感就很差,也很难消化。

当初楚军在大别山时,之所以只能把粮食炒熟,就是因为石磨不行。

如果楚军拥有后世的石磨,楚军完全可以把小麦磨成面粉,把稻谷磨成米粉,再把豆菽磨成豆腐,然后再烙、蒸、炒、烘焙成馍、

饼、糕、豆腐干等熟食,则不仅口感更佳,也更加容易消化,也更能保障楚军将士的体能。

所以说,千万不要小看这一扇小小的石磨!

项庄根据前世的记忆,将石磨的扇面加以改进,由石匠在上下扇面各凿出八个扇区,每个扇区都凿出均匀的条纹,这样磨出来的面粉、米粉就很精细,烙出来的饼或者煮出来的饭口感就很好,也容易消化,改良后的石磨甚至还磨出了豆属。

在华夏的饮食文化上,豆腐的出现可是个里程碑式的大事!

在没有出现豆腐之前,人们只是把豆菽煮熟,然后跟别的粮食放在一起搅烂了吃,口感差不说,营养价值也很低,可一旦磨成了豆腐,不仅口感上佳,营养价值也提高了,更重要的是,出现了煮豆腐、油豆腐、豆腐干、豆腐rǔ等多种吃法。

可以预见,在不远的将来,楚军将士的干粮袋将变得更受欢迎。

至于风箱,作用就更加不用说了,那是能让冶铁技术出现飞跃的国之利器!

在风箱没有出现之前,冶炼炉只能炼出白口铁,也就是后世俗称的生铁,生铁无法直接加工,只有反复回炉退火,反复渗炭,才能使白口铁变成精铁,变成了精铁才能进行下一步的百炼锻打。

可在风箱出现之后,由于炉温的提高,冶炼炉将可以直接炼出精铁(灰口铸铁)!

而且,由冶炼炉直接炼出的精铁,其品质比由白口铁反复回炉退火反复渗炭得来的精铁品质更高!这就极大地提高了冶炼效率,使环首刀的大规模生产变为了可能!

当然,项庄并不知道风箱会有这么大的作用,他只是记得,1小时候村里的铁匠打铁,用的似乎并不是风囊,而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箱子,项庄也研究过这个箱子,知道其结构,不得不说风箱的原理还真是简单,小孩子都能懂。

根据项庄提供的思路,公输车所打造的第一个风箱很快成形。

整个风箱呈长方体形,高和宽各为三尺,长五尺前后两端开了进气单向阀门,箱体中间还有一扇屏风,上面缀满了羽毛,公输车一拉再一推,风箱里的空气便被压缩推出了排风口,连在风口外的铁匠炉子里便冒出了呼呼的蓝sè火焰,可在另一边,十几个壮汉拼命鼓动十几个羊皮囊,铁匠炉子里冒出的却依然是黄sè火焰。

显然,这个小小的风箱其效率要明显超过十几只羊皮囊!

当公输车父女欢呼雀跃,十几个壮汉则目瞪口呆之时,项庄的心思却已经转移到了另外一项发明上,那就是~

纸!

华夏四大发明,指南针、造纸术、火药、活字印刷术,指南针现在还用不上,因为还不到建设海军的时候,火药是个好东西,奈何项庄前世没有好好读书,后来虽然玩了十几年的枪械却也不知道火药是个什么成分,所以,就是想造出造不出来。

不过,造纸术项庄却还是知道的,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本小人书,项庄的印象很深,里面讲的就是蔡伦造纸的故事,好像是把树皮、渔网、

麦草、芦苇啥的杂物垛碎了,煮一煮再搅一搅然后用竹帘捞出薄薄一层稠浆,晾干,似乎就是纸了。

项庄清楚,真正的造纸术不会这么简单但思路应该就是这样!

以公输车的实干精神,加上公输丫的古灵精怪再结合项庄的思路,多尝试几次总是能够把纸给造出来的。

不过,项庄现在急着造纸,却是别有用心。

因为项庄打算给江东的世族、士族、宗族都送上一份重礼,什么重礼呢?书!而且不是一本书或者两本书,而是成百上千本书!

这些书的来头可不小,都是大秦帝国国家图书馆的典藏!

〖中〗国的史书对始皇帝始终有一个误解,那就是焚书坑儒。

事实上,始皇帝并没有真正焚毁关东六国的经史子集,而是全部留下副本收进大秦帝国的国家图书馆珍藏了起来,至于坑儒,则更是以讹传讹,当时始皇帝只是下令坑杀了几百个四处造谣滋事的方士而已,根本就不是什么儒生!

刘邦进关之后,萧何就把这些经史子集保护了起来。

后来项羽进关,虽然一把火烧掉了秦王宫,可收藏在秦王宫里的上万本经史子集却因为萧何的保护而逃过了一劫,不过,当项庄带着楚军第二次打进咸阳时,萧何却已经来不及再次转移了,这些书藉便全部落到了项庄手里。

后来楚军远走九原,项庄烧了大量多余的粮食,扔掉了大量的猫重军械,更抛弃了数不清的绫罗绸缎以及金银珠宝,唯独这几十万卷书藉却一卷不落地全部带走了,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深知,没文化是很可怕的。

现在,这些书藉就要发挥应有的作用了。

士族之所以是士族,是因为他们读过书,比庶族有文化!

世族之所以是世族,是因为他们诗书传家,比士族有底蕴!

在这个交通不便,书藉传播更是严重依赖手抄的时代,项庄非常确信,这些书藉对于江东的世族、士族以及宗族来说,绝对是一份不可抗拒的重礼!(未完待续!。

第207章 刺杀

当项庄埋头造纸时,江东的局势却在持续酝酿、发酵。

一千多老兵衣锦还乡,还有他们带回来的将亡将士的骨灰,以及随同骨灰一同捎回来的抚恤金、马匹、爵位文书,极大地震动了江东父老,这群曾经追随项羽逐鹿中原,又曾追随项庄征战万里的老兵一夜之间成了整个江东的名人。

秦国统治江东虽然只有短短十几年,可秦国的法度还有爵位制度还是给江东父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年头,有爵位那可就是贵族了!

跟着先王、上将军打天下原来真是可以获得爵位的!

一时之间,江东子弟尽皆人心思动,试问,谁不想凭战功博个爵位呢?

就在这时,继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带着千余老兵过江之后,项庄的亲信大将高初也带着五百精骑渡过了乌江,这五百精骑虽然不是江东藉,却也是楚国人,而且都是精心挑选的精锐之士,这也是“示之以力”的前奏曲。

五百精骑在秣陵稍做休整,便直奔吴中而来。

消息刚刚传开,令人吃惊的场面便出现了,高初军每到一地,都受到了当地父老的热烈欢迎,江东父老自发地箪食壶浆、夹道欢迎,几乎把驰道都给堵了,那些十六七、十八九岁的未婚小娘更是对马背上雄赳赳、气昂昂的骑军将士狂抛媚眼。

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的高初又年轻又威风,更是成了诸多小娘的目标!

江东民风自古开化,敢爱敢恨,若不是高初治军严厉,没准这五百锐士早已经跟着这些青春飞扬的小娘钻林子去了。

这样的场面显然也有些出乎高初的预料。

不过高初并没有被这样的场面冲昏头脑,他仍旧约束着自己的部曲,五百骑兵也仍然保持着严谨的队形,五骑并列、不疾不徐而行,可问题是,五百楚军越是不苟言笑,蜂拥而来的江东小娘就越是喜欢,眼看着场面都快要失控了。

骑着骏马走在高初身边的秦渔又是欢喜,又是担心。

爱郎和他的部曲能够受到江东百姓这么热情的欢迎,秦渔芳心里自然欢喜,可看到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江东小娘对自己的爱郎虎视眈眈,秦渔芳心里又难免有些紧张,望着高初挺胸凸肚、意气风发的样子,秦渔不禁银牙暗牙,回头要你好看,哼!

高初却不知道标准的军姿已给自己招来了无妄之灾,心里正飘飘然呢。

认真说起来,高初不过就是个二十刚出头的愣头青,却已经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了,现在更是受到了无数江东小娘的青眯,能不得意?人不轻狂枉少年,高初已经在寻思着,等江东局面平定了,是不是该纳几房美妾了?

高初正想着呢,前方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吁……”高初轻轻喝住坐骑,身后五百骑也纷纷喝住了战马。

前方驰道上,一行数十骑正大呼小叫着疾驰而来,原本拥堵在驰道上的江东父老见状纷纷走避,很快,那数十骑便涌到了高初面前,却是早先过江「启航冇水印」的亲兵队长破军带着数十骑老兵赶来吴中城外迎接来了。

“将军!”破军及数十老兵纷纷拱手作揖。

高初作揖回礼,笑道:“破军,你小子长膘了!”

破军挠了挠头,憨笑不语,旁边的狗剩大笑道:“将军,自从半个多月前回了家,破空这小子不仅买了幢大宅院,还置办了几十亩良田,又在族老的撮合下纳了两房美娇娘,这日子过得别提有多美了,不长膘那就奇了怪了。”

“狗剩,你小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破军反唇相饥道,“你不也续了弦,而且新娶的娘子还是远近十里八乡有名的小美人儿,将军,喝喜酒那天,老弟兄们都去了,那新娘子长得真是俊,大伙都眼热得不行。”

狗剩竟然没有反驳,脸上也是一副得意的表情。

这时候,路边拥挤的人群中忽然响起几个悦耳的女声:“马背上的红袍小将军,我们曹姬还是整个吴中县有名的大美人哩,不信你瞧,可俊呢,不比你身边那位女将军差,要不你就把她给娶了吧?”

夹道欢迎的江东父老便哄然大笑。

高初本能地扭头望去,果然看到人群中有个含羞带怯的小娘,十七八岁的年纪,娇娇柔柔的身段子,白白净净的脸盘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端的俊美无比,当下高初便有些魂销骨酥,如此美人,若真能纳了做妾……

就在这时候,身边忽然响起了一声隐含杀气的冷哼。

高初顿时便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猛然收回了视线,不过,脑子里的那个影子却是怎么也消除不掉了,见高初明显有些神思不属,亲兵队长破军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五百骑军再次上路之后,他却落在后面,打听那小娘的出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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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佗在三百亲兵的簇拥下静静地肃立在北门外的驰道边上。

春寒料峭,江南的早春还是极冷的,项佗和身后三百亲兵的脸色都有发青,显然,他们在这里已经站了有一段时间了,而且看他们这郑重其事的样,似乎是在等候人,没错,他们在等人,而且等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高初!

以项佗的身「启航冇水印」份,屈尊降贵来等高初,似乎有些过了?

要知道,既便是当初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回来时,项佗也没有亲迎,而只是派人去了城外。

不过仔细一想,项佗这么做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高初在楚军中的地位虽然不及桓楚、季布等宿将,可在楚军将士心中的份量却未必就会比桓楚、季布他们来得轻,更重要的是,高初还是项庄最亲信的大将,桓楚、季布他们未必就能知道项庄的真「启航冇水印」实心思,高初却必定清楚。

当然,项佗之所以亲迎高初,还有个重要原因。

那就是高初的神射,项佗的箭术也很好,在江东几乎可以说是无人能望其项背,所以他很想跟高初切磋一下箭法。

不知道等了有多久,一骑快马终于从前方疾驰而回。

不及近前,马背上的骑士便高声大喊起来:“上将军,来了,他们来了!”

项佗皱了皱眉,沉声道:“住嘴,跟你们说过多次少了,大楚的上将军只有一个,那就是项庄,我项佗从来就不是什么上将军!”

那骑士唯唯喏喏地应着,不过脸上的表情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项佗心里便也有些无奈,自己手下这些将领以及支持自己的那些士族的心思,项佗又何尝不知道?成为大楚的上将军乃至上柱国,也的确是项佗的终极梦想,可他更清楚,无论是血统、资历还是战功,项庄都比他项佗更适合担当上将军之职。

不过,项佗很快也没心思顾及这些破事了,因为前方驰道上已经出现了浩浩荡荡的骑兵队列,远远望去,这支骑军队列整齐,铁甲森严,战袍簇新,而且挎刀负箭,一个个都挺胸凸肚、精神抖擞,显得威风凛凛。

项佗心里不禁暗赞了一声,好一支精锐骑军!

看来当初蒯彻先生跟自己说的没错,上将军的确打造出了一支百战精锐!

前呼后拥跟随在这支骑军身边的江东父老更是让项佗有些感慨,看来有些事,并不会随着某些人的阴谋诡计而改变,有些人原本还想要破坏上将军的形象,可看这情形,他们的算计只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江东父老对上将军和楚军将士的喜爱,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双方距离还剩下百步之遥,高初便勒住了马缰,然后翻身下马。

早在来这的路上,破空、狗剩就已经跟他说了,项佗正在吴中县城的北门外迎候,虽然高初并不知道项佗的用心,可不管怎么说,项佗都是老将军项梁的假子,所以面子上的尊敬还是必须要的,否则,他丢的就是上将军的脸面。

见高初翻身下马,项佗顿时面露微笑,急步迎了上来。

高初也欣然前迎,然而,就在双方相距还不到十步之遥时,项佗身后的一个亲兵却突然间加快了脚步,出人意料地抢到了项佗前面,项佗顿时愣了愣,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亲兵竟铿然拔出了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剑,这剑,显然不是凡品。

“天炎?”项佗大吃一惊,厉声怒吼道,“你疯了?!”

那亲兵却是理也不理,手起一剑向着高初闪电般刺了过来。

蚀骨的冰寒潮水般袭来,高初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别看这亲兵只是轻轻巧巧的一剑刺出,可高初却感觉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显然,此人绝不是个普通士兵,此人绝对是个剑术大家!

不过高初终究是个百战余生的老兵,凭着无数次死里逃生练就的本能反应,高初一双铁掌于间不容发之际猛然合什,只听铿的一声清响,已经死死夹住了刺客的长剑,同时脚下一虚,整个人的身形顺势疾退,试图化解长剑的疾刺之势。

刺客的嘴角却绽起了一丝淡淡的冷笑,根本没用的,放眼天下,能从我天炎剑下逃得性命的,不足十人之数,而你,显然不在其中……(未完待续)【字由启航更新组侠以武乱禁提供带上盗盗版白虹饮涧】)【字由启航更新组侠以武乱禁提供】。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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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天炎

. “找死!”

天炎正yù一剑刺穿高初xiōng口时,尖锐的破空声忽然掠空而至。「UC电子书域名--请大家熟知」

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不是项佗,也不是身经百战的破军以及狗剩,而是一颗心始终放在高初身上的秦渔,敢动老娘的男人?找死!

说时迟,那时,秦渔手起一鞭往天炎面ménchōu了过来。

“嗯?!”天炎的瞳孔霎时微微一缩,因为眼角的余光告诉他,凌空chōu来的绝不是一枝普通长鞭,在这枝长鞭的鞭梢上,赫然缀着一柄锋利的微型匕首!而且出手之人显然也是个世俗好手,长鞭来势极,转瞬即至!

不过,天炎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这种程度的武技,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萤火之光而已。

间不容发之际,天炎左手轻轻一推,一股柔劲暗中送出,正呼啸shè向天炎面mén的长鞭顿时倒卷而回,不过这时候,破军、狗剩也已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当下擎出横刀,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天炎斜斩而至。

论技击武艺,破军、狗剩或许不如秦渔,或是论杀人经验以及以命相博的气势,破军和狗剩却要远远胜过秦渔,霎那之间,一股无比惨烈的杀气便已经将天炎笼罩在其中,天炎顿时微微sè变,战阵之士,果然不同于世俗武者!

不过,既便是这样,天炎也还是显得游刃有余。

左手暗劲继续前送,只听噗的一声清响,缀于长鞭鞭梢的微型匕首已经闪电般刺入了秦渔右xiōng,说时迟那时,一道匹练已经从天炎左腕上呼啸而出,一下就缠住了破军、狗剩斜斩而至的横刀,与此同时,天炎右手所持长剑却仍在继续前刺。

“嘤咛。”匕首刺入右xiōng,秦渔顿时娇哼了一声,翻身倒地。

“渔娘?!”见秦渔倒地,高初顿时心胆俱裂,霎那之间,一股无比狂野的怒火从他的xiōng臆之间腾地燃烧了起来,下一刻,高初双掌猛然发力,只听“锵”的一声炸响,被他铁掌夹在中间的那柄寒气bī人的宝剑竟然居中而断!

“死!”再下一刻,高初已经闪电般擎出横刀,照着天炎当头斩落。

这一刀,承载了高初全部的愤怒,刀锋切过处,甚至连空气都泛起了犹如实质的bōlàng涟漪,看起来很是诡异。**UC电子书免费提供本书txt电子书下载**

天炎的瞳孔再次微微一缩,脸上泛起了惊疑不定之sè。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家伙的气势,相比刚已经暴涨了一大载,难道他在生死关头奇迹般地突破了武学境界?!

说时迟那时,高初的横刀已经与天炎的断剑狠狠相击。

剧烈的金铁jiāo鸣声中,一股无比狂野的巨力顿时cháo水般倒卷而回,天炎顿时闷哼一声,脚下疾退了小半步,高初一刀bī退天炎,下手不留情,当下一刀紧似一刀,似长河巨làng,大开大阖,向着天炎连续斩杀过来。

天炎气势受挫,只能被动挥剑格挡。

在连续不断的金铁jiāo鸣声中,天炎脚下再立足不住,当下连连后退。

退到第九步时,高初咆哮一声陡然腾空而起,下一刻,手中横刀已经在dàng漾的空气涟漪中当空斩下,霎那之间,一股蚀骨的冰寒已经将天炎死死禁锢,恍惚之间,天炎隐隐看到了一座由无数白骨堆积而成的高山,一道孤寂的身影正横刀肃立在骨山之上,天地苍莽,环宇一片寂廖。

这是?刀中意境!

这小竟然无师自通悟出了刀意真谛!

天炎的瞳孔顿时急剧收缩,遂即长啸一声,拼命全力举剑硬架高初这蕴含着死亡刀意的惨烈一刀,一声jī烈至令人窒息的剧响过后,高初长大的身影被无比狂野的巨力震得倒飞而起,天炎则是双脚猛然一沉,陷入夯实的驰道路面足有半尺深!…

与此同时,天炎原本白皙的脸庞也在顷刻间变得一片酡红。

显然,在高初这至刚至猛的一刀之下,天炎已经受了内伤!

高初退开之后,并没有再次上前厮杀,而是狞狞一笑,横刀微微扬起,同时从牙缝里崩出了冷森森的一句:“杀!”

“杀!”

“杀!”

“杀!”

铁骑如cháo,五百jīng骑已经狂飙而至!

天炎悚然,双脚奋力一挣便从泥土中猛然拔出,再狠狠一跺地面,双手一扬,整个人顷刻间犹如一头大鸟冲天而起,只一纵便跃出足有数丈,一下就撞进了拥挤的人群,当天炎第二次纵身跃起时,身形已经远在十丈开外了。

原本蜂拥在驰道两旁的人群顿时sāoluàn起来。

高初嘴角却绽起了一丝冰冷的shā机,轻轻伸手道:“箭来!”

早有qīnbīn将高初的铁胎弓递了过来,同时递上了一枝拇指ū的狼牙重箭。

高初接过弓、箭,一声轻喝双臂猛然发力,足有三百六十斤挽力的铁胎弓霎时就挽成了满月状,喧嚣声cháo水般褪了下去,霎那之间,高初的世界里便只剩下了手中的弓、箭,还有几十丈外那个高高跃起的身影……

某一刻,高初紧扣弓弦的右手轻轻一松。

只听“瓮”的一声闷响,绰于弦上的狼牙重箭霎时撕裂了空气,电光石火之间便已经穿透几十丈远的虚空,闪电般shè到了那身影的后背,那身影似有所觉,猛可里侧身闪避,却还是有些晚了,一箭正中右背心,然后从空中重重地摔了下来。

不过,当高初带bīn驱散人群,赶到刺客落地之处时,那刺客却早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留下的那滩鲜xuè显得格外凄yàn夺目。

“追!”不等高初下令,破jun早已带着一百jīng骑顺着xuè迹追了下去。

高初缓缓转身,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项佗以及项佗身后的三百qīnbīn身上时,眸里却lúlù出了毫不掩饰的shā机。

刚,那刺客可就是从项佗身后冒出来的。

而且,刚项佗还冲那刺客喊什么天炎,看情形两人应该认识!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刺shā都跟项佗拖不了干系,渔酿若是没事,也就b了,渔酿若是有个好dǎ,那么这里的人就一个都别想活,老管你是不是项佗,管你是不是项氏宗族?需知我高初也不是好惹的,哼!

“抓起来!”高初闷哼一声,再一挥手,苟剩早已经带着剩下的四百余骑将项佗和他的三百qīnbīn团团包围了起来。

项佗的三百qīnbīn当下也纷纷擎出长剑,将项佗护在了中央。

“所有人,放下bīn器,乖乖受缚,抗拒者……sǐ!”苟剩缓缓扬起横dā,冷冽的眼神就像犀利的尖dā,冷森森地从项佗和三百qīnbīn脸上刮过,四百多过jānjīng骑也纷纷扬起明晃晃的环首dā,厉声应和,“抗拒者sǐ!抗拒者sǐ!抗拒者sǐ!!!”

项佗的三百qīnbīn顿时哗然,一个个目lù羞愤之sè,大有不惜开战之意。

苟剩眸里霎时shā机lúlù,眼看双方就要展开火并时,项佗终于tǐng身而出,向自己身边的三百qīn大吼道:“把剑放下,把剑放下!”

项佗有令,三百qīnbīn不敢抗命,只好纷纷放下了手中长剑。

苟剩又带着骑bīn将项佗和三百qīnbīn驱赶到了路边,同时命令部曲严加看守,然后打马回到了高初身边,只见高初半蹲在地,正怀抱着秦渔轻轻呼唤,秦渔则满身鲜xuè,美目紧闭人事不省,看起来绝对是凶多吉少了。

“将jun,要不shā了他们,替夫人报仇?!”

苟剩的环眼里再次lúlù出了毫不掩饰的shā机,只要高初一声令下,苟剩绝对会带bīn把项佗和三百qīnbīnshā个jīng光,甚至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在苟剩这些楚jun老bīn眼里,除了上将jun就只有高初将jun,别人,屁都不是。…

“好!”高初千呼万唤,始终不见秦渔醒转,眼看着秦渔的气息正变得越来越弱,高初不jìn心如dā绞,当下不假思索地道,“把他们都shā了,给渔酿殉葬!”

“喏!”苟剩轰然应诺,当下猛然转身,扬起横dā就要大声下令。

就在这时,高初怀里的秦渔忽然嘤咛一声醒了过来,高初顿时喜极而泣:“渔酿,你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苟剩高举的横dā便没有落下,夫人醒了,这些人也就不用sǐ了。

项佗叹了口气,提醒高初道:“尊夫人的情形很不妙,得赶紧找人给她疗伤行!”

不等高初回答,项佗又说道:“在下认识一位神医,乃是名医扁鹊后人,眼下就在前面不远的别院,若是高将jun信得过,在下这便派人去找他前来。”

“扁鹊后人?”高初顿时心头一动,急声道,“那还不赶紧去找?!”

项佗当下回头点了两名qīnbīn,让他们回别院去请名医,苟剩自然不放心,又派了十名老bīn随行保护,说是保护,其实就是监视了。

去了大约有半刻钟的功夫,前方驰道上忽然出现了黑压压的人cháo。

高初、苟剩急定睛看时,却是数千楚jun正沿着驰道往这边汹涌而来,高初嘴角顿时绽起了一丝无比狰狞的shā机,向项佗道:“项佗,这便是你所说的神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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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从头查起

当下高初翻身上马,扬刀怒吼!”骁骑营,集结!”

一声令下,四百余骑精骑便呼喇喇地涌到了高初马后,摆开了严谨的骑兵阵形,前后四排,每排百骑,几乎是摆好骑阵的同时,四百精骑又齐刷刷地扬起了手中的环首刀,明晃晃的刀刃在斜阳的照耀下霎时反射出一片炫目的寒茫。

霎那之间,项佗和三百亲兵便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眼前明明只有四百余骑兵,可给项佗和三百亲兵的感觉,却仿佛面对着成千上万的骑兵大军!

看到这番情形,项佗不禁心中泛苦,此间事是没法善了啦。

不到片刻功夫,前方顺着驰道蜂拥而来的大军已经近在千步以内。

高初低头看了看横躺在路边草地上的秦渔,眸子里忽然暴起冷冽的杀机,又缓缓举起冷森森的横刀,正yù下令冲阵时,项佗忽然闪身挡在了高初面前,诚恳地道:“高初将军,请你相信在下,由在下去劝住来兵!”

高初冷冷一笑,道:“你想趁机脱身?”

项佗苦笑,道:“高初将军,不管怎么说,楚y都不能自相残杀哪!”

说此一顿,项佗又道“上将军之所以驻军历阳而不愿贸然过江,就是不愿意与江东父老兵戎相见哪,高初将军,三思,请您务必三思哪!”

高初默然,半晌才道:“好吧,姑且再信你一次!”

项佗长长地舒了口气,当下翻身上马迎向了前方汹涌而来的大军。

让项佗感到意外的是,来的竟然是他自己的部曲,领兵主将也是他的心腹部将羊骆,当下项佗勃然大怒,大喝道:“羊骆,你想干什么?!”

“咦?”羊骆先是一愣,遂即大喜道“将军,您没出事?”

“废话,能有什么事?”项佗忽又心头一动,问道“谁跟你说本将军出事了?”

“末将也不知道。”羊骆很干脆地道“大约半个时辰前,帐外哨卒忽然回报,有人往大营内射了一封书信,信上说将军在城北驰道会有危险,末将不敢怠慢,便赶紧带着本部五千精兵赶过来了,他娘的,竟然是谎报?”

“未必就是谎报!”项佗凛然摇头。

刚才如果天炎得了手,一旦高初被杀,愤怒的铁骑必定会把他项佗以及他的三百亲兵斩杀殆尽,这样一来,羊骆的五千精兵正好可以及时赶到,将高初的五百精骑也杀个精光,这样一来,项佗系和项庄系就成了死敌了!

由此可见,这根本就是个精心策划的yīn谋!

至于这幕后黑手究竟是项他,还是项冠,或者是别的势力,项佗一时之间也不好判断,不过,这件事必须得查个清楚,否则无法给高初一个交待,更无法给项庄一个解释,一旦项庄震怒之下尽起大军过江,江东只怕就要血流成河了。

“将军,现在怎么办?”羊骆忽又说道“要不要把这些家伙杀了?”

羊骆并不知道详细情形,他只看到项佗的三百亲兵被缴了械,而且一个个抱头蹲在驰道旁边,便本能地对高初的四百骑兵产生了敌意。

“闭嘴!”项佗没好气道“赶紧带着你的兵,回营!”

“啊,回营?”羊骆愕然道“那将军您的安全怎么办?”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项佗冷然道“羊骆,你想抗命?!”

“末将不敢!”羊骆打了个冷颤,又回头喝道“都他娘的听好了,回营!”

当项佗再次回到高初马前时,羊骆的五千精兵已经像退潮的潮水般退走了。

高初回头一挥手,身后严阵以待的四百精骑也纷纷绰刀回鞘,高初这才翻身下马,再次来到秦渔身边蹲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破军也带着百余精骑回来了。

迎上高初,破空有些羞愧地道:“将军,末将无能。”

高初摆了摆手,这样的结果其实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行刺的刺客武艺之强,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所幸对方明显只是个技击高手,而不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沙场宿将,否则,今天他高初绝难幸免,不过,渔娘却还是遭了池鱼之殃。

想到这里,高初不禁又是心如刀割,再次将秦渔轻轻抱起,揽入怀里。

“夫君”秦渔幽幽叹息了一声,柔声说道“你不要悲伤,能死在你的怀里,渔娘已经知足了,真的,知足了”

“渔娘,别说傻话。”高初轻轻拭去秦渔嘴角的血渍,柔声道“伤医马上就到了,你会没事的,我保证。”

“高初将军,伤医来了!”

话音方落,狗剩忽然jī动地大叫起来。

高初急回头看时,只见十余铁骑正如风卷残云般从前方驰道上冲了过来,当先那骑的马背上,稳稳地骑着一位白胡子老头,背上还掩着口药箱。

项佗当即指着白胡子老头对高初说道:“高初将军,这位便是姬神医,扁鸠后人。”

高初点点头,当下上前见了礼,又将白胡子老头请到了秦渔身边,老头先看了看秦渔身上的伤势,又迅速从药箱里翻出个陶瓶,从里面倒出些许药粉撤在了秦渔伤口上,原本正在渗血的伤口竟然奇迹般地止了血。

“老神医,我娘子有救么?”高初急道。

姬神医摆了摆手,又捉住秦渔皓腕慢条斯理地搭起脉来。

搭了好半天的脉,姬神医又慢条斯理地捋了捋领下长髯,说道:“xìng命无忧,不过伤者失血过多,需要长期卧chuáng静养。”

高初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这就好,没事就好。

项佗也松了口气,只要这小娘没事,这次刺杀事件也就不甚严重了,当下上前道:“高将军,在下的别院就在附近不远,将军若是不嫌弃,不如携尊夫人前往别院将养,而且别院颇大,颇有房舍,纠匕五百骑兵不成问题。”

“也好。”高初淡然道“那就叼扰将军了。”

这会儿,高初也完全冷静下来了,当下又向着项佗深深一揖,歉声道:“将军,方才末将多有得罪,还请恕罪。”

“不敢。”项佗赶紧回礼,又道“不管怎么说,刺客天炎都曾是在下的亲兵队长,这次的刺杀事件,在下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说此一顿,项佗又道“不管将军放心,在下必定会给你一个交待,更会给上将军一个解释。”

当下项佗安排亲兵带领高初等人前往别庄,自己则带着三百亲兵直奔吴中县城而来。

项佗已经打定主决,这次刺杀事件,还必须从头查起,而这个头,就是天炎!这个天炎能成为项佗的亲兵队长,其实还tǐng偶然,而且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情,项佗现在回想起来,所谓的偶然,根本就是有心人的刻意安排!

………………

吴中县城,项冠府邸。

项冠得报,连声叹息道:“唉呀,可惜,可惜了!”

说此一顿,项冠又骂道:“什么吴越第一剑客,根本就是徒有虚名,连高初这么个匹夫都杀不了,徒有虚名!”

“是啊,的确是可惜了。”坐在项冠下首的中年文士也扼腕叹息道“若是高初被杀,那么高初手下的五百精骑也绝对不会放过项佗,一旦项佗身死,则羊骆和高初的五百骑兵肯定会大打出手,这样一来,项庄、项佗两系人马的火并也就不可避免了。”

“谁说不是?”项冠狠狠击节,无比懊恼地道“一旦项庄、项佗全面开战,十有八九会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放眼江东,还有谁能跟本将军一较长短?项他那个废物?届时再由本将军继承王位,那就是众望所归了。”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上将军也大可不必泄气,江东王位之争,这才刚刚拉开帷幕,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从容筹划。”

项冠点头道:“嗯,陆元,本将军只知道带兵打仗,剩下的就全交给你了。”

说此一顿,项冠又道:“不过陆元,你可别找天炎这样徒有虚名的家伙,你得找一个有真本事的刺客,如果有可能的话,就直接宰了项庄小儿,如果实在没有机会,再找高初下手也不迟,总之,无论如何也要挑起项庄、项佗之间的混战!”

在此之前,项冠一直视项佗为王位之争的最大劲敌,现在则要加上个项庄了,如果能够挑起项佗、项庄之间的混战,那他项冠就能稳稳的坐收渔翁之利了,至于项他,尽管是项氏嫡系子弟,可项冠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

“上将军放心,在下会将一切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中年文士欠身坐起,冲项冠浅浅一揖,朗声道“楚国王位,非上将军莫属!”

“哈哈哈,这话本将军爱听。”项冠闻言大笑道“他〖日〗本将军若真继了王位,先生就是我大楚的令尹(丞相)!”

“多谢我王。”中年文士拱手再揖。

“陆元哪陆元,你他娘的尽会拣好听的哄我,不过我喜欢,哈哈哈…”项冠指了指中年文士,越发放肆地大笑起来。

……………………

:回老家了,赶紧找网吧赶了一章,大家将就着看吧,至于明天,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更,本来以为回老家就能安生了,谁想老妈也得了尿结石住院了,祸不单行,这可真是祸不单行啊,刀口,

剑客真的走背字了!。

第210章 公输纸

. 吴中县城,项他府邸。^UC电子书^e^看免费提供^^

听说项庄麾下的亲信大将高初在吴中县城外遇刺,项他就感到事态严重,当即派人找来了叔孙贯、屈懿、伍起等世族族老前来议事。

“令尹,这下麻烦大了。”伍起一坐下来就大声道,“项庄正愁找不到过江的借口呢,现在高初遇刺,他可就有了率领大军过江的借口了!”说此一顿,伍起又道,“你们瞧着吧,这会项庄肯定得过东,而且肯定得跟项佗打起来。”

“我看不会。”屈懿针锋相对地道,“半个多月前,你们也说项庄会大举过江,以铁血手段屠灭项佗、项冠,可结果呢?结果项庄并没有贸然过江!那么现在,项庄也同样不会因为高初遇刺一事而贸然过江,何况高初现在根本没事。”

伍起皱眉道:“那不是项庄不想过江,而是因为准备不足!”

屈懿哂然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半个多月前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你!”伍起伸手指了指屈懿,不高兴道,“屈懿,你干吗老是跟我唱反调?”

“不,我并不想和你唱反调。”屈懿摆了摆手,目光又转向了坐在上前的叔孙贯以及『主席』上的项他,肃然道,“我只是想说,项庄并不像我们最初所担心的那样,只是个好勇斗狠的匹夫,事实证明,项庄有勇有谋,能屈能伸,足以担负起复兴大楚的重任!”

说罢,屈懿又从席上跪坐而起,冲项他拱手作揖道:“令尹,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项庄上将军都要胜过项佗、项冠十倍不止,所以,我们不要再犹豫了,赶紧过江迎接项庄上将前来吴中主持楚国大局吧!”

项他默然不语,只是把眼光转向了叔孙贯。

事实上,从一开始项他就没想过要继承王位,虽然支持项他的十几个故楚世族中,有几个的确有扶持他继承王位的想法,譬如伍起就是,但从一开始,这个苗头就被项他给果断地压制住了,项他之所以态度暧昧,却是有原因的。

项他手里虽然没有军队,可他背后的十几个故楚世族的势力却非同小可,一旦项他早早地表明态度支持项佗或者项冠,则项佗、项冠之间的那种脆弱的平衡立刻就会被打破,这样一来,江东立刻就会爆发内战,这是项他绝不愿意看到的。

如今的大楚国,国力、军力都已经很弱了,再不能自相残杀了。

所以,项他在返回江东之后,并没有立即表明态度,甚至还故意放出风声,说他自己也有意争夺楚国王位,这样一来,项佗和项冠就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为您提供]

当然,项他之所以没有立即表态支持项佗或者项冠,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项他认为项佗或者项冠都不足以担负起复兴大楚的重任,项他更想看看转战万里、破掉汉王席卷天下之大势的项庄是否能够当此重任?

所以,自从项庄大军接近江东之后,项他就一直在冷眼旁观。

迎上项他征询的目光,叔孙贯捋了捋颔下长髯,说道:“令尹,还是再等等吧,先看看项庄上将军会怎么处理高初遇刺一事,然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项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如果项庄能够冷静、理智地处理这件事,那就说明他的确是个能够成就大事的人,如果项庄热血上脑、盛怒之下尽起大军过江,那就说明项庄也只是个缺乏政冶头脑的武夫,充其量就是另一个先王,不足与谋大事!

顿了顿,屈懿忽又说道:“你们说,这个天炎会是谁派来的?”

“谁知道?”伍起摊了摊手,说道,“也许是项冠派来的,也许是周殷、英布他们派来的,也许是刘邦、韩信、彭越他们派来的,也可能是项佗演的苦ròu计,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这个天炎绝不是咱们的人。”

“还有一种可能。”叔孙贯淡淡地道,“人是项庄派来的。”

“咦,项庄派来的?”屈懿凛然道,“叔孙族老,你的意思是说……”

叔孙贯淡淡一笑,并未回答,屈懿却陷入了沉思,如果天炎真是项庄派来的,则无疑是为了制造过江的借口,那么接下来项庄大军只怕就要大举过江了,一旦项庄大军过江,那么跟项佗、项冠之间的hún战只怕就难以避免了。

##########

历阳县东郊,造纸作坊。

经过半个多月的『mō』索和尝试,纸终于被公输车、公输丫父nv给造出来了。

整个造纸的过程与项庄小时候读过的那本小人书基本上没什么差别,就是先把嫩竹、芦苇、麦草等原料完全捣碎,形成泥面,然后放进水槽搅匀,最后再以细密的竹帘放进水槽『dàng』涤,等纸浆成为薄层附于竹帘上面时,再把竹帘取出、覆转,让覆盖在竹帘上的“纸张”平整地覆盖在木板上,再在纸上面压以重物,将纸中的水份挤出,然后再把纸张烘培干燥,一张纸就完工了。

项庄当即将新鲜出炉的纸张命名为“公输纸”。

不过说实话,第一批公输纸的质量的确不怎么样,颜『sè』暗黄,纸面也是粗糙不堪,用来擦屁股项庄都嫌它硌得慌。

但是公输车、公输丫父nv很快就改进了工艺,在制浆之前加了一道漂白程序,其实就是将原料跟石灰石放在一起用水煮,直到煮得褪『sè』,然后又改进了挤压纸张的木板,结果等到第二批纸张出来时,不仅颜『sè』白了,纸面也变得平整多了。

项庄大喜过望,当即拿过一张烘剖好的白纸,又用『máo』笔蘸足墨汁在纸面上写下了“公输纸”三个楷体大字,然后左看右看,颇为得意,站在项庄身边的百里贤、公输父nv却看得目瞪口呆,因为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字体。

心情jī动的项庄却是把这茬给忘了。

事实上,这个时代的汉字才刚刚进化到小篆,正处于向隶书过渡的阶段,至于楷体,则还要稍晚几十年,直到隶书成熟了之后才会出现,历史上,楷体字直到汉初才由书发家王仲首先使用,至于这个世界,却肯定要提出现出了。

因为接下来项庄肯定还要搞活字印刷,在活字印刷的雕版和排版上,楷体相对小篆、隶书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而且,汉字由隶书到楷体之间的过渡也不生硬,譬如说百里贤,只是稍稍一愣,便立刻认出项庄写的是“公输纸”这三个字。

“上将军,你写的这三个字,可是公输纸?”百里贤试探着问道。

今天,项庄已经给了百里贤太多的惊喜,现在就摆在百里贤面前的那一叠公输纸就不说了,作为一个读书人,百里贤很清楚这一叠薄薄的白纸意味着什么!更让百里贤震惊不已的是,顶庄写的这字体,写起来可是比篆体容易多了!

“嗯。”项庄点了点头,信口胡诌道,“我觉得,读书人就该堂堂正正、刚正不阿,写的字也应该方方正正、曲直俨然,听人说商君的坟头种有一种又高又直的树,叫做楷树,所以我想把这叫做楷体,子良,你觉得怎样?”

“楷体?!”百里贤闻言不禁微微动容。

“对,就叫楷体。”项庄又道,“子良,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百里贤赶紧拱手作揖道:“有什么事,上将军尽管吩咐便是。”

项庄点了点头,肃然道:“子良,我想请你书写一张对照表,将各类书藉中经常出现的那些字都转成楷体,有没有问题?”

百里贤不假思索地道:“没有问题。”

百里贤虽说是头一回看到所谓的楷体,不过这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物在没有出现之前,你死活都想不到,可一旦出现了,一旦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则大家马上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就像马镫对于骑兵的作用,楷体对于读者人来说,效果也是差不多的。

项庄欣然道:“那就有劳子良你了。”

百里贤又道:“不知道上将军什么时候要这个对照表?”

“当然是越快越好。”项庄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明天就要。”

“行,明天中午之前一定nòng好!”百里贤略一思忖,便满口应承了下来,各类书藉中用到的文字数以十万计,可是常用的也就几千个,字数并不多。

就在这时候,晋襄忽然匆匆走上前来,拱手作揖道:“上将军,江左快马急报,高初将军在吴中遇刺,所幸并无大碍。”

项庄闻言先是脸『sè』大变,遂即又松了口气。

“不过……”晋襄顿了顿,又道,“秦渔姐姐却受了重伤。”

“嗯?!”项庄闻言顿时又紧张了起来,高初对秦渔可是相当在意,如果秦渔有个三长两短,高初这小子还不得把江东搅个天翻地覆?当下项庄问道,“秦姬现在是生是死?还有高初这小子没有胡来吧?”

晋襄摇头道:“高初将军并没有胡来,不过秦渔姐姐还没有脱离危险。”

百里贤微微『sè』变道:“上将军,是不是派大军过江接应?”百里贤很清楚,高初不仅是项庄的心腹爱将,更是楚系将领中的大佬,从某种意义上讲,高初在楚军中的地位甚至还在桓楚、季布等楚军宿将之上,所以百里贤才会有此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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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就是,突然发现妈妈真的老了,医生在跟她说话时,她不是听不清,就是反应迟钝,妈妈真的老了,突然有一种很辛酸的感觉,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妈妈的身体还算好,不过结石超过了一厘米,而且位置不好,很大可能需要手术,还有待于ct构造检查之后才能确定,目前正在排队等待检查……所以,最近几天的更新估计也不会正常,如果再次出现不通知就断更的情形,还望大家能够理解……请记住的网址,如果您喜欢寂寞剑客写的《楚汉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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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铁剑死士

庄却摆了摆手,淡淡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尽管项庄也很担心高初的安全,可他并不认为现在带着大军过江就是个好主意,百里贤内心只怕也不会赞成此时大举过江,他之所以这么说多半还是顾忌高初的身份,因为高初不仅是他项庄的亲信爱将,更是楚系将领的头面人物,身份非同小可。

如果百里贤在这个时候劝项庄保持冷静,不要率军过江,则将来这话一旦传进了高初耳朵里,就极可能会引起高初的误解,既便高初不误解百里贤,那么高初麾下的将领呢?一个不慎,这话就可能引发秦系、楚系两大将领集团的矛盾。

需知上次九原大较,由渊抢了高初的风头可是让楚系将领老大不爽,所幸由渊的祖先养由基也是楚国人,否则,楚系将领还不知道会怎么闹呢。

百里贤聪明过人,他又怎么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见项庄并没有采纳自己的意见,百里贤便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了,反正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至于项庄接不接受,那就不是他百里贤能够左右的了,当下百里贤又冲项庄拱了拱手,告辞回自己寓所书写字体对照表去了。

目送百里贤的身影远去,项庄又吩咐晋襄道:“晋襄,即刻谴飞骑转告高初,让他行事千万不要冲动,一切以大局为重!”想了想,项庄又特意追加了一句“再跟他说现在受些委屈那也没啥,将来再十倍、百倍找回来便是。”

对于高初,项庄可是寄予了hòu望的,不仅因为高初对他项庄忠心耿耿,更因为高初本身也是可造之材,而高初也的确没有辜负他项庄的期望,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从一个小,小的亲兵屯长,成长为统帅万军的大将了!

能力方面高初虽然不如庞钰有谋略,却比庞钰多了份侵略xìng,在用兵风格上也更加接近项庄,这个也跟高初跟随项庄的时间比较长有关。

如果说高初还有什么弱点的话,那就是儿女sī情了。

尤其是秦渔,更是高初的命门,一旦秦渔有个好歹,高初在暴怒之下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完全有可能的,所以项庄才会特意加上一句:现在受些委屈,将来再找回来也不迟意思就是说,现在大事要紧,至于个人sī仇,将来再报也不晚。

“喏!”晋襄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目送晋襄的身影远去,项庄沉吟了片刻,忽然下意识地问道:“军师,你说这个名叫天炎的刺客会是谁派去……”话说到一半,项庄才突然想起尉缭已经走了当下神情一黯,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老军师一走,他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哪。

彭城,淮南王宫。

蒯彻捋了捋颌下柳须,背对着英布走了几步,又摇了摇头。

英布便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唉呀,国相,你倒是快说呀这个名叫天炎的刺客到底会是谁的人?”

蒯彻不答,只是幽声说道:“大王,听说这个天炎在吴越两地还颇有名气?”

“那是。”英布点头道,“这个天炎的确是个颇有名气的剑客,寡人在番县起兵时,还曾派人前去邀他入伙,不过却被这个家伙给拒绝了。”

蒯彻点了点头,又道:“这么说来,这个天炎应该是个成名已久的剑客,而且大王派人前去邀约他入伙时,遭到了他的严词拒绝,这便说明,天炎不是个能够被收买的剑客,那么这次刺杀高初一案,就颇有些蹊跷了。”

英布满头雾水,皱眉问道:“国相,这个天炎到底是谁的人?”

蒯彻摊了摊手,苦笑着道:“如果这个天炎真是个世外高人,不被金钱财货所收买,那么他就不是项他、项沱或者项冠所能指使得了的。”

“国相是”英布凛然道,“这事是刘邦老儿指使的?”

自从袭取了薛郡那天开始,英布就已经和刘邦正式翻脸了,虽说刘邦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派人前来讨还薛郡、东海、洒水三郡,甚至都没有派人来训斥他,可英布知道,他和刘邦之间的盟友关系早已经破裂了,开战是早晚之事。

“也不会是汉王。”蒯彻摇头道,“如果天炎真是汉王的人,那么他行刺的目标就不会是项庄麾下的大将高初,而应该是项庄本人了。”

“对呀。”英布点头道,“那这个天炎到底会是谁的人?”

蒯彻沉吟了片刻,忽然问英布道:“大王,你有没有听说过,已经灭亡多年的大秦帝国曾经有一支非常神秘的军队,那时候,几乎所有的秦军都还在使用铜器,可这支军队却已经用上了异常犀利的铁器,这支军队叫做铁剑死士!”

“铁剑死士?!”英布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作为一个秦末反王,英布又岂能不知道大秦帝国的铁剑死士?事实上,英布不仅知道铁剑死士的存在,更曾遭到过铁剑死士的刺杀,这些铁剑死士不仅剑术极高,而且视生死犹如无物,根本就是一群嗜杀成xìng的怪物!

蒯彻又道:“这群铁剑死士的驻地在南山中一处名叫黑冰台的千丈绝峰,后来为了保秘以及故弄玄虚,黑冰台便成了这群铁剑死士的正式称谓。

“黑冰台?黑冰台不早被项羽攻破了吗?驻扎在上面的铁剑死士无论是学徒,还是剑术教习,甚至当时的总教习黑火也都已经被楚军给射杀了……”说到这里,英布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凛然道,“国相是说,黑火没死,化名天炎报仇来了?”

“报仇?”蒯彻摇头道,“大王你也太小、看这群铁剑死士了,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sī仇,甚至也没有国仇,他们眼里就只有秦国王室的命令!”

“秦国王室?”英布皱眉道,“秦国王室的最后一支血脉,秦王子婴不是已经被项羽满门诛杀了吗?现在哪里还有秦国王室?”说此一顿,英布又道,“而且,大秦帝国已经灭亡了这么多年了,既便真有铁剑死士漏网,只怕也早隐姓埋名躲起来了吧?”

蒯彻道:“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相比避居山野,化名成为天下有名的剑客,不是更能保护自己?”说此一顿,蒯彻又道,“至于秦国王室的血脉,据臣所知,其实并未断绝,当年楚军攻破咸阳王宫时,走了一位诗曼公主。”

英布颇有些不以为然地道:“区区一位小、娘,又能怎样?既便她侥幸逃脱了,现在不是已经死于荒野,就是已经嫁给山野村夫,从此布衣裙钗,了此残生了罢?又怎么可能跟铁剑死士取得联络,更不可能指使铁剑,死士去刺杀高初。”

蒯彻没有反驳英布,只是捋了捋颌下柳须,道:“大王,据臣所知,这位漏网的诗曼公主并没有死于荒野,也没有嫁给山野村夫,事实上,她已经在半年前嫁给了项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还将成为项庄的正妻,楚国的王后!”

“那就更不对了。”英布道,“诗曼公主若嫁给了项庄,她又怎么可能指使铁剑死士去刺杀高初?需知高初可是项庄的心腹爱将!”

蒯彻摇了摇头,淡然道:“大王,真是这样吗?”

英布皱了皱眉,然后低头沉思起来,好半晌后才悚然一惊,凛然道:“国相,你是说项庄麾下也有派系之争?”

“那是当然。”蒯彻道,“项庄用人与项羽截然不同,项羽只信任楚人,甚至只信任项氏宗亲,可项庄却是什么人都敢用,如今他的手下不仅有楚人,更有魏人、齐人,甚至大量的秦人,这么多来自不同国家的人,如果没有权力、派系之争,那才奇怪。”

英布mō了mōchún角反卷的胡子,笑道:“争,让他们争,争得越jī烈越好,最好项庄能跟项他、项沱、项冠全面开战,打他个两败俱伤,到那时候,寡人就能亲提大军过江,不费吹灰之力尽得江东两郡了,哈哈哈。”

蒯彻淡淡一笑,再没多说什么。

自从项庄驻兵历阳,并没有贸然过江那天开始,蒯彻就已知道项庄跟项他、项沱、项冠之间多半是打不起来的,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项庄最终也会从诸项之中脱颖而出继承楚国王位,如今的项庄,在政治上也是极为成熟了。

不过,蒯彻并没有把心中所想的这番话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英布绝对不喜欢听这样的扫兴之言。

吴中北郊,项沱大营。

派出去查探天炎行踪的数百名哨探已经纷纷返回大营,不过都没找到天炎的行踪,自从几天前刺杀失手之后,这个天炎就跟空气般消失了,不过这也在项沱的意料之中,天炎原本就是个独来独往的游侠,这会多半已经远遁他乡了。

不过,找不着天炎,高初、项庄那里可就不好交待了。

犹豫了半晌,项沱突然扭头喝道:“来人,给本将军备马!”既然找不着天炎,说不得就只能亲自过江,向项庄负荆请罪了。!。

第212章 负棘请罪

历阳城郊,在造纸坊附近,这几天又建起了一个印刷坊。

百里贤仅仅huā了一个晚上,便把常用的五千多个文字全部由小篆体转译成了楷体,遂即项庄又让公输车安排雕工雕刻字模,几百个雕工夜以继日,只用了不到两天,便将五千多个常用字全部雕刻成了字模,像之乎者也等常用字,更是雕了上百个之多。

遂即就是排版、印刷,等到第三天的下午,华夏文明史上第一本线装书《尉缭子?四十二篇》就正式诞生了!

百里贤、武涉各拿着一本《尉缭子?四十二篇》,不禁感慨万千。

百里贤、武涉都非常清楚,书藉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毫不夸张地说,书藉就是读书人的生命,就是读书人的一切,不过,由于竹简、木简制作不易,而且笨重,导致书藉的抄录、流传成为很大的现实难题,既便是儒家学派的煌煌巨著《论语》,也只能在小范围内流传,许多书藉更是些孤本。

就说咸阳国家图书馆内收藏的几十万卷书简,项庄专门腾出上百辆牛车载去九原,从九原南下江东时,又用了好几千匹驮马才不远万里驮回了江东,这几十万卷的书简里面,至少有一大半都是孤本,其中就包括儒家学派的另外一部巨著《尚书》。

这么多孤本,天下读书人原本根本就没,可是现在,有了纸和印刷术,有了手中这本薄薄的线装书之后,天下读书人就完全有大秦国家图书馆中收藏的几十万卷书藉了,因为这本线装书造价并不贵,而且不重!

有了这些线装书,书藉的流传将变得非常容易!

“上将军,这可是件大事哪!”武涉jī动得声音都变了。

百里贤更是向项庄深深一揖,肃然道:“上将军,你替天下读书人办了件大好事,在下替全天下的读书人……谢过上将军!”

“言重了,两位先生言重了,而且这也是公输先生的功劳。”项庄摆了摆手,又吩咐公输车道“公输先生,还得麻烦你把诸子学说等一百多种书藉印出来再装订成书,每种书藉各要两百册,本将军还等着急用。”

“喏!”公输车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百里贤微微一笑,忽然说道:“上将军,这可是一份大礼!”

项庄选的这一百多种书藉都是经典名著,可既便是江东最大的老世族叔孙氏,也未必能收藏有其中一半的书藉,像《尚书》这样的孤本,更是绝无仅有,完全可以想象,当叔孙氏的族老叔孙贯收到这批书藉时,将会何等的惊喜?

对于诗书传家的世家大族来说,书藉几乎就是他们的命脉!

“是么?”项庄mō了mōchún角的胡子,淡然道“但愿如此。”

这批书藉绝对会得到江东世族、士族乃至宗族的热烈欢迎,项庄此举也必定可以达成笼络人心的目的,不说收买全部的世族、士族以及宗族,至少收买大部份是不成问题的,然而这些世族、士族乃至宗族却并不知道,书藉的出现,将彻底改变他们未来的命运。

本来,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这些世族、士族经过两汉四百余年的演变,最终将形成门阀的雏形,在曹丕推行九品中正制后,门阀的势力将会达到巅峰,从此以后,高官显爵被士族完全把持,庶族则完全丧失了进入权力中枢的可能。

到了西、东两晋,就形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畸形权力格局!

套用后世的术语,这种畸形的权力格局就叫阶级固化,一个阶级固化的社会,是没有任何希望的,也必然会走向衰弱、灭亡。

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个结论的正准xìng,由于国家的上层建筑长期被依附于各大门阀的一小撮士族子弟所把持,大量有能力的寒门子弟无法上位,无法为国效力,许多寒门子弟空有浑身本事,空有满腔热血,却根本不受朝廷重用。

这种畸形的权力格局最终导致了两晋的长期积弱,进而导致了五胡乱世的悲剧,如果不是武悼天王冉闵横空出世,华夏血脉只怕早就断了。

然后直到隋炀帝史无前例地推行科举,门阀体系才终于土崩瓦解!

如果说秦始皇是千古一帝,那么隋炀帝就是当之无愧的千古二帝,隋炀帝对于华夏文明的贡献虽然略逊于秦始皇,却也是不遑多让了,推行科举铲除门阀这颗毒瘤是其一,其二就是修了贯通南北的大运河,从此使华夏南北完全融为一体!

不得不说,对于秦始皇、隋炀帝这两位帝皇,后世史书的评价是极不公正的。

不过,隋炀帝之所以能够推行科举,却是有个非常重要的前提条件的,那就是数量众多的寒门学子,如果没有价格低廉的书藉,如果没有数量众多的寒门学子,隋炀帝就是想推行科举制度都没有机会。

现在,书藉提前出现了,在不远的将来,也势必会有数量众多的寒门学子涌现出来,那么世族、士族还有机会形成门阀体系么?〖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既便世族、士族极力地想要沿着原定的历史轨迹把持权力中枢,项庄也绝不会答应。

未来的大楚帝国,人才的选拔将会直接跨入科举制度!

大秦帝国的耕战体系,将进一步演变成为大楚的耕读战体系!

大秦帝国推行纯粹的耕战体系,奖励农耕,奖励战功,并且把获有爵位的农夫、战士大量任命为各郡各县的官员。

事实证明,这样做是行不通的,陈涉、吴广的暴乱之所以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失控,最终在关东形成烽火燎原之势,胡亥、赵高的倒行逆施是主因,跟这些没什么文化的农夫、战士出身的郡县官员也是不无关系。

所以,耕战体系必须进一步完善成为耕读战体系。

除了奖励农耕、奖励战功,还要奖励读书,耕地勤劳、多纳粮赋可以获得爵位,勇敢作战、多杀人头也可以获得爵位,还有读书读好,也一样可以获得爵位,当然,要想通过读书来获得爵位还得通过考试才行,这其实就是科举了。

在将来的大楚帝国,获得爵位跟当官将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在将来的大楚帝国,获得爵位则意味着你拥有了贵族身份,除了可以从朝廷领取一份傣禄之外,还可以获得跟本身爵位所对应的各种特权,譬如免除各种瑶役,其中有一项最重要的特权是各级爵位所共有的,那就是官员选拔。

也就是说,贵族在拥有爵位后,还得再接受一次考试,才能当官!

这样一来,世族、士族子弟可以借助父辈余荫,不劳而获成为贵族,可庶族子弟也同样可以通过当兵、耕田、读书来获得爵位,成为贵族,可不管是世族、士族子弟,还是庶族子弟,他们如果想当官,就必须接受考试!

当然,跟后世的国考存在舞弊现象一样,这样的选拔考试也不可能真正公平,世族、士族子弟明显享有更多的资源,也更容易中选,但这些就不在项庄考虑范围之内了,因为他知道任何一项制度,要想面面俱到、尽善尽美,那是绝无可能的。

项庄一个人想得出神,百里贤、武涉便都识趣地没有打搅他。

可从前面大步而来的呼延正德却浑然不觉,冲项庄拱了拱手,大声道:“上将军,项佗负棘请罪来了!”

“嗯?”百里贤和武涉闻言微微一愣,项佗负棘请罪?

项庄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随口问道:“呼延,你刚才说什么?”

呼延正德道:“回禀上将军,项佗负棘请罪来了,人就在历阳东门外!”

项庄略一沉吟,当即带着向百里贤跟武涉直奔历阳东门而来,还隔着老远,项庄便看到一个年轻的汉子袒xiōnglù背、负着棘条站在寒风之中,眼下的天气还是冷得紧,那汉子身上早已经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是给冻的。

项庄一眼就认出来,这汉子正是项佗!

时下天气极为寒冷,可项佗却兀自昂着头、tǐng着xiōng,身后的亲兵队长几次想要给他披上虎皮大氅,却都被项佗给严词拒绝了。

看到这一幕,项庄不禁有些感慨。

看来,项氏宗族中也不全是项伯、项悍、项婴这样的蠢才,至少眼前这个项佗,就是个明事之人,因为高初遇刺一案,项佗能够亲自过江、负棘请罪,就足以说明他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项氏,也不是没有人才哪!

“阿佗!”项庄大步上前,急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上将军!”项佗却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称呼项庄为阿箕,而是翻身单膝跪倒在地,然后拱手作揖道“末将治军不严、驭下无方,以致高初将军险些被末将的亲兵队长所杀,今日过江,末将是专程前来请罪的,还请上将军责罚!”

“起来,阿佗你快起来。”项庄道“起来说话。”

项佗解下背上棘条,两手一递、满脸羞愧地道:“上将军,请您责罚!”!。

第213章 跟匈奴人干起来了

“阿佗!”项庄稍稍加重语气,作sè说道,“你若再这样跪着,那可就是不把我当做兄弟了,起来,快起来!”

说罢,项庄稍稍发力,将项佗强行扶起。

项佗便没有再行坚持,起身说道:“上将军,末将惭愧。”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项庄摇了摇头,喟然说道,“我受王兄临终遗命,忝为大楚上将军,却没能护卫项氏子弟周全,更没能保护好江东父老,说来实在是惭愧啊。”

“上将军快别这么说。”项佗赶紧说道,“若不是上将军力挽狂澜,江东两郡百万父老只怕早就已经尽皆属汉了,我大楚,也早该亡国了。”

项庄注意到,项佗身后的十几个将领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显然,他们并不认同项佗所说的话,当下项庄摆了摆手,淡然道:“阿佗,江东能够坚持到现在,可不是我的功劳,而是阿佗你、项冠还有数万大楚将士的功劳。”

项佗摇了摇头,肃然道:“若不是上将军牵制住了刘邦、韩信、彭越以及各路诸侯的主力大军,仅凭项冠的万余残兵,根本就守不住钱塘!后来,若不是上将军转战万里,将各路诸侯的主力大军调离了淮泗江东,仅凭末将的几千残部,又怎么可能恢复江东?”

项庄说道:“阿佗,你言重了,江东能够坚持到现在,主要还是靠你和项冠。”

项佗却好像没听到项庄的话,又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上将军凭借几千残兵,却竟然能够将各路诸侯的主力大军全部调回各自老巢,而且,在如此绝境之下,上将军还能拉扯起一支庞大的骑兵,如此功绩,如此能力,又岂是末将等能比?”

跟在项庄身后的百里贤、武涉便不禁高看了项佗几分,项佗能说出这番话,足见他是个识大体、硕大局的大将之才。

不过,项佗身后的那十几个将领却是满脸的不豫之sè。

显然,项佗的自降身份让这些项佗系的将领很是不爽,不过碍于项佗的威望,而且这里又是项庄的地盘,他们才强忍着没有发作罢了。

项庄心里也有些感慨,既感慨项佗的深明大义,又感慨尉缭的先见之明,当初若不是尉缭临死赠言,让项庄暂缓过江,以项庄xìng格,只怕早就带着大军杀过乌江了,这样的话,既便项佗能够顾全大局,可他手下的这些个将领呢?

所以,如果当初项庄贸然过了江,不但跟项冠之间的冲突难以避免,只怕跟项佗、项他之间的冲突也同样不可避免,这样一场混战下来,两东两郡只怕就要血流成河了,项庄既便最后胜出,整个江东也早已经十室九空了。

当下项庄拍了拍项佗的肩背,说道:“阿佗,说实话,你也是好样的。”

“末将何德何能,又岂敢与上将军相提并论?”项佗摇了摇头,忽又单膝跪地,无比诚恳地对项庄说道,“上将军,大楚能不能复兴,就全赖您了,所以,请您即刻过江,继承楚王大位,主持大局!”

项佗这话一出,不仅跟在项庄身后的百里贤、武涉变了脸sè,跟在项佗身后的十几个部将更是脸sè大变,一时之间,十几个部将面面相觑,却没一个跟着跪倒,项佗大怒,当下回头厉声喝斥道:“跪下,还不跟我一起跪下?!”

十几个部将交换了一下眼神,当下只好垂头丧气地跪倒在地。

项庄淡淡一笑,当下上前将项佗扶了起来,又向十几个部将道:“诸位将军,也都起来吧。”项佗还想再说,却被项庄伸手阻止了,当下项庄又道,“阿佗,先去见过夫人,然后吃饭,等吃完了饭,再带你去挑几匹好马,呵呵。”

项庄知道,项佗劝他进位应该是出于公心,可他同样清楚,眼下绝不是继位的时候,项庄若现在继位,非但江对岸的项冠不会答应,就是项佗身后的这十几个部将也不会答应,这样一来,尉缭的遗计可就前功尽弃了。

虞姬跟赢贞一左一右扶着魏悦,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边叮嘱道:“无央,慢些,再慢些,可千万不要动了胎气。”说这话时,虞姬的美目便一直盯着魏悦的大肚子,眸子里的神情竟是慈祥无比,仿佛,那里面孕育的是她自己的孩子。

让魏悦来陪着虞姬说话,原本只是项庄的无心之举,可效果却出人意料的好。

魏悦的单纯、善良很容易就博得了虞姬的好感,尤其让人意外的是,虞姬更与魏悦肚子里尚未世出的孩子结下了不解之缘,每次魏悦有个头疼脑热、身子不适,虞姬甚至比任何人都更紧张,没事也经常过来陪魏悦,聊天解闷。

现在,虞姬跟魏悦的关系已经好得跟亲姐妹差不多了。

更重要的是,虞姬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悲观厌世了,脸上甚至有了笑容。

看到虞姬这么关心魏悦,让另一侧的赢贞好生羡慕,在羡慕魏悦命好的同时,也有些自怨自艾,话说自从魏悦怀孕之后,项庄便天天宿在她的房中,两人几乎天天交欢,有时候甚至一天要做好几次,可她的肚子愣是没见动静。

出了将军行辕,大门外早有马车在等着了。

上了马车,一行人便直奔南城的王家医馆而来,虞姬关心魏悦,更关心魏悦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儿,昨天听人说江东姬神医巡诊到了历阳县,便赶紧带着魏悦问诊来了,姬神医可是江东鼎鼎大名的名医,虞姬也不敢托大派人去传召。

到了王家医馆,早就在那排队等候的百里伊水便赶紧迎了出来。

姬神医替魏悦搭完了脉,虞姬便关切地问道:“神医,我妹子怎么样?”

姬神医微笑道:“夫人放心,令妹身体好得很,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也很好,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半个月便要临盆了,呵呵,老朽在这先行恭喜了。”

“两个?”虞姬喜不自禁道,“神医,您是说我妹子怀了俩?”

“不错。”姬神医轻轻颔首道,“老朽行医多年,断然不会有错。”

“夫人,恭喜你了。”旁边的百里伊水便赶紧向魏悦道喜,赢贞也跟着道喜,不过美目里的神情很是有些复杂,怎么好事尽让无央给占了?

“妹子,你可真行。”虞姬说着,眸子里忽然泛起了一丝希冀之sè。

说话间,晋襄大步进了医馆,冲虞姬等人道:“夫人,上将军请您速速回府。”

“好的,我知道了。”虞姬点了点头,又吩咐百里伊水和赢贞道,“百里小妹,诗曼,你们陪着无央妹妹慢慢回。”说罢,虞姬便向晋襄道,“走吧。”

上将军行辕,项庄正陪着项佗叙话。

说着说着,项庄便说起了大别山之战,听到项庄说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斩杀刘邦,项佗不禁扼腕叹息道:“可惜,太可惜了,只差那么片刻就能斩杀刘邦老儿了,唉,不过,除了先王,也就只有上将军你,才能将刘邦老儿逼到这份上!”

项庄摆了摆手,说道:“阿佗,我可不敢跟先王相比。”

话题一旦涉及到项羽,便有些敏感了,毕竟项羽的功过是非,不是他们这些项氏子弟能够评论的,既便是项庄,现在也还是不具备评价项羽的资格,当下项佗便转移话题道:“上将军,不知道刘邦老儿现在又在干什么?”

“刘邦老儿?”项庄狞笑道,“不出意外的话,刘邦老儿只怕已经焦头烂额了,匈奴人已经占据了河套,从河套到关中不过七八百里,急行军的话,匈奴人的骑兵两天之内就能打进关中,说不定刘邦老儿现在已经跟冒顿干起来了。”

项庄一语成真,刘邦的确已经跟冒顿干起来了。

就在项庄带着大军离开之后不久,冒顿就将撑梨部落的牛羊牲口以及老幼fù孺全部转移到了河套草原,随同撑梨部落一起来到河套草原的,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匈奴部落,相比漠北的匈奴老营,河套草原的气候显然更加的温暧,更适宜越冬。

安顿好了牛羊牲口以及老幼fù孺,冒顿便将目光投向了关中!

从周朝开始,北方的戎狄就有南下中原打草谷的习惯,匈奴人也不例外,虽说今年匈奴人并没有遭受雪灾,去年的年景也不错,可千百年来养成的习俗不是那么容易改的,趁着猫冬季节南下中原烧杀掳掠,早已经融入了匈奴人的血脉之中。

差不多是在项庄进驻历阳县的同时,冒顿也带着四万匈奴骑兵越过昭襄王长城大举进入了上郡,正在上郡屯田的周勃赶紧集结大军,不过冒顿却根本不与周勃正面交锋,而是甩开周勃主力,趁虚攻破了肤施城。

等周勃主力赶回肤施时,整个肤施城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飘杵了。

周勃不敢怠慢,赶紧将上郡遭到匈奴洗劫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禀报给刘邦,正在陇西训练骑兵的刘邦得讯,当即点起五千精骑进入上郡。!。

第214章 长乐营

当刘邦赶到高奴时,吕台的长乐营早已经驻扎在城外了

早在半年多前,吕泽就已经回到了三川郡的郡守任上,不过吕泽的长子吕台却被刘邦留在了咸阳,并且被刘邦委任为长乐校尉,吕台自上任之始,便从内史、北地、上郡、陇西、三川诸郡挑选了近万名能骑善射的青壮,编练长乐营!

长乐营既是保护长乐宫的禁卫骑军,更是刘邦的亲卫骑军。

经过半年多的艰苦训练,近万青壮竟淘汰了近半,只剩下了五千余骑,到现在,长乐营俨然已经是一支精锐轻骑兵了。

由于受到了项庄的刺jī,刘邦开始huā大力气编练骑兵,汉军编练的骑兵主要有三支,一支是灌婴的八千骑军,平时驻扎在北地,主要防御月氏的sāo扰,一支就是吕台的长乐营,剩下一支就是刘邦亲自坐镇的陇西大营,数量最多,有两万骑兵。

这次出兵上郡与匈奴人作战,除了灌婴骑军、吕台的长乐营,刘邦还从陇西大营抽调了五千精骑,总计一万八千多骑兵,虽然兵力上仍处于劣势,但这是在关中作战,汉军能够得到步兵的支援,更拥有情报上的优势,因此劣势并不明显。

吕台一声令下,各部、各曲迅速集结,很快就列成了整齐的骑兵队列。

当刘邦在张良、陈平以及数十部将的簇拥下缓缓走过长乐营的队列前时,呈现在他们面前的绝对是一支气宇昂扬、精神抖擞的精锐之师,刘邦看了后不禁老怀大慰,心下更是感慨不已,这可真是将门无犬子。

不过,刘邦一转念便又想到了自己的几个儿子。

相比吕家子弟刘邦的几个儿子,无论是曹姬所生刘肥,还是吕睢嫡出的刘盈,或者是戚夫人所生刘如意,不是庸庸碌碌、不堪造就就是怯懦黯弱、上不得台盘,反倒是二哥刘喜所生第二子刘濞,颇有虎狼之气,将来当是个人物。

想到这里,刘邦便忍不住转身回头,从随行的队列里找到了刘濞。

在刘邦的数十员随行郎将里,刘濞犹如鹤立鸡群,但见他身披白袍、胯下白马、手执银枪、头顶束发紫金冠,长得更是剑眉星目、面如傅粉,尤其难得的是刘濞虽然还只有十六岁,却已经长成了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了。

“汉王威武!”

“汉王威武!”

“汉王威武!”

突如其来的吼声将刘邦的思绪拉了回来。

猛然回头,只见长乐营的五千精骑正在吕台的号令下,整齐划一地以戟liáo天,或者以剑击盾一边还极有节奏地高喊着汉王威武的口号,其情其状,犹如刚刚长成的虎犊正在傲啸山林,一股浓烈的昂扬之气顷刻间扑面而来。

“好,不错,真不错,呵呵。”刘邦欣然点头。

跟在刘邦身后的汉军宿将灌婴却有些不屑,冷冷地道:“就是些huā架子,练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到了战场上,嗓门大就能吓走匈奴人?”

不料吕台的耳朵极尖竟然听到了灌婴的话,当下反chún相讥道:“灌婴老将军,我们长乐营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huā架子,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老将军若是不服气,则不妨拉出你的骑军跟咱们长乐营比试比试,如何?”“比就比,还怕你个rǔ臭未干的臭小子?”灌婴勃然大怒,他原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吕台这小子蔫坏称呼他为老将军也就罢了,还特意加重了中间那个“老”字的语气,搞得他灌婴好像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似的,这让灌婴如何受得了?

吕鲁冷冷一笑,当即回头把手一招,早有副将引吭大喝道:“长乐营威武!”

“长乐营威武!”“长乐营威武!”“长乐营威武!”长乐营的五千将士顿时山呼响应,气焰熏天。

刘邦皱了皱,本能地想要喝阻,却被陈平用眼sè给制止了张良又策马上前,凑到刘邦身边轻轻低语了几句。

刘邦点头,当下向吕台招了招手。

吕台遂即高高举起右手,又猛然握紧成拳五千将士的山呼声顿时便如被刀切断般嘎然而止,看到这一幕灌婴不禁微微变了脸sè,到了战场上表现如何先不说,只说这令行禁止的架势,长乐营的确当得起精锐这俩字了。

刘邦捋了捋领下长须,朗声说道:“长乐营成军不过半年多,却敢于向灌婴将军的精锐骑军提出挑战,精神可嘉,士气可鼓,这次比试寡人同意了!不过,再比骑射、队列也没多大的意思,这次不如比赛斩杀匈奴首级的数量,如何?”“就比斩杀匈奴首级!、,灌婴面向吕台,厉声道“吕台,你敢不敢?”“有何不敢?”吕台淡淡一笑,昂然道“这场比试,我们长乐营接下了!”

刘邦点了点头,又道,’,从现在开始,以三天为限,斩杀匈奴首级多者为胜,不过,寡人并不知道匈奴骑兵现在在哪里,所以呢,这仗怎么打还得你们自己想,打好了,打赢了,寡人重重有赏,打坏了,打输了,则严惩不贷!”

“喏!”灌婴、吕台轰然应诺,遂即勒马扬长面去。

目送灌婴、吕台各自带着骑军汹涌而去,刘邦颇有些忐忑不安地问张良道:“子房,对于匈奴人,咱们知道的可不多,既不知道匈奴人的确切数量,更不知道匈奴人的习xìng以及战斗力强弱,灌婴、吕台只带几千骑军前往,会不会太冒险了?”

“大王多虑了。”张良摇了摇头,淡然道“如果战场在漠北,别说几千骑兵,就是让吕台、灌婴带着几万骑兵前往,只怕也是必败无遗!可现在在上郡,咱们的骑兵能够得到主力步兵的助战,更能从沿途得到粮草补给,几千骑兵,已然足够了。”陈平也道:“从周勃将军呈报上来的战报上看,匈奴人的装备其实很差,他们装备的铁制兵器很少,绝大部份箭簇也是青铜浇铸的,其穿透力根本无法跟咱们的铁箭簇相比,而且匈奴人基本上没有重型器械,除了靠土办法挖掘城墙,基本上就没有别的攻坚手段了。”“陈平,这不对吧?”刘邦身后的夏侯婴不以为然道“匈奴人的装备若真这么差,攻坚手段若真这么弱,那他们又是娄么攻破肤施城的?需知肤施县可是上郡的大县,城高沟深不说,城里也还有五百民军驻守呢。”

陈平摆了摆手,微笑道:“夏侯将军有所不知,肤施城之所以会被匈奴人攻破,完全是因为咱们此前从未跟匈奴人打过交道,根本没想到匈奴骑兵昨天还在榆中,今天就突然出现在上郡了,猝不及防之下才被匈奴人偷袭得了手。”张良紧了紧身上的虎皮大氅,悠悠然地说道:“总之大王尽可以放宽心,以匈奴人现在的实力,要想觑觎关中大地,那是痴心妄想,匈奴此次南下,只是掳掠而已,绝不敢太过深入关中,不出意外的话,匈奴人现在应该已经折返了。”“是吗?”刘邦顿时长长地舒了口气,道“这便好。”

老实说,突然南下的匈奴人还真让刘邦紧张了一阵子,主要是对于匈奴人太陌生了,刘邦此前完全没有打过交道,尤其是匈奴人的那个冒顿单于,听说还是个很难对付的主儿,不过让张良这么一说,刘邦也就放心了。

只要匈奴人没有大举南下的实力,问题就不大,匈奴人只在上郡、北地烧杀掳掠,对于大汉国来说只不过是疥癣之疾,刘邦甚至还可以利用匈奴人的袭扰来训练自己的骑兵,就像故赵李牧麾下的十万精锐骑兵,不就是这样打出来的?

………………

再说吕台,正带着五千轻骑沿着直道汹涌北上。

越过高奴三百余里,前方便出现了岔道,沿着直道继续往北可以直达肤施,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条小路,可以抵达白于山口。

“吁!”吕台勒住战马,又猛然扬起右手。

吕台身后汹涌跟进的五千轻骑便纷纷停了下来。

早有部将策马上前,问道:“将军,为何停止行军?”

“是啊将军,再不走灌婴的骑军可就追上来了!”另一员部将也附和道。

“不急,先让我想想。”吕台摆了摆手,遂即望着通往白于山口的小路陷入了沉思,好半晌后,等到灌婴的骑军也在尘土飞扬中出现在南边时,吕台才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旋即勒马向西,沉声道“号令全军,转道向西,去白于山。!”

“啊?去白于山。?!”“啥?匈奴人不是在肤施么?”

“将军,这这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簇拥在吕台身边的十几员部将顿时面面相觑。

吕台闷哼了一声,先杀气腾腾地扫视诸将一圈,又森然说道:“怎么,还需要本将军再说第二遍吗?”

“喏!”十几员部将猛然打了个冷颤,遂即轰然应喏。

长乐营原本拥有近万人,可等到成军时却只剩下了五千余人,被淘汰的四千人中,至少有近千人是因为违抗吕台的军令而被处决的,现在,长乐营中绝对再没一个人敢于违抗吕台的军令,吕台剑锋所向,既便明知是死,他们也得往前冲!

…………………………!。

第215章 匈奴人不过如此

. 夜『sè』如墨,皓月当空

吕台的五千jīng骑正在白于山口左右两侧的密林里休整待命。**UC电子书免费提供本书txt电子书下载**

倏忽之间,一骑快马从山口外旋风般疾驰而至,及至近前,马背上的骑兵早已经飞身落地,遂即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将,将军,匈奴,匈奴人来了!”

“终于来了么?”吕台眸子里霎时掠过一丝jīng芒,又轻轻扬起右手,脊声道,“传我将令,各部、各曲即煎集结,准备厮杀!”

”将军有令,各部、各曲即底集结,准备厮杀!”

”将军有令,各部、各曲即竟集结,准备厮杀!”

”将军有令,各部、各曲即底集结,准备厮杀!”

霎那之间,百十骑传令锋兵已经向辜密林深处飞驰而去。

将令即下,原本正在林子里休整待常的骑兵将士便纷纷起身,先踏灭了篝火堆,再一个个迅速整理好随身的兵暴弓箭,又紧了紧战马的马鞍、绳套马镫,最后才翻身上马,就像小溪汇集到大海般,汹涌集结到了各自将校的马后。

前后不到片竟功夫,五千骑兵就已经完成了集结。

至于吕台,早已经在百余亲骑的簇拥下登上了山口高处。

居高临下望去,只见清脊的月辉下,一支黑压压的的匈奴骑兵正押着成千上万的关中『fù』孺向着白于山口的方向缓缓进发,虽然相隔极远,却仍然可以隐约听到关中『fù』孺悲伤的啼哭声、匈奴人得意的大笑声,还有喝斥怒骂声。

禹将李必道:“将军,匈奴马队延绵足有五里得有上万骑!”

吕台轻轻颌首,脸上的表情却是脊澳依旧,吕台身后的十几员年轻的部将也同样面无表情,在长乐营里面吕台早已经树立了绝对的权威,别说正向白于山口靠近的匈奴骑兵只有上万骑,哪怕是十万骑,只要8台一声令下,他们也会往前冲。

对于长乐营的训练,8台的手段堪称残忍剑锋所向,不进则死!

不过,作为长乐校尉,吕台自然不会让长乐营的五千骑兵去白白送死。

几乎是在一霎那之间吕台就做出了最毒辣的抉择,当下回头吩咐李必道:“李必,你率一千骑兵将匈奴人拦腰截断,然后缠住前方的匈奴骑兵!”说此一顿,吕台又回头向身后的十几员年轻小将道,“其余各部,随本将军截杀匈奴后队!”

“喏!”哥将李必及十几员年轻小将轰然应喏,遂即分头而去。~~(UC电子书)~~

片庶之后,吕台悠然举起长剑,霎那之间嘹亮的号角声巳经冲阜而起,下一庶,白于山口两侧的密林里便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随即又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马蹄声,犹如惊涛骇làng般的马蹄声中,黑压压的汉军骑兵已经冲杀出了密林。

面对突如其来的伏击,匈奴人顿时马嘶人沸,完全『luàn』了阵脚。

必须承认吕台选择白于山口作为伏击地点,很有一番功力!

白于山口就像一道闸mén,将通过山口的道路截成了东西两段汉军依托山口,只需少量骑兵就能阻挡住匈奴人的前队骑兵这样一来,吕台的四千骑兵就能从容面对匈奴人的后队骑兵兵力上的劣势也就不复存在了。

两军狭路相逢,勇敢无畏者必胜,可如果对阵双方都同样悍不畏死,那么决定胜负的因素就变成了双方兵力的多寡、装备的优劣以及骑『shè』刘练的水平了。

在兵力方面,由于吕台聪明地选择了白于山口作为伏击地点,基本上抹掉了匈奴人的兵力优势,在骑『shè』水平上,汉军骑兵要略逊一筹,这个无论怎么训练都不可能强过匈奴人,不过在装备上,汉军骑兵却占据着压俐『xìng』的优势。

更重要的是,汉军以有心算无备,打了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场伏击战,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汉军以逸待劳、主动求战,匈奴人则完全是被动应对、仓促应战,而且,匈奴人完全不知道汉军骑兵的虚实,不知道汉军有多少锋兵,从一开始,匈奴人就完全落入了下风。

吕台站在山顶上居高临下望去,只见李必的一千轻骑率先与匈奴人接触,由于匈奴人缺乏防备,整个队形一下就被李必所部截成了前后两截,前队的匈奴骑兵虽然拼死回援,可由于白于山口地势狭窄,因而被死死地拦在了山口西侧。

几乎是同时,长乐营的四千主力骑兵向山口东侧的匈奴后队发起了『cháo』水般的猛攻,匈奴骑兵顿时一片人仰马翻,由于变起仓促,再加上地形不利,匈奴人的骑术根本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而汉军的兵器优势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两军刚一接触,匈奴骑兵便宗仓落入了下风,几乎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jī战半个时辰,沸反盈天的战场才终于安静了理来,远远望去,后队的匈奴骑兵几乎被全歼,拼死回援的匈奴前队也被击溃,长乐营大获全胜!又过了片庶功夫,各部各曲的捷报便流水般传到了山顶上。

”把…………前部前曲,斩首四百级!”

”报……,左部右曲,斩首两百级,解求『fù』孺千人!”

”报……后部左曲,斩杀匈奴小王一人,斩首五十级!”

“教……,右部左曲,生擒匈奴左大都尉,斩首二十级!”

护在吕台身后的百余亲兵顿时神情大振,竟然生擒了匈奴人的左大都尉?!

说起来,这个世界的匈奴还是原来的匈奴,汉军却不再是历史上的汉军了。

历史上的汉军,之所以会在白登惨败,一是因为汉军没有骑兵,再就是刘邦轻敌冒顿被匈奴人围在白登山,进而又中了冒顿的震慑之计,心胆俱寒之下,最终完全丧失了收复河套的雄心,这才给了匈奴占据河套,从容坐大的战略机遇期。

不过现在,由于受到了项庄的刺圌jī,刘邦才回师关中后便huā大力气组建了骑兵,相比历史上的同时期,汉军的骑兵力量已经极大增强,因为项庄的穿越,整个华夏以及周边胡夷部落的历史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如果换成是冒顿的撑梨部落在这里,既便是变起仓促也绝对不会如此不堪,可惜的是,在白于山口遭到伏击的是左大都尉木那塔的部落,而且木那塔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在白于山口遭到汉军骑兵的伏击。

又过了不到半可钟,各部各曲的槽校也纷纷来到了吕台身边,而且一个个神情振奋,意气飞扬,堪堪走到吕台面前,李必遂即翻身下马,大声问道:“将军,有个问题末将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了,不知道该不该问?”

吕台摆了摆手,淡然道:“尽管问便是。”

李必喘了口气,大声道:“将军,您凭什么肯走匈奴人会从白于山口过?”

“凭什么?”吕台脊脊——,说道,“就凭匈奴人还不知道咱们汉军骑兵的厉害!”说此一顿,吕台又道,“白于山口的路虽然是险路,却是近道,匈奴人自恃马快,多半不会把咱们汉军放在眼里,所以十有八圌九会走这条道。”

李必心悦诚服地道:“将军,您可真是厉丰!”

吕台摆了摆手,哂然道:“匈奴人,不过如此而已。”

倏忽之间,8台的心思便转到了项庄的楚军骑兵身上,匈奴骑兵也就这点水准,却不知道项庄的楚军骑兵又能如何?

“…………

历阳城东,楚军大营。

项庄正陪着项坨前往城外大营检阅骑兵,在此之前,项坨已经见过了虞姬,让项庄感到意外的是,虞姬竟然帮他项庄说了不少好话,丁嘱项坨要以先王临终遗言为紧,务必维护项庄的权威,项坨自然是唯唯喏喏地应了。

当项庄、项坨在各自十数员部将的簇拥下出现在辕mén外时,庞钰、田横、萧开、méng殛各部约两万骑兵已经完成了集结,项坨和身后十数部将放眼望去,只见楚军兵甲锃亮飞队列俨然,一股脊森森的肃杀之气顿时扑面而来。

尤其是méng殛所率的三百重甲铁骑,更是给了项坨等人极大的压迫感

项庄嘴角却在不禁意间绽起了一丝笑意,今天这出戏,就是尉缭遗计中所说的示之以力了,昨天项坨劝项庄继位为王,项庄没有答应,是因为项俏手下的这些斤,将领还不服气,那么今天,项庄就该拿出些干货,使他们心服口服。

项坨指着méng殛的重甲铁骑,问项庄道:“上将军,这是什么骑兵?”

“这是重甲骑兵,职便是最jīng锐最坚固的武卒方阵,也能轻易碾碎。”项庄说罢,又扬起右手轻轻一压,跨马肃立阵前的méng殛便铿然拔圌出了横刀,霎那之间,身后三百余骑重甲铁骑便同时拉下脊森森的面罩,又纷纷竖起了长长的骑枪。

项坨身后的一员部将凛然问道:“这是什么矛?这么长?”

”这是骑枪。”项庄淡淡地道,“全长三丈六尺,铁制枪头,重八十斤!”

说话间,méng殛已经带着三百重骑开始了冲锋,铁蹄攒动间,震耳yù聋的铁蹄声顿时冲霄而起,仅仅三百余骑,却给人以上千铁骑在冲锋的诡异感觉……请记住的网址,如果您喜欢寂寞剑客写的《楚汉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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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局势明朗

直到过江冇的时候,项佗都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憾中回过神来,méng殛将军的三百重甲铁骑也就不提了,虽然威力无匹,可毕竟数量有限,在战场上很难成为决定xìng的战力,可接下来两万骑兵的队列、骑射、劈杀表演却着实让项佗大吃了一惊。

要说,项佗也不是没有见过骑兵,昔日项羽麾下也有一支庞大的骑兵。

然而,项羽的骑兵跟项庄的骑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项羽的骑兵无法近战,射箭时也要先停下来,可项庄的骑兵不仅能够参与近战,不仅能够直接在马上进行劈杀刺,竟然还能在疾驰中挽弓放箭,这,才是项佗真正吃惊之处!

因为这一来,骑兵才真正成了一支令人生畏的战力。

跟随项佗一起过江冇的十几个部将明显也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这会正聚集在项佗身后讨论项庄的骑兵,有推崇的,自然也有蔑视的。

“厉害,真是厉害,上将军有此骑兵,足以扫平天下了!”

“嘁,痴人说梦!项庄的骑兵是厉害,可淮泗、江东河道纵横,山陵密布,他的骑兵又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倒不如咱们步军、水军翻山越岭、跨河渡江,来得更加快捷!别的不说,至少在江东,咱们断然不惧项庄的骑兵。”

“江东?上将军的骑兵又为何要在江东作战?”

“就是,需知咱们也是楚军,哪有楚军打楚军的道理?”

贬低项庄的那个部将立刻招来了众人的责难,显然,在项佗表明态度再加上项庄展示了他的实力之后,这些个部将的心态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还是有人转不过弯来,可绝大部份将领已经接受了项庄的地位。

这天一大早,叔孙贯、屈懿、伍起等世族族老便再次聚集到了项他的令尹府上。

项他背负双手在席上来回踱了几步,忽又回头望着叔孙贯等人说道:“直到今日,项庄大军都还没有渡过乌江,这事你们怎么看?”

屈懿一拍双手,道:“令尹,老朽早就说过,项庄上将军英明睿智,绝非头脑简单、嗜杀成xìng的武夫,既便是他的心腹爱将高初在吴中城外遇刺,上将军也仍然没有在盛怒之下引大军过江,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坐在对面的伍起皱了皱眉头,却罕见地没有反驳,伍起讨厌项庄不假,可他也不得不承认,项庄在政治上要比项羽成熟得多,换做是项羽,若是心腹爱将遇刺,只怕早就尽起大军杀过江东来了,他才不管江东是不是楚地。

项他的目光又转向了沉吟不语的叔孙贯。

叔孙贯捋了捋颔下的长髯,正yù说话时,忽有门下小吏进来向项他禀报道:“令尹,项佗将军过府来访。”

“项佗?!”项他闻言微微一愣,遂即又道,“请他进来。”

“喏!”门下小吏领命而去,屈懿起身问道,“令尹,老朽等是不是先回避一下?”

“不必了。”项他摆了摆手,若有所思地道,“项佗刚从江北回来,就急匆匆地直奔我的令尹府而来,必然是受了项庄所托,给我们传话来了。”

叔孙贯轻轻颔首,屈懿、伍起等族老便又坐回了席上。

过了不到片刻功夫,一身戎装的项佗就在门下小吏的引领下昂然进了大厅。

“项佗,参见令尹!”甫入大厅,项佗便向着主位上的项他大礼参拜,项他赶紧起身回礼,在座的十几个世族族老也纷纷起身随礼。

见了礼,项佗又回头把手一招,道:“都呈上来!”

早有令尹府上的几十个家人抬着十几口大木箱进了大厅。

项他以及叔孙贯、屈懿、伍起等世族族老见状顿时一愣,这算什么?难道是项庄托项佗送给他们的礼物?

在众人疑huò的目光中,项佗上前打开了其中一口木箱,没有想象中的金银,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块块方方正正、形似砖块的物事,不过,让项他、叔孙贯、屈懿、伍起等人感到困huò的是,这些砖块的蓝sè表面上居然写了字。

“尚书?!”屈懿眼尖,一下就发现那口箱子里装的“砖头”上都写着尚书俩字,不过这两个字的写法却有些陌生,看上去方方正正的,很是生硬晦涩,既不如篆体象形,也不似隶书圆润,不过勉强还能认得出来。

项佗微微一笑,肃手道:“老先生不妨上前看看?”

屈懿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向项他、叔孙等人告了罪,便大步走到了那口打开的木箱前,然后从中拿出了一块“砖头。”在众人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屈懿mō了mō砖头,遂即就是猛然一愣,仿佛发现了什么奇怪之处。

接着,屈懿便从砖头上掀开了薄薄的一层。

在掀开的那层蓝sè薄层之下,却是白sè的砖面,上居然也写了方方正正的小字,屈懿一看之下,便本能地念了出来:“虞书,尧典第一?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将逊于位,让于虞舜,作《尧典》。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勋……这这这?!”

屈懿也算是学识渊博,早年游学时曾在鲁国读到过尚书的真本,因此一读之下便发现这竟然真是《尚书》的内容,更让屈懿震惊不已的是,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砖块,而是一卷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书简!

“尚书?这是尚书?!”叔孙贯的震惊一点不在屈懿之下,老爷子jī动之下,以与他年龄绝不相称的敏捷和灵动冲到了屈懿身边,一下就抄起了一本蓝皮书,翻开扉见只看了几行楷体小字,便已经是老泪纵横了。

项他以及其余十几个世族族老闻言也是悚然动容。

项佗微笑,记得他刚刚看到这些书藉典藏时,表现虽然没有这些老家伙这般不堪,却也是不遑多让了,当下回头一招手,早有人将十几口大木箱全部打了开来,叔孙、屈懿、项他等人放眼望去,只见十几口箱子里装的都是同样的书简。

“论语?!”

“孙子?!”

“吴子?!”

“墨子?!”

“尉缭子四十二篇!”

看到装满了十几箱子的书简,叔孙、屈懿等世族族老非常失态地大叫了起来。

他们不能不jī动,这些书藉有不少是孤本,他们年轻时游学天下时虽然曾从友人那里读到过,可后来这些书藉却都被秦始皇给抄走了,他们虽然凭着记忆录写了一部份,可人的记忆力有限,录写的终究只是残本,不像真本那么完整了。

现在,这些真本就在他们面前,他们如何能够不jī动?

项佗指着十几箱子的书藉,朗声道:“令尹,诸位族老,这批线装书是上将军赠送给各位的礼物,这批书藉可都是大秦帝国的禁宫典藏,也是当年秦始皇从关东各国抄没而去的书简,诸如《尚书》,当世已然失传,这可是珍本哪。”

“线装书?!”叔孙贯翻开一本线装书,问道,“项佗将军,这些书藉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的?竟然像丝帛一样柔软轻便,可又好像不是丝帛哪?还有这上面的字迹,也未免太工整了吧?就算是一个人抄录,也不可能做到这样吧?”

项佗摆了摆手,道:“叔孙老先生,这可不是丝制,而是纸做的,至于书页上的字,也不是什么人抄录的,而是用印版印刷的。”

“纸?印版印刷?”叔孙贯听得满头雾水。

“以后你们就会明白了。”项佗知道这事解释不清楚,事实上,直到现在他都还不是很明白纸和印刷究竟是怎么回事,当下转移话题道,“总之,这些书藉珍本是上将军送给各大世族的礼物,并且,上将军希望各位族老能够好好督促族中子弟,勤加习读。”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屈懿、叔孙等人连连点头,既便项佗不说,他们得到这批书藉之后也一定会督促族中子弟勤加习读的。

项佗顿了一顿,又石破天惊地道:“上将军还托末将给令尹及诸位族老带了一句话,上将军说,大楚要想复兴,仅靠武功是断然不够的,还得文治!如果有可能,上将军将会对整个江东的读书人进行考核,成绩优秀者将授予爵位,且有机会出仕地方。”

话音未落,整个大厅便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除了项他还在慢条斯理地翻阅手中的孙子兵法外,其余叔孙贯、屈懿、伍起等十几个世族族老已经全部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相比这些书藉典藏,项庄托项佗带给他们的这句话显然更具震憾力。

对江东的读书人进行考核,成绩优秀者授予爵位,并有机会出仕地方!

这是什么个情况?这是项庄在向故楚世族屈意示好,更在向他们许喏,只要他们支持项庄上位,项庄就会不遗余力地把世族子弟推上各郡、各县主官的位置上去!显然,这些世族族老本能地把读书人跟世族子弟划上了等号。

“令尹!”叔孙贯放下手中的尚书,回头望向项他,沉声道,“是时候了。”

项他默默点头,沉吟片刻后又道:“我今夜就连夜过江,且记,不要对外声张,尤其不能让项冠的人知道消息。”!。

第217章 斩杀项冠

历阳县,项庄正在行辕与百里贤和武涉两人对饮小酌。

不过这回喝的就不再是寡淡无味的水酒,而是真正的烧酒了,这又是项庄这个穿越众带给这个时代的奢侈品,项庄前世就嗜酒如命,有时候在原始森林里执行任务,一呆就是几个月,项庄捱不过酒瘾,就学会了用野果酝制烧酒。

酝造烧酒的原理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先使五谷杂粮发酵,然后放进蒸馏器里蒸,把酒精蒸出来、冷却收集,就是高度数的烧酒了,这中间稍难的就是蒸馏器的制作,不过这根本难不倒公输车这个工匠大宗师。

早在几个月前,由项庄设计、公输车加工的大型蒸馏器就做好了,到现在,烧酒都已经酝造了上百大坛了,从关中掳掠来的数万石粮食,到现在还剩下大约两万余石,项庄打算全部酝成烧酒,然后藏起来,时不时的拿出来赏赐有功将士。

跟造纸、印刷的技术一样,项庄并不打算公开酝酒的工艺,至少在大楚一统之前是绝对不会让别的诸侯掌握这些技术的,套用后世的术语,这可是专利啊,要是利用好了,绝对会给大楚带来源源不断的财源税收。

而且,酝酒技术不同于造纸、印刷术,造纸、印刷术一旦泄露,大不了就是其余各路诸侯也都掌握了这两样技术,这对于大楚来说固然是不利的,可对于整个华夏来说,却是有好处的,可酝酒技术一旦泄露,却很可能酝祸!

原因很简单,酒这个东西喝了是要上瘾的,尤其是香醇的白酒!

一旦酝造烧酒的技术大面积扩散,一旦全天下的贵族都染是了酒瘾,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强征粮食来酝造烧酒,然而这个时代的粮食产量极低,一旦大量粮食被用来酝制烧酒,那么剩下的粮食就不够吃了,这样一来甚至可能引发饥荒。

所以,项庄并不打算将酝造烧酒的技术公诸于众,至少现在不行。

待百里贤、武涉入席,项庄一招手,早有亲兵托举着酒具走了进来,先往三人面前的矮几上各放了一只定制的小型酒筋,又往里倾倒了半筋烧酒,晶莹澄澈的酒液才刚刚注入酒筋之中,一股诱人的醇香便已经弥漫了开来。

武涉便忍不住翕动了两个鼻翼,赞道:“香,真香。”

百里贤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赞道:“是啊,只是闻着这酒香,便已经醉了。”

武涉从一开始就跟百里贤不对付,许多时候,百里贤说一,武涉便会毫无道理地说二,不过在品评烧酒这件事情上,两人的意见却罕见地实现了统一,正因为发现了这一点,项庄才会时不时地邀请他们喝酒,以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还别说,几回小酒喝下来,两人的关系已经大为缓和了。

项庄微微一笑,举起酒筋冲两人说道:“来,先干了这一筋。”

武涉端起面前酒筋,先遥敬项庄,又以衣袖遮面将酒筋里的烧酒一饮而尽,然后才呕了呕嘴,赞叹不已道:“好酒,真是好酒,不仅闻着香,喝起来更是其烈无比!酒液下肚,就好似有一团烈火在腹中燃冇烧,身上的寒意顿时便消散无影了!”

百里贤却没有像武涉那样一饮而尽,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泯,然后以舌头去细细品味酒液之中的醇香芬芳,显然,武涉更享受烧酒落肚后带来的那种暖烘烘的感觉,而百里贤则更注重烧酒带给他的味觉上的无上享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的话题便回到了正事上。

武涉再次将酒筋里的烧酒一饮而尽,再次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说道:“上将军,算算时间,项沱将军现在差不多也该回到吴中县城了,也不知道吴中的各大世族在得到上将军赠送的线装书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百里贤笃定地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喜出望外!”

说此一顿,百里贤又加重语气道:“这可是重礼!”

武涉点点头,直接问百里贤道:“项沱将军已经明确表态,愿意支持上将军,如果吴中的十几个老世族以及项他也愿意支持上将军,则项冠也就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了,那么接下来,咱们是不是就能直接过江,回师吴中了?”

百里贤微微一笑,接着道:“不出意外的话,这几日便能过江了。”

话音方落,晋襄忽然昂然入内,大声禀报道:“上将军,行辕外面有个人想见您,还自称是您的族侄。”

“族侄?”项庄愕然。

“说什么便来什么,多半是令尹到了。”百里贤欣然道。

“项他?!”项庄当即长身而起,吩咐晋襄道,“晋襄,快请他进来。”

“喏!”晋襄领命而去,又过不了不到片刻功夫,便领着个年轻人走进了行辕大厅,年轻人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年约三十岁左右,项庄却并不认识,因为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垓下之战已经开打,项他却不在项羽军中。

不过,项他却认得项庄,当即长揖到地,朗声道:“杨郡长项他,参见上将军!”

听到项他自称是砺郡长,百里贤、武涉的嘴角便同时绽起了一丝微微的笑意,心忖项他果然是个聪明人,不仅亲自前来历阳数见项庄,也没有自称令尹,因为楚国的令尹其实就是宰相,宰相总冇理全政大事,职权犹在上将军之上。

“子翼,快起来。”项庄赶紧上前把项他扶了起来。

项他,字翼,不过正式称呼时前面还要再加个子字,譬如项藉,字羽,长辈或者友人在称呼他时,得称呼子羽。

寒喧过后,项他便直接切入了正题,说道:“叔父,江东父老可正在翘首企盼您的大军能够早日过江、早日复兴大楚,侄儿此来,就是代表江东两郡两百多万黎庶百姓以及所有的故楚老世族,恳请您老人家早日率帅过江冇的。”

“唉,为叔何尝不想早日过江?只是实在不愿意骨肉相残哪。”被项他称呼叔父,项庄还真是有些不习惯,论年龄,他项庄才二十六,比项他还要小好几岁呢,不过论辈份,项他却正经是项庄的嫡亲子侄。

项他道:“叔父是在担心项冠?”

项庄点了点头,道:“项冠拥兵近四万,又有会稽郡南边十数县宗族的支持,为叔若是贸然过江,很可能会跟他起冲突呀,为叔倒不是怕他,就凭项冠那几万乌合之众,为叔还真没放在眼里,可这战端若起,受苦的还是江东父老呀。”

项他道:“叔父不用担心,侄儿早已经想好了对策口”

“哦?”项庄心头微动,说道,“子翼你倒是说说。”

项他道:“叔父,为今之计,只能以雷霆手段铲除项冠,才能确保江东安宁!项冠虽然拥兵将近四万,却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宗族子弟,可谓乌合之众,只要项冠一死,这四万宗族子弟立刻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不战自溃!”

“你是说杀了项冠?各县宗族会不会群起作乱?”

“断然不会,项冠的势力主要在会稽南边的十数县,又以陆姓宗族为首,不过,这十数县的宗族并非铁板一块,他们中间同样存在利益冲突,只要能以雷霆手段斩杀项冠,再充法拉拢其中的一部份宗族,就能迅速控制住局面。”

项庄道:“你是说,只要能以雷霆手段斩杀项冠,局面就不会失控?”

“是的。”项冠点了点头,又道,“项冠是个草包,不足为虑,不过他的族兄陆元却是个棘手的人物,所以,怎么斩杀项冠还得好好合计,若是行事不慎,让项冠跑了,则会稽郡南边的十几个县恐怕就免不了要有一番混战了。”

项庄沉吟不语,嘴角却已经绽起了一丝笑意。

至此,项沱、项他已经先后表明了态度,过江冇的时机也终于成熟了,不过在大军过江之前,还得先办一件事,那就是

斩杀项冠!包括项他、项沱等人在内,绝大多数人都认为项庄要在大军过江后才会对项冠动手,可项庄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这一切,其实早在尉缭算计之中,早在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带着江东藉老兵返乡之前,这一切就全都已经确定好了,这一千多老兵可是精锐中的精锐,关键时刻,足抵一万精兵!用他们来猎杀项冠可说是杀鸡用牛刀了。

而且,这些老兵过江时是千余人,至于现在,怕是足有上万人了吧?

当然了,尉缭定计时,并不确定最终猎杀的对象会是谁,也许是项冠,也许是项他,也可能是项沱,不过现在,却是项冠无疑了,这对于项庄来说,可说是最好的结果,因为项沱有大将之才,项他则有宰相之才,唯独项冠是个草包。

见项庄沉吟不语,项他又道:“叔父,您看是不是派五千精兵过江?”

“五千人马阵仗太大,项冠不可能不察觉。”项庄摆了摆手,又道,“不过,对付项冠的人马其实早就已经过江了,子翼你回吴中之后,可以去找高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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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上万大军

. 吴中北郊,项佗别院。== 首.发==

高初的五百jīng骑进驻项佗别院已经有十几天了,经过姬神医的妙手施救,再加上十几天的将养,秦渔的伤势也已经有了很大的起『sè』,眼看着秦渔的伤势一天天好转,高初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这天中午,秦渔午睡刚醒,一睁眼便见到了高初。

“渔娘,你醒了?肚子一定饿了吧,来,喝点粥吧。”高初说着,便从chuáng头矮几上端起了一小碗粥,又用木勺舀起了一小勺粥,先送到嘴边吹凉了,然后递到了秦渔的嘴边,秦渔冲高初甜甜一笑,张开小嘴把粥给喝了。

喝了粥,秦渔柔声道“夫君,这些天可把你累坏了吧?”

“不累,不累。”高初连声道,“只要你能好起来,让我做什么都行。”

“有人?”高初皱了皱浓眉,颇有些不高兴道,“什么人?一般人本将军不见。”

“来的什么人小人不知道。”破军摇了摇头,道,“不过,他带来了上将军的手谕!”

“上将军的手谕?!”高初赶紧起身,放下粥碗又在破军后脑勺扇了一巴掌,道,“你个小兔崽子,还不赶紧把人请进来?”

“喏!”破军嘀咕一声,领命去了。

高初又回头以歉疚的眼神望向秦渔,秦渔微微一笑,善解人意地说道“夫君,您是上将军的心腹爱将,来人既然带了上将军的手谕,必定是上将军有急务吩咐于你,您还是忙您的大事去吧,我这里没事的。”

寒喧过后,项他直接拿出了项庄的手谕,并且道明了来意。

一听说要对项冠下手,高初顿时目『lù』凶光,狞声道“他『nǎi』『nǎi』的,老子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终于要动手了吗?”

项他不无担心地道“高将军,项冠麾下的四万宗族子弟虽然是乌合之众,可他的三千亲兵却也是些老兵,一路跟着他从吴中败退钱塘,又从钱塘打回吴中,可说是身经百战,将军您现在只有五百jīng骑,有把握吗?”

“五百jīng骑?”高初打了个哈哈,道,“令尹,您恐怕还不知道,上将军早已经在吴中以及周边各县埋下上万大军了!”

“上万大军?!”项他微微『sè』变道,“从何而来?”

高初道“令尹莫非忘记了早先过江的千余老兵?”

“这些老兵不是已经退役,并且荣归故里了么?”项他先是愕然,遂即又倒吸了一口冷气,悚然道,“将军是说,早先过江的千余老兵并没有退役,他们返乡省亲只是假象,其实是为了暗中招蓦更多的壮丁?”

高初微微一笑,又道“总之,令尹只需要把项冠调出吴中县城就行了,至于动手的事情,就jiāo给末将好了。*UC电子书阅读器:无广告、全文字、更新快*”

项他点了点头,问道“高初将军,你召集大军需要多少时日?”

高初略略沉『yín』,答道“千余老兵大多都在吴中,五天时间应该足够!”

“好。”项他狠狠击节,道,“那便定在七天之后,七天之后,我会邀约项冠出吴中前往皋山狩猎,届时将军可引军击之!”

“好。”高初道,“那就这么定了。”

“在下告辞。”计议已定,项他当即告辞而去。

送走了项他,高初又吩咐破军道“破军,即刻派出飞骑,通知各县各乡的老兵,马上召集各自的兵丁,五日之内赶来这里集结!”

“喏!”破军轰然应诺,转身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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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吴中东郊桑林村外的红土路上便出现了许多牛车,在络绎不绝的牛车中间甚至还夹杂着好几辆马车,这些牛车、马车无一例外全都是向着桑林村去的,因为今天是狗剩乔迁新居的好日子,这些人都是去贺礼的。

桑林村头原本是片荒地,不过现在却竖起了一幢大宅院。

整座大院披红挂绿,张灯结彩,里面人影幢幢、沸反盈天,一身吉服的狗剩正站在大mén外的台阶下迎客,不过,如今的狗剩已经改名叫戈胜了,不管怎么说,狗剩如今都是拥有爵位的贵族了,而且贵为军司马,再叫狗剩的确有点那个啥了。

戈胜身后还站着四个膀阔腰圆的壮汉,其中一个赫然就是青皮。

望着村口土路络绎不绝的牛车、马车,青皮两眼圆睁,大声道“乖乖,九里村、上林村、黄泥村还有河湾村的二十多家大户竟然都来了,里正、亭长他们都来了?咦,还有王功曹,赵掾吏,不对,那是项县令的马车?!”

戈胜微笑不语,脸上却『lù』出了得意之『sè』。

当初离家之时,他狗剩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不过现在,他戈胜在这吴中县却正经是个人物了,无论是上将军赏赐的五大夫爵位,还是在军中担任的司马军职,相比吴中县令也是只高不低,今天是他戈胜乔迁新居的好日子,项县令前来道贺也在情理之中。

不稍时,项县令、王功曹、赵掾吏还有那些坐着牛车赶来道贺的大户们便纷纷来到了戈且的新居前,早有戈府的仆人上前引着马车、牛车进了偏院,戈胜则亲自领着项县令一行进了正院上房,大mén外便只剩下了青皮四人。

有个瘦青年握紧了拳头,沉声道“有朝一日,我也要成为戈胜哥这样的人上人!”

旁边有个青年立刻往他头上泼冷水道“就你?得了吧,戈胜哥可是在战场上斩杀了上百个甲士才挣到了现在的五大夫爵位,就你这小身板,还有三脚猫功夫,也想跟戈胜哥相提并论?要我说,你小子顶多挣个不更爵位。”

“你小子懂个屁。”瘦青年恼羞成怒道,“老子现在是瘦,可到了军队上,顿顿吃干的,老子很快就会壮实起来,至于武艺,戈胜哥当初离家时,比我还不如呢,可现在不照样学了一身的本领?戈胜哥说了,在军队上,只要你肯吃苦,就能学到真本事!”

另一个青年道“瘦猴哥说的对,我二哥也在军队上,不过他是跟着项佗将军的,我二哥说了,在军队上,武艺教习是真教,你不学他们还得拿鞭子chōu你,不像县上的武师,你缴了钱他还得留一手,还说什么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青皮最后说道“不管怎么说,如今咱们都是戈胜哥的亲兵了,等将来上将军的召集令一下,咱们就得跟着戈胜哥上战场了,到时候,咱们就能凭真本事在战场上挣战功了,我青皮也不贪功,只求能博个不更爵位传给儿子就知足了。”

说话间,戈府老管家出来招呼四人道“青皮、铁牛,家主说了,客人都到齐了,你们也别在mén外杵着了,赶紧进来吃酒吧。”

“好嘞,就来。”青皮、铁牛四人答应一声,屁颠屁颠进了大mén,转身又拐进了大mén两侧的mén房里,他们虽然是戈胜的亲兵,单论身份,是要比其他上百个即将追随戈胜参军的青年要强一些,却还是没有资格进入上房跟戈胜同席的。

一顿酒席吃到末时才散,戈胜送走前来道贺的客人,正要回后院给老母请安时,村头土路上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急抬头看时,只见土路上尘土飞扬,一骑快马正如风驰电擎般疾驰而来,戈胜见状顿时心头一凛。

果不其实,这骑快马进了村便直奔戈胜新落成的大宅而来。

未及近前,戈胜便已经认出来人竟然是高初将军身边亲兵铁蛋,当下迎下台阶,拱手作揖道“铁蛋兄弟,你怎么来了?”

铁蛋赦然一笑,说道“狗剩哥,小弟可不是来给你道贺的,这是将军密令。”

说着,铁蛋便从怀里『mō』出了一枝木简递给了戈胜,戈胜伸手接过,粗粗一看顿时脸『sè』一沉,遂即收好木简然后说道“兄弟,你这便回报将军,五日之内,末将必定带着已经召集的全部兵丁,赶去城北别院与将军汇合。”

“告辞!”铁蛋揖了一揖,又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目送铁蛋的身影消失在村头土路上,戈胜才霍然转身,厉声大吼道“青皮、铁牛,大头、瘦猴,你们过来!”

话音方落,青皮四人早已经从mén房里窜将出来,飞也似地奔到了戈胜跟前。

戈胜大手一挥,朗声道“去,马上去各乡、各亭、各村召集壮丁,三天之后,老子要带你们去深山狩猎,先给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练练胆。”请记住的网址,如果您喜欢寂寞剑客写的《楚汉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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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添丁

吴中,项冠府邸。

“项佗小儿,竟如此不识抬举!”项冠用力将手中的酒馅狠狠地掷于地上,只听咣当一声,青铜铸的酒馅竟然被他摔得生生碎裂,项冠不能不生气,因为他刚刚派去示好的使者再一次被项佗顶了回来,而且还被项佗好好地将他羞辱了一通。

坐在项冠下首的陆元叹了口气,说道:“看来项辖是没法拉拢了。”“为什么?”项冠用力拍了拍面前的桌矮,歇斯底里地道“可这到底是为什么?想不通,我怎么也想不通!我都已经许喏,一旦继承王位就封他为上将军,难道项庄也能封他为上将军?还是项庄能封他当楚国令尹?”“不管怎么说,项佗是铁了心要迎项庄过江了,现在的关键是项他的态度,如果项他也倒向了项庄,则局面就相当不利了。”陆元说此一顿,又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派人去跟项他接触,最好能与项他联手对抗项庄、项佗的联盟。”“项他?”项冠不以为然地道“这小子自恃是项氏嫡系子弟,眼高于顶,一向都不把我和项佗放在眼里,以前我们也不是没派人去跟他接洽,可最后不是被他给赶了回来?他能放下架子跟我们联手,那才有鬼了。”

陆元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彼时上将军与项佗势均力敌,项他只有保持中立,才不会打破江东的平衡,只要局面平衡,项他才能从中渔利,可现在局面已经发生了变化,项佗、项庄一旦联了手,上将军可就处于劣势了,项他如果还想维持江东的平衡态势,最好的选择就是跟上将军联手共抗项庄、项佗。”

“哦,这样啊?”项冠闻言有些意动,道“行,那就赶紧派人去探探项他的口气。”“喏。

”陆元应了,赶紧下去安排去了。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派去项他府邸的人就回来了,项他并没有答应项冠的要求,只说吴中城内暗潮汹涌,隐藏着太多项佗、项庄的耳目,两家最好还是不要有过多的接触,所以提出来七日之后去城北五十里的皋山密会。

“去皋山?”项筑皱眉道“项他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在城里商量不行,非得跑到几十里外的深山老林里去?”陆元道:“上将军以狩猎为名前去皋山,暗中与项他密议,的确可以避开项佗、项庄安排在吴中城内的细作、耳目,不过皋山山高林密,进了山之后,上将军的安全是个大问题,一旦消息泄lù,项庄、项佗在山中预设伏兵,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个倒没什么。”项冠摆了摆手,道“我带亲军去就是了。

项冠的三千亲军可都是百战老兵,有这三千精兵随行保护,还能出什么事?说到底,项佗的两万大军就驻扎在城西,至于项庄的几万大军,也始终驻扎在江北的历阳,这两支大军都处在项冠的严密监控之下,旦有风吹草动,项冠就能及时得到消息。

陆元想了想,又不无担心地道:“上将军,高初的五百精骑可就驻扎在城北呢。”

“陆元,你多虑了。”项冠皱了皱眉,道“不是本将军小觑高初,就凭他那五百骑,真要是打起来,还不够本将军三千亲军塞牙缝的,而且,城东大营离皋山也不过六十里,本将军的四万大军能在两个时辰之内赶到,能有什么事?”

陆元原本还想说,退役返乡的千余老兵也是个威胁,可转念一想,这些楚军老兵都是百战之后才得以衣锦还乡的,在经历了无数的血雨腥风又在享受了当下的奢华生活之后,还会不会重回战场,就值得怀疑了,想到这里,陆元便再没有多说什么了。

见陆元没有出言反对,项冠便道:“那就这么定了,七日之后,本将军率三千亲军前去皋山狩猎,顺便解解闷儿,这半年来,本将军可着实闷坏了”亨!”

………………

当项他、高初紧锣密鼓地准备猎杀项冠时,项庄却正忙着迎接新丁,魏悦怀胎十月,终于要分娩了。

这会儿,项庄正在后院里来回踱步,脸上的神情也是少有的焦虑。

说起来,项庄已经很久没有品尝到这种焦虑的滋味了,既便是当初在大别山中,楚军残兵坠入张良、陈平的罗网中时,项庄好像也没这样焦虑过,这也是因为魏悦生孩子这件事完全不在项庄的掌控之中,对于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项庄难免会焦虑。

虚掩房门的卧室里,不时传出魏悦嘶哑的叫声,间或还能听到虞姬的声音,虞姬正在竭力劝解魏悦放松再放松。

不一会,虚掩的房门忽然推开,一个稳婆端着一盆水疾步走了出来。

项庄便箭也似地抢上前去拦住了稳婆,急不可耐地道:“生子没有?”

稳婆苦笑,不过没等她回答,项庄就又转了开去,其实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女人生产的场面,可电视上却看得多了,如果魏悦真生了,怎么也该有婴儿的啼哭声传出来吧?刚才他之所以上前询问,完全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在上将军行辕的前厅,一大群楚军将领也在焦急地等待消息。

这群将领都是魏人,为首的赫然就是庞钰,不管怎么说,魏悦都是曾经的大魏公主,如今大魏国虽然已经亡了,可在情感上,这些将领却始终以魏人自居,所以,魏悦分娩就格外地牵动着他们的心,他们都期盼魏悦公主能生个男孩。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两个时辰很快过去,卧〖房〗中却只见稳婆进进出出,却始终听不到婴儿的啼哭声,到了后来,魏悦甚至连叫都叫不出来了,项庄顿时大感不妙,需知这个时代可没有剖腹产,一旦胎位不正形成难产,结果很可能就是母子双亡!

霎那间,项庄额头上便渗出了豆大的冷汗,如果真是难产,那么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就是个大问题了,理智告诉他,应该选择保住孩子,可是在情感上,项庄却宁可不要孩子也要保住魏悦,不仅因为项庄心里怜惜她,更因为这小娘心地纯善,可说是王后的不二人选。

又过了片刻,眼见得卧房里始终没有动静,项庄终于按捺不住了,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冲进卧房,让接生的稳婆舍弃孩子保住大人时,卧房里却冷不丁传出了魏悦声嘶力竭的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一声嘹亮至极的婴儿啼器声。

“呜哇,呜哇,呜哇”这一声啼哭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霎那间,卧房里便只剩下了那个嘹亮的啼哭声,项庄耳朵里也再听不到别的任何声音了,一时之间,项庄直疑自己身在梦中,生了?悦娘真的生了?

虚掩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让项庄有些意外的是,从房里头一个冲出来的竟然是虞姬,这会儿,虞姬已经jī动得粉脸酡红,因为过度喜悦,美目里甚至落下了泪水,当下虞姬向项庄裣衽见礼道:“恭喜上将军,无央妹子生了两个男孩,母子平安!”

“俩男孩?悦娘竟然生了俩男孩?!”项庄顿时被巨大的幸福所充填。

话说,自从穿越到这个时空之后,项庄就始终在死亡线上挣扎,就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更没品尝过一丝一毫的幸福之感,不过今天,他却终于收到了生命女神的大礼,一下就得到了俩儿子,他项庄有后了,哈哈。

当项庄大步走进卧房时,稳婆已经把俩男婴洗干净,又用襁褓包好了。

项庄从两个稳婆手里接过儿子,一左一右抱在了怀里,右边那个是老大,这会正在闭目酣睡,还没化开的小脸上竟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淡定模样,左边那个是老二,这会却挣扎着两只小手,正在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还用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停地打量项庄,不消说,刚刚哭的应该就是老二了,这小子,才出生就这么惊天动地,将来必定是个人物。

项庄将俩儿子放在chuáng头,冲魏悦柔和一笑,说道:“悦娘,你受苦了。”

“悦娘不苦。”魏悦极其虚弱地笑了笑,气息奄奄地说道“能替夫君诞下两个男孩,是悦娘的天大福份,夫君,悦娘心里好欢喜,真的。”

“为夫心里也欢喜得紧。”项庄俯下身在魏悦额头上ěn了ěn,又道“悦娘你累了快两个时辰了,赶紧好好睡一觉吧,为夫这就抱着孩子去前院,您一下就生了两个男孩,庞钰他们还不知道会高兴成啥样呢,呵呵。”

悦轻嗯一声,闭上美目很快就睡着了。

项庄怜惜地捋了捋魏悦腮边的秀发,这才重新抱起了两个儿子,不过当他再次抱起俩儿子时,却毫没来由地想到了已故的老军师尉缭,一霎那间,项庄便感到鼻际有些泛酸,要是老爷子还活着,还不知道会高兴成啥样呢。

想到尉缭,项庄心里便已经给两个儿子起好了名。

尉缭临死踪计,希望他项庄通过政治手段来平定江东,而不是使用武力,这中间蕴含着老爷子对他的极高期许,显然,尉缭希望他项庄能够在政治上变得成熟起来,所以魏悦生的这两个儿子,老大就叫项政,老二就叫项治。

…………!。

第220章 狩猎

吴中城北五十里,皋山。

昨天下午,项冠的三千亲军就已经在皋山南麓扎下了大营,不过,让项冠感到恼怒不已的是,直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项他的消息。

“项他在哪?”项冠正在大帐里来回踱步,一边踱步一边愤怒地咆哮,“让本将军大老远地跑到皋山来,他自己去迟迟不来,他究竟想干什么?峪?!,、

侍立在侧的陆元也是满脸的苦笑,他也猜不通项他为什么迟迟未到。

如果说项他对项冠有什么不利企图,陆元是怎么也不会相信,项他虽然有吴中十几家故楚老世族的支持,可这些故楚老世族已经今非昔比,虽然影响力还在,可本身的实力却是相当之有限,就凭这十几个老世族,能凑出上千家兵就不错了。

就凭这不足千数的家兵,又怎么可能威胁到项冠的安全?

唯一能够威胁到项冠安全的,就只有项沱的大军,还有就是江北的项庄,不过项沱的大军一直驻扎在城西大营,而项庄的大军则驻扎在江北,陆元也派出了大量的细作、密探严密监控这两支大军的动向,旦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有消息传来。

正因为此,陆元才会同意项冠前来皋山与项他密会,因为不管项他有什么意图,至少项冠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项冠正恼怒不已时,忽有亲兵入帐禀道:“上将军,密林深处突然出现了大量不明身冇份的猎人。”

“不就是几个猎人么?”项冠怒吼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嗯,不明身冇份的猎人?!”陆元却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妙,虽说眼下还是初春,也是狩猎的好时候,可皋山深处一向有猛兽出没,寻常猎人是根本不敢深入的,而且大量猎人成群出没,情形就越发可疑,当下陆元又问道,“有多少人?”

“不太清楚。”亲兵摇头道,“已经出现的就有几十队猎人,加起来少说也有近千人,而且看起来,密林深处好像还有更多的猎人。

“近千人?!”项冠吃惊道,“皋山附近哪来这么多猎人?”

“不好!”陆元更是大吃一惊,失声道,“上将军,速速离开此地……。”

“呜呜呜……”话音方落,一阵隐隐约约的号角声陡然从帐外传了进来,而且听起来好像是从深山之中传出来的,陆元顿时脸色大变,惨然道:“要糟,山中有伏兵!”

“伏兵?”项冠撇了撇嘴,哂然道,“只要不是项沱、项庄的大军,区区几千伏兵,本将军何惧之有?”说此一顿,项冠又扭头大吼道,“陆安、陆定!”

早有两名身披重甲的将校昂然直入,朗声道:“上将军有何吩咐?”

“号令全军,即刻集结!”项冠大手一挥,狞声道,“这些村夫不来便罢,若是敢来,便给本将军杀光他们。”

“喏!”两员将校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项冠又向陆元道:“本将军倒想看看,项他这厮究竟想干吗?”

说罢,项冠便径直按剑走出了大帐,陆元蹙了蹙眉,也跟着走出了大帐。

等项冠、陆元登上辕门近侧的望台时,大营四周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至少两千人,更远处的深山密林里,还有更多的人影正在出没,这些人大多披着单薄的葛衣,看起来像是皋山附近的穷苦猎户,可陆元却看出了异常之处。

首先,这些猎户手里操的不是猎叉,而是斜戟!

其次,这些猎产肩上都没有背猎物,手中也是空的,这就很反常,这么多猎户进深山里打猎,怎么也该猎到一两头大型猎物吧,怎么可能全部空手而回?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这些猎户在见到项冠大营之后,竟然没有绕道而走,而是纷纷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根本就不是皋山附近的穷苦猎户,这些人根本就是冲着项冠来的,项冠才是他们狩猎的真正目标!

“上将军,赶紧弃营突围吧。”陆元道,“要不就来不及了。

“不,为什么要突围?既然项他小儿要派这些乌合之众前来送死,不成全他怎么行?就在这里杀光他们好了!”项冠说罢,嘴角已经绽起了一丝不屑的讥笑,就凭这几千猎户,也想伏击自己的三千亲军?简直就是笑话!

陆元急道:“上将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三思哪!”

“三思什么?有什么好三思的?”项冠冷然道,“本将军哪都不去,就在这里候着项他小儿,本将军倒要看看,项他小儿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这个不识抬举的狗东西,枉费了本将军的一番好意,哼!”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项冠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当天色将午时,从深山密林里蜂拥而出的猎户竟然达到了五六千人,而且完全堵塞了项冠亲军的出山之路,这一刻,项冠再蠢也知道自己落入了项他算计之中,不过项冠也有些疑惑,项他究竟从哪搬来了这么多人马?

难不成项他已经在暗中跟项沱联手,这近万人马是从项沱那里借来的?

想到这里,项冠便霍然回头,有些恼怒地瞪着陆元,喝问道:“陆元,你不是说项沱大军始终驻在城西大营,一直没有动静吗?”

“对啊。”陆元不假思索地道,“项沱大军至今没有任何异动口”

“那这五六千人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项冠怒吼道,“难道是叔孙贯、屈懿、伍起这些老家伙一夜之间召集起来的?”

“这个……。”陆元顿时无言以对。

项冠闷哼了一声,扭头喝道:“陆安、陆定,打开辕门,发起攻击!”

项冠在政治上虽然是个白冇痴,可在军事上还是有些头脑的,他知道再在这里等下去局面只会越来越严峻,因为对方已经聚集的人手就超过了五千之数,而且还不断有人从深山密林里蜂拥而出,天知道项他小儿在皋山深处埋伏了多少人?

再在这里等下去,那可真是等死了,他项冠可不傻。

“喏!”陆安、陆定轰然应诺,又铿然拔剑高举过顶,厉声大吼道,“上将军有令,打开辕门,全军出击……。”

霎那之间,项冠大营里便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原本紧闭的辕门缓缓打了开来。

井井,井…井,

距离项冠大营五里外的一座孤峰上,高初、项他正在冷眼旁观。

看到项冠大营辕门大开,一队队的甲士从中汹涌而出,项他不禁有些着急,道:“高初将军,项冠要逃跑!”

高初淡然道:“令尹放心,他跑不了。”

项冠选择弃营,结果只能死得更快,他若是据营死守,也许还能够多支撑几个时辰,不过,再怎么支撑也不可能撑到援军到来,因为,项冠麾下的四万宗族子弟这会多半已经被项沱大军给牵制住了,就是想增援也是分冇身乏术了。

顿了顿,高初又回头喝道:“传我将令,让开正面!”

“喏!”守在高初身后的破军轰然应喏,遂即领命去了,站在高初旁边的项他却是大吃了一惊,失声道,“什么,让开正面?”

“对。”高初淡淡点头道,“让开正面。”

“高初将军,在下没有听错吧?”项他越发不信道,“我们如果让开了正面,项冠的三千精兵只需前出不到五里就能出山,只要出了山,再想堵住他们可就难如登天了,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把项冠和他的三千精兵堵在深山之中呢?”

高初淡然道:“令尹,我们这次狩猎的目标是项冠,而不是他的三千亲军!”

“这个……。”项他闻言愕然,好半晌后才有些讷讷地道,“这个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高初若有所思道,“要想全歼项冠的三千亲兵并不容易,真把他们逼入绝路,负隅顽抗之下必定会给我军造成极大的伤亡!而且,把这三千亲兵全杀了也未免有些可惜,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群身经百战的老兵哪。”

项他皱了皱眉,不以为然道:“这三千亲兵对项冠忠心耿耿,要招揽他们只怕不容易。”

“容易不容易,只有试过才知道。”高初摆了摆手,淡然道,“至于现在,还是先杀了项冠再说吧。”

………………

急促的马蹄声中,项冠在百余亲骑的簇拥下蜂拥出了山口。

一直冲出山口足有数百步之遥,项冠始才勒马止步,再回顾身后,却发现随行的三千精锐亲兵正从数百步外的山口里汹涌而出,至于从深山密林里突然冒出来的五六千人马,则早已经被抛在了更远处的山口之内。

当下项冠仰天大笑道:“哈哈哈,项他小、儿,想要算计本将军,还嫩了!”

话音未落,山口左右两侧的密林里便骤然响起了突兀的号角声,遂即两队全装惯带的骑兵从山口左右两侧的林子里鬼魅般冒了出来,项冠顿时脸色大变,这两队突然出现的骑兵一下就阻断了三千步兵跟项冠以及百余亲骑之间的联系。

“不好!”陆元顿时大吃了一惊,当即回头向着陆安、陆定厉声大吼道,“陆安、陆定,保护上将军,赶紧走!”

第221章 项冠人头在此

“喏!”陆安、陆定轰然应诺,护着项冠就想走。

然而,项冠、陆安、陆定才刚刚勒转马头,才猛然发现身后也冒出了数百骑兵,只看这些骑兵身上铠甲的式样,就知道他们都是项庄的部曲,尤其让项冠心头绝望的是,这些骑兵胯下的坐骑几乎全是神骏至极的高头大马!

陆元顿时心头惨然,看来是跑不掉了。

项冠却是勃然大怒,当即拔剑冲了上去,陆安、陆定也大吼一声,带着数十亲骑挥舞着长剑催马冲了上去。

看到对面数十骑蜂拥而来,戈胜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冰冷的杀机。

刺耳的金属磨擦声中,戈胜缓缓抽出了沉重的横刀,锋利的刀锋在当空骄阳的照耀下霎时就反射出了一篷耀眼的寒芒,直令人不敢正视。

几乎是同时,戈胜身后数百骑也纷纷擎出了环刀。

戈胜缓缓拔出横刀,又缓缓擎起空中,凛然道:“老兵……在前!”

霎那之间,近百骑身经百战的楚军老兵便纷纷催马上前,又在戈胜马后缓缓展开,形成了前后两横队,每横队五十骑的骑兵阵形,剩下两百余骑刚刚招蓦的新兵蛋子却是好一阵马嘶人沸,闹了半天也没能列成像样的队队。

戈胜却根本没去理会这些新兵蛋子,原本就没指望他们杀敌建功,今天带他们来,只是让他们开开眼界,见识一下老兵的兵锋!

“泱泱华夏!”戈胜扬刀长嗥,同时狠狠一挟长tuǐ,胯下坐骑顿时昂首悲嘶一声,甩开四蹄缓缓向前。

“礼崩乐坏!”近百老兵精骑山呼响应,也纷纷催动战马追随戈胜马后缓缓向前。

“重整河山!”戈胜再次引刀长嗥,几乎是同时,胯下的战马也骤然开始了加速。

“唯我大楚!”近百老兵声如雷动,也纷纷催动战马开始了最后的冲刺,霎那间,近百精骑便形成了一股飓浪,以无可阻挡之势向着前方滚滚碾压而去,马头攒动,铁蹄翻腾,不足百骑的冲锋,竟隐隐有千军马万之声势。

此情此景,跟随在老兵马后胡乱冲锋的两百余骑亲兵蛋子更是热血沸腾,尤其是戈胜的四名亲兵,青皮、铁牛、大头还有瘦猴,心情jī动之下,甚至完全忘记了紧张和恐惧,这一刻,他们只想跟着戈胜哥马后冲锋陷阵、杀敌建功。

数百骑兵如潮如浪、蜂拥而至,项冠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

早就听说项庄的骑兵锐不可挡,甚至连漠北的匈奴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项冠原本还不相信,以为项庄不过是在虚言恫吓,不过是在往他自己的脸上贴金,不过这一刻,项冠却是信了,至少眼前这近百骑兵,声势绝不在昔日先王的数百亲骑之下。

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项冠就是想退缩也不行了,现在他只能向前冲,以期杀开一条血路逃出生天,他的身后虽然还有三千精兵,可惜的是,在三千精兵跟他之间还横亘着至少近千骑兵,回头厮杀,只能死得更快。

“杀,杀光他们!”项冠奋力擎起大剑,仰天长嗥。

“杀!杀!杀!”陆安、陆定以及数十亲骑也纷纷怒吼起来。

陆元也铿然擎出了双刃长剑,跟在项冠马后开始了冲锋,这个时代的书生可不是后世的儒生,后世的儒生大多五谷不分、六体不勤,号称手无缚鸡之力,可这个时代的书生却博采众长,大多能文允武,许多人甚至弓马娴熟,上马能战、下马能治。

铁蹄翻腾,尘土飞扬。

令人窒息的铁蹄声中,近百老兵已经与项冠的数十亲骑迎面相撞。

“去死!”项冠一声暴喝,手中的双刃重剑霎时在空中划出一道模糊的轨迹,照着戈胜颈项横斩而至。

戈胜神情似铁,扬刀猛斩。

霎那间,戈胜的横刀与项冠的双刃重剑已在空中狠狠相交,只听“锵”的一声炸响,项冠手中的双刃重剑已经断成了两截,戈胜的横刀是精铁所浇铸,又由铁匠夜经继日锻打了成百上千次,其锋锐又岂是项冠的双刃剑所能比?

戈胜一刀斩断项冠重剑,又从项冠右肋下抹了过去。

项冠跨骑在马背上的身躯剧然一震,一直策马冲出去几十步才缓缓勒住了战马,然后低头望着自己的右肋,脸上流lù出了难以置信之sè,下一刻,项冠的右肋上便猛然溅起了殷红的血线,遂即整个像鱼嘴般绽裂了开来。

“呃啊……”项冠遂即开始凄厉地惨叫起来。

然而很快,四骑新兵蛋子便已经催马杀到,其中一名新兵斜着只一剑,便将项冠的首级给斩了下来,项冠那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嘎然而止,戈胜催马回转,正好看到这一幕,斩下项冠首级的却是他刚收的亲兵青皮。

再环顾四周时,戈胜发现项冠的数十亲骑已被斩杀殆尽。

近百老兵却只有几个受了点轻伤,这样的结果也在情理之中,项冠的数十亲骑固然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可这次短暂的战斗毕竟是马战而不是步战,近百老兵不仅在九原、在历阳苦练了大半年的骑术,胯下的坐骑更不是项冠数十亲骑的坐骑能够比拟的。

“青皮,你小子立功了!”戈胜翻身下马捡起项冠的人头,复又腾身上马,再勒转马头向着山口方向疾驰而去。

山口,jī战正酣。

项冠的三千精锐亲兵排成了密集的步兵队形,矛兵在前,刀盾兵护住两翼以及身后,弓箭手居中攒射,秩序井然,整个就像一头铁甲狰狞的刺猬,向着山口方向滚滚碾压过来,其前进步伐虽然缓慢,却像磐石般无可阻挡。

高初的另外四百余骑精骑则在山口外来回疾驰,一边躲避项冠亲兵的弓箭攒射,一边于马背上挽弓放箭,回击对方,不过高初的骑兵在数量上处于明显的劣势,若非马快,只怕早就被项冠亲兵的弓箭手全部射翻在地了。

可既便是这样,高初的四百余骑也已经左支右绌,无以为继了,时不时的,就会有老兵惨叫着从摔落马下,说到底,这些骑兵身上披挂的只是轻薄的皮甲,而项冠亲军的弓箭手则全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箭术极为了得。

戈胜刚刚冲进山口,迎面就撞上了高初。

高初勒马止住冲势,大声喝问道:“戈胜,得手了?”

“回禀将军,得手了!”戈胜轰然应诺,又擎起了项冠的人头,道“将军你看,项冠人头在此!”

“好!”高初当即纵马上前,从戈胜手里抢过项冠人头,然后催马冲进了山口。

当高初纵马冲进山口时,项冠的三千亲军已经推进到了四百精骑近前,而四百精骑则已经伤亡了近百骑,望着躺在血泊中shēn吟的老兵,高初心头直yù滴血,不过这会,他却暂时顾不上这些受伤的老兵了,当下举起项冠人头断喝道:“项冠人头在此!”

高初的声音犹如一声响亮的炸雷,一下就惊动了汹涌向前的项冠亲军。

尤其是前面十几排的数百名矛兵,一下就看清了高初手中的那颗人头,可不就是项冠的人头?霎那之间,前面的数百矛兵便纷纷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后面的精兵虽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可良好的军纪让他们很快也跟着停了下来,整个阵形竟是丝毫不乱!

高初心中忍不住暗赞一声,尽管项冠是个废物,可这些老兵却都是好兵哪!

刹那之间,原本沸反盈天的战场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高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一次纵声大吼道:“项冠已死,你们也想跟着他去死吗?”

高初的这一声大吼,清晰地传进了每个老兵的耳朵里。

霎那之间,项冠的三千亲军便sāo动了起来,情绪jī动者有之,满脸震惊者有之,沮丧绝望者有之,更多的却是面面相觑,陷入了茫然,一直以来,这些亲兵都是以项冠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现在项冠一死,他们就像mí途羔羊,完全丧失了方向感。

“都给老子听好了。”高初再次大吼道“你们是楚军,是大楚国的军人,不是项冠的sī兵,更不是他养的走狗!项冠小儿不识大体,不顾大局,竟敢违逆先王遗命,死有余辜,你们,也要跟着项冠一条道走到黑吗?”

绝大部份亲兵惶然四顾,不知所措,他们是项冠的亲兵不假,也始终被灌输着效忠项冠的思想,可他们首先是楚军,然后才是项冠的亲兵,而且他们是人,不是机器,现在项冠已经死了,真的有必要跟着他去死吗?

“大伙不要听他的,跟他们拼了!”

“对,杀光他们,给上将军报仇!”

“拼了,他娘的跟他们拼了,杀!”

不过,还是有数百亲兵越众而出,大声咆哮着向高初冲了过来。

高初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冰冷的杀机,又扬起右手向前轻轻一压,聚集在身后的数百精骑霎时催动战马,迎向上了汹涌而来的数百亲兵,既然这些家伙执意要给项冠殉葬,那就成全他们吧,正好,他也可以借这几百颗人头来立威!!。

第22章 过江

历阳,项庄行辕。

项庄正抱着项治在院子里转悠,项政则已经在魏悦怀里睡着了,魏悦一边轻摇着怀里的幼儿,一边叮嘱项庄道:“夫君你小心些,别伤着了治儿。

“知道,我知道,不会伤着治儿的。”项庄连连点头,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懂的比这个时代的古人只多不少,不就是新生儿颈椎软,抱的时候要托着他的小脑袋么?其实魏悦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襁褓就足够保护治儿的了。

望着项治乌溜溜的黑眼睛,项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根本就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也许,这就是血脉相连的玄妙感觉吧,项庄虽说已经两世为人,可是为人父却还真是头一回呢。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项庄回头看时,只见虞姬已经在赢贞、百里伊水的簇拥下款步走了进来,看到项庄抱着项治站在院子里时,虞姬便赶紧提着裙裾急步走近前来,先是不由分说从项庄怀里把项治给抱了过去,然后嗔怪地道:“你怎么把治儿抱院子里来了?”

“呃”项庄兀自伸着双手,苦笑着道“不行么?”

“当然不行。”虞姬白了项庄一眼,又说道“院子里这么冷,

治儿又这么小,可受不得这凛人的寒气,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项庄不禁怦然心动,虞姬原本就是千jiāo百媚的大美人,要不项羽也不会对她如此倾心,现在一番轻嗔薄怒之下,更显万种风情,赢贞、魏悦还有百里伊水也都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儿可是跟虞姬一比较,也是略有不如。

虞姬明显发现了项庄的失态,却没有流lù出任何的异样情绪。

望着虞姬抱着项治袅袅婷婷地进了卧房,项庄不禁有些纳罕,自从跟魏悦亲近之后虞姬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扫以前的颓废之气,自从魏悦生下项政、项治之后,虞姬更变得有说有笑起来,看起来已经完全解开了心中郁结。

望着虞姬的倩影发了会呆,项庄才跟着走进了暖阁。

一走进暖阁,项庄就发现里面的气氛似乎有些异样,虞姬刚刚似乎跟魏悦说了什么,魏悦竟是满脸为难的样子。

看看面lù为难之sè的魏悦,又看看满脸哀求之sè的虞姬再看看旁边神情错愕的赢贞和百里伊水,项庄纳闷地道:“悦娘,虞姬,你们这是怎么了?”

魏悦低着头,轻声道:“妙弋姐姐想让治儿过继给先王为嗣。”

“你说啥?”项庄闻言顿时一愣把治儿过继给先王做子嗣?!

一愣之后,项庄本能地就想拒绝,可是一转念,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眼下项缤、项他都己经明确表态,愿意拥护他项庄继承楚王大位,这时候既便将项治过继给了项羽,项佗、项他也绝不会改弦易辙转而拥护项治继位,不管怎么说,项治都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根本就不足以承担复兴大楚的重任。

譬如历史上的孙吴孙策死时,因为他的幼子孙韶还在襁褓之中,根本不足以承担治理东吴的重任,因此周瑜、张昭、鲁肃等文武重臣全都选择了孙权继位,孙韶是孙策嫡子尚且如此,何况项治只是项羽继子?

只是这样一来,项治也就失去立储的机会了。

对于楚国来说,项羽一支已经成为了历史,今后的大楚帝国,将只能属于项庄一支项庄可不愿意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最后却要拱手交还给项羽一支,说到底,人都是自sī的动物,项庄也不能例外。

“上将军。”虞姬美目转向项庄,期期艾艾说道“可怜先王英雄一世,却没能留下一男半女,不如就把治儿过继给先王为嗣好么?

先王若是泉下有知,也定会感念你的恩德,妙弋在这里代先王谢您了,上将军……”

项庄明显招架不住虞姬的软语哀求只能向魏悦投以征询的眼神。

虞姬其实就是想给自己的后半生找个寄托,自从项羽战死之后虞姬每日以泪洗面,早就丧失了生的yù望,以她对项羽的一往情深以及她今日今时的地位,是注定不可能再嫁他人了,那么替项羽养个继子就成了她唯一活下去的理由了。

“无央妹妹,姐姐求您了。”见项庄已然默许,虞姬又哀求魏悦道“妹子你放心,既便治儿过继给了先王为嗣,他也仍然会留在你的身边,只要妹妹允许姐姐随时随地过来探望治儿,姐姐也就心满意足了。”

“真的吗?”魏悦顿时美目一亮,原本她以为治儿一旦过继给了先正,*姬就会把他带走扶养,注样的话魏悦还真是舍不得,’起人底下的母亲,就没一个愿意自己的亲生骨肉离开她身边,可是如果还能留在自己身边,好像过继给先王也不是不行。

就在这时候,晋襄忽然大步进了暖阁,拱手作揖道:“上将军,江左有消息了!”

“哦?”项庄闻言大喜,当即对魏悦说道“悦娘,治儿是否过继给先王为嗣,你说了算。”说罢,项庄便带弃晋襄离了暖阁,直奔前院而来。

…………

行辕前院,破军就像一根柱子,笔直地杵在院子里。

倏忽之间,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破军急回头看时,只见项庄已在晋襄、呼延正德的簇拥下大步而来,当下破军正了正身板,拱手作揖道:“参见上将军!”

“破军?”项庄摆了摆手,急声同道“高初已经得手了?”破军道:“回禀上将军,将军已然得手,项稽也已经授首了!”说罢,破军又将高初在皋山猎杀项冠的过程原原本本地禀报给了项庄,听说高初不仅猎杀了项冠,而且还降服了项冠的两千多亲兵,项庄不禁大喜过望,这可真是意外之喜,项庄还真没想到高初竟然连项冠的亲兵都能降服。

“这小子。”项庄狠狠击节道“还真是长进了。”

不得不说,皋山狩猎这一仗高初打得非常漂亮,别人或许看不出其中的精妙所在,项庄却是一目了然。

项冠的三千亲兵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这些老兵的战斗力可不是虚的。

项冠有这三千老兵前呼后拥、层层守护,可说稳如泰山,放冷箭搞偷袭绝无可能,如若强攻,势必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然而高初只是略施小计,就将项冠调离了三千亲兵的保护网,结果就被埋伏在山口外的戈胜给轻而易举地猎杀了。

这等举重若轻的功力,既便是项庄亲临也不过如此了。

顿了顿,项庄又问道:“破军,还有项冠的四万大军呢?”

破军道:“回禀上将军,已经被项佗将军的大军给击溃了。”项庄闻言轻轻领首,项冠的四万大军原本就是临时拼凑的宗族子弟,基本上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项冠一死,群龙无首之下又怎么可能招架得住项佗大军的猛攻?这么一来,江东的局面立刻就明晰了,大军过江的时机也终于成熟了。

大军过江在即,项庄就该决定留守历阳的主将人选了。

需知项庄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是固守江东,有朝一日,他还是要带着大军打回江北的,所以说历阳这个桥头堡是绝对不能轻易丢掉的,那么又该派谁留守呢?如今项庄麾下的战将颇为不少,可真正能够独挡一面的,却似乎不多。

权楚、季布、萧开能力明显不足,钟离昧、虞子期也不合适。

江东初平,人心未定,项庄还得仰仗钟离昧、虞子期等故楚大将稳定军心。

田横倒是有实力独挡一面,不过项庄对他并不怎么放心,项庄很清楚,田横绝非甘居人下之辈,如今屈尊为将,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将来一旦时机成熟,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脱离项庄控制,自立门户,所以项庄绝不会给他镇守一方的机会。

田横就像三国时期的刘备,刘备先投陶谦,后投吕布,继投曹操,再投刘表,最后才终于得到机会自立门户,当上了蜀汉皇帝,田横的经历虽然没有刘备这么复杂,可本质上跟刘备是一类人,都在困顿中寻找着自立为王的机会。

项庄以史为鉴,自不会再给田横自立的机会。

此外呼延正德、晋襄只是纯粹的战将,子车师、西乞烈、由渊、百里茂诸将则还没得到表现机会,能力如何不得而知,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méng殛、庞钰、高初三人了,单以能力而论,三人似乎是不相伯仲,不过méng殛曾经孤军镇守九原八年之久!

考虑到历阳对于将来楚军北上的重要xìng,méng殛无疑是最佳人选。

心思已定,项庄当即回头喝道:“晋襄,让méng殛马上前来行辕。”说此一顿,又向呼延正德喝道:“呼延,你去通知武涉先生还有百里军师,让他们也即刻前来行辕。”大军马上就要过江了,诸如粮草调度、辐重运输、船只安排等等诸多杂务还得百里贤跟武涉去安排,项庄可不想事事亲躬,然后像诸葛亮那样活活累死。!。

第223章 七路联军

一个月后,吴中北郊筑起了一座十丈高台。

项庄在高台上祭拜了天地先祖,然后又在世族族老孙叔贯的主持下举行了了盛大的加冕仪式,正式继承王位,成为西楚国的第二任国王。

遂即项庄便颁发了诏令,改西楚为大楚,以吴中为都城,改彰郡为丹阳郡,同时将会稽郡一分为二,北边十三县新设吴郡,南边十五县仍为会稽郡。

项庄颁发的第二道诏令,就是人事任免,委任项他为令尹,全面主持大楚政事,又委任项佗为上将军,全面主持大楚军事,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项庄能顺利继承承王位,跟项他与项佗的鼎力支持是分不开的,项庄当然要投桃报李。

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一个高明的统帅,从来就不会把所有的好处都揽入自己怀中,你自己要吃肉,总得给别人口汤喝吧?要不人家会给你卖命?

项他、项佗对项庄的支持可以说是不遗余力,而且两人在江东的声望也很高,如果项庄委任自己的亲信担任大楚的令尹、上将军,则难免授人口实,更给人以任人唯亲、鼠目寸光的恶劣印象,这种印象一旦形成,江东世族、士族就该离心离德了。

项庄颁发的第三道诏令,还是人事任免,委任叔孙贯为吴郡太守,屈懿为丹阳太守,伍起为会稽太守,同时又从故楚世族、江北士族、江东宗族之中挑选了一百多名青年才俊,分别担任各县的县令长以及县尉等职。

这道诏令又是政治妥协的径果。

项细、项佗不是光杆司令,背后还有追随、支持他们的世族以及士族,项庄要尽快稳定江东局势,还得仰仗这些世族、士族以及原本支持项冠的江东宗族,而且治理地方可不是冲锋陷阵项庄麾下的骄兵悍将还真干不来这个。

政治妥协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诏令一下,江东的局面立时为之一靖,不仅丹阳郡、吴郡的政局迅速走上了正轨,会稽郡那些原本叫嚣着要替项冠复仇的宗族也立时偃旗息鼓争相向项庄推荐起各自宗族的子弟来了。

说到底,这些宗族并不是项冠的家臣,在他们眼里,确保本家宗族的利益才是首要的,他们喊着要替项冠复仇,不过是用来跟项庄讨价还价的筹码而已,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要替项冠复仇,项庄选择了妥协,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当然这样的政治妥协不可能只有好处,也同样存在弊端。

由叔孙贯、屈懿、伍起出任三大郡守,又从故楚世族、江北士族以及江东宗族中挑选青年才俊担任各县的县令以及县尉,难免会助长他们的势力,从而在江东三郡形成盘根错节的权力网从此之后,既便是项庄也很难轻易撼动这张大网。

不过,就眼下而言,项庄暂时还顾不上这些,当务之急是尽快平稳江东局势,以免给敌对势力以可趁之机,因为项庄很清楚,此前各方势力之所以按兵不动,只是希望诸项能够自相残杀罢了,现在项庄继了大位江东局面基本平定,他们也就该出手了。

………………

项庄的担心绝非多余,至少刘邦从来没有放松过对项庄的关注。

半个月前,刘邦已经率领大军从上郡回到了陇西,汉军跟匈奴人之间的较量最终以平局收场,吕台在白于山口大破匈奴,斩首四千余级、生擒匈奴左大当户董木合,可冒顿的匈奴主力也在肤施附近大破灌婴骑军,斩首五千!

冒顿与刘邦在上郡对峙了大半个月,最终无功而返。

刘邦趁尊收编了灌婴的两千多残骑并且按照出征前的约定,将灌婴贬成了骑都尉,吕台则由长乐校尉晋升长乐将军。

这天,刘邦照例起了个大早,正在后院练剑。

刘邦年轻时,在沛县也是个响当当的好汉,身体底子还是相当不错的,要不然樊哙、夏侯婴他们也不会奉他为大哥,只是后来起兵后刘邦逐渐沉mí于酒sè之中,陶空了身子,不过自从驻军陇西之后,刘邦的身体很快又恢复了昔日的硬朗。

直到额头上冒汗刘邦才收了剑,夏侯婴便赶紧递上了布巾。

刘邦擦了擦汗水又扭了扭脖子,颈关节霎时发出一阵碜人的“喀喀”声响。

夏侯婴不禁有些侧目,由衷地道:“大王,您的身子骨可是一天比一天硬朗了。”

刘邦甩了甩肩膀,随口说道:“谁说不是,你去喊老樊来,寡人现在连他都能摞翻”说到这里,刘邦的声音忽然顿住了,面lù黯然之sè。

夏侯婴也是神情一黯,低声道:“大王,老樊已经去了。

刘邦的脸肌抽搐了下,狞声道:“项庄,寡人定要手刃了你!”话音方落,身后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刘邦、夏侯婴急回头看时,只见张戾。陈平已经疾步匆匆,走进了行辕后院。

“大王,江东破局了!、,张良招了招手,气喘吁牛地道。

驻兵陇西之后,刘邦因为远离了酒sè,身子骨日见硬朗,不过张良却是日见消瘦,现在稍微疾走几里路都会喘得不行,张良明显染上了隐疾,这让刘邦很是担心,还特意从咸阳请来了故秦御医给张良把脉问诊,却都没找着病症。

“子房,你慢些走,这天还塌不下来。”刘邦眸子里有着难以言喻的忧sè。

张良大步走到刘邦跟前,摆了摆手,洒然笑道:“大王放心,臣的身体臣知道,长命百岁不敢想,十年八年却还死不了,呵呵。”

刘邦苦笑摇头,又道:“你刚才说,江东破局了?”

“嗯,江东破局了。”张良点头道“填庄已经顺利继承了王位。”“项庄!”刘邦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好半晌后才又松开,叹息道“项庄小儿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哪,如此复杂的局面,竟然说破解就破解了?”说此一顿,刘邦又道“看来,项庄小儿的政治手腕要比项羽高明许多哪。”

陈平深以为然道:“项庄的确要比项羽更难对付。”

对付项羽,更多的只是军事上的压力,可要对付项庄,单纯依靠军事手段就不足以解决问题了,还得从政治上下手。

刘邦领首,又问陈平道:“陈平,你可有应对之策?”陈平沉吟了片刻,说道:“大王,关中连遭浩劫,元气大伤,刚刚上郡又遭到了匈奴人的烧杀掳掠,至少三年之内,我军恐怕是无力出兵关东了,可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项庄坐大,至少应该给他找点麻烦。”

“找点麻烦?”刘邦道“什么麻烦?”张良微笑道:“大王,不愿意项庄坐大的可不止我们一家。”陈平接着道:“紧邻江东的英布、周殷、吴芮他们只怕比大王还要紧张。”

张良摆了摆手,又道:“可不止英布、周殷以及吴芮,还有东瓯王姒睢摇,闽越王姒无诸,这两位跟江东项氏也是死对头!”

陈平轻轻领首,又道:“再加上大王留在淮泗的李左车、靳歙,那就是七路联军,七路联军兵发江东,既便灭不掉楚国,也足够项庄忙乱几年了罢?”

“七路联军?!”刘邦大为意动,不过很快又困huò地道“不过英布那逆贼才刚刚跟寡人反目,他会听寡人的吩咐?还有姒睢摇、姒无诸,与其说是越王后裔,倒不如说是山越野人更贴切,而且项庄兵锋如此之盛,这些人又岂敢轻撄其锋?”

刘邦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英布、吴芮、周殷、姒睢摇、姒无诸他们面临楚国的威胁是不假,可他们未必就敢跳出来跟项庄对阵,需知项庄可不是好惹的,当初在大别山,七十万联军尚且灭不了他的五千残兵,现在项庄拥兵数万,那就更加不好惹了。

张良微微一笑,淡然说道:“项庄兵锋是盛,可相比暴君赢政如何?”刘邦皱眉道:“这个自然没法比,赢政兵吞六国,兵锋之盛,亘古无人能及!”

张集又说道:“楚国只有江东两郡,跟已经灭亡的大秦帝国相比,又如何呢?”“这个就更加没法比了。”刘邦听得满头雾水,道“子房,你到底什么意思?”

张良道:“大王,臣的意思很简单,项庄兵锋虽盛,却远远不及赢政,楚国再强,也远远无法跟昔日的大秦帝国相比,可赢政一手创立的大秦帝国,不照样被义帝一卷“先入关中者王之,的诏令给灭亡了?”陈平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心付张良端的好算计!

张良顿了顿,又道:“大王何不效法义帝,先下江东者王之?”刘邦mō了mōchún角反卷的胡子,若有所思道:“子房你的意思是,谁先攻下江东,寡人就册封他为楚王?”

“正是。”张良道“昔大秦帝国如此强大,可在关中王的yòuhuò之下,天下各路诸侯不照样蜂拥而起、进击关中?今大王乃是诸王之首,虚楚王之位以待,英布、吴芮、周殷、姒睢摇、姒无诸之流也怎么可能按捺得住?”………………

:政治一词,在《尚书》《周礼》中就已经出现了,可不是现代词。

再有,树yù静而风不止,我妈虽然出院了,可丈母娘那边的事情并没有摆平,而且局面越来越复杂了,最近可能还会出点小状况,不过,每天两更应该能够保证。(未完待续。!。

第22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 第224章树yù静而风不止

晌午时分,项庄在五百亲骑的护卫下浩浩dàngdàng地进了山yīn县地界,新任会稽郡守伍起以及郡尉季心率众北出八十里前来迎接,季心是季布的胞弟,也是楚军宿将,勉强可以算是项庄的嫡系部曲,所以被项庄委以会稽郡尉的要职。== 首.发==

为了得到故楚世族、江北士族以及江东宗族的支持,项庄不得不在政治上妥协,让出了三大郡守以及绝大部份县令、县长的位置,不过,各郡郡尉以及各县县尉的位置上,却基本上都被项庄的嫡系部曲把持。

郡尉掌一郡之驻军,项庄可不放心将兵权jiāo给别人掌控。

在这一点上,世族、士族和宗族都没有过于坚持,因为他们也很清楚,项庄作为大楚国的王,是绝对不可能让地方上的兵权落入他人之手的,他们世族、士族以及宗族唯一能够争取的,就是地方上各郡、各县的治权。

如今的江东,看似风平làng静,其实各种各样的问题有很多。

不过,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项庄在政治上已经完全成熟,因而并没有在错综复杂的政治mí局面前mí失掉方向。

项庄很清楚,摆在眼前的急务只有两桩,一桩政务,一桩军务,政务是对江东三郡的编户数量进行登记造册,对楚国的国力、人力进行一次系统xìng的清查,军务则是对项佗、项冠残部、各县驻军以及宗族武装进行全面的整编。

项庄这次前来山yīn,就是为了全面整编山yīn十五县的宗族武装。

对于大楚来说,这些宗族武装绝对是个不小的隐患,眼下这些宗族武装因为群龙无首,屈服在了项庄脚下,可一旦有外部势力介入,他们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老实,那就是未知之数了,所以,这些隐患必须尽快解决掉。

否则,等到外部势力大举介入时,这些宗族武装就很可能从中掀风作làng,到时候楚军内外jiāo困、腹背受敌,局面就相当之被动了。

叙了礼,项庄便将季心请到了自己的马车上,项庄的恩宠让季心很有些受宠若惊,需知现在的项庄可不再是西楚国的上将军,而是大楚国的大王了,对于季心所受到的恩宠,一边随行的伍起在不屑之余,也颇为嫉妒。「UC电子书域名--请大家熟知」

“季心,你到任也有半个多月了,有什么感想?”

在项庄虎目的bī视下,季心竟是有些不敢正视,如今的项庄,威势日盛,除了高初、萧开等极少数亲信将领,别人在他面前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季心乃是季布胞弟,已然是项庄的嫡系部曲了,可在项庄面前也还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大王,会稽郡下辖山yīn、诸暨、句章、鄞县等十五个县,每个县都有宗族武装,小的宗族武装只有百十人,大的则有数百人甚至上千人,且许多宗族之间互为姻亲、宗亲,关系盘根错节,十分复杂,牵一发则动全身,很难对付。”说起正事,季心马上就变得从容,不再像刚才那样拘谨了。

项庄轻轻颔首,这个情况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会稽郡的宗族武装很容易清理,他也不必亲自走这一趟了,随便派个大将过来主持大局就行了,当下项庄又道“你估计会稽郡总有多少支宗族武装,全加起来大约又有多少人?”

季心道“自上任以来,臣已经走遍了会稽郡的北六县,这六个县的宗族武装有大大小小一百六十支,全部加起来,大约有两万余人,至于南边的九个县,由于山高路远,臣还没来得及进行暗访,不过臣听到了这么一种说法。”

项庄mō了mōchún角反卷的胡子,道“什么说法。”

季心道“臣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是真是假,在暗访一个叫剡的小县时,臣在当地听到这么一种说法,说是南九县的人口虽然少,可宗族武装的数量却远比北六县要多,而且战斗力也要强得多,据说南九县已经完全不在楚国治下了。”

项庄默默点头,他知道季心虽然说得很委婉,可说的却都是事实。

历史上,无论是大秦帝国,还是大汉帝国,对浙江、福建这一带都没有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统治,帝国的触角只是延伸到了人口稠密的平原地区,广大丘陵、山区则被大大小小的宗族武装所把恃,这些宗族武装俨然就是一个个独立王国。

这些宗族武装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说法,那就是山越

山越其实是由中原逃亡过去的流民跟当地土著融合之后的一个族群,纵贯秦汉两代,山越都始终游离在中原帝国的统治之外,对于这些缺乏教化又骁勇善战的蛮夷土著,秦汉帝国的统治者一直以安抚为主,很少去招惹他们。

直到三国鼎立,山越才终于被孙吴所灭。

跟吴郡分开后的会稽郡治下十五县,北六县位于宁绍平原。

南九县的范围则要大得多,大略就是浙西、浙南、闽西北、赣东南这一带,也就是红军打游击的地方,山高林密,地势险恶,以秦汉时期的生产力,中原帝国要想真正统治这些蛮荒之地,的确有些力不从心。

至于孙吴,之所以不惜代价平定山越,则完全是为了掳掠山越的壮丁人口,因为三国鼎立时期,中原地区人口锐减,整个江东的总人口甚至已经不足百万,迫不得已,孙权才下定决心对山越动手,并最终赢得了这场征服之战。

所以说,会稽宗族武装的主体其实就是山越,项庄要想真正平定山越,难如登天,至少目前绝无可能,好在项庄也没有那么贪心,他的目标只是北六县,宁绍平原土地féi沃,人口稠密,项庄必须确保这片沃土的治权,至于南九县,仍以安抚为主。

当下项庄摆了摆手,沉声说道“南边九县的宗族武装先不要管,当务之急是解决北边钱塘、山yīn、余姚、诸暨、句章、鄞县等六县的宗族武装,尤其是钱塘的陆氏宗族,至今还在上窜下跳、暗中活动,必须尽快铲除。”

季心道“陆氏宗族是钱塘最大的宗族,原本拥有壮丁数千人,不过项冠覆灭之后,损失了大量的壮丁,现在大约还有一千多壮丁,分别驻扎在十几个坞堡之中,不过,陆氏宗族跟钱塘另外两个大宗族张氏、严氏是姻亲,关系极为密切。”

项庄大手一挥,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会稽的宗族武装必须接收整编,各姓宗族如果拒不接受,没说的,一律击灭”

如今的江东,政治妥协的局面已经达成,该拉拢的都已经拉拢过了,该孤立的也已经孤立了,接下来,就该击灭那些该击灭的势力了,然而,树yù静而风不止,项庄并不知道,一张旨在扼杀大楚的大网正在迅速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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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淮南王宫。

蒯彻正了正峨冠,这才款款走进暧阁,先向据案而坐的英布深深一揖,然后才道“大王深夜见召,不知是为了何事?”

英布不答,只是将手中的书简递给了蒯彻。

蒯彻接过书简一目十行读完,顿时脸sè微变,道“汉王诏令天下诸侯群起讨伐江东,先下江东者为楚王?”

英布点了点头,问道“国相,这事你怎么看?”

“大王,刘邦老儿这是在驱群狼以吞猛虎哪”蒯彻不假思索地道,“周殷、靳歙、李左车之流不过尔尔,姒雒摇、姒无诸更是化外蛮夷,不足与谋大事,大王若是起兵,必将成为项庄的首要打击对象,大王,这是取祸之道哪”

英布又从案上拿起一卷竹简,道“那你再看看这个。”

蒯彻有些疑huò地从英布手中接过竹简,看完之后却是脸sè大变,失声道“什么,衡山王吴芮也答应出兵了?大将梅鋗已经在庐江集结了五万大军?”

衡山王吴芮的份量跟周殷、姒无诸之流可是截然不同的,梅鋗更是世之名将,如果有衡山军掺和其中,没准还真有机会灭掉楚国。

就算不能灭亡楚国,重创楚军却是完全有可能的。

说到底,项庄才刚刚继承楚王大位,江东的局面还远未平靖,一旦有外力介入,内部的反叛势力必然也会闻风而起,腹背受敌之下,项庄纵然有逆天之能,只怕也招架不住,这个情形,跟当初的大别山之战又自不同。

大别山之战,项庄没有任何累赘,楚军也无需守卫城池,可这次灭国之战,项庄却多了诸多累赘,更有了必守的城池,如此一来,在战略、战术上势必会大受限制,那么项庄还能像大别山之战时那样神勇,那样锐不可挡吗?

见蒯彻久久不语,英布幽声问道“国相,如何?”

蒯彻深吸了口气,肃然道“大王,如果衡山军果真能够参战,则这一仗大有可为,大王也不妨参与其中,不过……”说此一顿,蒯彻又道,“我淮南军参战不宜过早,必须等到梅鋗出兵之后,方能介入战事。”

“这是自然。”英布道,“至于衡山王,谅来不会虚言欺瞒寡人。”

要知道衡山王吴芮可是英布的老丈人,两人在秦末造反时就关系菲浅,英布确信,老丈人绝对不会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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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山yīn通往钱塘的驰道上,一队队的楚军骑兵手持长戈,正押解着成千上万的老幼fù孺向着北方浩浩dàngdàng地进行迁徙。

人群中不时响起哀伤的啼哭声,不少老人、fù人走着走着就会停下来,回头以哀伤地眼神望着故乡的方向,黯然落泪,只有那些少不更事的孩子,却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或者就是襁褓中的婴儿,对此懵然不知。

经过半个月的精心准备,项庄终于调集了足够的兵力,然后就以雷霆万钧之势对会稽郡北六县的敌对宗族势力下了狠手,大约一百多个宗族势力被连狠拔起,近万壮丁被发配江北的历阳戍边,近五万老幼fù孺则被强行迁往秣陵屯田。

秣陵就在后世的南京附近,地处长江中下游平原的核心地带,在后世乃是江南有名的鱼米之乡,不过现在,却还是大片大片的荒原,项庄已经在考虑,要把秣陵这一带打造成江东最富饶的繁华之地,然后将都城从吴中迁到秣陵。

这第一批移民就是会稽郡北六县的宗族老幼。

在不远的将来,会稽郡北六县剩下的宗族势力也会陆陆续续地分散迁徙到吴郡、丹阳郡的各个县,不管是已经被拉拢的,还是暂时被孤立的,在将来,这些宗族势力都必须无条件地迁出原藉,然后分散安置到新的地域。

项庄很清楚,要想后院安宁,就必须把宗族武装连根拔起,项庄绝不会放任这些宗族武装发展坐大起来,如果等到这些宗族武装强大起来之后再解决,则不仅要huā更长的时间,也势必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就像历史上的孙吴,huā了九牛二虎之力平定了山越,结果也耗空了国力,从此再无力北伐中原,项庄可不想重蹈孙吴的覆辙,所以他必须抢在江东的宗族武装还没有形成气候之前将之扼杀在萌芽状态。

当然,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在现阶段,项庄还只能对敌对的宗族势力下手,至于那些被拉拢的、暂时孤立的宗族势力,眼下还是以安抚利用为主,甚至放任他们有限地坐大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譬如说现在,项庄要将上百个敌对的宗族势力强行迁走,就必须取得其他宗族势力的默许,那么作为交换,项庄也势必得默许这些宗族势力瓜分那些被迁走的宗族留下的田地、房屋等财产,这其实就是一场交易,否则人家凭啥听你的?

如今的项庄,对于拉拢一派、孤立一派、打压一派的政治伎俩已经耍得非常纯熟了,尉缭老军师若是泉下有知,也该含笑瞑目了吧。

老辣的政治手腕很快就给项庄带来了其他的意外好处。

就在项庄准备离开山yīn的前天晚上,他的临时行辕里忽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姓屈,名不才,不过此屈非彼屈,这个屈不才是山yīn县一个小宗族的子弟,而且还是庶出,不过善于经商,很是积累了不少财富。

“小人屈不才,参见大王!”见了项庄,屈不才赶紧大礼参拜。

“屈不才?”项庄好整以暇地望看来人,淡然道“快起来吧。”

“谢大王。”屈不才再辑,然后起身恭恭敬敬地shì立于侧,老实说,屈不才自己也没想到竟然会得到大王的召见。

项庄若有所思道:“你刚从东瓯回来?”

“回禀大羔小人大半个月前贩了两船生丝前往东既国,昨天才刚刚返回山yīn。”

“哦,你往东殴贩了两船生丝?”项庄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是做生丝生意的?”

“呃,倒也不是,小人并不是专做生丝生意,别的像茶叶、陶器、木器、布匹甚至是铁器什么的,小人都在做。”

项庄点了点头,又道:“在东配时,你看到东妩军正在集结?”

不才点了点头,道“东殴王奴雏摇下了诏令,各乡出壮丁百人至五百人,各县出壮丁千人至五千人,小人离开东配国时,东瓯城内至少已经集结了不下万人!还有,东配王正让他的丞相四处筹集钱粮,小人的两船生丝都被征用了。”

项庄皱了皱眉,又道:“你可知道,东既国能征集多少壮丁?”

“这个可真不好说。”屈不才面lù为难之sè,好半晌后才道“不过,以小人估计,东眠国的人口总在三十万左右,召集五万壮丁应该不在话下。”

“五万壮丁?!”项庄略略吃了一惊,道“会不会要跟闽越国打仗?”

“东眠国跟闽越国系出同宗,不过关系一向不好,打仗是常有的事。”屈不才点头,旋即又摇头道“不过东瓯王这次大规模地召集壮丁,应该不是要跟冉越国打仗,因为东配国准备的粮草都是往北边送的,小人担心他们要对大楚不利,所以才紧着赶来禀报。”

“很好,屈不才,你做得很好。”项庄mō了mōchún角的胡子,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这个屈不才不但善于经商,还善于观察、长于分析,天生就是个搞情报的好手,是不是可以帮他在各国铺展商路,然后利用商路搜集情报?

见项庄沉吟不语,屈不才不禁有些心中打鼓,心忖别怀疑自己是在谎报军情邀功吧?当下屈不才又战战兢兢地道:“大王,小人,小人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大王若是不相信,尽可以派人前往东既国核实。”

“不必了,寡人信你。”项庄微微一顿,又道“屈不才,你想不想把生意做大?”

“想,当然想,小人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将生意做遍天下每个角落,积累起比陶朱公还要多得多的财富……。”屈不才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句,遂即心头一惊,讷讷地道“大王,小人也就是说说,说说而已,呵呵。”

项庄不禁莞尔,这个屈不才,显然是担心自己凯觎他的财富才会改口,这却是小看他项庄了,当下项庄道:“屈不才,你不用担心寡人会凯觎你的财富,恰恰相反,寡人还要助你一臂之力,帮你在中原各国铺展商路,不过……”

屈不才先是两眼一亮,遂即又是心头一跳,竖起了耳朵。

项庄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也得帮寡人做一件事,那就是搜集中原各国的情报,然后暗中送回江东,怎么样?愿不愿意跟寡人做这笔交易?”

屈不才眼珠一转,遂即伏倒在地:“能为大王效劳,是小人的福份。”

“起来吧”项庄微笑肃手,又道“你先回去,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找你,届时你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向来人提出来,去吧。”

“小人告退。”屈不才再拜,然后起身告辞。

屈不才前脚刚走,呼延正德就匆匆而入,作揖禀报道:“大王,百里军师来了!”

话音方落,百里贤已经匆匆走进了行辕,向项庄作揖见礼道:“大王,江北有变!”

“哦?”项庄回了礼,又肃手请百里贤入席就座,一边说道“子良,出什么事了?”

百里贤甩了甩衣袖,洒然入席,答道:“臣于数日前接到méng殛将军急报,说是盘踞九江郡的周殷、靳箭、李左车都在暗中集结军队,意图不明!”

“嗯?”项庄凛然道“周殷、靳靛、李左车也在集结军队?!”

“怎么?”百要贤愕然道“大王,还有别家也在集结军队不成?”

项庄点子点头,凛然道:“寡人刚刚得到消息,东瓯王奴摊摇也在集结大军!”

“东瓯王奴摊摇?!”百里贤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悚然道“大王,这么说来,此事绝不简单,搞不好就有人在暗中推bō助澜,除了周殷、靳靛、李左车和东眠王奴雏摇,只怕衡山王吴苗、淮南王英布和闽越王奴无诸也在集结军队!”

“十有八九。

”项庄点了点头,沉声道“这可真是山雨yù来风满楼哪!”

“山雨yù来风满楼?”百里贤点了点头,又道“大王,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大楚就必须尽早筹戈,了,否则,等这几路诸侯同时打上门来,则刚刚打压下去的敌对势力也必定会掀风作浪,届时我军可就要陷入内外交困、八方受敌的绝境之中了。”

项庄点了点头,又扭头喝道:“呼延,晋襄,快把地图呈上来!”

“喏!”呼延正德、晋襄轰然应诺,遂即将一方屏风搬进大厅,又展开一方地图在屏风上悬挂了起来。

项庄、百里贤当即起身站到了屏风前。

百里贤指着地图道:“大王,江东周边的诸侯之中,威胁最大的莫过于淮南王英布,淮南大军自广陵郡南渡乌江,不出十日便能兵临吴中城下!威胁最小的则是闽越王奴无诸,闽越大军要想进入江东,少说也得三个月,而且还得途经会稽郡南的大末县。”

“衡山王吴苗也不能小觑。”项庄拍了拍地图,沉声道“吴苗坐拥衡山、庐江两郡,幅员千里,人口百万,带甲不下二十万,梅剑更是世之名将,一旦衡山军倾力来袭,非寡人亲提大军前往,只怕是很难抵挡得住啊。”!。

第226章 灭国之战

项庄道:“看来有人针对咱们大楚编织了一张大网哪!”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说道:“大王,看来有人心虚了,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咱们大楚强大起来后,势必会对周边的势力用兵,大王的雄心可不仅仅只是当个楚王,而是要当将来大楚帝国的皇帝的,不是吗?”

项庄摆了摆手,道:“子良,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百里贤沉吟了片刻,道:“大王,周边各路诸侯虽然来势汹汹,可他们距离江东的距离却不尽相同,因此很难形成真正的合击之势,因此,各个击破并非难事,臣以为,应该集中优势兵力首先击破其中一到两路诸侯。”

“那么,又该拿谁先开刀?”百里贤的意见跟项庄可谓不谋而合,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可是接触过后世某位伟人的战略思想,那位伟人的经典语录就是,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伸出五指去戳人,肯定不如握成拳头有力量!

百里贤道:“按说应该首先拿英布开刀,因为淮南军对江东的威胁最大”

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不过,英布坐拥薛、洒水、东海三郡,幅员几千里,带甲几十万,急切间要想迅速重创淮南军难度很大,要想灭亡淮南国更是绝无可能,所以,对于英布军,臣以为还是应该以防御为主。”

项庄道:“你的意思是,拿吴苗军开刀?”

“对,就是吴苗军!”百里贤道,“吴苗军的威胁仅次于英布军,绝非周殷、靳象、李左车所能比,如果大王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破吴苗军,再以大将挡住英布军,则周殷、靳能、李左车他们绝不敢贸然过江。”

“击破吴苗军?”项庄mō了mōchún角的胡子,忽然道,“为什么不索xìng灭了衡山国?”

“嗯,灭了衡山国?”百里贤手中的羽扇所然一顿,莫名地道,“大王的意思是,联合临江国对衡山国下死手?一举灭其国?”

项庄道:“如果临江王愿意出兵,为什么不呢?”

百里贤沉吟片刻后道:“可是大王想过没有,如果要灭亡衡山国,仅仅只是击破衡山军恐怕是不够的,至少也要攻破衡山国的国都邦邑,可这样一来,我大楚精兵势必得深入衡山国之腹地,劳师远征之下一旦无法速战速决,局面有可能会失控。

百里贤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如果项庄带着楚军主力深入衡山国腹地,没有三五个月的时间,别想全身而退,可这么长的时间,周边各路诸侯早已兵临吴中城下,如此一来,楚军立刻就会陷入进退维谷、内外交困的绝境之中。

更可怕的是,一旦各路诸侯兵临吴中城下,则好不容易才平靖下来的江东局面立刻就会再次失控,项冠的残部绝对会趁机造反,会稽郡的宗族势力,既便是那些已经倒向项庄的宗族多半也会反戈一击,甚至连原本支持项沱的士族也可能倒戈。

这样的局面并非没有出现过,当初周勃、灌婴大军过江时,就有不少士族暗中投靠了汉军,只不过项沱过江之后,这些士族很快又再次反戈,重新投入了楚国的怀抱,所以,除了根基深hòu的老世族,这些士族、宗族眼里都只有利益。

项庄一时间也是难以取舍,如果能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灭掉衡山国,无疑可以极大地震慑周边的敌对势力,此战之后,周边的敌对势力只怕就没几个敢于挑衅楚军了,项庄也就可以放开手脚整顿江东的军政大局了。

眼下的江东,只是表面上平静。

其实在平静的水面底下,仍是暗流汹涌,项庄要想真正平靖江东,没有三五年的时间那是想都不用想的,尤其是耕读战体系的推行,更是个长期而又艰巨的工程,卫鞍在秦国推行变革花了将近二十年时间,项庄也绝不可能一踌而就。

楚国要想大力变革,要想推行耕读战体系,没有一个稳定的周边环境是断然不行的,从这一点来考虑,灭掉衡山国以立威是很有必要的。

而且眼下江东初定,项庄与世族、士族以及宗族之间刚刚达成政治妥协,大局不错,正好可以一鼓作气对外用兵,可是一旦变革开始施行,耕读战体系也随之推开,则各方势力之间就会展开jī烈的博弈,届时,楚国就无力对外用兵了。

可是,正如百里贤所担心的,此战一旦无法速战速决,一旦楚军主力在衡山国陷入了苦战,那么英布、周殷、靳漱、李左车、奴无诸、奴摇之流是绝不会错失良机的,届时各路诸侯兵临吴中城下,楚国的江东根基也就完了。

好半晌后,项庄才道:“子良,先回吴中再说。

百里贤默默点头,他也知道这个抉择对于项庄、对于大楚来说都很重要,所以,这个抉择绝不是那么容易下的。

番邑,衡山军大营。

梅剑正在副将庚胜、军师庚望的簇拥下巡视全营。

秦末时,早在梅蹋刚刚举兵造反时,庚胜、庚望兄弟还是啸聚山林的盗匪,兄弟俩闻听梅敛的大名,举六千精壮前来投奔,梅剑大喜过望立时将兄弟俩引为自己亲信,兄弟俩也没有辜负梅敛的期望,成了梅钥的左臂右膀。

后来各路叛军攻入咸阳,秦帝国灭亡,项羽分封天下,梅铅虽然功高,却因为是吴苗的部将,只封了十万户侯,这让庚胜、庚望兄弟两很不服气,因为魏豹、藏荼、张耳之流的功劳完全无法跟梅剑相比,却一个个都封了王。

不过现在,梅敛终于又盼来了封王的机会,大约一个多月前,汉王诏令下到了衡山国,上谕:楚国无道,项庄昏聩,倒行逆施,以致江东黎庶陷于倒悬,今召天下诸侯群起击之,以先下江东者为楚王!

此时的衡山国,径山王吴苗已经病入膏盲,一应国事都由太子吴臣暂理,不过吴臣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哪里又懂得什么军政大事?因此,衡山国的军政事务其实全都把恃在国相吴忠和上将军梅剑的手里。

国相吴忠虽然是吴苗族叔,却是汉王刘邦的亲信,说起来,吴忠其实没什么本事,吴苗之所以委任他为衡山国的国相,完全是为了让刘邦放心,因为吴苗是个聪明人,他看出来刘邦其实对各路诸侯并不信任。

所以,汉王诏令一送到,吴忠就立刻约梅敛前往王宫议事。

吴忠的意思,自然是不折不扣地执行汉王诏令,尽起衡山精兵攻打江东,不过梅蹋却是坚决反对,因为梅蹋心里很清楚,江东不好打,项庄更难对付!

不过,返回上将军府邸之后,梅剑却被庚胜、庚望兄弟说服了。

尤其是庚望的一句话深深地打动了梅缸,庚望说,大丈夫立于世,自当提三尺剑,建不世之功勋,又岂能畏首畏尾、明哲以保身?梅剑一想也对,人生一世,不过匆匆几十年,为什么就不能痛痛快快博一回,为什么就不能替自己、替子孙博个王爵?

次日,梅剑就找到吴臣,陈述了自己的新主张,将相意见达成了一致,吴臣这个少不更事的太子又能怎样,当下便同意了两人的奏请,很快,大量壮丁便从各亭、各乡、各县往番邑集结,与此同时,粮草器械也开始源源不断地运往庐江。

副将庚胜边走边对梅敛说道:“上将军,截止现在,番邑已经集结了六万壮丁,半个月之内还能再增加四万人!”

“十万人?不够。”梅佣摇了摇头,道,“还得征召更多的壮丁。”

“十万还不够?”庚胜愕然道,“上将军,项庄不过两万骑兵,既便加上项沱、项冠的兵马,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万人,又要面对淮南王、东既王、闽越王以及周殷、靳漱、李左车等各路大军的围攻,又能分出多少兵马对付我们?”

梅钥摇头道:“东配王、闽越王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与谋,周殷、靳钦、李左车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淮南王虽然兵力雄hòu,却未必就肯下死力气进攻江东,所以,我们必须得做好独力面对楚军的心理准备。”

说此一顿,梅剑又道:“如果独力面对楚军,十万兵马还是不够,以项庄之能,楚军之锐,我衡山军至少需要二十万大军,才能确保胜利!”

“二十万大军?!”庚胜大惊道,“上将军,这可是举国之兵了!”

“不发举国之兵,又怎么灭得了楚国?”梅剑冷冷地道,“你以为项庄是好惹的?”

“上将军说得好,举国之兵就举国之兵!”军师庚望狠狠击节,极为振奋地道,“既然要打,那就索xìng往大打。”

梅铅点了点头,吩咐庚望道:军师,即刻修书一封,请国相再发一道公文,令各县各乡各亭,一户出一丁,克期前来番邑集结!”

“喏!”庚望轰然应诺,领命去了。(未完待续)!。

第227章 先下手为强

. 吴中,.首发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可王宫大殿里却是灯火通明,十几盏多枝灯将整个大殿照得亮如白昼,同时也照亮了一张张凝重的脸庞,项庄高踞王座,项他、项沱、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武涉、叔孙贯、屈懿等文武重臣分坐左右两侧。

正对着大殿摆了一方屏风,屏风上悬挂着一张地图。

百里贤手持羽扇,正站在地图前侃侃而谈“根据细作传回来的情报,衡山国上将军梅缸已经在番邑集结起了五万大军,而且还有更多有的壮丁正从衡山、庐江两郡数十个县往番邑源源不断地集结,看样子,衡山国是打算大动千划。”

项庄点了点头,又环顾众人道“谁知道衡山国的底细?”

“老臣略知一二。”项庄话音方落,叔孙、贯便从席上跪坐而起,又向项庄拱了拱手,朗声道,“衡山国治下衡山、庐江两郡三十余县,人口将近百万,编户数量总在二十余万,如果一户出一丁,至少可以蓦集二十万壮丁!”

“二十万壮丁?!”坐在项庄左下首的项坨闻言脸sè微变。

叔孙贯捋了捋颌下长髯,又道“衡山国拥有二十余万壮丁,并不意味着梅蹋就能蓦集二十万大军,不过,老臣以为蓦集十五六万大军应该是有可能的,因为吴苗在衡山、庐江两郡素有贤名,极得民心。”

“十五六万大军?不能吧?!”武涉闻言大惊道,“吴苗若真能蓦集十五六万大军,当初刘邦诏令天下诸侯前往垓下会盟之时,他怎么只带了三万军队?”

叔孙贯道“吴苗素来体恤国中百姓,自从受封衡山王后,便极少兴兵,所以,刘邦于垓下诏令天下诸侯前往会盟时,他也只是带了梅缸的三万jīng兵,不过这三万jīng兵都是最早追随吴苗起兵、并且曾经攻伐关中的百战老兵。

项庄点头道“梅剑的三万jīng兵的确很强。”

分坐左右的桓楚、季布、虑子期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在赵地之时,项庄的楚军残部曾与梅敛的两万jīng兵有过一次jiāo锋,尤其是棘蒲一战,梅剑军也给项庄、虞子期等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这绝对是一支身经百战的jīng锐之师,而不是一群临时蓦集的农夫、樵夫或者猎户。 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

项他皱了皱眉,又道“既然吴苗素来体恤百姓,纵然是刘邦下诏,也只派出了三万jīng兵应景,那么这次,他又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大肆召集国中壮丁呢?究竟是吴芮受到了什么刺jī呢,还是吴苗真以为我大楚好欺负?”

“这个,老朽也就不知道了。”叔孙贯说着便坐回了自己tuǐ上。

百里贤摇了摇手中的羽扇,道“这个在下倒是知道,衡山王吴苗已经病入膏盲,眼下衡山国的军政大事由太子吴臣暂代,不过吴臣年幼,大权实际上把持在国相吴忠以及上将军梅剑手中,衡山壮丁的大规模集结,多半是吴忠、梅蹋的主意。”

“这么说,吴忠、梅蹋是准备倾举国之兵与我大楚一决胜负了?”

项庄也有些暗暗心惊,他还真是没有想到,衡山国竟然有如此雄hòu的实力!

要知道,经过秦末的三年大luàn,再加上五年楚汉相争,整个华夏人口锐减,纵然是汉王刘邦,也只能勉强拼凑起二十多万军队,人口稠密如齐国,也只有三十万军队,可小小一个衡山国,竟然也能蓦集二十万壮丁?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情形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秦末大luàn、楚汉相争,战场始终都在长江以北,人口流失最严重的也只是关中以及中原各郡,长江以南的临江国、衡山国以及江东其实并没有遭受太多的战火摧残,甚至还接收了不少中原难民,尤其是江东,人口jī增了将近一倍!

衡山国此前之所以不显山不lù水,只是因为吴苗比较低调而已。

刚从丹阳赶回吴中的屈懿道“大王,吴苗在衡山国经营多年,粮草丰足,国力雄hòu,如果倾举国之兵来犯,调集十五六万大军是完全有可能的,臣以为我大楚应该未雨绸缪、及早准备,如若不然,等衡山大军打上mén来,局面就被动了。”

项庄拈了拈chún角反卷的胡子,断然道“既然衡山国要跟咱们大楚拼命,咱们又岂能不奉陪?”说此一顿,项庄又道,“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左右要打,那就趁衡山军还没有完成集结之时,抢先动手!”

项佗霍然起身,道“大王,打到什么程度?”

项庄眸子里蓦然间掠过一道厉芒,森然道本他想火我,我懊火他!!

这话一出,分坐左右的项他、项沱、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武涉、叔孙贯、屈懿等人无不变了脸sè,只在站在屏风前的百里贤神sè如恒,早在山yīn县,项庄其实就已经透lù出要灭掉衡山国的意图了,只是当时没有下定决心。

不过这次,项庄看起来却是下定决心要灭掉衡山国了。

项他跪坐而起,先向项庄拱了拱手,不无担心地说道“大王,要想夹掉衡山国只怕不容易,而且大军远征在外,一旦英布、周殷、靳漱、李左车、奴摊摇、奴无诸各路大军趁虚前来攻打江东,又该如何是好?”

项庄冲百里贤肃了肃手,道“子良,你说。”

“喏!”百里贤抱着羽扇向项庄揖了一揖,又环顾大殿里的文武众臣一圈,说道,“要想灭掉衡山国,关键有两点,其一,集结全部jīng锐,在其余各路敌对势力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速不及掩耳之势攻陷庐江,击破梅策大军其二,说服临江王共尉,合攻衡山国!”

在廷议之前,项庄其实就已经跟百里贤反复核计过了,灭掉衡山国还是有可能的。

从情报上看,梅蹋、英布、周殷、靳漱、李左车、奴雏摇都在集结军队,奴无诸那边虽然还没什么消息,不过想来也不会按兵不动,七路诸侯围攻江东,看似声势浩大,其实不足为虑,楚军完全可以利用时间差各个击破。

百里贤话音未落,大殿里便响起了一片窃窃sī语声,绝大多数人都对百里贤的话表示怀疑,不过也有人在认真衡量其中的可能xìng。

好半晌后,屈懿才道“军师,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陷庐江、击破梅敛大军,只怕不容易吧?”

“是不容易,不过并非没有可能。”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微笑着道,“只要做好两点,实现这一意图不难,其一,调集足够的大军于丹徒、曲阿方向,摆开大举进击淮南的架势,其二,暗中调集jīng兵,抄小路直朴番邑。”

项庄缓缓起身,环顾文武众臣道“寡人决定亲率三万jīng兵抄小路奔袭番邑,上将军项沱,调集全国兵马,于丹徒、曲阿抵御淮南大军,少大夫武涉携重礼前往临江国,务必要说服临江王共尉出兵,合攻衡山国!”

“喏!”

“喏!”

项沱、武涉同时跪坐而起,冲项庄拱手作揖。

项庄的目光又转向项他,肃然道“粮草、器械、夫役之征发调配,以及国中一应大小事务,就有劳子翼你了。

项他起身拱手作揖道“大王放心,臣定不辱命。”………………

陇西,汉军大营。

刘邦正与张良、陈平据案对饮时,夏侯婴忽然兴匆匆地走了进来,朗声道“大王,好消息,衡山国传来消息,梅敛已经在番邑集结了超过六万大军,并且还有更多的壮丁正从各县向番邑集结,看样子,衡山国要跟楚国拼命了!”

“咦?”刘邦放下酒舷,愕然道,“吴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战了?”

张良、陈平也是略略有些意外,当下陈平问道“夏侯将军,梅剑集结这么多军队,衡山王吴苗就没有阻止他?”

夏侯婴一拍双手,道“先生有所不知,吴苗重病在chuáng,就快死了,现在国中一应大小事务都由国相吴忠、上将军梅铅说了算。”

“原来如此。”刘邦击节道,“呵呵,这可真是天助寡人也。”

刘邦原本就知道吴苗为人低调,多半不会违逆自己的诏令,所以出兵江东是必然的,不过吴苗不好战,最多也就派出两三万人应应景,譬如垓下之战,吴苗也只派了三万jīng兵,却不曾想吴苗竟然病倒了,梅锻又变得如此好战,这不是天助是什么?

这下,可够项庄小儿受的了,七路联军,再加上衡山国又是倾巢而出,英布那逆贼多半也不会落于人后,这次既便灭不了楚国,打得楚军元气大伤却是绝亢问题,如此,三年之后等他刘邦再次出关时,项庄小儿又拿什么跟他抗衡?

当下刘邦将酒筋里的水酒一饮而尽,又长身而起,向张良、陈平道“子房,陈平,骆甲从月氏贩来的五千匹良驹已经运抵大营了,走,随寡人一起去看看,顺便也给你们挑两匹骏马给你们做坐骑,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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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瞒天过海

曲阿,楚军大营。书mí群2

项佗正在几十员部将的簇拥下巡视兵器坊。

上次廷议结束之后,项庄便亲提两万jīng兵离开了吴中,抄小路直取番邑,项佗则带着本部人马前来曲阿扎下了大营,同时命令各郡、各县蓦集壮丁,驰援曲阿大营,到现在,聚集在曲阿的楚军已经超过了五万人。

这五万人里面,有两万是项佗的本部人马,两万是项冠的残兵,剩下一万则是吴中郡刚刚蓦集的壮丁,至于丹阳郡、会稽郡所征发的壮丁,由于相隔稍远,还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能陆续抵达。

兵器坊就座落在曲阿大营近旁的山谷里。

沿着山谷的小溪边搭起了一溜上千间茅舍,上千名铁匠袒xiōnglù背,正在茅舍里丁丁当当地锻造兵器,主要就是环首刀、三棱箭簇以及飞矛矛头,在茅舍后面,沿着山体还建起了几百座土高炉,上千名壮丁挥汗如雨,正在拼命鼓动风箱给土高炉鼓风。

高炉边,则码放着一堆堆的环刀粗胚,这些都是刚刚浇铸出来,还没来得及送进铁匠铺里进行锻造,项佗从中捡起两把粗胚狠狠互击,只听当的一声炸响,两把环首刀粗胚竟是完好无损,项佗不禁眼前一亮,赞道:“好铁!”

旁边随行的公输车道:“上将军,这可是上好的jīng铁!”

自从风箱出现了之后,冶铁炉的炉温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炉温的提高又促使铁的品质有了本质的提高,以前从炉里炼出来的是又脆又硬的生铁,必须经过几十次甚至上百次的回炉,能锻造,可是现在,从炉里出来的直接就是jīng铁,直接就能锻造了。

项佗点了点头。一转头忽然看到了一座奇怪的高炉,别的高炉都是依山而建,并且高出地表,可这座高炉却是埋于地下,而且顶上也是敞开的,在高炉顶上还搭了架,四名袒xiōnglù背的壮丁站在架上,正合力搅动一根长铁bāng。

“公输先生,这又是什么炉?”项佗好奇地道。

“这是炒钢炉。”公输车颇为自得地道。“以前在鲁国,老朽曾经见过一个当世著名的铁匠宗师用这样的炒钢炉炒出了质地极为jīng良的jīng钢,其硬度远胜普通jīn章由为您提供]”说此一顿,公输车又有些遗憾地道,“不过,老朽暂时还未能炒出jīng钢。”

项佗伸手拍了拍公输车的肩背,说道:“公输先生乃是墨家钜,又是当世有名的工匠宗师,本将军相信你终有一天会成功地炒出质地优良的jīng钢,届时。先生可一定要为本将军打造一把削铁如泥的jīng钢横刀!”

公输车摆了摆手,道:“老朽尽力便是。”

说着,众人又来了弓作坊前,只见弓作坊前的空地上已经码放了一堆堆的老桑,仍有壮丁将一根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生的老桑木扛来这里,弓作坊里。几百名木匠正夜以继日赶造单体长弓,虽然复合角弓xìng能更好,不过单体长弓工艺更简单,适宜大量装备。

项佗走进作坊,从一名工匠手里接过一把已经造好的长弓,试着挽了挽,挽力大约在一石左右,成年男丁都能轻易挽开,又取了一枝重箭试了试shè程,以四十五度角抛shè大约能shè出一百多步远。而且落下的重箭能轻易贯穿一重铁甲。

可如果拿桑木长弓进行jīng确shè击就不行了,二十步外基本上就是十shè九偏了。

这其实也在情理之中,这些桑木长弓其实就是剖开桑木条绑上麻绳这么简单,其制弓弓艺根本没有后世那么复杂,当然。这也与弓箭手的作战方式有关,因为弓箭手的箭雨压制从来都是靠数量取胜的,因此jīng度就不那么重要了。

项佗放回长弓。又回头问随行的武库令道:“这样的长弓,一个月能打造多少把?”

武库令回答道:“附近桑木很多。贮麻也充足,如果人手足够。这样的长弓一个月至少可以制作五千把之多!”

项佗当即回头喝道:“羊驼,再给弓作坊调八百壮丁!”

“喏!”跟在项佗身后的部将羊驼轰然应诺,当即领命去了。

项佗又道:“那么,环首刀、飞矛以及狼牙重箭,一个月又能打造多少?”

武库令道:“狼牙重箭在浇铸后只需要简单开锋,制作也容易,因此一个月制作十余万枝都不在话下,不过环首刀和飞矛打造起来极为困难,除了手艺高明的铁匠,一般铁匠和寻常壮丁根本就chā不上手,因此数量不多……”

项佗皱了皱眉,道:“数量不多又是多少?”

武库令叹口气,道:“环首刀每个月五百把,飞矛两千枝。”

“这么少?”项佗不禁皱紧了眉头,每个月五百把环首刀,一年也六千把,差不多需要十年时间能装备六万人,看来,除了从各郡、各县大量征召铁匠前来曲阿外,还得大量制作竹刀木戟以应急,否则,楚军就只能用拳头去跟敌人ròu博了。

广陵南郊,淮南军大营。

早在半个多月以前,英布就亲提三万jīng兵赶到了广陵,并在城郊扎下了大营,广陵到乌江相距甚至不足一百里,只要船只足够,淮南军甚至可以在一昼夜之内南渡乌江,急行军最多只需五天,淮南军就能杀到吴中城下。

轻盈的脚步声中,蒯彻施施然来到了英布的行辕外。

未及入内,一名风尘仆仆的淮南军将领已经来到了近辕外,见到蒯彻,那名淮南军将领赶紧拱手作揖,大礼参拜。

蒯彻回了礼,淡然道:“江左可有消息?”

将领不敢怠慢,答道:“回禀国相,大约十天前,楚王项庄亲提五万大军进驻曲阿,而且还有更多的壮丁从江东各郡、各县源源不断地向曲阿集结,眼下曲阿大营正在大肆结炉炼铁、打造兵器,看样,明显是针对咱们淮南军而来的。”

蒯彻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还是赶紧回对岸去吧。”

“喏!”将领轰然应诺,转身去了,对于他这个小小的斥候将军来说,将消息禀报给大王或者国相知晓,并无什么分别。

目送斥候将军的身影远去,蒯彻嘴角忽然间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项庄亲提五万大军进驻曲阿?区区瞒天过海的雕虫小技也想骗过他淮南大军?还真欺我淮南国无人耶?不出意外的话,项庄早已亲提大军抄小路扑番邑去了,至于曲阿,最多只是项佗或者高初在那里虚张声势罢了。

正思忖间,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响,蒯彻回头看时,只见英布已经从行辕大厅里大步走了出来,蒯彻赶紧作揖见礼。

英布摆了摆手,道:“国相,刚好像是斥候将军回来了?”

蒯彻点了点头,道:“正是,斥候将军还带回来消息说,项庄已经亲提五万大军进驻曲阿,并且还有更多的壮丁正从江东各郡、各县源源不断向曲阿集结,看这架势,项庄明显是把咱们淮南大军当成头号大敌了。”

英布闻言不禁摇头苦笑,心下有些自得,又有些恼火。

能被项庄视为头号大敌,这让英布心下不无得意,可项庄亲提大军前出曲阿,他英布就很难再讨得什么便宜了,这样一来,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周殷、靳歙、李左车、姒无诸、姒雒摇还有梅鋗之流?

蒯彻目光闪烁,道:“大王,为今之计,还是静观其变吧。”

英布叹了口气,道:“如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也罢,静观其变吧。”

蒯彻微微一笑,道:“昔日义帝诏令,先入关中者王之,可先入关中的刘邦最终并未当上关中王,这一次,先下江东者也未必能当上江东王!”

英布闻言顿时两眼一亮,蒯彻的意思已经说昨很清楚了,别人既便抢先攻下江东,也未必能够当上江东王,因为让谁当不让谁当,还得拿实力说话,他英布就像当初的项羽,虽然是后入关中,可让谁当关中王,还是项羽说了算。

黟县,两万楚军jīng骑正沿着小路向西匆匆急进。

为了隐匿形踪,达到瞒天过海的效果,楚军并没有走驰道,而是专挑偏僻小路行军,从吴中到黟县,七百多里山路竟走了足足十天,这对于骑兵来说,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行军速度了,当然,是最慢的行军速度。

必须得承认,江南的确不适合骑兵作战。

在崇山峻岭之中,骑兵甚至连找条适合行军的道路都很困难,更别说进行大规模的集群冲锋了,好在这次出征,项庄也没打算使用骑兵作战,征发的两万匹战马,也都是最劣等的矮脚马,只是用来代步,以尽可能地节省将士们的体力罢了。

小路边的大石头上,摆开了一张行军地图,项庄以及高初、庞钰、萧开、田横诸将正簇拥在地图四周,百里贤指了指地图,朗声说道:“大王,从黟县往西不到五十里便是庐江郡的地界了,再往西四百里便是番邑,步兵急行军两天便可抵达!”

项庄点点头,又扭头吩咐晋襄:“传令,全军弃马步行!”

第229章 这就是战争

番邑东郊,衡山军大营.

车轱辘转动的嘎吱声中,数百多辆牛车透迤进了辕mén,这些牛车上都堆放着小山一样的麻袋,麻袋里装的都是粮食,少说也有上千斤。~~

急促的脚步声中,梅敛在庚胜、庚望的簇拥下直趋辕mén而来.

望着眼前满载粮食的数百牛车,梅蹋脸上却流lù出了失望甚至是焦虑之sè,大声喝问押运粮草的校尉道:“不是说今天有两万石粮食运到的么,怎么只有五千石?”

梅蹋不能不焦虑,正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眼下集结到番邑大营的衡山军已经超过了十万人,可筹集的粮草却只有不到两万石,十万大军,人吃马嚼的,一天就能消耗掉三千多石粮食,区区两万石粮食又能撑得了几天?

押粮校尉单膝跪倒,惨然回答道:“上将军,原本是有两万石,可运至彭蠢泽时,突遭狂风,打翻了大半粮船,结果就只剩下这点了。”

“丢失军粮,死罪!”梅敛勃然sè变道,“来人,拖下去,砍了!”

“喏!”两名亲兵轰然应诺,当下抢上前来将押粮校尉摁倒在地。

“上将军,末将冤枉哪!”押粮校尉惨然道,“眼下正值chūn夏jiāo替之季,每年这个时候,彭蠢泽都会时不时地遭到狂风暴雨的侵袭,狂风飓làng打翻粮船,实乃天道难测,绝非末将失职,末将死不足惜,却不愿含冤受死!”

副将庚胜,军师庚望也纷纷上前求情。

梅敛这ォ闷哼了一声,喝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下去,鞭答八十!”

两名亲兵再次应喏,拖着押粮校尉下去了,梅销这ォ叹了口气,忧心冲冲地道:“本将军倒是疏忽了,眼下已然进入了雨季,尤其是彭蠢泽,每有飓风作祟,从郏县到番邑的水道可就不太平了,看来只能改从陆路运输粮食了。”

庚胜叹道:“可这一来,出兵江东的日期势必也得推迟了。”

从邦县到番邑,水道很近,也容易走,可要是走陆路,不仅路程增加了数倍,而且山险路阻,极难行走,原本只需十日就通运到的粮食,很可能需要一个月ォ能运到,而且每次运送的粮食数量,很可能不及水运的十分之一!

庚望也道:“早知道,真应该在番邑也修一座粮仓。首发”

梅绢苦笑摇头,强大如大秦帝国,除了咸阳的太仓之外,也只在荣阳北修了敖仓,区区一个衡山国,又怎么可能在国都邾县以外另修一座粮仓?

梅钥正yù转身返回行辕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急回头看时,只见一骑快马正如风卷残云般从前方疾驰而来,未及近前,马背上的骑士便已经飞身落马,单膝跪地向梅敛禀报道:“上将军,楚国大军来袭!”

“嗯?!”

“咦!”

“这不可能?!”

梅钥、庚胜、庚望同时脸sè大变,楚国大军来袭?!

“上将军,千真万确!”骑士喘了口气,神情惨然道,“楚国大军已经过了飞云渡,离此已经不到二十里地了!”

“你说什么,楚国大军已经过了飞云渡?!”庚胜勃然大怒,上前劈xiōng揪住骑士,厉声道,“为什么直到现在ォ回报,早先你又干吗去了?!”

骑士不敢正视庚胜吃人的眼神,神情惨然地道:“将军有所不知,楚国大军行进速度快得惊人,末将的斥候队虽然早就发现了楚国大军的行踪,可等到他们将消息传递回来时,楚国大军竟然也就尾随而至了!”

“传令,全军回营,加强戒备!”

梅鋗却迅速恢复了镇定,庚胜没参与垓下之围,也没去赵地围堵过项庄残部,因此不知道楚军恐怖的行军速度,可梅铅却是知道的,棘蒲之战,梅鋗两万jīng兵只跑了五十里,楚军竟然就跑完了百多里,那速度可真不是虚的!

庚胜道:“将军,为何不退入番邑城内坚守?”

庚望道:“大哥你好糊涂,粮草器械皆在城外大营之内,大军退入番邑又如何坚守,难道让将士们饿着肚去跟楚军拼命?至于转运粮食以及器械,楚国大军已经过了飞云渡,从飞云渡到番邑不足二十里,根本就来不及了。”

庚胜本能地道:“上将军,这下可麻烦了。

“麻烦什么,有什么好麻烦的?”梅鋗却冷然道,“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无非三个,天时、地利、人和,我军是在本国作战,又是以逸待劳,可谓占尽了地利人和,至于天时,敌我双方都是对等的,所以,这一战我军就是想败都难。”

飞云渡前往番邑的大路上,两万楚军正以五路纵队向前急进。

如cháo如涌的脚步声中,项庄提刀执戟,正甩开一双长tuǐ向前飞奔,甚至连自己的干粮袋和行军被褥也没有劳烦身边的亲兵,尽管身为楚王,可项庄并不想搞什么特殊化,所以他把自己的乌雅马也一并留在了彩县。

当然,有些特殊化还是必须要搞的。

为了jī励士气,提高一支军队的战斗力,按照爵位不同拉开将士之间的待遇的确很有必要,就像曾经的大秦锐士,爵位不同,待遇也是天差地别,这么做是为了jī励没有爵位或者低爵位的士兵到战场上去奋力拼杀,去博取更高的爵位。

这么做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战国七雄,大秦锐士的装备并不是最jīng良的,训练也不是最严格的,可他们在战场上却是纵横驰骋、所向披靡,无论是魏国武卒,戟国戟士,还是赵国的铁骑,全都被他们碾成了齑粉!

现在的楚军也严格地继承了秦军的爵位制度,爵位不同,待遇也截然不同,譬如上造和公士就只能啃干粮,簪袅和不更就有腊ròu吃,五大夫以上爵位甚至还有烧酒喝,不过最好的军中待遇也就腊ròu、烧酒,别的却是没有了。

当然,到了地方上,不同爵位之间的待遇差别是极大的.

急促的马蹄声中,十数骑斥候骑兵从前方飞也似地驰了回来。

由于从彩县到番邑的山路险阻难行,带上战马会极大拖累行军速度,因此项庄连自己的乌雕马都没有带上,可斥候营的数百骑良驹还是尽可能地都带上了,这完全是因为斥候营的特殊xìng,斥候若是没有了战马,那还叫斥候吗?

“大王,衡山大军已经有了防备!”前来禀报的斥候校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头上还凸起了老大一个包,身上的皮甲葛袍也是干一块湿一块,显得很是狼狈,事实上,两万楚军将士,几乎个个都是这样,项庄头上也顶着好几个包呢。

这都是半道上的一阵冰雹给闹的,老天爷可不管你是大王还是小兵,一阵冰雹下来,不分尊贵,无论高低,全都砸了个正着,好在冰雹不算特别大,砸身上也就有些吃疼,倒也不至伤人,就是淋湿了战袍和被褥有些烦人。

不过行军打仗就是这样,绝不可能像居家过日那样舒坦。

斥候校尉话音方落,跟在项庄身边的百里贤就叹了口气,道:“看来还是让衡山军的斥候队给发现了,偷袭是不成了,可惜。”

“这就是战争。”项庄却摆了摆手,神情自若。

既然是战争,那就一定会存在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如果事事都能按照你的设想发展,那就不是战争而是演习了。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人能够事事料敌机先,张良也不行。

项庄不是神,他不可能带着两万大军人不知鬼不觉地bī近番邑。

当初项庄带着楚军残部在魏地、齐地、赵地之所以能够隐匿形踪,人不知鬼不觉地遁出数百里,那是因为当时项庄楚下只有几千人,昼伏夜出,再多派斥候猎杀过路行人以及于路撞上的槌夫、猎户,封锁消息并不太难。

可现在,项庄麾下却足有两万大军!

两万大军拉开阵形浩浩dàngdàng地行军,光队列就能拉出十好几里长,还想像几千人那样隐匿形踪,人不知鬼不觉地遁出几百里,那就是痴人说梦了,而梅敛如果能让楚国大军bī近番邑而懵然不知,那他就不是世之名将,而是头蠢猪了。

当下项庄下令道:“传令,就地休整,全军进食!”

既然衡山军已经有了防备,楚军也就不必cào之过急了。

为今之计,还是先行吃饭,让全军将士先养足了体力再说,虽说对现在的楚国来说,最缺的就是时间,可再急也不急这一时半刻,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待全军将士填饱了肚养足了体力,正好一鼓作气击破衡山大军。

项庄话音方落,数十名传令兵已经向着行军队列的前后飞驰而去:“大王有令,就地休整,全军进食!大王有令,就地休整,全军进呢”,……

霎那之间,原本正沿着大路向前匆匆急进的两万jīng兵便纷纷停下了脚步,遂即又齐刷刷地席地而坐,然后解下背上的干粮袋开始进食,拥有五大夫以上爵位的将士甚至还从腰间解下了一个小小的羊皮酒囊,美美地喝起了烧酒。

第230章 避战不出

. 楚汉争鼎230,楚汉争鼎正文第230章避战不出

衡山军大营,梅鋗正在庚胜、庚望、梅殷、梅铖等部将的簇拥下紧张地巡视整个大营的防务,老实说,楚国大军的突然出现,很是打了梅鋗一个措手不及,他真不敢相信,楚军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敢主动出击,远征番邑。~~(UC电子书)~~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楚国绝对是风声鹤戾了,不出意外的话,淮南王英布,闽越王姒雒摇,还有周殷、靳歙、李左车他们都已经在各个方向集结大军了,换成一般人,这个时候绝对只敢战战兢兢,分兵驻守了,可项庄却竟然还敢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也就罢了,竟然还选择了实力不在淮南军之下的衡山军,而且还敢深入衡山国数百里,劳师远征前来攻击衡山军的番邑大营!项庄小儿也未免太狂妄了,还真以为衡山军是好欺负的,还真以为他梅鋗只是个摆设不成?

想到这里,梅鋗心里也是不无震怒,项庄,也太狂妄了。

“这边,这边的鹿砦还存在缺口,再添两重。”

“怎么回事,这里的栅栏怎么有个缺口?赶紧补好。”

“这道壕沟外面的铁蒺藜还要再撒一遍,严防偷袭!”

梅鋗一边走,一边指挥沿途的衡山军将士整顿营防,加强防御。

正巡视之时,忽有亲兵飞奔而来,无比凄厉地向梅鋗禀报道:“上将军,楚国大军,楚国大军杀到了……”

“嗯?来得好快!”

梅鋗脸sè微变,当下带着庚胜等人匆匆登上了大营内侧的望台。

站在望台上居高临下望去,只见东边旷野上已经冒出了黑压压犹如蚁群的兵cháo,当先一杆土黄sè大纛正迎风猎猎飘扬。上面绣着一个狰狞张扬的“楚”字,紧随大纛之后,则是耸立如林的长矛以及连绵无际的铁甲汪洋。

“泱泱华夏,礼崩乐坏!”

“重整河山,唯我大楚!”

数不清的楚军甲士排着严谨的队形,向着衡山大营汹汹bī近,而且每往前踏出一步,就会发出一声大吼。数万将士的同声呐喊,汇聚成了巨大的声làng,直yù刺破云霄,守在营辕后面的衡山将士虽远隔好几里,也被震得耳膜隐隐生疼。^UC电子书^e^看免费提供^^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楚国大军终于bī近到了衡山大营之外。

倏忽之间,一员身材长大的楚国战将已经从阵中大步流星来到了衡山大营的辕mén外,相距约百步之遥,那战将陡然止步,又将手中黝黑的大剑往跟前草地上重重一chā,仰头厉声大喝道:“大楚天狼校尉呼延在此,谁敢与某一战?!”

站在梅鋗身后的梅铖勃然大怒,转身就要出营应战。

“二弟休要鲁莽!”梅鋗赶紧制止。楚国历来就多猛将,从项羽到项庄,都是万人敌,还有眼前这个楚军战将,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绝非衡山国的将领所能力敌,二弟梅铖虽然略有武勇,可要想跟楚国猛将斗将。简直就是找死。

“哼,且看末将如何shè杀这厮!”另一侧的庚胜闷哼一声,当即从身后亲兵手中接过足有两石挽力的铁胎弓,又往弓弦上扣了一枝拇指粗的狼牙重箭,遂即挽开弓弦,吐气开声对着辕mén外的楚国战将就是唆的一箭。

不过很可惜,这势如雷霆的一箭竟被楚将轻松拨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辕mén外的楚国战将也从肩上卸下了一柄通体黝黑的长弓,又探手从背上箭壹里取出了四枝狼牙重箭,然后同时扣在弓弦上,只见那楚将只一声大喝,那柄通体黝黑的长弓便已经挽成了满月状!

梅鋗顿时脸sè大变。竟是四箭齐shè?!

“上将军小心!”已经断了一臂的梅殷却本能地赶受到了一丝危险,当即闪身挡在了梅鋗面前,电光石火之间,四枝狼牙重箭便已经闪电般shè到了望台之上,分取梅殷的咽喉、xiōng腹以及左右两侧,竟是连梅殷的闪避之路也封死了。

“呃啊……”梅殷遂即又无比凄厉地惨叫了起来。

梅鋗、庚胜、庚望急定睛看时,只见梅殷已经身中两箭,其中一箭更是直接从咽喉处穿过,锋利的三棱箭簇直透后颈而出,鲜血犹如泉水般顺着箭棱之间的凹槽淅漓而下,梅殷的眼神却在顷刻之间黯淡了下去。

“梅殷?!”梅鋗瞠目yù裂,大声怒吼。

“上将军小心!”庚胜、梅铖同声大吼,梅鋗急回头看时,只见辕mén外的楚国战将已经再次挽满了那柄通体黝黑的长弓,遂即又是数点寒星挟带着尖厉的破空声,向着望台呼啸而来,不过这时,亲兵已经蜂拥而至,抢在梅鋗面前结成了盾墙。

“可恶!”梅鋗气得暴跳如雷,扭头大吼道,“弓箭手,弓箭手!万箭齐发,给本将军shè死这个浑蛋,shè死这个浑蛋……”一向被他寄予厚望的族弟梅殷,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让楚将给shè杀了,这让梅鋗情何以堪?

数千名衡山弓箭手迅速集结到了辕mén内侧。

伴随着梅鋗手中宝剑的落下,数千枝羽箭便已经向着前方掠空而起,又在空中jiāo织成了一片绵密无际的箭雨,向着辕mén百步开外的楚国战将兜头攒落了下来,那员名叫呼延的楚国战将望着天上攒落的雨丝发了会愣,遂即狼嚎一声转身就跑。

那楚国战将身高tuǐ长,一双长tuǐ像风车似的转动之下,只片刻功夫,便又向前跑出了好几十步远,却到了衡山弓箭手的shè程之外,待衡山弓箭手的箭雨攒落在地,那楚国战将忽又转身回头,撩起战袍对着衡山大营撒了泡niào,极尽挑衅。

再下一刻,楚军阵中也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号声。

“梅鋗是个缩头乌龟,衡山军都是贪生怕死的懦夫!”

“梅鋗是个缩头乌龟,衡山军都是贪生怕死的懦夫!”

“梅鋗是个缩头乌龟,衡山军都是贪生怕死的懦夫!”

庚胜勃然大怒,喝道:“上将军,楚军欺人太甚,出战吧!”

梅铖也是厉声附和道:“是啊大哥,士可杀不可辱,与其怯敌避战遭人羞辱,不如出营与之一战,纵然兵败身死,也是虽死犹荣!”

庚望也眯着眼睛说道:“楚军兵锋虽盛,却不过两万人左右,而我军兵力超过十万,几五倍于敌,以五倍之众聚而击之,料能胜之。”

“不,军师你小看楚军了。”梅鋗却迅速恢复了冷静,当下摇头说道,“楚军敢以两万人马劳师远征,深入衡山国腹地,足见这两万人马都是身经百战的jīng锐之师,其战斗力绝不是我们这些临时征集的农夫、樵夫或者猎户能够比拟的。”

“而且,这两万楚军的领军主将说不定就是项庄小儿本人,项庄小儿骁勇无匹,又狡诈无比,极难对付。”说此一顿,梅鋗又道,“传令下去,各军只守好自己营盘,没有本将军的将令,任何人不得轻易出战,违者……立斩不赦!”

“那就让楚军这么嚣张下去?”梅铖急道,“大哥!”

“你给我闭嘴!”梅鋗老实不客气地训斥道,“只要能够据营而死,打败楚军,让楚军在大营外嚣张几天又怎么了,咹?”说此一顿,梅鋗又环顾诸将道,“不知你们发现没有,这支楚军虽然来势汹汹,可携带的辎重却很少!”

“咦?”庚胜道,“好像还真是,连行军大釜都没有。”

庚望若有所思道:“上将军是说,楚军企图跟我衡山军速战速决?”

梅鋗冷笑道:“嘿嘿,楚国正面临七路联军之威胁,江东根基随时可能毁于一旦,这两万楚军多半就是项庄的jīng锐主力,又岂敢在衡山国耽搁太久?”说此一顿,梅鋗又道,“所以,我军只需坚守不出,楚军就必定会选择强攻!”

十万衡山军大多是临时征集的壮丁,战斗力跟楚军老兵相差悬殊,军纪更是没法比,如果野战的话,很可能会被楚军一举击溃,可如果据营死守,就能很大程度上弥补两军战斗力之间的差距,也更能发挥衡山军人多的优势。

庚望小声提醒道:“可是上将军,我军的军粮也不多啊。”

眼下衡山大营里储存的军粮只有区区两万石,只够十万大军吃七天,营外楚军虽然没有携带太多的辎重,可他们兵少啊,随身携带的军粮支撑个十天半个月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所以双方对峙的话,最先粮尽的反而是衡山军而不是楚军。

梅鋗淡然道:“我军的军粮是不多,可楚军并不知道哇。”

梅铖不以为然道:“我军的粮囤就在那里,几个粮仓多少粮食,楚军只需派出斥候爬到附近山上往下一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梅鋗皱了皱眉,道:“这倒的确是个问题。”

庚望眼珠一转,道:“上将军,末将有一计,可以骗过楚军眼线。”

梅鋗道:“军师快说,什么计?”

庚望道:“可使军中将士连夜赶制几万口麻袋,然后填满泥土lù天堆放到粮囤之外,等楚军斥候上山时,再临时打造粮仓,再将这些填满泥土的麻袋往粮仓里搬运,这样一来,就能造成我军粮食多得没地方放的假象。”

“好计!”梅鋗赞道,“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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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欲盖弥彰

. 楚军叫了半天阵,呼延、由渊、西怨烈诸将连续出阵溺战,衡山军始终龟缩不出,无奈之下,项庄只得下令全军后退十里安营结寨。 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

晋襄带着几个亲兵只huā了片刻功夫,便把项庄的王帐给支了起来。

项庄的王帐并没有使用绸布,也没有使用兽皮,而是跟普通将士的行军帐篷一样,全都采用了清一sè的麻布,当然,楚军现在所使用的麻布已经被项庄改良过了,不仅更hòu,而且编织的huā纹也更密致,俨然就是后世的帆布了

支好了项庄的王帐,晋襄、呼延以及天狼营、虎贲营的亲兵便纷纷从各自的帆布行囊里取出了一顶顶帆布帐篷,在四周支了起来,只不到片刻功夫,八百亲兵便以项庄的王帐为中心,支起了两百多顶大小相同的帆布帐篷。

如今的楚军,尤其是两万jīng锐,装备已经逐渐标准化,不仅全军将士装备的横刀、环首刀、角弓、盾牌以及长矛等兵器及铠甲采用了相同的制式,既便是干粮袋、帆布帐篷、麻布被褥等后勤辅助装备也实现了标准化。

可不要小看这个标准化,譬如说帆布帐篷以及麻布被褥的标准化,可以极大地减轻后勤保障的压力,同时又能极大地提高军队的机动力,这是因为,许多原本需要辎重车辆来运输的帐篷器具,现在完全可以改由单兵携带,翻山越岭毫无阻碍。

项庄还给每个老兵装备了一个帆布行囊,专mén用来装帐篷、被褥以及各种杂物,这个帆布行囊其实就是后世的军用背包,项庄穿越之前就是一名解放军老兵,自然知道军用背包看似很寻常,可对于一支军队来说,作用却是非同小可。

天sè很快就黑了下来,楚军营地里很快也升起了星星点点的篝火。

晋襄从帆布行囊里取出一大张白面馍馍就着火堆烤得外焦里酥,连同一竹罐清水送到了项庄跟前,项庄却是食yù全无,摇摇头站起身来向不远处的百里贤道:“良咱们去那边山头上看看衡山军的虚实。”

“喏!”百里贤自然无有不允。

当下呼延正德点起四百天狼卫护卫着项庄、百里贤登上了营地右侧的山顶,站在山顶上居高临下望去,身后是星重点点的楚军营火,斜对面却是灯火通明的衡山大营,借着火光甚至还可以看到,衡山军正在忙忙碌碌地搬运辎重。 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

望着衡山大营中lù天堆放而且码得跟小、山似的粮食,项庄不禁蹙紧了眉头,不无忧虑地说道:“衡山军兵力几乎五倍于我粮草又是这般充足,而且还是本土作战,可以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以及人和,还坚守不出,这仗看来不好打哪。”

“是啊。”百里贤点了点头道,“这一仗,咱们拖不起哪。”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够强攻衡山大营了,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必须首先击破衡山大军,如若不然,一旦让英布、周殷、靳能、李左车他们回过神来,后果将不堪设想。”衡山大营的营火映在项庄的眸里,就像有两团冷焰正在燃「启航冇水印」烧。

“咦,情形好像有些不太对啊。”百里贤忽然惊咦了一声。

“怎么,良你可是发现了什么?”项庄侧头,忍不住问道。

百里贤点了点头,以羽扇指着前方衡山大营说道:“大王你看,看衡山军这番情形,多半是在搬运粮食吧?”

项庄道:“对啊,衡山军不正忙着把lù天堆放的粮食搬进粮仓么?”

百里贤道:“这么多粮食,少说也该有十几万石吧?可在这些lù天堆放的粮食上面,竟然连一片遮风挡雨的芦席都没有,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看这附近的地面,昨天晚上明显刚下过一场暴雨,衡山军就不怕粮食被浸泡发霉么?”

呼延正德道:“也许这批粮食是今天刚刚押到的吧。”

百里贤摇了摇头,道:“那也不对,如果这批粮食是今天刚刚押到,衡山军又为什么不直接放进粮仓,反正粮仓都已经修好了,而且也空着,又何必lù天堆放?难道说,这十几万衡山大军竟然还chōu不出搬运粮食的几千壮丁么?”

项庄眼前突然间闪过一道亮光,狠狠击节道:“yù盖弥彰!”

“对,就是yù盖弥彰!”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微笑着道,“衡山军多半无粮,故意lù天堆放粮食,再趁夜搬进粮仓,分明就是在演戏,梅鋗分明就是想给咱们造成一种衡山军粮食堆积如山的假象,然后引yòu咱们去强攻衡山大营。”

“好一个梅鋗。”项庄闷声道,“不愧是世之名将!”

不过这一次,梅鋗却还是不小心lù出了马脚,并且被百里贤抓了个正着。

百里贤微笑道:“大王,既然衡山军无粮,而我军携带的干粮却足以支撑半月有余,如此一来,我军却是不必急于进攻了。”

“唔”项庄轻轻颌首道,“那就先这样耗着吧。”

虽说楚国正面临着英布、周殷、靳漱、李左车、奴摊摇五路大军的威胁,可项沱的五万大军却也不是摆设,而且,丹阳郡、会稽郡各县的壮丁也正源源不断地向曲阿集结,短时间内江东应可无虑,所以,区区十天半个月,楚军还耗得起。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忽又说道:“大王,也不知道上大夫的江陵之行怎么样了?如果上大夫能够说服临江王,则也许用不着十天,梅敛就会主动寻求与我决战了。”

……

江舟,临江王宫。

临江王共尉正在宴请大楚上大夫武娄。

共尉刚刚三十出头,长得剑眉星目、面如冠yù,可以算得上是百里挑一的美男,不过,就是看上去略显yīn柔,缺了些男儿气栅。

武涉坐在共尉的右下首,在共尉的左下首,还坐着临江国的国相以及上将军,临江国的国相杜鸳,已经是年逾古稀,上将军公孙武,却只有三十出头,长相也极为英武,坊间传说公孙武爱好龙阳,跟临江王共尉之间有断袖之癖。

这会,武涉正在席问侃侃而谈:“奴摊摇不过化外蛮夷,区区几万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我王已谴骁将庞钰,引jīng兵五千出乌伤以南,不出意外的话,奴雏摇现在多半已经引颈受戮,所部蛮兵也多半已经败回东眠了。”

“闽越王奴无诸虽颇知兵略,然闽中相距吴中何止千里,中间山高水远,毒瘴遍地,又有稽南宗族武装相阻隔,只怕一年半载之内,闽越大军都不可能杀至吴中,可到那时候,我王早已经击退其余各路贼兵,区区一路闽越军,又何足道哉?”

“周殷、靳漱、李左车,世之名将,可惜兵微将寡,成不了气候。”

“我大楚左将军méng殛乃故秦名将méng恬之,文韬武略,无人可及,麾下五千jīng兵,皆可以一挡百,有méng殛将军以及五千jīng锐镇守历阳,周殷、靳靛、李左车纵然有千般本事,也休想越过雷池半步,江左三郡可保无虑。”

“我王所虑者,唯衡山王吴芮、淮南王英布二人耳,今,我王已命上将军项沱提十万大军北出曲阿,以抗淮南王英布大军,又亲提五万jīng兵深入庐江,意yù与大王共击衡山,衡山国若亡,我王愿以衡山郡相赠,不知大王意外如何?”

国相杜莺捋了捋颌下huā白的长髯,说道:“上大夫,如果项王兵败庐江又当如何?需知衡山国之上将军梅钥亦乃当世之名将,麾下更聚集了二十多万大军,以五万击二十万,兵力相差如此悬殊,项王获胜之机,鲜矣。”

武涉起身,慷慨jī昂地道:“国相以为梅敛比之刘邦如何?”

杜骘皱眉不悦道:“汉王世之枭雄,梅鋗又如何与之相比?”

“说的好!”武涉击节道,“汉王世之枭雄,我大楚先王项羽英雄盖世,尚且在他手下兵败而亡,然而,大别山之战刘邦以五十万大军对我王五千残兵,却连连丧师失利,今我王提五万jīng兵击梅蹋二十万乌合之众,焉能不胜”

杜骘哑然,他纵然满心不愿,却也得承认武涉说得有道理。

坐在杜骘下首的公孙武又道:“上大夫,我临江大军若大举兴兵,跨江击郝县,则难免国中空虚,万一汉军趁虚来取江陵,如之奈何?”

武涉甩了甩衣袖,洒然道:“上将军有所不知,去岁我王率两万大军打入关中,已然将关中大地搅得遍地狼藉,今关中壮丁十不存一,民无裹身之衣,户无隔宿之粮,不得十年休养,绝不可能恢复元气,汉军拿什么出兵江陵?”

公孙武淡淡一笑,再没有多说什么,从他公孙武的立场,其实还是赞成出兵的,临江国跟关中、巴蜀之间有巫山天险阻隔,汉军如果想要进攻江陵,就必须借道三”南阳,可至少在目前,汉军还没有向三”、南阳集结的迹家”

也就是说,短时间内汉军并没有对临江国兴兵的打算,那么,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攻取郝县,灭掉衡山国呢?要知道此时的衡山国,举国壮丁齐聚番邑,国都邦县极度空虚,对于临江国来说,真可谓是天赐良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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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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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国都,邾邑。 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

太吴臣和几个弟弟正在寝宫里探视父王吴芮的病情,吴芮的病榻边上还坐着个风华绝代的少fù,这个少fù不是别人,就是太吴臣的生母、衡山王吴芮的发妻máo氏,máo氏乃是湖湘有名的nv,同时也是有名的大美人儿。

吴芮已经气息奄奄,却兀自牵着máo氏的手,眸里尽是留恋之sè。

感受着吴芮对自己的爱恋,máo氏不禁潸然落泪,泣声道:“上邪,我yù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听完máo氏的泣血绝唱,吴芮的脸sè竟奇迹般地恢复了红润,吴芮拉着máo氏的yù手久久不语,好半晌后喟然说道:“芮归当赴天台,观天mén之螟晦……”话没说完,吴芮便气绝身亡,只是眉目宛然,犹如生人。

“父王!”吴臣、吴元等太、王见状纷纷哭倒在地。

máo氏也是默默垂泪,显然,刚那两句话就是衡山王吴芮的临终遗言了,意思是说,在他吴芮死后,希望能够归葬家乡瑶里的五股尖仰天台,跟他的父辈葬在一起,他要跟他的父辈一起,朝迎旭日东升,暮送夕阳西下。

恰在此时,国相吴忠也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虽然吴芮眉目宛然,犹如生人,可看到太吴臣以及几位王哭倒在地,王后也守在大王榻边默默垂泪,吴忠如何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下吴忠也是仆地跪倒,大哭道:“大王,我的大王哪。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呀……”

吴忠这下可真是六神无主了,刚刚接到急报,临江国出动了十万大军,分乘数百艘大小战船,抄水路前出沙羡水军大寨。距离邾邑已经不足百里了!可眼下衡山大军却又远在庐江番邑,邾邑守备空虚,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大王又殁了。

吴忠正干嚎之际,王后máo氏悲声说道:“国相,大王虽殁,国事却不能废,你还是赶紧处理国事去罢,而且,现在正是大战当前。上将军又领军在外,一应大小事务,就只能多多拜托国相你了。”

“王后,王后哪,大事不好了。”吴忠这直起身来,向máo氏道,“臣刚刚得到消息,临江国上将军公孙武亲提十万大军。== 首.发==已经进至沙羡,距离邾邑已经不足百里了,而且,临江大军走的是水路,速度极快。最迟明天上午,临江大军就要兵临邾邑城下了!”

“啊,临江大军就要兵临邾邑城下了,这这这,国相,这可如何是好?!”máo氏闻言顿时huā容失sè,她虽然是nv,却终究是个fù道人家。而且从未有过处理军国大事的经历,骤然闻此噩耗,又如何能不心惊?

吴忠也是无言以对,他又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年仅十六岁的太吴臣当机立断道:“国相,为今之计,只能紧急蓦集邾邑城内所有壮丁,全城戒严。严加防备,再诏令周边各县,即刻招蓦壮丁,驰援邾邑,同时谴飞骑前往番邑。请求上将军率大军火速回援!”

“喏喏喏!”吴忠连连点头,这领命去了。

##########

公孙武的三万临江军已经进驻沙羡水军大寨。

两天前。大楚上大夫武涉当殿舌战临江国的文臣武将,最终说服了临江王共尉,共尉遂以上将军公孙武为将,起兵三万,号称十万,分乘五百余艘大小战船,顺江水而下,只两日便直抵沙羡水军大寨,邾邑已然近在眼前了。

中军大帐里,公孙武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有亲兵入内禀报道:“上将军,楚国上大夫武涉求见。”

“这个武涉。”公孙武苦笑道,“还真是不肯消停。”

说罢,公孙武又吩咐那亲兵道:“去,请武上大夫进来。”

“喏!”亲兵轰然应诺,领命去了,不片刻,便又领着武涉进了大帐。

进了帐,武涉向着公孙武浅浅一揖,朗声道:“上将军,临江大军怎么进驻沙羡水军大寨,不往前走了?”

公孙武道:“上大夫有所不知,我军之粮草器械尚未备齐,眼下还不宜进兵。”

武涉皱了皱眉头,不以为然道:“粮草不足,从衡山国就地筹集便是,至于器械,此时邾邑必然守备空虚,纵然没有重型器械,单凭临时打造之简易长梯,也足够夺取城池了,上将军若是顾虑太多,恐怕会白白贻误战机哪?”

“兵者,诡道也。”公孙武皱了皱眉,道,“关于攻伐衡山国事,本将军自有决断,也就不劳上大夫你cào心了,今日天气甚好,不如你我小酌一番如何?”说罢,公孙武又回头把手一招,朗声道,“来人,上酒!”

当下便有亲兵端上了水酒、ròu食。

武涉只能摇头苦笑,他其实也不傻,当然知道公孙武存的是什么心思,很显然,在没有见到兔之前,公孙武是不打算撒鹰了,也就是说,在大王的楚军jīng锐没有击破梅鋗的衡山军主力之前,临江大军是不可能再进半步了。

公孙武有此想法,倒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道理是明摆着的,如果临江军贸然出击,悍然兵临邾邑城下,万一梅鋗果断回师,项庄又顺水推舟,那么局面可就演变成衡山国跟临江国之间的对掐了,而项庄很可能趁此机会从衡山国脱身,回师江东收拾另外几路诸侯。

总而言之,临江国绝不介意灭了衡山国,却也不当楚军的马前卒,你项庄的楚军主力如果能够击破梅鋗的衡山军主力,我临江大军就会顺势攻陷邾邑,灭亡衡山国,可如果你项庄想要浑水mō鱼,对不起,我们临江大军可不会配合。

“也罢,喝酒,喝酒!”想通了这点,武涉也就不再强求临江大军继续东进了。

事实上,临江国以公孙武为将,起兵三万进驻沙羡水军大寨,他武涉游说临江国的任务就已完成了,接下来,就要看大王的了,只要大王能在番邑击破梅鋗的衡山军主力,则临江军就必定会趁势东进,直寇邾邑,衡山国也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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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邑城东二十里,衡山大营。

一转眼四天已经过去,不过让梅鋗感到不安的是,楚军竟然并没有发起强攻,而是在五里外扎下了营船,而且每天都在加固营盘,四天下来,营栅外的壕沟都已经挖到六尺深,两丈宽了,看这架势,楚军是打算跟衡山军长期对峙下去了?

这天中午,梅鋗再次召集庚胜、庚望、梅铖前来大帐议事,可几个人讨论了半天,也还是没什么结论,一时之间,梅鋗也陷入了犹豫之中,究竟是继续跟楚军耗下去呢,还是趁着军粮未尽之前,果断跟楚军决战?

“上将军,别犹豫了,跟楚军决战吧!”

“不行,现在决战,岂不是正中楚军下怀?”

“问题是,再等下去咱们的军粮就该吃光了,到时候怎么办?”

“该死的,全赖这鬼天气,要不是这鬼天气,邾邑太仓的几十万石军粮早就应该解送到番邑大营了,我们又岂会像现在这般进退失据?”

诸将正争执不休时,忽有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进了大帐,跪地惨然道:“上将军,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梅鋗一眼认出,来人竟然是国相府的mén下遏者,当即大吃一惊,失声道:“先生,邾邑可是出什么事了?”

遏者惨然道:“上将军,临江王共尉以公孙武为将,起兵十万,已经进至沙羡,距离邾邑已经不足百里了,邾邑危在旦夕,衡山国已经危在旦夕,太、国相请上将军率领大军火速回援邾邑,迟恐生变哪!”

“啊?!临江大军兵临邾邑?!”

“该死的共尉,还真会挑时候!”

“可恶,这下麻烦了,这边的楚军还没打发走呢,那边临江大军又来凑热闹来了,这下咱们可是腹背受敌了。”

庚胜、庚望、梅铖闻言顿时脸sè大变。

梅鋗的脸sè也是一变再变,好半晌后道:“先生,临江国果真出兵了?”

“上将军,这还有假?!”遏者以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风尘,惨然道,“十万临江大军分乘上千艘大小战船沿江而下,几乎遮蔽了整个江面,只两天不到就从江陵直抵沙羡,沿途的渔民樵夫可都是看得真真的,还能有假?”

“上将军,此事只怕不假。”庚望神情凝重地道,“在下以为,多半是项庄派出的使者到了临江国了,临江王共尉肯定是受了项庄的撺掇,会趁这个机会出兵,从背后给了我衡山国致命一击,上将军若不火速回援,则邾邑危矣。”

“可恶!”梅鋗不禁蹙紧了眉头,这个时候回援邾邑,楚军肯答应?

庚望叹息道:“上将军,为今之计,只能跟楚军速战速决了,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击破楚军,然后回师邾邑。”

梅鋗却是摇头苦笑,衡山军这个时候想跟楚军速战速决,楚军却未必肯了,可如果不理会楚军直接撤兵,却很可能会遭到楚军的衔尾追杀,衡山大军一旦稳不住阵脚,形成溃败之局面,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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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斗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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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鋗犹豫了半晌,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当下向庚胜、庚望以及梅铖道:“走,还是先去看看楚军的大营再说。首发”

当下梅鋗带着诸将悄然出了大营,又悄然mō上了大营右侧的孤峰。

站在孤峰上居高临下望去,只见楚军已经构筑起了一座颇具规模的营盘,环绕大营先是两丈来高的木栅栏,木栅栏外则是六尺来深、两丈来宽的壕沟,沟底密布尖锐的鹿砦,在木栅栏内每隔二十步就搭起了一座高高的望台。

这些高台足有十步见方,顶部围了护栏,每座高台足可驻守数十名弓箭手。

衡山大军如果选择强攻,则必然会遭到守在这些高台上的楚军弓箭手的无情shè杀!

庚胜忧心冲冲地道:“上将军,楚军的动作好快啊,这几天功夫,竟然就筑起了这么一座坚固的营盘,我军如若强攻,恐怕会死伤惨重哪。”

梅鋗默默点头,看这番情形,强攻怕是多半不成了。

梅铖突然说道:“大哥,依小弟看,干脆还是给楚军下战书吧!”

“下战书?”梅鋗心头微动,又把目光又投向了庚望,庚望却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建议了,当下梅鋗便道,“也罢,那就先给楚军下一封战书吧!”

楚军大营,项庄王帐。

项庄放下手中木简,向百里贤道:“良,梅鋗下战书来了。”

百里贤摇了摇羽肩,微笑着说道:“大王。看来上大夫已经说服了临江王,临江大军多半已经bī近邾邑了,要不然,梅鋗也不会下这战书,邀我军出营与之决战。”

高初一拍大tuǐ,冷然道:“先前我军想要决战,梅鋗却是龟缩不出,现在衡山军想要与我军决战。哼哼哼,我们也给他来个坚守不出。”

萧开摆了摆头,冷森森地道:“对,给他来个相应不理!”

田横也道:“我军有坚固的营盘作为屏障,就凭衡山军这些乌合之众。准保他们来多少死多少,嘿嘿,我军大营外很快就要血流成河了。”

项庄忍不住跟百里贤对视了一眼,两人嘴角便同时绽起了一丝微笑。

早在衡山大军yù盖弥彰、故意做出粮食堆积成山的假象的当天晚上,百里贤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的局面,当即建议项庄下令打造一座坚固的营盘,楚军有了坚固的营盘做屏障,就能以最小的代价击破梅鋗的衡山大军。

现在大营已经筑成。楚军已经没必要去跟衡山军野战了,说到底,现在急于求战的是梅鋗的衡山军,而不是楚军。

当下项庄吩咐晋襄道:“晋襄,马上派人回复梅鋗,不战!”

“喏!”晋襄轰然应诺,当即转身去了。

衡山大营。

梅鋗神情yīn沉地目送楚军使者大步出了大帐,坐在左下首的梅铖锵然拔剑。意图斩杀楚军来使,却被梅鋗冷冷地瞪了一眼,梅铖便只得讪讪然收剑回鞘。

军师庚望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上将军,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本来就是,先前楚军求战,衡山军拒不应战。目的是想借助坚固的大营尽可能地杀伤楚军的有生力理,可现在却是衡山军求战,结果楚军也同样不肯应战,其目的也是想要借助营盘以尽可能地杀伤衡山军的有生力量。

你做得初一,就不能怨人家再做十五!

梅鋗的眉头越发地蹙紧了。邀战不成,那就只剩下两个选择了,或者强攻楚军大营,或者无视楚军的威胁果断撤兵!可这两个选择都不是梅鋗想要的,强攻楚军大营,衡山军势必会死伤惨重,可如果直接撤兵,万一楚军衔尾掩杀怎么办?

背着双手在大帐里来回踱了半天步,梅鋗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梅铖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大哥,你也别犹豫了,你带着大军先撤,小弟率本部两万人马断后!”

“给你两万人马断后?”梅鋗摇头苦笑道,“就是再给你两万人马,只怕也还是挡不住楚军……”

说着,梅鋗的声音忽然间嘎然而止。

“大哥,小弟……”梅铖还想再分辩时,却被梅鋗不由分说制止了。

就在刚那一刹那间,梅鋗隐隐约约间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可一转念间,他又发现自己怎么也抓不住要点,当下又在大帐里来回踱起步来,庚胜、庚望和梅铖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梅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yào?

足足好半晌后,梅鋗终于狠狠击节道:“有了!”

梅铖挠了挠头,满头雾水地道:“大哥,有什么了?”

梅鋗摆了摆手,答非所问地道:“二弟,你这便点起本部两万人马,即刻离开大营,回师邾邑!”

“啊?”梅铖愕然道,“大哥,你这是干啥?”

梅铖、庚胜听得满头雾水,可军师庚望却一下明白了梅鋗的意图,当下赞道:“妙,妙啊,上将军此计甚妙!”说此一顿,庚望又道,“如此一来,难题就又抛回给楚军了,除非楚军愿意决战,否则,他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军回师邾邑了!”

楚军大营。

项庄、百里贤正在对饮小酌,正当两人静心等待衡山军前来强攻时,呼延正德忽然健步如飞走进了大帐,向项庄禀报道:“大王,衡山军出动了!”

“哦?”项庄跟百里贤jiāo换了一下眼神,道,“往这边来了么?”

“没有。”呼延正德却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道,“衡山军往北边去了。”

“咦?”百里贤不禁惊咦了一声,有些惊讶地道,“难不成梅鋗真打算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撤兵?他就真不顾忌我军衔尾掩杀?”

“走,看看去!”项庄也觉得事有蹊跷,当下带着百里贤匆匆登上了大营右侧小山,呼延正德也赶紧点起四百天狼卫随行保护。

站在小山上居高临下望去,对面衡山大营的动静尽入眼底。

“奇怪。”项庄很快就发现了异常,蹙眉说道,“拔营北去的只是一部份衡山军,最多也就两万多人,绝大部份衡山军仍旧留在大营之内,梅鋗这唱的是哪一出呀?”

百里贤略一沉yín,遂即微微sè变道:“好手段!大王,梅鋗这是要分兵后撤呀!”

“分兵后撤?!”让百里贤这么一说,项庄也一下就明白了梅鋗的意图,梅鋗真不愧是当世名将,一般的困局还真是难不住他呀。

显然,如果楚军不理会拔营离开的这股衡山军的话,则再过一段时间,另外一股衡山军也将离开,如果楚军还是不予理会,则再过得一段时间,第三股衡山军又会离开,然后又会有第四股、第五股,直到最后一股衡山军拔营离开。

这样一来,衡山军分兵后撤的意图就达成了,既便最后撤离的一股或者两股衡山军被楚军所击溃,可衡山军的主力却仍然保留了下来,只要衡山军主力犹在,楚军的战略意图就完全落空了,临江军多半也会缩回江陵。

可如果楚军现在就出兵截杀,则梅鋗也必定会驱动大军出营应战。

这样一来,局面立刻就演变成了两军的正面决战,楚军想要凭借坚固的营盘大量杀伤衡山军的期望也就化为了泡影。

现在,梅鋗又把皮球踢回给了项庄脚下。

不过,对于项庄来说,要从中做出抉择并不困难,因为对于楚军来说,仅仅只是吃掉一部份衡山军根本毫无意义,此次出征,项庄的意图就是击破梅鋗的衡山军主力,然后协同临江大军一举灭掉衡山国,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当下项庄回头喝道:“传令,全军出击,截杀衡山军!”

“喏!”呼延正德轰然应诺,再回头一招手,两骑快马早已经如飞而下。

不到片刻功夫,楚军大营里便响起了嘹亮的号角,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一队队身披重甲的楚军甲士犹如滚滚铁流、从敞开的辕mén里汹涌而出。

衡山大营。

庚望侧耳怜听了片刻,又向梅鋗道:“上将军你听,楚军号角!”

不用庚望提醒,梅鋗其实也听见了,当下淡淡地道:“看来,这支楚军应是项庄小儿亲自领军无疑了,项庄小儿还真是好大的胃口,他这是要一口吞掉本将军的十几万大军哪,哼哼,他还真是不怕撑破了肚肠!”

庚望道:“上将军,全军出击吧。”

梅鋗点了点头,当即抬头喝道:“传令,全军出动,迎击楚军!”

“喏!”守在帐外的亲兵轰然应诺,下一刻,衡山大营里也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辕mén开处,一队队全副武装的衡山甲兵也是汹涌而出。

一只老鹰被响彻云霄的号角声所惊醒,从树梢的巢xùe里扑翅着飞上了高空,从百十丈的高空居高临下望去,只见衡山大营和楚军大营就像是两只巨大的蚁巢,黑压压的蚁群正从两个巨大的蚁巢里汹涌而出、滚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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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玄襄阵

当项庄带着两万精兵赶到衡山大营外时,却意外地看到衡山军已经在大营外摆开了一个看上去非常凌乱的阵形,而且阵中的士卒队形散乱、纵声喧哗,那吵杂声甚至不下于吴中东门的菜市场,而且战鼓、号角声也显得杂乱无章。

项庄见状不禁蹙紧了眉头,梅鋗不应该只有这点水准吧?衡山军驻扎在番邑大营少说也有一个多月了,既便有些壮丁刚刚赶到不久,可至少一半以上的壮丁已经接受过最基本的阵法队列训练了吧,怎么却还是这副样子?

不过,项庄身后的将领们却纷纷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衡山军连阵形都摆不好,怎么跟我军斗?”

“梅鋗也不过如此,竟然连士卒的阵形队列都训练不好。”

“衡山军就这样子,兵再多十万也是翻手可破,大王,末将只需本部五千精兵,就能直入衡山中军,斩杀梅鋗,夺得大毒。

项庄皱了皱眉头,侧头望向了百里员。

百里贤同样困huò,他这会正以羽扇搭在额前以遮挡正午刺眼的阳光,正凝神观察衡山军的阵形呢,好半晌后,百里贤才微微sè变道:“上将军,衡山军看似杂乱,可若仔细察,却还是可以分辩阵形的,战鼓、号角虽然杂乱,也是别意为之,这如…玄襄阵!”

“玄襄阵?!”项庄闻言不禁两眼微眯,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的优势是熟知华夏战争史上发生过的诸多战例,每有战事,随便抓一个战例过来借鉴,就能找到取胜之道,可他终究不是古人,对于古代的阵法还是相当陌生的。

不过百里贤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对于阵法是很有研究的。

“玄襄阵?”站在项庄身后的高初道,“军师,这玄襄阵有些不对吧?”

高初已是项庄的心腹大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就骄傲自满,相反,这小子最近正在苦读兵书,什么吴子、孙子、尉缭子,他几乎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就说玄襄阵,高初也在孙脏兵法里面读到过,不过眼前梅鋗所摆的玄襄阵却跟孙腚说的有些不太一样。

孙腚兵法上讲,玄襄阵就是数十甚至上百个稀疏方阵构成的步兵大阵,可眼前衡山军的阵形也太密集了吧?

“高初将军慧眼如炬,梅鋗所摆的玄襄阵与兵书所载的确有些不一样。”百里贤回头冲高初轻轻颌首,心忖大王麾下这么多将领,也就庞钰、子车师熟读过兵书,不过现在,却要加上个高初了,余者,却都是勇猛有余、谋略不足。

高初当下问道:“军师,梅鋗所摆的玄襄阵有什么不同?”

百里贤淡然道:“玄襄阵者,所以疑众难敌也,也就是说,玄襄阵是用来míhuò敌人,以实现原本难以实现的意图,一般都会加大各个方阵之间的距离,可是现在,衡山大军几五倍于我军,所以摆出的玄襄阵非常密集,我刚才也险些没看出来。”

“如此密集,那还是玄襄阵吗?”高初皱眉道,“几乎就是数阵了!”

数阵,也是《孙腚兵法》中的十阵之一,所谓数阵,其实就是步兵的密集阵形,可以最大限度防止敌军突破中军,数阵防御力最强,可弱点也是最明显的,一旦被敌军突入中军砍倒了中军大嘉,整个数阵就会不战而溃。

百里贤微笑道:“将军一语中的,衡山军阵的外围是玄襄阵,核心却是数阵,这是因为衡山军大多是新丁,如果摆成了数阵,可能没等我军杀入中军,他们就已经自相推挤、兵败如山倒了,所以梅鋗就因势利导做了改进,摆成了玄襄阵。”

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这样一来,既便外围的若干方阵被我军击破,其中军本阵和其余各个方阵却仍能保持不乱,而且其中军本阵又能在各个方阵间来回移动,所以,既便我军击破了绝大部份的衡山方阵,衡山军也仍能乱而不溃!”

“玄襄阵竟如此厉害,梅鋗还有这本事?!”项庄不禁微微侧目。

如果事情真像百里贤说的这样,那还真是有些棘手,项庄麾下的两万楚军全都是老兵不假,战斗力强悍也是事实,可他们终究是人,而不是机器,他们也是有体力限制的,高强度大烈度的jī战,他们最多也就坚持半个时辰!

衡山军若真能乱而不溃,那得杀到什么时候?就是十几万头猪摆在那里,你也得杀上半天吧,何况还是十几万身披甲衣、手持剑戟的壮丁?真要是这样,两万楚军再是能打,最终也得湮没在衡山军的汪洋大海之中。

衡山军大多都是新丁,也许达不到乱而不溃的程度,不过,阵法之道,千变万化,凶险无比!项庄虽然没有读过古代的兵书,可这点最基本的认知还是很清楚的,要不然也不会有八阵图的传说,所以.他绝不敢拿两万老兵的xìng命去冒险。

高初又道:“军师,那么梅鋗摆的这个玄襄阵又该怎么破?”

百里贤道:“玄襄阵其实就是用来防守的疑兵之阵,攻方只要集中兵力向前平推,自然告破,不过梅鋗所摆的玄襄阵又自不同,我军如果集中兵力向前平推,则难免会陷入衡山军的汪洋大海之中,一旦深入敌阵,很可能连方向都辩不清了。”

说此一顿,百里贤又向项庄道:“大王,臣建议兵分四路,各打青、红、黄、蓝四sè旌旗,以大王的大喜为指引,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直取梅鋗的中军本阵,只要梅鋗的中军本阵一破,剩下的衡山军方阵就会不攻自破!”

“不,没那个必要!”项庄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相比尉缭,百里贤在战略眼光上要稍逊尉一筹,可在战术指挥的造诣上,却绝对不在尉缭之下,这个是尉缭亲口跟项庄说的,不过无论是百里贤还是尉缭,他们终究都是这个时代的古人,因此跳不出这个时代的桎梏,所谓桎梏,就是这个时代的战争礼仪。

直到春秋时期,战争都还是各国贵族之间的“游戏。”所以战场上常常会出现许多无法理解的古怪现象,譬如晋楚之间的部陵之战,晋将韩厥、至等人好几次截住了协助楚军作战的郑国国君,可他们非但没有擒拿郑国国君,反而走下战车向对方行礼,然后放人!

到了战国时期,战争规模不断扩大,战事也日趋势惨烈,军队的构成才由贵族扩大到了平民,这种荒唐的战争礼仪才逐渐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不过,有一些礼仪却演变成约定俗成的习惯而顽强地保留了下来,譬如两军对阵,就必定要分个胜负!

翻开先秦史,在几千年的战争史上,就没有一次双方摆好了阵形,可还没开打,一方就主动撤兵了,这样的战例一次也没有!直到三国时期,以曹操为首的诸多兵法大家将先秦兵法发扬完善到了极至,战争手段才变得多样化了起来。

曹操尚且如此,来自后世的项庄就更没有这个时代的桎梏了。

当下项庄回头大声下令道:“号令全军,后队改前队,徐徐后撤!”

“嗯?后撤?!”

“打都没打,就后撤?”

“这,岂不是让衡山军看笑话?”

“大王这是怎么了,不明白啊?”

项庄话音方落,不仅百里贤愣住了,其余高初、萧开、田横、百里茂、由渊、西乞烈、子车师诸将更是面面相觑,显然,项庄此举大大地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以他们的思维方式,也完全无法理解项庄此举的用意。

不过,呼延正德和晋襄却是轰然应诺,传令去了。

霎那之间,楚军阵中便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原本正严阵以待的楚军将士便在无比惊愕之中纷纷转身,徐徐后撤

衡山中军。

梅鋗手扶护栏,正站在战车上观战。

望着前后左右疏密相间、繁而不乱的衡山军阵,梅鋗嘴角不由绽起了一丝得sè,梅鋗自幼熟读兵书,尤其喜欢研习阵法,对于孙膑兵法里记载的十阵有着很深的研究,这次衡山军摆出的玄襄阵就是他的得意之作。

衡山军大多都是新丁,最大的弱点就是缺乏训练!

然而,玄襄阵却能够最大限度地弥补衡山军训练不足的弱点,因为玄襄阵最大的特点就是军十几万人,分成了两百多个凌乱的步兵方阵,这些凌乱的步兵方阵又构成了整个散乱的玄襄大阵,无论阵中还是阵外,给人的感觉就是乱。

正因为乱,既便前方已经打得沸反盈天,可在吵杂的金鼓声中,后方也是懵然不知,正因为懵然不知,这些刚刚征召的新丁才不会心生恐惧,才不会兵败如山倒,这一样来,衡山军缺乏训练的弱点才能得到弥补,而兵多的优势却能发挥到极致!

项庄再是骁勇,楚军再是能打,他们还真能杀光十几万衡山将士?

然而,就在梅鋗顾盼自得之时,一抬头却意外地看到,前方严阵以待的楚军竟然转身后撤了,梅鋗不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楚军竟然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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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人头、战功

楚汉争鼎235,楚汉争鼎正文第235章人头、战功

难道项庄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所设玄襄大阵的厉害,所以知难而退了?

不过,连梅鋗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他的玄襄阵虽然厉害,可项庄也不是吓大的,项庄要这么容易吓退,那他就不是项庄了,当初在大别山中,他也不可能凭借几千残兵bī退刘邦的几十万大军!所以,梅鋗绝不相信,项庄会如此容易就放弃。[本章由为您提供]

不过,梅鋗的困huò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楚军并没有直接撤出战场,而是在后撤了大约五百步后便停了下来,再接着,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原本全副武装、高度戒备的楚军竟然纷纷卸下了身上的铠甲,又纷纷坐到了地上。

“这是?!”梅鋗脸上不禁泛起了一抹黑气。

站在梅鋗身后的庚胜、梅铖也是勃然大怒,项庄小儿也太狂妄了吧?当着十几万衡山大军的面,竟然就敢卸甲休整?这也太不把衡山军放在眼里了吧?难不成,在项庄小儿和楚军将士眼里,十几万衡山将士就真是摆设不成?

梅铖怒道:“大哥,是可忍孰不可忍,下令攻击吧!”

庚胜也道:“上将军,项庄太嚣张了,必须得给他点厉害尝尝!”

梅鋗却摆了摆手,一双浓眉却深深地蹙紧了,项庄,不愧是项庄啊,不费吹灰之力,就破了他费尽心机摆下的玄襄大阵!

五百步外,楚军本阵。

两万大军,已经三三两两地坐倒在了旷野上,不过真正卸下铠甲的也就是最外围的几千甲兵,其余的楚军老兵却仍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只要项庄下令,他们就能迅速起身,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结成严谨的步兵阵形。

项庄之所以下令让外围的甲兵卸甲,目的就是要jī怒衡山军,引yòu他们主动进攻,只要衡山军一动。梅鋗费尽心机摆设的玄襄阵也就不攻自破了。

玄襄阵就是玄襄阵,不管梅鋗怎么改良,它都是防御阵形,防御阵形的优点就是防御力强大,可若是用来进攻,那就是破绽百出了,更何况,衡山军大多都是刚招蓦的新丁,未经多少队列训练,一旦动了起来。那就彻底luàn了套了。

百里贤这会已经dòng察了项庄的意图,不过脸上的神情还是有些不以为然,显然,百里贤从骨里跟张良都是一类人,都还保持着古时候的君之风,都认为战争就是战争,就应该以堂堂正正之谋堂堂正正地击败敌人,而不是采取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而项庄此时所采取的手段在百里贤看来就是不入流的。是有失君之风的,作为一支身经百战的铁血之师,既便是死,也要面对敌人,又怎么可以在战场背对自己的对手呢?这不仅是对对手的侮辱。更是对自己的侮辱,君所不为哪!

不过,若是陈平在此,一定会为项庄的手段拍案叫绝,在许多方面,项庄跟陈平的行事风格都颇为类似,为达目的,两人都是不择手段!历史上。陈平每每能够向刘邦献上连张良都想不到的奇计,并非侥幸。

项庄招了招手,高初便来到了跟前。

“大王!”高初拱手作揖道,“有何吩咐?”

项庄低声道:“挑选两千锐士,集结待命!”

“喏!”高初目光一闪,轰然应喏,遂即领命去了。

梅鋗已经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之中。

进攻吧。十几万壮丁明显缺乏训练,走队都不会,只怕立刻就会阵脚大luàn,到时候楚军再趁势一冲,衡山军立刻就会兵败如山倒。可撤退吧,楚军势必也会衔尾掩杀。衡山军照样会冰消瓦解,问题是,老这样杵在野地里也终究不是个事呀?

就这么一会功夫,不少衡山壮丁就已经怨声载道了,老站着也累不是。

五百步外,项庄敢让楚军坐下来休整,甚至是卸下铠甲,梅鋗却不敢!

项庄敢这么做,自然有他的底气,楚军都是jīng锐,战斗力强,训练更是严格,只要项庄一声令下,只片刻就能重新结成阵形,可衡山军却都是些未经训练的农夫、樵夫、猎户,一旦梅鋗下令原地休整,再想摆成完整的玄襄大阵,那就绝无可能了。

这可真正愁煞了梅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站着也是不行,怎么办?

这一刻,高傲如梅鋗也必须承认,项庄还真是非同一般,就说眼前这一仗,衡山军明明是本土作战,兵力也占据了压倒xìng的优势,可以说占尽了天时、地利以及人和,可战场上的情形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在战场上,楚军竟完全占据了主动!

梅鋗甚至有一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既便当年面对大秦帝国的数万jīng锐,梅鋗也没有过这种憋屈的感觉。

军师庚望完全能够体会梅鋗此时的感受,当下叹息道:“上将军,不要再犹豫了,还是果断变阵,以中军为前锋,跟楚军决战吧!”

梅鋗浩然长叹一声,遂即默默地点了点头。

庚望遂即回头招手,梅铖便铿然拔出长剑,又高举过顶。

肃立在另一辆战车之上的四名力士便将梅鋗的大纛猛然擎起空中。

霎那之间,衡山军中那杂luàn无比的喧哗声、金鼓声、号角声便嘎然而止,顿了顿,四名力士又将空中的大纛使劲地挥舞了两下,刚刚沉寂下去的战鼓声、号角声便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却再不像刚那样杂luàn无章了。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以及极富节奏的战鼓声中,一队队身披重甲、手持长戈的衡山甲士从玄襄大阵中汹涌而出,进至阵前后又迅速结成了密集的数阵,这两万甲士全都是梅鋗的中军jīng锐,也是衡山军中仅有的百战老兵!

紧随两万老兵之后,十万壮丁也开始在各级将校的喝斥下变阵。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十万壮丁终于在两万老兵之后结成了凌luàn的数阵,原本,梅鋗是想摆一个锋矢阵的,不过十万壮丁数量太多、阵形又luàn,怎么看都像个倒置的锤,老兵组成的锤柄又尖又细,后边壮丁组成的锤体却是又大又肿,形状还极不规则。

看到这一幕,梅鋗也只能摇头叹息,他虽然深谙阵法,可这些壮丁被招蓦到军中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有好几万壮丁加入军中甚至还不足十天,他又能怎样?他就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可能一下让这些民夫、樵夫、猎户蜕变成训练有素的老兵吧?

心头苦涩,可这仗却还是要打的,当下梅鋗chōu出宝剑,向着前方轻轻一引。

霎那之间,衡山军中的号角声一转变得高亢起来,战鼓声也骤然间变得密集起来,那咚咚咚的金鼓声,犹如疾风骤雨,无比狂暴地敲打在衡山将士的心坎之上,列阵在前的两万衡山老兵便纷纷仰天咆哮起来,一边咆哮,一边踏步前行。

楚军本阵。

项庄的眼睛霎时眯了起来,原本三三两两坐在野地里休憩的楚军老兵也纷纷起身,一个个眸里全都流lù出了热切之sè,没错,就是热切之sè,这些老兵全都热切地期盼着,能够与对面的衡山军来一场惊天大战!

最早追随项庄、并且幸存下来的千余老兵都已经博得了不更以上的爵位,也一个个都有了自己的府邸、田产以及奴仆,许多老兵甚至已娶了娇妻又纳了好几房美妾,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看着这些老兵的风光,别的老兵又岂能无动于衷?

现在的楚军,上至上将军,下至刚入伍的新丁,全军上下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风气,那就是打仗、打仗、再打仗,打仗越多,就意味着斩获战功的机会越多,也就意味着他们博得爵位成为贵族的机会就越大!

所以,当十几万衡山军大举压上时,两万楚军的第一反应不是畏惧,而是兴奋,十几万衡山大军在他们眼里就是十几万颗人头,那就是十几万份沉甸甸的战功,战功在前,这些老兵能不热血沸腾,能不心头热切?

倏忽之间,项庄回头向高初点了点头。

高初锵然拔出横刀,引刀长嗥起来:“锋矢阵……结阵!”

“哗……”原本静坐在地休息、进食或者小口小口饮着烧酒的两千锐士便呼喇喇地站起身来,又呼喇喇地涌到了楚军阵前,以高初为基准,迅速结成了密集的三角数阵,剩下的楚军则以两千名锐士为箭头,迅速结成了锋矢的主体。

以攻对攻,楚军所摆出的阵形赫然也是锋矢阵!

不过,相比衡山军,楚军所摆出的锋矢阵就要漂亮得多了,无论是前面的锋矢箭头,还是后面的锋矢主体,阵形虽然密集,而且几乎是人叠着人,却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行列,斜着看也还是能成行,什么叫训练有素,这就叫训练有素!

高初狞狞一笑,从亲兵手中接过头盔扣在头上,又轻轻拉下了面罩,霎那间,高初英tǐng的脸庞便已经完全隐在了冷气森森的金属面罩后面,只有高初冷冽的眼神,透过那道狭长的眼窟,正杀气腾腾地注视着对面汹涌而来的衡山大军。

再一转身,高初强壮的身形便退入了楚军阵中,他所站的位置,赫然就是整个锋矢阵形最前面的位置,箭头中的箭头!

楚汉争鼎235,楚汉争鼎正文第235章人头、战功更新完毕!

第236章 楚军威武

两军对进,前锋重甲很快就进入了对方弓箭手的射程之内。件随着双方将领一声声无比凄厉的长嗥声,一bōbō密集的箭雨霎时从双方的后阵掠空而起,又从空中穿棱而过,然后向着对方的前锋重甲兜头攒落了下来。

在一bōbō的箭雨侵袭下,不断有将士中箭,却鲜少有人毙命倒地,这是因为轻飘飘的羽箭根本不足以穿透步兵重甲,再加上双方的前锋重甲里面又拥有大量的刀盾手,在层层严密的遮护之下,弓箭手的密集攒射基本上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了。

狼牙重箭倒是可以轻易穿透步兵重甲,甚至连数寸厚的橹盾都能射穿,不过狼牙重箭重量极重,非两石挽力以上的硬弓,根本就无法将狼牙重箭抛射到百步开外,然面能够连续几十次挽开两石硬弓的弓箭手又能有几个?

居于中军的项庄看到这一幕也只能摇头苦笑。

说到底,这一仗还是过于仓促了,如果能给楚军足够的准备时间,等到楚军大量装备了臂张弩、腰引弩、蹶张弩以及chuáng弩等各种弩,楚军的远程杀伤力就将大大提高,对面的衡山军既便有重甲大盾的保护,也定然会死伤惨重!

当然,值得庆幸的是,衡山军也没有装备这种利器。

事实上,衡山军并不是没有装备臂张弩、腰引弩áng弩等各种弩,甚至连井阑、攻城车以及投石车都有很多,只是还没来得及运来番邑大营,因为这段时间天气不好,连运粮都很困难,更别提运输辐重器械了。

在一bōbō的箭雨侵袭之下,双方重甲却没有停下前进的步伐一边大声怒吼着,一边踏着整齐的步伐,毅然决然地向着前方滚滚而去,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号子声中,百步距离很快走完处于锋矢箭头的双方重甲终于迎头相撞!

霎那之间,双方将士的怒吼声、喝斥声、痛骂声、惨叫声还有兵器的撞击声、兵刃入肉的呲喇声就已经冲霄而起,那巨大的声浪直yù刺破虚空,远在十数里外的密林里,一群群的飞鸟也纷纷惊起,扑翅着飞向了更远处的密林。

“死!”高初一声暴喝,手中横刀已经向着对面的衡山猛将当头劈落。

那衡山猛将能站到整个锋矢阵的箭头位置,当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当下大吼一声举起双铁戟交叉过顶,试图硬架高初当头斩下的横刀只听一声剧烈的金铁交鸣声响过,那衡山猛将竟闷哼一声,一下就单膝跪倒在了沙场之上!

经过与刺客天炎的一战,高初无论是信心还是武艺,都已经突飞猛进如今的高初,早非昔日那个小兵卒子了,放眼天下,能跟高初相匹敌的,只怕也已经不足十人之数了,眼前的衡山猛将虽然也是万里挑一的勇士,可跟高初比却还是不够瞧。

“滚!”高初不及收刀,右脚早已飞起,直踹衡山猛将的咽喉。

衡山猛将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这一脚若是让眼前这楚将给踹实了他的整个颈骨只怕顷刻间就会寸寸碎裂,当下衡山猛将以双戟杵地猛然一撑,整个人便往后撞入了衡山重甲阵中,高初这一脚却踹在了一名衡山重甲的大盾之上。

只听“喀嚓”一声,那名衡山兵的大盾应声碎裂。

高初右脚余势未竭,又狠狠地踹在了那衡山兵的xiōng口上,只听“膨”的一声闷响,那衡山兵的xiōng甲顷刻间就凹下了一大块,那衡山兵顿时两眼暴凸,张口就喷出了一大团污黑的血块遂即又杀猪般哀嚎起来,眼见是不活了。

“嗖嗖嗖”十几枝长戟几乎是同时刺向身先士卒的高初。

高初目光一凝,正yù闪身后退时,破军、戈胜早已经扛着两面又厚又宽的橹盾挡在了高初跟前,只听“笃笃笃”的闷声响过,十几枝长戟几乎同时戳在了橹盾的盾面上,巨大的冲击之下,扛着橹盾的破军、

戈胜竟是两脚徐地往后滑了足足半步!

几乎是同时,追随破军、戈胜身后的四名楚军锐士已经同时擎起手中的长戟又恶狠狠地捅向了拥挤在撸盾前方的四个衡山重甲,四个衡山重甲不及闪避,就被楚军锐士的长戟捅穿了xiōng腹要害,遂即无比凄厉地哀嚎起来。

“闪开!”高初引刀怒吼破军、戈胜应声侧移让开了半步。

高初猛然踏前两步,手中横刀顺势一记横斩两颗眉目狰狞的人头顿时便在漫天血光中猛然抛飞而起,一刀斩杀两名衡山重甲,高初脚下更不停留,犹如疯虎无比狂暴地杀入了拥挤的衡山阵中,衡山重甲乱纷纷犹如bō分浪裂,竟没人能阻高初片刻!

………………

衡山中军。

目睹高初在战场上纵横捭阖,衡山重甲挡者披靡,梅绢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楚国可真是猛将辈出哪,先有项羽,后有项庄。现在又冒出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猛将,却都有万夫不挡之勇。,楚人骁勇,竟至如斯?!

守在梅绢身边的梅诚却气不过,扭头喝道:“弓来!”

早有亲兵将梅诚的铁胎弓呈送上来,梅诚接弓在手,又从箭壹里取了一枝狼牙重箭扣于弦上,遂即拉开马步、吐气开声挽开了足有三石挽力的铁胎弓,冷森森的箭簇微微下压,便对准了前方纵横捭阖、如入无人之境的楚军猛将。

………………

一股蚀骨的冰寒自前方潮水般袭来,高初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

急抬头看时,只见一点寒星已经向着他的面门呼啸而来,间不容发之际,高初本能地一扭头、猛然侧身,一枝狼牙重箭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门擦过,箭簇的锋刃与他的面甲相擦,霎时崩出了一串耀眼的火huā,又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金属铮鸣。

再抬头看时,只见前方五十步外一字摆开十数辆战车,其中一辆战车上峙立着两员身披锦袍的衡山大将,其中一员衡山大将挽弓搭箭,再次瞄准了自己,高初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冷冽的杀机,敢在老子面前耍弓?!纯属找死!

“弓来!”高初后退两步隐入了破军、戈胜盾后。

早有亲兵奉上铁胎弓,又在高初跟前结成了盾墙,高初接弓在手再纵身一跃,长大的身形就已经跃到了盾墙之上,几乎是同时,高初已经挽开了铁胎弓,扣于弦上的狼牙重箭也已经瞄准了五十步外那名挽弓搭箭的衡山大将。

………………

五十步外,梅诚正在寻找目标时,那楚军猛将却又突然间从楚军阵中腾空而起,而且手里还多出了一把铁胎弓。

梅诚狞笑一声,遂即掉转箭头重新瞄准了楚军猛将。

然而,对面楚军猛将的发箭速度却远远超出了梅诚的想象,他才刚刚挽开弓弦,一点寒星就已经从对面呼啸而至,梅诚大吃一惊,再想闪身躲避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呲的一声清响,一枝狼牙重箭已经无情地射入了他的咽喉。

梅诚健硕的身躯剧然一震,双手一松,刚刚挽开的弓弦便又瓮的弹了回去,扣于弦上的狼牙重箭也歪歪斜斜地射了出去,不过才飞出不到二十步就势竭坠地,梅犹两眼暴凸,喉头也是嘶嘶作响,双手似乎想要举起,却再无法如愿了。

“二弟!”一母同胞的弟弟当着自己的面被射杀,梅绢连肺都快气炸了。

当下梅绢锵然拔出宝剑,又将宝剑奋力高举过顶,然后厉声咆哮道:“传我将令,全军向前,斩杀对面楚将者,斩杀楚将者,立赏万金!”守在梅绢身后的四名力士便开始奋力挥舞中军大纛。

“上将军有令,全军向前,斩杀对面楚将者,立赏万金!”“上将军有令,全军向前,斩杀对面楚将者,立赏万金!”“上将军有令,全军向前,斩杀对面楚将者,立赏万金!”梅绢的军令迅速传达下去,衡山军中顿时一片哗然,万金可不是个小数目,纵然是那些个将军、校尉也是两眼火热,大纛所向,大小将校纷纷举起手中长剑向前一引,成千上万的衡山重甲便如决了堤的洪水,呼喇喇地涌了上来。

尾随老兵身后的十万壮丁,也呐喊着跟了上来。

盛怒之下,梅绢终于催动衡山大军发动了总攻!

………………

楚军阵前。

看到衡山甲兵犹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纵然前面的甲兵战死当场,后面的甲兵也是绝无一丝的退缩,依然高举着大剑、长戟奋勇向前,大呼酣战,高初却是心头火热,梅绢老儿看样子是打算跟楚军拼命了,不过拼就拼,还怕你不成?!

冷冷一笑,高初当即弃了铁胎弓,又再次擎出了横刀。

“泱泱华夏,唯我大楚!”高初引刀长嗥,那一声嘹亮的咆哮,竟隐隐盖过了战场上沸反盈天的喧嚣声,清晰地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处于整个锋矢阵最前端的数百名楚军锐士便纷纷跟着长嗥起来,泱泱华夏,唯我大楚!唯我大楚!唯我大楚!

“楚军威武!”趁着楚军锐士呐喊的间歇,高初再次引刀怒吼。

“斩杀梅绢!”高初话音方落,成千上万的楚军锐士便纷纷咆哮起来“斩杀梅绢,斩杀梅绢,斩杀梅绢”一浪高过一浪的咆哮声中,楚军将士也是奋勇争先,霎那间跟悍不畏死的衡山重甲缠战在了一起,不过,既便是这个时候,两万楚军也仍然保持着严谨的锋矢阵形,缓慢却无可阻挡地向着梅绢的中军大纛步步逼近!!。

第237章 大胜

死!”高初暴喝一声,一刀横斩将挡在面前的衡山校尉斩成了两截。

“吼!”破军、戈胜扛着大盾就像两尊门神守护在高初的左右侧后,挡下了从两侧掼刺而来的十几枝长戟。

破军、戈胜身后,两千楚军锐士结成了密集的锋矢数阵,盾甲在前,承受着衡山军潮水般的猛攻,矛兵在后,犹如择人而噬的毒蛇,每次刺出长戟,都必定会有一个衡山老兵被戳成血葫芦,双方都是老兵,战况可谓空前惨烈!

两万衡山军,两万楚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斗志、士气、兵力全都相差无几,拼起命来基本上都是一命换一命,两军阵前,除了高初、破军、戈胜这个箭头无人能挡外,身后的楚军锐士却是一拨拨地倒在了血泊中。

说到底,衡山老兵也不是吃素的,楚军锐士也不是钢铁之躯。

惨烈的jī战持续了不到片刻功夫,两军的伤亡数字就已经超过了千数!

不过,势均力敌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大约过了半顿饭的功夫,衡山军就逐渐lù出了不支之象,楚军却是越战越勇,完全占据了上风,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衡山军的局势正变得越来越被动,楚军眼看就要突入衡山中军了!

很显然,衡山军的体力出现了问题,冷兵器对决的体力消耗是超乎想象的,每次挥动刀剑,每次掼刺矛戟以及每次负盾承受敌军的劈砍,都必须消耗大量的体力,既便是高初这样的绝世猛将,半顿饭的功夫下来,也已经浑身冒汗了。

不过呢,楚军的体力明显要比衡山军充沛得多。

项庄一个不经意间的小举动,这一刻终于发挥出了超乎想象的威力。

此前,项庄下今楚军后撤五百步然后就地休整、喝水外加进食,这在极大程度上保证了楚军将士的体力,而衡山军在这小半天里却始终直tǐngtǐng地杵在阵中,一个人,空着双手站立半天都会感到累,何况背负着近百斤的兵器铠甲?

所以这一仗,楚军跟衡山军的体力值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楚军尽管是劳师袭远,不远千里远征庐江,可是这一仗,楚军却是真正意义上的以逸待劳,项庄在不声不响之间,就实现了天时、地利这两大战争要素上的逆转。

正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决定战争胜负的三大因素,天时、地利以及人和,也在不断地变换,一个高明的统帅,未必要懂得阵法之道,未必就要勇猛过人,却必须懂得如何把握战场态势,如何创造有利于己方的战争条件。

从这点看,项庄无疑是一个极为高明的统帅!

衡山中军,梅敛面沉似水,正直直地杵在战车之上。

此时此刻,梅敛连肠子都快梅青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带着两万精锐跟楚军决死一博,既便无法最终获胜,也至少可以重创楚军,然而现在,衡山军却是败局已定】甚至连重创楚军都不可能了。

两万精锐老兵体力不支,败局已定,那么十万壮丁呢?

梅敛有些落寞地回过头来,只见十几万壮丁正跟着两万老兵的屁股后面,像无头苍蝇般乱跑乱叫,十几万人的大对决,真正短兵相接的其实也就是前面的两三千人,这十几万壮丁除了跟在老兵屁股后面起起哄,根本就无所建树了。

楚军中军,项庄嘴角已经绽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衡山军败象已呈,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再有半个时辰,楚军当面的两万衡山老兵就能被打垮了,只要这两万老兵一垮,剩下的十几万新丁根本就不足为虑,这群乌合之众,楚军只需一个突击就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井井…井井,“格崩!”一声剧烈的金铁交鸣声响过,高初手中那柄的横刀在经受了数百次的猛烈交击后,终于碎成了数截。

“去死!”一员衡山猛将趁势突进,挥剑猛斩高初颈项。

高初闷哼一声,身形突然鬼魅般欺前,一下就撞入了衡山猛将怀里,在避过衡山猛将手中重剑的同时,右手一记钩拳已经重重击打在衡山猛将的下巴上,衡山猛将惨叫一声,重逾四百斤的身躯顿时抛飞而起。

“嗷哈!”高初仰天咆哮,双手疾探一下就攥住了衡山猛将的左右脚脖,遂即双臂朝外猛然一张,竟然将衡山猛将硬生生撒成了两月!衡山猛将不及惨叫便已气绝,肚肠、内脏伴随着鲜血汹涌而下,溅了高初满身!

“挡我者死!”高初手握两月残尸,脖子上还挂着一圈大肠,仰天咆哮。

正在阵前殊死拼杀的衡山老兵无不骇然,这一刻的高初,犹如煞神转世,令人打心眼里感到畏惧。

高初缓缓转身,嗜血双眸透过狭长的眼窟死死锁定了不到二十步外的梅蹋,遂即再次仰天长嗥起来:“斩杀梅敛,斩杀梅钥,斩杀梅敛……。”无比凄厉的长嗥声中,高初早已挥舞着两月残尸兜头冲向了二十步外的梅敛。

“斩杀梅敛!”

“斩杀梅敛!”

“斩杀梅钥!”

破军、戈胜以及追随高初身后的数百名锐士顿时山呼响应,一边嗷嗷叫嚣着,一边奋力挥动手中的大盾、环刀以及长戟,奋勇向前,数百名锐士组成的攻击箭头,犹如滚滚铁流,以无可阻挡之势向着梅敛的亲军本阵碾压了过来。

井”井”井…

衡山中军。

目睹高初如此神威,楚军如此骁勇,庚胜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骤然回头喝道:“保护上将军,后撤!”

数百亲兵霎时蜂拥而上,护着梅削转身后撤。

梅剑并没有坚持要留下,仗打到这份上,他也知道衡山军败局已定,再留在战场上已经毫无意义了。

梅绢的亲兵一撤,立刻便引起了连锁反应。

附近的衡山老兵也纷纷加入了逃跑的行列,后面蜂拥而至的新丁则乱成了一团】高初带着数百锐士很快就突入了衡山中军,破军、戈胜纵身跃上战车,两记盾击就将守护梅敛大毒的四名衡山力士击杀当场,原本高高耸立的大毒便轰然倒了下来。

“衡山军败了!”高初纵身跃上梅绢的战车,高举双臂仰天长嗥。

“衡山军败了!”破军、戈胜以及数百名锐士很快也跟着欢呼起来。

“衡山军败了!衡山军败了!衡山军败了……”巨大的欢呼声很快传遍了战场的每个角落,楚军将士顿时士气大振,衡山将士则是士气低落,至于那十几万衡山壮丁,更是顷刻间土崩瓦解、四散而逃,这一刻,他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tuǐ。

楚军中军。

项庄缓缓举起右手,再向前轻轻一压,道:“王旗传令,全军出击!”

呼延正德、晋襄猛然转身,引吭长啸起来:“大王有令,全军出击!”

霎那之间,楚军后阵便响起了jī烈的战鼓声,密集犹如疾风骤雨的战鼓声中,原本忠实地坚守在自己位置上的楚军将士便纷纷脱离本阵,甩开大步向前飞奔而去,衡山军已经兵败如山倒,现在,是时候收割人头、斩获战功了!

沙羡,临江大营。

虽然已经是深夜,可临江上将军公孙武的大帐里却仍然是灯火通明,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阵阵悦耳的笙歌声,透过帐篷的间隙,可以清晰地看到,十几名身披薄纱轻缕的舞姬正在大帐中翩翩起舞,公孙武据案而坐,正在两名舞姬的簇拥下饮酒作乐。

喝着喝着,公孙武便来了xìng致,伸手拍了拍怀里那名舞姬的丰tún,那名舞姬吃吃一笑伸手liáo起了身上薄薄的舞衣,丝质的舞衣下竟是再无小衣,却把两瓣丰腴的肥tún以及沟壑里的无限春光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公孙武面前。

公孙武当即跪坐而起,一边还握着酒筋往嘴里灌酒,另一名舞姬则早已经liáo起了公孙武的锦袍,又引导着公孙武那话儿凑向了跪伏地席上的那名舞姬的tún后,眼看着就要剑及履及之时,大帐的帐帘却被人猛然掀了开来。

一员临江悍将伴随着清风闯进了大帐,对大帐里正在上演的活春宫却是视若无睹,只是向着公孙武揖了一揖,兴奋不已地大叫道:“上将军,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楚军在番邑大破梅敛军,斩首五万,连下六县哪!”

“啥?”公孙武旁若无人地一tǐng下腹,深深地刺入了舞姬体内,一边耸动下体,一边喘息着问道,“公孙布,你刚才说啥?”

临江悍将嘿了声,击节大叫道:“上将军,楚军在番邑大破梅策军,斩首五万,连下六县哪!”

“嗯?!”公孙武闻言骤然吃了一惊,当下直tǐngtǐng地站了起来,锦袍倒翻而下虽然掩住了下体的丑态,却仍然撑起了高高的帐篷,公孙武却浑如不觉,急声问道,“公孙布,你刚才说楚军在番邑大破梅剑军?”

“嗯,楚军大胜!”临江悍将重重点头,“衡山军大败!”

“着!”公孙武狠狠击节,厉声喝道,“传令,大军连夜开拔,从水路直下邦邑!本将军要灭了衡山国!”!。

第238章 回师江东

江水北岸,梅鋗正在亲兵的簇拥下仓皇北遁。望着身边仅剩的几十号残兵,梅鋗不禁悲从中来,十几万衡山大军,包括两万多从起兵反秦时起便一直追随于他的精锐老兵,竟然一战而殁,梅铖、庚胜也先后死于乱军之中,军师庚望也在渡江时失散了。

“军师,军师呢?”梅鋗茫然四顾,问道“你们可曾见到军师?”

跟在梅鋗身后的数十亲兵纷纷摇头,梅鋗又一连问了好几股残兵,才终于有个军司马回答道:“上将军,军师已经让楚军给掳去了。”

梅鋗闻言不禁大为痛惜,庚望竟然也让楚军给掳走了。

“上将军,是不是歇会?”有亲兵喘息着说道“实在是走不动了。”

梅鋗想着这里已经是江水北岸,楚军也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追过来,当下梅鋗下令就地休整,又派人四处收拢残兵,到了傍晚时分,竟然真的收拢了五百多残兵,不过,就在梅鋗收拾残兵准备回援邾邑之时,惊天噩耗却骤然传到了军中。

晚饭时分,两名亲兵搀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来到了梅鋗近前。

梅鋗放下饭碗急定睛看时,却竟然是太子吴臣,梅鋗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当下起身大叫道:“太子?!你如何到了这里?!”

“上将军!”看到梅鋗,太子吴臣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嗷嗷嗷……”

“太子!”梅鋗赶紧上前搀住吴臣,急声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上将军。父王已殁,邾邑也失守了,母后还有几个弟弟也在逃亡途中失散了。”哭了好半晌,吴臣才终于止住悲声,听到这一消息,梅鋗顿时犹如冷水浇头。透心冰凉,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可骤然听到这一噩耗,却还是有些受不了。

好半晌后,吴臣才道:“上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呀?”

梅鋗叹了口气,答道:“太子,如今之计,只能去关中投奔汉王了。”

柴桑,县衙大堂。

破军大步流星进了大堂。向项庄抱拳作揖道:“大王,末将在江边逮住了一个叫做庚望的家伙,据说还是梅鋗的军师!”

项庄不假思索地道:“带上来。”

“喏!”破军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凑到项庄耳畔说道:“大王,庚姓在岭南可是大姓,也是望族,在五岭一带的蛮夷土著中间素有威信。昔梅鋗起兵反秦,庚胜、庚望兄弟率五千壮丁相投,其中就有三千蛮族壮丁。”

项庄闻言顿时心头微动。

番邑一战,梅鋗的十几万大军土崩瓦解,两万衡山老兵更是大部阵亡。衡山国可以说是覆亡在即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公孙武的临江大军也该兵临邾邑城下了,此时的邾邑守备空虚,城池失守只在旦夕之间。

衡山国如若灭亡,衡山、庐江两郡也将被楚国、临江国所瓜分。

按照约定,楚国将得到庐江郡,不过。楚军要想彻底吞并庐江郡,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尤其是庐江郡南边的南野、赣县、雩都诸县以及西陲的庐陵、安平、宜春诸县,山高水远,道险路阻,楚军很难在短时间内施加影响。

而且项庄大军也不可能久驻庐江,只等把梅鋗的几千残兵赶回江水北岸。项庄也就该带着大军返回江东了,届时项庄最多留下五千精兵,外加一员大将镇守庐江,以这么点兵力要想控制庐江全郡二十余县,可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那么。拉扰庐江本地的豪强势力就显得极为重要了,庚姓是岭南大姓。这个庚胜能够成为梅鋗的军师,可见在庚姓氏族内部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如果能够招降这个庚望,则庐江郡南边的南野、赣县、雩都诸县没准可以传檄而定。

项庄正思量之间,破军已经押着个蓬头垢面的衡山将领进了大堂。

“放肆,庚望先生乃是当今名士,尔等安敢如此无礼?!”项庄当即长身而起,先不由分说将破军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然后上前两步亲自给庚望解开了身上的绳索,接着又向庚望连连作揖赔罪道“寡人治军无方,还望先生恕罪。”

说罢,项庄又瞪了破军一眼,喝道:“还不快滚!”

“喏!”破军揖了一揖,转身灰溜溜地走了大厅,不过,虽然挨了项庄训斥,破军心里却反而是美滋滋的,就跟得了夸奖似的,作为追随大王多年的老兵,大王是真训斥还是假训斥,他一眼就瞧出来了,别看大王骂得凶,其实就是做个样子而已。

已成阶下囚的庚望则难免心生感慨,当下向项庄深深一揖,涩声说道:“败军之将,当不得大王如此大礼。”庚望还真没想到,项庄竟会来这一出,不过,庚望并不认为项庄就会放过他,在他看来,项庄多半只是想炫耀胜利者的威风罢了。

“先生当得。”项庄微微一笑,肃手道“先生请入席。”

庚望倒也没有扭怩作态,当下拱了拱手,洒然入席就座。

项庄再回头一招手,早有亲兵奉上酒肉,又往庚望的酒觞里倒了小半杯澄澈明透的烧酒,庚望也没想那么多,拿起酒觞也不掩袖直接一饮而尽,不过酒水一入喉他就惊觉不对,当下砸了砸嘴,哂然道:“大王,可是毒酒?”

项庄不语,却与百里贤相视大笑起来。

“不过这毒酒味道tǐng不错,在下需喝个痛快。”庚望又道“再来一觞如何?”

站在旁边的亲兵便又往庚望的酒觞里倒了半觞,庚望又是一饮而尽,亲兵再倒,庚望再喝,不到片刻功夫,庚望便已经连喝了八觞,论份量都快有四斤多了,既便是秦斤那也是非同小可,庚望再想喝第九觞时,终于醉倒当场。

项庄一挥手,早有两名亲兵走上前来,扶着庚望下去了。

百里贤笑道:“大王,看来这庚望好酒,这个倒是好办了。”

不管什么人,只要有弱点,就总有办法降服,既然庚望好酒,那就完全可以利用他的这个弱点加以笼络,何况庚望对梅鋗、对衡山国未必就有多么忠诚,说到底,他首先是庚氏家族的一份子,然后才是梅鋗的军师。

项庄道:“子良,等他酒醒,你再跟他好好谈谈。”

百里贤拱了拱手,说道:“大王放心,臣一定说服庚望来降。”

项庄点点头,又吩咐守在堂外的晋襄道:“去,派人把高初将军请来。”

“喏!”晋襄领命而去,过了大约半刻钟,高初便昂然进了县衙大堂,又冲项庄、百里贤分别作揖见礼。

望着高初,项庄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似乎还在犹豫。

百里贤岂能不知道项庄的用意?当下摇了摇羽肩,微笑着说道:“大王,高初将军有勇有谋,武略过人,有他镇守庐江郡,可保无虑。”

项庄摇头道:“这小子素来目中无人,寡人怕他误了大事。”

对于高初的心xìng,项庄自然是很清楚的,这小子有勇有谋,最近又在苦读兵书,绝对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大将,不过脾气却有些暴躁,要想独挡一面,还是得雕琢打磨一二,这次镇守庐江郡无疑就是一次极佳的锻炼机会。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给高初加一道紧箍咒。

听说有机会独自镇守庐江,高初不禁大喜,身为武将,又有几个人能够抵挡得住独挡一面的yòuhuò?不过看项庄的意思,却好像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当下高初急道:“大王,末将一定一日三省,今后再不乱发脾气了!”

项庄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还是子良你留下吧。”

“大王,别,别啊。”高初闻言急道“军师还得留在大王身边出计划策呢,又怎么可以留在庐江?再说衡山国覆亡在即,临江国又是我大楚盟友,其余南越、闽越皆不足惧,有末将坐镇于此,已经是足够了。”

百里贤道:“大王,臣以为高初将军足可胜任。”

项庄沉吟片刻,终于点头道:“好吧,寡人给你留下五千精兵,不过你的任务可不仅仅只是守住庐江北边六县,你还得想办法平定庐江西部以及南边诸县,为此,寡人还给你留下了一大臂助,你可要善加利用。”

“臂助?”高初愕然道“谁呀?”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项庄说此一顿,又道“你先下去吧。”

初揖了一揖,转身去了,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向项庄道“大王,这边大局已定,我们也该回师江东了。”

“是啊。”项庄点了点头,道“该回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江东的情形如何了,历阳有méng殛及三千多秦军精锐镇守,应该不会有事,不过镇守丹徒、曲阿一线的项佗却要面对英布的淮南大军,项庄心里还是有些不托底。

还有庞钰的五千精兵,差不多也该跟东瓯军遭遇了吧?昔日镇守函谷关时,庞钰的表现可谓惊艳,连刘邦老儿都在他的手底下吃了大亏,这次面对区区几万蛮夷土著,庞钰既便无法速胜,拖住东瓯军却应该不成问题。

项庄却没有想到,庞钰竟然……!。

第239章 将才辈出

项庄万万没有想到,庞钰竟然巳经兵临东瓯城下!

事情还得从二十多天前说起,二十多天前,就在项庄率两万大军杀入庐江的同时,庞钰也带着五千精兵赶到了鸟伤县(今义乌市)。

庞钰率军赶到乌待之后,老天竟连着下了三天暴雨!

第四日一大早,庞钰带着十几个亲兵出城观察地形时,却看到一群百姓正扶老携幼从前方驰道上仓皇而来,庞钰上前一询问,才知道前面有个村子被山洪给淹了,全村一百多户五百多口人,就只逃出来五十多口人丁。

庞钰赶紧命乌伤县令、县尉安置难民。

安顿好灾民,庞钰又点起五百锐士赶来挖掘被山洪淹没的村庄,指望着还能救出几个幸存者,不曾想还真让他救出了一个被埋在已经倒塌的房屋下的老者,在闲谈中,老者无意中说的一句话却触动了庞钰的神经。

老者告诉庞钰,这里每年夏天都会爆发山洪,每年都有道路或者桥梁被冲毁,不过像今年这样,整个村庄被淹却还是首次,最后,老者又告诉庞钰,根据他的“经验。”今后几天还会连降暴雨,楚军最好不要出城,以免遭遇山洪。

老者原本是想告诫庞钰,庞钰听了却是抨然心动,当下派人将老者送回了县城,然后又冒雨察看了驰道两侧的山峦,最后终于在乌伤城南五十里处发现了一处险峻的山谷,那里两座大山合抱,驰道居中而过,是东既大军北上的必经之路!

而且在连日的大雨冲涮之下,山谷两侧的山体已经变得极为松软,稍有外力介入,就很有可能爆发大规模的泥石山洪!

庞钰再不犹豫,当即派兵上山掘堤引流,引导两条山中小溪的流向全力冲涮驰道两侧的山体,以人为制造山洪,庞钰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人为制造一场大规模的泥石山洪,彻底冲毁自东既进入乌伤的这条唯一的通道!

只要这条通道一毁东既大军势必就得从群山万壑中重新辟出一条通道,这样的话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是绝无可能的,可几个月后,项庄大军早就回师江东了,届时,奴雒摇就只能灰溜溜地撤回东既了。

不过要想人为制造一场山洪并不容易。

尽管此后老天又连降了两天暴雨,庞钰也尽可能地引流冲刷山体,可他预期中的泥石山洪却迟迟未至,到了第三天细作传回消息,东既大军距离山口已经不足五十里了,庞钰无奈,只得放弃努力撤回乌伤。

然而,就在庞钰已经放弃时,意外的惊喜却是不期而至。

姒雒摇的东既大军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径直穿过了水土已经极为松软的山谷,前军、中军以及奴雒摇的禁军全都很安全地过去了,可是轮到后军辎重时,庞钰久等未至的泥石山洪终于呼啸而下五千兵卒以及大量的辎重粮秣一下就全被活埋了!

五千士卒不战而殁,几万石军粮以及大量的辎重全部被毁奴雒摇的四万东既大军一下就陷入了绝境,更要命的是,泥石山洪已经完全冲毁了驰道,东配军就是想退回东既国都不可能了至少在老天放晴之前是绝无可能了。

东既军骤遭天灾,军中顿时流言四起军心浮动。

这个时代的古人深信鬼神之说,东既将士很容易就将山洪跟天意联系在了一起。

庞钰虽然年轻,却是天纵其才,且又饱读兵书,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绝好机会,当即驱兵掩杀,东既军早已经军心涣散,根本无心恋战,庞钰带着楚军一顿冲杀,东既军便是兵败如山倒,奴雒摇也在乱军中被庞钰射杀。

乌伤一战,庞钰以五千大破东瓯四万,斩首两万余级,生擒数千,余者走死山中。

大战过后,接着就是连续的晴朗天气,阻断驰道的泥石流也变成了干硬的坦途,庞钰当机立断,尽起本部四千多精兵外加鸟伤两千民壮,沿着驰道杀奔东既国的都城而来,急行军五天后,庞钰大军便已兵败东配城下!

井,井,井井,井,井广陵,淮南军大营。

蒯彻走进行辕时,英布正在大厅里长吁短叹。

见了礼,蒯彻又径直问道:“大王何故叹息?”

英布不答,只是将手中几枝木简递给了蒯彻,蒯彻伸手接过,又在案上排列好,只看了一眼便自微微sè变,凛然道:“项庄大破梅鋗?”

“还有这个。”英布又将一方帛书递给蒯彻。

看完帛书,蒯彻越发变项脸sè:“邾邑也让临江军攻陷了?!

“国相,咱们中计了。

”英布叹息道,“项庄根本就不在曲阿。”

“这个项庄,还真是狡猾哪。”蒯彻的神情略略有些尴尬,项庄不在曲阿,他其实早就已经猜出来了,只不过,没跟英布说而已。

英布的神情忽然变得狰狞起来,又道:“国相,既然项庄不在曲阿,则眼下正是进兵的良机,不如尽起大军杀过乌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破屯驻曲阿的楚军主力?如此,既便项庄回到江东,也是手中没兵,能奈寡人何?”

蒯彻道:“可是大王,驻屯曲阿的楚军已经超过了七万人,项庄虽然不在,却必然留下了大将领军,急切间要想击破,又谈何容易”

英布道:“项庄能以两万人打败梅鋗十几万人,足见带的都是精兵,那么驻屯曲阿的就只能是临时征召的各郡壮丁,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就是有十万又怎样?寡人帐下有五万精锐之师,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之击破!”

蒯彻道:“若是两军相持不下之时,项庄突然回师……。”

“怕是来不了啦!”英布摆了摆手,大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奴雒摇的五万东既军现在已经杀入会稽郡腹地了,项庄既便回师江东,也只会赶去抵挡东配大军,绝对顾不上曲阿这边了,还有历阳,周殷、靳歙、李左车他们也该有所行动了。”

蒯彻默然,他总觉得现在不应该跟项庄翻脸,在蒯彻看来,英布最大的敌人应该是齐王韩信,而不是楚王项庄,所以,蒯彻始终认为淮南国应该尽可能地结好楚国,以共抗北边的齐国,否则,一旦齐国大军南下,淮南国就危险了!

要知道,刘邦可是早就将东海、沁水以及薛郡划给了齐国,英布抢占三郡,韩信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又有谁知道?别看现在齐军没啥动静,韩信甚至还削减了兵力,可那只是为了积蓄国力。

一旦齐国恢复了国力,接下来肯定要对外兴兵,齐国如果兴兵,多半不会去啃梁王彭越这块硬骨头,而且一旦灭了梁国,齐军就要直接面对汉军了,韩信显然不会这么做,那么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北上赵国或者南下淮南。

在蒯彻看来,英布要想独抗韩信,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能够与项庄联手】则局面又自不同了,正因为此,蒯彻才会极力反对跟楚国交恶。

不过,蒯彻也得承认,眼下的确是击灭楚国的良机!

项庄不在,楚军又是精锐尽出,单凭驻屯曲阿的几万楚国壮丁,根本就不可能挡得住英布的精锐之师,再加上又有奴雒摇、周殷、靳歙、李左车从旁窥伺,楚国还真是危险,就算项庄能够迅速赶回江东,只怕也是晚了。

见蒯彻久久不语,英布又道:“国相,如何?”

蒯彻叹了口气,正yù说话时,英布帐前遏者马业忽然匆匆走了进来,不及见礼就惶然说道:“大王,江左急报!”

英布沉声道:“讲!”

马业揖了一揖,说道:“江左细作刚刚传回消息,楚将庞钰以五千兵马在鸟伤大破东既大军,斩首两万余级,东配王奴雒摇也被庞钰射杀,现在,这个庞钰已经尽起大军攻入东既国内,搞不好东瓯国就要亡国了!”

“咦?”蒯彻闻言不禁微微sè变。

“庞钰?”英布也是脸sè大变,“怎么没听说过?”

这一刻,英布还真有些心惊肉跳,项庄帐下还真是将才辈出啊,随便一个无名小卒,就能凭借五千人马打败五万东既大军?难怪周殷、靳歙、李左车在九江折腾了几个月,却愣是攻不下一个小小的历阳县,只怕守城者也非寻常之辈。

当下蒯彻说道:“大王,奴雒摇的东既大军已经覆灭,周殷、靳歙、李左车在历阳也是久攻不下,我淮南大军如果过江,可就要独自面对楚军了,项庄已经击破梅鋗,最多再有半个月就该回到江东了,一旦我军无法速胜,再想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英布一时之间也陷入了犹豫之中,他根本没想到,奴雒摇的东既军如此轻易就被楚军给击败了,而且还败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楚将手下,东瓯军的快速败亡,一下就打乱了英布的计划,此时淮南军再要过江,可就要风险大增了。(未完待续)!。

第240章 大楚威武

. 番邑通往黟县的驰道上,楚军正昼夜兼程向东急进。== 首.发==

来的时候,因为要尽可能地隐匿形踪,所以只能走偏僻小道,不过回江东时,可就没有这许多顾忌了,尽可以沿着驰道堂而皇之地行进。

不过,来时的两万jīng锐,回去时却只剩下万人了。

望着楚军缩水近半的行军队列,项庄不禁有些ròu疼,带来的两万jīng兵,五千人跟着高初留在了庐江,其中还包括千余伤兵,剩下的四千余人却阵亡了,番邑一战,楚军虽然击破了梅鋗的十几万大军,可自身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项庄不能不心疼,这次阵亡的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如果这样的恶战再来几次,他从九原带回江东的两万jīng锐,就所剩无几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衡山军终于被击破了,这四千多老兵的牺牲,并非没有代价。

“号令全军,加快速度!”项庄再次下达了军令。

楚军老兵的行军速度一向都是杠杠的,项庄也很少下达催促的军令,不过今天,他却已经连续三次下达了加快行军速度的军令,没办法,项庄心里实在是挂念江东的战局,尤其担心曲阿的项佗,淮南王英布,可着实不是好惹的。

汉初三大名将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英布虽然忝居末尾,可那也是名将,项佗虽然是项氏子弟中少有的大将之才,可是跟英布相比,那就不够瞧了,更何况。英布身经百战,其丰富的战阵经验完全不是项佗所能比拟的。

而且,集结在曲阿的楚军全都是些民壮,未经任何军事训练不说,装备也差,新蓦的绝大部份楚军壮丁甚至连一件布甲、一样铁制兵器都没有,毫不客气地讲,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又怎么跟英布的淮南军jīng锐抗衡?

“大王有令,加快行军速度!”

“大王有令,加快行军速度!”

“大王有令,加快行军速度!”

项庄的命令很快传达下去,万余楚军尽管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可一个个还是甩开大步向前飞奔而去,在长年累月的铁血征战以及战功、爵位的jī励之下,楚军将士所爆发出的jīng神意志力是超乎想象的,这点行军强度,远不足以拖垮他们。

正行进间,一骑快马忽然从前方飞驰而来,马背上的骑士一边催马飞奔,一边厉声喝问驰道上正在匆匆行军的楚军将士:“大王何在?大王何在……”

楚军将士便纷纷伸手指向项庄所在的中军。 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那骑士顿时在马股上chōu了一鞭,直趋项庄中军而来,未及项庄近前,骑士便已经飞身下马,又仆地单膝跪地,双上呈上一节黄绫包裹的竹筒的同时,嘴里也大声高喊:“大王,乌伤大捷!”

乌伤大捷?!项庄不禁跟百里贤对视一眼。相继停下了脚步。

晋襄早已大步上前,从信使手中接过黄绫包裹,又解开黄绫、启开竹筒,从里面取出了一封卷起的书信递给了项庄,项庄匆匆看完,不禁大喜过望道:“哈哈哈,好。太好了,庞钰这小子竟以五千破四万,大败东瓯军!”

说罢,项庄又将书信递给了身边的百里贤。

百里贤阅罢也是感慨不已地道:“庞钰将军还真是不负大王厚望哪。”

当初项庄以庞钰为将,引兵五千南出乌伤以抗衡姒雒摇的东瓯军时。可是遭到了令尹项他、上将军项佗、吴郡郡守叔孙贯等文武重臣的一致反对,桓楚、季布、萧开等楚军宿将更是在背后说怪话,几乎就没人看好庞钰。

庞钰虽然世族出身,而且家学渊源、自幼饱读兵书,可不管怎么说,他都只是个不足二十的年轻人,驻守函谷关时,虽然有过惊才绝yàn的表现,可最终不还是让刘邦给打败了?而且汉军用的还是同样的手段,由此可见庞钰还有些稚nèn,不足以独挡一面。

不过这一次,项庄却罕见地没有妥协,而是一意孤行对庞钰委以重任。

现在,铁的事实已经证明,项庄的坚持是极其明智的,项庄原本只希望庞钰能够拖住东瓯军三到四个月的时间,然而,庞钰却凭借五千jīng兵一举击破了四万东瓯军,而且还趁虚攻入了东瓯国内,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兵临东瓯城下了。

“庞钰这小子!”项庄狠狠击节道“等打完这仗,寡人亲自给他行冠礼!”

至此,围攻江东的七路联军之中,梅鋗的衡山军、姒雒摇的东瓯军已经败亡,姒无诸的闽越军还远在闽中,什么时候出兵都是未知之数,既便出兵也很难通过山越武装所盘踞稽南诸县,那么,七路联军就只剩下英布、周殷、靳歙、李左车四路了。

历阳,汉军围城已经持续整整二十天了!

不过,前十天汉军基本上只是围而不攻,周殷、靳歙、李左车虽然名义上都是汉将,但各人都有各人的小算盘,周殷希望靳歙、李左车能与楚军拼个两败俱伤,靳歙、李左车何尝不希望周殷与楚军大打出手?甚至连靳歙、李左车之间也是貌合神离。

不过十天之前,不知道周殷、靳歙以及李左车之间达成了什么默契,开始轮流调动军队对历阳城发起了毫无保留的强攻,历阳的防守压力陡然猛增,好在城内有méng殛的三千jīng兵驻守,再加上戍边的近万刑徒,局势倒也有惊无险。

一大早,méng殛便在族弟méng铿、méng锵以及数十亲兵的簇拥下登上了城头。

城头上,到处都是滚木、擂石以及折断的刀枪剑戟,垛堞、马道还有nv墙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有些血迹已经干涸,有些却仍然是鲜红的,一切的一切,全都昭示着这里曾经连续爆发无比惨烈的厮杀,显然,夺城之战已经日趋白热化!

楚兵还有刑徒横七竖八躺满了一地,昨天汉军的攻城一直持续到了深夜,直到子夜过后才终于退回了大营,汉军退走之后,绝大多数将士和刑徒便倒在地上睡着了,听到méng殛等人的脚步声,才纷纷从睡梦中惊醒,又赶紧起身见礼。

“将军!”

“méng将军!”

“见过将军!”

楚军老兵和会稽刑徒纷纷起身,纷纷见礼。

不过,城头上的老兵很少,绝大多数都是会稽刑徒。

望向méng殛的眼神里,不管是秦人老兵还是会稽刑徒,一个个眸子里全都流lù出了毫不掩饰的灼热之sè,仿佛,只要méng殛在,就是天塌下来他们也是夷然不惧,秦人老兵有此反应并不奇怪,可来自会稽的刑徒也会如此信任méng殛,却实在有些非同寻常。

méng殛一边前行,一边连连颔首致意,不时在这个老兵的肩膀拍一掌,又在那个刑徒的xiōng口上捶一拳,被méng殛捶击的刑徒便纷纷tǐng直xiōng膛,脸上也顷刻间流lù出了自豪之sè,看他们脸上的表情,直恨不得为méng殛去死。

说起来,几个月前这些刑徒都还是死硬的宗族武装分子。

不过,随着这些宗族壮丁所属宗族势力的瓦解,他们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说到底,绝大多数宗族壮丁其实都是些老实巴jiāo的农夫,只是碍于根深蒂固的宗族观念,才会被极少数宗族首领所控制,进而成为宗族首领的家仆、sī兵。

不过,随着这些宗族首领的被杀,他们又被项庄发配到江北戍边,再加上妻儿老小也被项庄强行迁出了原藉,原先那种根深蒂固的宗族观念也就彻底瓦解了,到现在,这些宗族壮丁的潜意识里已经再没有宗族这个概念,他们唯一的期望就是早日服刑期满,然后返回迁徙地去跟妻儿老小团聚。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拥戴méng殛,因为只有méng殛才能带着他们守住城池,他们才能保住自己的xìng命,才有机会返回迁徙地跟妻儿老小团聚。

沿着城头巡视了一圈,méng殛最终又回到了北mén城头。

守在北mén城头上的老兵和刑徒便纷纷拥上前来,聚集到了méng殛面前。

méng殛纵身跃上垛堞,灼热的目光从每一个刑徒的脸上掠过,大声道:“都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就不再是刑徒了!”

这也是méng殛早先答应过的,只要历阳在汉军的猛攻下能够十天不失守,就赦免所有刑徒的犯人身份,如果历阳能够坚守一个月,则所有刑徒的家人也将恢复〖自〗由!当然,这么大的事情,méng殛不可能擅专,他早已经征得了项庄的同意。

不少刑徒狠狠地挥舞了一下拳头,他们终于不再是犯人的身份了。

顿了顿,méng殛又手指身边的楚军老兵,接着大吼道:“跟他们一样,从现在开始,你们也是大楚国的士卒了,从现在开始,只要你们在战场上斩获了战功,就可以获得爵位,既便你们战死,你们的爵位也可以由你们的子嗣继承!”

“méng将军威武!”

“méng将军威武!”

“méng将军威武!”

数千刑徒心情jīdàng,纷纷开始大吼起来。

méng殛皱了皱浓眉,遂即振臂怒吼:“大楚威武!”

“大楚威武!”先是méng殛身边的亲兵跟着怒吼,然后是附近的老兵和刑徒,到最后北mén城楼上所有的老兵和刑徒都跟着大声怒吼起来,巨大的声làng直刺虚空,甚至连远在十里开外的汉军大营里,也是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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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坚如磐石(上)

历阳城外,周殷、周桓父子正站在小山上察看楚军虚实,猛听得历阳城头发出了巨大的喧哗声,那声势犹如天崩地裂,九江大营距离历阳将近十里,却还是清晰可闻,周桓不禁sè变道:“父亲,看样子楚军的士气还是很高昂啊。”

周殷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十天恶战下来,三万九江大军早已经疲惫不堪了,靳歙、李左车的四万汉军也差不多精疲力竭了,可历阳城头的楚军看上去却还是士气高昂,也不知道负责守城的这个méng殛是从哪冒出来的,竟如此难缠?

“méng殛!”周殷浓眉深蹙,沉声道,“这个méng殛究竟是什么来路?”

周桓苦笑摇头,九江军的细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只打听到历阳守将姓méng名殛,具体什么来历却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méng殛绝对不是楚军宿将,应该是项庄最近才刚刚招揽的,想到这里,周殷便暗暗心惊,项庄麾下,现在可真是人才济济了。

父子俩相对无语时,忽有亲兵上山禀报道:“将军,靳歙将军和李左车将军求见。”

周殷头也不回地道:“有请两位将军上山。”

“喏!”亲兵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过了不到片刻功夫,靳歙、李左车便联袂上了小山。

不及见礼,靳歙就气呼呼地道:“周殷,城内楚军的气焰越发嚣张,你竟然还有心情躲在山上看风景?”

周桓冷冷一哂,反chún相饥道:“靳歙,昨晚若不是你的部曲作战不力。联军早就攻上历阳城头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别人?”

“周桓小儿!”靳歙闻言勃然大怒,“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

“我说的是事实!”周桓毫不退让,“自开战至今,我们九江军已经伤亡了五千余人,李左车将军的部曲也伤亡了将四千人,可你的部曲呢?到今天为止,只伤亡了不到两千人。若不是你干吼不使劲,故意保存实力,历阳早就攻下了!”

“放屁!”靳歙越发暴怒如狂,“老子损失的可都是精锐,哪像你们九江军。战死的都只是些农夫、樵夫、猎户,根本就是群乌合之众,周桓,若不是瞧在你父亲面上,老子今天非要拧下你的脑袋不可,哼!”

“拧断我的脑袋?”周桓冷然道,“只怕你还没这个能耐。”

靳歙哪里还按捺得住,当时就要拔剑来砍周桓。却被李左车奋力摁住了右手,周殷也是适可而止,终于将周桓赶下了小山。

李左车跺了跺脚,气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竟然还有心情吵架?”

说此一顿,李左车又道:“你们知不知道,梅鋗的十五万衡山大军已经被项庄两万精兵打得全军覆灭,还有姒雒摇的东瓯军。也在乌伤让楚军给打败了!”

“啊?!”周殷闻言勃然sè变道,“梅鋗完了,姒雒摇也败了?”

“不会吧?!”靳歙也是难以置信地道,“梅鋗的十五万大军,就这样完了?这可是十五万大军哪,李左车,你可不要危言悚听!”

“危言悚听?”李左车没好气道。“我可没那闲功夫。”

周殷闻言凛然,靳歙也蹙眉说道:“这下咱们可有大麻烦了。”

“麻烦还不止这些呢。”李左车顿了顿,又道,“流星探马回报,英布的淮南大军也从广陵撤兵了。围攻江东的七路联军,现在就剩下咱们三家了,只等项庄回师,楚军接下来肯定就会渡江,到那时候,咱们谁也别想好!”

“这,这可如何是好?”靳歙闻言大骇。

去年的寿春之战,靳歙可真让项庄给打怕了,所以一听说要跟项庄对阵,靳歙便本能地有些发怵,你想啊,去年他跟李左车带着三万人,尚且打不过项庄几千残兵,现在项庄少说也有十万兵马,这仗还怎么打?

周殷也是心中打鼓,这仗似乎没必要再打下去了。

李左车似乎猜到了周殷心中所想,当下冷冷地道:“周殷将军,现在才想退兵只怕是有些晚了,就算你退了兵,你还真以为项庄就会放过你?你跟项氏结下的可是死仇,当初要不是因为你叛楚归汉,项羽也不会兵败垓下,更不会自刎乌江……”

“够了!”周殷怒道,“李左车,这些用不着你来提醒本将军!”

“你知道就好。”李左车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了靳歙,说道,“为今之计,咱们只有摒弃前嫌,先拼尽全力攻下历阳,然后沿乌江设防,或者还能够把楚军挡在江左,否则,就等着楚军打上门来,拿你我的首级去邀功吧。”

周殷默默点头,事到如今,好像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靳歙目lù凶光,狞声说道:“也罢,今天上午就由我的亲卫队负责夺城,不过你们的那么点家底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什么井阑、攻城车、投石车全他妈拿出来吧,我就不信,区区一个历阳城,还拿他不下来?”

历阳城头,méng殛靠着垛堞睡得正香。

昨天晚上,攻城战一直持续到子夜,汉军退走后,méng殛又要忙着安顿伤兵,清点滚木擂石火油等物资,一大清早又要来到城头上给楚军将士以及刑徒们鼓劲,直到刚才,他才得空靠着垛碟歇会,不想就睡着了。

倏忽之间,城外忽然响起了悠远低沉的号角声。

méng殛一惊而起,急抬头看时,只见北门外的旷野上已经集结起了不下数万汉军,尤其让méng殛心头一凛然是,在汉军后阵,竟然还破天荒地出现了一座座高高竖起的尖木塔,méng殛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井阑,竟然是井阑!

不对,井阑后面还有投石车,竟然还有投石车!

“呜呜呜……”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数以万计的汉军重甲手持橹盾,喊着整齐划一的号子,拖拽着几十架井阑、投石车向着历阳城缓缓碾压了过来,望着一架架高耸入云的井阑还有投石车,城头上的刑徒顿时sāo动了起来。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距离城墙还有百十步远时,十几架投石车终于停了下来。

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中,一队队的汉军力士猛然发力,使劲下拽,霎那之间,十几根巨大的甩臂已经向着空中弹起,通过铁索连在甩臂远端的吊篮顿时呼啸着抛起空中,在上升到最高点之后,装在吊篮里的巨石便向着前方猛然抛送了出去。

在汉军力士山呼海啸般的号子声中,十几块巨石从汉军后阵呼啸而起,又向着历阳城头翻翻滚滚地砸了下来,守在城头上的刑徒顿时sāo乱了起来,一个个大呼小叫着四处走避,互相拥挤之下,好几个刑徒竟然被挤下女墙摔成了重伤。

不过,这些刑徒惊慌归惊慌,却没一个溜下城头逃跑。

méng殛猛然抬头,只见一块巨石正向着他的头顶呼啸而下。

电光石火之间,méng殛猛然一个闪身,一块足有四五百斤重的巨石便狠狠砸落在了他的身边,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几个刑徒顿时被震得飞起空中,又翻翻滚滚地摔落到了城墙外,遂即城头上便腾起了浓烈的烟尘。

片刻后烟尘消散,只见城头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原本守在méng殛身边的几个老兵还有二十几个刑徒,不是震得直接摔下了城墙,就是灰头土脸变成了土人,有两个最倒霉的刑徒的更是直接被巨石砸成了肉泥。

不过,其余的十几块巨石都偏了,不是落到了城内,就是砸在了城墙上。

在汉军力士一浪高过一浪的号子声中,一排排的巨石被抛起空中,又翻翻滚滚地向着历阳城头砸落而下,不过,真正砸中城头的巨石却是少之又少,绝大多数石块都落在了高耸的城墙上,在砸开包砖的同时,还在城墙上留下了一个个浅浅的凹坑。

投石车的轰击足足持续了半顿饭的功夫,直到井阑接近城墙,才终于停止了发射。

当汉军投石车停止发射时,历阳城头早已经是一片狼藉了,落在城头上的石块虽然为数不多,可每一块巨石都给楚军造成了极大的伤害,除了人员的杀伤,更毁坏了大量的滚木擂石以及猛火油,更严重的是,刑徒的士气和信心遭到了极大的摧残。

当笼罩在城头上的烟尘散尽之时,缩在垛堞后面的刑徒才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却一个个全都面sè如土,惶惶然犹如惊弓之鸟!这些刑徒毕竟没有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更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火洗礼,一下面对投石车、井阑这样的攻城利器,难免心生惧意。

不过,méng殛从九原带过来的三千老兵却是镇定如恒,他们并没有因为汉军投石车的打击而稍有惧sè,更没有因为汉军井阑的靠近而惊慌失措,他们只是静静地守在城头,等待着汉军前来夺城。

ps:明天可能只有一更,而且在晚上。!。

第242章 坚如磐石(中)

“吼!”

“吼!”

“吼!”

在汉军甲兵一浪高过一浪的号子声中,二十几架高耸入云的井阑终于缓缓靠近了北门城墙,距离城墙还有不到二十步时,原本空无一人的井阑高台上突然间就冒出了大量的汉军弓箭手,下一刻,一篷篷密集的箭雨已经向着北门城头攒射而下。

北门城头上,猝不及防的刑徒顿时惨叫着一生片地倒了下来。

“啊,我的眼睛,疼死我了……。”一个刑徒被羽箭射穿了眼睛,嚎叫着在城头上狂奔乱跳,可过了没片刻,便一头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救命,救命,我不想死,阿母…”一个年仅十六七岁、满脸稚nèn的小刑徒哀哀惨叫着摔倒在城头上,他的背上要害上豁然插着一支羽箭,随着小刑徒的挣扎,箭尾的翎羽兀自还在轻轻地颤动。

二十几架井阑,每架井阑的上下两层望台足以容纳五十名弓箭手,整整一千多名弓箭手分成了五队,向着北门城头发起了几乎毫无间隔的轮番攒射,一bōbō的箭雨侵袭下,越来越多的刑徒甚至是老兵倒在了血泊中,城头上顿时沸反盈天、哀鸿遍地。

不过,中箭倒下的大多都是身无片甲的刑徒,至于méng殛的三千老兵,大多手持大盾,身上更是披着重甲,汉军弓箭手射出的芦杆羽箭基本上构不成太大的威胁,除非很倒霉地被直接射中面门,或者射中铠甲的接缝,才会毙命或者挂彩。

méng殛身披重甲,手持铁胎弓正与井阑上的汉军弓箭手对射,一bōbō的箭雨攒落在他身上,却都纷纷被弹开了,汉军弓箭手射出的羽箭根本就不足以射穿méng殛身上的重甲,不过méng殛每射出一箭,就必然会有一个汉军弓箭手应声倒下。

足足射杀了十几名汉军弓箭手,méng殛大吼道:“老兵上前!”

méng殛一声令下,守在城头上的千余老兵便纷纷上前,一边狂嚎着,一边用大盾,或者用披挂着hòuhòu铁甲的身躯硬生生挡住了箭雨的侵袭,虽然不断有老兵中箭倒地,却基本上化解了汉军井阑的威胁,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数千刑徒便重新镇定了下来。

不过,汉军的进攻才刚刚开始,伴随着井阑的发威,十几架云梯以及几十架简易长梯已经纷纷靠上了北门城墙,下一刻,一队队口衔利刃、身披葛衣的汉军死士已经手脚并用,攀着云梯、长梯飞一样抢上了城头。

“重兵退兵,轻兵上前!”méng殛再次大声下令。

城头上的楚军老兵迅即后撤,他们手持大盾环刀,身上更披挂着重甲,他们的优势是近身肉博,往下投掷滚木擂石反而不如刑徒方便,身无片甲的刑徒则纷纷嚎叫着抢上前来,捧起滚木、擂石往城下狠狠地砸去。

“去死!”一名刑徒抱起上百斤的巨石狠狠砸下,十几名顺着长梯正往上攀爬的汉军死士顿时被砸个正着,纷纷惨叫着从数丈高空倒栽而下,不过在落地之前,有个汉军死士还是甩手掷出了手中的利刃,一下就射穿了那个刑徒的咽喉。

“我来了,我来了……”一个体型健硕的刑徒独自扛起了一截足四五百斤重的滚木,正yù往垛堞外砸,一枝羽箭闪电般射到,一下就射穿了他的咽喉,健硕刑徒顿时两眼暴凸,双手一软高高举起的滚木便轰然砸在了自己身上。

还有个刑徒刚往下扔了块巨石,结果一个重心不稳,顷刻间惨嚎着从城头上摔下,落地之后兀自没有断气,不过蜂拥而上的汉军死士顷刻间就把他砍成了肉泥。

城头上、城头下顿时陷入了无边的吵杂之中,犹如煮开的滚水,沸反盈天。

一队队的汉军死士顺梯而上,却在如雨的滚木擂石中纷纷摔下,一群群的刑徒大呼小叫着抢到垛堞后面,一边狂扔滚木擂石一边在汉军弓箭手的攒射下纷纷倒地,此时此刻,死神正张开巨大而又狰狞的獠牙,疯狂地收割着鲜活的生命。

汉军死士固然是悍不畏死,楚军刑徒竟然也是绝不退缩!

在度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城头上的刑徒反倒镇定了,其实也是麻木了,这一刻,他们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的杂念了,他们想的很简单,城若陷,他们就必死无疑,所以,他们要想活命,就必须打败汉军,必须守住城池。

“轰!”

“轰!”

“轰!”

一声又一声巨大的撞击声陡然从城门处传来,伴随着每一声撞击声,甚至连脚下的城墙都在剧烈地颤动,méng殛当即脸sè大变,转身大步走上了城头望台,手扶垛堞往下看去,只见一架攻城车已经抵住了北门,正在猛烈地撞击城门。

“可恶!”méng殛闷哼一声,当助回头怒吼道,“猛火油!

“猛火油!”

“猛火油!”

此起彼伏的怒吼声中,早有几十名刑徒抱着一罐罐猛火油抢上前来,又向着垛堞外恶狠狠地砸落,伴随着瓦罐碎裂的清脆声,一团团污黑沾稠还散发着阵阵恶臭的猛火油顷刻间飞溅开来,将抵在城门外的攻城车涂得浑身都是。

“火把,扔火把!”méng殛再次下令,“烧死他们!”

méng殛话音方落,好几枝火把已经从城头上扔下,城门下便腾地燃起了冲天烈焰,正在冲撞城门的攻城车连同躲在车房里的几十名汉军力士一下就被烈焰吞噬,凄厉的惨叫声中,十几个火人从车房里飞奔而出,却很快就被烧死当场。

汉军后阵。

李左车的嘴角顿时剧烈地抽搐起来,当即下令道:“传令,所有楼烦射手换火箭,烧掉城头上的猛火油!”

“喏!”守在李左车身后的亲兵轰然应诺,又爬到身边一架临时充作望台的井阑上拿起两sè三角令旗使劲地挥舞起来。

前方井阑上,十几个汉军小校一声令下,几十名楼烦射手已经换上了足有两石挽力的桑木硬弓,原本轻飘飘的芦杆羽箭也换成了沉重的狼牙重箭,所谓楼烦射手,其实并不是专指楼烦人,而是泛指身长体大的善射之士。

不等大火熄灭,又一架攻城车向着城门碾压而来。

méng殛两眼微眯,再次下令道:“猛火油,猛火油准如…”

又有几十名刑徒抱着一罐罐猛火油踏步上前,然而,就在这一刻,几十点寒星挟带着尖厉的破空声呼啸而至,一下就射穿了这群刑徒手中抱着的瓦罐,瓦罐碎裂的清脆声中,一团团污黑粘稠的猛火油便在城头上飞溅开来。

“嗯?!”méng殛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当即疾冲两步又纵身往前狠狠一跃。

几乎是在méng殛腾身落地的同时,十几枝火箭已经攒落在了城头上,下一刻,冲天烈焰便从北门城头上腾地烧了起来,原本守在城头上的十几名老兵连同近百刑徒一下就陷入了火焰之中,méng殛的战袍也沾上了数点火星,幽幽燃烧了起来。

“可恶!”méng殛翻身爬起又扑灭了战袍上的火头,再定睛看时,只见整个北门城头已经完全被烈火所笼罩,除了少数老兵以及刑徒侥。幸逃脱外,绝大多数刑徒都葬身在了烈火之中,再想用猛火油阻止攻城车撞门明显是不行了。

“轰!”倏忽之间,又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脚下传来。

méng殛吸了口冷气,再环顾左右时,只见好几处城墙上已经出现了汉军死士的身影,此时抢上城头的汉军死士虽然还不多,还不足以压制城头上的楚军老兵,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抢上城头的汉军死士只会越来越多,局面已经极为严峻了。

“将军!”méng锵踏前一步,厉声道,“赶紧出动骁骑营吧!”

méng殛重重点头又铿然拔刀,厉声道:“传令,骁骑营……突击!”

“喏!”méng锵轰然应诺,又猛然回头3吭怒吼起来,“将军有令,骁骑营突击,骁骑营突击,骁骑营突击……”



历阳东门内,近千骑兵正严阵以待。

méng铿正翘首遥望着北门方向,脸上的神情里流lù出了毫不掩饰的焦急之sè,北门外杀声震天,他却要在这里坐等,岂一个煎熬能述?

倏忽之间,一骑快马从长街上飞驰而来。

马背上的骑士一边纵马飞奔,一边仰天长嗥:“将军有令,骁骑营突击,将军有令,骁骑营突击,骁骑营突击……”

“终于轮到我们了么?!”méng铿嘴角霎时绽起一丝狞笑,当下将抱在手里的头盔重重地扣在了头上,又重重拉下了铁皮面罩,整个脸庞便完全隐藏在了冷气森森的面罩之后,只有狭长的眼窟里,透出两道灼热的眼眸。

“上马!”méng铿翻身上马,又拔刀怒吼。

正在长街上静坐等待的近千骑兵便纷纷起身上马,遂即又纷纷拔出了锋利的环首刀。

最中间的那三百名身披重甲的重骑兵则需要仆兵的帮助才能上马,上了马之后,仆兵又将三百多枝长度足有三丈六尺的巨大骑枪递给了骑手,三百多枝长予直刺虚空,霎时形成了一片绵密的死亡矛林……

ps:着,在出发之前赶出了一章,晚上看情况。(未完待续)!。

第243章 重骑逞凶

历阳北门外沸反盈天,汉军正跟楚军殊死博杀,可东门外是一片寂静。

东门外,除了正在来回游走的十数游骑,就再看不到一个汉军的身影了,历阳之战,周殷、靳歙、李左车的战略意图就是攻下历阳,拔掉楚军锲入江北的这颗钉子,至于能否全歼城中守军,他们其实并不在意,所以,汉军并没有四面围城。

倏忽之间,一名汉军老兵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勒转了马头。

汉军老兵定睛看时,只见前方原本高悬的吊桥忽然间缓缓降了下来,原本紧闭的城门也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打了开来,紧接着,一阵阵犹如惊雷的声音从城门内突然传来,这一刻,汉军老兵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的大地都在轻轻地颤动。

“怎么回事?”

“楚军要逆袭?!”

“不可能,眼看着北门都快失守了,楚军哪里还有兵力逆袭?”

“该死的,别是楚军知道破城在即,所以想要提前出城逃跑了吧?”

原本正在四处游走的数十汉骑也纷纷聚集到了汉军老兵身后,一个个对着洞开的城门指指点点,窃窃sī语起来。

汉军老兵的脸sè却突然间变了,这声势,莫非是大队骑兵?

正思量间,城门洞里首先探出了一排四截锋利的长矛,紧随长矛之后出现的,却是四骑鬼魅般的楚军骑兵,这四骑骑兵连人带马都包裹在厚重的铁甲里面,甚至连骑兵的脸庞上也覆盖了一层冷森森的面甲,看上去是如此的yīn森。如此的凶残,如此的狰狞!

“这是……什么骑兵?!”

“老天,这些怪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披挂这么厚重的铁甲,马匹驮得动么?”

“你小子眼瞎了,没见楚军的战马都是肩高七八尺的骏马么?”

“哦,我的天,哦,我的天。这些怪物冲过来了,跑吧,咱们快跑吧!”

守在城门外的数十汉骑顿时sāo动起来,不等汉军老兵下令,便一个个勒转马头向着北门方向落荒而逃。这一刻,他们只想逃得越远越好。

北门外,汉军后阵。

李左车、周殷正站在由井阑改制的了望台上察看北门的战况。

周殷狠狠地拍了拍了望台的护栏,不无兴奋地道:“李将军,已经有十几队死士抢上城头了,城头上的楚军差不多也到极限了,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再有三到五队轻兵死士抢上城头。楚军就该彻底崩溃了,哈哈!”

李左车点了点头,也道:“还有城头,差不多也该撞开了!”

话音方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从东门方向传来,李左车、周殷急低头看时,只见十数游骑正从东门方向飞驰而来,跑在最前面的骑兵队率一边纵马飞奔。一边大叫道:“楚军骑兵,大队楚军骑兵出城逆袭,出城逆袭了……”

“嗯?楚军骑兵?!”李左车闻言顿时脸sè微变。

“啥?逆袭,这个时候?!”周殷却是满脸的难以置信,眼瞅着都要破城了,楚军要真还有多余的兵力,不紧着往城头上填。却拿到城外来逆袭,那不是找死么?还真以为几百骑兵就能逆转战局,当城外的数万大军是摆设不成?

两人正惊疑不定时,北门方向已经传来了轰轰隆隆的马蹄声。

漫天飞扬的尘土中,一队浑身包裹在厚重铁甲中的骑兵鬼魅般冲杀了出来。当先那骑骑兵猛然一扬长刀,身后缓缓跟进的铁甲骑兵便向着两翼缓缓展开,不到片刻功夫便摆开了正宽超过两百步的骑阵,骑阵分前后两排,交叉摆开!

紧随这数百骑兵身后的,则是更多的楚军骑兵,少说也有上千骑之多!

周殷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前方骑兵手中所持的那数百枝高耸入云的长矛就像是一片冷森森的死亡森林,给了他很不好的感觉,当下周殷回头冲周桓大吼道:“传令,武卒方阵全部出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挡住他们,挡住他们……”

“喏!”周桓轰然应诺,遂即扭头大吼,“武卒方阵……出击!出击!”

周殷的军令迅速传达了下去,一队队披甲持盾的重装武卒便纷纷从北门外的汉军大阵里汹涌而出,迎着前方碾压过来的楚军重骑摆开了厚实密集的数阵,足足三千重甲武卒,同样摆开了正宽两百多步的防御阵形,每排五百人,前后六排!

“嗷……”méng铿扬刀长嗥,胯下战马霎时开始加速。

身后三百余骑重甲铁骑也纷纷催动战马开始加速,不到片刻功夫,三百余骑重甲铁骑就完成加速,开始了极速冲刺,但见马头攒动,长矛起伏,上千只铁蹄重重叩击大地,犹如死亡的鼓点,一下一下地敲在了对面汉军重甲的心坎之上。

倏忽之间,距离汉军武卒方阵已经不足五十步之遥。

“哈!”méng铿一声断喝,高高扬起空中的横刀陡然斩落,下一刻,三百余骑重甲铁骑便同时压下了手中的骑枪,三百多枝骑枪霎时便交织成了前后两排矛林,那一枝枝冷林森的骑枪,犹如钢铁兽的獠牙,无比凶残地噬向了前方的汉军重甲。

电光石火之间,极速冲刺的楚军重骑就无比狂暴地撞进了密集的汉军重甲阵中,前面两排的汉军重甲一下就连人带盾被楚军重骑的骑枪刺了个对穿,不过在连续刺穿了两排汉军重甲之后,楚军重骑的骑枪也因为负载过重而居中折断。

然而,楚军重骑的冲刺并没有因为骑枪的折断而稍有停顿!

事实上,重骑兵真正的杀伤方式并不是骑枪,而是在冷兵器时代堪称凶残绝伦的狂暴冲击力,做个简单的计算,体重将近一千公斤的高头大马,再加上体重将近一百公斤的骑士以及至少五十公斤的重甲,全加在一起重量就超过了一吨!

重逾一吨的重甲铁骑,几乎就是一辆微型轿车,当一辆微型轿车以至少六十公里的时速撞进密集的人群,而且车手绝对不会踩下刹车减速,反而拼命地猛踩油门加速,此时你完全可以想象,现场将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重甲铁骑的冲锋,岂是凶残俩字所能形容?!

铁骑狂飙,霎那之间,人马相撞的膨膨声,兵器相击的铿锵声,骨骼碎裂的喀嚓声,还有汉军武卒临死前哀嚎惨叫声便交织成了一片,三百多楚军重骑交织而成的骑阵,就像巨大的血犁,一下就将汉军重甲的密集数阵犁得七零八落。

汉军后阵,了望台上。

李左车、周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千武卒结成的密集数阵,如此轻易就让楚军骑兵突破了?这他娘的是什么骑兵?!项庄小儿又是从哪里找来的如此凶残的骑兵?!楚国只要有三千这样的骑兵,放眼天下还有谁人可敌?

“不好!”李左车突然间意识到了不妙,急回头大吼,“传令,弓箭手后撤,井阑、云梯还有攻城车,赶紧后撤……”不过,李左车这时候才想到让井阑、云梯、攻城车等重型器横后撤,显然已经晚了。

北门外,楚军重骑在突破了汉军重甲的武卒方阵之后,只是稍稍整顿了一下阵形,就继续冲向了拥挤在北门外的汉军轻兵,楚军重骑的狂暴冲击力连汉军重甲的密集数阵都抵挡不住,汉军轻兵就更加不济了。

楚军重骑所过之处,汉军轻兵犹如bō分浪裂、四散而逃。

近千楚军轻骑随之冲进了汉军阵中,遂即装满猛火油的羊皮囊便纷纷如雨点般砸向了行动笨拙、根本来不及后撤的井阑、云梯还有攻城车,此起彼伏的“啪啪”声中,成百上千口羊皮囊纷纷绽裂开来,一团团粘稠的猛火油顿时飞溅而出。

手持火把的百余楚骑最后从北门外飞驰而过,伴随着他们手中火把的飞出,被汉军遗弃在北门外的井阑、云梯、攻城车便腾地烧了起来,来不及从井阑、云梯上还有攻城车里逃生的汉军轻兵顿时便被翻腾的烈火所吞噬。

在焚毁了所有的井阑、云梯以及攻城车之后,近千楚军轻骑又兜头冲杀了几个来回,至少射杀了近千汉军,才终于护卫着三百重骑从历阳西门返回了城内,整个过程,历时还不到半个时辰,楚军骑兵的伤亡还不足百骑,可谓微乎其微。

汉军却足足伤亡了四千余人,更重要的是,所有的井阑、云梯还有攻城车,全都付之一炬,这攻城战,怕是没法再继续了。

汉军后阵,了望台上。

李左车、周殷两眼发直,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好半天后,周桓气急败坏地冲上了了望台,向周殷大叫道:“父亲,靳歙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已经带着他的人马撤了!”

“撤了?撤了!”周殷叹了口气,道,“我们也该撤了!”

那边厢,李左车早已经按剑匆匆下了了望台,丢失了所有的攻城器械,靳歙也已经撤兵了,三路联军已经事实上瓦解,这一仗已经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现如今,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迎击楚军接下来的报复吧?!。

第244章 坚如磐石(下)

“死!”méng殛一声大喝,将面前的汉军小校一刀斩成了两截,又一脚将汉军小校的下半截尸身踹下了楼城,再环顾左右,只见抢上城头的汉军死士已经基本上被杀得差不多了,只有大约几十人还在负隅顽抗,被杀却是早晚的事了。

失去了井阑、云梯、攻城车的支持,汉军顿时攻势大挫。

原本拥挤在北门外的汉军重甲和轻兵更是被méng铿的三百重骑以及后续的近千轻骑兵给冲击得七零八落,再难组织起像样的攻势了。

“呜呜呜呜……”倏忽之间,城外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méng殛急回头看时,只见远处列队的汉军忽然间转身向后,开始徐徐后撤。

前后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一队队的汉军就完全消失在了楚军将士的视野之中,看到这一幕,méng殛不禁暗叫可惜,如果麾下将士们体力充沛,在这时候趁势冲杀一阵,就算不能完全击溃三路汉军,可重创他们却是绰绰有余。

急促的脚步声中,一身重甲的méng铿也昂然上了城头,又向méng殛拱手作揖道:“将军,末将幸不辱命!”

méng殛拍了拍méng铿的肩膀,道:“méng铿,好样的!”

说罢,méng殛又踏前两步纵身跃上了垛堞,遂即扬起横刀怒吼:“大楚威武!”

“大楚威武!”先是méng铿和附近的楚军老兵,然后是远处的楚军老兵,再后是所有死战余生的刑徒,一个个全都歇斯底里地怒吼了起来,到了最后。纷乱的吼声又汇聚成了整齐划一的号子声。犹如惊雷直yù震破长空。

méng殛收刀回鞘,老兵和刑徒们的怒吼却还在继续。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méng殛并没有阻止他们,因为méng殛知道,不管是老兵,还是那些刑徒,这会都需要发泄他们xiōng中的情绪,大战刚过。死战余生,可他们身边的许多袍泽却永远地离开了,别人,是断然无法体会他们此刻的心情的。

不过méng殛更相信,发泄过后,这些刑徒就会完全成长起来,成长为一个个精神意志比磐石还坚的楚军老兵,不久的将来,剩下的五千多刑徒将成为一支不可轻侮的力量,届时。周殷、靳歙、李左车再想威胁历阳,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十几里外,李左车正率军徐徐后撤。

闻听身后传来的山呼海啸般的号子声,李左车不禁微微sè变。沮丧、无奈、震惊、失望等各种情绪霎时间涌上了xiōng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méng殛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项庄又是从哪里招揽到的?他的防御,简直比磐石还要坚固哪!

李左车更清楚,此战之后,汉军再想威胁江东只怕就难了。除非汉王亲提大军前来攻伐江东,不过三五年内,汉王怕是无力再出关东了,这三五年间,他李左车这支孤军,还有九江这片汉国飞地,又该怎么办?

李左车绝不相信。项庄会就此作罢。

江东并未真正遭受过战火的摧残,人力、物力、国力犹存,再怎么困难,征发几万精兵渡江北击九江是绝对没什么问题的,一旦项庄兵临九江,周殷、靳歙之流又是鼠目寸光,只会各自算计自己的利益,汉军又怎么抵挡得住?

时至今日,李左车不能不替自己的前途命运考虑了,一旦项庄兵临九江,则九江的失守就是必然之局。

一旦九江失守,他李左车麾下的两万多残兵又该何去何从?

回关中明显不现实,无论是临江国还是梁国,都不会放他过去,李左车可不认为自己有项庄的本事,能带着两万残兵万里转战,打回关东去。

九江守不住,关中又回不去,他李左车又该往何处去呢?

返回六县的路上,周殷、周桓父子也同样在担忧自己的前途。

周桓在胯下坐骑的马股上狠狠地抽了一鞭,纵马追上周殷,郁闷地道:“父亲,真就这样撤兵了?”

周殷道:“不撤兵,还能怎地?”

周桓道:“拿不下历阳,拔不掉江北的这颗钉子,楚军就能随时渡江北上,一旦项庄兵临九江,靳歙、李左车只怕根本就不会跟咱们合兵共抗楚军,到时候,就凭父亲麾下这三万多军队,又怎么跟项庄抗衡啊?”

周殷叹息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此一顿,周殷又道:“实在不行,你就割下为父的头颅去见项庄吧,不管怎么说,我周氏都是故楚世族,出卖大楚,害死先王的是为父,跟周氏家族并无关联,而且为父听闻项庄为人、用人颇不类先王,只要为父一死,想必就不会再追究过往之事了。”

“父亲!”周桓惨然道,“这怎么行?孩儿就是拼着一死,也绝不会这么做!”

“好孩子。”见周桓神情坚决,周殷不禁老怀大慰,生子如此,夫复何求?不过,周殷心里的念头却是更坚决了,如果局面实在无法挽回,说不得就只能……

项庄大军还没到吴中,英布退兵、历阳大捷的消息就先后送到了,项庄当即让晋襄把百里贤叫到了自己帐中,现在,围攻江东的七路联军已经土崩瓦解,楚国转危为安之后,接下来势必也得有所表示,来而不往非礼也,不是吗?

套用后世的术语,接下来楚军就该收取战争红利了!

正思量间,百里贤已经进了大帐,向项庄拱手作揖道:“大王。”

项庄起身回礼,又肃手请百里贤入席,然后说道:“子良,周殷、靳歙、李左车在历阳遭遇重挫,已经退兵了!”

“哦?”百里贤欣然道,“臣恭喜大王了。”

项庄摆了摆手,又说道:“子良,眼下可是收复九江的好机会!”

“大王明鉴。”百里贤深以为然,大战之后楚军当然要有所表示,如果不借此机会惩诫一下这些敢于挑衅大楚的诸侯,楚国国威何在?楚军军威何存?

既然是惩诫,那就得控制战役的规模,所以淮南国和闽越国明显不合适,淮南国实力太强,闽越国距离太远,劳师远征容易动摇楚国的国本,除了淮南国、闽越国,衡山国、东瓯国已经被灭了,那么就只剩下九江的周殷、靳歙、李左车了。

而且从战略态势上考量,九江也不能放任不管,不管周殷、靳歙、李左车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忠于刘邦,至少在名义上,九江还是汉国的领土,有这么一块汉国的飞地存在,就像是在楚国的软肋上顶了一把尖刀,楚国又岂能疏忽大意?

项庄mō了mōchún角日见浓密的胡子,又道:“子良,你说这仗该怎么打?”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沉吟着说道:“大王,臣以为九江必须拿下,不过,以怎样一种方式拿下九江,却需好生思量,周殷、靳歙、李左车加起来至少还有五六万军队,而且还都是精锐,虽然无法跟楚军相比,却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

“是啊。”项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我们绝不能因为周殷、靳歙、李左车在历阳的惨败就小觑汉军的战斗力。”

历阳之战,汉军之所以兵败,一方面固然是因为méng殛防守强悍,可谓坚如磐石,可另一方面,周殷、靳歙、李左车暗中勾心斗角,都想着消耗别人、保存自己,这才给了楚军喘息之机,如果汉军一开始就全力猛攻,历阳只怕早就失守了!

百里贤顿了顿,又道:“大王,还是等上大夫回来吧。”

“子良,你的想法跟寡人是不谋而合哪,呵呵。”项庄微微一笑,又道,“寡人已经修书一封,差人昼夜兼程送往邾邑转呈上大夫,接书之后,上大夫就会从邾邑直趋六县,去游说周殷,不出意外的话,周殷应会重归大楚。”

百里贤接着说道:“所以,此次兴兵,真正需要讨伐的是靳歙、李左车!”

当下项庄、百里贤同时起身,大步走到了悬挂着地图的屏风前,百里贤以手中羽扇指着地图说道:“大王你看,这里是九江,周殷占据着九江中西部以及南部,靳歙、李左车则盘踞在九江东北的曲阳、yīn陵、东城、钟离一带,距离淮南国很近!”

项庄的眼睛霎时眯了起来,百里贤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楚军要想出兵九江东北诸县,要想花小力却达成惩诫靳歙、李左车的目的,就不能不考虑淮南国的因素,只要淮南军横插一脚,九江局面就会横生许多变故。

百里贤道:“大王,臣建议跟淮南国结盟,联手惩诫靳歙、李左车!”

“跟淮南国结盟?”项庄闻言不禁陷入了沉思,楚国跟淮南接壤,且只有一江之隔,不说远交近攻的铁则,单从地缘政治上考虑,两国就是天然的敌人,结盟显然是不可取的,不过,就目前而言,结盟却又是可以接受的。

因为在接下来的几年之内,项庄将致力于国内的变法。

变法一旦推开,在初期势必造成整个国家的动dàng,更会造成贵族、士大夫阶层的思想混乱,楚国的国力、军力也必定会下降,这是楚国最为关键也最为危险的时期,此时,如果能有几个盟国在北边屏护着楚国的安全,无疑是极有利的。!。

第245章 重归大楚

六县,郡守府。

这天早上,郡守府外忽然来了一位姿容出众、身材颀长的白衣秀士,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奉楚王项庄之命前来游说周殷重归大楚的武涉,十天之前,武涉接到项庄书信后从郏邑顺江而下,在枞阳上岸,经居巢、龙舒飘然直抵六县。

“什么人?”郡守府外的九江兵猛然上前,历声喝道“站住!”武涉正了正衣冠,从容说道:“大楚国上大夫武涉,求见周殷将军。”“嗯,大楚国上大夫?”守在郡守府外的四名九江兵勃然sè变,为首的小校当即吩咐剩下的几名九江兵看好武涉,然后转身匆匆进了府内。

不稍时,郡守府大门内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遂即一大群九江将领便呼喇喇地涌了出来,为首之人身材中等、面容清癯,可不就是故楚大司马周殷?周殷曾是西楚霸王项羽麾下的亲信大将,武涉又岂能不认识?

“武涉先生?!”见是武涉,周殷又是意外又是欣喜。

武涉在这个时候突然造访六县,还真让周殷有些意外,同时周殷也有些欣喜,武涉在这个时候前来六县,显然不可能是sī人行为,不出意外的话,武涉应是奉了项庄之命,前来六县游说他周殷重归大楚的。

武涉深深一揖,笑道:“大司马,别来无总乎?”顶羽在时,周殷是西楚国的大司马兼九江郡长,叛楚归汉之后,周殷又成了大汉国的九江郡守,现在武涉没有笼统地称呼周殷为将军,而是直呼为大司马,其实就是在明白无语地告诉周殷和他麾下的九江将领,大王有意要重新接纳你们。

周殷身后的九江将领顿时一个个全都面lù喜sè,当初他们之所以跟随周殷叛楚归汉,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不忍背弃周殷,可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项王残暴,汉将刘贾又将屠灭城父的烂帐栽在了他们九江军的头上,他们不得已才降了汉。

前次历阳之战,周殷的九江军虽然出了兵,却并没有真正出力。

现在,新王已经明确流lù出了重新接纳九江军的意思,他们能不高兴?

当下十几个九江将领便纷纷回头,十几道热切的眼神便同时聚焦到了周殷脸上,有几个九江将领甚至暗暗心付,如果将军执意不肯重归大楚,说不得就只能带着本部人马离开九江了,周殷是对他们有恩,可他们更不曾忘记自己是个老楚人!

周殷却没有立即表态,而是肃手向武涉道:“武涉先生,请!”武涉微微一笑,甩了甩衣袖飘然进了郡守府的大门,对于周殷的内心顾虑,武涉可谓洞若观火,无论如何,周殷的背叛导致先王兵败垓下终归是事实,周殷不能不担心,大王真正想要的其实只是两万多九江精兵,而不是他周殷。

………………

已经是深夜了,周殷却是睡意全无,正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长吁短叹。

倏忽之间,门外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周殷回头看时,只见长子周桓已经神情凝重地走了进来,迎上周殷垂询的眼神,周桓揖了一揖,沉声说道:“父亲,孩儿刚才去城北大营转了一圈,不少将领都希望九江军能够重归大楚。”殷便叹息道“九江子弟终究还是老楚人哪。”

周桓道:“可是父亲,咱们跟楚国,尤其是项氏结下的可是死仇哪!孩儿担心,这只是项庄的缓兵之计,只等父亲带着九江大军归了大楚,他就会下手录夺父亲的兵权,然后就会对你我父子、乃至整个周氏家族痛下杀手。”

周殷默默点头,这个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周桓顿了一顿,又道:“父亲,项庄多半不会善罢干休,九江看来是呆不住了,咱们不如走吧,离开九江去关中投奔汉王吧?”

周殷摇了摇头,叹息道:“傻孩子,你想得也太简单了,要想离开九江又谈何容易?纵然你我父子愿意离开,可两万多九江将士是不是也愿意离开呢?只怕为父这边刚下军令,那边两万多将士就该军心浮动、

土崩瓦解了。”

周桓不以为然道:“父亲,事到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愿意跟咱们走的就一道走,不愿意走的,重归大楚也好,各奔前程也罢,那也由得他们去。”

周殷苦笑,心付自己这个长子有勇有谋,也算得上是个难得一见的将才了,不过在政治上却还是略显稚nèn。

他周殷之所以是周殷,之所以能得到汉王刘邦的器重,不就是因为麾下的几万九江大军么?离了这几万九江大军,刘邦还会认识他周*?汉王帐下谋臣如云,猛将如雨,他周殷文不如张良、陈平,武不如周勃、吕泽,只身入汉营,又能有什么作为?

见周殷苦笑不语,周桓有些急道:“父亲,您老人家倒是说耳话呀?”周殷沉吟了片刻,终于咬牙说道:“这样,为父这便跟武涉先生过江,前往吴中觑见项庄,如果项庄果真能够对以前的事既往不咎,那就重归大楚,如果项庄旧事重提,要拿为父人头祭奠项羽,你再带着族人前往关中不迟。”

“父亲,此事断然不行!”周桓勃然sè变。

周殷摆了摆手,肃然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说此一顿,周殷又特意叮嘱道:“桓儿,为父离开之后,你要严加约束部曲,且记不能冲动,尤其不能听风便是雨,以免中了别人借习杀人的诡计!”周殷还真有些担心,在他过江之后,周桓会听信谣言擅动刀兵,那他周殷可就真的活不成了。

周桓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道:“父亲放心,孩儿已经记下了!”………………

陇西,汉军大鼻。

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汉军骑兵正在进行骑射训练。

临时搭起的阅兵台上,刘邦、张良、陈平皆披戎装,正迎风肃立在护栏后面,站在阅兵台上居高临下望去,只见黑压压的汉军骑兵犹如无穷无尽的蚁群从西侧草原上风卷残云般掩杀过来,但见马头攒动,蹄声如潮,那声势,何止是壮观?

倏忽之间,当先那骑高高扬起手中重剑,引吭长嗥:“嗷”

尾随其后的数千骑兵便纷纷挽弓搭箭,对准了左侧虚空,下一刻,为首骑将手中的重剑猛然斩下,数千骑兵便同时松开了弓弦,霎那间,几千枝羽箭便已经掠空而起,霎时就在左侧空中交织成了一片密集的箭雨。

“好!”刘邦狠狠击节道“寡人有此铁骑,又何惧项庄小儿?!”张良、陈平也是神情微动,他们都没想到,两只小小的绳套,竟能够使骑兵的作战方式发生脱胎换骨的变更,说起来,这还得感谢匈奴人,若不是长乐校尉吕台活捉了数千匈奴骑兵,汉军骑兵又岂能装备这个虽然简单却非常实用的马战利器?

刘邦忽然问道:“子房,陈平,你们说楚军骑兵相比寡人的铁骑如何?”张良摇了摇头,陈平却若有所思地说道:“大王,臣有一次去酒肆,曾无意中听到两个韩国马贩在谈论林胡部落的灭族之战,他们说林胡部落其实是被项庄的楚军所灭,而且在击灭林胡一战中,楚军曾经动用了一支非常可怕的骑兵!”

“一支非常可怕的骑兵?”刘邦凛然道“什么骑兵?!”陈平道:“据那两个马贩说,这支楚军骑兵都由百人将组成,坐骑也都是肩高超过八尺的的宝马,而且连人带马都包裹在厚厚的铁甲之中,骑兵所用的长矛更是超过了四丈,林胡骑兵在它们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什刨”刘邦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大惊失sè道“项庄小儿竟有如此骑兵?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大王不必惊慌。

”张良忙道“这只不过酒肆中的流言罢了,当不得真,而且,纵然项庄真有如此铁骑,数量也不会太多,试问肩高超过八尺的宝马,天底下又能多少匹?了不起能有百余骑就不错了,区区百余骑兵,又能成什么气候?”

陈平也道:“子房兄明鉴,臣也不敢断言此事是真是假。”

“不管是真是假,这事都不能等闲视之!”说此一顿,刘邦又道:“陈平,那两个韩国马贩还能不能找到?”陈平为难道:“大王,这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这两个韩国马贩早就回国了,急切间要想找到他们,恐怕不容易。”

刘邦道:“不管有多难,务必找着这两个马贩!”

话音方落,门下遏者随何忽然匆匆上了阅兵台,将一卷书简递给了刘邦。

刘邦展开木简匆匆阅罢,不禁脸sè大变道:“子房,陈平,那两个韩国马贩所说之事只怕是真的,周殷、靳歙、李左车已经在历阳战败了,而且,驻守历阳的楚军也出动了一支诡异的骑兵,一支连人带马都包裹在铁甲之中的骑兵!”!。

第246章 三虎竞食

张良道:“大王,这支骑兵也就罢了,臣更担心的却是九江的局势呀。”

陈平点了点头,也道:“是呀大王,从时间上看,这封书简送出的时间至少也是十天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说,至少十天之前,李左车、靳歙和周殷就已经兵败历阳城下了,再加上衡山国也已经灭亡,围攻江东的联军可就只剩三路了。”

此时,梅鋗经过半个多月的奔bō,已经护着衡山国太子吴臣逃进了关中,所以刘邦、张良他们已经知道衡山国已经灭亡,不过,由于山高水远、道路阻隔,他们并不知道东瓯国其实也已经灭亡,而且淮南王英布也已经退兵了。

刘邦若有所思地道:“子房,你是不是担心项庄小儿缓过手来之后对九江下手?”

“这是必然的结果。”张良点了点头,说道,“周殷、靳歙、李左车都是汉将,九江郡虽然与关中巴蜀相隔千里,却也是大王的属地,一旦关中恢复元气,大王随时可以以九江郡作为跳板,出兵讨伐江东,对于楚国来说,九江郡就像是顶在他们软肋上的一把匕首,以项庄的狠辣,又岂会看不到这点?所以,他一定会趁此机会谋取九江。”

“谋取九江郡?”刘邦皱眉道,“项庄小儿才坐上楚王之位,连国内的事情恐怕都还没有理顺吧,再加上刚刚又遭受了七路联军的围攻,虽说衡山军和九江军败了,可他还能有余力谋取九江郡?子房,你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陈平捋了捋颔下长须,也道:“大王。项庄可不是项羽哪。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项庄对故秦太尉尉缭却是信任有加,如今虽说尉缭已经死了,可项庄也是气候已成,麾下很是聚集了一大群贤能之士,不能小觑哪。”

刘邦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自从英布这个逆贼霸占了薛、泗水、东海三郡之后,大汉国在江东附近便只剩下九江郡了。在将来的楚汉相争之中,九江郡的战略位置可谓极其重要,一旦九江失守,汉军再想讨伐楚国那可就是劳师远征了!

沉吟了片刻,刘邦又道:“可是子房,如今关中元气未复,骑兵也未练成,根本无力出动大军前往九江,如果仅仅只是出动三两万人马前去,则根本不济事。所以说,既便项庄小儿有意图谋九江,你我也是鞭长莫及、无可奈何呀?”

张良道:“大王,良有一计。可使彭越、项庄、英布三虎相争,九江或可保全!”

“哦?”刘邦闻言顿时来了兴致,颇有些急切地问道,“子房快说,计将安出?”

张良道:“古时宴子以二桃杀三士,今日大王不妨效法先贤。下一道王诏,先将九江郡赏赐给淮南王英布,然后密令周殷、靳歙、李左车暗中诈降梁王彭越,所部人马却仍然驻扎在九江不走,如此,三虎竞食之势成矣。”

“子房,这三虎竞食之计是不是有些过于简单了?”刘邦闻言不禁有些疑huò。

刘邦这人缺点无数。却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有多么的英明神武,可是张良所献的这道三虎竞食之计,连他刘邦都是看得清清楚楚,英布、项庄帐下的谋士,又岂能识破不了?

张良摆了摆,微笑着道:“大王有所不知,越是简单的计谋才越是无解,只要项庄、彭越、英布还有染指九江之心,他们就必定会乖乖入毂!”

刘邦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那么子房,为什么要把九江的治权大义给予英布,又让周殷他们暗中诈降彭越呢?为什么就不能让周殷他们诈降英布,然后再将九江的治权大义给予彭越呢?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张良道,“梁王彭越恩怨分明,又好面子,如果周殷、靳歙、李左车他们诈降梁国,彭越多半还会把九江交给三人来控制,可英布生xìng多疑,帐前又有蒯彻这样的谋士,一旦周殷、靳歙、李左车举兵相投,则必然会被英布调离九江。”

“蒯彻,又是蒯彻。”刘邦看了看陈平,满脸羞愧地道,“当初在淮南时,寡人要是听了陈平的劝,把蒯彻给杀了就好了,唉……”

刘邦的确有些后悔,当初要是把蒯彻给一刀杀了,他就再没机会挑唆英布背叛他刘邦了,英布不背叛,薛郡、东海、泗水三郡也就不会失守,有东海、泗水郡做后盾,九江郡也就不惧项庄的楚国大军了,这可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哪。

不过现在后悔也迟了,刘邦唯一的希望就是张良的三虎竞争良之计能够奏效,项庄、英布和彭越能在九江打个天昏地暗、三败俱伤!

五天之后,刘邦密使昼夜兼程赶到了九江,周殷也到了吴中。

觐见之时,项他、项佗、桓楚、季布等楚国文武俱皆怒目而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此时的周殷早就被乱刀分尸了,显然,在项他等人眼里,周殷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叛徒,而且如果不是他的背叛,先王未必就会兵败垓下,更不会在乌江自刎。

众人仇恨的眼神让周殷有如芒刺在背,不过为了九江两万多子弟兵的前途命运,更为了周氏家族的前途命运,他周殷却还得忍着,当下周殷对着项庄长跪不起,涩声说道:“臣畏惧强敌,屈膝变节,愧对先王,愧对大楚,死罪!”

周殷倒也光棍,直接就把自己的罪责挑明了,你项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如果愿意放咱周家一马,咱周家从此之后就再没别想心思了,如果你项庄不愿意就此放过,非要拿咱老周的人头祭奠项羽在天之灵,那咱周家跟大楚就再没半点情分了。

“大王,周殷罪孽深重,不杀他,如何告慰先王在天英灵?!”

“就是,这厮自己送上门来,今天怎么说都不能放过他,哼!”

项他、项佗虽然恨周殷恨得要死,可两人都不是没有眼力的人,他们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轻易表态,否则一旦不合大王的心意,事情可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不过,桓楚、季布这两个大老粗却没有恁多顾忌,当下大声鼓噪了起来。

项庄闻言轻轻地蹙了蹙眉头,周殷当然是不能杀的,他虽然在关键时刻背弃了大楚,也对楚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可将项羽兵败垓下、自刎乌江的罪过全部推在周殷头上,那也是极不公平的,项羽的悲剧,最大的yòu因还是他自己。

更重要的是,周殷可不只是周殷,如果周殷只是个孤家寡人,杀了也便杀了,项庄甚至都不会皱一下眉,可问题是,在周殷的身后还有盘踞九江多年、枝繁叶茂、势力可谓根深蒂固的的周氏家族,周殷麾下更有两万多久经战阵的九江子弟兵。

不管是出于笼络周氏家族的考虑,还是出于收编九江军的考量,周殷都不能杀,不但不能杀,而且还得好好宽慰、勉励,甚至是官复原职,可凡事都有因,你总不能平白无故赦免周殷,还给他官复原职吧,要不就成奖过罚善了!

所以还得给周殷罗列一些功劳,不过这事不能由项庄自己来。

项庄如今的身份已经是楚王,而不是上将军了,随着身份的转变,他势必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直接驳斥桓楚、季布的意见和观点了,你想,堂堂一国之君,却要赤膊上阵跟自己的臣子言语争锋,一次两次还行,时间久了你的王威何在?

所以,他项庄是绝对不能直接出面的,得找个人把他的话给说出来。

项庄的目光从左右两侧的文臣武将身上缓缓扫过,百里贤、田横、子车师、西乞烈他们不是老楚人,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明显不合适,效果不好不说,没得还跟桓楚、季布这些楚军宿将结了怨,至于萧开、钟离昧还有虞子期,也别指望他们会替周殷说话。

最后,项庄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项他的脸上,看来看去,也只有项他合适。

看到大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项他心里便叹了口气,从他内心来说,他也赞成杀了周殷,以告尉先王在天之灵,不过,看大王刚才的神情脸sè,明显不同意杀了周殷,甚至隐隐还有要宽尉、勉励周殷的意思。

“大王,臣却不为样认为。”项他上前一步,朗声道,“臣以为,周殷将军虽然有错,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所以,不仅不应惩治,反而应予奖赏!”

话音方落,堂上文武顿时一片哗然,不仅桓楚、季布、萧开等楚军宿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连百里茂、子车师、西乞烈、田横他们也是面lù惊愕之sè,只有百里贤轻轻摇着羽扇,嘴角lù出了一丝果然如此的笑意。

项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早先在敖仓之时,尉缭曾经评价过项他,说他有宰相之才,老爷子还真是慧眼如炬,项他还真是个宰相之才,他项庄只是一个眼sè,项他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话,想做什么事了,这样的贤才,就是相比萧何也毫不逊sè哪。

ps:老有人说书中的通讯快过无线电,我就纳闷了,书中明明交代了时间过渡的,譬如说历阳之战,关中得到消息已经是在十天之后了,难道说靳歙、李左车派个信使去关中报信,十天还到不了咸阳?这也叫快过无线电?!。

第247章 无解

“令尹此言大谬!”没等项他说完,桓楚早已按捺不住,上前反驳道“周殷所犯的是十恶不赦的叛国大罪,当初若不是他叛楚归汉,先王又岂能兵败垓下,先王若不是因为兵败垓下,又岂会在乌江自刎?周殷罪不容诛,又岂能轻饶?”

季布也大步上前,冲项庄拱手作揖道:“大王,臣请诛杀周殷以告慰先王!”

“次将军、末将军言语偏j他目不斜视,淡淡地道“周殷举九江军叛楚归汉是事实,不过九江军并未参与垓下之战,九江军赶到之时,先王早已兵败了,所以,将先王兵败垓下的罪责推到周殷一人身上,是不妥当的。”

说此一顿,项他又道:“而且,周殷将军能够mí途知返,在此危急关头举九江军重归大楚,其功不小,大王若是不加以奖赏,反而要拿周殷将军的人头祭奠先王,只恐故楚九郡的老世族都会寒心,大王亦会因此背上赏罚不公的骂名。”

桓楚顿时被驳得哑口无言,玩刀枪剑戟,十个项他也不如一个桓楚,可是论辩才,就是一百个桓楚加一块也及不上一个项他,当下桓楚回头以求助的眼神望向钟离昧、虞子期,钟离昧和虞子期却都把目光转向了他处。

钟离昧、虞子期什么眼力,怎么看不出这是项庄的意思?

当下项他又向着项庄长长一揖,朗声道:“臣请大王明断。”

项庄轻嗯了一声,说道:“令尹所言在理,周殷将军虽说曾经叛楚。也对大楚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不过他能够mí途知返,还能够带着两万多九江子弟重归大楚,对于大楚而言还是有大功的,理应奖赏,着赐绢五十匹,金五十镒!”

周殷赶紧长揖到地,感jī涕零道:“臣……实在惭愧。”

“诏令。周殷仍为大楚大司马,兼九江郡守,两万九江军仍由周殷统率。”项庄说此顿了一顿,又低头望着周殷,语重心长地道。“周殷将军,九江郡寡人就交给您了,您可一定要替寡人守好大楚的北大门哪。”

周殷心中感慨,再次长揖到地,道:“臣……敢不效死以报!”

项庄又对站在殿角的项期说道:“项期,你这便下去安排酒席,今天晚上,寡人要在正殿大宴群臣。犒劳有功将士,顺便也给周殷将军接风洗尘。”

“喏!”项期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当项庄正在夜宴群臣之时,刘邦的诏书也传到了彭城。

英布mō了mōchún角反卷的胡子,问蒯彻道:“国相,你说九江郡取还是不取?”

蒯彻闻言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断然道:“大王,臣以为九江郡断然不能取!”

“断然不能取?”英布蹙眉道。“这是为什么?难得刘邦大方一回,将九江郡赏赐给了寡人,寡人为什么就不能取?”

蒯彻道:“大王,这是刘邦的驱虎吞狼之计哪!”

“驱虎吞狼之计?”英布不解地道“国相是说,刘邦想借寡人的手除掉靳歙、周殷、李左车这三头恶狼,可这也不对呀。周殷、靳歙、李左车他们不都是刘邦的部曲么,刘邦又为何要借寡人的手除掉三人?”

“大王错了。”蒯彻摇了摇头,苦笑道“周殷、靳歙、李左车不过是三只守户之犬,不值一提。刘邦真正想除掉的是大王您或者项庄哪!”

“项庄?”英布恍然道“寡人怎么忘了这茬?”

让蒯彻一提醒,英布才猛然惊醒,九江郡原本就是故楚九郡之一,而且项庄还在江北锲入了一颗钉子,显然,项庄对九江郡是势在必得,他英布如果贸然插手九江郡的纷争,搞不好就会跟楚国全面开战,这可是英布所不希望看到的。

当下英布又问道:“国相,寡人现在应该怎么做?”

蒯彻道:“大王,不如谴使将汉王诏书送往吴中,交予楚王过目,以示大王绝无染指九江之心,然后趁势提出两家结盟之事。”

布欣然道“就这么办。”

数日后,梁王彭越也接到了靳歙、李左车的密信,当下将国相张说,军师赵炎以及上将军刘寇连夜召进王宫议事。

赵炎,字子矜,跟张良是同乡,据说两人曾经同时师从黄石公,赵炎是半个多月前由张说推荐给彭越的,彭越跟赵炎接触了几次,就完全被对方渊博的学识所折服了,再加上赵炎熟读兵书、谙熟韬略,彭越当即拜赵炎为军师。

在彭越的案头上,摆放着两卷木简,就是靳歙、李左车刚刚派人送到定陶的降书,张说、赵炎和刘寇刚刚已经传阅了这两卷降书。

当下彭越问三人道:“诸位以为如何?”

国相张说、军师赵炎皆沉吟不语,上将军刘寇却是不假思索地道:“大王,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靳歙、李左车都是不可多得的虎将,麾下更有雄兵数万,他们愿意归降大梁,那是咱们大梁的福份哪,大王又岂能将之拒之门外?”

彭越道:“可靳歙、李左车毕竟是汉将,寡人若是接纳了他们,汉王的面子上会不会不好看?还有天下英雄又会怎么看待寡人呢?”彭越这人好面子,很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因为刘邦曾对他有恩,所以很是有些犹豫。

“这个倒是无妨。”国相张说道“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刘邦帐下重臣张良,昔日不也是韩国国相?齐王韩信最初甚至只是项羽帐前一卫士,现在不照样成了裂土称王的诸侯王?靳歙、李左车愿意归梁,汉王也是无话可说。”

彭越道:“这么说,靳歙、李左车归梁,真与寡人不相干?”

张说道:“此事与大王当然不相干,而且靳歙、李左车若真归了大梁,天下诸侯只会称颂大王贤名,以致天下英雄竞相来归。”

彭越心里还是有些不托底,又问赵炎道:“军师,你觉得呢?”

赵炎捋了捋颔下柳须,道:“靳歙、李左车若是诚心来降,大王尽管接纳便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白得一郡之地,外加数万精兵,又何乐而不为呢?”说此一顿,赵炎又道“臣只是有些困huò,靳歙、李左车为何会突然萌生归梁的念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周殷、靳歙、李左车攻打历阳在先,项庄又岂善罢干休?现在他们感受到了楚军的压力,汉王又远在关中,鞭长莫及,如今能救他们渡过危难的,也就我们大梁国了。”刘寇撇了撇嘴,神sè间很有些不以为然。

对于赵炎,刘寇还真有些瞧不上眼,不就是个擅长夸夸其谈的书生么,仗着读过几本兵书,会说几个典故,就真能胜任梁军的军师了?需知军师可不是虚职,而是整个梁军中仅次于梁王以及上将军的要害官职,扈辄都轮不上,这小子凭啥?

赵炎淡淡一笑,说道:“上将军言之在理,靳歙、李左车兴许真是感受到了楚军的压力才萌生的归梁之念,不过,大王还是需要小心应对,以免被靳歙、李左车借机拖入九江这潭浑水,我大梁国眼下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委实不宜大动干戈。”

彭越闻言不禁轻轻颔首,赵炎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接纳靳歙、李左车的归降没什么问题,不过梁军绝对不能轻易掺和到九江郡的纷争之中去,否则,对于梁国来说,很可能就会好事变坏事,最终得不到九江不说,没得还会损兵折将。

国相张说深以为然道:“大王,臣以为军师所言不无道理。”

彭越当下说道:“国相、军师放心,寡人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几乎是彭越接到靳歙、李左车降书的同时,项庄也接到了周桓的密信。

由于道路遥远,刘邦、张良对于九江正在发生的一些具体事务并不知情,更不知道周殷正在暗中与项庄接触,因此在诏令靳歙、李左车诈降彭越的同时,留守六县的周桓也接到了同样的诏令,周桓不敢怠慢,赶紧谴使将诏书送到了吴中。

项庄当即连夜召集百里贤、周殷、武涉等人商议对策。

周殷道:“大王,这是刘邦老儿的两虎竞食之计,其用意无非是想挑起我大楚跟梁国之间的纷争,他刘邦好从中渔利!”

“两虎竞食?!”百里贤摇了摇羽扇,道“只怕是三虎竞食呢。”

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若是刘邦再下一道诏书,将整个九江郡划给英布,则九江郡立刻便成了楚国、梁国以及淮南国之间的纷争之源,一个不慎,就会引发三国之间的连年混战,刘邦老儿端的好算计哪。”

不得不说,张良向刘邦所献的三虎竞食之计的确很简单、很明了,不说蒯彻、赵炎、百里贤这样的谋士,既便是夏说、周殷这等眼力也是洞若观火,然而诚如张良对刘邦所说的那样,越是简单明了的计谋,才越是无解,知道这是三虎竞食之计是一回事,可要想成功化解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248章 局面失控

张良所献的三虎竞食之计,的确不那么好化解。

纵然项庄已经猜到了刘邦的意图,可急切间也是无计可施,因为当时的楚国跟淮南、梁国都还处于敌对状态,英布虽然谴使送来了刘邦的诏书,而且扬言要跟楚国结盟,可项庄还得掂量掂量,英布到底有几分诚心?谁知道诏书是真是假?

同样的,项庄纵然谴使前往定陶,也未必就能取信于彭越。

再加上受到当时落后的交通、通讯手段的限制,项庄无法跟英布、彭越当面沟通,及时亮明各自的战略红线,结果九江郡的局势很快失控。

只是连项庄也没有想到,首先出兵九江郡的却是梁国。

因为刘邦下给英布的诏书是公开的,诏书里虽然没有提及被英布强占的薛郡、泗水、东海三郡,可九江郡却是真真正正地划给了淮南国,作为淮南王英布的封地,靳歙、李左车闻讯大急,当即谴使向彭越求援。

彭越好面子,既然已经接纳了靳歙、李左车的归降,自然不会坐视不顾。

尽管国相张说、军师赵炎都坚决反对,不过彭越却仍以上将军刘寇为将,率领三万精锐梁军自砀郡南下,数日后进驻九江郡北的曲阳县。

据守九江的周殷顿感压力大增,也谴使向项庄求援。

九江郡是江东的北部门户,一旦九江失守,楚国的战略环境就将极大恶化,当下项庄也起兵两万渡江北上,进驻合肥。

项庄不是没有考虑过增兵九江的后果,一旦楚军增兵九江。很容易就会跟梁军产生磨擦进而爆发混战,一旦楚军跟梁军正式开战,最终结果很可能就会两败俱伤,这一来,英布绝对会从中渔利,这点是不容置疑的。

英布虽说派了密使前往吴中,也扬言要跟楚国结盟,可是。当梁军大举进兵曲阳的消息传开之后,英布派来的密使立刻就得了“重病”,项庄派了几拨御医前往诊冶,甚至还请来了姬神医,结果密使的“重病”仍不见好。签立盟约的事就这样拖了下来。

不管密使的重病是不是英布让他得的,这至少说明,淮南国并不可靠。

项庄非常清楚增兵九江的后果,不过他别无选择,因为九江郡关乎大楚的核心利益,这不是简单的争或者不争的两可选项,项庄绝对不可能做出有失“国格”的事情来,否则。他作为楚王的王威何在?还有,大楚国的国威何在?楚军的军威又何在?

项庄进军合肥之后,九江的局势陡然变得紧张起来,与此同时,英布也开始在盱眙附近集结兵马,虽然动作很隐蔽,可上万人马的集结又怎么可能真正做到人不知鬼不晓?没等英布集结齐人马,项庄、刘寇就都已经得到消息了。

九江郡的局势正向着张良所预料的方向发展。尽管张良对九江局面的判断有误差,可他所设的三虎竞食之计却还是奏效了,梁军跟楚军已经形成对峙之势,淮南军也随时可能卷入其中,此时只要任何一方有所动作,立刻就会引发一场大混战!

深夜时分,一身轻衣的李左车飘然进了靳歙的行辕。

自从刘寇大军进驻曲阳之后。靳歙就将他的将军行辕迁到了yīn陵,值得庆幸的是,刘寇并未剥夺靳歙等人的兵权,不过,三万梁军的粮草供应却全落在了靳歙、李左车身上。九江郡东北诸县的压力骤然大增。

这会,靳歙正在为梁军的军粮发愁呢。

九江郡久经战乱,人口锐减,东北诸县在以前那都是物产丰饶的大县,可是现在,人口全加起来也已经不足十万人了,不到十万百姓,现在却要供养六万多大军,压力太大,纵然靳歙、李左车推行军屯积攒了些粮食,也还是支应不过来。

靳歙正在长吁短叹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回头看时,只见李左车身着灰sè轻衣,已经施施然地走了进来,当下靳歙微微一愣,说道:“李将军?楚军大兵压境,你不在东城督师,跑yīn陵干吗来了?”

李左车不答,只是从衣袖里取出一封帛书递给了靳歙。

靳歙伸手接过帛书,匆匆看罢不禁变了脸sè,凝声道:“这密信是真的?”

李左车怫然不悦道:“靳将军,本将军跟你现在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你说这消息是真是假?”

靳歙点了点头,狞声道:“正好,本将军的军粮快要接济不上了,那就趁此机会向淮南国借点军粮吧,嘿嘿。”

李左车道:“明天一大早,你我各率两千精兵,从yīn陵、东城同时出发,不过沿途一定要注意隐匿行踪,以免被淮南军过早发觉。”

靳歙点头道:“李将军放心,本将军知道厉害。”

“如此,在下告辞了。”李左车揖了一揖,转身去了。

目送李左车的身影远去,靳歙忽然扭头喝道:“来人!”

早有亲兵应声进入大厅,拱手作揖道:“将军有何吩咐?”

靳歙大手一挥,厉声道:“传我将令,亲兵营……即刻集结!”

盱眙,淮南军大营。

英布正与蒯彻叙话,门下遏者马业忽然进帐禀报道:“大王,肥铢将军押运的八千石军粮已经到了徐县,很快就能到盱眙了。”

英布皱了皱眉头,道:“怎么只有八千石?”

正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军粮供应永远都是首要大事,既便是不可一世的刘邦,不也因为军粮不济被生生困在了关中?还有项庄,以楚国的国力,征召十万壮丁绝没问题,可项庄却只带了两万人北上,不也是因为粮草不济?

英布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薛郡、泗水、东海虽然都曾是富庶的大郡,可是楚汉五年混战,这三郡都遭到了战火的摧残,人口十去其六,田地大量荒芜,既便是富户豪强,家中也是没有多少余粮了,淮南军要筹集军粮其实并不容易。

就说这次,英布想要两万石军粮,可肥铢却只筹集了八千石,还不足半数。

蒯彻叹了口气,说道:“大王,淮南久经战乱,百姓离乱,民已无粮可征哪,这八千石军粮,只怕还是肥铢将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向泗水郡的富户豪强征收的,这样下去,只怕整个泗水郡的富户豪强都要怨声载道了。”

英布闻言不禁微微sè变,时至今日,薛郡、东海、泗水三郡的故楚世族都对英布抱有很大的敌意,英布之所以能够掌控三郡局面,完全是因为得到了广大富户豪强的鼎力支持,一旦这些富户豪强不再支持英布,那英布可就麻烦了。

蒯彻又道:“大王,齐王韩信正在锐意变革、奋发图强,眼见得国力是一天天强大,国势也是蒸蒸蒸日上,汉王刘邦也在关中养精蓄锐、整军备战,而我淮南国却为了区区一个九江郡而兴师动众,徒耗钱粮,智者所不为呀。”

英布略略有些不耐烦道:“寡人不是已经答应变法了么,亚相朱建的变法十策,不也已经在薛郡诸县试着推行了?”

蒯彻还是想在淮南国干一番大事的,先是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项佗放弃鲁县,帮助英布兵不血刃拿下了薛郡,接着又精心设计,帮助英布袭取了东海、泗水二郡,接着又极力鼓动英布跟项庄结盟,以谋求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然后变法图强。

只不过,英布并没有完全采纳蒯彻的建议,这让蒯彻很是无奈。

蒯彻道:“大王,变法可不是件小事,需要倾举国之力全力以赴,更需要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臣以为,此时委实不宜卷入九江郡的纷争之中,区区一个九江郡的得失,跟整个淮南国的前途相比,委实不值一提呀,大王。”

“行了行了,国相你就别说了,再说寡人的耳朵都起茧了。”英布摆了摆手,又道,“寡人早就跟你说了,变法的事,你跟亚相商量着办,只要你们觉得可行,寡人无不照办,可这九江郡寡人是要定了,有便宜不捡,那不成傻子了?”

蒯彻苦劝道:“大王,贪小便宜可是要吃大亏的呀!”

在蒯彻看来,区区一个九江郡不过七八万编户二十余万丁口,得之何益,失之何惜?可淮南国要是错失了眼下这个极佳的变法契机,一旦齐王的励精图治告一段落,淮南国就再没有机会变法图强了,这可不就是捡了小便宜却吃了大亏?

英布大为光火,正要忍不住训斥蒯彻几句时,亲兵校尉利几忽然大步走进了大帐,拱手作揖道:“大王,探马回报,一支大约两千人的汉军自yīn陵出发,直奔徐县去了,看样子汉军多半是得到消息,准备下手截夺肥铢将军押运的军粮。”

“嗯?!”英布闻言顿时脸sè微变,这八千石军粮可是肥铢费尽心机才征集来的,如果让汉军给抢了去,那集结在盱胎的三万淮南大军吃什么?当下英布长身而起,朗声道,“传令,中军、前军即刻集结,随寡人前往徐县接应肥铢将军。”!。

第249章 破解

曲阳城内,刘寇行辕。

刘寇正将一个小娘摁在胯下狠狠鞑伐,这厮一边疯狂地耸动着下身,一边还不时在小娘白生生、肥nènnèn的屁股上猛拍一巴掌,小娘顿时便会雪雪shēn吟几声,刘寇便会xìng致勃发,耸动得越发起劲,一边还得意地桀桀怪笑起来。

急促的脚步声中,部将褚淳已经大步走进行辕。

刘寇浑不在意,兀自伸出粗糙的大手死死地攥住小娘的纤腰,粗硕的下身仍然在小娘体内疯狂地进进出出,褚淳往小娘丰盈tǐng翘的雪tún上扫了一眼,拱手作揖道:“上将军,李左车、靳歙被英布大军困在徐县了。”

“嗯?!”刘寇闻言一凛,当下狠狠一耸下体,将胯下的小娘生生顶飞,又抖了抖胯下那话儿,顺势掩下袍裾,沉声道,“褚淳,怎么回事?”

褚淳的目光再次往那小娘白花花的身子上瞄了一眼,答道:“是这样的,靳歙、李左车探得淮南军有一批军粮经过徐县,便起了截夺军粮的念头,昨天一大早,两人就各带两千精兵前往徐县夺粮,结果反被英布大军困在了徐县。”

“这两个蠢货。”刘寇恨声道,“弄点粮食还这么费劲。”

褚淳道:“上将军,我们要不要出兵接应这两个蠢货?”

“你这不是废话么?”刘寇瞪了褚淳一眼,没好气道,“要不是为了这两个蠢货,我大梁国又何必兴师动众,本将军又何必来这九江?”说此一顿,刘寇又道。“这样,本将军亲提大军前往徐县接应,你率本部人马留守曲阳。”

“喏!”褚淳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合肥,项庄行辕。

刘寇带着梁军刚出yīn陵城,楚军的快马就到了合肥。

待百里贤、武涉传阅完密信,项庄才道:“两位,这事你们怎么看?”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沉吟着道:“这事不像有诈,而且自从英布袭取薛郡、东海、泗水三郡之后,跟梁王彭越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很微妙,急切间要想联手算计我大楚,恐怕也不太现实。臣以为,梁军跟淮南军的冲突应该是真的。”

“这敢情好。”武涉击节道,“我军正好趁虚夺了yīn陵!”

项庄却是沉吟不语,要说现在的确是夺取yīn陵的好机会,甚至连曲阳、东城、钟离诸县也能趁势拿下,这样一来,就能把梁军以及靳歙、李左车的势力完全逐出九江郡,可这样一来。梁王彭越未必就肯善罢干休,搞不好就会跟梁国全面开战。

此时的楚国,刚打了一场大战,虽说打赢了,可自身的消耗也不小,老兵的消耗就不用说了,短时间内根本就补充不回来,粮草供给也是个大问题。先前一战,已经基本上耗空了国库里的钱粮,眼下实在是没有余力再跟梁国全面开战了。

而且,既便楚国拼尽全力打败了梁国,九江郡未必就能归属楚国。

要知道英布这头猛虎可就在旁边虎视眈眈呢,他会放过如此良机?如果楚国再跟淮南国大打出手,那可就真叫穷兵黩武了。既便最后胜出楚国也必定是千疮百孔了,这样一来,刘邦所设想的三虎竞食的战略意图就完全实现了。

百里贤道:“上大夫所言诚然在理,眼下的确是夺取yīn陵诸县的大好时机,不过。臣以为此时袭取yīn陵诸县有害无益,刘寇多半会回师九江与我军决战,如果刘寇吃了败仗,就必定会引来彭越大军,楚梁相争,岂不是正中刘邦下怀?”

武涉道:“可九江郡的难题终归需要解决,我军总不能跟梁军一直对峙下去吧?”

“是啊,九江郡的难题终究是要解决的。”百里贤点了点头,又道,“不过,要想解决九江郡的难题,打并不一定就是最好的办法。”

项庄默默点头,九江不能不保,但这绝不意味着楚军就一定要跟梁军大打出手。

武涉闻言也来了兴致,当下问道:“哦,军师是说,不打也能解决九江郡的难题?”

百里贤轻轻摇着羽扇,洒然说道:“要想不打仗就解决九江郡的难题,关键还得弄清楚三个问题,首先,我大楚想要得到什么?其次,梁国又想从九江得到些啥?最后,淮南王英布又想从中得到些什么好处?”

武涉不假思索地道:“我大楚想要的当然是整个九江郡,因为九江郡原本就是故楚九郡之一,至于梁国,未必就想谋取九江郡,彭越多半还是为了靳歙、李左车这两枝人马,至于英布,无非是想浑水mō鱼、从中渔利罢了。”

里贤点头道,“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我大楚、梁国还有淮南国都想从九江郡谋求好处,我大楚谋求的是整个九江郡,梁国谋求的是靳歙、李左车这两枝兵马,而淮南国谋求的则是渔翁之利,知道了症结,我们就能对症下药了。”

武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敢问军师,怎么个对症下药法?”

百里贤道:“先说淮南国,英布其实并没有明确的目标,他只是看到我大楚有可能跟梁国爆发冲突,想从中渔利罢了,如果我大楚跟梁国打不起来,英布也就无利可图了,这样一来,他就会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重新选择与我大楚结盟。”

这个倒是事实,在梁军出兵九江之前,英布的使者甚至都已经到了吴中了,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淮南国早就跟楚国缔结同盟了,那么现在,假如楚国跟梁国议了和,英布多半还会回到原来的路上来,选择跟楚国结盟。

楚国想要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淮南国何尝不也是这样?

武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道:“那么,又该怎么摆平梁国?”

百里贤道:“要想摆平梁国,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大王跟刘寇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不过这基本上没有可能,因为刘寇根本不信任大王,但是现在却有个极好的机会,大王完全可以将自己的意图当面陈述给刘寇以及英布,而且由不得他们不信。”

项庄拈了拈chún角反卷的胡子,道:“子良,你的意思是说……”

百里贤轻轻颔首道:“大王明鉴,要想破解刘邦所设的三虎竞食之计,要想化解九江郡的纷争,这恐怕就是唯一的机会了!”

徐县是泗水郡跟东海郡交界处的一个小县,事实上,在秦帝国之前,徐邑并未设县,直到西楚国立,项他才把徐邑单独设县,徐县原本只是个人口不足三万的下县,不过现在,却骤然间成了牵动天下局势的风暴中心。

五天前,淮南王英布帐下大将肥铢押送八千石军粮途经徐县,结果遭到了靳歙、李左车联军的截杀,所幸肥诛反应迅速,及时将其中的五千石军粮运进了县城,否则,只怕连这仅有的五千石军粮也被靳歙、李左车给抢走了。

英布大军随即赶到,将靳歙、李左车围困在了徐县城外的徐山。

三天前,梁国上将军刘寇率领两万梁军精兵外加靳歙、李左车所部两万余人赶到了徐县城外,英布闻讯也赶紧从盱眙调来大军,遂即两军便在徐县附近陷入了对峙,局面虽然一触即发,可英布和刘寇却都没有贸然开战。

徐县城郊,淮南军大营。

蒯彻正在苦劝英布:“大王,赶紧撤了徐山之围,放靳歙、李左车走吧,要不然,咱们淮南国就得跟梁国先打起来了!”

“可靳歙、李左车他们烧了寡人三千石军粮,还伤了几百军士,就这样放他们走,寡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英布也知道蒯彻说的在理,淮南国这次出兵,就是来捡便宜的,可不是要跟梁国或者楚国火并,但靳歙、李左车的冒犯却让英布有些下不来台。

靳歙、李左车烧了淮南军三千多石军粮,还杀伤了八百多淮南将士,如果英布就这样放他们走了,消息一旦传开,天下英雄岂不就要嘲笑他英布畏惧彭越兵锋?而且,英布这么做恐怕也会挫动淮南将士的军心、士气。

蒯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大王,小不忍则乱大谋哪。”

英布默然不语,理智告诉他,应该接受蒯彻的建议,可在情感上,英布却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他英布是什么人?放眼天下,除了刘邦、韩信还有彭越,他英布还真没别人放在眼里,项庄都还缺些份量呢,靳歙、李左车又算什么东西?也敢在他头上动土?

蒯彻还想再劝时,亲军校尉利几忽然大步进帐,拱手作揖向英布禀报道:“大王,探马回报,楚王项庄亲率两万铁骑已经进入徐县地界,其前锋距离徐邑已经不足五十里远,日暮之前,楚军必定能够兵临徐邑城下。”

“嗯,项庄?!”英布闻言勃然sè变。

“两万楚军铁骑?!”蒯彻也是微微sè变,“这个时候?!”!。

第250章 解决之道(为高初盟主贺)

徐县城外,梁军大营。赵炎在申屠嘉的护卫下走进刘寇的中军大帐时,刘寇正抱着一只煮得半生不熟的猪脚大快朵颐,看到赵炎,刘寇也不起身见礼,只是从鼻孔里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算是见礼,赵炎却不敢怠慢,依着礼数向刘寇深深一揖。

好半晌后,刘寇才终于啃完了猪蹄,先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然后才大大咧咧地对赵炎说道:“军师,你不在定陶shì奉大王,跑这干吗来了?”

跟在赵炎身后的申屠嘉便皱了皱眉头,心忖上将军这可有些过份了。

赵炎却浑不在意,淡然道:“大王体恤上将军劳苦,特命在下前来慰问。”

“哦,军师原来是劳军来了?”刘寇点了点头,又道“可有酒肉吃食?”

“自然是有的。”赵炎笑道“不过美酒肉食都在曲阳,并不曾带来徐县。”

刘寇的双眼便眯了起来,语气不善地道:“军师是说,本将军不该贸然出兵,以致跟淮南军形成对峙之势么?”

“上将军这是怎么说的?”赵炎苦笑摇头道“在下虽曾反对大王出兵九江,可既然大王已经做出了决定,在下自当竭尽全力襄助大王达成目标,不管靳歙、李左车是真降还是诈降,现在他们都已经是梁国的将军了,上将军出兵接应,也是理所应当。”

“军师真是这么想的?”刘寇闻言神情稍缓,神sè间的敌意也大为消减。

赵炎要来九江,彭越早就在信里跟刘寇说了,彭越还告诫刘寇。遇有重大事情一定要跟赵炎好好商量,且忌专断专行,这让刘寇很是不爽,想他刘寇力能拔山、勇冠三军,什么时候轮到赵炎这个白衣书生来指手划脚了?

刘寇原以为赵炎到了九江之后,必定会倚仗彭越的信任,对他横加指责,甚至还有可能干预他的指挥大权。不过就赵炎刚才的姿态以及言语来看,却好像不是这样,似乎这个白衣书生还tǐng上道的,知道梁国大军还是他刘寇说了算。

赵炎很容易就感受到了刘寇神sè间的微妙变化,当下又道:“上将军。在下就是奉了大王之命前来协助军务的,但凡军中事务,无论大小,在下只负责出谋划策,说白了在下就是一介谋士、幕僚,一应决断还是由上将军来定。“军师请坐。”刘寇对赵炎的表态很是满意,又道“来人。上酒肉!”

赵炎揖了一揖,这才洒然入席就座,很快就有小校端着酒肉进了大帐。

“军师。”刘寇举起酒觞,遥敬赵炎道“你远来是客,本将军先干为敬。”

赵炎举起酒觞回敬,嘴角却不禁意间绽起了一丝微笑,刘寇就是个心思单纯的武夫。虽说有些孤傲,可只要投其所好,还是不难相处的,赵炎这次主动请缨前来九江协助军务,就是为了改善跟刘寇之间的关系,上将军跟军师长期不和,也终究不是个事。

酒过三巡。刘寇跟赵炎之间便渐渐熟络了起来,可就在这个时候,部将褚淳忽然大步进帐,作揖禀报道:“上将军,探马回报。数万楚军铁骑正向徐县逼近!”

“嗯?!”刘寇闻言顿时猛吃一惊,霍然起身道“数万楚军铁骑?!”

刘寇不能不吃惊,坊间早有流言说英布已跟项庄结盟,一旦流言属实,那么这数万楚军铁骑就必定是来给淮南军助阵的,一旦淮南军跟楚军联手,梁军的处境可就危险了,刘寇的两万部曲都是精锐不假,可淮南军跟楚军也不是好惹的呀。

赵炎却是微微一笑,洒然道:“上将军大可不必在意,如果在下没有料错的话,楚军应该不是为了给淮南军助阵而来。”

褚淳道:“那楚军是干吗来了?”

赵炎道:“多半是为了调解我军跟淮南军之间的纷争而来。”

“调解我军跟淮南军之间的纷争?”刘寇皱眉不信道“项庄小儿会有这好心?”

“就是。”褚淳也不信道“军师此言大谬,项庄小儿还巴不得我军跟淮南军打个两败俱伤呢,又怎会好心调解我军跟淮南军之间的纷争?”说罢,褚淳又向刘寇道“上将军,楚军肯定是来给淮南军助阵的,还是赶紧向大王求援吧。”

赵炎闻言莞尔,褚淳刚刚还说项庄巴不得梁军跟淮南军打个两败俱伤,可话锋一转,却又变成是给淮南军助阵来了,这不是自相矛盾么?不过,赵炎并没有去指摘褚淳的语病,与其现在说出来徒惹褚淳不快,还不如到时由事实来说话。

当天晚上,楚国上大夫武涉就堂而皇之地进了淮南大营。

叙了礼数,武涉直截了当地对刘寇说道:“上将军,刘邦先将九江郡划给了淮南国,接着又让周殷、靳歙、李左车诈降梁王,这分明就是三虎竞食之计,企图以九江郡为yòu饵,挑起楚国、梁国以及淮南国之间的纷争,最后让汉国坐收渔翁之利。”

刘寇闻言不禁心头一跳,他虽然是个心思单纯的武夫,遇事也不爱动脑子,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笨蛋,让武涉这么一说,刘寇也觉着还真就是这么回事,靳歙、李左车的突然归降还真tǐng可疑的,没准还真是汉王的授意。

赵炎却微笑道:“三虎竞食?上大夫危言耸听了。”

武涉不禁侧目以视,问刘寇道:“上将军,敢问这位是……”

刘寇肃了肃手,道:“这位乃是我们大梁国的军师,赵炎赵子矜。”

“原来是赵炎先生。”武涉冲赵炎拱了拱手,又说道“先生能当上梁**师,想必是个学问渊博、见识高明之士,那么在下倒是想问先生一句,刘邦密令周殷、靳歙、李左车暗中诈降梁王,究竟有何意图?”

赵炎道:“诈降?焉知不是真降?”

“先生不妨看看这个。”武涉从衣袖里取出一封帛书递向赵炎,一边又道“这是汉王发给周殷的密诏,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要周殷举九江大军诈降梁王,除了周殷,靳歙、李左车必定也接到了同样的密诏。”

赵炎草草看过帛书,又顺手递给了刘寇。

刘寇看完帛书后却是脸sè大变,心里几乎已经认定,靳歙、李左车就是诈降!

刘寇正yù说话时,却被赵炎一个眼sè制止了,当下赵炎又对武涉说道:“谁又能肯定这封帛书就是汉王发给周殷的密诏呢?也许只是贵方伪造的呢?需知天下颇多能人奇士,有人能伪造汉王的印信字迹也并不稀奇。”

“这封密诏是真是假,先生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在下此来,也并非为了戮穿靳歙、李左车诈降之事。”武涉知道这次遇上高人了,当下避重就轻、转移话题道“在下此来,只是奉了我王之命,告知贵方一个消息。”

刘寇闷哼一声,道:“洗耳恭听。”

武涉道:“我大楚已经跟淮南国正式缔结盟约,此次出兵也是应淮南王之邀而来,不过梁王乃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英雄豪杰,我王并不愿意跟梁王交恶,因此想居中调停,希望能够成功化解梁国跟淮南国之间的纷争,免除一场刀兵之灾。”

“却不知贵国又有什么条件?”赵炎闻言哂然,刘寇、褚淳听不出,可他赵炎却是听出来了,武涉嘴上虽然说要居中调停,可威胁的意思却已经很浓了,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你梁国不听招呼,说不得我楚国就要跟淮南国联起手来打你一家了。

几乎是同时,百里贤也在淮南王英布的中军大帐里侃侃而谈。

“凡此种种,已经足以证明,这就是刘邦所设的三虎竞食之计,其目的无非是想挑起我大楚跟梁国、淮南国之间的混战,战端若启,三国不仅会损兵折将、耗费钱粮无算,更会错失发展壮大的战略机遇期,最终的结果就会是越打越穷,越打越弱,等到三五年后,刘邦尽起大军挥师出关时,三国又拿什么抵挡汉军兵锋?”

英布不耐烦道:“这些寡人都知道,直接说你的来意吧。”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浑不在意道:“刘邦想拿九江郡做yòu铒,促成三虎竞食之局,我王则要反其道而行之,希望能跟大王及梁王一道议定一个解决之道,使刘邦的计划落空,令其赔上一郡之地不说,还要折损数万精兵。”

“解决之道?”英布沉声道“愿闻其详。”

百里贤也不遮掩,直截了当地道:“靳歙、李左车所部精兵归属梁国,九江郡则一分为二,东部北部的曲阳、yīn陵、东城、钟离四县划归淮南国,其余十数县则归大楚,为表示诚意,大王最好即刻下诏解除徐山之围。”

这个解决方案是项庄跟百里贤反复讨论后才最终敲定的。

很显然,要想解决九江郡的难题,要想刘邦的三虎竞食之计落空,没有彭越、英布的配合是绝对不行的,而要想彭越、英布配合,不给点好处也是不行的,彭越可以拿靳歙、李左车的部曲做交换,英布就只能让出九江郡东北部的六个县了。!。

第251章 缔结盟约

徐县城外,淮南军大营。

楚使已经走了,英布却仍在犹豫要不要答应楚军的条件,蒯彻从旁劝道:“大王,不要再犹豫了,楚军开出的条件已经很优厚了,如果大王拒不答应,则很可能惹怒项庄,一旦项庄暗中跟梁军联起手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哪。”

英布闻言凛然,蒯彻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记得当初项庄带着楚军南下时,就曾向彭越进献了近万匹战马,两人之间有过这样的往来,保不准这次就真的联手合作了,一旦楚军跟梁军联合作战,淮南军可就真要顾此失彼了。

而且,淮南国能得到yīn陵、曲阳、钟离、东城四县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从一开始,英布就没想过要谋取整个九江郡,他知道这不现实,而且也会往死里得罪项庄跟楚国,英布其实只是想以调停人的身份调解梁楚之间的纷争,然后谋求一些好处。

不过现在,项庄却成了调解纷争的调停人,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好吧。”英布终于点头道,“国相,你这便派人回复项庄,徐山之围可解,靳歙、李左车也可以放,但是,梁军必须赔偿被靳歙、李左车烧毁的五千石军粮,还有靳歙、李左车也必须受到相应的惩诫,否则,我淮南十万将士绝不答应!”

梁军大营,刘寇正与赵炎商议应对之策。

楚使已经下去休息了,楚使最终开出的条件是,楚军可以给淮南军施加压力,迫使淮南军解除徐山之围。靳歙、李左车及所部汉军可以放。但是给淮南军造成的损失必须赔偿,而且梁军必须无条件撤出九江郡。

见赵炎沉吟不语,刘寇问道:“军师,你怎么看?”

赵炎不答反问道:“上将军,如若按您的脾气,您会怎么做?”

刘寇恶狠狠地道:“若按我的脾气,那就拉开架子跟楚军、淮南军干一仗,别以为他们联军作战我们就怕了。需知我们梁军将士可不是吓大的,这一仗我军若是赢了,九江郡自然就归我们大梁,输了,那也没啥可说的,都是他们的。”

赵炎叹息道:“可是,上将军你知不知道国库里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军粮哪,今年的夏粮虽说是丰收了,可偿还齐国的借粮之后,也就所剩无几了。三万大军出征在外,十天半个月的还好说,要是持续时间超过一个月,军粮就接济不上了。”

刘寇默然。梁国如今的困顿窘迫,他自然是知道的,要不然大王也不会让国相夏说推行变革,更不会让十万精锐梁军卸甲归田,屯田种粮了,当下刘寇有些无奈地道:“军师。要不要发一道急递,向大王请示一下?”

不管怎么说,放弃九江东部、北部诸县都是件大事,刘寇不敢擅专。

“这个倒是不必了。”赵炎说道,“在下临行之间,大王曾有过嘱咐,九江事务。皆由上将军全权处置。”

寇点了点头,又抬头喝道,“来人,有请楚使。”

半个时辰后,楚军大营。

武涉白衣飘飘,洒然进了项庄大帐,冲项庄拱手一揖,道:“大王,臣幸不辱命,梁军已经押着三千石军粮前往淮南军大营了。”

“好,上大夫辛苦了。”项庄微笑肃手,“且入席,喝酒。”

武涉再揖,这才施施然地走到项庄右下首坐下了,早有亲兵奉上酒肉,又往蒯彻酒觞里倾倒了半觞澄澈透明的烧酒。

再半刻钟后,淮南军大营。

亲军校尉利几兴匆匆地进了大帐,向英布禀报道:“大王,梁军押解的三千石军粮已经到了辕门外了。”

英布皱眉道:“怎么只有三千石?”

坐在英布左下首的百里贤只是微笑不语。

右下首的蒯彻便上前轻轻地扯了扯英布的衣角,又压低声音说道:“大王,差不多就行了,三千石、五千石的又有什么区别,关键是梁军已经赔偿了我军损失,大王的面子上也是说得过去了。”

英布嘀咕了一声,当下吩咐利几道:“传令,各军各营让开徐山西面,放汉军走。”

“喏!”利几轰然应诺,转身扬长去了。

再半个时辰后,梁军大营。

褚淳大步进帐,冲刘寇作揖禀报道:“上将军,靳歙、李左车这两个蠢货回来了,现在就在辕门外呢,要不要放他们进来?”

刘寇冷森森地道:“去,带他们进来。”

褚淳当即领命而去,赵炎有些担心地道:“上将军,靳歙、李左车应是诈降无疑,其用心也极为歹毒,不过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这事可怪不到他们头上,所以,还是不要当面戳穿为好,免得他们恼羞成怒,引发哗变。”

“哗变?他们恐怕没这个机会了。”刘寇冷笑道,“除了靳歙、李左车带在身边的几千残兵,剩余部曲所有司马以上将领已经全部被我撤换了,驻守曲阳、东城的两万多部曲,现在已经被本将军牢牢地掌控住了,他们拿什么哗变?”

赵炎不禁侧目以视,心忖刘寇之所以能当上梁国上将军,并非幸致,单是这份狠辣果决就非常人所能及,换成别人,未必就敢做这么大的动作,而且也不可能做得成,也只有刘寇这样凶名在外的名将,才能弹压住靳歙、李左车的部曲。

不稍时,褚淳就领着靳歙、李左车进了中军大帐,靳、李两人身后还跟着四名按剑而立的梁军悍卒,看到这阵仗,靳歙眼皮直跳,李左车却在心里暗叹了口气,知道汉王的意图已然是落空了,李左车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么多兵书可真是白读了。

刘寇冷冷地扫了靳歙、李左车一眼,陡然喝道:“来人,给本将军绑了!”

按剑而立的四名梁军悍卒顿时一涌而上,将靳歙、李左车摁倒在地绑了起来。

“上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靳歙环顾左右伺立的梁军悍卒,sè厉内茬地道。

“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清楚?”刘寇冷冷一哂,喝道,“别以为就你们聪明,别人都是傻瓜,哼,想拿咱们大王当猴耍,你们还nèn了!”

“啊?”靳歙闻言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萎了下来。

李左车却是神情自若,淡然说道:“既然上将军已经知道事情原委,我们也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只希望上将军能够放过军中将校,他们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其实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原委。”

“这个你尽可以放心,本将军已派人礼送他们回关中了。”刘寇说此一顿,又道,“不过你们两个,却得跟本将军回定陶,等候大王发落。”

十天后,南阳郡的八百里加急就送到了陇西大营。

看完南阳郡守送来的急报,刘邦不禁长叹一声,喟然说道:“子房,你设下的三虎竞食之计还是没能奏效,彭越、英布跟项庄还是没能打起来呀,可惜!而且,英布还跟项庄缔结了同盟,这可真是始料未及呀。”

张良看完急报,也叹息道:“大王,关中离九江太远了。”

陈平点了点头,也道:“是呀,距离一远,消息传递就极其耗费时日,当我们得到消息时,那边的情势早已经是面目全非了,就说周殷,若是我们早知道他已暗中降楚,大王又何必再给他一封密诏,没的白白泄lù了我们的意图,唉。”

刘邦道:“可是这样一来,楚国的周边局势就大大缓和了。”

衡山国、东瓯国先后灭亡,闽越国根本不足以威胁江东,唯一能够对楚国构成威胁的淮南王英布,现在也主动跟项庄结盟了,再加上项庄、英布与彭越达成了妥协,九江的乱局也被解开了,这下,楚国就能养精蓄锐、励精图治了。

张良道:“大王,时势如此,非人力可逆,既然无法阻挡楚国的发展,那就不妨顺其自然吧,不管怎么说,关中、巴蜀的人口和富庶都不是江东能比的,所以,既便双方同时埋头发展,楚汉之间的差距也只会越来越大,而不会缩小。”

“也罢。”刘邦点了点头,又问陈平道,“陈平,那两个韩国马贩找着了吗?”

对于楚军所拥有的那支连人带马都包裹在铁甲里的骑兵,刘邦可谓格外上心,这也很正常,孙子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多则五年少则三载,汉军还会出兵关东,楚汉两军肯定还会在战场上相遇,刘邦又岂能不弄清楚这支骑兵的底细?

陈平忙道:“回禀大王,那两个韩国马贩臣已然找着了,不过据他们说,他们也并未亲眼目睹楚军的重甲铁骑,他们其实也只是道听途说。”

“什么?”刘邦闻言霎时蹙紧了眉头,道,“他们也是道听途说?”

张良忽然说道:“大王,彭越虽然羁压了靳歙跟李左车,也收编了两人的部曲,不过数百名忠于大王的将校却都被谴送回了关中,这些将校参加过历阳之战,肯定也见过楚军的重甲铁骑,大王不妨召来几人询问一二?”

“对对对。”刘邦连连点头道,“寡人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说罢,刘邦又回头吩咐夏侯婴道:“夏侯婴,马上给咸阳发一道诏令,让九江回来的那几百名将校即刻前来陇西大营。”!。

第252章 编户齐民

第252章编户齐民

吴中,王宫后花园。(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

项庄左手抱着项政,右手抱着项治,正在荷塘边溜湾,炎炎夏日,屋子里热得跟个蒸笼似的,项庄实在呆不住,便索性抱着儿子来荷塘边纳凉了,此时,距离九江之战结束、楚国跟淮南国缔结同盟已经半个多月了。

项政、项治也已经六个月大了,长得胖乎乎、粉嘟嘟的,甚是可爱。

项庄并没有跟这个时代的古人那样,刻意地跟自己的儿子保持距离,棍棒出孝子的古训项庄自然是知道的,可不管怎么说,两个小家伙都还只有六个月大,甚至连阿爸、阿母都还不会叫唤呢,项庄又何必装什么严父?

两个小家伙长相差不多,性格却是迥然不同。

项政安安静静地依偎在项庄怀里,只是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把项庄瞧个不停,而且半天都瞧不够,也不知道小家伙在观察啥,项治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项庄身上,只是挥舞着莲藕般的小手,拼命想去招惹路边的杨柳。

项庄身后,则跟着魏悦、虞姬还有十几个宫女。

望着项庄怀抱爱子的背影,魏悦的俏脸上尽是幸福满足之色,作为一个女人,她拥有着夫君的宠爱,现在又有了两个可爱的儿子,人生如此,又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现在,魏悦只希望两个儿子能够快快乐乐地长大。

当然,项治名义上已经是先王的子嗣了。

虞姬的俏脸上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慈爱之色,不过跟魏悦不同,虞姬的目光更多地落在了项治身上,自从项治过继给项羽之后,无论刮风下雨,甚至是落冰雹,虞姬都会坚持前来魏悦的寝宫,跟项治相处玩耍半个时辰。

不远处,赢贞正站在阁楼上默默远眺。

站在阁楼护栏后,正好可以看到荷塘对面的幽径,望着项庄怀抱项政、项治而且满脸开心幸福的模样,赢贞不禁幽幽叹了口气,项政、项治都已经六个多月大了,如果她赢贞再生不出儿子,就永远别想当上楚国王后了。

可有什么办法呢?这一年多来,项庄在她赢贞房里留宿的日子远多于在魏悦房里,既便是魏悦产后身体恢复,项庄更多的时候也仍会选择留宿在赢贞房里,然而既便是这样,她赢贞的肚子却仍旧不见动静,一直都没有动静。

赢贞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另想办法。

倏忽之间,身后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赢贞闻声回头,百里伊水的倩影已经袅袅婷婷地上了阁楼,又向着赢贞福了一福,道:“伊水见过夫人。”

“小妹你来了。”赢贞当下上前亲热地拉住了百里伊水的小手。

百里伊水如今可是吴中城里的名嫒了,长兄百里贤深得楚王信任,二兄百里茂也是军中有名的悍将,哪家子弟要是能够娶了百里伊水,可就立刻攀上高枝了,更重要的是,百里伊水本人也是长得人比花娇、美艳无双。

这半年多来,百里府的门槛都快被络绎不绝的媒婆给踏平了。

不过,前来提亲的世家豪族全都吃了闭门羹,其中甚至还有叔孙贯的嫡孙,谁也不知道百里氏想选个什么样的金龟婿,只有赢贞隐隐知道百里伊水的心思,换作以前,赢贞绝对不会主动去促成百里伊水的好事,不过现在,情势又自不同了。

寒喧过后,当赢贞再回头看时,只见荷塘对面的小径上已经只剩下魏悦、虞姬跟十几个宫女了,项庄却是不见了,望着明艳动人的魏悦,赢贞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挣扎之色,不过当她的目光落在魏悦怀里的项政身上时,神情立刻就变得坚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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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匆匆走进偏殿时,项他早已等候多时了。

“子翼,编户齐民的统计有结果了?”项庄刚进门,就急不可待地问道。

所谓编户齐民,指的是编入户藉的自耕农、佣工、佃农等等,毫不夸张地说,编户齐民就是一个国家的基石,军队的兵源来自编户齐民,国家的税赋更来自于编户齐民,编户齐民数量的多寡,直接决定一个国家国力的强弱。

历史上,汉武帝之所以能够北击匈奴,靠的就是基数庞大的编户齐民,正因为拥有取之不尽的税赋,正因为拥有用之不竭的兵源,大汉帝国才能够数十年如一日,持之以恒地对匈奴用兵,最终打得匈奴溃不成军、仓皇西遁。

还有,秦始皇之所以能够横扫*、一统天下,除了耕战体系这个利器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当时的秦国拥的编户齐民数量要远远过关东任何一个国家,甚至比关东六国加起来的总和都要多。

秦始皇一统天下前,华夏族的总人口大约在三千多万,其中秦国的人口约为一千万,可这一千万绝大部份都是自耕农、佣工、佃农等等编户齐民,当时关东六国的总人口约为两千万,可这两千万中,编户齐民的数量却不足一半!

有人会问,另外一半人口哪去了?事实上,另外一半人口全成了世家豪族的家奴、仆役或者是佃农了,譬如齐国田文,也就是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光食客就有三千人,要养活这么多食客,得有多少产业,多少佃农?

而世家豪族的家奴、仆役、佃农是不计入编户齐民之中的,这些家奴、仆役、佃农只需对主家负责,国家抽调壮丁时,他们不必应征,国家征收人头税时,他们不必纳税,甚至国家征收田赋时,世家豪族的佃农也不必纳赋。

正因为此,秦国一统天下才是大势所趋。

由此可见,编户齐民的数量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早在当初刚刚继承王位之时,项庄就已经授意项他开始清查江东的编户齐民了,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七路联军打退了,九江平定了,跟淮南国间的盟约也签了,编户齐民的清查工作差不多也该有结果了?

然而,项他的情绪却似乎有些低落,朝项庄见礼之后,又从衣袖里取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项庄,如今江东的造纸业已经相当达,所有流通的藉都已经是纸质的了,官府衙门的行文册布告等等,也都采用了纸张。

项庄接过小册子,心情一时间竟有些忐忑。

等到打开小册子之后,项庄才终于知道项他为什么会情绪不高了,小册子第一页记录的是吴郡吴中县编户齐民的清查结果,吴中县是江东屈一指的大县,在项庄想来,吴中县的编户少说也有两万户,齐民数少说也该有十万,可结果却让项庄大跌眼睛。

堂堂一个吴中县,楚国王城所在地,竟然只有五千多编户,不足三万齐民!

“子翼,这不对?!”项庄抖了抖小册子,吃惊地道,“吴中这么一座雄城大邑,闲时都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怎么可能只有五千多编户,还不到三万人口?!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子翼,一定是你的清查出什么纰漏了。”

项他摇了摇头,解释道:“大王,吴中的编户的确只有五千多户,齐民口数也的确不足三万,这是没错的,吴中城内之所以闲时都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却是因为聚集在这里的世家豪族太多了,再加上他们的家奴、仆役,数量就更是庞大了。”

项庄闻言顿时一拍额头,苦笑道:“寡人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当下项庄又接着往下翻,可时越翻却越是心惊,尤其是翻到会稽郡时,各个县的编户数量竟然都只有一两千户甚至是几百户,齐民口数也只有五六千口甚至是千余口,这他娘的哪里还是县,分明就是个稍大点的集镇了!

翻到最后,这次大清查的最终数字赫然在目。

楚国治下三郡四十余县,编户数量竟然只有二十一万零九百六十七户,齐民口数则为八十九万七千九百二十七口,这个数字跟项庄预期中的数字可是差太远了,项庄原以为江东的编户齐民少说也有两百万,甚至更多,不想竟然只有八十多万,一百万都不到!

放下户藉册,项庄神情凝重地道:“子翼,这个最终数字可信么?有没有出入?”

项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大王,这个数字肯定是不对的,吴郡十三县的编户齐民数大抵不会差,可丹阳郡、会稽郡治下三十余县的编户齐民数却绝然不可信,尤其是会稽郡治下的十五县,实际编户数量肯定远远不止户藉册上的数字。”

项庄沉声说道:“你是说,会稽郡治下各县的县令谎报了编户齐民的数量?”

项他点了点头,又道:“臣曾经暗中到过会稽郡治下的山阴县,现山阴县治下的各姓宗族对编户齐民的清查极为排斥,山阴县的县令又是当地的宗族子弟,对郡守下的公文也是爱搭不理,县尉倒是想查来着,结果几天后就被人现暴死在家中,有此先例,后来去的县尉也就不敢再认真清查了。”

“岂有此理!”项庄勃然大怒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项他再叹了一口气,苦笑着道:“大王可能不知道,在山阴县流传着这么一句民谣,说三大族老就是山阴的王,他们说的话就是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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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山阴县尉(为碧血剑1盟主贺)

第253章 山『yīn』县尉(为碧血剑1盟主贺)

“三大族老就是山『yīn』的王,他们说的话就是法?”项庄闷哼一声,杀气腾腾地道,“看来,不杀几颗人头还真不行了。”

项他道:“大王的意思,严惩几家宗族,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项庄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这一次,寡人要彻底解决江东各郡的宗族势力,将那些胆敢挑战王权的宗族连根拔起,绝不姑息!”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随着外部环境的改善以及项庄权势地位的巩固,项庄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推行变革了,不过,今时楚国的局势与昔rì秦国又有所不同,昔rì秦国变法,第一刀砍在了老世族身上,而楚国变法,项庄的第一刀准备砍在宗族身上。

原本,项庄就已经张罗着要推行变法,并且打算拿宗族开刀了。

现在,江东的宗族势力又自己把脖子凑了上来,项庄哪里还会客气?需知现在可不是当初,当初项庄为了尽快稳定江东局面,不得已才向宗族势力妥协,现在,项庄已经完全巩固了自己的权势和地位,再不可能也没必要妥协了。

当下项庄吩咐晋襄去把百里贤、项佗请了来。

楚国的变法,项庄决定由百里贤主持,所有的法令也由百里贤起草拟定,这是因为百里贤对秦法很熟悉,当然,项庄并不打算全盘照抄秦法,别的不说,秦法中的割鼻、剜目、断足等酷刑就很没有必要,完全可以用充军发配等刑罚来替代。

道理是明摆着的,割鼻、剜目、断足相比充军发配,对罪犯的震慑力不会相差太多,可『肉』刑除了毁人就再没有别的作用了,而充军发配却能替国家提供大量的免费兵源,而且,这些兵源的素质通常要比一般壮丁更高。

当然,对于一些十恶不赦之徒,还是要处以斩刑的。

至于项他、项佗,项庄打算委任他们为左右护法使。

项庄之所以要求项他、项佗护法,完全是因为两人一文一武,是楚国的柱国重臣,变法如果没有他们的鼎力支持,是断然不行的,当然还有个原因就是,项他、项佗都是顾大局识大体的人,项庄相信他们一定会全力支持变法。

很快,项佗、百里贤就先后来到了王宫偏殿。

君臣见了礼,项庄又肃手请项佗、百里贤入席,然后问百里贤道:“子良,寡人拜托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百里贤手持羽扇拱了拱手,答道:“回禀大王,臣参照先秦法度,已经草拟了《编户齐民律》十二卷,合共一百四十六细则,只是还有几条细则还有待斟酌,不过最迟明天,就能『交』给大王过目了。”

编户齐民律?!

项他、项佗闻言先是一愣,遂即心头凛然,大王这是要推行变法了?

果然,项庄接下来就说道:“子翼、子严,楚国如今的局面你们也很清楚,国库没有多余的钱物,仓廪也没有多余的米粮,甚至连官员世勋的傣禄都快支应不过来了,因为仓廪中米粮不足,寡人甚至只能裁减军队,长此以往,国将何存?”

项他、项佗默默点头,楚国现在的情形的确不容乐观,尤其是连续两次大战之后,国库仓廪更是窘迫,前次出兵九江的钱粮还是项他向吴中各大老世族借来的,今夏的粮赋虽然已经收上来了,却也是入不敷出,这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呢。

顿了顿,项庄又道:“所以,寡人决定推行《编户齐民律》!”

项他、项佗『交』换了一记眼神,同时拱手作揖道:“大王英明!”

抛开项氏宗族的身份不论,项他、项佗也认为楚国要想摆脱目前的困窘局面,要想富国强兵、有所作为,就只能变法,当然,项庄如果只想窝在江东当个安乐王,那就没有变法的必要,目前财政上的困窘,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别的不说,只要项庄下诏将田赋、口赋(人头税)再增加一倍,就足够解决财政上的困难了,说起来,江东并没有遭到太大的战火摧残,百姓还算安居乐业,田赋、口赋既便增加两倍,也未必就会『激』起民变。

不过,项庄如果想当天下共主,这么做就不合适了。

与民争食绝非良策,更非长久之计,楚国要想强大,还得从根本上想辙,一个国家的根本是什么?根本就是编户齐民,也就是说,楚国要想强大,就必须尽可能地壮大编户齐民这个群体,编户齐民的群体大了,钱粮税赋自然就充足了。

对于楚国来说,要想使编户齐民的群体变大,办法无非就是两个,一是将大量的宗族『私』户转变为正式编户,再一个就是减赋减税,吸引各国移民。

第二个方法是长久之计,见效却慢,第一个方法只适用于江东,不过就结果来说却具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以项他、项佗的眼力,如何看不出项庄即将推行的《编户齐民律》,分明就是冲着江东各郡各县的宗族势力去的。

项他、项佗的表态让项庄很是满意,这两人一文一武,还真是他项庄的左臂右膀啊,当下项庄又道:“子翼、子严,但凡变革,必定会遭到各种阻碍,严重者甚至还会危及国家安全,我们大楚也不可能例外,所以,还需要你们两个鼎力支持。”

项他拱了拱手,肃然道:“大王放心,臣必定竭尽全力,拥护新法!”

项佗则杀气腾腾地说道:“大王,谁若是胆敢阻挠新法推行,就是我项氏死敌,我项佗必当与他誓不两立!”

“好。”项庄欣然颔首,又向项他道,“子翼,把各郡各县呈送上来的编户清查结果给子严还有子良看看吧。”

项他闻言起身,将案前的小册子先递给了项佗,项佗匆匆翻阅了一遍,又将小册子递给了下首的百里贤。

待百里贤看完,项庄才道:“子严、子良,你们都看见了吧?会稽郡治下十五县,编户最多的山『yīn』县也只有两千余户,最少的鄞县更是只有八百零七户,这还是县邑吗,根本连一个大乡都不如,简直岂有此理!”

项佗霍然起身,拱手作揖道:“大王,臣请调拨三千『jīng』兵,即刻前往会稽郡治下各县剿灭了这些鸟『毛』宗族,还有那些宗族出身的县令长,也一并全杀了!连大王的诏令都敢公然阻挠,还敢恶意谎报,这还得了?!”

“子严别『激』动。”项庄摆了摆手,道,“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如今楚国的外部环境已经大为改善,既便各县宗族群起反抗,项庄也是夷然不惧,不过不惧是一回事,贸然出兵镇压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管怎么说,一旦出兵镇压,就难免会伤及无辜百姓,更会造成各县百姓的流离失所。

项他沉『吟』片刻后说道:“大王,各郡各县的宗族势力公然阻挠编户清查,从重惩处绝然必要,不过是不是需要出兵镇压,臣以为有待商榷。”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也道:大王,是不是可以从瞒报编户最严重的山『yīn』县入手,先杀几颗人头立威,其余各县宗族如果能够幡然悔悟,主动配合编户的清查,则既往不咎,如果顽固到底拒不配合,再出兵镇压不迟。”

项庄击节道:“子良所见跟寡人不谋而合哪,呵呵。”

项他道:“大王,如果要从山『yīn』县入手立威,则山『yīn』县尉的人选就极为重要了,臣以为可从军中选拔一位悍将前往山『yīn』县担任县尉之职,若是派了寻常官员前往,则难免重蹈前任山『yīn』县尉的覆辙,或者干脆就跟当地宗族同流合污了。”

项佗道:“军中悍将倒是不少,可都不合适啊,县尉这官职也太小了。”

项佗所说倒也是实话,真正能够派得上用场的少说也得是司马以上的将领,司马以下的小校或者大头兵,你让他们去杀人、去打仗这没问题,可让他们去当县尉、捕匪缉盗安定乡里那就铁定坏事,他们根本就干不来这个啊。

百里贤忽然说道:“大王,臣倒是有个人选。”

“子良你说,谁?”项庄、项他、项佗的目光便同时落在了百里贤身上。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说道:“大王,山『yīn』县尉的官职虽然卑微,可身上所肩负的担子却不轻,既要跟县、乡、亭各级官员、吏员斗智,又要跟当地的宗族武装、青皮无赖斗勇,所以必须得是文武双全之人才行,臣以为子车师将军可以胜任。”

“子车师?”项庄沉『吟』道,“让子车师去当个县尉,会不会太委屈了?”

子车师是当初从关中追随项庄的故秦老世族之一,谙熟兵法,有勇有谋。

百里贤笑道:“臣了解子车师将军的为人,只要大王下诏,他一定会欣然赴任,再说山『yīn』县的『乱』局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他这个县尉自也不会一直当下去,只等局面打开,山『yīn』县的宗族势力被清除殆尽,再让子车师将军官复原职也不迟。”

“好,那就这么定了。”项庄说罢,又向项他道,“子翼,你即刻下发一道委任令,委任子车师为新任山『yīn』县尉,克rì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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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齐人之福(为碧血剑1盟主贺)

第254章齐人之福(为碧血剑1盟主贺)

项他、项佗先后告辞离开之后,项庄又跟百里贤讨论起了《编户齐民律》颁布之后的一些后续安排,譬如在各县专门派驻一个或者多个吏员,负责向当地百姓宣传解释新法,譬如这些吏员的选择、培训等等,一讨论就是好几个时辰。

当项庄回到魏悦寝宫时,项政、项治小哥俩早已经睡着了。

摇篮里,小哥俩的睡姿也是截然不同,项政微蜷着身躺在一处角落里,两只小手垫在小脑袋下,睡相很是文静,项治却是四仰八叉躺在正zhōng yāng,一只小腿还搭在了他哥身上,魏悦几次把他的小腿给放下,可马上又恢复了原样。

“这孩子,睡觉都这样野。”魏悦只能摇头苦笑。

“夫人,夜了,睡吧。”项庄凑上前来,从身后抱住了魏悦的纤腰,一边用鼻子使劲地嗅吸着魏悦丝间散出的幽香,一边用身体感受着魏悦rì益丰腴的身段,自从生育后,魏悦的身姿明显变得丰腴了,也更招项庄喜欢了。

项压打心眼里不喜欢骨感美人,他喜欢肉感美人。

“大王,贱妾的身子不太方便呢。”魏悦回眸望着项庄,神sè间略略有些歉疚,今天真的很不凑巧,她的月事来了,顿了顿,魏悦又柔声说道,“大王,你已经两天没有去诗曼姐姐的寝宫了,今晚就去那边吧。”

项庄心想,魏悦这小娘可真是个心思单纯的憨丫头,都当娘了还是这样,换成赢贞就绝对不会这么说,那妖女只会想方设法把他留在自己身边,而不会把他往外推,也只有魏悦才会这么大方吧,心里这么想着,项庄脚下却还是离开了魏悦的寝宫,说真的,项庄还真有些迷恋赢贞火热的娇躯,只是想着胯下那团火就已经燃烧起来了。

项庄的楚王宫是由故秦会稽郡守殷通的府邸改建而成的,虽然建得富丽堂皇而且还带了个有山有水的后花园,不过总体规模并不大,因此魏悦跟赢贞的寝宫相隔并不太远,项庄走不多远便来到了赢贞的寝宫。

赢贞寝宫里的灯还亮着,却不见赢贞出迎,只有几个宫女提着纱灯迎出大门,向着项庄裣衽见礼,项庄摆了摆手,问道:“赢夫人呢?”

为的宫女答道:“回禀大王,赢夫人已经睡下了。”

“行了,你们下去吧。”打走了宫女,项庄便径直进了寝宫。

穿过两重帷幄,入眼便是一方奢华到了极致的绣榻,绣榻足有丈许见方,可供数人酣卧而绰绰有余,由于天气炎热,绣榻四周的帷幄都高高挽了起来,灯光纱影中,隐隐可以看到一道婀娜曼妙的倩影侧卧在绣榻之上。

晚上与百里贤长谈时,项庄喝了几觞烧酒,这会酒意上涌,醉眼朦胧之下根本没有细察便侧身上了绣榻,又顺势从臀后凑到了那道倩影身后,一只粗糙的大手更是已经伸过腋下攀上了倩影高耸的酥胸。

不过,那团软肉甫一入手项庄便感受到了异样,他对赢贞的身体已经很熟悉了,可怀里人无论是身上所散出的幽香,还是rǔ峰的规模、手感都跟赢贞截然不同,当项庄的大手握住rǔ峰时,怀里人甚至还在轻轻地颤抖,倒像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

“你不是诗曼?你是谁?”项庄的酒意忽然间醒了三分,当下将那人扳了过来,一方含羞带怯的如花娇靥霎时便映入了项庄的眼帘,果然不是赢贞,这小娘竟然是……竟然是百里贤、百里茂的小妹,百里伊水?

“百里小妹?”项庄愕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百里伊水却没有回答,而是凑上红艳艳的香唇一下就吻住了项庄的双唇,一股馥香霎时便沁入了项庄鼻际,隐隐还带着处女的芬芳,项庄脑子里仅有的那丝清明霎时便湮灭在了这股馥香和芬芳之中,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了?

项庄只是一个翻身,便骑到了百里伊水身上,双手再轻轻一扯,披在百里伊水身上的轻缕纱衣便已经飘然飞开,项庄再撩起锦袍,亮出凶器,再抱住百里伊水的娇臀轻轻一挺,早已经昂扬勃的凶器便凶狠地刺入了百里小娘的体内。

百里伊水顿时雪雪呻吟起来,涂了丹蔻的指甲也深深地掐进了项庄的背肉里,项庄却越地凶狠地耸动起来,一时之间,百里伊水只觉自己就像是汪洋大海之中的扁舟,随时都可能在惊涛骇浪中解体。

不远处,赢贞正静静地站在暗影里。

望着项庄强壮的雄躯正在百里伊水娇弱的身子上跃马扬戈、驰骋,赢贞芳心里不禁浮起了复杂至极的情绪,从骨子里,赢贞就是个独占yù望极强的女人,就连项庄留宿魏悦寝宫她都会妒忌,更别提百里伊水这个后来者了。

不过,今晚这一幕却的的确确是赢贞设计的。

赢贞之所以jīng心设计了这一出,帮助百里伊水达成愿望也是出于无奈。

虽说赢贞嫁给项庄要比魏悦晚,可她承受的雨露相比魏悦却只多不少,然而,魏悦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六个月大了,而她赢贞的肚子却是丝毫不见动静,赢贞怀疑,她很可能今生都无法生下儿子了,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既然自己无法生养,那就抱一个别人的儿子来养。

当然,这个儿子必须也是项庄的,而且孩子的生母必须跟她赢贞足够亲昵,否则,既便把孩子养大了,只怕也不会跟她亲热,那样的话,岂不是白白替人做了嫁衣裳?赢贞思来想去,只有百里伊水最为合适。

倏忽之间,赢贞身上的轻纱已经落下,然后从暗影里走了出来。

正在百里伊水身上尽情驰骋的项庄忽然间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时,只见忽明忽暗的灯光里,一具无比惹火、无比妖魅的**正向着绣榻款款走来。

蜂腰、翘臀、樱桃小嘴、芙蓉雪肤,那天使般的面孔,那魔鬼般的身材,项庄实在是找不着更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了,这一刻,项庄才现,他的词汇是如此的贫乏,不过,他心底的野火在这一刻却是越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百里伊水其实已经不堪鞑伐了,赢贞这妖女来得正是时候。

项庄从绣榻上站起身来,猛然伸出粗糙的大手,将赢贞滚烫的娇躯用力拥入了怀里,赢贞低吟一声,玉臂轻舒环住了项庄脖子,与此同时,那双修长丰腴的美腿也已经顺势盘住了项庄的熊腰,项庄的双手顺势滑落,捧住赢贞磨盘般的雪臀轻轻提起,项庄顿时便感觉进入了一个无比玄妙的世界,那一层层、一圈圈的膣道,真个**到让人窒息。

赢贞也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她感到自己整个都被充满了,这种充实的感觉,让她迷恋让她痴狂,她恨不得跟项庄一直缠绵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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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塘通往山yīn的驰道上,两人两骑正催马向前冉冉而行。

江东原本并不产马,只是项庄从九原带回大量马匹之后,又在吴郡、丹阳、会稽各郡分别办了几个马场,江东的马匹才渐渐地多了起来,既便如此,能够买得起马匹的人家终究还是少数,因此,这两人两骑很是吸引了不少羡慕的目光。

两名骑士都是年轻人,当先那人大约三十来岁,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嘴唇上也已经蓄起了浓密的短须,后面那人却只有二十来岁,浓眉大眼,长得更是五大三粗,尤其是那粗壮的脖子,给人极其强烈的掐都掐不死的骠悍感觉。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往山yīn县上任的子车师,还有他的族弟子车布。

子车布看了看驰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向子车师道:“大哥,这里已经是山yīn县的地界了,看起来不像个只有七八千人的小县邑哪。”

“嘘,二弟噤声。”子车师赶紧示意子车布噤声。

这驰道上来来往往都是行人,谁知道中间有没有山yīn县令或者各家宗族的眼线?万一让山yīn县令或者各家宗族提前知道了他们到来的消息,并且事先做好了安排,子车师再想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可就不容易了。

这次来山yīn上任,子车师并不打算直接去县衙报到。

去县衙报到之前,子车师决定先行走访山yīn县治下的十几个乡,实地排查一下山yīn县的真实编户数量,拿到确实的数字之后,再去见山yīn县令不迟,他子车师倒要看看,在铁的事实面前,山yīn县令还能耍什么花招?

走不多远,前方道左忽然出现了一家酒肆。

当下子车师吩咐子车布道:“二弟,先到前面酒肆歇歇脚。”

“好嘞。”子车布答应一声,当即策马拐进了通向酒肆的林荫小道,走没多远,便有个颇有姿sè的酒娘迎了上来,未语先哎哟了一声,笑靥如花地说道:“哎哟,这是什么风把两位公子给吹到蔽小店来了,快快,两位公子快里边请。”

*。楚汉争鼎

第255章 风情酒娘

子车师、子车布正欲翻身下马时,身后驰道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喧哗声,兄弟俩闻声回头看时,只见一大群男女老少正簇拥着一顶“轿子”从前方蜂拥而来,待得近了,子车师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轿子,而是刑具木驴。(!赢q币)

木驴上骑着个一丝不挂的妙龄少妇,少妇披头散,背缚双手,挺翘的椒乳、微隆的小肚还有雪白的丰臀俱是一览无遗,一双修长的大腿却用两枚大铁钉钉在了木驴上,一截足有两寸来粗的圆木更是杵进了少妇的下体之内。

木驴连同少妇由两个壮汉抬着走,还有两个壮汉提着破锣开道,不过看他们装束,却明显不是县衙的衙役,倒像是哪家的家奴。

子车师兄弟俩正看时,那颇有姿色的酒娘已经凑了上来,轻叹道:“真是作孽呀,月娘这么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就这么让石家给毁了。”

子车师道:“酒娘,莫非这小娘还有什么冤情?”

“啊?”酒娘微微色变,赶紧摇头,“没没没,没有冤情。”说此一顿,酒娘又笑靥如花地招呼兄弟两人道,“两位公子,里边请,奴家这里的酒好着嘞,远近十里八乡的酒徒,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两位公子喝了准保都不想返家了。”

子车布还想再问时,却被子车师制止了,当下子车师笑道:“酒娘,让你这么一说,这酒在下还真是非喝不可了。”说着,兄弟俩便洒然进了酒肆,至于两人的坐骑,那酒娘早让人给牵到旁边木桩上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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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说子车师兄弟俩的明察暗访,山阴县令石韫这会却在大脾气。

石韫是山阴县石氏族老的嫡长孙,而石氏又是山阴县最大的宗族,族中拥有四处坞堡,足有壮丁两千余人,口数更是不下五千,虽然还无法跟钱塘陆氏、张氏那样的大宗族相比,却也是整个会稽郡数得着的大宗族了。

石韫脾气是因为山阴县另外一个大宗族孙氏,跟他们石氏因为祖坟山起了纠纷,为了抢夺祖坟山上一处风水宝地,两大宗族还生了大规模的械斗,死了好几十个人,石韫派县丞石平前去调停,不想孙氏根本就不买他的帐。

“孙伯老儿,本官跟他没完!”石韫拍案大怒。

县丞石平也是石氏宗族的嫡系子弟,当下附和道:“大哥,要不到郡守那里告孙伯老儿一状,就说他阻挠上差清查编户,还恶意瞒报孙氏的编户数……”

话没说完,石韫就一巴掌扇在了石平脸上,当时就留下了五个鲜红的指印。

石韫骂道:“你个蠢货,阻挠编户清查、瞒报编户数目的又岂止孙氏一家?真到郡守那里告一状,岂不是把咱们石氏也陷进去了?”

石平挨了一巴掌,再不敢胡乱吭声了,要知道宗族内部等级森严,族老对全族老少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石韫是族老的嫡长孙,也是未来族老的当然人选,别看石平是县丞,论官衔只比石韫低一阶,可石韫只要一根小指头就能戳死他。

“气死我了。”石韫呼了口气,又向石平道,“走,喝酒去。”

石平哦了一声,又怯怯地问道:“大哥,今天去哪家酒垆?”

石韫不假思索地道:“去桃树坞玉娘酒垆,玉娘那个*,几天不见,本公子还真有些想念她的大屁股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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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树坞玉娘酒垆,子车师正跟酒娘对饮。

拗不过子车师的盛情邀请,再加上酒娘对这个外地来的英武青年极有好感,便半推半就地坐到了子车师的对面,又让跑堂把地窖里藏了整整二十年的米酒给拿了出来,几觞陈年米酒下了肚,酒娘的俏脸上便飞起了两朵红云,话也多了起来。

子车师旧话重提道:“酒娘,刚才受刑的那个月娘是怎么回事?”

酒娘叹了口气,道:“公子,那个月娘原本也是清白人家,都许了人家的,可石家硬是仗着家势强娶了去,结果过门不到两个月,她的丈夫就在一次械斗之中送了命,月娘年纪青青的这就守了活寡,可半个月前忽然被人现怀了身孕。”

子车布蹙眉道:“这就有失妇道了,骑木驴也是活该。”

“有失妇道?”酒娘斜睨了子车布一眼,嗔道,“公子,知道月娘的夫婿是谁么?他就是石氏族老最小的儿子,山阴石氏这么大的势力,寻常男子根本连石氏坞堡都进不去,月娘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能进得了她的卧房?”

子车师轻呷了一口米酒,道:“这么说,中间还有隐情?”

“中间有没有隐情?公子,你猜呢?”酒娘美目斜睨,又拈指轻拂有些烫的娇靥,这一刻的风情竟是如此明艳动人,子车师也不是没见过美人,此刻也是怦然心动,心忖好一个山野美妇,倒也是别有一番狂野风情。

不等子车师话,酒娘又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奸夫就是石氏族老石仲,别看这老儿已经七十多岁了,身子骨却壮嘞,听人说,他的那话儿更是粗得跟个驴毬似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格格格……”

子车布道:“这不是翁媳通奸么?为何独独只让媳妇骑木驴游街示众?那老奸夫为何能够逍遥法外?”

酒娘娇嗔道:“石仲是石氏族老,谁敢抓他游街?”

子车布怒道:“山阴县令呢?官府难道就不管的?”

“山阴县令?”酒娘格格娇笑道,“山阴县令石韫是石仲的嫡长孙,公子你让孙子去抓他的阿爷?这不讲笑话呢么?”

子车布道:“山阴县令是石仲的孙子?那石家在山阴县岂不是一手遮天了?”

“可不就是这样?”酒娘说着又妩媚地瞟了子车师一眼,娇媚地道,“公子,到了山阴县,你们得罪谁也千万不要得罪石家的人,这可真不是吓你,在山阴县,石仲就是王,石家的家法就是山阴县的王法。”

“笑话!”子车布勃然大怒,正欲拍案而起时,却被子车师一下摁住了肩膀。

子车师又冲酒娘微微一笑,说道:“酒娘,我兄弟有些喝多了,不知道你这酒肆里可有空闲的上房,让我这兄弟歇歇乏?”

“有有,有,公子就是想睡奴家的闺房,奴家也是无有不允。”酒娘吃吃娇笑,说着又欠身而起,扭着磨盘般的翘臀袅袅婷婷去了,走没几步,又回眸冲略略有些失神的子车师妩媚一笑,吃声道,“公子,还愣在那里干啥,快跟奴家来呀。”

子车师欣然起身,跟了上去,这酒娘当垆卖酒又颇有姿色,远近十里八乡的酒徒都愿意往她这里来,她的消息来源无疑是极广的,子车师要想尽快熟悉山阴县的民情,跟这酒娘多做交流无疑是有很大好处的。

当然,这酒娘的热情就是连傻子都能感觉得到了,子车师又岂能感觉不到?不过这又如何?酒娘风情万种又貌美如花,子车师根本不介意她是个当垆卖笑的风尘女子,如果双方两情相悦,就是将她娶回府里做妾又有何妨?

就在子车师、子车布准备起身时,酒垆大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遂即就是一阵马嘶人沸声,来人好像停在了酒垆大门外,守在大门外的跑堂匆匆跑了进来,略略有些惊慌地向酒娘道:“玉娘,石县令来了。”

“石县令?”酒娘俏脸色变,先向子车师投来歉疚的一瞥,然后转身迎了出去。

不稍时,酒娘便领着两个穿着大楚官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前面那个年青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脸色青,两眼泛黄,一看就是个酒色之徒,这会一只大手早已经伸进了酒娘的罗裙之内,正在酒娘磨盘般的翘臀上肆意揉搓。

很显然,这个年轻人就应该是山阴县令石韫了。

对于石韫,子车师所知不多,只是在离开吴中之前,令尹曾对他大致讲了下,这石韫是山阴最大宗族石氏族老的嫡长孙,大王在清理项冠残余势力时,石氏曾出了大力,作为交换条件之一,石韫就被委任为了山阴县令。

此外,石韫与前任山阴县尉不合,前任山阴县尉的暴死很可能就是石韫暗下杀手。

不过,子车师此来却不是为了替前任山阴县尉伸冤昭雪的,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区区一个县尉的屈死实在算不了什么,子车师此行的任务就是彻底清查山阴县的编户齐民,石韫主动配合自然是好,不配合或者暗中阻挠则可就地格杀。

子车师此行,可是带了项庄王剑的,有先斩后奏之利。

子车师打量石韫时,石韫也看见了子车师、子车布,当下在酒娘丰臀上扇了一巴掌,淫笑道:“玉娘,生意不错呀,大清早的就有人来给你捧场了?”酒娘便吃吃地娇笑起来,不过神色间略略有些不自然,因为子车师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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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当垆卖酒

秣陵码头,一艘大型船只引来了众多的围观者。

这只大船是工匠宗师公输车带着三百木工huā了将近半年时间打造的,相比故越、故秦的楼船有着很大的区别,故越、故秦的楼船甲板上一般都有多层建筑,甚至建有垛堞,而公输车督造的这艘大船的甲板上却只有三根高耸入云的桅杆。

这艘大船是项庄让公输车打造的,甚至草图都是项庄手绘的。

项庄设计这艘大船的初衷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远洋航行,如果大楚的船队能够远航到南越甚至是印支半岛,就能够从当地土著手中得到棉huā的种子,一旦棉huā引进到中原,就能够极大地改善中原百姓的衣服结构。

如果大楚的船队能够远航到中东,就能够引进阿拉伯马。

一旦引进了阿拉伯马,对méng古矮脚马进行改良,则要不了几年时间,楚军就将拥有大量的优良战马,成建制地组建重骑兵将不再是奢望!

历史上,〖日〗本人就曾经这么干过,在明治维新以前,〖日〗本战国时代的骑兵骑的都是基因退化的méng古矮脚马,几乎都是驴骑兵,直到明治维新后,引进阿拉伯马改良了基因,才培育出了后来抗日战争中出现的东洋大马。

如果大楚的船队能够横跨太平洋远航到拉美,那好处就更大了,华夏族就能提前将近两千年引进环境适应能力极强产量却极高的土豆、番薯、玉米等作物,从此之后,楚军就再不用为军粮发愁了,楚国百姓也基本上不用再饿肚子了。

总而言之。打造远洋船队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所以项庄才会如此急切,既便是七路联军从四面八方向江东猛扑过来时,项庄也没有中断过这项工程,经过三百多工匠将近六个月的艰苦努力,第一艘“楚船”终于打造成形了。

相比楼船,楚船更宽、更短,同时更矮。重心隐藏在水线以下,因而适合远洋航行,而楼船重心太高,既便是在内河内湖上,也时常发生遭遇大风然后翻沉的事故。一旦出海,楼船基本上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公输车一声令下,船上百十号袒xiōnglù腹的水手便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号子声中奋力牵动缆绳,一面面巨大的风帆便缓缓升了起来,江风猎猎,冉冉升起的风帆霎时便鼓满了,船体也开始顺风倾斜,系住船体的缆绳霎时便绷紧了。此时只需解开缆绳。楚船便能第一次试航了。

项庄正准备上船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从身后传来,回头望时,只见百里贤在百里茂、由渊的簇拥下飞马进了埠头,项庄当下让公输车暂缓试航,然后转身迎了上去,相隔还有十数步时,百里贤等翻身下马。冲项庄作揖见礼。

“大王,子车师有消息了。”见了礼,百里贤将一封密信递给了项庄。

“呵呵,子车师还真是不负寡人对他的期望啊,去了这才几天就有结果了?”项庄笑着接过了密信。

百里贤也笑道:“大王可知子车师现在在干吗?”

“他在干吗?”项庄拆开信封,边问边展开了密信。

百里贤摇了摇头,道:“这家伙。才去山yīn县头一天就勾搭上了一个新寡酒娘,这会正在一个叫桃树坞的地方当垆卖酒呢。”

“当垆卖酒?”项庄顺口说道“这是不让司马相如专美哪。”

“司马相如?”百里贤愕然道“大王,司马相如是何许人?”

“呃……”项庄顿时语塞。这才猛然惊觉眼下可是秦末,按照历史,司马相如差不多还得好几十年才会出生吧?

说话间,项庄已经展开了密信,素白的信纸上写满了楷体字,写的却是关于山yīn县编户齐民的暗访结果,这个结果很是有些出乎项庄的预料,山yīn县令上报给会稽郡守的编户数字是两千零九十户,然而暗访的结果却竟然有两万多户!

两万多户,小十万人口,山yīn县令竟然只上报了两千余户、八千余。!

山yīn宗族,竟胆大如斯?!项庄的脸sè顿时yīn沉了下来,当下也没心情参与楚船的试航了,直接就跟百里贤连夜赶回了吴中,山yīn县的编户齐民暗访已经有了结果,接下来就该着手整治了,而要整治山yīn宗族,那就得项庄调兵前往了。

山yīn县,桃树坞。

子车师正在厢房里翻阅《编户齐民律》时,玉娘已经摇着丰tún款款走了进来,小手里还拎着罐刚刚从井水里取出来的米酒,刚进门玉娘便冲子车师妩媚一笑,说道:“公子,渴了吧?来,喝一口米酒吧,刚用井水镇过的呢。”

子车师便微微一笑,顺手将《编户齐民律》搁在了案上。

玉娘欠身跪在了桌案边,刚将手中的酒罐还有几碟吃食从篮子里取出放在案上,子车师强健有力的大手便已经环住了她的纤腰,玉娘便吃吃地笑了起来,毫无闪避的意思,虽然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子车师到底是干什么的,但这又有何妨?只要两情相悦就已足够了。

子车师轻轻一揽,玉娘丰腴的身子便顺势横躺了下来,硕大翘tǐng的丰tún正好压在子车师的大tuǐ根上,子车师微微低头,正好迎上玉娘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再往下则是两瓣烈焰般火热的红chún,子车师本能地有了雄xìng反应。

感受着tún下男人的身体变化,玉娘便再度吃吃轻笑起来。

子车师的呼吸很快变得粗重了起来,一低头蓄满胡须的双chún便已经ěn上玉娘修长白皙的玉颈,然后一路往下,最后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那双高耸的山峦之间,一只粗糙的大手更是早已经探进玉娘罗裳,顺着大tuǐ间隙伸进了幽深的沟壑之中。

“公子,公子……”玉娘红chún微启,轻轻地呢喃着,似乎在婉拒,又似在邀请,更似在挑逗,说不出的妖魅,道不尽的风流,原本莹白如玉的俏脸上,也飞起了两朵红霞,看上去竟是如此的明艳妩媚。

此情此景,子车师哪里还按捺得住?

环住纤腰的右手轻轻发力,玉娘丰腴的jiāo躯就已经被子车师轻轻抱了起来,玉娘凑上红chún在子车师英tǐng的脸上ěn了ěn,这才纤手轻舒liáo起了子车师的锦袍,接着又劈开雪白丰盈的大tuǐ往子车师腰上坐了下去,霎时间,玉娘便整个都被填满了。

“公子,公子……”玉娘mí乱地呢喃着,感到灵hún都飞了起来,不过那两瓣磨盘般的雪tún却还是在本能的驱使下,款款地摇dàng着,轻轻地研磨着,子车师喉咙深处陡然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然后以双手扶住玉娘tuǐ弯,猛然跪坐而起。

下一刻,子车师将玉娘丰腴的身子搁到了桌案上,然后俯下身,开始一下又一下,强劲有力地向着玉娘身子的深处冲击、冲击、再冲击,玉娘shēn吟着、jiāo喘着,小手死死地抱着子车师宽厚的肩背,那身段子,却像水一样化开了……

子车师正在风流快活,石家坞堡里却已经是风声鹤戾了。

“这么说,新来的山yīn县尉马上就要到任了?”说话的是个年约五旬的老者,老者发丝漆黑、面sè红润、说话的声音也是中气十足,这老儿不是别人,就是石姓宗族族老石仲,而且已经七十多岁了,只是保养有术,看上去好像只有五十来岁。

坐在下首的石韫点了点头,道:“回阿爷的话,多则十日,少则三日,新任山yīn县尉子车师就该到任了。”

石仲皱眉道:“这个子车师什么来头?”

石韫摇头道:“这个……孙儿并不清楚。”

“什么,不清楚?”石仲怒骂道“那还不赶紧派人去吴中探探此人的底?此人若是没什么家世背景也就罢了,能拉拢就拉拢,不能拉拢就像他的前任那样,随便设个局让他暴死便是,可若是世家用子弟,那就得好生掂量掂量了。”

石韫答应一声,又转头向坐在下首的石平道“石平,赶紧派人去吴中,探探这个子车师的底,告诉他们,一定要把此人的底细查清楚,若是查不清楚,他们就别回来了。”

“喏!”石平赶紧起身,又向石仲、石韫揖了一揖,唯唯喏喏地去了。

待石平离去,石韫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说道:“阿爷,还有件事,天狼校尉呼延正德的五百天狼卫即将进驻山yīn县,这个时候大王突然调兵前来,很可能是针对咱们山yīn县的各姓宗族而来,孙儿以为,是不是做个姿态?”

“做个姿态?”石仲不以为然道“什么姿态?”

石韫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道:“阿爷,孙儿以为明着抗拒上差清查编户齐民,终究不是明智之举,别家咱们不必去管,可咱们自家宗族是不是可以适当地增加一些编户,也用不着如数上报,呈报个一半也就差……”

“放屁。”不等石韫说完,石仲就大骂道“亏你还是一县县令,这是什么馊主意?你这么做不是打咱们自家的脸么?”说此一顿,石仲又意气飞扬地道“会稽治下十五县,各姓宗族数以千计,老夫就不信,他项庄就真敢动强,哼。”!。

第257章 血腥镇压

当新任山yīn县尉在会稽郡尉丁固的陪通下出现在县衙时,石韫一时间竟有些失神,这家伙就是新任县尉?他不是桃花坞玉娘的姘头、那个从外地来的客商么?自己去玉娘酒垆喝酒时还险些起冲突,这家伙竟然就是新任县尉?

“下官参见石县令。”子车师依礼上前拜见。

石韫一时间却没反应过来,丁固便皱眉道:“石县令?”

石韫这才哦了一声清醒过来,当下赶紧回礼:“子车县尉客气。”

当下石韫请丁固、子车师进了县衙,又请丁固坐了上席,寒喧过后,子车师直接从衣袖里取出了一本小册子,对石韫说道:“还请县令过目。”

早有门下小吏从子车师案上取过小册子,放到了石韫面前。

石韫一眼看去,只见小册子的篮皮封面上写着“编户齐民律”五个字样。

编户齐民律?!石韫心里顿时便是猛然一跳,看来这个子车县尉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哪,再翻开编户齐民律,扉页就是开宗明义的总纲:凡国之民户,无分贵贱、无分地域,无论士农工商,皆国之编户!

再往后翻,则是一些大条细则,无非就是规定编户要按口数纳算赋(人头税),每户每年抽一丁服一月瑶役,壮丁成年需另立门户等等,还有就是详细规定了违背律法之后应受的惩处,视情节轻重处以充军发配、绞刑、斩首等。

此外,还有一条处罚规定非常突兀,那就是专门留出一大条规定,三老、里正、亭长等等不得瞒报所辖区域内的编户齐民数目,违者一律斩首!这一条处罚,明显是针对江东各县的各姓宗族而设定的,因为三老、里正、亭长等几乎都由族老担任。

石韫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问子车师道:“子车县尉,这是?”

子车师道:“石县令这《编户齐民律》是今上刚刚颁布的新法,从今年开始,在各郡各县一体推行,按律,各县县尉兼任新法法官,下官身为山yīn县尉,肩负护法之责,今后还望石县令多多支持,则下官不胜感jī。”

“好说好说。”石韫连连赔笑,只是笑容却有些僵硬。

子车师又道:“石县令,还得劳烦你请人将这《编户齐民律》抄写成公告,张贴至各乡各亭以及各处集镇,还得派人负责宣传讲解。”

“使得,使得。”石韫满口应允,脸sè却越发凝重了。

看来这次真不是说着玩的了,楚王这都将编户齐民写进律法了这可就是动真格了,大意不得,得马上回族里跟阿爷细细商议当下石韫打起精神赔着丁固、子车师寒喧片刻,然后就在县衙府近的酒肆安排了一顿筵席。

筵席一散,石韫便径直打马回了石家蚕。

………………

石仲看完《编户齐民律》后久久不语,脸sè也是yīn晴不定。

石韫神情凝重地道:“阿爷,这个子车师明显是来者不善,咱们石家一个处置不好极可能就会成为这小子祭刀的对象哪!”

石仲默默点头,出头的椽子先烂这个道理他是知道的。

沉吟片刻之后,石仲忽然心生一计,对石韫说道:“愠儿,不如这样,你主动去找这个新来的子车县尉,就说新法推行亦速不亦缓,在各乡、各亭张贴榜文、进行宣传外,还需逐乡、逐亭依次强制推行,就从东乡开始吧。”

“东乡?”石韫闻言顿时目光一凛东乡是孙姓宗族的地盘,孙族族老孙伯就兼着东乡的乡长呢,阿爷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妙计,既借新来县尉这把利刃除掉了孙伯,又能借机试探新任县尉或者说君上的变法决心,妙呀!

………………

石韫回到县衙跟子车师一说,子车师自然没有不允之理。

对于子车师来说,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在山yīn县彻底推行《编户齐民律》,将所有被各大宗族瞒报的民户都清理出来,使这些民户由各大宗族的sī户变成楚国的编户从而拓展国家的兵源、粮源、税源,至于说选择谁的头颅来立威,就不那么重要了。

孙族族老兼东乡乡长孙伯却是个老顽固坚称先前呈报县府的编户数就是实数,县令石韫派县丞石平去核实结果连孙族坞堡的大门都进不去,石韫又派了一队衙役前去,结果被孙氏宗族的数百壮丁给打了回来。

………………

县衙大堂,石韫高居主席,子车师侧席相陪。

大常之下,站着县丞石平以及十几个衙役,石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的官服上也沾满了泥巴、粪便等秽物,隔着老远都能闻着恶臭,身后十几个衙役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都被打得鼻青脸肿,有个衙役甚至还被打断了双tuǐ,抬着回来的。

“子车县尉。”石韫摊了摊手,苦笑着向子车师道,“你看……”

子车师冷然道:“东乡乡长孙伯,聚众闹事,公然抗法,罪在不赦!”

说此一顿,子车师又从腰间mō出一块腰牌,扔给shì立堂下的子车布道:“子车布,持此令牌前往军营,即刻调天狼卫前往孙家坞堡拿人!”

“喏!”子车布接过令牌,遂即转身扬长而去。

目送子车布雄壮的身影扬长而去,石辊的右眼皮便不自禁地猛跳起来,心下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子车师说拿人便拿人,竟是一丝的犹豫都没有,喜的却是孙伯这回怕是要掉脑袋了,呼延正德的天狼卫他见识过,那可是一群虎狼之兵哪!……………………

孙家坞堡,早已经闻风而动。

整个孙氏宗族的千余壮丁已经从yīn近几十个村子全部聚集到了孙家坞堡里,坞堡城墙之上,一队队持戈壮丁正来回巡逻,还有更多的壮丁正在忙忙碌碌地往堡墙上搬运滚木、擂石以及金汁(粪便)等守城物资。

杂乱的脚步声中,族老孙伯在几十名壮丁的簇拥下登上了堡墙,孙伯大约五十出头,正值壮年,长得也是孔武有力,见是孙伯,守在堡墙上的壮丁以及正在搬运物资的壮丁便纷纷弯腰见礼,孙伯却是理也不理,径直上了城头。

有个族中晚辈小心提醒道:“族老,来的可是楚军精锐!”

“楚军精锐又怎样,怕个鸟!”孙伯冷冷地道,“想当初,项庄小儿若没有我们各大宗族的支持,他能这么快清除项冠的势力?他能这么快当上楚王?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初我们能够把他扶上王位,现在也同样能够把他拉下来,哼!”

说此一顿,孙伯又环顾左右,杀气腾腾地道:“等着吧,只要我们守住了坞堡,过不了几天整个山yīn县乃至整个会稽郡的各姓宗族就都会群起响应,那时候老子倒要看看,项庄小儿怎么收拾残局,他这个王算是当到头了,哼!”

倏忽之间,一个身高tuǐ长的壮丁忽然从前方土路上飞奔而来,一边还高喊着:“官兵来了,官兵来了,官兵来了……呃啊!”遂即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壮丁仆地便倒,只见他的背上已经插了一支狼牙箭,箭尾的翎羽兀自还在轻轻颤动。

孙伯和堡墙上的壮丁猛然抬头,不知何时,前方低矮的山梁上已经多出了一骑,尤其令人吃惊的是,那骑的头上还套着一具白森森的狼骨头盔,虽然隔着好几百步远,可堡墙上的壮丁却仍能清晰地感觉到,从那狼头上传来的森冷气息。

倏忽之间,那白狼骑士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黝黑的大剑。

再下一刻,那把黝黑的大剑便已经向着虚空高高扬起,霎那间,一阵隐隐犹如天边惊雷的沉闷声响从山梁的那一侧传了过来,过不了多久,一骑骏马便从山梁后面冒了出来,然后是第二骑、第三骑、第四骑……

不到片刻功夫,山梁上便已经挤满了黑压压的骑兵,而且,这群骑兵的头上全都套着诡秘而又杀气腾腾的狼头盔,只不过,这些骑兵的狼头盔都是黑sè的,只有最前面手持黝黑大剑的那骑,头上的狼头盔是白sè的。

“天狼卫,天狼卫!”有胆小的壮丁已经开始牙齿打颤。

“慌什么?”孙伯勃然大怒,正yù教训那个胆小壮丁时,簇拥在山梁上的骑兵却忽然间潮水般蜂拥而下,又向着孙家坞堡汹悄而来,还隔着两百多步远,头前那骑白狼忽然张弓搭箭,对着坞堡墙头就是唆的一箭。

孙伯心头一寒,本能地一偏头,一道劲风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掠过,遂即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急回头看时,只见站在他身后的那名族中壮丁已经被一枝拇指粗的狼牙重箭射穿了面门,那壮丁只惨叫了两声便即倒地气绝。

再下一刻,数百狼骑兵已经冲进了坞堡五十步内,当先那骑白狼轻轻一勒马头,从坞堡门前斜切而过,身后跟进的数百骑兵也纷纷勒转马头,遂即数百骑兵便纷纷挽弓搭箭,对着坞堡墙头射起箭来……(未完待续)!。

第258章 暗斗

. 五百天狼卫箭如雨下,坞堡墙头上的壮丁便像割倒的麦草般一拨拨地倒了下来,只片刻功夫,便已经超过百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剩下的壮丁发一声喊纷纷藏到了垛堞后面,有些干脆溜下了城头躲到堡墙内侧去了。 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

呼延正德举剑一引,早有十几名狼卫翻身下马,又从附近砍倒一颗大树,削去枝叶后做成了简易撞木,然后十数人合力扛着足有千余斤重的撞木来撞孙家坞堡大mén,堡墙上有几个壮丁强行起身,试图往下砸滚木擂石,结果刚探头就被天狼牙给shè杀当场。

这五百天狼卫可都是来自大草原上的匈奴人,匈奴人自幼便生活在马背上,不仅骑术jīng湛,而且个个善shè,只是苦于装备太差,所用弓箭原始简陋,所以战斗力不强,可这五百骑自从归楚之后,便装备上了质地jīng良的角弓,现在的战斗力岂止是凶残?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孙家坞堡的大mén便被撞开了,遂即就是一场屠冇杀,两百多名试图顽抗的宗族壮丁连同孙伯被当场斩杀,剩下的千余壮丁却缴械投降了,呼延正德虽然很想血洗坞堡,却遭到了会稽郡尉丁固的坚决反对,终究没敢造次。

第二天,孙家坞堡被血洗的消息就风一样传遍了整个山yīn县,接着又迅速传遍了整个会稽郡乃至整个江东,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山yīn县、会稽郡乃至整个江东的各姓宗族并没有闻风而动、群起反叛,甚至连一家都没有。

……

石家坞堡,石仲府邸。

石仲背负双手正在大厅里来回踱步,石耙、石平还有另外几个宗族者老分列两侧,全都是忧心冲冲的样,大厅里的气氛也有些凝重。

此时,距离天狼卫血洗孙家坞堡已经过去五天了。

孙伯会公然抗法,这在石仲的意料之中,可石仲没有想到的是,项庄小儿竟然真的敢调兵进行武力镇冇压,说动武竟然就动武了,还一家伙杀了两百多壮丁,剩下一千多壮丁也全部发配到九江戌边去了,孙家跟石家斗了几十年了,这下是彻底完了。

孙家坞堡遭到血洗之后,石仲原以为山yīn各乡、会稽各县乃至江东各郡的各姓宗族便会闻风而动,揭竿而起,结果却大大出乎了石仲预料,五天过去,甚至连一家举兵叛luàn的宗族都没有,绝大多数宗族都在观望,都不想挑这个头。[为您提供]

别看石仲嘴上tǐng硬,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可不比当初了,当初项庄刚到江东,人心未定、局势未平,他自然不敢得罪各姓宗族,可是现在,项他、项佗已经变成了项庄的左臂右膀,放眼江东,还有谁能够威胁他的地位?

这个时候跳出来带头造反,绝对就是找死!

石仲聪明,别的宗族族老也不傻,结果就成了眼下之局。

然而,一些势力较小、丁口较少的宗族却渐渐坚持不住了。

譬如山yīn县,从孙家坞堡遭到血洗后的第二天起,便陆续有各姓族老主动前去县衙,要求县府派员重新清查各族的编户齐民数目,到了今天,除了石家等少数几个大宗族外,全县绝大部份宗族都已经屈服了。

石愠终于忧心冲冲地说道:“阿爷,您倒是说句话呀。”

石平也道:“是啊阿爷,眼下可就只剩咱们几家宗族还在死撑了,车师那家伙现在正忙于登记各乡、各亭已经呈报上去的编户齐民,一时之间还顾不过来,可等他腾出手来,咱们石家又岂能有好果吃?”

石愠道:“阿爷,按照新法把编户齐民数报上去得了,别家宗族根本指望不上,外县宗族就更加靠不住了,单凭咱们石家,怎么跟项王斗呀?还是赶紧派人将咱们石家的确实户数口数统计出来,然后呈报给车师,以免家破人亡呀。”

“不可!”一个须发皆发的者老却斩钉截铁地道,“断然不可!”

几外几个宗族者老也连声附和,这些老家伙都活在过去的世界里,浑然不知江东的局势早已今非昔比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一旦将本族的户数口数如实上报,族人用来孝敬他们的钱粮就该上缴国库了,今后他们就过不上现在的奢侈生活了。

两种意见相持不下,众人的目光便纷纷集中到了石仲身上。

石仲终于有了决断,回头吩咐石愠道:“愠儿,你去一趟乌伤你舅公家!”

“啊,现在去乌伤?”石愠闻言心头一凛,他的舅公黄伯可不是普通人,而是稽南乌伤县最大宗族黄氏的族老,稽南各县的宗族可是比稽北各县强多了,譬如黄氏,族内足有八千壮丁,黄伯跺跺脚.整个乌伤县都得震三震。

石仲这个时候让石韫去乌伤,用意不问可知,尽管石愠心里不赞成,不过既然石仲已经做出决定,他就只能服从了,宗族内部的等级相比朝堂有过之而无不及,纵然石扭是石仲的嫡长孙,可如果石仲要他死,他就绝对活不过明天。

“对,去乌伤!”石仲点了点头,又道,“再多带些盐、铁、丝绸、布!”

“喏!”石韧恭恭敬敬地揖了揖,正yù转身离开时,却又被石仲给叫住了。

石仲咬了咬牙,又颇为心疼地说道:“yàn儿,别忘了把三娘、窈娘也带上。”

“啊?!”石耙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道,“阿爷,三妹已到出嫁年龄,也就罢了,可窈妹只十三岁,就不用了吧?”三娘、窈娘可是远近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尤其是窈娘,那小模样真是人见人爱,石棍心里都忍不住蠢蠢yù动呢。

“你懂什么?”石仲怒道,“让你带上就带上。”

对于黄伯这个亲家翁,石仲可谓知之甚深,这老家伙不但喜好nvsè,尤其喜好幼nv,只是想到窈娘这么一朵含苞yù放的小huā却要让黄伯这个老东西糟蹋,石仲就没来由地心疼,不过为了大局,他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喏!”石愠无奈,唯唯喏喏地去了。

吴中,王宫,项庄、百里贤正在对饮小、酌。

现如今,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一层,半个月前,百里伊水已经正式进了宫,成为了项庄的第三房夫人,百里伊水嫁入王宫之事,百里贤、百里茂兄弟自然是乐见其成,不管怎样,这对百里家来说都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项庄放下酒筋,问道:“良,编户齐民律的推行情况怎么样了?”

百里贤放下羽扇,道:“截止本月中旬,编户齐民律已在四郡五十六县全面推开,从目前看,效果还算不错,尤其是山yīn孙家公然抗法遭到镇冇压之后,各县宗族皆深受震动,新法推行的局面已经基本打开了。”

项庄点了点头,又问道:“各县的宗族可有异动?”

“暂时还没有什么发现。”百里贤摇了摇头,遂即又道,“不过,臣以为各郡县的宗族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尤其是稽北各县的宗族,肯定还会有所动作,既便不敢明着来,暗底下的动作绝对不会少。”

项庄若有所思道:“良你是说,稽北各县的宗族势力有可能会跟稽南各县的宗族武装暗中联手?”

这次《编户齐民律》的推行,包括吴郡、丹阳、九江、庐江四郡五十六县,甚至连原属东瓯国的东瓯、丽州诸县都包括在内,却独独不包含稽南的大末、乌伤等六县,因为大末、乌伤六县为山越武装所盘踞,几乎就是独立王国。

项庄暂时还不想招惹山越武装,山越武装虽然也是由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宗族组成,可跟稽北各县的宗族却有着本质的区别,稽北的宗族其实就是一个个聚众而居的大型家族,组织松散,而山越甚至已经有了国家机器,凝聚力极强。

三国时期,孙吴倾举国之力堪堪征服了山越,此时的山越虽然远不如三国时期的山越强大,然而,眼下楚国的实力相比三国时期的孙吴也是只弱不强,再加上现在又是变革的关键期,此时去招惹山越武装委实不智。

不过,你不去招惹人家,并不意味着人家就不会来招惹你。

百里贤点了点头,说道:“总的来说,山越并不是一个好战的族群,也鲜少有劫掠周边诸县的记录,不过,如果有稽北宗族做内应,保不准就会有人想要火中取栗,譬如乌伤县的黄氏以及大末máo氏,皆有近万壮丁,绝对不容小、觑。”

项庄闻言起身,在大厅内来回踱了几步,忽又抬头喝道:“传上大夫!”

值此变法的关键时期,绝对不能让山越坏了大事,说不得只能让武涉带着金银财帛甚至美人去贿赂这些山越人了,韩信他都能忍受胯下之辱,他项庄难道还受不得这点委屈?只要熬过了这段困难时期,将来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百里贤摇摇羽扇,忽然说道:“大王,上大夫最好还是去大末县,而且除了金银财帛美人之外,最好再给些兵器铠甲甚至是战马。”

项庄闻言顿时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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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秋粮(为高初盟主贺)

一转眼大半个月过去,石韫终于从乌伤返回了山yīn。

然而,石韫并没有给石家带回好消息,石韫带去乌伤的盐、铁、丝绸、布外加三娘、窈娘等十几个美人黄伯倒是全收下了,不过,石仲提出的要求黄氏起兵的事情,黄伯却是绝口不提,石韫催促了几次,黄伯便干脆避而不见了。

其实,黄伯并非不想起兵,而是实在没办法起兵。

因为乌伤黄家跟大末毛家素来不和,近来毛家忽然间得到了一大批铁制兵器,甚至还弄到数百战马组建了骑兵,这让黄伯很是担心,如果他带着族中壮丁出征在外,会不会被毛家趁虚捣毁了老窝?需知山越并不是铁板一块。

石仲铁青着脸,问石韫道:“这么说,黄伯不会起兵了?”

石韫叹息了声,摇头说道:“阿爷,怕是不可能了。”说此一顿,石韫又道,“阿爷,面对现实吧,稽北的各姓宗族都是一盘散沙,要想对抗王权根本就是自取灭亡,我们石家如果执意抗法,则难免重蹈孙家的覆辙哪。”

石平也道:“是啊,如果拥护新法,大哥至少还是山yīn县令,阿爷你也还是亭长,远近十里八乡仍是阿爷你说了算,若不然,只怕就什么都没有了。”石平还有一句话没说,如果石家执意抗法,那他这个县丞也是当不成了。

“罢了,那就这么着吧。”石仲长叹一声,颓然坐回了席上。

石韫惊愕地发现,这才半个多月没见,阿爷竟然已经是白发苍苍、老态龙钟了,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吴中城外的山道上,项庄一马当先,冉冉而行,项庄身后,高初、庞钰并绺而行,不过庞钰有意落后了高初半个马头,不管怎么说,高初现在都是大王麾下头号心腹大将,他庞钰可不敢跟高初并驾齐驱。

在高初、庞钰身后,则是晋襄的五百虎贲卫。

项庄勒马回头,望着身后随行的高初、庞钰,不禁略略有些失神,遥想当初刚从野马原突围时,高初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亲兵屯长,然而现在,这厮却已经是独镇一方、统帅千军的大将了,还有庞钰,还是昨天才行的冠礼。

庞钰的冠礼是项庄亲自主持的,极是隆重,也让不少楚军宿将羡慕不已,冠礼之后,项庄又赐了字,钰者,气宇轩昂者也,因而赐字子昂。

今天,高初、庞钰却是陪项庄来穹窿山打猎的,如今两人已是独镇一方的大将,就不常跟在项庄身边了,时间久了,君臣之间难免会生疏,所以,趁两人回都之时一起喝喝酒、打打猎、联络联络君臣之间的感情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自从尉缭故去之后,项庄的政治手腕是越发的娴熟了。

转过前方一道山梁,迎面就是大片稻田,此时已是八月中旬,稻田里的水稻已经是一片金黄,眼看就能收割了,一阵山风吹过,稻浪层层起伏,空气里更是弥漫着稻谷的芬芳,项庄不觉心情大好,看来今年的秋粮能够丰收了。

只等秋粮收上来,国库的困窘就该缓解了,如今的楚国国库,真可谓是捉襟见肘啊,这个月就要派发禄米了,这可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别看楚国才刚立,可官员勋族的数量却着实不少,再加上因军功赏赐的爵位,开支就更重了。

昨天项他把俸禄清单呈送到项庄案头时,项庄着实吓了一跳,各级官员、军中将领、世卿勋族(主要就是故楚世族)、新晋贵族(主要就是因战功获得爵位的老兵)全加一块,竟然要派发十多万石稻谷,这还不算其他的钱物。

其实,十多万石稻谷并不算什么,关键是家底太薄了。

项庄相信,只要撑过今年,等到明年,楚国财政就绝不可能如此窘迫了。

现在的江东虽然还算不上是鱼米之乡,至少跟关中、巴蜀相比,还是要略逊一筹的,但长江中下游平原拥有得天独厚的天然灌溉便利,随随便便就能开垦上千万亩良田,按亩产一石计算,那就是千万石,再按十五税一收田赋,那就是六十多万石。

当然了,这得有足够的人口才行,否则良田再多没人种还是没粮食。

值得庆幸的是,《编户齐民律》的推行已经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根据最新的统计,江东四郡五十六县共有编户六十八万余户,齐民两百六十余万,两百六十多万人口,少说也有近百万壮劳力,耕种千万亩水田并不算多。

好半晌,项庄才从稻田里收回视线,随口问身后的高初道:“高初,庐江郡今年的秋粮能不能丰收?”

“唉,别提了。”高初叹了口气,说道,“番阳、柴桑、历陵、彭泽诸县全遭了蝗灾,虽不至于颗粒无收,但是大面积减产却是不可避免了。”说此一顿,高初又叫苦道,“大王,庐江郡各级官员的禄米都还没着落呢,您可得支应一二。”

“你呀,你呀。”项庄摇头笑道,“可真会挑时候伸手。”

高初便嘿嘿笑,遂即又拍着xiōng脯说道:“不过大王你放心,等明年夏粮收齐了,臣必定如数奉还,哦不对,是连本带息一并还屹。”

项庄没好气道:“寡人不要你的本息,只要庐江西部、南部那几个县。”

“那也是早晚的事。”高初大大咧咧地道,“臣已经在布局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开年南边的南野、赣县、雩都诸县就该归属大楚了,至于西边的庐陵、安平、宜春诸县,只等军粮筹备齐了,臣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攻下。”

项庄道:“能不动武,还是不动武为好。”

高初点了点头,道:“大王放心,臣理会得。”

项庄又扭头问庞钰:“子昂,东瓯那边有没有遭灾?”

庞钰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应道:“大王,还真遭灾了,风灾!不过只有一个县遭灾比较严重,其余几个县情况还好,倒是不用国库支粮了。”

项庄哈哈一笑,说道:“还是子昂体恤寡人哪,不像高初这厮,尽想着从寡人这里捞好处、打秋风了。”说罢,项庄又佯怒道,“昨儿晚上,寡人的酒窖遭了贼了,御酿烧酒少了两桶,高初你老实交待,是不是你小子偷的?”

“没有没有。”高初连连摇头,“哪有的事。”

项庄望着庞钰道:“子昂你看,这小子还不承认。”

庞钰只能傻笑,这话茬他可不敢乱接,高初将军跟大王熟络,说笑打趣都没啥,可他庞钰却不能这么狂妄。

项庄今晚的心情相当不错,楚国如今的局面虽然有点艰难,不过以《编户齐民律》为代表的首批新法的推行还算顺利,这也为后续的变革开了个好头,刚刚御医又告诉了他一个喜讯,百里伊水和魏悦同时有喜,这可真是双喜临门。

不过,当项他带着今年田赋预算册前来见他时,好心情一下就被破坏无遗了。

“怎么可能?!”项庄抖了抖手中的小册子,难以置信地道,“子翼,你是不是弄错了?你肯定是弄错了,编户齐民清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江东四郡五十六县计有编户六十余万,齐民两百六十余万,那么田赋少说也该有五十万石,怎么可能只有二十万石?!”

项庄的确有些不敢相信,或者说是不愿相信,江东二百六十多万人口,田赋少说也该有六十万石,怎么可能只有二十万石?!如果只有二十万石田赋,那么发放各级官员、世卿勋族以及赐爵老兵的禄米之后,又还能剩下多少?

这也就意味着,春上向各大世族挪借的军粮,现在还是还不上。

借粮还不上还是小问题,更关键的是,田赋只有这么点,也就意味着楚国的财力也只有这么点,这么点可怜的财力,能办成什么事?别的不说,将来楚军一旦打了胜仗,光是用来赏赐的钱帛财物就是大问题!

“子翼你再看看,是不是错了。”项庄说着把小册子递还给了项他。

项他接过小册子仔细地翻阅了一遍,非常肯定地道:“大王,没错。”

“真是这个数?!”项庄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

“就是这个数。”项他点头,肯定地回答。

“十五税一的税率?”项庄再问。

“十五税一的税率。”项他再答。

项庄掐着指头算了算,说道:“也就是说,整个江东今年只有三百万石秋粮?三百万石秋粮,养两百六十多万口,平均到每个人的头上只有一石多点,最多够吃三个月,可到明年夏粮的收获季节至少还有八个月的时间,剩下五个月怎么办?”

项他忙道:“大王,江东今年的秋粮少说也有将近千万石。”

“近千万石?!”项庄两眼圆睁,沉声道,“那就有六十多万石田赋啊?”

“这个……”项他闻言一窒,然后接着说道,“大王有所不知,整个江东共有良田千余万亩,不过一大半都是各大世族、士族的sī田,这部份sī田是不纳赋的,需要纳赋的官田只有三百多万亩,所以,田赋只有不到二十万石。”!。

第260章 田赋法

“嗯?一大半都是世家士族的sī田?!”项庄闻言不禁蹙紧了眉头,这个情况还真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按理说,西楚立国只有五年就灭亡了,大楚更是才刚刚立国,土地兼并的现象不可能这么严重的呀?

当下项庄又问道:“子翼,为什么会这样?”

项他叹了口气,答道:“先王跟刘邦五年攻伐,耗费钱粮无数,再加上江北六郡受到梁军反复滋挠,民无粮可征,因此江东四郡田赋极重,百姓缴不起田赋,就只能向世家士族借粮,借了粮还不上,就只能抵押田产了,几年下来,就成这样了。”

项庄默默点头,看来还是战乱惹的祸,江东虽然没有直接遭受战乱,却也受到了战乱的影响。

沉吟半晌之后,项庄终于说道:“子翼,这种情形必须遏止!”

江东的土地兼并如此严重,显然是不行的,历史上,土地兼并严重的王朝就没有不灭亡的,再强大都没用!

譬如大明王朝,到崇祯时大量土地兼并到了士族(拥有功名的读书人)名下,这些士族又不用纳赋,最后国库穷得丁当响,兵无粮军无饷,最终大明竟然亡于流民之手,而流民又能成啥气候?最后白白便宜了满清,说来委实让人扼腕叹息。

项庄可不希望大楚或者说将来的大楚帝国重蹈大明帝国的覆辙。

项他一时间却没明白项庄的意思,问道:“大王,你的意思是要遏止世家士族兼并编户的sī田?这个情形其实已经遏止住了,自从大王继位,将田赋税率减到了十五税一之后,江东的自耕农已经足够养活自己了。”

“不,寡人说的不是这个。”项庄摇头。

土地兼并显然是无法遏止的,既便项庄是个穿越众,熟知诸多封建王朝的兴衰历史,可他依然不可能杜绝土地兼并的发生,这个基本是无解的,项庄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无论土地怎么兼并,国库的税源也不会流失,这个才是根本!

譬如大明王朝,如果士族也纳赋,国家又怎么灭亡得了?

如果拥有大量土地、数量超过百万的土族也纳赋,大明国库又怎么会穷得叮当响?帝国皇帝和皇后又怎么用得着穿布衣?朱由检又哪里用得着向他的臣子和皇亲国戚化缘?结果朱由检舍下脸面也只化来了区区几十万两银子,打赏守城军民都不够,结果北京城直接就被流民攻破了,朱由检自杀了,大明帝国也完了。

项庄正自沉吟不语时,项他忽然说道:“大王,臣倒是有个办法。”

项庄下意识地问道:“什么办法?”

项他道:“秋收过后,就该进入农闲时节了,各郡各县的壮丁也该服瑶役了,臣以为不妨集中数郡壮丁之劳力,将具区泽(太湖)、长江沿岸的大量荒地开垦出来,并以低廉的价格吸引各郡各县佃农前来耕种,则官田过少、田赋不足的困局就能迎刃而解,此外,国库还能得到一笔额外的钱粮,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如今的江东,人口密度远未饱和,太湖附近都还有大量荒地可供开垦。

“这倒是个好主意。”项庄点了点头,遂即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新开垦的都是生田,产量只怕不会太高,等生田耕成熟田少说也得五年,这五年可怎么熬?尤其是今年,原以为秋粮收齐情形会有所好转,不想还是这样困窘。”

项他默然不语,这个他真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来。

项庄忽然说道:“子翼,我打算推行新的《田赋法》,而且今年就推行,十五税一的田赋维持不变,但是纳赋对象得扩大到举国之田,不管是升斗小民、士子望族还是豪门世家,甚至是王室田产,都必须依法纳赋,抗法者绝不姑息。”

“这……”项他蹙眉道,“大王,这是不是有些过jī了?”

项他不用想都能猜得到,这新的《田赋法》一旦推行,势必就会招致世家、士族的jī烈反对,因为几乎所有的士族都拥有大量田产,世家则更甚,大王此举,几乎就是从他们的嘴里抠食了,他们焉能不反对?

在刚刚颁布了《编户齐民律》,将江东宗族得罪了个遍的情形下,项他并不认为现在是得罪世家、士族的好时候,一旦世家、士族、宗族联起手来反抗王权,那局面就严重了,搞不好大楚就会遭受一场空前浩劫。

项庄也觉得事事关重大,当下差人把百里贤找了来。

听完了事情原委,百里贤摇着羽扇沉吟良久后说道:“大王,这么做也不是不行。”

“军师,你这不是……”项他大急,正要反驳时却被项庄制止了,当下项庄又转身对百里贤说道,“子良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百里贤微微一笑,望着项他说道:“令尹最担心的,是新《田赋法》一旦推行,世家、士族和宗族就会联手抗法,挑战王权,要想破解这种局面其实不难,首先,聚集各县之宗族壮丁服瑶役,或者筑城,或者垦荒,这样一来,各县宗族也就无法闹事了。”

项庄点头道:“这事子翼刚才就已经跟寡人说过了,就让这些宗族壮丁去具区泽、去乌江边开荒,国库还能额外增加一笔收入。”

各县的宗族壮丁都去具区泽、乌江边开荒了,那些宗族族老既便嗅到了异味想要有所异动,可他们手下没了壮丁,还能闹出什么动静来?至于集中在具区泽、乌江边的各县宗族壮丁,当然得实施军事化管理,再加上没人挑头,谅也不会出事。

百里贤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其次,大王还得再颁一道恩诏,以犒劳有功之臣为名大幅追加世卿世勋的俸禄,至少要把从世卿世勋身上收缴的田赋如数返还给他们,这样,世卿世勋的利益没有受到损害,他们就不会做出过jī的反应。”

百里贤所说的世卿世勋其实就是故楚世族,诸如叔孙贯、屈懿、伍起等等,这些故楚世族的数量虽然不多,只有十几家,可在江东的影响力却极大,别看他们没兵权,可只要他们登高一呼,绝对就会有人举兵响应。

所以,讨好故楚世族绝对必要。

百里贤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最后,就只剩下从江北六郡迁徙到江东的士族了,这部份士族不像世卿世勋身居高位,在军中也没有多少影响力,却胜在数量庞大,江东四郡少说也有上千士族,一旦群起反抗,还是不容小觑的。”

项他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军师所言极是,江东四郡五十六县的县令、县丞以及诸多属官大多由士族子弟担任,一旦新法触怒了士族,他们也不必公然反抗新法,只是指使士族子弟弃官归隐,局会就会无法收拾。”

项庄悚然:“这倒的确是个隐患。”

想象一下,一旦五十六县的大多数县令、县丞以及属官都辞官不干了,那整个楚国的政局岂不是就要乱套了?

百里贤却是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所以,在推行新田赋法之前,必须先推行士农工商课,为国家储备足够的人才,届时,士族子弟不大量辞官也就罢了,一旦大量辞官,则正好以储备的人才充实到各郡各县担当重任。”

项他míhuò地道:“军师,士农工商课?”

百里贤摆摆手,从衣袖里取出一卷书卷递给了项庄,项庄看完后顿时两眼一亮,然后将书卷转递给了项他,项他看到最后也是神情微动,低声念道:“举凡楚国子弟,无论士农工商,皆可参与国考?成绩合格者一律授予公士爵位?”

项庄轻轻颔首,公士爵位虽然卑微,每年从国库支取的禄米也可忽略不计,可对于诸多出身农、工、商的寒门子弟而言,一旦拥有了爵位,就像后世的秀才有了功名,也就拥有了出仕当官的资格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毫无疑问,推行《士农工商课》的确可以极大消除士族子弟罢工的隐患。

这是因为,除了世家、士族子弟,江东的农、工、商子弟中也不乏读书人,尤其是商人子弟,因为家境殷实有的是,只是自从卫鞅重农抑商开始,商人地位每况愈下,到现在,商人子弟基本上不可能出头了。

《士农工商课》一旦推行,世家地位不会受到太大的威胁,估计不会有什么反应,广大士族肯定会jī烈反对,但项庄原本就准备对付他们,也就不必再顾忌了,至于农、工、商等寒门子弟,则必定会全力支持新法的推行。

如此一来,新法也就有了第一批坚定的支持者了!

举凡变法,在铲除旧有即得利益者的同时,也必定要扶持起新的利益阶层,否则,新法就根本不可能长久。

卫鞅变法之所以能够成功,就是他在变法的过程中扶持了一大批新兴地主,因此最后既便卫鞅死了,新法也没有废止,而王安石、张居正的变法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扶持起与新法休戚相关的利益群体,结果人死法废。

ps:今天又来事了,得外出一趟,赶早码一章,就这一章了。!。

第261章 士农工商课

公元前200年十月,楚国变法大臣百甲贤推出了《士农工商课》,新法明确规定,只要是楚国的读书人,无论是勋戚、世家、士族子弟,还是农人、佣工、商人等寒门子弟,都可以参加国考,国考各科成绩合格者,皆授公士学位。

所谓国考,计有法家、兵家、农家、儒家、墨家、yīn阳家、纵横家、剑术技击八科,只有八科成绩全部合格,才能授予爵位。

这当然是项庄这个穿越者的主意,项庄深知科举的利弊得失,他不希望楚国的国考成为畸形的八股科考,从而迫使全国学子皓首穷经,一生只读经史子集,对其余幕作学说却是不闻不问,这极大摧残了各学科的进步。

这道新法一推出来,顿时便引起了轩然大bō。

各大世家倒没什么,他们的子弟可以承继父辈余荫,一生下来起点就远远要比士族、庶族子弟高得多,双方的竞争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因而并没有太大的急迫感,但江东士族却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因而反应极为jī烈。

故楚九郡的士族,在项羽败亡之后,出于对前途的担忧基本上都逃到了江东,他们没办法去跟世家子弟争夺高官厚爵,只能当一些小吏,表现最优异的才能当上县令长,而且江东四郡五十六县的官位就那么些,竞争极为jī烈。

现在,《士农工商课》的推行,更加剧了这种竞争。

因为农人、佣工、商人子弟列,在也有机会通过国考获得爵位了,有了爵位也就意味着他们也能当官了,这就极大地挤压了士族半弟的生存空间。

因为农人、佣工、商人子弟的读书比例虽然很低,可绝对数量却不少,江东四郡有大小士族近千,士族子弟足有两千余人,相对楚国可以提供的官位,这已经是个极为庞大的数字了,若再加上为数众多的寒门子弟,竞争就不是一般的惨烈了。

不过,士族的数量虽然颇为不少,却缺一个足以领导大家的大士族。

所谓蛇无头不行,没有一个挑头的领导者,要想对抗王权是绝无可能的,各大世家的名望倒是足够,不过他们根本不愿意挑头联络广大士族去对抗王权,最终士族的反对没能形成统一的声音,自然也不足以阻止新法的推行。

在朝野的争议声中,楚国的第一次国考拉开了帷幄。

对于国考,世家子弟根本不屑参与,士族子弟虽然不情愿却还是报了名,而广大寒门子弟却是踊跃报名,自各郡各县各乡各亭张贴出榜文之后,便纷纷有读过书、识得字的寒门子弟赶赴吴中参与大楚国的第一次国考。

与此同时,楚国令尹项他下发文告,征发会稽治下各县的宗族壮丁约十万人服瑶役,前往具区泽沿岸、乌江两岸开垦荒地,不过此时举国上下都沉浸在对国考的jī烈讨议之中,因而这事根本就没有引起朝野的注意。

………………

吴中北郊,已经临时搭起了一排排的茅舍。

这些茅舍是给参加国考的考生准备的宿舍,其中不少茅舍已经入住了考生,当然,入住这些茅舍的考生大多都是家境贫寒的寒门子弟,那些家境殷实的士族、商人子弟是绝对不会住这种茅舍的,这能省得了几个钱,是吧?

在整个“宿舍区”的北边,还有一排更加狭小更加拥挤,却整齐得多的茅舍,这些茅舍那就是国考的考场了。

百里安作为主考官,正带着几十个小吏在整理考生的藉贯资料。

正忙得昏天黑地时,项庄忽然在晋襄、呼延正德的簇拥下走了进来,百里贤和几十个小吏赶紧起身见礼时,项庄摆了摆手,示意几十个小吏继续做事,然后问百里贤道:“子良,参加国考的考生好像还tǐng不少啊?”

百里贤喜气洋洋地道:“臣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应考。”

项庄点了点头,问道:“截止到今天为止,已经有多少考生了?”

百里贤翻了翻名册,答道:“截止现在,已经有四千多人报名应考,臣估计,未来五天还会有考生陆续赶过来,最后的考生数量应该不会少于六千人!”

项庄闻言轻轻领首,心里却略略有些失望,像后世的科举,光是一个省的应试生员就有好几万人,全国更是多达好几十万人,楚国的几千考生与之相比实在不值一提,而且这几千考生的素质也是良莠不齐,其中绝大多数只怕是滥竽充数之辈。

顿了顿,项庄又问道:“子良,各科的考题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回禀大王,都已经准备好了。

”百里贤说罢回头一招手,早有四个门下小吏从你里mō出一把钥匙,四人连开了四重铜锁打开了一个柜子,百里贤遂即从柜子里摆放的几叠试卷中各取了一张,又返身递给了项庄。

首先是法家的考试试卷,前面是一道默写题,要求考生默写《编户齐民律》全文,中间则是两个具体的民事案件,让考生根据律法断案,后面却是好大一个命题《论秦法》,由考生〖自〗由发挥,鼻论秦法的功过得失。

项庄不禁连连点头,心付这试卷出得tǐng有水平,如果有考生能答得出来,基本上就舱出任任何一个县的法官了。

然后是兵家的考试试卷,前面也是一道默写题,要求考生默写《尉缭子四十二卷》中的第十卷,中间则是两个具体的战斗范例,让考生根据自己所学的兵法知识,帮助战例中的楚军寻求取胜之道,后面则仍是一个大命题《论楚军》。

项庄看了不禁莞尔失笑,这兵家的考题就有些过了。

默写《尉缭子》第十卷也就罢了,六千多考生中说不定还真有人通读过《尉缭子》,需知现在的江东,《尉缭子》、《孙子语》、《尚书》等典藉早就已经“泛滥成灾”了,纵然是寒门子弟,也只需huā几枚五铮钱就能买一本来读。

不过,让考生根据自己所学的兵法知识帮助试卷战例中的楚这寻求取胜之道,就有些勉为其难了,如果真有考生能答上来,哪怕是纸上谈兵之辈,至少也是可造之材了,项庄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之纳入帐下。

至于《论楚军》,那应该是大楚国上将军项佗的考题,若真有人能够答好这道题,那他岂不是就能直接当大楚国的上将军了!而且,这题既便让项佗来答,只怕也是答不好,至少不可能让项庄这个穿越众满意。

当下项庄也懒得翻看后面各科的试卷了,一边将试卷还给百里贤,一边又走进了隔壁的一间茅舍,直到左右再无旁人,项庄才笑道:“子良,试卷的题目出得有点大啊,你这不是选拔佐官,分明是打算替寡人选拔国士哪,呵呵。”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微笑道:“大王,试试总是无妨,没准还真有国士呢?”

“子良说笑了,哪来这么多国士?”项庄摆了摆手,又道“这次国考,只要能够选拔出两三百个可用之材,寡人也就心满意足了。”

老实说,对这第一次国考,项庄委实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在他看来,这次国考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

彭城,淮南王宫正门。

马业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面前的白衣秀士,白衣秀士年约三旬上下,白面无须,身上的白sè深衣虽然洗得很是干净,却分明是袭麻衣,而且还是补丁摞补丁,很是寒碜,不过手中所持那柄剑的剑把、剑鞘上却缀满了宝石,很是华丽。

“姓甚名甚?求见大王所为何事?”马业微微扬头,冷然问道。

白衣秀士皱了皱眉,不亢不卑地答道:“在下毕书,表字学剑。”

“毕书毕学剑?”马业看了看白衣秀士手中所持宝剑,问道“手中所持何物?”

白衣秀士的脸上明显有了不豫之sè,不过还是倒转手中之剑横于身前,答道:“此剑乃在下祖传,尝饮碧血而铸剑,故名碧血剑。”

“势血剑?”马业目lù贪婪之sè,道“拿来本官瞧瞧。”

“这个就不必了吧。”白衣秀士收了宝剑,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在下不远千里前来彭城求见淮南王,只是想辅佐淮南王成就一番霸业,可不是为了献剑而来。”

“辅佐大王成就霸业?“马业闻言哂然道“就凭你?简直就是笑话。”

白衣秀士蹙了蹙眉,耐着xìng子道:“在下意yù求见淮南王,还请代为通禀。”

“那就不必。”马业冷然道“我家大王国事繁忙,无暇见你这个山野村夫。”

“如此,在下告辞。”白衣秀士哑然失笑,遂即转身扬长而去,目送白衣秀士的身影远去,马业眸子里掠过一丝狠厉之sè,叫过守在宫门外的淮南卫兵道“去,马上派个人跟住他,看他在哪个驿馆落脚,然后迅速回报。”

“喏!”那淮南卫兵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再说那白衣秀士,刚转过街角,迎面就遇上了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中年人冲白衣秀士揖了一揖,说道:“先生意yù出仕,何不去江东参与国考?”!。

第262章 鬼谷子传人

马业最终并未得到那柄碧血剑,不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在马业看来,一个落魄子弟的佩剑,再华丽又值得几钱?能得到固然是意外之喜,得不到那也没啥可惜的。

三天后,蒯彻从鲁邑返回彭城,问及英布可有一个名叫毕书的年轻人曾来求见时,英布却是懵然不知,当下把马业叫了来。

进了大殿,马业赶紧作揖见礼,英布摆了摆手,问道:“马业,这几天可有一个名叫毕书的年轻人曾经求见寡人?”

马业呃了一声,讷讷地道:“的确有这么个年轻人。”

英布皱了皱眉,不悦地道:“怎么不向寡人禀报?现在他人呢?”

“这个……”马业闻言顿时窒了一窒,好半晌后才道,“大王,那就是个恃才傲物的狂徒,当场就让臣给打发走了,这会只怕早就离开彭城了吧?”

“胡说!”蒯彻闻言大怒道,“什么恃才傲物的狂徒,那可是国之名士,是本相费尽了口舌才替大王招揽到的大才,马业,你竟敢阻他觐见大王?!”

“啊?”马业惨然道,“这个,臣并不知道他是国相引荐的呀。”

英布有些好奇地问道:“国相,这个毕书,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这个臣也是不知道,臣与他也只在鲁邑酒肆中偶然相遇。”蒯彻说此一顿,遂即又接着说道,“不过,仅仅几次长谈过后,臣却很吃惊地发现,此人知兵知法又知道,既谙熟儒家学说,又通晓墨家精义,更兼知晓天地yīn阳学说,尤为难得的是,还有纵横家之辩才,单以才具而论,臣与之相比,犹如滴水之比汪洋、萤火之比皓月哪!”

“啥,滴水之比汪洋、萤火之比皓月?”英布咋舌道,“国相,言重了吧?”

“不重,一点都不重。”蒯彻摆了摆手,肃然道,“大王,臣怀疑此人很可能就是鬼谷子的当代传人!大王若能得此人相助,何愁霸业不成?”

“哦,鬼谷子当代传人?!”英布闻言也是悚然动容。

蒯彻却闷哼了一声,转头恶狠狠地盯着马业,余怒未消道:“如此国士,竟被你个竖子拒之宫门之外,实在可恨!可恨!可恨!!!”

蒯彻连续三个可恨让马业听得心惊肉跳,当下苦着脸对蒯彻说道:“国相,下官又哪里知道这些呀,下官委实不知情哪……”

“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是枉然。”蒯彻跺了跺脚,急道,“你只要告诉本相,那毕书可曾离开彭城,若离开了彭城,现在又在何处?”

“这个……”马业讷讷地道,“好像,好像往广陵去了。”

“大王,臣去追他回来。”蒯彻说罢转身便走,竟不及向英布辞行。

目送蒯彻的身影匆匆远去,英布不禁悠然神往,低声说道:“能得国相如此盛赞,那人既便不是鬼谷子当代传人,只怕也真是个国士呢?”马业原本还想进几句馋言,可听到英布这么一说,立刻便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广陵县城,一辆马车正从南门缓缓驶出。

马车厢里,怀抱碧血剑的毕书正在闭目养神,正如蒯彻所猜彻的那样,毕书的确就是鬼谷子当代传人,从五岁开始,他花了整整二十六年时间熟读师门海量典藉,又从师尊那里习得了一身本事,这次下山就是准备要建立一番功业的。

在鲁邑跟蒯彻几次长谈,毕书对蒯彻还是颇为认可的,此人无论xiōng襟、气度、才具都是不错的,就是有些倨傲,于是连带的也对淮南王英布产生了兴趣,不过彭城之行却让毕书大失所望,门下遏者如此,淮南王本人只怕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然后就遇到了一个自称屈不才的江东富商,非要请他去江东见识所谓的国考。

不过凭心而论,对于楚国的国考毕书还是很好奇的,因为楚王能够对士、农、工、商子弟一视同仁,这让毕书有些纳罕,毕书也正是寒门出身,因而对楚王的这个举措从骨子里就感到亲切、认同,所以想来江东亲眼见识见识。

城门内,一名手下正向屈不才抱怨:“总管,这家伙什么人哪?穿得这么寒碜,偏生还牛气得不行,从彭城到广陵县,这一路上咱们管吃管喝还管睡,临出广陵还得安排一艘大船送他过乌江,少说也花费了数万之巨,这值得么?”

“你懂个屁。”屈不才骂道,“这点小钱算得了什么?”

手下瓮声瓮气地道:“需知咱们的钱也不大风刮来的。”

屈不才没好气地道:“哼,你知道此人是什么来头吗?”

“小人哪里知道?”手下摇头道,“总管知道此人来头?”

“本总管也不知道。”屈不才摇了摇头,遂即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不过在鲁邑一家酒肆里,我曾亲眼看到淮南国相蒯彻跟此人言谈甚欢,而且对他恭敬有加,后来,本总管又花不少钱买通了蒯彻的随从,结果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一个惊人的消息?”手下道,“总管,什么消息?”

屈不才见左右无人,才压低声音说道:“那个随从说,蒯彻有一次喝多了,无意中提及此人有大才,很可能就是鬼谷子的当代传人,而且蒯彻有意将他引荐给淮南王,你想,如此大才,若是让他投入淮南王帐下,对大楚来说岂不是个威胁?”

“哦,原来是这样。”手下连连点头,恍然大悟道,“总管英明。”

“这样的大才,不管花多大的代价都必须请到江东去,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屈不才说着做了个抹喉的手势,然后又拍了拍手下的肩膀,说道,“你小子各方面的能力都不错,就是欠点眼力,再历练历练,差不多就能去别国独挡一面了。”

“是是是,多谢总管提携。”手下连连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

当百里贤忙着准备国考时,屈不才的一封密信连夜送到了吴中王宫。

半年多前,项庄正式成立了类似于秦帝国“黑冰台”的情报组织,并在天姥山乌木崖设立了秘密据点,开始大肆招募、筛选、训练si士,因为训练营地处“乌木崖。”为了保持组织的神秘xìng,故以乌木崖相称,屈不才为乌木崖首任总管。

项庄对于乌木崖的支持可谓不遗余力,不仅把当初从洛阳、咸阳掳来的大量金银珠宝全部交给屈不才,作为黑木崖招募si士、发展眼线的经费,更允许隶属于乌木崖的货栈、书坊在中原各国独家销售各式纸张、书藉。

此时,造纸术、印刷术并未扩散,中原各国根本就造不出纸,印不出书,因而乌木崖经营的纸张、书藉在中原各国基本上都处于倾销状态,借助纸张、书藉的倾销,乌木崖很快就积累起了巨额财物,然后凭借雄hòu的财力构织起了庞大的情报网络。

截止目前,乌木崖已经在淮南国跟梁国建立了完整的情报网络,在齐国、赵国、韩国的各大都邑也初步建立了情报据点,假以时日也将逐步建立情报网络,只有关中、巴蜀由于距离太远,乌木崖的触角暂时还没有延伸进去。

这封密信就是由亲自坐镇彭城的屈不才送出的。

屈不才在密信中向项庄报告,他在彭城发现了一个名叫毕书的大才,此人能与蒯彻称兄道弟,还能够引经据典驳倒蒯彻,根据淮南国国相蒯彻的暗中猜测,此人很可能就是鬼谷子的当代传人,并且屈不才已经安排人手护送他过江前来吴中。

项庄闻言大喜,当下唤来晋襄吩咐道:“晋襄,安排车驾,去曲阿!”

晋襄看了看窗外已经微微发黑的天sè,愕「启航文字」然道:“大王,现在去曲阿?”

“对,现在就去!”项庄说罢起身,又匆匆起身更衣,一边又吩咐晋襄道,“让军师把国考的事情先放一放,随寡人一道去曲阿。”

“喏!”晋襄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广陵县,乌江北岸风陵渡口。

急促的马蹄声中,十数骑快马犹如风驰电擎从北边驰道上飞驰而来。

当先一骑头戴峨冠,身披锦袍,仪容不俗,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连夜南下广陵前来追赶毕书的淮南国国相蒯彻,蒯彻一路南来,真可谓是心急如焚。

“驾!驾!驾!”尽管胯下坐骑已经跑到嘴吐白沫,可蒯彻却还是挥舞马鞭si命地抽打着马股,这一刻,他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风陵渡,不着急不行哪,这万一要让毕书过了乌江,再想追回来那就绝无可能了。

一旦毕书真的成了楚国之臣,麻烦可就大了!

虽说淮南国已经跟楚国结盟,短期内两国不可能刀兵相向,可从长远来说,总有一天两国还是会刀兵相向的,一旦毕书入楚,他的能力越强,对淮南国的威胁就越大,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毕书渡过乌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入楚!(未完待续)!。

第263章 毕书入楚

蒯彻紧赶慢赶,追到风陵渡口时不想还是慢了半步,他才刚到渡口,就正好看到毕书上了一条华丽的大船,蒯彻虽然连声招呼,可那船夫却是理也不理,解开缆绳再用木篙在埠头上轻轻一点,大船便已经dàng离了江岸。

“学剑贤弟,请留步,留步!”蒯彻勒马江边,连声疾呼。

一袭白衣、肃立船头的毕书看了看蒯彻身后那十几个神情冷厉、浑身杀气流lù的淮南将士,又微笑着对蒯彻说道:“子通兄,不劳远送,呵呵。”

蒯彻心头泛苦,又道:“学剑贤弟这是yù往何处去呀?”

“小弟打算去江东走走看看。”毕书冲蒯彻遥遥一揖,笑道,“昔在鲁邑,多谢兄长盛情款待,兄长的好意小弟也心领了,奈何小弟福缘浅薄,无缘shì奉淮南王帐前,倒是辜负兄长的一番美意了,委实有些惭愧,呵呵。”

蒯彻皱了皱眉,正要回头吩咐身后十几名淮军精锐射杀毕书时,对面大船的船舱里忽然走出了一条铁塔般的汉子来,那汉子只往船头一站,便以如山岚般雄壮的身躯将毕书护在了身后,再想射杀毕书却是没机会了。

蒯彻再yù吩咐随行将校调来附近淮南水军入江追杀时,对面大船上却早已经挂起了数面巨帆,只片刻功夫,猎猎江风便已经鼓满了风帆,原本缓缓行驶的大船霎时便开始加速,前后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经驶入江心看不太清了。

这光景,待淮南水军调来,毕书早该过江上岸了。

“可惜,可惜哪,如此国士,竟不能与之同僚,遗憾,委实遗憾哪。”蒯彻浩然长叹一声,遂即又满脸凝霜,忧心冲冲地道,“毕书入楚,不出仕则罢,若出仕则终将成为我淮南国的心腹之患,心腹之患哪,唉……”

半年前,曲阿新开了一家酒肆,结果很快就成了各地酒徒趋之若鹜的圣地,没别的,就因为这家酒肆出售的烧酒澄澈透明,甘醇绵厚,酒劲却远胜别家酒肆所售卖的水酒十倍,喝了这家酒肆的烧酒,基本上就不想别家酒肆的水酒了。

大堂的角落里,毕书正据案独饮,倒不是他喜欢热闹,实在是这个时代的酒肆根本就没有雅座这样的设施,不管你什么身份,王公贵族也好,贩夫走卒也罢,只要你出得起钱就能堂而皇之地坐在堂上,一边喝酒一边高谈阔论。

再次将小杯中的浇酒一饮而尽,毕书不连赞好酒。

当初在彭城,那个名叫屈不才的江东商人跟他说,江东最近出现了一种口感醇厚、劲道十足的美酒他还不信,原以为那不过是这个江东商人诳他来楚国的说辞而已,不想这竟然是真的,就这酒的品质,说它是琼浆玉液也不为过哪。

咂了咂嘴,毕书举起小酒壶意yù往自己的小酒觞里再倒一觞酒时,却发现酒壶居然已经空了,当下抬头高喊道:“酒娘,再要一壶!”

当下有个资容秀丽的酒娘款款上前,却极为委婉地说道:“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定有规矩,不管客人是什么身份,一律只能售卖两壶,公子你已经喝了两壶了,还想再喝的话,只能明天请早了,实在抱歉。”

毕书闻言哑然,不想这里竟然还有这规矩?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如此美酒若是不限量售卖,只怕一大清早就被各地闻讯赶来的酒徒哄抢一空了,到这时辰,哪里还有多余的酒留给他这个外乡人喝?

摇了摇头,毕书正yù起身时,身边忽然响起了一把清朗的声音:“酒娘,给这位公子再来两壶,算在在下头上。”

“好的,三位公子请稍候。”酒娘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毕书这才转过身来,只见身畔不知道何时已经多了两位年轻人,前面那人看上去顶多二十六七岁,可嘴chún上却已经蓄起了浓密的短须,他只是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却给人以一种强烈的睥睨天下的气势,显然不是常人。

后面那人更是个翩翩佳公子,一袭白衣,身姿颀长,更兼剑眉星目、chún红齿白,好一个俊俏书生,毕书自认也是美男子,可跟眼前这位一比较,却又要略逊一筹了,只是这都已是深秋季节,这位手里却还摇着扇,未免有些突兀了。

毕书正打量间,前面那位英朗青年率先发话了:“所谓相逢即是有缘,这位兄弟如果不嫌弃,不如与在下兄弟共饮一觞如何?”

“荣幸之至。”毕书微微一笑,向两人道,“两位兄台请。”

当下三人搬过酒桌,呈品字形相对而坐,不稍时,酒娘便端来了足足六壶烧酒,分别摆在了三人案头,毕书不禁两眼微微一眯,看来这两位酒客的确不是常人,别人一天只有两壶的限量,可到了他们这却是破了例了。

三觞酒下肚,羽扇书生忽然问道:“这位兄弟应该不是江东人氏吧?”

“诚然不是。”毕书摇了摇头,说道,“在下祖藉鲁国,却生于齐国,又长于赵国,更曾经在燕国求学二十余载,细细思量,连在下自己都不知道算是哪里人氏了。”说此一顿,毕书又道,“倒是让两位兄台见笑了。”

羽扇书生回头看了看英朗青年,又道:“这么说,兄台是个饱学之士了?”

“当不得饱学之士这四个字。”毕书摆了摆手,道,“不过就是读了几卷书罢了。”

羽扇书生摇了摇羽扇,忽然问道:“不知道兄台对楚国的国考又是怎么看待的?”

毕书嘴角忽然绽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容,遂即说道:“关于楚国的国考,在下来江东的路上也是略有耳闻,所知不多,见解也未必正确,要是说错了,两位可不要笑话。”说罢,不待对面两人说话,毕书又道,“在下以为,项王此举别有所图。”

英朗青年神情不变,羽扇书生却是微微sè变道:“兄台这话怎么讲?”

毕书微微一笑,道:“国考之举,从长远来看好处多多,一来可以大量吸引江北士子前来楚国赶考,二来可以大量发掘寒门子弟,假以时日,楚国必将出现人才鼎盛之气象,项王如果能够善加利用,必能成就一番霸业,不过……”

英朗青年听了不禁连连颔首,羽扇青年却道:“不过怎样?”

毕书举起酒觞小酌一口,道:“不过,在下以为项王此举的初衷只怕还是为了削弱江东士族的影响力,为将来推行新法减少阻碍。”

话音方落,英朗青年和羽扇青年便同时变了脸sè。

陇西,汉军大营。

张良刚回自己行辕,便闻到空气里隐隐有暗香浮动,当下神sè微动,对着行辕抱拳作揖道:“师妹,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师兄,小妹也是才到不久。”

话音方落,一道倩影便从行辕里款款走出,只见肤芙胜雪、红chún似火,身姿窈窕、jiāo躯硕长,却是个烟视媚行的绝代佳人,张良捋了捋颔下柳须,由衷地赞叹道:“师妹,几个月不见,你却是出落得越发的标致了。”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张良师妹,许负。

“师兄过奖了。”许负嫣然一笑,又道,“倒是师兄,气sè不错呢。”

张良摆了摆手,问道:“师妹忽然从咸阳赶来陇西,可是有天象禀报汉王?”

许负摇了摇头,俏脸上忽然lù出了一丝古怪之sè,遂即又恢复如常道:“师兄,小妹这次前来陇西,却是来向汉王还有师兄辞行的。”

“辞行?”张良愕然道,“却不知师妹要去哪里?”

许负悠然回眸,遥远着东南方向的灿烂星空,说道:“小妹夜观天象,发现东南文曲星出,似有大贤入世,所以小妹想走一趟东南,没准还能替汉王招揽回贤才,如此,汉王霸业又多一份莫大臂助,师兄也不必像现在这般劳累了。”

“东南?”张良点了点头,悠然道,“那就是楚国了。”

许负道:“师兄,未必就是楚国,也有可能是淮南国。”

张良笑笑,忽又问道:“师妹,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许负答道:“小妹现在就想去跟汉王辞行,然后尽快动身前往东南。”

“也罢,师妹这便随小兄来吧。”张良点了点头,遂即带着许负直趋刘邦行辕而来。

进入行辕,叙了礼,许负便径直道明了来意,听说许负要远行,刘邦不禁目lù不舍和mímí之sè,老实说,刘邦垂涎许负美s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许负是当世有名的yīn阳大家,刘邦唯巩得罪许负而坏了自己的帝王之气,因而从不敢造次。

古人mí信,对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yīn阳家颇多敬惧,刘邦纵然是世之枭雄,却也不敢轻易得罪像许负这样的yīn阳大家!

现在听说许负要远行,而且极可能要去江东,刘邦顿时患得患失起来。

需知江东楚王项庄也是个英雄人物,而且年轻、强壮,对许负的吸引力无疑要远远超过他这个年过五旬的老头子,刘邦很担心,万一许负看上了项庄,搞不好她就会帮助项庄斩断他刘邦的帝王之气,那可大事不妙。!。

第264章 二星争辉

许负最终还是走了,刘邦最终还是没敢阻拦。

张良知道刘邦在担心什么,当下劝道:“大王,师妹刚才也已经说了,您的帝星仍然璀灿发亮,这说明天下大势其实仍在我大汉,这次文曲星出东南,并非一定应在江东,而且既便应在江东,大才也未必就会出仕楚国,您就不必再担心了。”

刘邦默默点头,神色间却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遗憾和不舍之色。

老实说,作为一个兵家,张良并不相信鬼神之说,更不相信帝王之气,在他看来,阴阳家的星象王气之说不过就是一种简单的心理暗示而已,譬如许负,她说刘邦帝星璀灿,刘邦便会更加相信自己是天命所归,仅此而已。

张良更认为,刘邦是否天命所归,不是由帝星天象所决定的,而是由他张良、陈平、萧何、周勃、吕泽这样的臣子,以及几十万大汉将士的努力所决定的,假使没有他们这些股肱之臣,假使没有几十万将士,刘邦仅凭天象就能当上汉王?简直笑话!

不过,刘邦愿意相信许负的话,张良也是无可奈何,他总不能直接跟刘邦说,大王,许负的话都是假的,她说你天命所归,那也是假的,这可不就是把刘邦给得罪了么?以张良的聪明才智,自然不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来。

不过,对于许负的心思,张良也能隐约猜到。

毫无疑问,许负是个有真本事的女人,在这个乱世,她能凭借自己一身所学闯出这么大的名声,靠的可不仅仅只是黄石公女弟子的身冇份,事实上,许负在周易、八卦、相术上还是很有造诣的,这些却不似天象那般虚幻,而是确实存在的。

许负之所以要远行,多半是推演周易、八卦时有了什么感应。

不过,许负真正决定离开的原因,只怕还是刘邦,自从长驻陇西练兵之后,刘邦不但戒了酒更远离了女色,身子骨也是rì见健壮,最近便渐渐有些故态复萌了,不仅从西羌掳了两个姿色过人的**,更新纳了一房夫人,对于许负也渐渐有了邪念。

也许,刘邦是觉得自己一天天的老了,如果再不趁现在娶了许负,那么这个绝世尤物就只能留给别的男人享用了,刘邦的独占欲冇望无疑是极强的,关键时刻,他连自己的子女甚至老冇子的性命都可以舍弃掉,许负这样的绝世尤物他又如何肯割舍?

只不过,顾忌到许负是阴阳家,能夜观天象,又能辩识帝王之气,所以刘邦始终没敢造次,但这种顾忌也是有限度的,而且随着刘邦年岁的增大,他的耐心必然也会rì渐丧失,许负大概也是感觉到了危险临近,所以只能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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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通往咸阳的官道上,两骑快马正向前飞驰。

马背上却是两道婀娜的身姿,一骑白衣胜雪,一骑玄衣如墨,两道曼妙的娇躯却是随着坐骑的起伏而轻轻摇曳,犹如风中弱柳,美不胜收,只是两女的俏脸上却都蒙了一方薄薄的丝巾,掩去了本来面目。

这两女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向刘邦、张良辞行的阴阳大家许负和她的侍女小青。

正如张良所猜测的那样,许负的确已经意识到了自身所面临的危险处境,不过,最终促使她离开咸阳的原因却是几天前,她心血来潮所参的那一卦,那一卦象显示,她许负的红鸾星竟然动了,也就是说,她许负即将要嫁人了!

而且,她许负的命主就应在东南,应在江东!

途经一处岔道时,许负忽然一勒马头拐向了通往汉中的驰道,小青愣了愣,旋即赶紧纵马追上许负,问她道:“公子,这是去汉中的驰道。”

“知道。”许负点了点头,答道,“咱们去汉中。”

小青闻言又是一愣,问道:“咱们不回咸阳了吗?”

“不回了。”许负摇摇头,又道,“咱们从关中直接去临江,然后顺江而下去江东,就不回咸阳了。”离开陇西前许负参了一卦,从卦象上分析,汉王只怕不会轻易地放过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汉王现在只怕已经派人前往咸阳截她了。

事实上,刘邦老儿的确反悔了,许负前脚刚走,他就派了一骑快马赶回咸阳,命萧何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也要留住许负,奈何许负这个阴阳大家会算卦,刘邦老儿的这番苦心却是注定要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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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阿,酒肆后院。

项庄、百里贤正在厢房里小憩。

白天与屈不才所说的那个的鬼谷子传人毕书畅谈了一下午,烧酒也是没少喝,不过这会几碗醒酒汤喝下去,项庄的脑子已经清醒了不少,当下问百里贤道:“子良,你觉得这个毕书怎么样?有没有真才实学,或者还是个夸夸其谈之辈?”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道:“看不准哪,不过从白天的接触来看,至少这个毕书还是很有眼力的,知道大王推行国考,是为了削弱江东士族的影响力,还有就是,这毕书一身所学极为庞杂,兵、法、农、墨、儒、阴阳诸家学说俱皆信手拈来,倒的确像是鬼谷传人。”

项庄道:“子良的意思是说,这个毕书是个人才?”

百里贤笑道:“大王,这个毕书肯定是个人才,只不过,有没有前几代鬼谷传人那么厉害就不好说了。”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鬼谷前几代传人,苏秦挂六国相印,张仪曾两次入秦为相,孙膑、庞涓更是冠绝当世之兵家,皆非凡人哪。”

项庄闻言顿时动容,苏秦、张仪、孙膑、庞涓,这可都是秦秋战国时期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啊,这四个人中随便挑一个人出来,只怕连张良、陈平、萧何、韩信也是招架不住吧,这个毕书若能有前几代鬼谷传人一半牛,那可不得了!

当下项庄犹豫道:“子良,要不挑明身冇份跟他谈谈?”

百里贤摇了摇头,道:“大王,这却是不必了,如果臣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毕书只怕早已经猜到了大王您的身冇份,不过他并没有在大王面前流露出归楚之意,可见心里也没有拿定主意,大王若是出面延揽,事若成也就罢了,若不成可就再没有挽回余地了。”

“倒也是。”项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这个毕书不是说想要见识见识咱们大楚国的国考么,也就是说,最近这段时间他还会留在江东,要延揽他倒也不必急于一时,那咱们就暂且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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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丹水,一叶扁舟正顺流而下。

夜色如丝,许负正站在船头仰望浩瀚星空,清冷的月色从天下洒落下来,将她曼妙的娇躯渲染得犹如月宫仙子,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该细的地方够细,该大的地方却是绝对够大,那惹火身姿,妖冶、魅惑得让人窒息。

轻盈的脚步声中,小青从船舱里弯腰而出,将一袭狐皮大氅披到了许负香肩上,然后柔声说道:“公子,夜凉了,进舱歇会吧。”

许负却没有理会小青,只是望着星空不语。

小青略略一窒,有些担心地道:“公子,你又在辩识天象了?”

作为许负的侍女,小青多少也接触了一些阴阳学说,所谓的阴阳学说,其实就是古人对于天文、地理的统称,至于天上星辰是否与人间存在某种气机感应,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直到两千多年后,都没能有个定论。

见许负没有理会,小青又好奇地道:“公子,真有文曲星起于东南?”

这次许负终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幽声说道:“文曲星并不在东南而在中原,却有一颗绝世将星起于东南,还有这天象,也是越发的混沌不清了。”

“将星起于东南?”小青翘着望着东南方向的夜空,却只看到了一大片混沌不清的黯淡星辰,再回头看看西北夜空,入眼却是一大片濯濯发光的星辰,尤其是中间那颗主星,更是明亮夺目,几乎能与当空皓月争辉。

当下小青有些疑惑地道:“公子,东南方向没啥星辰呀?”

“小青你一介肉眼凡胎,又岂能看穿玄奥天象?”许负嫣然一笑,正欲再说几句时,微启的小嘴却忽然张成了“o”形,一对亮若星辰的美目也霎时睁大了,许负直直地盯着东南夜空,俏脸上竟是流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公子,怎么了?”小青见状暗暗心惊。

“帝星!”许负吸了口冷气,低声说道,“东南星空竟然也升起了一颗帝星,虽然没有西北星空这颗帝星这般明亮,可是它的星辉却与附近星辰绝然不同,没错,那是帝星,那肯定就是帝星,天哪,二星争辉,楚汉相争真的还要继续?”

“二星争辉?”小青再次扭头望向东南夜空,可看到的却依然是混沌一片,除了一大片黯淡的星辰之外,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第265章 红鸾劫

万众瞩目的国考最终并没能在五天之后如期举行,而是一推再推,直到半个月后才终于盛大开考,之所以一再推迟,却是因为屈不才的“乌木崖”在梁国、淮南国、齐国、赵国以及临江国展开了大肆的宣传,导致大量的寒门学子向着江东蜂拥而来。

首考之日,竟有一万多学子进场应试,这样的盛况可谓亘古未有。

临时搭建的望台上,项他、项佗、百里贤、桓楚、季布等文武大臣正陪着项庄监考。

望着络绎不绝进入考棚的学子,上大夫武涉捋了捋柳须,不无兴冇奋地说道:“大王,昔孔子有三千弟子,便能出七十二贤,今日我大楚的国考盛况尤甚于昔,这一万多名学子,怎么也该选出三四百个贤才吧?”

若真能选出三四百个贤才,那么这次国考的目的也就完全达成了,接下来,既便江东士族群起反抗田赋法,那也是不足为虑了。

项庄却有些神思不属,道:“但愿如此吧。”

百里贤知道项庄心里在想什么,当下凑上前俯着项庄耳朵低声说道:“大王放心,那个毕书早已进了考场,而且就被分在天字甲一考棚。”这次国考由于考生众多,百里贤便将考场分成了“天”“地”“人”三大区,每大区又分成十二小区,然后再编号。

“很好。”项庄闻言两眼一亮,欣然道,“寡人倒是有些期待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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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外,清风棋舍。

自从考场搭起来后,便陆续有来自各郡各县乃至中原各国的学子赶来应考,这些学子大多出身贫寒,住不起城中客栈,便只能住在考场提供的学舍里,说是学舍,其实就是一间间条件简陋的茅舍,勉强可以遮风挡雨罢了。

这些学子大多出身贫寒,可出门在外多少还是带了些盘缠的,要知道华夏族历来就有穷家富路的传统习俗,在家吃糠咽菜怎么都行,可出门在外,乡里乡亲的都会帮衬些,而且赶来应试的士子一多,消费能力却也不容小觑。

更何况,这些学子并非都是寒门学子,也有不少一掷千金的豪门子弟。

于是乎,考场四周很快便出现了大量的酒肆、茶楼、棋舍、乐馆甚至妓寨,而且一个个生意全都火爆得不得了。

不过今天,国考正式开试,大量学子涌冇入了考场,清风棋舍的生意便清淡下来了,只有廖廖几个棋客,而且并没有对弈,只在喝茶清谈而已。

临街靠窗的棋案前却坐着两个身姿窈窕的妙龄小娘,很是吸引了几个棋客的目光,只是很可惜,这两个妙龄小娘的头上都戴着竹笠,从竹笠上垂下的青纱遮住了她们的芳容,因而无法看清她们的真容,却不知道长得啥样?

这两人就是赶来江东应“红鸾劫”的许负和她的侍女小青。

作为一个阴阳大家,许负当然冇知道自己的红鸾星动意味着什么,连一般的江湖术士都不敢轻易化解自己的劫难,最多也就卜一卦问问凶吉,许负师承黄石公,造诣深hòu,对其中凶险知道得就更加的清楚,她又岂敢逆天改命?

举着茶盏,闻着茶香,许负显得有些心思不属。

来江东的路上,许负针对自己的姻缘占了一卦,结果卦象混沌不清,连她这个当世大家都是勘破不了,只是心潮涌动间隐隐有所感应,她的红鸾劫多半会应在刚刚出现的那颗帝星或者将星身上,究竟是哪颗她也就分不清楚了。

小青的注意力却被窗外络绎不绝赶往考场的士子级吸引住了,忍不住赞叹道:“公子,江东怎么这么多学子啊?少说也该有好几千人吧?!”

“几千人?怕都有上万人吧。”许负终于从迷离中收回了思绪,轻声说道,“楚王诏行国考,八科各格者可得公士爵位,这可是破天荒的举措,需知将士在战场上斩杀甲兵,也不过仅得公士爵位而已,关键还不是爵位本身,而是学子拥有了爵位之后,也就意味着他们有机会出仕地方为官了,寒门学子又岂能不动心?”

“倒也是。”小青深以为然道,“这些学子真要是当了官,可不就是鲤鱼跳上龙门,一下就成为人上人了?小婢要是男子,也想去试试运气呢。”

许负莞尔笑笑,从窗外络绎不绝的学子身上收回了视线,开始小口喝茶,这个时代的茶艺远不如后世那么精细,真正的茶艺其实直到盛唐才开始流行起来,这个时代,也就是用滚水冲泡几枚粗焙的茶叶,聊以解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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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负却不知道,对面酒肆里,两个军汉正在仔细打量着她。

这两个军汉不是别个,正是高初的亲军校尉破军以及他的侍从青皮,青皮原本是戈胜的侍从,不过半个月前让破军讨了去。

三天前,破军奉高初之命护送八百学子前来吴中应试,送到地头后又回家与几房娇妻美妾缠绵了几天,今天将八百学子送进考场就准备回番邑了,不想在喝酒时,青皮这小子却说他发现了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破军这厮别的都好,就是有些好色。

听说青皮发现了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破军顿时来了性致,别看这厮已经娶了一房娇妻又纳了两房美妾,可这花花心思却没有一丝的收敛,在番邑时,碍于高初森严的军规,他没敢造次,可回了吴中,他就成了脱缰的野马没那多顾忌了。

不过顺着青皮手指的方向一看,破军就大为失望:“青皮,你小子蒙我呢?这两个小娘都蒙着脸呢,你就能看出来她们长得标致?”

青皮赌咒发誓道:“将军,小人这双眼睛看准的女人,还从未出过差错!”

“行吧。”破军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忽然说道,“逮个机会撩起她们的青纱看看,真要是大美人,嘿嘿,嘿嘿嘿……”

青皮低声道:“将军,今儿还回不回番邑了?”

“回个鸟!”破军骂道,“耽搁两天会死?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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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天字甲一考棚。

监考小吏两次经过考棚都发现里面的考生还在酣睡,还以为这考生是昨夜兴冇奋过了头没睡好,这会磕睡虫发作了,便忍不住上前敲了敲考棚前方的护栏,小声提醒道:“哎哎,别睡了,赶紧答卷,时间可是过去快半个时辰了。”

那考生却没有抬头,只是扬起右手摇了摇,懒洋洋地道:“无妨,无妨。”

监考小吏苦笑摇头,这考生如此托大,他也是莫可奈何,再说了,他又不是考生他阿爹或者长兄,管他死活干吗?当下转身走开了。

一晃三个时辰过去,监考小吏再转回甲一考棚时,发现那个考生竟然还在酣睡,直到快要收卷时,那个考生才终于起身,开始睡眼惺忪地答题,不过答了没两刻钟,悠扬的钟声便响了起来,却是时限到了,要收卷了。

监考小吏是个好心人,特意调整了收卷的秩序,多给了甲一考生大约半刻钟的时间,不过遗憾的是,当小吏收上那考生的卷子时,却发现整张试卷上只写了廖廖几百个字,而且还是写在试卷背面的,内容更是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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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冇书从监考官手里取回祖传碧血剑,又举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扬长出了考场,身后不远处就是考场搭建的望台,不用回头,毕书都能感觉得到有几双眼神落在了他身上,毕书的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笑意,这回怕是要让那位失望了吧?

毕书懒洋洋走出考场大门,又穿过长街走向了清风棋舍。

毕书好酒,更好棋道,只是很可惜,自从在鲁邑跟蒯彻对弈了几局之后,便再没有遇上棋力勉强能跟他对弈一二的对手了,不过他还是每天都会前来清风棋舍坐坐,也许哪天就遇上棋鼓相当的对手了呢?那可是人生一大快事。

刚刚接近棋舍大门,一道身影便从毕书身后抢了上来,并且很霸道地伸手一拨,似乎想把毕书给拨到一边儿去,说时迟那时快,那人的大手便已经重重地搭上了毕书肩膀,结果非但没把毕书拨开,那人却反而哎哟一声弹了开去。

毕书摇摇头,抱着碧血剑从容进了棋舍大门。

“喂,你他娘的给老冇子站住!站住!给老冇子站住!”

刚才抢道的却是青皮,青皮自从当了戈胜亲军之后,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当时就要发作,却被破军摁住了拔剑的右手。

破军摇了摇头,沉声道:“青皮,不要胡来,这小子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你小子断然不是他的对手,贸然动手不过是自找没趣罢了。”

青皮松开握剑的手,恨声道:“将军,那就这样算了?”

“算了?哪有这么容易。”破军摇了摇头,目露狞色,道,“别忘了咱可是楚军,楚军啥时候吃过亏?嗯?!走,先进去探探那小子的底再说!”(未完待续

第266章 灭国棋

毕书刚进棋舍大门,便纷纷有学子起身跟他作揖见礼。

在吴中这半个多月,毕书每天都会来这里坐坐,偶尔也会跟人对弈,可每次都只用不到百手便即中盘胜出,渐渐的,时常出入棋舍的学子便都知道了他的棋力,也就再没人敢于跟他对弈了,不过毕书的名声却是渐渐传开了。

众学子起身见礼,毕书当下也微笑着作揖回礼。

经过厅角一处棋案时,一名学子忽然起身说道:“学剑兄,你棋力高深,我等不及,如果单独对弈我等必输无疑,不过,你可敢同时跟咱们十人对弈?”

毕书闻言莞尔,笑道:“这个倒是新鲜,不过试试也是无妨。”

四周学子顿时轰然叫好,当下便互相推举选出了十个棋力高深的学子,棋舍东主更是早已经让棋童、棋娘搬来十张棋案在大厅里摆好,很快,毕书要一人对弈十人的消息便像风一样传了开来,爱好棋道的学子便蜂拥进了清风棋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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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棋舍还兼营客栈,一楼除了大厅外,还以屏风分隔出了十几间静室,可供棋手单独对弈,二楼却分出了几十间上房,专供学子、客商歇宿。

正在上房小憩的许负、小青被大厅里传来的吵杂声给惊醒了。

当下小青走出房门察看,不到片刻功夫便又入内跟许负说道:“公子,下面有个叫做毕书的学子要同时跟十个人对弈呢,可热闹了。”

“哦,同时跟十人对弈?”许负美目一转,道,“走,瞧瞧去。”

许负、小青走出房间时,二楼护栏后面已经站了不少学子了,这些学子大多都是投宿在棋舍里的士族或者富商子弟,看到许负、小青,众学子纷纷投来惊艳的眼神,尽管二女脸上蒙着青纱,可灯火朦胧下,那窈窕的身姿却是毕现无遗。

对于诸多学子的注意,许负、小青并不在意,当下落落大方地走到了护栏后。

站在护栏后往下看去,正好可以将一楼大厅的情景尽收眼底,只见一个年约三旬的白衣书生手握酒觞,正在十张棋桌之间来回穿梭,而且每到一桌,便会潇洒地拍下一子,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反倒是那十个学子,一个个都陷入了长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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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静室,破军正据案独饮,对外面大厅里的吵杂声却是充耳不闻。

不稍时,青皮便推开移门走了进来,向破军禀报道:“将军,都摸清楚了,那小子是江北来的士子,不知道有没有真才实学,为人倒是挺谦虚,见人都笑眯眯的,好像棋力还挺高深的,这会正同时跟十人对弈呢。”

“跟十人对弈?”破军眸子一转,忽然计上心来,问青皮道,“青皮,从庐江来的那批学子里面,那个叫徐什么姜的,好像也挺会下棋的吧?”

“对。”青皮当下点头道,“是有个叫徐姜的棋力不俗。”

破军搓了搓手,说道:“这样,你赶紧派人去把那个徐姜找来,要快!”

“喏!”青皮虽然不知道破军想干吗,不过还是轰然应喏,屁颠屁颠去了。

目送青皮出门而去,破军又大大咧咧地坐回了案前,一边举起洒壶往酒觞里倒酒,一边狞笑道:“小子,今儿个就让你好好地露露脸,哼!”

青皮在棋舍大门外吃了暗亏,破军说要替他找回场子,可不是要像市井无赖那样把那学子揍一顿,不管怎么说,破军如今都是将军了,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情他可真干不出来,他说不能轻了,就是想让那个学子出丑露乖,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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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监行辕,项庄、项他、百里贤、武涉等人已经传阅了毕书的考卷。

最后传阅考卷的武涉抖了抖手中的试卷,苦笑道:“大王,这都哪跟哪呀?该答的题他一题都没答,就在背面写了这廖廖百十个字,而且,这毕书写的都是啥东西呀?根本不知所云,这家伙,多半就是存心的,哼!”

项他皱了皱眉,也道:“这个毕书,的确有些过份了。”

说此一顿,项他又道:“自从他来到吴中,我们每天都是好酒好肉地招待着,甚至宫廷御酿的烧酒都让他喝了好几大坛了,大王以国士待他,可他呢?不应考也就罢了,既然进了考场那就该好好答题,可他又干了些什么,可有一点国士之风?”

不过,项庄、百里贤却出人意料地保持了沉默,看两人表情,好像是在深思,直到过了好半晌后,项庄才问百里贤道:“子良,你怎么看?”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答道:“大王,毕书考场酣睡,又不认真应试,有恃才傲物、哗众取宠之嫌疑,不过,他在试卷背面所题这廖廖百十个字,却是犀利已极,对秦法的针砭尤其激烈尖刻,只是,似有未尽之意……”

项庄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百里贤是古人,所以看不出这百十个字的厉害,可是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却从这百十个字里看出了厉害,毕书所写这廖廖百十个字,竟然探讨了均瑶役、平算赋的可能,让项庄深受启发。

项庄并不知道,毕书所写其实就是原始版的摊丁入亩总纲!

历史上,摊丁入亩直到满清的雍正年间才得以真正推行,地丁税的统一征收极大地缓解了统治阶级对平民百姓的人身控制,从此之后,隐蔽人口的现象才真正得以根除,这极大地促进了人口的增长和经济的发展。

摸了摸下巴,项庄忽然说道:“看来,这个毕书是在试探寡人哪。”

百里贤笑道:“君择臣,臣亦择君,大王若是没点识人的眼力以及容人的魄力,他又岂肯轻易投效?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鬼谷传人哪,呵呵。”

项庄轻轻颔首,又道:“去,查一下毕书现在哪里?”

很快就有乌木崖的人入内禀报道:“大王,毕书正在清风棋舍跟十人同时对弈。”

“跟十人同时对弈?看来这个毕书的棋力还真是非同一般哪。”项庄拈了拈唇上浓密的短须,又回头向项他、百里贤等人说道,“走,咱们也瞧瞧热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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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棋舍,一楼静室。

一名三十来岁的瘦削书生已经站到了破军面前,看得出来,这书生对破军虽然尊敬,可眉宇间却并没有一丝的谄媚之色。

这书生就是庐江来的寒门学子徐姜。

破军询问书生道:“徐姜,怎么样,能不能赢他?”

“不能。”徐姜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地道,“在下棋力颇有不如。”

虽然破军说得含糊,可徐姜却知道指的就是毕书,刚才在大厅,毕书同时对弈十名棋道好手,结果却十盘全胜,这一幕徐姜可是看得真真的,单是这超强的记忆力以及算力,徐姜自忖就颇有不如,跟毕书对弈,他胜算渺茫。

“赢不了?”青皮皱眉道,“这可怎么办?”

破军眼珠一转忽然有了主意,道:“这清风棋舍有没有大盘灭国棋?”

“自然是有的。”徐姜点了点头,道,“不过在下从未见人下过灭国棋。”

破军嘿嘿一笑,吩咐青皮道:“去,你这就去把这鸟棋舍的东主叫来。”说罢,破军又对徐姜说道,“还有你,准备准备,跟这个毕书下一盘灭国棋。”

“啊?灭国棋?!”徐姜闻言吃了一惊,道,“将军,在下棋力不足……”

“行了行了,让你下你就下,罗嗦什么?!”破军没好气道,“总之你放心,下输了本将军也不怪罪于你,若是侥幸赢了,重重有赏!”

“喏!”徐姜还能多说什么,当下揖了一揖转身去了。

目送徐姜的身影远去,破军嘴角忽然绽起一丝奸笑,低声自语道:“小子,你棋力过人又如何?还真敢灭了我大楚不成?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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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大厅,十盘对弈相继落幕。

诸多围观学子却是意犹未尽,仍然围在四周谈论刚才的棋局。

毕书领了棋舍东主开的赏金,正欲转身离开时,一名年轻美貌的小娘忽然袅袅婷婷地走上了大厅正中的列国棋台,略显激动地大声宣布道:“各位看官,刚刚有位名士提出要跟毕书公子下一局大盘灭国棋,不知道毕公子可肯应战?”

“嗯?大盘灭国棋?!”

“竟然有人要跟学剑兄下灭国棋?!”

“这下有好戏瞧了,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哪!”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来此人也是个棋道高手哪!”

棋娘话音方落,大厅里的诸多士子顿时一片哗然,一个个全都激动了起来。

需知灭国棋可比寻常对弈刺冇激多了,这不仅因为灭国棋会专门有棋娘报棋、摆棋,更因为灭国棋的棋手必须代表诸侯国来对弈,输的一方即意味着被灭国,虽然这只是下棋,并没有现实意义,但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无疑也是极刺冇激的。

“毕兄,没说的,应了!”

“学剑兄,以你的棋力必胜无疑!”

“说的好,毕兄,今儿就下盘灭国棋给大伙开开眼。”

当下便有学子开始鼓噪起来,毕书团团作揖,又微笑着转身,向着列国棋台上的美貌棋娘揖了一揖,说道:“在下乐意奉陪。”(未完待续

第267章 灭楚

等毕书施施然走上了列国棋台,那美貌棋娘这才转身向着大厅的北角浅浅一福,jiāo声高喊道:“有请徐姜公子。”

话音方落,一道瘦削的身影便从厅角静室里走了出来。

四周围观的学子定睛看去,却是没一个认得他,那瘦削学子从容上了列国棋台,向着毕书深深一揖,道:“番邑徐姜,请指教。”

毕书微笑肃手,那瘦削书生便盘tuǐ坐到了棋案一侧。

待毕书入了席,那美貌棋娘才托着国篓上前说道:“有请两位公子就国。,,毕书肃手示意徐姜先选,徐姜也不客气,当下伸手进篓拈出一块木牌递给了棋娘,棋娘举起木牌高声宣布道:“徐姜公子,就国大楚!”

“好,泱泱华夏,唯我大楚,大楚必胜!”

“对,自王掌军,我大楚就鲜有败绩,必胜!”

“徐兄,你可千万不要落了咱们楚人的脸哪!”

棋娘话音方落,四周围观的学子顿时轰然叫好。

喧哗声中,棋娘又把国篓递到了毕书面前,毕书信手拈出一牌递给棋娘,棋娘再次举起木牌高声宣布:“毕书公子,就国大汉。”

整个大厅里的学子先是猛然一寂,遂即窃窃sī语起来。

坐在列国棋台上的徐姜也是猛然一怔,顿感压力培增,需知楚汉相争已经持续了整整七年,迄今尚未分出胜负,所谓棋运即是国运,他这次以棋代楚与汉争锋,若胜也就罢了香,若是败了,岂不是有损大楚国运?

反观对面毕书,却是神情自若。

一楼北角,静室。

破军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jiān笑低声自语道:“本将军倒要看看,你小子有没有胆量代汉灭楚若是没那胆量,嘿嘿,今儿你就等着lù脸吧!”

二楼南厢,某间上房的几扇窗户已经全被推开里面隐隐站了不少人,可由于大厅里灯火通明,上房里却没掌灯,因而看不太清。

黑暗中,一个粗犷的声音忽然响起:“大王,臣这便去让他们换个国。”

“不必。,,另一个威严的声音马上制止道“‘虽说棋运即国运,可我泱泱大楚若真能因为一盘国棋而亡,那也太荒唐了。”

列国台上美貌棋娘问道:“两位公子是猜先,还是自行商定?”

徐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个,毕兄棋力深hòu,还是在下执白先行吧。,,毕书看看徐姜,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

美貌棋娘嫣然一笑当下从棋篓里分别拈起两枚黑子、两枚白子摆到了棋抨对角的星位上,是谓座子,与此同时,又有两位美貌棋娘款款走上棋台,拿起木竿将黑白四子分别悬挂到了竖立在棋台北侧的大棋秤上。

徐姜略略有些紧张第一手便长考了半柱香的时间,然后轻轻拍在了棋秤上。

“大楚先手,上三三。”美貌棋娘高声喝完刚一回头只见毕书已经落了一子,便赶紧又转身高声唱道“‘大汉后手,入四二。,,列国棋台上,两位棋手很快进入了对弈,不过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徐姜明显就是信心不足,几乎每手棋都要蹙眉长考,反观毕书,却是成竹在xiōng,每手棋都是信手拈来,几乎都不怎么看棋抨。

现在,唯一的悬念就是,毕书敢不敢代汉灭楚?

不过,这个悬念并未持续太久,仅仅下了六十余手,徐姜便陷入了空前的长考之中,好几次拈起白子,却迟迟不敢落子。

二楼南厢,上房之中。

百里贤叹了口气,对跟前的项庄说道:“大王,徐姜输了。”

话犹未落,大厅棋台上的徐姜便已经弃子认输,美貌棋娘蹙了蹙秀眉,最终还是高声宣布了结果:“白八十六手,弃子认输,楚灭,汉胜!”

吵杂的大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

这个毕书毕学剑,还真是狂妄哪,竟然真敢灭了大楚?!

坐在棋台上的徐姜更是冷汗都流了下来,这次代楚行棋被汉所灭,损了楚国国运,事情一旦让大王知道,则这次国考他考得再好也是枉然了,想到这里,徐姜顿时心头惨然,阿爹的谆谆教诲,还有阿母的殷切期盼,怕是都要成空了。

香###

二楼,护栏后。

小青低声说道:“公子,这位徐公子的棋力也太弱了吧?,,许负摇了摇头,说道:“小青你错了,徐公子的棋力其实不差,只是因为太紧张,压力太大,所以才会这么快败下阵来。”说此一顿,许负又道“‘不过,相比那位毕公子,徐公子的棋力还是差了数筹,最终落败却是不可避免的。”

小青眨了眨美目,忽然问道:“公子,你也是棋道好手,连张先生都下不过你呢,不如你也去下一局吧?,,“师兄他是让着我,哪是下不过我?”许负摇了摇头,本能地想要拒绝,可转念一想却又点了点头,道“‘不过下一局也是无妨。,,

一楼大厅,北角静室。

“将军,小人这就去拿了那厮!”青皮又是震怒,又是窃喜,怒的是毕书这个狂生竟然真敢在棋台上灭了大楚,喜的却是这小子公然灭楚,可是给了他借题发挥的机会了,哼,敢跟咱楚军作对,这回要你吃不了兜头走!

“你给我回来!”破军却一把将青皮扯了回来。

青皮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当下愕然道:“将军,您这是…”

破军扁了扁嘴,说道:“这小子敢在这地头公然灭楚,有胆量,是个好样的,咱楚军最瞧不起懦夫,却也最佩服有胆量的好汉子,青皮你听好了,今天这小过节就此揭过,今后不准再找这位毕公子的麻烦,否则老子剥了你的皮!”

“是是是,小人绝对不敢了。”青皮连连点头。

破军mō了mō下巴,忽又说道:“对了,差点忘了正事了,你再去探探白天看到的那个小娘的底,她是什么人,从哪来的,又到哪去?”

青皮笑道:“用不着这么麻烦,小人带人去抢了便是…”

“放屁!,,破军顿时唾了青皮满头满脸,没好气道,“你小子可听好了,咱楚军将士可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子,相中了哪家小娘,那得靠自家本事去说合、去迎娶,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事,咱可做不出来。”

“是是是,小人这便去打探,这便去。”青皮连续两次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声,当下灰溜溜地去了,心里却直叹晦气,今儿个真是衰到家了。

二楼南厢,上房。

桓楚怒道:“大王,臣这就去把那个狂生抓起来。”

项庄皱了皱眉,喝止道:“桓楚将军,不得无礼。,,桓楚挠了挠头,不依道:“可这狂生损了大楚国逼…,,“运势之说,本属虚无缥渺,当不得真。”项庄摆了摆手,又道“‘再说两国相争,靠的是尔等武将效命,三军奋争,又岂是棋盘能定?”本来也是,堂堂一国之君,若是连这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人家鬼谷传人凭啥投效于你?

这盘灭国棋,没准就是毕书在故意试探他项庄。

当下项庄mō了mōchún角反卷的胡子,问百里贤道:“子良,若你下场跟那个毕书对弈,能有几成胜算?,,百里贤沉吟了片刻,答道:“不足四成。”

站在百里贤身边的项他、武涉、叔孙贯等人闻言顿时微微sè变,百里贤的棋力有多高深他们都是相当清楚的,除了已经故去的两位老军师,放眼江东可谓无人能及,可百里贤现在却跟大王说,他跟毕书对弈,胜算不足四成?!

项庄叹息一声,脑海里便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尉缭。

尉老爷子若在,又岂能让毕书如此嚣张?只怕几局对弈下来,毕书就该甘拜下风,然后傲气尽收、乖乖留在楚国仕官了吧?

一楼大厅,列国棋台。

落败的徐姜早已经灰溜溜地下了台,毕书领了赏金正yù转身离开时,美貌棋娘却再次款款走上棋台,jiāo声道:“毕公子且留步。”

毕书顿步回头,作揖见礼道:“小娘子有何见教?”

棋娘嫣然笑笑,检枉回礼道:“有位许公子意yù跟公子对弈,仍为大盘灭国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大厅里的学子顿时再次sāo动了起来,能够一睹大盘灭国棋的盛况,就已经很幸运了,不想今天竟然能够连续两次目睹此等盛景,可真是不虚此行,不虚此行了,这次前来吴中,既便考不中,那也是没啥可遗憾的了。

“许公子?”毕书笑笑,洒然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棋娘大喜,当即抬头jiāo声高喊道:“毕公子应战,有请许公子。”

厅中学子的目光便跟着棋娘的视线纷纷望向了二楼,只见护栏后面站的却竟然是两位身姿曼妙的女公子,尤其是前面那个白衣女子,风姿更是绰约动人,那白衣女子向着一楼大厅棋台上的棋娘、毕书浅浅一福,然后转身盈盈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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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再灭大楚

那小娘款款走上列国棋台,四周围观的学子顿时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吸气声,刚才在楼上时由于灯光昏暗还没怎么看清,这会到了台上,被棋台四周的八盏多枝灯一照,众学子才猛然发现,这小娘还真是个身姿惹火的红粉尤物。

只是很可惜,这小娘脸上méng了一方白纱巾,看不清姿容,不过只是lù在外面的那两道淡淡的娥眉,以及那双亮若星辰的美眸,就足够动人的了,站在棋台另一侧的毕书见了也是两眼一亮,心里暗赞好一双漂亮的眸子。

“许公子请。”当下毕书肃手先请许负入席,然后一甩衣袖洒然入席。

“有请两位公子就国。”美貌棋娘撇了撇小嘴,端着国篓跪到了棋枰一侧,自从这位女公子登台之后,她的姿sè就给比了下去,现在四周围观的学子几乎都不看她了,所有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那女公子身上了。

许负伸出雪白的皓腕选了木牌,也正是巧了,竟又是楚国。

“许公子,就国大楚。”美貌棋娘再次报出国别时,台下却再没有叫好声了,相反,围观的学子们一个个全都紧张得不行,今天的大盘灭国棋,刺jī是刺jī了,可大楚已经被这个姓毕的狂生灭了一次,可千万不要再被灭第二次才好。

接着毕书也选了木牌,还真是无巧不成书,竟还是汉国。

“有劳小娘子。”毕书淡淡一笑,将木牌递给了棋娘,棋娘一眼瞥见不禁俏脸sè变,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高声宣布道“毕公子,就国大汉。”大厅里顿时便响起了一片窃窃sī语声,今儿个大楚还真就跟大汉扛上了。

二楼,上房。

这回就是项他、武涉也皱紧了眉头,棋运虽说虚无缥渺。两个棋手的对弈也不可能决定两个国家的兴亡,可是在楚国国都吴中。大楚国却在列国棋台上被大汉国连灭两次。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还有,真要是挫动了国运那可不得了!

显然。项他、武涉都不认为那个小娘能赢得了毕书。

当下项他提议道:“大王。您看是不是让他们换个国别?”

“子翼,不必多此一举。”项庄摆了摆手,还是那句话,他项庄若是连这点xiōng襟、这点气度都没有,那还怎么成就帝王霸业?更何况,项庄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解放军老兵,根本就不相信所谓的运势命理之说,他就是个无神论者。“倒是那个小娘……”项庄顿了顿,又道。“是什么来路?”

站在项庄身后的百里贤当即回头打了个手势,守在上房门口的两个青衣汉子当即便转身出了房门,这家清风棋舍其实也是乌木崖的产业,这两个青衣汉子自然就是乌木崖的秘探死士了,他们这是刺探许负底细去了。

棋舍大厅,列国棋台上。

毕书再次让了先,美貌棋娘拈起两枚白子摆到对角星位上,复又拈起两枚黑子摆到了另外两个对角星位上,这依然是座子,也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制约先手的优势,然后冲毕书、许负肃手做了个请势,示意两人可以开始对弈了。

许负嫣然一笑,拈起一枚白子拍在了棋枰上。

“白先手,上四二。”美貌棋娘回眸报棋,早就已经守在大棋枰前的其中一位棋娘便以木竿挑起一枚白子悬挂到了左上角的四二点位上。

毕书信手拈起一枚黑子,一甩衣袖拍在了棋枰上。

“黑后手,平四三。”美貌棋娘再次回眸报棋,守在大棋盘另一侧的那位棋娘便以木竿挑起一枚黑子挂到了相应的棋盘点位上。

“白三手,入三三。”

“黑四手,去四二。”

“白五手,平八二。”

无论是毕书,还是许负,落子的速度都很快。

开局仅仅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双方就已经对弈了五十余手,不过,随着棋局深入,许负的落子速度逐渐开始减缓,而毕书却依然是信手拈来,落子也几乎是不假思索,显然,与许负的这局对弈对他来说仍是绰有余裕。

一楼大厅,西北角。

距离列国棋台最远的静室内,一名满头银发的老者正跪坐席上,侧耳聆听室外棋娘的报棋,老者双眼虽然睁着,看上去似乎并无大碍,可认真细察才会发现,他的眼睛根本没有焦点,显然,老者既便不是瞎子,视力也是极差。

在老者身前的棋案上,霍然摆着一方棋枰,两个棋童一边复述着厅外棋娘的报棋,一边将一枚枚白子、黑子分别拍在棋枰上,老者静静地聆听着,忽然间叹了一口气,神情凝重地说道:“这位毕公子棋风犀利且狠辣,落子之间杀气凛然,那位许公子虽棋风飘逸,却不能力敌,再下也只是拖延时间罢了,不出三手,必然认输。”

跪在棋枰前的一名棋童叫道:“阿爷,你能记住这么多手棋?”

老者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这几手棋算得了什么?想当年老夫……”说到这里,老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忽又摆了摆手,叹息着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提这些陈年旧事做甚?摆棋,臭小子,赶紧摆棋。”

一楼,北角静室。

不知道什么时候,破军已经站到了静室门口,他虽然背对着大棋枰,却好似能够看穿棋枰看到台上对弈的毕书跟许负似的,一边mō着胡子拉碴的下巴,一边低声自语道:“好个小娘子,不仅人长得漂亮,棋艺更是过人哪,嘿嘿。”

青皮道:“将军,这样才貌双全的美人,就更不容错过了。”

破军却忽然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道:“不,这样才貌双全的美人,已经不是咱们这样的大老粗所能够消受的了,也就大王还有百里军师能够配得上她,而且,大王所纳三房夫人不是魏人就是秦人,还没个楚国夫人呢,这个可不行。”

青皮连连点头,又问破军道:“将军,要不把她献给大王?”

破军点了点头,吩咐青皮道:“这样,你马上去弄辆马车来。”

“喏!”青皮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二楼,上房。

项庄一瞬不瞬地盯着大棋枰,问百里贤道:“子良,如何?”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沉声道:“毕书棋风凶狠,落子间犹如长河巨浪、滔滔不绝,不给人以任何喘息之机,那位许公子虽也是个聪明人,极力想要以巧破力,奈何双方棋力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十手,不,最多五手,许公子必然认输。”

一楼,列国棋台上。

许负仅仅坚持了三手便推枰认输了:“毕兄棋力高深,小女子甘拜下风。”

毕书长身而起,又一甩衣袖向许负揖了一揖,微笑道:“许兄,承认了。”

shì立在侧的美貌棋娘幽幽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艰难地宣布道:“白行一百零七手,中盘认输,楚灭,汉胜!”

“这?!”

“大楚又被灭了?!”

“这个毕书,真是太嚣张了!”

“可人家有嚣张的资本哪,要不你上去跟他对弈一局?”

“楚国竟在一天之内被人连灭两次,看来项氏气数已尽哪。”

“都说棋运昭国运,在不久的将来,这样的一幕只怕就要在战场上上演了。”

棋娘话音方落,整个棋舍大厅霎那间便炸开了锅,绝大多数楚国学子尽皆义愤填膺,直恨不得剥了毕书的皮,再生啖了他的肉,不过也有不少从梁国、淮南国或者临江国来的学子在那幸灾乐祸,说些风凉话。

二楼,上房。

这回,项庄的脸也黑了,他是无神论者不假,不相信运势之说也是事实,可问题是这个时代的古人都信哪,你大楚一再被灭,岂不让人浮想连翩?还有那个毕书,是不是做得有些过火了?这是在当众扇他项庄的脸哪,而且还是啪啪啪地响。

不过,很快项庄的神情便又恢复如常了,所谓奇人必有奇行,毕书要真是个有本事的大才,这么做也不算过份,他要是个虚张声势的草包,则大可以一笑置之,他项庄要想成为雄吞海内的霸主,就得有霸主的气宇xiōng襟不是?

一楼大厅,棋台之上。

毕书冲许负揖了一揖,笑道:“许公子,改日有机会再弈如何?”

许负嫣然一笑,美目流bō道:“毕公子相约,小女子敢不从命?”

毕书洒然一笑,转身便走,不过才走了两步忽又停下了脚步,四周围观的学子意识到毕书有话要说,整个大厅便在霎那之间变得鸦雀无声。

毕书微微抬头,犀利的目光从二楼南侧某间敞门的窗门前有意无意地掠过,然后摇了摇头,不无玩味地说道:“看来,大楚的国运颇有不济哪,呵呵。”

话音方落,大厅西北角落里忽然响起了一个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小子,得意不可忘形,还真欺我大楚无人耶?!”!。

第269章 亚父?!

“咦?”毕书轻咦了一声,遂即向着西北角揖了一揖,道,“敢问是哪位老先生?小子毕书,还请不吝赐教。”

厅中诸多学子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转向了大厅西北角。

稍顷,大厅西北角的静室屏风被人移开,两名小童推着一架轮椅从静室里缓缓驶出,毕书和众学子定睛看去,只见轮椅上坐了位须发皆发的老者,老者苍桑满面,浑浊的眼神直直地望着前方列国棋台,却是个瞽目老叟。

二楼上房。

目光触及瞽目老者,站在窗前的项庄顿时剧然一震,这是……亚父?!

项庄穿越过来时,楚汉的荥阳之争已经进入尾声,项羽败局已定,而范增也早已经告老还乡,并且在返回彭城途中背疽发作、不幸病故了。

因此,项庄并未亲眼见过范增,但这并不意味着项庄就认不出范增的相貌!

事实上,范增的画像始终都悬挂在项羽的王帐里,每日早晚,项羽都要到范增的画像跟前烧三柱香,以排解心中的悔恨、歉疚、痛苦之情思,项庄作为项羽的亲军大将,每日进出项羽的王帐,又岂能不认识亚父范增?

难道说,亚父没死,范增竟然没死?!

一时间,心思镇定如项庄也颇觉有些神思恍惚,当下回头向身后shì立的项他、项佗、武涉、桓楚等人脸上望去,却看到这些文臣武将个个嘴巴张大、满脸都是震惊之sè,显然,他们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老者惊吓到了。

至此,项庄心下再无怀疑。亚父,他就是亚父范增!

他项庄只是见过范增的画像,因而不敢轻下断言,可项他、项佗、武涉、桓楚等人却是亲眼见过范增的,他们现在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老军师!”上大夫武涉最先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颤抖着对项庄说道。“大王,他他他他他,他是老军师,老军师没死,天可怜见,老军师竟然没死,我大楚复兴有望了,哈哈哈哈哈,我大楚复兴有望、复兴有望了……”

“大王,末将这就去请老军师上来!”桓楚说罢转身便走。

“桓楚将军。且慢!”项庄也是心潮汹涌,范增没死,这对大楚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要知道,这可是能够跟尉缭老爷子相比肩,甚至犹有胜之的战略大师呀!不过项庄还能控制住情绪,当下制止桓楚道,“等亚父下完这盘棋再说。”

一楼大厅。

四周围观的诸多学子自然不认得范增。毕书更不可能认识,当下抱拳作揖道;“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站在旁边的许负却是震惊莫名。

六年前,灞上的鸿门宴许负也有幸参加,在鸿门宴上许负就曾见过范增一面,并且还给这个名震天下的楚**师相了面。当时范增七十有二,许负推算出范增尚有八年阳寿,然而仅仅两年之后,楚国便传来了范增暴卒的消息,这让许负很是不解。

不过今天,许负却终于知道了,范增其实没死,他不过是诈死而已。

范增要诈死。自然是担心项羽败亡后汉王刘邦会找他算帐,汉王枭雄气度,对于能为自己所用的人才那是勉励有加,然而对于不能为他所用的人却也绝不会心慈手软,范增能力越大就越不能活,这点,想必范增也很清楚。

不过现在。天下重又进入战国时代,范增自也不必再诈死了。

许负思量之间,那两名童子早已经抬头轮椅上了列国棋台,端坐轮椅之上的范增捋了捋颔下银须,也不向毕书作揖回礼。只是淡然答道:“老夫不过就是江东一山野老叟,姓氏名讳早已淡忘。不提也罢。”

顿了顿,范增又道:“小子,可敢与老夫再弈一局灭国棋?”

毕书微微一笑,道:“老先生年事已高,且目不能视,晚辈……”

增摆了摆手,道,“老夫虽年逾古稀,却仍能日食数升,虽目不能视,却心如明镜,小子你若主动认输,则这一局不弈也罢。”

毕书闻言莞尔,道:“这么说来,这一局在下却是非弈不可了。”

“小子,那就请吧。”范增说完,两个小童早已经推着他的轮椅到了棋枰一侧,毕书也没有再推辞,当下在棋枰另一侧席地坐了。

美貌棋娘端着竹篓上前,jiāo声道:“有请两位……”

话音未落,范增就摆了摆手,道:“国就不必选了,老夫只为大楚而战。”

毕书微微一笑,也是毫不退让道:“如此,在下也不必多此一举了,代汉而伐。”

美貌棋娘无奈,当下返身示意,早就守在大棋枰前的另外两名美貌棋娘便以木竿分别挑起刻有“楚”“汉”俩字的大木牌,悬挂到了大棋盘的左右两侧,大厅里再次响起了窃窃sī语声,有人冷笑,有人嘲讽,更多的人则是担心不已。

一个风烛残年的瞎眼老者也敢上台对弈,这不是笑话么?

列国棋台上的范增却是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因为台下的窃窃sī语而丝毫sè变,甚至还出人意料地对着毕书说道:“小子,你已连弈两局,老夫也不占你便宜,所以这先手就不必再猜了,你执白先手,老夫执黑为后。”

话音方落,台下顿时间一片哗然。

你个瞎眼老头,上台跟个眼明目亮的年轻人对弈就已经够不自量力的了,现在竟然还敢让先?这就不是不自量力,而是愚蠢透顶了!就你这样的瞎眼老头,别说这个深不可测的毕书毕公子,就是先前的徐姜徐公子,那也足以赢你了。

二楼上房。

“哎呀。”武涉哎呀了一声,有些着急地道,“老军师托大了,这个毕书虽然年轻,棋力却深不可测,纵然是跟张良、陈平之辈相比,恐也是不遑多让,而且这国棋先手占优,老军师委实不该轻易让先哪。”

“在下却不这么看。”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又道,“老军师让先之举看似托大,其实是在攻心,毕书终究还年轻,年轻则气盛,气盛则难免心浮,一旦心浮,则心防松动,心防松动则应对失措,动辄便是全盘溃败之局。”

“攻心?”项庄轻轻颔首,又道,“攻心!”

点了点头,百里贤又说道:“毕书若不敢执白,便是着相了。”

一楼大厅,列国棋台。

出乎所有学子的意料,台上的毕书却并没有发怒,更没有推枰而起,反而微微一笑,欣然应允道:“老先生真乃仁厚长者,晚辈若是推托不允,却是不识抬举了,也罢,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执白先行了,呵呵。”

范增心头微微一凛,这小子年纪青青,却心xìng沉稳,不错!

毕书甩了甩长衣袖,又道:“老先生爱护晚辈,晚辈却也不能不敬老,既然老先生双目有瑕、不能视物,在下今日便去老先生弈一局盲棋罢!”说罢,毕书便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方白巾,缚于头上,遮住了双眼。

满大厅的围观学子再次哗然。

老者想必失明已久,多半已经习惯了与人下盲棋,可这毕书竟然也敢下盲棋,那也太傻了吧?需知与人下盲棋,考验的可不仅仅只是棋艺了,更考验一个人的记忆力,若是记忆力不行,那这棋也不用再弈,直接认输得了。

需知国棋纵横十七槽,计有二百八十九个点位!

这棋盘上的子数一多,那就极考验一个人的记忆力了,记忆力若是不够好,连局面如何都分不清楚,这棋还怎么下?

二楼上房。

“厉害!”百里贤赞道,“这个毕书还真不是个善茬,不仅化解了老军师的攻心之策,更反过来也对老军师实施了攻心之策,却不知道老军师又会如何化解?”说此一顿,百里贤又不无振奋地道,“今日这局对弈,尚未开局就已是精彩纷呈了,过瘾,真是过瘾。”

一楼大厅,列国棋台。

范增莞尔,遂即欣然点头道:“年轻人有敬老之心,殊为难得,也罢,今日你便陪老夫弈一局盲棋吧。”

美貌棋娘不失时机地道:“老先生,毕公子,可以开始了吗?”

范增、毕书同时肃手,美貌棋娘便从棋篓里分别拈起两枚黑子、两枚白子,正yù分别摆放到对角星位上时,范增却忽然摆了摆手,出人意料地对棋娘说道:“小娘子,今日这局对弈不比平常,乃是盲棋,所以就不必再摆座子了。”

“啊,这……”美貌棋娘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让摆座子?

满大厅的学子则再次sāo动了起来,需知座子可是当时约定俗成的规则,其目的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抵消先手的优势。

需知国棋犹如战场,子数犹如兵力,兵力的多寡能够决定战争的胜负,子数的多少也能够决定一局棋局的胜负,如此一来,先手一方所拥有的优势无疑是极大的,尤其是在开局阶段,先手优势尤为明显,若不预布座子,则先弈者胜算明显更大!

所以,对于范增提出取消座子的决定,诸多围观学子才会如此失态,美貌棋娘才会感到不知所措,还有毕书,也终于是变了脸sè。!。

第270章 巅峰对决

不过,毕书不愧是鬼谷传人,情绪只是略有bō动很快就恢复如恒了,当下向范增揖了一揖,笑道:“如此,小子失礼了。”范增肃了肃手,道:“请吧。”

毕书点了点头,又从棋篓里拈起几枚白子把玩起来。

沉吟了片刻,毕书洒然说道:“夫从三皇五帝到夏商周,到列国争雄,再到秦始皇兵吞六国,秦因乱政三世而亡,继而群雄并起,至今已逾三千载,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下一统集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因此这第一手棋,小子下在天元位!”说罢,毕书肃手示意,旁边的美貌棋娘便拈起一枚白子拍在了天元位上。

毕书这手棋一出,围观学子尽皆侧目,这些学子能来清风棋舍,足见也是棋道中人,而且不少学子还在此道浸yín多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却从未听说过有人会将第一手棋下在天元位置上,这根本就不符合“金角银边草肚皮”的规则呀?!

………………

二楼上房。

武涉皱了皱眉,低声道:“看来这个毕书还在跟老军师玩心计呀,老军师取消座子,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这小子的先手优势,可这小子却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将第一手棋下在了天元点位,他这是不想占老军师的便宜呀?”“不然。”百里贤摇了摇羽扇,不以为然道“毕书将第一手棋下在了天元位,此举看似谦让实则暗藏杀机,天元位乃是棋枰中枢,毕书占据了天元位,也就占据了中枢要地其势就能轻易辐射四角四边、

八大星位,此乃大争之势。”项庄摆了摆手,道:“嗳,且看亚父如何应对。”

………………

大厅,列国棋台。

范增捋了捋领下银须说道:“诚然,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所趋、民心所身,然而,老夫夜观天象,见有二星争辉,西北帝星虽然明亮,却日趋黯淡,犹如天边斜阳来日无多,东南帝星虽然晦黯,却犹如旭日东升前途无量,所以这手棋老夫下在东南星位!”

范增说罢肃手,美貌棋娘赶紧拈起一枚黑子下在了东南星位,同时回眸报棋。

大厅里便再次响起了一片窃窃sī语声,在诸多学子看来台上瞽目老叟的这手棋虽然下得中规中矩,却也只是中规中矩而已,并不见得有多高明。

台上的毕书却是心头暗凛,答道:“西北帝星虽然日趋黯淡,犹如夕阳西下,却仍是星空之主,且有左右二星为其辅,东南西北四宿为其拱卫,其席卷天下之大势已成,非人力所能逆转所以这第三手棋,小子下在平二四!”

范增皱了皱眉,竖起右手拇食中三指说道:“三道者,天地人,三才者,日月星,东南帝星犹如旭日之东升、皓月之当空,实乃上合天意、下顺民心,三道兼有,三才尽得所以第四手棋,老夫选择入三三!”

毕书略略沉吟了片刻,又道:“天道即人道,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秦失其鹿,十八诸侯兴兵共逐之以致百姓疾苦、民不聊生,今四海沸腾,八方逐鹿,实乃逆势而动智者所不为,第五手平四八!”

增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秦政暴虐,所以天下诸侯共讨之,秦失其鹿,所以天下诸侯共逐之,政者,权柄也,唯八方臣服者方能据之,鹿者,神器也,唯德才二者兼备方能得之,何来逆势而动之说?第六手,上八二!、,………………

二楼,上房。

项佗、桓楚、季布等武将看得是满头雾水,根本不知所谓,项他、

武涉虽然也是棋道好手,却也同样看不出此局对弈的精妙之处,数人之中,只有百里贤看出了双方开局这廖廖数手之间的兵锋杀机,当下暗暗点头。

耳庄道:“子良,你可曾看出什么门道?”

百里贤答非所问道:“大王,老军师曾与张良对弈,可有此事?”

不等项庄回答,一边武涉就抢着答道:“确有此事,在下还曾有幸旁观。”百里贤脸上忽然lù出神往之sè,问道:“那场对弈,想必是精彩之极吧?”“诚然如此。”武涉道“老军师跟张良于三昼夜间连弈五局,老军师凭借高深的棋力连下四局,可惜体力不济,输掉了第五局,五日之后,两人再弈第六局,这一局才是真正的巅峰对决,老军师机锋齐动、杀招尽出,张良仅仅抵挡了一百零七手便即中盘告负!”

“可惜。”百里贤面lù遗憾之sè,叹息道“如此巅峰对决,在下竟不能旁观。”

武涉点了点头,又不无担心地道:“不过,彼时老军师身体康健,不仅耳明目聪,而且日可斗食,不像现在,已然是”

“上大夫大可不必担心。”百里贤摆了摆手中的羽扇,宽慰武涉道“老军师真不愧是棋中圣手,只这廖廖六手棋,就已经完全化解了毕书的先手优势,你们瞧着吧,随着棋局的逐渐深入,毕书很快就要落入下风了。”

………………

大厅,列国棋台。

随着棋局的深入,双方对弈的节奏便逐渐慢了下来,尤其是毕书,’在落子之前开始频频长考,有一次落子之前甚至长考了足足一刻钟!毕书脸上的神情也再不像最初时那样从容淡定了,额角鼻翼上甚至还隐隐渗出了汗迹。

bō澜不惊的对弈中,两个时辰很快过去。

已然是凌晨丑时了,清风棋舍里却仍是灯火通明,聚集在棋舍里的诸多学子却没一个愿意离去,甚至连明日的国考也顾不上准备了,这一刻,他们只想知道这一局大盘灭盘国的最终结果究竟是大楚被人连灭三次,还是能够上演一次逆袭呢?

台上,毕书跟范增的对弈也进入了白热化,开始短兵相接。

毕书再次长考了一刻钟,沉声说道:“汉王雄据三川、巴蜀、汉中、南阳更据关中形胜之地,天下九分,汉王已经据有其五,九五九五,乃是帝王之数,大势已成,天下诸侯虽有不服,却难与争锋,1】、

子这第一百八十九手,入九五!”

范增摇了摇头淡然道:“刘邦尽集七十万联军,却奈何不了我王区区五千残兵,妄自称雄,刘邦虽有关中形胜之地,却力不能守竟被我王两万奇兵袭破函谷、席卷三秦,彼虽有九五之数,却不能守,何谈大势已成耶?一百九十手,去五二!”

这一子落下,枰上局势顿时风云突变,黑棋竟顷刻间变得险象环生了!

毕书原本白皙的俊脸霎时间变得酡红,一股让人烦恶的咸腥也猛然涌上了喉头,却又被毕书生生咽了回去,闭目养神大约半刻钟毕书扬起右手又伸出食中二指,却迟迟下定不了决心,似乎是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之中。

………………

二楼,上房。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说道:“大王,毕书败局已定!”

项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到了这会,就是他这个不谙棋道的人,也能够看出亚父已经是占尽了上风,而毕书则完全陷入了左支右绌、举棋不定的困境中了项庄身后的项他、项佗、武涉、桓楚等人也是拍手称幸。

………………

大厅,棋台。

毕书甚至已经顾不上口舌之争了,只是专注下棋:“两百零二手,上〖六〗四。”

范增微微一笑,神情又陡然转为冷厉,森然喝道:“我王仁厚,虽兵锋浩dàng,却不yù刀兵加诸江东之父老,极苦心而平诸项之乱诚人主也,两百零三手,去六六!”说罢,范增又狠狠一挥右手喝道:“老夫先取你东南边角!”

美貌棋娘应声往棋枰上落了一枚黑子,又取走了数枚白子。

台后竖立的大棋盘上随着那数枚白子被人取下,棋枰的整个东南边角霎时就成了黑子的天下,虽仍有廖廖数枚白子未及“阵亡”却也是去日无多了,此情此景,厅中熬夜观棋的楚国学子顿时欢声雷动,拍额相庆。

毕书的脸sè再次变得酡红,不过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尽管大势已去、败局已定,毕书却还是不肯轻言放弃,长考了足足两刻钟,又道:“两百零四手,平六二!”现在,毕书唯一的机会就是对手的轻敌大意,尽管局面凶险无比,可只要对手稍有忽疏,他仍有转瞬翻盘之机会!

小子,指着我老人家自己犯错么?范增哂然,当下又道:“我王效法强秦,锐意变革以图强,一举dàng平江东宗族,此乃万世之基也,争霸之始也,两百零五手,去八二!”说罢范增狠狠一挥右手,大喝道“老夫再破你东边劫争之材!”美貌棋娘落了一黑子,又从棋枰上取走了一白子,这次取走的虽然只有一枚白子,可对整个棋枰局面的影响却是非同小可,这枚白子一消失,黑子在棋枰东南角上立刻便形成了厚实之势,劫材已失,白棋再无机可趁了。

“好!”“妙手!”

“这手棋太妙了!”

“大楚威武!大楚威武!”随着大棋盘上那枚白子被棋娘取下,整个大厅顿时间便炸了锅了。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毕书却是猛然张嘴,往棋盘上喷了一口鲜血,然后两眼一黑昏死在了棋枰上。

…………,

(以下不计字数):这场对弈很难写,尤其是范增跟毕书的言语机锋就费了剑客不少脑细胞,从昨晚一直写到现在,也修改到现在,这已经是剑客的高最水准了,希望大家还能够满意吧。

另外,最近有读者提出,希望更新时间能够稳定,也对,那就这样吧,自动设定两个时间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八点,如果到点还不更,那这个点的更新恐怕就没了,如果别的点也有更新,那就是额外的更新。

至于我个人的健康状况,有读者以为我是在装病,那是小觑剑客了,不过究竟是什么状况,这里就不多说了,总之相当严重,v群里的铁杆读者都是知道的,我真的不是故意偷懒,更不是装病,总之,今年真是个多事之秋啊!。

第271章 父子相见

毕书吐血昏阙,这局巅峰对决最终以范增的胜出而告终。

庄霍然转身,大步走向了门口,项他、项佗、武涉、桓楚、季布等人也是神情ji动,大步流星跟了上去。

下了楼,范增早已在两个童子的扶持下回了静室,吐血昏阙的毕书也不见了,多半也是被相熟的好友给救走了。

没有任何的停顿,项庄径直走向了西北角的静室。

守在屏风外的两个童子也许是得到了吩咐,也许是猜到了项庄的身份,并没有伸手阻拦项庄,项庄绕过屏风径直走了进去,尾随项庄身后的项他、项佗等人也想进静室,却被两个童子给拦了下来,项佗大急正yù分辩却让项他给制止了。

项他很清楚,这会项庄跟老军师肯定有许多话要说。

项庄大步走进静室,一眼就看到了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的范增。

按说,项庄现在的灵hún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跟范增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不知道是因为范增在历史上留下的名声太响、结局又太悲情的缘故,还是项庄的躯壳里还残留着原来那个项庄的残hún,总之这一刻,项庄的鼻际竟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酸楚。

听到脚步声响,坐在轮椅上的范增微微抬头,问道:“箕儿,是你吗?”

“亚父?亚父!”项庄当下再按捺不住心中涌动的莫名情绪,急上前两步又单膝跪倒在了范增轮椅前,又伸手抱住了范增已经明显佝偻的身躯,动情地道,“亚父,原来您老人家真的还在人世,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这一刻,项庄的情感绝无一丝的作伪。

对于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看上去行将就木的小老头,项庄真的从骨子里肃然起敬,而且从灵hún深处感到亲切,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以致兵败垓下、自刎乌江,留给后人的何止是感叹,何止是惋惜,何止是伤情?

现在,范增却活生生地坐在了他项庄面前,项庄能不感慨,能不兴奋,能不ji动?要知道,范增可是智比张良、尉缭的大牛人啊,甚至在某些方面,譬如杀伐果断方面,范增甚至还在张良、尉缭之上,上天待他项庄不薄啊!

上天真的待项庄不薄,尉老爷子虽然走了,却又把亚父给送了回来!

范增漫无焦点的瞽目里也不禁沁出了浑浊的泪水,又伸手以衣袖拭去泪水,然后拍了拍项庄的肩背,感慨不已地道:“箕儿,没想到,为父是真没想到啊,你王兄都已经兵败自杀了,眼看大楚都已经灭亡了,却又让你把大局给生生扳了回来。”

说实话,当初从荥阳离开时,范增是真的对项羽绝望了,也真的觉得楚国已经完了,临走之前,范增再次重述了当初在鸿门宴上时所说的无比决绝的一席话:若属皆且为所虏!那意思就是说,你们这些人啊,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刘邦的俘虏。

离开荥阳后,范增并没有返回彭城,而且走到中途时借口背疽发作避世隐居了,范增部下押解回彭城、并且安葬在范增老家居巢的其实只是一具装了石块的空棺而已,而范增则跑到会稽郡的天台县隐居了起来。

隐居天台不久,项羽败亡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江东,接着灌婴、周勃先后打过江东,项冠仅率万余楚军残部退守钱塘,凭借当地宗族的支持苟延残喘,就在范增以为汉军会以雷霆万钧之势扫灭项冠残部时,周勃、灌婴却突然退兵了!

紧接着,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在楚地传扬开来,项庄临危受命,竟于绝境中完成了反戈一击,在大别山一举逼退了刘邦、韩信等各路诸侯的七十万联军,甚至刘邦都险些命丧大别山中,各地的故楚残部闻讯大为振奋,局面就这样陷入了僵持。

此时,范增不是没想过不远千里赶赴大别山辅佐项庄,可惜此时的范增不仅视力大降几近于失明,两条tuǐ也因为寒疾发作不能走路了,身边除了一个年迈的老仆以及老仆的两个幼孙以外,便再没别的亲人了,根本就无法成行,也就只能作罢了。

一转眼大半年过去,项佗首先带着残部打回了江东,项冠趁势反攻,两人合力将汉军逐出了江东,又过了不久,转战万里、一举逆转天下大势的项庄也带着数万骑兵回来了,诸项互不服气,都想争夺楚王大位,江东的局势骤然变得复杂起来。

此时,范增出山的时机已经成熟,不过他却不急于出山了。

范增想看看,项庄除了在军事上让人刮目相看以外,在政治上是否也足够成熟,要说军事上的造诣,项庄表现再惊艳可相比项羽也是略有不及,可项羽最终因为政治上的短视而将大好局面毁于一旦,范增想看看项庄是不是另一个项羽?

最终,项庄兵不血刃解决了诸项之争,成功登位,事实证明,项庄在政治上要远远胜过项羽,范增看在眼里是老怀大慰,便决定出山,然而,范老爷子刚到吴中,江东就迎来了七路联军的围攻,项庄也带兵远征庐江去了。

项庄不在,范增也就懒得搭理别人了。

再接下来,项庄打退了七路联军,遂即又大刀阔斧开始推行新法。

范增看在眼里,在欣慰之余却萌生了彻底隐居的念头,因为他发现,此时的项庄无论是在军事上还是政治上,都已经相当成熟了,而且也有了项他、项佗、百里贤等一大批后起之秀的辅佐,有没有他范增这个瞎眼老头,已经是无足轻重了,如果不是刚才跟毕书的这局惊天对弈,范增很可能就这样隐居下去了。

当下项庄扶着范增在席上坐下,然后坐到了范增对面。

“亚父。”项庄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地说道,“你不知道,这一年多来局面有多凶险,孩儿又有多累,有好几次,孩儿都想放弃了,可一想到王兄临终前的嘱托,觉着若是这样放弃了,他日到了九泉之下,没法向王兄和父亲交待,所以也就咬牙坚持了下来。”

范增道:“箕儿,你很不错,真的,你比羽儿要强!”顿了顿,范增又不无感慨地道,“说实话,为父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竟有如此之大智慧、大勇毅,甚至为父都没觉得你是个能够独挡一面的将才,现在看来,当初是羽儿的光芒遮掩了你呀。”

项羽在时,项庄一直都是项羽的亲军大将,给人的印象就是特别骁勇善战,却不怎么爱动脑子,现在看起来,并不是项庄他没有脑子,而是项羽根本就没给他动脑子的机会,范增却不知道,此项庄已非彼项庄,这根本就是两个人了。

项庄摆了摆手,又说道:“亚父,今天要不是你,还真镇不住那个毕书。”

范增点了点头,道:“此人棋力深hòu,尤为难得的是年纪青青就已经有这般造诣,是为父生平仅见的几大高手之一,单以棋力而论,此人犹在当年的张良之上,不过这小子终究还是年轻,跟为父斗智计、耍心眼,他还nèn了些,嘿嘿。”

“亚父,这个毕书可不是常人,他是鬼谷子的传人!”项庄说此一顿,又道,“孩儿正苦于没办法将他留在楚国,却不知道亚父可有办法?”“他是鬼谷传人?”范增微微动容道,“这就难怪了。”

说此一顿,范增又道:“不过箕儿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为父观此人所言所行,包括跟徐姜还有那个许负小娘子的对弈,倒像是刻意为之,不出意外的话,此人早已心属大楚,只是在考较你是否有容人的xiōng襟和雅量而已,呵呵。”

项庄道:“不过,若是没有亚父赢他,毕书只怕还是要走。”

范增微微一笑,忽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事,那个名叫许负的小娘子,老夫方才只是觉着耳熟,可现在仔细一想却忽然想起,此女多半就是那个有名的yīn阳大家,不过此女一直就追随在刘邦身边,却不知道怎么来了吴中?”

“yīn阳大家?”项庄闻言心下微动,“许负?!”

还别说,项庄还真在一本野史趣闻中看到过许负的名字,据说此女手握玉块而生,而且玉块上隐有文王八卦图,而且生下来百日就能开口说话,后来师从黄石公,学富五车,最终竟还被刘邦封了雌亭侯,首开女子封侯的先例。

不过,那本野史趣闻上还提及许负跟刘邦之间似乎也有些暧昧纠葛,甚至许负跟吕后的关系也相当不错,吕后能够扳倒戚夫人,太子刘盈能够免于被赵王刘如意取代,似乎都跟这个许负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项庄忽然间明白了范增的言外之意,当下说道:“亚父,你是说,这个许负是刘邦老儿的禁脔,如果能够促成她跟毕书的好事,毕书就是想去投奔刘邦都不可能了,这样一来,咱们大楚就成了毕书的首选,对吗?”

范增欣然点头道:“箕儿,有时候小手段也能办大事,不是吗?”(未完待续)!。

第272章 长谈

再说毕书,刚从昏mí中醒来,一睁眼便看到了一道婀娜的倩影,正背对着他抚琴,只见她纤手轻舒间,悠扬悦耳的琴声犹如清泉流水,从她的指间款款流淌而出,此情此景,从容淡定如毕书,也不禁有些神思恍惚。

半晌后琴声稍歇,毕书赶紧拱手作揖道:“敢问这位娘子,这里是……”

那女子闻声回眸,俏脸上却méng着方白纱巾,那对亮若星辰的大眼睛却仿佛会说话,竟对着毕书嫣然一笑,道:“毕公子,你醒了?”

毕书揖了揖,道:“原来是许娘子,多谢了。”

“公子不必客气。”许负盈盈欠身,裣衽回礼道,“公子,现在感觉好些没有?”

“多谢娘子挂念,在下感觉好多了。”毕书说罢轻叹了口气,又道,“在下棋力不继,以致急火攻心、吐血昏阙,倒是让娘子见笑了。”

许负微微一笑,道:“公子可知跟你对弈的老者是何人?”

毕书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不过这位老丈的棋力是极高深的。”

许负道:“公子,这位老者不是别人,他就是范增,纵然是汉军师张良,也曾是范增的手下败将,公子能在范增手下坚持这么久,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范增?他竟是范增?!”毕书闻言凛然,“难怪棋力高深如斯!”

许负嫣然笑笑,不再多说什么了,毕书又枯坐片刻,房间里的气氛便显得有些尴尬暧昧起来,当下毕书起身向许负作揖辞别:“在下已然报名参加楚国国考,看这辰光,第二科考试差不多也该开始了,在下先行告辞,改rì再登门道谢。”

许负跟着起身,欠身回礼道:“如此,小女子就预祝公子考场顺利了。”

毕书拱手再揖,然后转身扬长去了,临出门时脚步似乎顿了顿,不过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毕书刚走,小青就拎着两壶烧酒走了进来,看到房里只剩许负一人,小青便有些愕然地道:“公子,毕公子怎么走了?”

许负淡然道:“他还要赶考,所以走了。”

小青又问道:“公子,你的劫数是不是就应在毕公子身上?”

顿了顿,小青又不无憧憬地说道:“公子,若是你的劫数真的应在这位毕公子身上,小婢以为你也不必费什么心思去化解了,索xìng就嫁了吧?”

小青原本就知道许负来江东是为了应红鸾劫而来的,而且卦象显示,这个毕书应该也是劫数对象之一,小青更知道,许负虽然已经红鸾星动,可她并不想嫁人,这次来江东也并非为了嫁人而来,而是为了化解劫数而来。

许负淡淡一笑,道:“姻缘劫数自有天定,该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赶着也不走,不是你的那就肯定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不是么?”

棋舍一楼静室,项庄跟范增的长谈仍在继续。

项庄道:“亚父,颁布编户齐民律以瓦解江东各县之宗族势力,再颁布士农工商课以削弱江东士族之影响力,为之后推行新田赋法奠定基础,这都是孩儿反复思量之后的决定,却不知道是否适合江东,是否有些cāo之过急……”

范增摆了摆手,制止项庄继续往下说,然后说道:“箕儿,为父刚才说过,你很好,真的很好,你处事沉稳、冷静、果断、狠厉,尤其难得的是,你还不像羽儿那样儿女情长,从你身上,为父甚至找不到一丝的缺点。”

项庄闻言赧然,yù待分辩时却又被范增制止了。

拍了拍项庄手,范增又道:“箕儿,楚国偏安江东,你要变法图强,这是对的,所以你尽管放心去做,为父当全力支持你,那些宗族、士族甚至是世族,谁反对那就灭谁,谁敢作乱那就镇压谁,绝不姑息,绝不手软!”

项庄闻言大为振奋,范增在楚国的影响力有多大,那是不必多说了,要知道他可是能够直面训斥项羽的亚父啊,此前,项庄还真担心范增会因为秦楚之间的世仇而反对变法,这样的话,那麻烦就不是一般的大。

然而,让项庄喜出望外的是,范增竟如此通情达理。

不过转念一想,项庄也就释然了,范增可是当世有名的大兵家,大战略家,他若是没点眼力,若是看不到楚国变法的急迫xìng,反而局限于秦楚之间的宿仇而横加阻挠,那才是徒有虚名,也就不可能成为名垂青史的智者了。

“亚父,走,咱们回家。”项庄说罢起身,又将范增扶上了轮椅。

范增捋了捋颔下银须,微笑着问道:“箕儿,为父听说你生了两个儿子,还将次子过继给了羽儿?嗯,妙弋那孩子也是个苦命人,你能给她个儿子,让她后半生有个念想,这就很好,否则,她活在这世上也只是受罪而已。”

说话间,项庄已经亲自推着范增的轮椅出了静室,守在门外的项他、项佗、武涉、桓楚等人便纷纷上前见礼,简单寒喧过后,君臣十数人便簇拥着范增径直回了王宫,等清风棋舍的东主闻讯赶来,棋舍早已人去楼空,却留下了一局足可载入史册的经典棋局。

国考考场,今天考的是兵家。

天字甲区的监考小吏分发完试卷再转回甲1号舍时,却意外地发现,昨天一直睡到黄昏行将收卷时的那个考生,今天却是一反常态,试卷刚发下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他就已经磨好了墨、也构思好了腹案,这会正在奋笔疾书呢。

望着神情专注、奋笔疾书的考生,监考小吏不禁轻轻颔首,这就对了嘛,父母乡亲好不容易才凑了笔盘缠,送你来吴中赶考,若不认真应试取个好名次,又怎么对得起父母,对得起乡里乡亲的殷切期望?小子,好好考吧。

吴中,楚王宫。

范增已经在偏殿睡下了,老人家毕竟是快八十岁的人了,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已经无法跟年轻人相比了,再加上昨晚上又熬夜跟毕书对弈了一局灭国大棋,回宫时早就已经精疲力竭了。

项庄刚从偏殿出来,派去查探许负底细的乌木死士便回来了。

不得不说,乌木崖的办事效率还是相当惊人的,半天时间不到,他们便从吴中城的车马店以及在埠头从事摆渡的渡船上探出了许负的来历,尽管还无法肯定借宿在清风棋舍的那个méng面小娘子就是许负,但她是从临江国顺江而下却是确凿无疑了。

再联想到范增的推测,项庄已经可以肯定,这小娘就是许负了!

前来禀报的乌木死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禀报道:“大王,小人无意中还发现了一个情况,却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项庄不假思索地道:“说。”

乌木死士拱了拱手,道:“是这样的,小人在查探的过程中,发现高初将军的亲军校尉也在查探那个小娘的底细,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

“高初的亲军校尉,你是说破军?”项庄闻言皱了皱眉,在番邑大破衡山军的惊天大战中,高初所率的两千亲军可是处于整个楚军锋矢阵形的箭头,而高初则是箭头中的箭头,紧随高初身后的,便是破军跟戈胜,这个项庄可是印象深刻。

破军这厮,查探许负干什么,难不成他也相中许负了?

正思虑间,晋襄进来禀报道:“大王,破军将军在外求见。”

“这小子来得正好,让他马上进来。”项庄说罢再一挥手,站在身后的乌木死士便往后退了两步,转瞬间便隐入殿角yīn影中不见了。

不稍时,晋襄便领着破军进了正殿,不等破军见礼,项庄就径直问道:“破军,你小子是不是相中许负了?”

“呃……”破军挠了挠头,有些讷讷地道,“大王,你都知道了?”

项庄摆了摆手,没好气道:“破军你听好了,不许打这个许负的主意!”

“呃,不是。”破军赶紧辩解道,“大王放心,像许负这样才貌双全的小娘,臣又岂对她有非份之想,臣之所以前来求见大王,就是想跟大王说,在吴中有这么个小娘,大王你可千万不要错过,还有就是,就是……”

项庄道:“破军,有什么话赶紧说。”

破军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硬着头皮道:“大王,您若是娶了许负,不知道能不能把她的那个shì女,就是那个小青,赏给臣当第三房小妾?”

项庄对于麾下老兵素来jiāo惯,破军也才有这胆子,否则,借他天胆!

“你说什么,第三房小妾?”项庄哭笑不得,佯装大怒道,“知不知道寡人也才三房妻妾?你小子是不是想着要在妻妾数量上压过寡人一头,唵?!”

“呃,不不不,不是,臣绝对没有这个念头,绝对没有。”破军双手连摇,然后不等项庄赶人,便赶紧溜之大吉了。

目送破军灰溜溜地离去,项庄却哈哈大笑起来,说实话,项庄很享受高初、破军、戈胜等骄兵悍将跟他之间的这种亲密关系,像庞钰、méng殛、子车师他们,在他面前就显得有些拘谨,无形之中也就跟他项庄隔了一层。!。

第273章 论楚军

因为范增的“死而复生。”项庄今天的心情可谓极好,刚才被破军这么一胡搅,项庄的心情却是越发的好,当下正要前往赢贞的寝宫补上一觉时,百里贤却攥着两卷试卷、摇着羽扇施施然地走了进来,作为军师,百里贤入宫觐见是不必禀报的。

“第二科兵科考试结束了么?”项庄说罢扭头一看窗外天sè,可不是傍晚了么?

百里贤手持羽扇、试卷朝项庄拱了拱手,又将其中一卷试卷递给项庄,道:“大王,你先看看这份答卷。”

项庄接过答卷,只见卷子的题头上写着徐姜的名字。

“徐姜?”项庄却是想起来了,问百里贤道,“就是那个从庐江来的,昨天晚上在清风棋舍跟毕书对弈灭国棋却中盘告负的那个徐姜吧?”

百里贤微笑着道:“正是此人,大王不妨看看他的答卷。”

项庄打开答卷,第一题是《尉缭子四十二篇》第十篇的默写题,徐姜答的还算不错,其中虽然有几处谬误,却大体上不差,这至少可以说明,徐姜通读《尉缭子》已不下百次,否则不可能默写到这个程度。

然后是两个实战战例的解答,徐姜所提出的战术虽然略显保守,却也算是中规中矩,至少大体上还可以划入谨慎的范畴,最后一题《论楚军》,徐姜同样没有提出什么新观点,只是大体上探讨了一下训练精兵、改良器械的可能xìng。

看完答卷,项庄点了点头,道:“嗯,还算是个可造之才,如果能在军中历练几年,这个徐姜无论是眼界还是能力上,想必都会更上一层楼,这样吧,他不是庐江来的学子么,等考完全部八科,还让他回庐江,到高初帐下当个参军吧。”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又冲项庄竖了竖大拇指,道:“大王英明。”

项庄麾下几员大将,庞钰虽然年轻却智勇兼备,而且处事沉稳、极有大将之风,méng殛自更不待言,沉稳中不乏狠辣,谨慎中不乏锐意进取,唯有高初,在三人中最为骁勇,却也最容易因冒进而酝成惨败之局,如果有个xìng子谨慎的参军在帐前时时提醒,无疑是极好的。

“大王,你再看看这份答卷。”待项庄放下徐姜的答卷,百里贤又将另一份递了上去。

项庄再次接过答卷展开,题头上却用楷书写了极为工整的两个字“毕书。”说起来,前来吴中应试的数万学子中,绝大多数人此前都不知道楷书的存在,不过在吴中接触楷书仅仅几天时间,这些学子便迅速接受了工整易写的楷书字体。

第一题还是尉缭子第十篇的默写,只见通篇字迹工整整洁,笔力直透纸背,尤为难得的是通篇竟无一处谬误,这就不是简单的通读几百次就能办到了,必须得对尉缭子兵法有着足够深入的理解才可能默写到这个程度。

项庄微微一笑,道:冇冇“子良,毕书今天的态度很端正嘛?”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道:“大王,现在看起来,昨天那科法家考试,毕书之所以没有认真应答,还有他在清风棋舍的所言所行,包括在灭国棋中连灭两回大楚,都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看看大王您有没有xiōng襟、气度、雅量。”

“没那么简单。”项庄摆了摆手,说道,“若是楚国没有足够的人力和国力,寡人就是再有xiōng襟,再有气度,再有雅量,毕书只怕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不可能留下来辅佐寡人,说到底,还是昨日跟亚父的那局对弈触动了他。”

百里贤深以为然,所谓君择臣,臣亦择君,他百里贤和诸多老秦世族之所以选择追随逆境中的项庄,是因为项庄信奉耕战体系、更推崇秦法,而毕书师从鬼谷子,一身所学就是王霸之道,如果项庄成不了帝王霸业,毕书当然不会留下。

然后是实战战例解答,其中一题的题目是这样的:如何在山林狭谷地形之中,以五千楚军拖住五万汉军?

先前徐姜的解答是选择最险要之处结寨固守,这个办法虽然稳妥,虽然谨慎,却显得有些过于保守了,一旦真的结寨固守,就会让五千楚军陷入被动挨打的困境之中,而且汉军也可能出奇兵绕袭楚军身后,那麻烦就大了。

而毕书的解答则要大胆得多,也更符合项庄的喜好。

毕书认为,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关隘,汉军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楚军若是一味死守那是绝对守不住的,所以楚军只能主动出击,只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楚军当以无休无止、神出鬼没的进攻来拖住汉军,令其寸步难行。

具体到细节,毕书还制订了一整套严格的战术,伏击、火攻、落石、夜袭均有设计,毕书甚至还设计了一套山区中夜间传讯的方法,与当初在大别山时,项庄、尉缭老爷子设想出来的那烽火聚兵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见项庄神情异样,百里贤笑道:“大王,刚看到这份答卷时,臣还真有些怀疑,毕书是不是也参加过当初的大别山之战?或者说,这个毕书根本就是尉缭老军师的弟子呢,他的解答与大王您的战术思想可谓惊人的相似啊。”

项庄凛然点头道:“看不出来,这个毕书还真有料啊。”

项庄原以为,毕书纵然师从鬼谷子,可他毕竟只是个刚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既没有领过兵也没打过仗,真要到了战场上,既便不致临阵lù怯,至少也需要时间慢慢成长吧?可现在看来,这家伙很可能真是个军事天才!

历史上,好像也不乏这样的人物,霍去病年仅十八就能率军深入漠北几千里,打得匈奴溃不成军,还有三国孙吴的陆逊,一个白衣书生竟然打败了身经百战的关羽,这两位在横空出世之前,好像也都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吧?

最后是《论楚军》,百里贤为了选拔大才而特意设立的一道大题目。

当初刚看到这份兵家试卷时,项庄并不认为应试学子中有人能够就这道大题交出一份让人满意的答卷,可是现在,毕书还真就交出了一份让项庄刮目相看的答卷,毕书开宗明义的论点就是——废除世卿世禄、奖励军功,废除更卒役卒、推行军屯。

其中“废除世卿世禄、奖励军功”其实就是耕战体系的内容,并没有什么新意,但是后面那半句“废除更卒役卒、推行军屯”却使项庄大为触动,这个毕书,还真不愧是鬼谷子的当代传人,眼界见识还真是非同一般哪。

所谓更卒役卒,其实就是全民皆兵,国家规定,凡年满十六的男丁都必须轮流服役,是谓更卒,至于役卒,其实就是让服瑶役的男丁参军,更卒役卒都是强制xìng的,无论身体强壮或孱弱,无论情愿或不情愿,你都必须应征。

毕书在《论楚军》中提及,由于更卒役卒的强制xìng,导致军队的兵员构成良莠不齐,兵员的良莠不齐又严重制约了军队的训练强度,训练强度上不去,战斗力就无法提高,所以废除更卒役卒刻不容缓。

对于这一点,项庄可谓深有感触。

当初野马原临危受命时,五千楚军也是良莠不齐,不过项庄通过长途急行军这种最直接也最为ji烈的方式,将老弱冇病冇残全部残酷地淘汰掉了,从而提高了楚军的整体素质,也保证了楚军的整体战力,这才有了后续那一次次的辉煌胜利。

所以说,废除更卒、役卒绝对必要,而且刻不容缓!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推行编户齐民律、新田赋法以及士农工商科更加的迫切,再加上废除更卒、役卒制度后,还需要进行一系列的军制改革,以及法令筹备,项庄很可能早就已经下诏在楚国全面推行军制改革了。

而毕书所提出的“推行军屯”就更让项庄暗暗心惊了。

毕书所说的这个军屯可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军屯,单纯的军屯,其实就是将更卒、役卒征召到一起,有仗打仗,没仗种田,仅此而已,而毕书文中提及的军屯制度,差不多就是后世隋唐时期所推行的府兵制的雏形了。

首先,并不是所有的壮丁都有资格参与军屯。

毕书认为,应该在各郡各县设立专门的机构,负责选拔壮丁,只有身体强壮、没有疾病的壮丁有资格入选,而一旦被选中,壮丁和他的家人就将迁往军屯之地集中安置,成为国家的储备军户,储备军户可以分到定额的田产,还能免除田赋。

当然了,并不是成了储备军户就能够高枕无忧了,一旦户中壮丁因战致残或者阵亡,储备军户就必须发回原藉安置,有战功者还能得到爵位,从地方政冇府支领禄米,没有战功那就什么都没有,这个虽然残酷,却也是必须的。

军户享受免税好处,那就必须承担相应的风险。

此外,储备军户除了农忙时节以外,平时均需保持严格的训练,作战所需要的铠甲兵器也由军户本身出资打造,并且负责修理,一旦战事爆发,国家就能够迅速召集足够多的训练有素的精兵,则楚军未战就已立于不败之地!

“大才!”项庄合上答卷,喟然说道,“毕书大才!”

说此一顿,项庄眸子里忽又流lù出了冰冷的杀机,森然说道:“子良,此人若不能为我大楚所用,必当择机诛之!”!。

第274章 鬼谷门人

八天之后全部八科考完,华夏史上开天劈地头一回的国考终于完美收官。

楚国的国考虽然形式上与后世的科举有些类似,却又有着本质的区别,后世的科举过度推崇儒家,以及儒家的经史子集,重形式而轻实用,而楚国的国考却没有明显的倾向xìng,诸如法家、兵家、儒家等都要考核,而且轻形式而重实用。

历史上的科举考试,更多的只是注重士子的文采是否出众,行文是否通畅,书法是否漂亮,立意是否高远等等等等,而楚国的国考却完全不是这样,譬如法家的考试,唯一的考核标准就是学子有没有能力通过法家典藉去解决实际问题。

作为一名穿越者,项庄很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给楚国的国考打上务实的烙印,项庄很希望天下士子能明白,诸子百家、学术争鸣是好的,但没有一家学说是完美的,既便是法家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只有实用才是第一位的!

这个务实的烙印一旦打上,楚国的国考基本上就不会再像科举那样走入歧途了,选拔出来的士子多半也会成长为具备实干精神的能员干吏,而不是只会写几手漂亮的毛笔字、只会夸夸其谈、眼高手低的虚滑之辈。

这次国考,最终选拔出了两百零六位学子!

为了将“务实”的精神彰显于众,项庄命百里贤公示了这两百零六位入围学子除了技击剑术以外全部七个科目的答卷,并附上了考官的考评,在考官的考评中,绝口不提诸子各家的优劣长短,只是反复重审如何运用诸子学说去解决实际问题。

放榜之rì,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发愁,而且发愁的人数远远多过欢喜的人,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楚国总不能泥少俱下,把这么多赶来吴中应试的士子全部留下吧?真要是这么做的话,只是养活这些士子就能成为楚国的沉重负担。

接着,项庄在王宫摆下盛大国宴,宴请入围的学子,并且按照士农工商科上的条文,当场授予这些学子“公士”爵位,授予爵位文册时,那些原本就是世家、士族出身的学子也就罢了,可那些农夫、商人出身的寒门子弟却一个个全都jī动坏了。

次rì,项庄又在王宫单独召见了其中成绩最优异的十名士子,而毕书的奏对则又是其中的重头戏,因为毕书是首次国考的头名,项庄并没有给国考的前三名设立状元、榜眼、探花等等噱头,可头名就是头名,绝对值得区别对待。

楚王宫,上书房。

毕书按照尚书中记载的臣子觐见国王的礼仪对项庄进行了大礼参拜,看到毕书毕恭毕敬的样子,项庄心下不禁轻轻颔首,事实证明,此前毕书的恃才傲物、狂放不羁那都是摆出来的伪装,本质上,毕书还是个很谦卑的学子。

更让项庄心花怒放的是,毕书能够接受项庄的赐爵,还能够依照臣子觐见国王的礼仪大礼参拜他项庄,就意味着入仕楚国已成定局了!

两人叙了礼,项庄又肃手请毕书入席就座。

毕书也没有客气,一甩衣袖坐到了项庄对面。

项庄沉吟了片刻,问道:“学剑,你在《论楚军》中所提及的废除更卒役卒制,全面推行军屯制,寡人觉着文中好像还有未尽之意,你能不能给寡人详细说说?”

“敢不从命?”毕书欣然点头,遂即将关于军屯制的许多事项和盘托出。

项庄间或问几个问题,毕书也会一一对答,两人这一探讨便是整整两个多时辰,宫女几次入内提醒项庄去用膳却都被项庄给轰了出去,最后还是赢贞带了两个宫女用食盒担了些酒食送进上书房,项庄、毕书才对付着吃了些。

毕书放下酒觞,叹息道:“好酒,此诚琼浆玉液也。”

说此一顿,毕书又颇感好奇地道:“大王,来江东之前臣也曾周游列国,却从未品尝过如此烈酒,真不知道这烈酒是如何酿制出来的?”

“有机会,寡人可以带你去酿酒作坊开开眼界。”项庄微微一笑,又道,“不过现在,我们还是接着讨论军屯制中的一些具体问题,譬如说免除军户的田赋,寡人认为有些不妥,因为这跟即将推行的新田赋法有冲突。”

毕书点了点头,说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所以对于大楚而言,当务之急并非废除更卒役卒、推行军屯制,而是推行新田赋法,从根本上破解楚国钱粮匮乏的困局,否则,大王再是虚怀若谷,楚军再是骁勇善战,也绝无法席卷天下。”

“你这话倒是提醒寡人了。”项庄点了点头,又道,“在首rì的法科试卷上,学剑你在试卷背面写下了不着边际的廖廖百十字,不过寡人观之,却发觉这百十字别有深意,文中似乎探讨了均瑶役、平算赋的可能,你能否给寡人详细说说?”

毕书面lù难sè,苦笑着道:“大王,这个臣还真说不上来。”

“什么,你说不上来?”项庄愕然道,“学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毕书起身,先向项庄深深一揖,这才诚恳地道:“大王有所不知,那百十字其实是臣之师兄白墨所著,臣不过是抄袭而已,倒让大王见笑了。”

“你师兄,白墨?”项庄皱了皱眉,道,“也是鬼谷传人?!”

毕书拱了拱手,答道:“家师只授二徒,便是白墨师兄与臣。”

项庄闻言凛然,遂即又急切地问道:“学剑,这个白墨比你如何?”

毕书不假思索地道:“臣只喜军事,只习兵家,白墨师兄却是诸子百家无有不涉,无有不精,所以,白墨师兄之才学远胜臣百倍!”

“呃……”项庄这下给呛得,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后,项庄才定了定神,问道:“学剑,令兄今安在?”

毕书沉吟片刻后道:“大王,数月前臣与白墨师兄同时下山,臣往东游历,而白墨师兄却去了西边,想来现在不在梁国、韩国,便是到了关中了。”

“什么?到了关中了?!”项庄闻言不禁脸sè微变,眼前这个毕书已是这般了得,那个白墨比毕书还要厉害,如果让他进了关中、投靠了刘邦,那还得了?而且这个白墨精研诸子百家,尤其深谙变法之精要,一旦让他在关中推行变法,岂不坏事?

不过,焦虑归焦虑,项庄却不敢在在毕书面前流lù出招揽白墨的意思,都说鬼谷门每代门主只收纵横二个弟子,然后放入世间争斗,胜出者则为下一代鬼谷门主,毕书既然已经入仕大楚,想来那个白墨就绝无可能再仕楚了。

毕书却似猜到了项庄心中所想,当下说道:“大王,不如臣修书一封,将白墨师兄也招来江东为大楚效力吧?”

“咦?”项庄愕然道,“学剑,令师兄肯来吗?”

毕书正了正脸sè,道:“大王之xiōng襟气度远胜一般诸侯,勇健刚毅更是当世翘楚,麾下也是文武鼎盛、人才济济,只要新法能够顺利推行,待积攒起足够的国力,横扫六合、一统天下那是早晚的事,白墨师兄为什么不肯来?”

项庄道:“可是你们鬼谷门不是,那个啥……”

毕书道:“大王,那不过是以讹传讹之说,历代鬼谷门授徒并无人数限制,更没有让门下弟子各选敌对阵营、捉对厮杀一决胜负之事,昔孙膑、庞涓同样师从鬼谷子,最后不也同时出仕大魏了么?”

“倒也是。”项庄不禁连点头称是。

当年孙膑应庞涓之邀入魏,若不是庞涓气量狭小、不能容人,反而设计陷害孙膑,孙膑又怎么可能装疯避走齐国?

当下项庄又道:“如此,就有劳学剑你了。”

毕书欣然说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当下毕书就在书案上磨墨铺纸,然后挥毫写下了一封书信,信中言及毕书在江东的种种迹遇,对项庄更是极尽颂扬之能事,言语间项庄俨然就是天下共主的不二人选,然后让白墨尽快前来江东,辅佐项庄成就帝王霸业。

关中咸阳,相府。

萧何大步走出相府大门,正yù登上马车时,耳畔忽然隐隐听到了一阵喧哗声,扭头察看时,只见离相府大门不远的街角处,竟然聚集了好几十人,这些人围成了一个圈,正对着中间指指点点,人群中好像还有隐隐约约的争吵声。

萧何当即皱紧了眉头,堂堂国相府门前,竟有人聚众闹事?

机灵的门下小吏早已经麻溜溜地跑上前,不片刻功夫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原来是个游学的士子跟市井无赖起了冲突,市井无赖想抢那士子的宝剑,那士子不让,两人便当街扭打了起来,其实那士子并没动手,就是那市井无赖在当街撒泼。

当下萧何没好气道:“那还不将那市井无赖轰走?”

门下小吏讨好地道:“国相放心,已经轰走了。”

说话间,一个身材修长的白衣秀士已经向着萧何的马车施施然走了过来,那白衣秀士年约三旬开外,怀抱着一柄镶嵌了七彩宝石的宝剑,举止间颇有一股儒雅之气,萧何见了不禁眯起了双眼,凭他的阅人眼力,一眼便看出这年轻人不简单。

!。

第275章 酒肆对话

吴中,楚王宫。

毕书已经离开,项庄转身轻轻击掌,一名身着黑衣、脸méng黑巾的乌木死士便从书房角落的yīn影中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项庄将毕书手书的书信递给乌木死士,低声吩咐道:“谴快马连夜赶赴定陶,将这封书信亲手交给屈不才,再转告屈不才,事若不成,则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一切手段,务必将书信中所提之人除掉!切切!”

“喏!”乌木死士轰然应喏,从项庄手中接过书信再次隐入了黑暗之中。

目送乌木死士的身影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项庄眸子里却忽然掠过一道莫名的厉芒,低声自语道:“白墨?白墨!但愿还来得及……”

咸阳,国相府。

白衣秀士向着萧何深深一揖,道:“多谢老丈仗义相助,晚辈感ji不尽。”

“老丈?”萧何闻言先是一愣,遂即哑然失笑,旁边的门下小吏却是勃然大怒,当下厉声训斥白衣秀士道,“小子好生无礼,什么老丈,这是萧国相!”

白衣秀士闻言愕然,遂即拱手再揖,道:“原来竟是萧国相,晚辈失礼了。”

萧何摆了摆手,道:“小哥不必客气,方才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顿了顿,萧何又道,“听小哥口音,应该不是关中人氏吧?”

白衣秀士忙道:“有劳萧国相动问,在下白墨,乃是关东游学士子。”

“哦,原来竟是游学士子。”萧何欣然点头道,“本相素来喜欢结交天下士子,白小哥若是不嫌弃,则不妨在寒舍略做盘桓,如何?”

萧何身为汉室国相,除了处理政务,还负责为汉室发掘人才,眼下寄居在国相府里的士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过见到别的士子,萧何还是会本能地加以延揽,焉知这些士子中间就不会出现另一个张良,或者又一个韩信?

白衣秀士却摇了摇头,婉言拒绝道:“多谢萧国相美意,不过晚辈还想在关中到处走走看看,藉以增长见识阅历,所以,只能有负萧国相的盛情了。”

门下小吏闻言大怒,正yù发作时却被萧何以眼sè给制止了。

萧何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本相也就不再多留小哥了。”

“晚辈告辞。”白衣秀士向着萧何拱手再揖,然后转身飘然而去。

目送白衣秀士的背影逐渐远去,门下小吏余怒未消道:“这小子好生不识抬举,国相如此盛情挽留,他竟然也敢拒绝,简直岂有此理!”

萧何却摆了摆手,吩咐道:“这样,你派人跟住此人,且看他在哪家驿馆落脚,待今儿下午,本相再去会他。”

“啊?”门下小吏闻言愕然。

萧何却也不多做解释,当下转身上了马车。

萧何就是萧何,识人的眼力可谓当世无人能及,虽然只是一面之缘,而且只有廖廖几句话的交谈,可萧何已经可以基本断定,这个白墨绝对师出名门,至于是否真有才学,又是否值得招揽,还有待进一步的接触。

不过现在,萧何却还要赶去东宫给太子授课。

一想到太子刘盈,萧何便禁不住的摇头叹息,太子刘盈虽说是汉王嫡子,可xìng子的确是暗弱了些,若是群雄俱灭,汉室已经一统,刘盈倒也不失是个守成之君,可现在的天下仍是群雄并立、列国争雄之局,汉室若是没个雄主,的确前途堪忧。

也难怪大王几次提及,要废黜刘盈改立戚夫人之子刘如意为太子。

相比太子刘盈,刘如意的确要聪慧许多,不过,萧何并不认为刘如意就有雄主之姿,真要论雄主之姿,则不管是刘盈、刘如意,还是刘肥,都远远不及大王之侄刘濞,刘濞英武果毅、鹰视狼顾,倒是颇有枭雄气度,可惜并非大王嫡子。

再说那白衣秀士白墨,在咸阳城内闲诳了半日,临近中午时才近了一家酒肆,早有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扭着肥tún迎出门来,媚笑道:“公子,里边请。”

白墨微微一笑,在酒娘的引领下进了酒肆,坐在了靠窗的酒案前。

白墨刚刚坐下,酒肆门外忽然又来了个人,白墨闻声抬头,却是早上帮他解了围的那个萧国相,当下起身相迎,拱手作揖道:“晚辈见过萧国相。”

“白小哥不必多礼。”萧何摆了摆手,笑道,“本相正想派人去找白小哥呢,不想竟在这里偶然相遇了,呵呵呵,这可真是相请不如偶遇,古人诚不我欺耶。”

那酒娘见两人认识,便将萧何领到了跟白墨相对的酒桌,两人相对落座。

不一会,酒娘便着人端来了两大罐水酒以及数碟荤素熟食,白墨往酒觞里倒满了水酒,先遥敬萧何,然而掩起衣袖一饮而尽,喝完了酒,白墨又放下酒觞叹道:“这关中的水酒相比楚地烧酒,劲道可是差了不少了呢。”

旁边那半老徐娘一听这话立时便撅起了小嘴。

萧何闻言也有些纳罕,道:“白小哥,丽娘的酒可是关中最上等的好酒了,便是我家大王也是赞不绝口呢,竟还比不得楚地米酒?”

白墨道:“国相莫非不知道,新近江东出了两样奇物?”

“两样奇物?”萧何还真不知道,当下问道,“什么?”

白墨道:“一曰公输纸,二曰烧酒,此二物可谓天下奇珍,晚辈在梁国游历时,曾有幸亲眼目睹公输纸,并且又亲口品尝烧酒,那江东的烧酒的确是名不虚传,口感醇hòu,劲道却是奇大,寻常酒客只半觞便已烂醉如泥了。”

“公输纸,烧酒?!”萧何闻言心头凛然。

自从汉军回师关中之后,大王便一直在陇西苦练骑兵,周勃、郦商等几位将军也在各郡屯兵苦练,他萧何更是苦心孤诣、每日忙于处理纷繁政务,对关东各国就有些疏忽了,尤其是那楚国,由于山高水远更是消息完全闭塞,看来,很有必要建立一支谍报队深入关东各国尤其是楚国去刺探消息。

萧何却不知道,项庄早已先行一步建立谍报组织了。

白墨又从衣袖里取出一册《尉缭子》递给萧何,道:“国相请看,这册尉缭子,便是由公输纸印刷、装订而成,相比以前的竹简、木简不知道轻便了多少倍,同时价格也远比丝帛要便宜,此,诚乃我辈读书人之恩物哪。”

从白墨手中接过书册,萧何的心情却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白墨却再次举起了酒觞,遥敬萧何道:“萧国相,请了。”

萧何却恍若未闻,似有意似无意地道:“楚地奇人奇物迭出,竟有风生水起之势,我王也需励精图治了,励精图治了呀……”

白墨道:“萧国相多虑了,公输纸、烧酒虽乃天下奇珍,可对天下大势的影响却也着实有限,倒是楚王最近推行的国考,实乃盘皇开天以来头一回,其对天下士子的吸引力不可谓不大,汉王若等闲视之,则恐天下英才尽归楚王矣。”

“国考么?”萧何闻言凛然,这个他倒是知道的。

三川郡守吕泽每隔十日便会向咸阳发送一道公文,简单介绍关东各国的动向,不过吕泽的消息来源同样极为有限,因而并不知道楚地已出现了公输纸、烧酒这两样奇物,不过楚国正在举进国考,这事吕泽却是提起过的。

当下萧何又道:“白小哥以为我王应该效法楚王,推行国考?”

“若能聚集天下英才,汉王又何必以效法楚王为耻?”白墨顿了顿,又道,“不过,以晚辈看来,无论是楚国还是汉国,当务之急其实并非推行国考、吸聚天下英才,而应该推行变革、积攒财力、物力、国力以备战。”

萧何心头暗喜,今天特意来这丽娘酒肆,目的就是为了探探这个白墨的底细,看看他究竟有没有真才实学,究竟值不值得大王招揽,现在他自己打开了话匣子,那是再好不过了,当下肃手说道:“愿闻高见。”

白墨又道:“方今天下,汉王虽德高望重,威压各路诸侯,然而由于楚国未灭,且成僵持之势,因而重回‘数雄并存、列国争雄’时代已然成为定局,不过这样的格局应该不会持续太久,短则二十年、长则五十年,天下仍将一统!”

萧何轻轻颔首,白墨的这番见解倒是与他不谋而合。

顿了顿,白墨又道:“晚辈从关东一路游历而来,发现赵国、齐国、梁国、楚国都在锐意变革图强,甚至连北疆的燕国也在推行变法,关东各国其志不小,汉王若是固步自封,则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反退,早晚为关东各国所灭。”

白墨这话就说得极为不客气了,若是换了周勃、郦商这样的武将在场,只怕当场就要拔剑而起了,萧何听了却是暗暗心折,这个白墨不仅胆识过人,其见解更有独到之处,单以胆识、见解而论,此人就堪称是个人才了。

而且,这个白墨的见识应该远不止此,他既然敢大言不惭提及汉室也需要变革,那就说明,他心中应该已经有了完整的变革腹案,却不知道又是个什么样的变革之法?是单纯的仿效秦法呢,还是另有高见?(未完待续)!。

第276章 均瑶役、平算赋

当下萧何问道:“白小哥以为,大汉该怎么推行变革呢?”

白墨并没有立即回答萧何的问题,而是反问萧何道:“萧国相以为,大汉国现在最匮乏的又是什么呢?”

萧何沉吟片刻后道:“白小哥是个明白人,本相也就不必虚言相欺了,大汉国目前缺钱缺粮更缺壮丁,不过归根结底,缺的还是人。!只要人口充足,钱粮税赋自然就会充足,可供征募入伍的壮丁也就不缺了。

白墨轻轻击节道:“萧国相一语中的!”顿了顿,白墨又道:“所以,要想国富民强,诸如推行编户齐民律、田赋法那都是治标之举,只有奖励生育、积蓄人口那才是治本之道,大汉国若yù推行变革,当以此为突破。!”

萧何沉吟着道:“奖励生育,积蓄人。?”

“对,奖励生育,积蓄人口。”白墨说罢举起酒觞掩袖饮尽,又道“不过,以今时之局势,大汉国要想真正做到这些,并不容易。”

萧何轻轻颔首,说道:“愿闻其详。”

白墨放下酒觞,又道:“今时之关中,土地田产大多掌握在世家、士族手中,数量庞大的黎庶百姓很多都是世家、士族的佃农,真正拥有自家耕地的自耕农其实并不多,而且所拥有的耕地也极为有限,可这些佃农、自耕农却承担着全部的瑶役、算赋以及田赋。”

萧何默默点头,白墨说的都是事实,关中沃野千里,良田上百万顷,至少有一半多掌握在各大世家以及大大小小的士族手中,只有不到一半的耕地属于自耕农,而这些只拥有不到一半耕地的自耕农却承担了大汉国全部的田赋!

还有那些租种世家、士族耕地的佃户和雇农,除了承担高额田租外,还要承担国家摊派的瑶役、更卒以及算赋(人头税),负担不可谓不重。

白墨扳着手指着细数道:“萧国相你看。自耕农以面积很小的耕地,除了要养活妻儿老小。还要缴纳田赋。算赋,还要服瑶役。还有更卒之累。这样的情形下,既便国相你奖励生育,可他们敢生么,需知多生一口,就要多缴一份算赋哪!”

萧何闻言默然,这种情形之下,黎庶百姓的确不敢多生,因为他们根本养不起。

白墨舒了口气,又道:“世人只知道战争是造成人口损失的一大yòu因。孰不知繁重的瑶役、算赋以及田赋才是制约人口增长的主要因素!”顿了顿,白墨又道“所以,大汉国要想获取更多的人口,更多的税源、兵源,就必须均瑶役、平算赋!”

“均瑶役、平算赋?!”萧何霍然sè变,沉声道“愿闻其详。”

白墨说道:“所谓均瑶役,就是将壮丁每年的瑶役折算成定额的银钱,这样一来,汉国壮丁就可以只缴纳定额的银钱,再不必有瑶役之苦了,国家如果需要大量壮丁用工时,则可以支付银钱从民间招募劳动力。”

“均瑶役如此,那么平算赋呢?”

“所谓平算赋,则就是废除算赋(人头税)。”

“算赋乃是国库最大的税源,如果骤尔废除,岂不令国库拮据?”

“诚然如此。”白墨点了点头,又道“敢问国相,如今关中计有多少。?”

萧何不假思索地道:“如今关中四郡外加巴、蜀二郡,计有三百余万丁口。”

墨伸出右手又竖起五根手指,道“那就以五百万口做一个定额,然后将这五百万口应缴的算赋折算成银钱,连同瑶役一并折算进田赋之中,并重新量定田赋额度,同时规定无论世家士族,举凡耕地皆需纳赋,如此,大事遂矣。”

萧何悚然动容,道:“你是说,将瑶役、算赋都折算进田赋之中?”

白墨重重点头,道:“对,将瑶役、算赋折算进田赋之中,大汉国境内有多少田地,便有多少税源,国库收入多寡从此只跟田地多少有关,与人口多少却是再没有什么关联了,这样一来,制约人口增长的因素也就不存在了。”

“制约人口增长的因素一旦去除,再加上国家鼓励,黎庶百姓就敢放心生养了,人口一多,则必然要开垦更多的耕田以养活家人,如此一来,大汉国的耕地面积就会更多,大汉国的税源也会更多,这就进入了一个良xìng循环了。”

萧何得承认,白墨所描绘的前景的确很yòu人。

方今天下,一个普遍的现实就是,广大黎庶百姓只拥有少量耕地,却承担了大部份的苛捐杂税,少数世家、士族拥有大量耕,却几乎不承担任何税赋,正因为此,黎庶百姓才不敢多生、不敢多养,因为他们生养不起。

如果白墨所说的均瑶役、平算赋能够顺利推行,则绝大部份税赋负担就会转嫁到少数世家、士族身上,广大黎庶百姓的负担就会大大减轻,再加上再不用缴纳算赋(人头税),若再有国家奖励,他们也就敢放心生、放心养了。

完全可以预见,届时大汉国的人口将会爆炸式增长!

伴随着人口的jī增,大汉国的耕地面积也将会jī增,如此一来,大汉国的税源、兵源也会jī增,则最多五十年,大汉国的综合国力就能将关东各国远远地甩在身后,而这,可是连当初的强秦都未能做到的。

不过,要想均瑶役、平算赋,并不容易。

萧何道:“可是,要清丈全国耕地是一个相当艰巨的任务。”

顿了顿,萧何又道:“还有,想要世家、士族纳赋,也是千难万难,一旦强行变革,势必会招致各方jī烈反弹,岂不令国本动摇?”

萧何的担心也并非杞人忧天,早在春秋时期,不少学者大能就探讨了均瑶役、平算赋的可能xìng,不过此后两千多年都没有任何人能做到,直到明代张居正当政,才终于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均瑶役,那也就是一条鞭法。

至于平算赋,更是到了满清雍正年间才最终实现。

而华夏族的人口,也是在雍正年间才实现了爆炸式的增长,此前人口的高峰值出现在明末万历年间,当时华夏族的总人口也不过一亿多人,可到了满清乾隆年间,华夏族的人口却骤然暴增到了三亿之多,主要yòu因就是人头税的废除。

人头税直到满清雍正年间才真正废除,可见要想废除有多艰难。

尤其是现在还处于秦末的大动乱时期,汉王刘邦急需关中世家、士族的鼎力支持,一旦这个时候强行变革,将税负转嫁到各世家、士族头上,则很可能引起关中动dàng,搞不好刘邦都有可能被关中的世家、士族给干倒。

所以,萧何的顾虑是很有道理的。

白墨却似成竹在xiōng,淡淡地道:“萧国相,所谓乱世当用重典,方今天下,关东诸雄皆在励精图治、锐意变革,汉王若是墨守成规、固步自封,则大势去矣。”说此一顿,白墨又道“至于世家、士族的反应……”

正当萧何竖起耳朵准备凝重静听时,白墨却卖了个关子,微笑道:“萧国相,今日天sè已然不早,晚辈也已经有些不胜酒意,不如改日再叙,可好?”

萧何闻言哑然失笑,心忖这个白墨这分明是在待价而沽了。

“也好,那就改日再叙。”萧何说罢起身,又道“不过今日与白小哥一席长谈,本相甚感欣慰,小哥之见识阅历,本相甚是钦佩。”

“萧国相过誉了墨揖了一揖,转身飘然而去。

直到白墨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街上不见,萧何才匆匆走出酒肆,吩咐守候在酒肆大门外的门下小吏道:“快快,即刻准备两匹快马!”

“快马?”门下小吏闻言愕然“国相意yù何往?”

“陇西,本相有急务向大王当面陈述!”萧何说此一顿,又道“还不快去!”

下小吏揖了一揖,转身匆匆去了。

陇西,汉军大营。

刘邦正围着一匹毛sè火红、肩高超过八尺的骏马打转,一边问随何道:“随何,这便是你说的大宛马?”

随何点头道:“正是。”

说话间,曾在九江跟楚国重骑有过交锋的几员汉军小校已经到了帐前。

当下刘邦问那几名小校道:“你们看,这大宛马相比楚军重骑的坐骑如何?”

几名汉军小校连连点头道:“禀大王,楚军重骑的坐骑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好!”刘邦一拍大tuǐ,吩咐随何道“随何,你马上再去一趟月氏,替寡人求购这样的骏马,转告月氏王,这样的骏马他有多少寡人就要多少!”

随何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大王,月氏人现在正面临匈奴人的威胁,而且情形不容乐观,一旦月氏人为匈奴人所灭,我们就很难再得到大宛马了。”

“匈奴人?”刘邦皱了皱眉,没好气道“又是这些该死的匈奴人!”

旁边的张良微微一笑,说道:“大王,如今我们的骑兵差不多已经练成,是时候给匈奴人一点厉害尝尝了,呵呵。”!。

第277章 骠骑将军



刘邦道:“子房,你是说对匈奴用兵?”

老实说,对于匈奴人刘邦还是相当忌惮的,主要原因就是匈奴人都是来去如风的草原骑兵,而汉军则大多都是步兵,一旦双方大打出手,汉军就会从战略上处于被动,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刘邦实在不愿去主动招惹匈奴人。[为您提供]《

张良不答反问道:“大王不觉得现在正是对河西用兵的大好时机吗?”

由于项庄这个穿越者的出现,致使刘邦对骑兵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再加上天下大势与历史上发生了极大的偏差,迫使刘邦不得不独自面对匈奴的威胁,因此,早在匈奴人第一次南下关中之后,刘邦就加强了对匈奴、月氏的防范以及渗透。

此时的关中,东面是韩国、梁国,南面是巴、蜀二郡,可高枕无忧。

西陲的月氏人以及北边的匈奴人都能对大汉构成威胁,不过总的来说,匈奴人的威胁要远远大于月氏人。

事实上,月氏人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

不久前,横亘在匈奴人跟月氏人中间的休屠部落和浑邪部落都投降了匈奴人,月氏人便需要直面匈奴人的威胁了,据说,匈奴单于冒顿已经好几次派使者前往月氏王廷,威胁月氏人效法休屠、浑邪二部落、臣服于匈奴人脚下。

月氏人也是个大部落,带甲十余万,自然不会轻易臣服。

张良以为,一旦月氏人跟匈奴全面开战,大汉国则正好趁此机会结好月氏人,狠狠打击匈奴人,既便不能彻底打残匈奴人,至少也要打得他们不敢南下牧马,如此一来,大汉国就能一举解决来自西陲、北疆的两大威胁,可谓一举两得。

而且对这个情形,张良、陈平也已经分析过多次了。(《)

刘邦也有些意动,又道:“子房,你觉得这仗真能打?”

张良道:“大王,河西之战,我军有三胜而匈奴有三败,故而此战可打!”

“我军有三胜而匈奴有三败?”刘邦饶有兴致地问道,“子房,说具体些。”

张良道:“河西走廊紧邻陇西、北地二郡,我军以逸待劳,此一胜;月氏人正面临生死存亡之威胁,必与我同心协力、共抗匈奴,此二胜;我骑军已然练成,可谓兵强马壮,器械犀利更非匈奴可比,此三胜也。 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

陈平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九原远离河西走廊,匈奴人劳师以袭远,此一败;休屠、浑邪新降、人心不稳,难与匈奴同心协力、联兵作战,此二败;眼下还只是盛夏时,匈奴人膘未féi、马未壮,又不能调集整个部落之兵大举出征,此三败也。”

张良又道:“我军有三胜而匈奴有三败,这一仗为什么不能打?”

刘邦听得怦然心动,当下狠狠击节道:“好,打!”顿了顿,刘邦又道,“那么,又该以谁为将,又该出动多少骑兵?”

张良、陈平对视一眼,微笑不语。

汉王已经是快六十岁的人了,身子骨早已经不比当年了,再加上骑军作战,动辄长驱疾驰上千里,汉王这把老骨头真要是颠出个好歹,那可不得了!所以说这一仗只能派一员大将领军出征,至于派谁出征,也是毫无悬念了。

汉军骑将原本就不多,除了灌婴也就吕台了。

换成一年前,派谁出征还需考虑考虑,不过现在嘛,却是根本没那个必要了,去年白于山口那一场大战,吕台大获全胜,又生擒匈奴左大当户,灌婴却在肤施惨遭败绩,两人孰优孰劣早已经清明,吕台虽然年轻,领兵作战之能却远在灌婴之上!

如果说刘邦还有所顾虑的话,那就是顾虑吕台是吕泽的长子,又是吕后的外甥,更是太子刘盈的表兄,一旦吕台战功卓著,成为大汉国不可或缺的栋梁,则刘邦再想废黜刘盈改立刘如意为太子,那就得好生掂量掂量吕氏的反应了。(《7*)

不过张良、陈平并不赞同刘邦废黜刘盈,因而都顷向于由吕台领兵。

刘邦思量再三,终觉得废黜太子还可从长计议,而匈奴人的威胁却是迫在眉睫,当下以拳击掌,回头吩咐张良道:“子房,即刻拟一道诏令,擢长乐校尉吕台为骠骑将军,统帅陇西、咸阳大营计两万jīng骑,克日征发河西!”

“喏!”张良欣然应诺,转身领命去了。

张良前脚刚走,萧何忽然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

“国相?”刘邦愕然道,“你怎么到陇西来了?”

“大王。”萧何冲刘邦揖了一揖,喘息着道,“快,快随臣回咸阳。”

“回咸阳?”刘邦心头一跳,脸sè微变道,“国相,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呃,不是。”萧何赶紧摇头,然后说道,“是这样,数天前臣无意中遇到了一位关东的游学士子,此人学识过人,谈吐更是不俗,绝对是大王急需的人才,只是单凭臣的身份,怕是不足以延揽此人,所以,大王还是赶紧回一趟咸阳吧。”

“人才?”刘邦神情微动,对于萧何识人的眼力,刘邦素来是相当信服的,萧何说此人是人才,那就必定是人才,既然在是人才,当然是要大力延揽的,对于人才,刘邦是永远都不嫌多的,当下刘邦说道,“好,寡人这便回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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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西郊,长乐营。

酷日似火,cháo水般的铁蹄声中,一队大约四五百骑的汉军骑兵犹如风驰电擎、向着长乐营的辕mén疾驰而来,堪堪接近辕mén,策马奔驰在最前方的红袍小将骤然扬起右手,身后汹涌跟进的四五百骑顿时向着左右两翼迅速展开。

几乎是同时,长乐营的辕mén也轰然打开,另一队汉军骑兵从辕mén中汹涌而出,两支汉军骑兵相对而进,速度由疾转缓,直到相距不足十步之遥时才纷纷勒住坐骑,从长乐营里迎出来的那支汉骑,为首的竟也是一员汉军小将。

“将之!”

“胜之!”

刹那的对峙之后,为首的两员汉军小将同时抱拳大笑。

这两员汉军小将自然就是吕台、周冠夫了,吕台表字将之,周冠夫表字胜之,全都是汉王刘邦赐的字,吕台、周冠夫与王起并称关中三骏,只可惜大别山一战,王起未及加冠便折在了项庄手下,说起来委实让人扼腕叹息。

“胜之,你不在上郡练兵,回咸阳干吗?”

吕台说罢勒马转身,与周冠夫并绺而行,身后列队的数百汉骑便向着左右两侧呼喇喇地闪开,让出了通向辕mén的通道。

周冠夫甩了甩手中马鞭,没好气道:“在上郡天天shè草人,最多就是狩狩猎、到山中shè几只兔子野jī,这日子过得实在无趣,都快淡出鸟来了,正好我也练了数百骑兵,就带来咸阳跟你的长乐营比试比试,看看孰优孰劣。”

吕台微笑摇头,道:“胜之,你还是这脾气,呵呵。”

周冠夫没好气地道:“将之,你直说,比还是不比?”

“比,当然比。”吕台苦笑摇头,遂即又自信满满地道,“斗将单挑,我还真不如你,不过若是比试麾下骑兵的骑shè嘛,不是我自夸,你这数百骑兵虽然看起来也tǐng像那么回事,可真要是到了沙场上,还真是不够瞧。”

周冠夫哼声道:“耍嘴皮子谁不会,上了沙场再见分晓!”

吕台摇了摇头,又道:“这样吧,你远来是客,我也不欺负你,我长乐营辖下总有十六曲jīng骑,你随便挑一曲跟你这几百骑兵比,怎么样?”

周冠夫道:“好,队列、骑shè外加夺羊,三局两胜!”

说话间,两人便已经策马来到了长乐营的大校场边,吕台正yù击鼓聚兵时,守在辕mén上的哨卒却吹响了嘹亮的号角。

吕台、周冠夫急回头看时,只见辕mén外的驰道上又来了数百汉骑,当先那骑手持一杆深红sè大纛,上面绣着个斗大的“汉”字,吕台、周冠夫一看之下顿时脸sè微变,这是……汉王大纛?!汉王御驾到了?!

当下吕台、周冠夫再顾不上比试了,相继翻身下马涌到了辕mén外。

过不多久,从前方疾驰而来的数百汉骑就涌到了辕mén外,当先那骑可不正是汉王?在汉王身后,还有一名十六七岁的红袍小将随行,红袍小将长得目似朗星、面如傅粉,看上去稚气未脱,可顾盼之间却颇有股鹰视狼顾之气。

“大王!”

“大王!”

吕台、周冠夫以及身后列队的汉军将士纷纷单膝跪地,大礼参拜。

“将之平身,胜之也平身,还有众将士,都平身吧。”刘邦翻身下马,亲自将吕台、周冠夫扶起,又肃手示意两人身后的汉军将士起身。

当下刘邦左手拉着吕台,右手牵着周冠夫直入辕mén。

环顾左右,望着英姿勃发、锐气bī人的吕台、周冠夫,又回头看看鹰视狼顾、枭雄气度的刘濞,刘邦便没来由地黯然神伤,怎的吕泽、周勃还有二哥刘喜都生了好儿子,唯独他刘邦却生不出一个像样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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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礼贤下士

. 长乐营,吕台行辕。 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

刘邦堪堪入了席,又道:“吕台、周冠夫、刘濞!”

shì立左右的吕台、周冠夫、刘濞应声出列,站到了阶下。

刘邦再一挥手,遏者随何当即上前两步站到了刘邦案前,然后朗声宣布道:“上谕:擢长乐校尉吕台为骠骑将军,周冠夫、刘濞为副将,统帅陇西、长乐大营两万jīng骑,克日征发河西,抗击匈奴、平靖边陲。”

“喏!”吕台、周冠夫、刘濞轰然应诺,尽皆目lù振奋之sè。

自从长乐营编练成军,吕台早就盼着好好地打一仗了,有道是农夫就是农夫,再怎么训练也还是农夫,只有经受过战争的血火洗礼,才能真正成长为jīng兵,吕台可不希望他麾下只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农夫,他想要的是一支身经百战的铁血jīng骑。

至于对手是匈奴人,还是月氏人,吕台并不关心,因为在吕台眼里,就只有项庄的楚国铁骑,别的,不值一哂,至于周冠夫、刘濞,更是两个好战分子,平时没仗打他们都想拆腾点动静出来,现在听说有仗要打,而且还是跟匈奴人打,那jī动就别提了。

待吕台上前,刘邦又从案上摆放的锦匣里取出虎符,递给吕台道:“将之,这是陇西大营的调兵虎符,大汉国仅有的两万骑兵寡人就jiāo给你了,跟匈奴人的这一场仗,你可一定要打出咱们大汉铁骑的威风,绝对不要让寡人失望哪。”

“大王放心。”吕台接过虎符,轰然应喏道,“臣定不辱命!”

刘邦又转头望向吕台身后的刘濞。沉声道:“濞儿,到了骠骑将军帐下可不比跟在寡人身边,你可一定要听从骠骑将军调度,你若是胆敢战场抗命,以致大汉骑军失利,纵然你是寡人的亲侄子,那也救不了你,听清楚了吗?”

“侄儿明白。”刘濞轰然道,“侄儿定当以骠骑将军马首是瞻!”

刘邦欣然点头,当下在随何以及数十郎将的簇拥下离开了长乐大营。

吕台、周冠夫、刘濞一直将刘邦送到辕mén外。直到刘邦以及随行禁卫骑兵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吕台才回头将虎符jiāo给周冠夫道:“胜之。你即刻持虎符前往陇西大营,一旦调得兵马则即刻北上,我们在北地乌氏县汇合。~~(UC电子书)~~”

“喏!”周冠夫轰然应诺,接过虎符领命去了。

目送周冠夫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吕台又朗声喝道:“吹号,全军集结!”

霎那间,长乐大营里便响起了低沉悠远的号角声,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一队队全装惯带的汉军将士从营帐时汹涌而出,又cháo水般涌向马厩,大营里很快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马嘶人沸声。前后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一队队骑兵便已经涌到了大校场上。

大校场上,一杆红sè大纛正迎风猎猎飘dàng,旗面的左上角以金黄sè的丝线绣着“大汉骠骑”四个小篆。正中间却用黑sè丝线绣了个斗大的“吕”字,吕台白袍白甲,头顶鹅冠,早已经跨马肃立在了大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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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内,人流如织。

急促的马蹄声中,十余骑从大街上疾驰而来,当先那骑可不就是刚从西郊长乐大营回来的汉王刘邦?街上走卒、行人见状纷纷走避,不到片刻功夫。那十数骑便涌到了一家驿馆的大mén前,早就守在大mén外的萧何、张良、陈平赶紧迎下台阶。

刘邦翻身下马。一边大声道:“国相,你说的那个士子就在这里落脚?”

萧何上前向刘邦揖了一揖。道:“回禀大王,关东士子白墨就在这里落脚。”

“走。”刘邦一甩衣袖,当先而行,萧何、张良、陈平赶紧跟上,遏者随何以及随行的十数郎将却都留在了大mén外,这里毕竟是咸阳,再加上之前萧何、张良、陈平他们早已经将整家驿馆都暗中排查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危险。

刘邦四人进入驿馆后院,却发现白墨所住的上房关着mén。

萧何当下就要上前拍mén,却被刘邦轻轻制止了,刘邦道:“看这时辰,这位白先生怕是刚刚睡着,还是让他多睡一会吧,别叫醒他。”

陈平道:“大王,那咱们还是去前院等吧。”

刘邦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就在这里等吧。”

说罢,刘邦便站到了白墨上房的廊檐下,萧何、张良、陈平无奈,只得跟着刘邦站到了廊檐下,这一等竟然就是半个多时辰!萧何、张良、陈平脸上已经隐隐有了不耐之sè,刘邦却是神情自若,好像还tǐng无谓的样子。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天上忽然乌云四合,接着便下起了倾盆大雨,不时有狂风裹着暴雨泼进廊檐下,刘邦四人很快便濡湿了全身。

萧何皱了皱眉,又要上前拍mén,却还是让刘邦给制止了。

张良、陈平苦笑之余,也有些感动,汉王能以国君之尊,却这般屈节等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关东士子,这等礼贤下士,纵然是周文王也不过如此吧?

想到这里,张良忍不住看了一眼前方微微开启的窗户,这个白墨,若是再不现身,那可真就是恃才傲物的狂生了。

白墨若真是这样的狂生,纵有才学,只怕也是有限。

张良思量间,上房的房mén果然被人从里面轻轻推开了,一名“睡眼惺忪”的白衣秀士从mén中施施然走出,看到mén外廓檐下肃立的刘邦四人,顿时间“愣了愣”,然后问萧何道:“萧国相,您这是……还有这几位是?”

萧何没有回答,只是轻哼了一声。

刘邦却捋了捋脸上的水珠,向着白衣秀士抱拳作揖道:“这位想必就是关东来的游学士子白墨白公子吧?在下刘邦……”

“原来竟是汉王当面!”白衣秀士赶紧拱手作揖,道,“失敬。”

当下白墨将刘邦、萧何、张良、陈平四人让进了房里,又请刘邦入席上座,萧何、张良以及陈平则陪坐下首,刘邦又将张良、陈平介绍给了白墨,白墨赶紧起身,作揖道:“原来竟是张、陈两位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张良、陈平也相继起身回礼,然后再次入席。

刘邦沉yín了片刻,关切地道:“听国相说,先生有‘均瑶役、平算赋’二策,可解关中钱粮壮丁匮乏之困局,此事当真?”

“当真。”白墨点了点头,道,“只是此二策说来容易,执行却难。”

说罢,不等刘邦发问,白墨便主动将均瑶役、平算赋的利害跟刘邦、张良、陈平和盘托出,主要就是此举将会极大损害世家、士族利益,而关中世家、士族势力却远非关东各国可比,因为秦世皇统一天下后,曾强迁天下豪族入填关中。

张良、陈平皆深以为然,要想均瑶役、平算赋的确不易!

刘邦更是深深地蹙紧了眉头,关中世家不少,士族更是多不胜数,当初如果不是因为约法三章讨好了关中绝大部份世家和士族,刘邦也不可能迅速平定关中,后来项羽大军离开关中之后,他也不可能这么快逆袭关中得手。

刘邦能有今日今时之地位,跟关中世家、士族的鼎力支持是分不开的。

可如果推行变革,均瑶役、平算赋的话,那就是把关中世家、士族往死里得罪了,被人骂忘恩负义、戳脊梁骨刘邦倒是不怎么在乎,问题是关中的世家、士族一旦联手反扑,大汉国立时就会陷入动dàng不安的危险境地了。

这可真是个两难的选择,变革,有可能引发举国动dàng,不变革,则大汉国就很可能被关东各国尤其是楚国抛在身后,如今,楚国的变革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而齐国、梁国、赵国和燕国也没有闲着,都在那里锐意变革呢。

白墨又道:“大王,变革虽难,却也并非没有希望。”

“哦?”刘邦微微动容,急切地道,“还请先生教我。”

白墨道:“敢问大王,今之大汉相比献公时之弱秦如何?”

刘邦道:“寡人虽不如献公,然而大汉却要比献公时的秦国强多了,献公时的秦国乃是七国中最弱,大汉却是当今天下最强大的诸侯国。”

“然也。”白墨欣然点头,道,“献公时的秦国乃七国中最弱,又有强魏窥伺在侧,尚且敢锐意变革,并且最终还取得了成功,今大汉乃是天下最强诸侯,又没有任何一个强大的敌国窥伺在侧,大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顿了顿,白墨又道:“只要大王下定决心,并且给予变法大臣足够的信任,均瑶役、平算赋其实并不难!”

刘邦点了点头,肃然道:“若是寡人决意变法,先生是否愿意留下?”

白墨闻言起身,先向刘邦深深一揖,然后说道:“大王贤良,虽古之文王、秦之献公犹有不及,在下却无太公、卫鞅之才,承méng大汉如此礼遇,敢不杀身以报?”

“善!”刘邦一拍大tuǐ,兴奋地道,“自即日起,先生便是我大汉国之左相,全权负责变革事宜!”说罢,刘邦又解下佩剑亲手递给白墨,杀机流lù道,“寡人王剑在此,若有人胆敢阻挠变法,不管他是什么,左相皆可先斩后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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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护法校尉

当刘邦忙着对匈奴作战时,项庄也没有闲着。

国考结束之后,项庄遂即创办了太学,将二百多位获得了爵位的学子统一安排在了太学之中,并聘请江东名士对这些学子来授课,除了兵书战策、儒家经典以及农家、医家、墨家等典藉外,最主要的还是学习法家的典藉。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这两百多学子原本就是为变法储备的人才!

楚国的变革要想有所成就,光靠项庄和百里贤是决然不成的,就是把两人活活累死,变法也不可能成功,新法要想推行,除了项庄的决心和百里贤的总揽全局,还得有大量精通新法同时认同变法的官员去具体执行。

唯其如此,新法才能顺利推行。

唯其如此,新法才不会因为项庄身死就被废止。

接着,项庄又颁发诏令,大幅度提高了世勋世卿的俸禄,所谓世勋世卿,其实就是像屈氏、伍氏、叔孙氏这样的世家豪族,好在整个楚国也不过十几家世勋世卿,不像汉国,足有上百家之多,因此既便大幅增加俸禄,国库压力也不大。

恩诏一下,各大世家便纷纷上表,向项庄表示感谢。

不过,项庄此举的初衷可不是为了博取各大世家的感ji,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项庄终于图穷匕现,悍然推出了《新田赋法》。

《新田赋法》明确规定,举凡楚国境内之耕地,无论是世家、士族还是贫民,都必须按照国家量定的十五税一的税率缴纳田赋,任何瞒报耕地面积、蓄意抗赋等举动,全都形同叛国,当处以鞭笞、充军甚至斩首等刑罚。

《新田赋法》一经推出,顿时举国哗然、朝野非议。

各郡各县的士族反应最为ji烈,反对的声音也最响,十几个世家豪族虽然表面上还保持着克制,可在sī底下也是怪话不断,一时之间,整个江东便陷入了空前的sāo动之中,借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山雨yù来风满楼。

不过,项庄并没有因为士族的反对而退缩。

很快,项庄便颁发了第一道实质xìng的诏书:在楚国五郡六十余县全面清丈土地,这也是整个《新田赋法》的基础,没有正确的土地清丈数字,新田赋法就只能是一纸空文,要想由世家、士族一体承担田赋基本上就是痴人说梦。

然而,连项庄也没有想到,清丈土地的困难竟如此之大!

深夜,楚王宫。

项庄神情凝重据案席地而坐,右下首侧坐着亚父范增,这都已经是深夜了,项庄原本是不打算打搅亚父的,不过亚父闻讯之后却非要列席廷议,项庄无奈,只得依他,在亚父范增下首,项他、项佗、百里贤各据左右而座。

项庄沉声问道:“子良,吴中一百多士族,竟没一家配合?”

百里贤摇了摇头,道:“不仅没有一家主动配合,甚至还有好几家将吴中县令派去清丈土地的公差暴打了一顿,委实嚣张至极。”

项佗闻言大怒,喝道:“这些家伙,还真敢?!”

项他冷笑道:“所谓法不责众,这些士族是仗着人多势众呢。”

“人多势众又如何?”范增大手一挥,杀气腾腾地道,“变革图强乃是大势所趋,谁敢阻挠新法,谁就是项楚死敌!”说此一顿,范增又回头望着项庄,威风凛凛道,“箕儿,该抓就抓,该杀就杀,为父倒要瞧瞧,谁敢当真造反?!”

“亚父息怒。”项庄摆了摆手,又问百里贤道,“子良,其余各郡县呢?”

百里贤道:“大王,其余各郡县的情形都差不多,几乎就没一家士族配合!”

项庄闻言顿时神情一凛,沉声道:“看起来,不杀几颗人头还真是不行了。”

说此一顿,项庄又扭头吩咐shì立下首的遏者项期道:“项期,即刻拟诏,擢山yīn县尉子车师为护法校尉,克日筹建护法营,所需部曲可从各郡、各县驻军中抽调,各郡、各县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诿阻挠!”

山yīn县,玉娘酒肆。

子车师刚刚翻身下马,玉娘便早已经扭着小腰、摆着丰tún迎下阶来,未语便先向子车师抛了个媚眼,然后才说道:“二郎,你可是两天没来了,是不是把奴给忘了?”

“玉娘,你这张小嘴可真是不饶人。”子车师伸手在玉娘又tǐng又翘的肥tún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又凑着玉娘粉nèn的耳垂低声说道,“不过,你下面那张小嘴更不饶人,我要是天天来你这,早晚得被你这狐媚子吸干了骨髓。”

玉娘便吃吃轻笑起来,媚声道:“二郎,奴才舍不得呢。”

“玉娘,真舍不得还是假舍不得?”说着,子车师便搂着玉娘席地坐了下来。

玉娘顺势横躺在了子车师的大tuǐ上,磨盘般的丰tún一压再一磨,子车师便本能地有了男xìng的反应,玉娘嘴角便绽起了一丝得意的jiāo笑,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能在自己喜欢的郎君的怀里撒jiāo,做为女人,这辈子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当下玉娘伸出玉臂搂住子车师脖子,叶气如兰道:“当然是真舍不得。”

车师的一只大手老实不客气地liáo起玉娘的罗裙探了进去,一边探索着深深沟壑中的幽谷,一边微喘着道,“玉娘,我马上就要离开山yīn了,你要真舍不得我,那就把这酒肆卖了吧,收拾收拾,跟我去吴中。”

“啊?”玉娘愕然道,“二郎,你要回吴中?”

子车师点了点头,道:“玉娘,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玉娘只是略略有些犹豫,遂即俏脸上便重新浮起了媚媚的笑意,搂着子车师粗壮的脖子,又凑到子车师的耳畔柔声说道,“二郎,奴愿意,你到哪奴便跟到哪,奴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格格。”

吴中,华灯初上,桓府便迎来了几十位宾客。

这个桓府并非大楚次将军桓楚的府邸,而是桓楚族叔桓渊的府邸。

桓氏一族原本只是江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士族,这里所说的士族并非华夏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士族体,华夏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士族体指的其实就是起于东汉的世家门阀,而这里所说的士族,则泛指那些官不过二代的士大夫家族。

譬如桓渊,项羽为楚王时他就是中大夫,现在项庄为楚王,他还是中大夫,虽然当官不过一代,却也是有权有势的江东士族了,再加上桓楚还是大楚次将军,因而桓氏在江东的势力极大,所以现在,几十家士族同时找上了桓渊。

桓府客厅,桓渊居中席地而坐,六七个士族家主分坐左右,剩下的几十个士族家主则根本没席位可坐,所以只能站着了,不过这些士族家主对此并不介意,他们只是急切地想要知道,桓渊或者说桓渊背后的桓楚又是个什么态度?

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楚王突然下诏筹建了护法营,而且还将两手沾满会稽宗族鲜血的那个郐子手子车师从山yīn县调回了吴中,担任护法校尉,楚王此举的用意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借助子车师这把利刃,来对付胆敢阻挠《新田赋法》的江东士族了。

“桓公,这个节骨眼上,您老人家可得站出来替大伙做主呀。”

“桓公,子车师是秦人,秦楚世仇,这恶狗杀起楚人来眼都不带眨的。”

“是呀,桓公德高望重,又是次将军族叔,若是您老人家能够带着大伙联名上书,纵然不能使大王收回诏命,可至少也要让大王明白,楚国之所以是楚国,靠的就是咱们这些江东士族,而不是那些别有用心的外人。”

“对对,大王定然是听信了百里贤的馋言,才会出此下策。”

“没错,百里贤、子车师这些秦人居心叵测,想把咱们大楚搞乱、搞垮,咱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这家伙,大厅时的士族们越说越ji动,一个个全都满脸通红、唾沫横飞,若是不明情由的人看见了,还真会误以为这些家伙全都是楚国的忠臣,而推行变法的百里贤、子车师则成了欺君罔上、祸乱朝纲的权臣了。

“诸位,诸位,且听老夫一言。”桓渊连连招手,大厅里的喧哗声才渐渐歇止。

待众人的情绪稍稍平静,桓渊才肃容说道:“诸位,你们的来意老夫已经知晓了,别的老夫不敢保证,不过为了大楚的末来,更为了江东两百六十万黎庶百姓,老夫就是拼着这颗项上人头不要,也定要劝得大王收回成命。”

“好,桓公强项,不畏权臣,真乃我辈楷模。”

“是是是,桓公真乃我大楚扛鼎之臣,早该升任上大夫了!”

“大王哪,你看见了吗?大楚有桓公这样的忠臣,何愁霸业不兴?”

霎那间,满大厅的士族便是谀词如潮,桓渊摆了摆手,又道:“待明日,老夫便上朝进谏,至于那个子车师,什么护法校尉,大伙不必理会,需知咱们可不是稽北的宗族,老夫倒要瞧瞧,他子车师还真敢杀人不成?哼!”(未完待续)!。

第280章 郐子手

不过第二天,桓渊并没有直接上朝,而是去了吴郡太守叔孙贯的府邸。事实上,像桓渊这样的中大夫,除非国君召见或者大朝,否则根本没资格进宫,既便他是桓楚的族叔也不行。

叔孙贯倒是没有怠慢,在书房里郑重接待了桓渊。

书房里,两人叙了礼,桓渊也不遮掩直接说:“叔孙公,自大王下诏推行新田赋法,朝野上下、庙堂内外便是议论纷纷,让举国世家、士族与贱民一体纳赋,自古就没有先例,如此倒行逆施,必然惹得天怒人怨哪。”

叔孙贯默然不语,并没有轻易表态。

桓渊又道:“公shì奉项氏已历三世,可谓大楚国的三朝元老,作为大楚的扛鼎老臣,公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王听信馋言,倒行逆施,更不应该眼睁睁地看着大楚国误入歧途,滑向深渊哪,叔孙公,你应该登高疾呼,引领江东士族……”

“引领江东士族干吗?”叔孙贯冷冷地打断了桓渊,道“造反吗?”

“呃,当然不是造反。”桓渊闻言窒了窒,有些尴尬地道“作为大楚的三朝元老,扛鼎老臣,公有责任也有义务督促大王近君子,远小人,不是吗?”

“近君子,远小人?”叔孙贯冷然道“谁是君子,谁又是小人?”

桓渊说道:“公气节高亮,诚君子也,如百里贤、子车师之流,只知阿谀奉诚,又不识礼仪为何物,竟妄言让天下士族跟贱民一体纳赋。诚小人也,公当引领江东士族,督促大王远离百里贤、子车师这等卑贱小人,否则,我大楚国将不国!”

“什么阿谀奉诚,什么礼仪?”叔孙贯皱了皱眉,冷然道“桓渊,老夫今日不妨正告于你,新田赋法的推行。乃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谁敢阻挠变法。谁若敢抗拒清丈土地的进程,就是与整个大楚为敌,你好自为之吧。”

“叔孙公,你这是……”桓渊愕然。也有些着忙。

“来人,送客!”叔孙贯却再不理会,直接下了逐客令。

早有门下小吏上前,向桓渊肃了肃手,道:“中大夫,请。”

桓渊无奈,只得起身。又向叔孙贯揖了一揖,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直到桓渊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叔孙贯的脸sè才慢慢yīn沉了下来,桓渊并不知道。叔孙贯其实刚刚才从王宫回来,在王宫,叔孙贯先后觐见了项庄跟范增,然而,叔孙贯还没来得及表明他的态度,就被项庄先拿话给堵住了。

范增更是摞了狠话,就是刚才叔孙贯转赠给桓渊的那句,只是略有差别而已。范增的原话是:叔孙贯,老夫今日不妨正告于你。新田赋法的推行,乃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谁敢阻挠变法,谁若敢抗拒清丈土地的进程,就是我项氏死敌,你好自为之吧。

项庄、范增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叔孙贯还能怎样?只能够蛰伏了。

当年,项氏靠着江东世家、士族以及宗族的支持上位,这的确不假,可现如今,项氏却早已经是羽翼丰满,尤其是项庄继位楚王之后,更是展现出了极其高超的政治手腕,在稽北各县盘踞多年的宗族势力,他项庄只是翻翻手就给连根拔起了!

现在着手削弱士族影响力更是谋定而后动,大势怕是难以逆转了。

有项庄绝对把持兵权,现在又有范增坐镇,项氏的地位可说是稳如磐石。

叔孙贯并不认为江东的十几个世家有能力跟项氏分庭抗礼,一旦叔孙氏贸然掺和到中间去,结果很可能就会遭到项氏的残酷血洗,范增的杀伐决断那可不是吹的,遥想当年,若不是项羽优柔寡断,刘邦早让他给杀了。

当然,叔孙贯决定蛰伏,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放弃抵抗。

如果机会合适,叔孙贯并不介意当一回幕后推手,因为不管怎么说,新田赋法都严捐害了各大世家的利益,一旦新田赋法顺利推行,不仅意味着各大世家每年要向国库缴纳大量的粮赋,更意味着各大世家在楚国政坛上的失势,这才是叔孙贯最在意的。

叔孙贯已经看出来了,楚国变法,项庄其志不小,他这是要效法强秦最大限度地削弱世勋世卿也就是世家的影响力,然后最大程度地强化王权!各大世家如果不设法反抗,则早晚成为项庄手中的玩偶,他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作为叔孙氏家主,叔孙贯当然不会听任这样的不利局面出现。

吴中县,西郊。

临近具区泽有一大片农田,这片农田是吴中张家的产业,张家不仅是桓家的姻亲,而且还有两个子弟在吴中县当小吏,俨然士族了。

仗着家族势力,张家在吴中西郊很是敛聚了不少田产。

不过今天,张家却遇到大麻烦了,护法校尉带兵上门了!

就在昨天,吴中县丞带人清丈西郊耕地,丈量到张家的田产时,却遭到了阻挠,闹到最后张家的恶仆甚至还把吴中县丞和十几个衙役给打了,吴中县丞大怒,当即一纸诉状将张家告到了护法校尉部,这不,子车师就带兵杀上门了。

田梗地头上,五十几个青衣家奴手持长木棍,结成了圆阵,在圆阵四周,则是两百多个杀气腾腾的楚兵。

子车师跨骑在马背上,以手中马鞭遥指着躲在家奴中间的张家家主喝道:“张问,本将军再说最后一次,马上放弃抵抗,让你的人放下兵器,然后协助吴中县丞清丈好土地,一切都还来得及,否则,本将军可就要杀人了!”

躲在家奴中间的张问闻言不禁有些害怕,不过他马上又想到了昨天晚上桓渊对众人说的那句话,需知江东士族可不是稽北宗族,更不是那些贱民能比,这个子车师虽然跋扈,难道还真敢公然杀戳江东士族不成?

而且,张家也没有退路了,因为清丈土地一旦开始,张家的产业至少要缩水六成多,因为一多半的田产都是张家巧取豪夺来的,根本就没有田契、地契,以前因为根本没必要,所以也没有伪造田契、地契,现在再想伪造却是来不及了。

当下张问**地道:“士不纳粮,自古亦然,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竟敢败坏礼法、祸乱纲纪,老夫倒要瞧瞧,你们还真敢在这里杀人不成?”

好一个不知死活的老匹夫,子车师嘴角霎时绽起一丝狰狞的杀机,当下缓缓抽出腰间横刀,再高高举过了头顶,四周严阵以待的两百余名楚兵便纷纷拔出了环首刀,那一片锋利的刀刃在残阳的照耀下,霎时反射出了令人窒息的冷焰。

被围在中间的五十几个张家仆役顿时间sāo动了起来,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声,五十几个人扔下手中兵器就想夺路逃跑,不过很不幸,他们这个时候才想起逃跑却是晚了,说时迟那时快,子车师高举过顶的横刀已经狠狠斩落。

“杀!”伴随着一阵嘹亮而又雄浑的大喝声,两百多楚兵早已经虎狼般扑向了夺路逃跑的五十几个张家仆役,霎那间,田梗地头便响起了无比凄厉的哀嚎shēn吟声,两下甫一接触,五十几个张家仆役便纷纷倒在了血泊中。

自古变法,不流血是根本不可能的!

子车师已经下定决心,要借这五十几颗人头来给新法立威了!

不到片刻功夫,张家家主张问连同五十几个仆役就全部被斩杀当场,现场流下的鲜血几乎蓄满了整个田沟,还有那一颗颗眉目狰狞的人头,滚落在田间地头,那一具具无头尸,横七竖八躺满了一地,整个就是一座修罗地狱。

站在远处围观的百姓却有不少人大声叫好,张家平时为祸乡里,很是做了些欺男霸女的恶事,尤其是这五十几个恶奴,更是张家养的五十几只恶犬,为虎作伥,现在这些只恶犬终于让官兵给除了,大伙还不得拍手称快?

隐在人群中的不少士族却吓得脸都白了。

这个子车师,还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郐子手啊,五十几个口人,说杀便杀了,而且真的连张问一起杀了,张问虽然本人没有出仕,可他的两个儿子却都在吴中县衙供职,张家跟桓家更是姻亲,这可是有吴中颇有名望的士族啊。

子车师却根本没有理会这些,甚至都没让人收拾现场的尸体,就吩咐吴中县丞开始清丈张家的土地田产。

吴中,郡守府。

叔孙平匆匆走进书房,向正在翻阅《尚书》的叔孙贯禀报道:“父亲,子车师这郐子手杀人了,而且一口气杀了张家五十几口人,连张问老先生都杀了!”

“哦,是吗?”叔孙贯闻言先是一怔,遂即微笑道“杀得好,呵!”

“啊?父亲,你这是……”叔孙平顿时闹了个满头雾水,子车师杀得好?

叔孙贯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吩咐叔孙平道:“平儿,你这便去一趟桓府,让桓渊马上前来见我,就说我就急事与他商议。”

孙平揖了一揖,转身去了。!。

第281章 事态扩大



很快,桓渊就连夜赶到了郡守府,叔孙贯将桓渊让进了书房,两人在书房里密议了足足半个时辰,连叔孙贯的长子叔孙平也不知道两人都商量了些什么,只是后来离开时,桓渊却是昂着头离开的,似乎是得了什么彩头似的。== 首.发==(《7*

桓渊离开后,叔孙贯又连夜修书两卦,让叔孙平派人火速送往山yīn、丹阳,当面呈jiāo给会稽郡守伍起和丹阳太守屈懿,与此同时,返回府里的桓渊也派出了大量的家丁仆役,分别赶赴吴郡、会稽郡、丹阳郡治下各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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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项庄书房。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项庄却还没睡,亚父范增也是睡意全无,因为白天子车师刚刚在吴中西郊杀了五十几个人,甚至还包括公然抗法的张问,父子俩完全可以想象,吴中城内乃至整个吴郡的士族将会有所行动。

这个节骨眼上,两人都是睡不着了。

倏忽之间,项庄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当下头也不回地道:“出来吧!”

话音方落,项庄身后的yīn影中便鬼魅般走出了一个全身包裹在黑巾中的矮瘦身影,那身影向着项庄、范增深深一揖,沉声道:“大王,老军师,半刻钟前,有大量家丁仆役骑乘快马离开桓府,同时还有两骑快马离开了郡守府。”

“桓府、郡守府?”范增道,“是桓渊、叔孙贯这两只老枭?!”

项庄皱了皱眉,道:“桓渊会有所行动原本就在意料之中,不过叔孙贯也会掺和到这件事情之中,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叔孙氏掺和进去也没啥。(《7*”范增摆了摆手,杀机流lù道,“为父还是那句话,变法革新乃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谁敢阻挠谁就是我们项氏的死敌,他就得死!在江东,不管你是什么人,都别跟项氏为敌,是虎你给老夫卧着,是龙,你也给老夫蟠着!”

项庄霍然起身,背负双手来回踱了几步,忽又抬头喝道:“呼延正德!”

宿卫王宫的天狼校尉呼延正德应声入内,抱拳大声应道:“大王有何吩咐?”

项庄沉声道:“马上派人,将令尹、上将军、百里军师还有毕书先生请来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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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yīn县,郡守府。^UC电子书^e^看免费提供^^

看完叔孙贯、桓渊派人送来的书信,伍起气得须发皆张,在书房里连连咆哮道:“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将世卿士族跟贱民相提并论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敢妄杀士族,项庄小儿竟如此倒行逆施,他就不怕丧失人心吗?”

对于项庄,伍起原本就不喜欢,只是项他决定迎奉项庄,叔孙贯、屈懿以及其余十几家世卿都得了项庄的好处保持了缄默,他一个人再怎么反对也只是枉然,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伍起就认可了项庄,事实上,伍起对项庄从来就没什么好感。

现在,项庄一意孤行要在江东推行新田赋法,让世卿士族跟贱民一体纳赋,伍起对项庄就更没什么好感了。

“伍公,小声些,小声些。”

伍起大声咆哮,坐在下首的长史和功曹惊慌之下,赶紧提醒伍起注意点,两人不能不惊慌,需知伍起虽然是会稽郡的郡守,是一郡最高长官,可这只是史义上的,事实上,会稽郡除了伍起这个郡守,还有掌握一郡驻军的郡尉丁固。(《7*

这个丁固可是军中悍将,眼里就只有项王,从来就不把郡中官员放在眼里,郡守府的长史、功曹、掾吏等,若是犯到了丁固手里,打骂鞭笞那是常有的事,甚至连郡守伍起,也在市井之中被丁固公然训斥过两次。

伍起不忿,一纸诉状告到了项庄跟前,却根本不见任何下文。

尤其让伍起心气难平的是,项庄不仅没有下诏惩罚丁固,甚至连一句训斥都没有,而且也没派人前来山yīn调查一下,这摆明了就是在护短,丁固由是越发嚣张,若不是这家伙只是个武夫,不通民法政事,只怕伍起早就被架空了。

这样的情形,在会稽郡治下各县也非常普遍,甚至整个江东五郡六十余县,除了周殷和高初这两个郡守,别的郡守、县令长全都受到了郡尉、县尉的严重制约、监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之间的矛盾正变得越来越尖锐。

出现这种局面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当初项庄之所以让世卿、士族出任各郡郡守、各县县令以及属官,全是出于政治上的妥协,是为了尽快平稳住局面,不得已采取的策略,所以又派了军中悍将悍卒出任郡尉、县尉以制衡世卿、士族的影响力。

现在,随着楚国周边局势的稳定,以及项庄权位的稳固,当时的妥协双方都越来越无法容忍这种局面了,项庄想要更加有效地控制各郡县,而世卿、士族也极力想要摆脱郡尉、县尉的束缚,以谋求更大的利益。

所以,这种政治妥协下的畸形格局早晚是要解决的,既便没有变法,项庄跟世卿、士族之间的矛盾也迟早会爆发,现在只是提前了而已。

“慌什么?”伍起闷哼了一声,怒道,“有什么好怕的?”

长史、功曹尽皆噤声,伍起不怕丁固,他们却怕,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你们也不用害怕。”伍起冷然道,“老夫倒要瞧瞧,他丁固还真敢杀人不成?”

长史、功曹相视苦笑,当下同时起身向伍起作揖道:“伍公,卑职这便告辞了,明天还要早起处理公务呢。”

“处理公务?”伍起冷然道,“却是不必了。”

“啊?这……”长史、功曹面面相觑,不知道伍起所言何意。

伍起冷笑一声,又道:“如今项庄小儿的翅膀硬了,咱们世卿、士族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所以想把咱们踢开了,不过老夫倒要瞧瞧,若是缺了咱们世卿、士族的支持,仅凭他麾下的那些大头兵,怎么治理江东,怎么维系偌大一个国家?哼!”

长史、功曹闻言愕然,说道:“伍公的意思是说,不干了?”

“对,不干了!”伍起冷笑道,“从明天开始,老夫就生病了,会稽郡的一应大小事务全都由丁固那个匹夫去处理吧,老夫倒要瞧瞧,丁固那匹夫可能治理得了偌大一个郡!”说此一顿,伍起又道,“至于你们两个,生不生病你们自己看着办。”

长史、功曹再次对视一眼,连声道:“生,这个病必须得生!”

长史、功曹全都是聪明人,他们也已经看出来了,现如今世卿、士族正跟王权博弈,唯一的区别就在,士族冲在前面,世卿却隐在幕后,不过双方的利益是一致的,都想迫使王权让步,授予地方郡守更大的治权。

对抗王权是个危险的举动,不管怎么说,项庄都牢牢地把持着军权。

不过,世卿、士族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项庄手握军权是不假,可他的军队只能帮他打仗,却不能帮他治理地方,项庄如果把世卿、士族得罪狠了,世卿、士族来个集体告病,楚国只怕就会出现全国xìng的政局húnluàn,项庄也得吃不了兜头走。

项庄是楚王,手里握着硬刀子,要想杀几颗人头的确很容易。

可世卿、士族手里边也握着软刀子,软刀子用好了,有时候也是能杀人的,项庄如果不想楚国政局húnluàn,如果不想亡国,他就得妥协,就得让步,而且这一次,就再不是像上次那样的妥协让步了,这次,楚王必须彻底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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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楚王宫。

“哈,生病了?!”项庄将案上一封公函狠狠投掷于地,怒道,“吴郡、丹阳、会稽三郡治下四十余县,三个郡守、四十六个县令,还有三百多个属官,一夜之间全部生病了?哈哈哈,这个病还真是生得够整齐的呀。”

老实说,项庄现在也很有些心惊ròu跳。

一家伙病了三个郡守、四十六个县令,还有三百多个属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太学里虽说聚集了两百多个士子,可那毕竟是士子,下到地方当个属官多半没问题,要想一下子主政一方那就是勉为其难了,胜任一郡之守就更不可能了。

更何况,这些士子中间也有世卿、士族子弟,最终能有几个人听召也是未知之数。

项庄自认为已经足够高看世卿、士族的影响力了,不想事情一出来,世卿、士族的影响力却远比他预想中还要大得多,项庄原本以为,江东治下五郡六十余县,了不起能有七八个县几十个人闹腾闹腾,不曾想,竟有四十六县三百多官员闹事!

“叔孙贯这只老枭。”范增森然道,“在江东还是tǐng有影响力的。”

“大王,当务之急是赶紧想个应对之策。”项他忧心冲冲地道,“三郡冶下四十六县的官员大多告病,以致政事荒废、人心惶惶,这样的局面绝对不能放任不管哪,否则,钱粮税赋收缴不上来,法令法度不得推行,恐将引发政治húnluàn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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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借人

总之,光靠太学储备的两百来个士子是绝对解决不了全部的问题了,这点江东士族早就看在眼里了,然而,听任三郡治下四十六县一直无序、混乱下去,那也是断然不行的,现如今只能想别的辙了,当下项庄问道:“诸位,可有良策?”

项他、项佗、武涉等人相对无语,范增也是无计可施。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忽然对项庄、范增说道:“大王,老军师,事到如今,也只有两条路可走了,一是向他们妥协……”

“不行,断然不行!”百里贤还没说完,就被项庄直接打断了。

范增轻轻颔首,也道:“没错,宁可将那四十六个县交给那些县尉治理,宁可那些大头兵将地方治理得一塌糊涂,也绝不能向这些混帐东西妥协!”顿了顿,范增又道,“老夫早就说过,抗法就是跟项氏为敌,就必须予以镇压!”

百里贤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只能借人了。”

“借人?”项庄闻言神情微动,道,“子良,此话何解?”

范增却是两眼一亮,欣然说道:“箕儿,子良的意思是向淮南国借官!”

向淮南国借官?!项庄、项他闻言怦然心动,项佗、武涉却是满头雾水,自古就只听说过借兵、借粮,从未听说过借官哪?而且,淮南国虽然跟楚国结盟了,可英布却未必愿意将淮南国的官员借给大楚哪,需知,楚国想借的可不是几个,而是几百个官员哪。

项庄mō了mōchún角浓密的胡子,道:“子良,你说这事到底有几分成功的可能?”

百里贤微微一笑,说道:“臣以为至少有九成把握,理由有三:首先,淮南国如今也在变革,其变革的大方向虽然跟咱们大楚不尽一致,但帮助淮南王强力掌控各郡县的宗旨却跟咱们如出一辙,所以,淮南王跟淮南士族之间同样存在矛盾。”

“嗯,说得有理。”范增欣然道,“没准英布还巴不得咱们去借人呢。”

百里贤顿了顿,又竖起了第二枚手指头,接着说道:“其次,淮南本属楚地,淮南士族也大多都是故楚旧部,淮南国相蒯彻的新法致使不少淮南士族利益受损,大王只需一纸求贤令,这些淮南士族就完全有可能举家迁入江东,为我王所用。”

庄点了点头,又道,“还有呢?”

百里贤最后竖起第三枚手指头,接着说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这些淮南士族都是外来户,在江东毫无根基,他们要想在江东站稳脚跟,就必须借助大王的鼎力支持,正因为如此,这些淮南士族才会全力支持新法!”

项他听了却还是有些担忧,起身对项庄说道:“可是,真正愿意迁来江东的淮南士族只怕不多,撑死了也就百十来族,能够主政郡县的人才只怕更少,臣担心这区区一杯水,怕是灭不了四十六县士族这团熊熊烈火呀。”

“不然。”百里贤微笑反驳道,“令尹所说诚然在理,然则江东士族也并非铁板一块,一旦有淮南士族介入江东,并且夺走了原本属于他们的部份官位权益,则江东士族势必就会出现分裂,一部份态度不够坚定的士族只怕立刻就会改弦易辙。”

百里贤这话倒是不假,江东有多少官位就有多少士族,基本上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江东士族之所以敢抗衡王权,就是仗着身后有退路这点底气,可一旦有淮南士族介入其中,情形立刻就不一样了,届时萝卜多了不少,坑却还是那么点,这种局面下,江东士族就很难再保持淡定了,因为再淡定下去,坑早被人抢光了。

“好!”项庄击节赞道,“这就叫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外来的和尚?念经?”百里贤、范增、项他、武涉等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需知这个时代佛教远未传入华夏,因而和尚这个词汇也根本未曾出现,所以,纵然是范增、百里贤这样的绝世智者,此刻也是满头雾水了。

“呃……”项庄赶紧转移话题道,“那个,还是先议议出使淮南国的使者吧。”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有些愕然道:“大王,这个怕是不用再议了吧?上大夫当然是出使淮南国的不二人选。”

武涉也起身作揖道:“大王,臣愿往。”

项庄有些汗颜地道:“那行,你回家收拾收拾,今天就走!”说此一顿,项庄又道:“哦对了,你也别空着手去,去军马场挑选五百匹矮脚马一并带去彭城吧,就算是寡人送给淮南王的礼物,顺便替寡人问淮南王好。”

涉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说起矮脚马,项庄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项他道:“子翼,戈胜的船队离开丹徒差不多也有三个多月了吧?”

上次公输车督造的楚船在试航中表现优异,既便是遭遇狂风飓浪,也能安然行驶,此后公输车又奉项庄诏令,动员大量人力、物力打造了十艘楚船,遂即项庄便任命戈胜为楚船校尉,率两千名锐士分乘十艘楚船顺风直下南海。

这次近海远航,项庄交给戈胜的任务其实很简单,主要就是培养一批熟练的水手、训练出一支精良的水师,如果还有可能的话,顺便从南洋捎回一些土特产来,尤其是棉花,这可是个好东西,再就是探探南越国的底细。

历史上,赵佗现在应该已经建立南越国了,不过根基应该不怎么稳当。

如果有可能的话,项庄并不介意在南越国搅和搅和,既便不能颠覆南越国,至少也要从南越弄个十几二十万人回来,要知道,被赵佗封关绝道困在南越的秦军足有五十万人,这其中至少有二十万是楚国壮丁,老天爷,这可是二十万壮丁哪!

更重要的是,华夏族自古便有着很重的故土情结,被赵佗困在南越国的五十万秦军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家,只是惧于赵佗的威望以及高压政策,才没敢表现出来,可一旦有外力介入南越,这些秦军将士会怎么取舍,那可难说得紧。

总之,南越秦军就是块肥肉,项庄从来就不会放弃吃肉的机会。

等将来,江东水师强大之后,项庄的下一步目标才是中东两河流域,当然,项庄也没想过从海路去占领、统治两河流域,那根本不现实,项庄将目光投向两河流域,唯一的目的就是得到两河流域的阿拉伯马,然后改良méng古矮脚马。

至于将来,楚国若真有机会一统天下,项庄也不介意打造一支更为庞大的水师,然后横渡大平洋去拉美寻找番薯、土豆、玉米等既能够适应恶劣环境、产量又高的农作物,为将来华夏族的人口大爆炸打下坚实的基础。

不过这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没个三五十年的积攒是绝无可能的,而且既便通过三五十年时间积攒了足够多的优秀水手,也未必就能够横渡太平洋,需知太平洋可是地球上最为广阔的海洋,在没有指南针的古代,要想横渡不啻于白日做梦。

项他不假思索地答道:“大王,戈胜离开江东已经三个月零十天了。”

庄点了点头,低声自语道,“三个月零十天,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从南越回来了吧,就是不知道戈胜这小子能不能把棉花种子带回来。”

咸阳,左相官邸。

当项庄面临江东士族的“罢工”威胁时,刘邦刚刚任命的左相白墨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变法。

相比楚国让世卿、士族跟庶民一体纳赋,白墨的变革则更加ji烈。

白墨即将推出的新税赋法,不仅要让汉国的世卿、士族跟庶民一体纳粮,而且还会把算赋(人头税)、瑶役按照一定的额度折算进田赋里去,按照白墨的新税赋法,汉国的世卿、士族从此不仅要纳赋,而且还要因为土地众多而多缴税赋!

毫无疑问,这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ji烈变革,其ji烈程度甚至还要超过秦献公时期的卫鞅变法,卫鞅变法削弱的只是秦国老世族的利益,而白墨的变法,则是要极大削弱关中各大世家以及士族的影响力,从而最大限度地强化王权。

如此ji烈的变革,没有强大的武力作后盾是断然不可能成功的。

为了支持白墨变法,刘邦甚至打算委任周冠夫为护法将军,全力配合白墨变法,自樊哙阵亡之后,周冠夫可说是汉军军中的第一骁将,刘邦委任周冠夫为护法将军,足见他的变法决心有多坚定,当然,周冠夫得返回咸阳之后才能上任。

至于现在,周冠夫正在骠骑将军帐下跟匈奴人打仗呢。

两天之前,北地快马急报,吕台所将两万骑兵已经西出始皇所筑长城,即将深入河西走廊腹地,与此同时,早已经渗透进入九原的细作也传回消息,匈奴单于冒顿已经带着匈奴大军离开了九原老营,多半是攻伐月氏人去了。

大汉骑军跟匈奴骑兵之间的大战,已经是一触即发了。(未完待续)!。

第283章 大汉骠骑(一)

. 第283章大汉骠骑(一)

河西走廊。== 首.发==(《7*

月氏王廷所在的姑藏原上此时已然是马嘶人沸、luàn成一片,为了躲避匈奴人的兵锋,月氏王刚刚已经下达了举族迁徙的令谕,决定迁往遥远的西域。

虽然舍不得水草丰茂的河西走廊,不过月氏人没有办法。

强大的匈奴人不是月氏人所能够抗衡的,月氏部落虽然拥有四十多万人口,以及十多万壮丁,可匈奴人的人口和壮丁却是月氏人的两倍还多,不久前匈奴又吞并了休屠部落跟浑邪部落,月氏人就更加势单力孤了。

虽说大汉国曾派来使者,表示要与月氏结盟共抗匈奴,不过月氏王并没有对汉人抱太大的期望,以前的中原帝国(大秦)的确曾拥有强大的骑军,也曾将匈奴人打得溃不成军、整整三十年不敢南下牧马,不过现在,中原人的骑兵却是没落了。

所以,月氏王最终还是决定迁徙,迁徙到遥远的西域去。

姑藏原上,月氏部落的男人们正忙着将帐篷、陶器、木器等生活必需品往牛车上装,nv人们则忙着收拢牛羊牲畜,但凡会走路的孩童都在帮着整理行装,没了大人照看的幼儿则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放眼看去,一派凄凉的末世景象。

“哦哦哦……”一个十来岁的月氏少年手持长鞭,正驱赶着自己家的羊群往前走,倏忽之间,他似乎是感受到或者听到了什么,猛回头看时,只见东北方向的地平线上已经鬼魅般出现了一条淡淡的黑线,那是……匈奴人?!

“匈奴人!”少年扔下长鞭,一边往回跑一边惶然大叫,“匈奴人来了!”

“匈奴人来了!”

“匈奴人来了!”

“匈奴人来了!”

不到片刻功夫,匈奴人杀到的消息便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月氏王廷,正在整理行妆的月氏男人便纷纷扔下手中的活计,又匆匆抄过叉草的木制马叉或者从行囊里chōu出长不过二尺的青铜短剑,然后翻身上马涌向了王廷外缘。(《)

此时的月氏部落,仍然还处于青铜时代。

事实上,在当时的世界范围内,欧洲、埃及以及小亚细亚已经普遍进入铁器时代,不过在东方世界,却只有华夏族掌握冶铁技术,周围的匈奴、东胡、月氏、羌等蛮夷部落基本上还处于铜器时代甚至是石器时代。== 首.发==

后世诸多影视剧中,匈奴人跟月氏人基本都使用弯刀,这根本就是个笑话,真正的弯刀直到隋唐时期才由西方传入东土,那就是著名的大马士革弯刀,在此之前,东方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弯刀,以秦汉时期的冶铁技术,也打造不出弯曲的钢刀。

所以说,此时不管是匈奴人还是月氏人,主要兵器除了弓箭以外,就只有青铜短剑,而且只有族中勇士才有资格配备青铜短剑,一般的胡人骑兵只能使用叉草的马叉,或者就是兽骨打磨、雕琢而成的骨矛。

半刻钟后,月氏王廷的六万多骑兵便完成了集结。

整个月氏部落虽然拥有十多万骑兵,却分散在整个河西走廊的上百块绿洲之上游牧,月氏王急切间要想把部落中所有的骑兵全都召集到王廷,那是绝无可能,事实上,月氏王能够在王廷聚集起过半骑兵,就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月氏王能够带着这六万多骑兵迁徙到西域去,那么整个月氏部落的元气就能基本上保留下来,到了西域之后也能够凭借这股强大的武力迅速占据一块水草地,从而让月氏部落重新繁衍生息下去,不过很遗憾,匈奴人来得太快了。

当月氏王带着数百勇士赶到,匈奴人已然相距不远了。《

只见东北方向的草原已经完全被灰méngméng的匈奴骑兵所覆盖了,放眼望去,从眼前数里开外直到视野的尽头,尽是攒动的马头以及黑压压无边无际的人头,整个草原再看不到一丁点的绿sè,月氏王不禁心头一沉,匈奴骑兵真的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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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冒顿轻轻喝住胯下坐骑,同时轻轻扬起右手。

霎时间,匈奴骑兵阵中便响起了低沉的牛角号声,伴随着绵绵不息的牛角号声,正汹涌向前的匈奴骑兵便纷纷减缓马速,最终完全停了下来。

冒顿悠然回首,只见身后的匈奴骑兵影影幢幢,犹如无际无边的汪洋大海,霎那间,冒顿xiōng际便涌起了一股莫名的豪情,当下伸出右手食指往前轻轻一压,吩咐身边随行的左谷蠡王高阿朵道:“左谷蠡王,派使者前去劝降。”

“喏!”左谷蠡王冲冒顿抱xiōng应喏,再回头一招手,早有一骑匈奴骑兵越众而出,风驰电擎般冲向了对面数里外的月氏骑阵。

不到片刻功夫,匈奴使者便到了月氏阵前。

“来人止步!”一骑月氏勇士勒马上前,挡住了匈奴使者。

匈奴使者虽然应声勒马,却依然高昂着头,傲然说道:“大匈奴使者,奉大单于之令前来传话,月氏王何在?!”

月氏王勒马上前,道:“本王在此,尊使有何话说?”

匈奴使者冷冷地瞥了月氏一眼,大声说道:“月氏王听好了,我撑犁孤涂大单于冒顿乃是天狼神遗贸凡是的子嗣,是整个草原的共主!我大匈奴拥有广袤万里的草原,拥有数之不尽的牛羊,更拥有百万jīng锐骑兵!”

“我大匈奴百万骑兵齐奋蹄,连祁连山都能踏破,我大匈奴百万骑兵齐挽弓,shè出的羽箭甚至能够遮蔽天上的骄阳,你小小的月氏部落如果不想被灭族,你月氏王如果不想自己的人头被大单于砍下来当酒樽,就只能举族投降我大匈奴!”

“可恶!”

“岂有此理!”

“这厮太嚣张了!”

“大王,杀了这家伙!”

“就是,咱们月氏人也不是吓大的,哼!”

霎那间,簇拥在月氏王身边的几十个万夫长、千夫长便纷纷叫嚣起来,但凡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无时无刻不在跟恶劣的自然环境做斗争,多少总会有些血xìng,面对匈奴使者如此肆无忌惮的轻视和威胁,又有几个月氏人能受得了?

月氏王闷哼一声,伸手喝道:“将本王的宝雕弓拿来!”

早有月氏勇士献上了宝雕弓,月氏王接弓在手,又chōu了枝狼牙重箭扣于弦上,匈奴使者见势不妙,勒转马头就走,说时迟那时快,月氏王早已经挽满了弓弦,遂即松弦,伴随着瓮的一声响,才堪堪跑出两步的匈奴使者早已应声坠落马下。

前面数排的月氏骑兵见状顿时便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

匈奴阵前。

看到月氏王shè杀匈奴使者,冒顿不仅不生气,嘴角反而绽起了一丝讥笑,当下再次扬起右手向前轻轻一压,淡淡地道:“休屠部、浑邪部,全数出击。”

休屠王、浑邪王在马背上微微弯腰,又以右手抱xiōng向冒顿表示遵从,然后又铿然chōu出双刃长剑高举过顶,再往前狠狠一引,左翼的三万多休屠骑兵和右翼的两万多浑邪骑兵便纷纷chōu出了青铜短剑或者擎起马叉,嚎叫着冲向了前方的月氏骑阵。

左谷蠡王高阿朵不解,问冒顿道:“大单于,休屠人、浑邪人都是些懦夫,我们撑犁人只需五千勇士就能打败他们五万骑兵,为什么派他们打头阵?这万一要是败了,丢的可是咱们撑犁人、还有咱们大匈奴的脸面哪。”

“高阿朵,你懂什么?”冒顿闷哼了一声,又侧头望了身侧的公叔说一眼。

迎上冒顿欣赏的眼神,公叔说嘴角便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让休屠、浑邪这两个新降部落打头阵,正是公叔说向冒顿提出的建议,公叔说认为,直属于冒顿的撑犁部落才是匈奴的核心部落,只有撑犁部落足够强大,匈奴才能强盛。

所以说,让休屠部落、浑邪部落去打头阵就显得很有必要了,这样既可以先行消耗月氏骑兵的锐气,以便于撑犁部落的勇士对月氏骑兵发起致命一击,同时,此举还可以趁机削弱休屠部落和浑邪部落的实力,可谓一举两得。

##########

月氏阵前。

看到左右两翼的匈奴骑兵大举出击,月氏王便毫不犹豫地chōu出长剑往前一引,身后严阵以待的六万多月氏骑兵便纷纷催动坐骑,嚎叫着迎向了前方汹涌而来的匈奴骑兵,cháo水般的马蹄声中,月氏骑兵很快汇聚成了一bō汹涌的骑兵飓làng。

不到片刻功夫,两支骑兵便已经进入了各自骑弓的shè程之内。

说时迟那时快,冲杀在最前面的月氏骑兵和匈奴骑兵几乎是同时挽弓,下一刻,一大片箭矢已经从月氏骑阵和匈奴骑阵中掠空而起,又在空中jiāo织成一片绵密无际的箭雨,然后向着各自的目标恶狠狠地攒落了下来。

两军阵前顿时一片人仰马翻,这一刻,骨骼碎裂的喀嚓声,双方将士垂死的哀嚎声,还有战马倒时发出的悲嘶声,几乎震碎长空,不管是月氏骑兵还是匈奴骑兵,都在箭雨的侵袭下一排排地倒在了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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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大汉骠骑(二)

. 当月氏人正与匈奴人jī战之时,两万大汉骑军正在几十里外匆匆西进。== 首.发==

周冠夫亲率数十汉军斥候骑兵,乔妆月氏牧民在大军前方负责清扫匈奴人以及月氏人的斥候眼线,为了确保大军行踪,既便是月氏人也绝不放过。

空旷的草原上,十数骑匈奴骑兵正在漫无目的地四处游dàng。

这是匈奴人的一支斥候队,作为草原上的霸主,匈奴人极度崇拜狼的习xìng,草原狼即便是在集体进食的时候,也从不会放松警惕,一般都会派出几只狼负责警戒,匈奴人沿习了草原狼的习xìng,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派出斥候队。

倏忽之间,前方草原上忽然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马蹄声。

十数骑匈奴骑兵霎时都竖起了耳朵,再抬头看时,只见两骑月氏骑兵正向着西边纵马飞奔而来,几乎是匈奴人发现月氏人的同时,月氏人也发现了匈奴人,当下勒转马头又向着来路飞奔而回,十数骑匈奴骑兵顿时呜呜怪叫起来,纵马急追。

对于匈奴人来说,月氏人就是他们的猎物,就是战功啊。

追逐了不到片刻功夫,十数骑匈奴骑兵便堪堪追上了月氏人。

“放箭!”伴随着为首匈奴骑兵一声大喝,十数骑匈奴同时在马背上挽弓放箭,正在前方纵马飞奔的两骑月氏人应声坠马。

十数骑匈奴骑兵大笑着,纷纷放缓马速,正准备上前察看那两名月氏人的生死时,从四周的蒿草丛里突然间鬼魅般翻起了数十匹战马,跨骑在马背上的却再不是身着破皮裘的月氏人。而是身披鲜红战袍的大汉骑兵了。

“不好,中埋伏了!”

“该死的,分散突围!”

“赶紧回报单于,东边二十里外发现汉人骑兵!”

为首匈奴骑兵一声令下,十数骑匈奴人便纷纷勒转马头,试图分散逃跑。可惜却已经晚了,只见为首的汉军小将一声令下,数十骑汉军骑兵同时挽弓,分散逃跑的十数匈奴人便纷纷坠落马下,只有为首那个匈奴人弯腰躲过了shè向自己的数箭,纵马逃出了包围圈。

汉军小将轻轻一张手,沉重的宝雕弓便已经挽成了满月状,下一刻,扣于弦上的狼牙重箭便已经闪电般shè了出去,几十步外正催马急走的匈奴骑兵便应声倒栽马下。== 首.发==汉军小将这一箭直接就从他的后脑shè入,又从面mén穿了出去。

数十骑汉军趁势合围,将受伤的十数名匈奴人围了起来。

为首的汉军小将不是别人,就是周冠夫,周冠夫回头一招手,早有两骑jīng通匈奴语的汉军骑兵凑了上来,周冠夫喝道:“去,想个办法撬开这些匈奴人的嘴。问问冒顿的匈奴大军现在到哪里了,又来了多少人?”

“喏!”俩汉骑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半刻钟后,吕台大军赶到,此时周冠夫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一切。

被生擒的绝大部份匈奴人都够种。宁可死也不招,不过,匈奴人中间也同样有怕死的懦夫,俩汉军斥候很快就从匈奴人中间找到了一个懦夫,又当着他的面活剐了几个匈奴人,那个匈奴人的意志很快就崩溃了,当下就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

听说冒顿带了足足六万骑兵前来河西。并且中途还征调了休屠部落的三万骑兵和浑邪部落的两万骑兵,吕台的剑眉不禁微微一蹙,冒顿的匈奴大军足有十一万骑兵,是汉军骑兵的五倍还多,既便加上月氏人,己方也还是处于劣势。

如果是刘邦领军,或者换了周勃、吕泽这样的老将。多半就退缩了。

吕台却只是略一蹙眉,遂即便拔剑喝道:“十一万匈奴骑兵又如何?纵百万又何惧?在本将军眼里,匈奴人就是一群土jī瓦犬!”说此一顿,吕台又将手中宝剑往前用力一引,再厉声大喝道。“号令全军,加快速度。兵发姑藏原!”

“喏!”吕台身后的传令兵轰然应喏,又纷纷策马传令去了。

周冠夫、刘濞也纷纷勒转马头,嗷嗷叫嚣着催马向前,尤其是周冠夫的眸子里,似乎还有两团烈火在幽幽燃烧,吕台刚才的那番话,已经将周冠夫心下的战意完全jī发起来了,这一刻,周冠夫只想挥戟杀入匈奴军中,杀他个天昏地暗、尸横遍野。

##########

姑藏原,jī战正酣。

月氏人跟休屠部落、浑邪部落的jī战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时辰,不管是月氏人、还是休屠人或者浑邪人,这会都已经jīng疲力竭了,双方携带的箭矢也基本消耗得差不多了,不过从总体上来说,月氏人已经明显占据了上风。

这个倒是完全可以理解,月氏人是为了本部落的生死存亡而战,不惜死力,而休屠人跟浑邪人却是被迫参战,首鼠两端,此消彼长之下,战局就明显向月氏人倾斜了,不过月氏人要想彻底击败休屠人还有浑邪人,却并不容易。

尤其让月氏人心头忧虑的是,冒顿大军还没动呢!

##########

匈奴阵前。

公叔说yīnyīn一笑,策马上前对冒顿说道:“大单于,火候差不多了。”

“嗯。”冒顿重重点头,当下拔出宝剑高举过顶再往前轻轻一引,引吭大喝道,“大匈奴的勇士们,展现你们武勇的时候到了,全军出击,随本单于打垮月氏,再砍下月氏王的头颅给本单于当酒樽,哈哈哈哈哈……”

说话间,冒顿已经催动坐骑缓缓向前。

霎那间,冒顿身后的匈奴骑兵便嗷嗷叫嚣起来。

下一刻,一排排的匈奴骑兵便纷纷催动胯下坐骑,跟着冒顿缓缓向前。

从天下往下看,就像是一**的海làng徐徐向前,伴随着战马的逐渐加速,微微的海làng逐渐变成了汹涌的飓làng,在大地的颤抖天空的战栗中,六万多匈奴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滚滚碾向了前方húnluàn不堪的战场。

冒顿一马当先,飞奔在骑阵的最前方。

猛回头,只见无数的匈奴勇士正挥舞着短剑、骨矛和马叉,誓死追随,那一排排攒动的马头,那一束束飘dàng的马鬃,还有那足以让祁连山都为之动摇的马蹄声,还有那天空都为之黯淡、为之消退的剑光矛影,大匈奴有此雄师,谁堪为敌?!

“嗷呜!”冒顿仰天长啸,身后跟进的匈奴骑兵骤然间从中间裂了开来。

冒顿又同时扬起左右双臂,向着两侧轻轻一指,身后汹涌跟进的匈奴骑兵便纷纷勒转马头,沿着前方战场的边缘斜斜切过,马蹄攒动之间,六万匈奴骑兵很快就呈扇形将沸反盈天的战场包裹了起来,月氏人、休屠人还有浑邪人都被裹在了中央。

“嗷哈!”冒顿高高扬起右手又握紧成拳猛然落下,数万匈奴骑兵纷纷挽弓放箭,下一刻,数万枝羽箭便同时掠空而起,又在空中jiāo织成了无际无边的死亡箭雨,然后向着正在殊死博杀的月氏人、休屠人还有浑邪人头上攒落了下来。

包围圈中央的战场上,月氏人、休屠人还有浑邪人便一片片地倒了下来。

“呃啊……”一名月氏骑兵刚用马叉将一名休屠骑兵叉下马,正准备补上一叉戳穿对方的咽喉时,一枝羽箭骤然从空中攒落,一下就shè穿了他的脑mén,月氏骑兵当即无比凄厉地惨叫起来,然后只叫了两声便即倒栽马下、气绝身亡。

倒地的休屠骑兵大笑着,扬起短剑正准备割下那月氏骑兵的头颅时,又一枝羽箭从空中攒落,一下就shè穿了他的背颈要害,锋利的箭簇借着强大的惯xìng,从休屠骑兵背颈shè入,又从咽喉部位生生穿出,休屠骑兵吭都没吭一声便即气绝身死。

旁边不远处,两名浑邪骑兵惊觉不对,猛然抬头看时,只见大片大片的箭矢正从空中攒落而下,两人狼嚎一声躲藏到了马腹之下,霎那之间,两人的坐骑便已经被密集的箭雨shè成了刺猬,战马吃痛加受惊,再不受控制甩开四蹄狂奔而去。

两名浑邪骑兵被甩落马下,当即开始咒骂起匈奴人来。

几十步外,休屠王奋力挥舞着手中长剑,拼命格挡着从空中攒落的箭雨,偶尔有羽箭透过阻挡shè中休屠王的身上,也被身上的铁甲给挡下了,不过,簇拥在休屠王身边的休屠骑兵却没有铁甲护身,顿时间便一片片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可恶!”趁着箭雨稍停的间歇,休屠王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怒吼道,“这些该死的匈奴人,简直比草原上的恶狼还要凶残,草原上的恶狼至少不会噬咬自己的朋友,可匈奴人却连自己的盟军都不肯放过,好生可恶!”

再远处,月氏王却已经脸sè煞白了。

匈奴大军在这个时候加入战团,而且不分青红皂白先来一轮箭雨侵袭,可当真是要了月氏人的老命,匈奴人的箭雨过去后,月氏人的兵力少说也要缩水一半以上,剩下的多半也只是无力再战的伤兵、残兵了,这一战——月氏人大势已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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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大汉骠骑(三)

就在月氏王自忖必死之时,东方忽然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其他书友正在看:。txt电子书下载**

“嗯,这是哪来的号角声?”月氏王霍然回头,只见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冒出了一条淡淡的红线,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红线正迅速变得更粗,也在向着两翼迅速延伸,这是……骑兵?!

几乎是同时,冒顿也发现了异常。

红sè?难道是汉人骑兵?!冒顿的浓眉霎时蹙紧了一团,汉人骑兵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姑藏原上,一定是来帮助月氏人的,当下冒顿闷哼一声,回头喝道:“左右贤王,带两个万骑队给本单于拖住他们,其余各部,随本单于击灭月氏!”

冒顿身后的匈奴贵族们轰然应喏,当下分出两万骑兵掉转马头,迎向了东方席卷而来的汉人骑兵,剩下的四万骑兵也顾不上放箭了,纷纷擎出骨矛、短剑以及马叉,跟着冒顿嚎叫着杀进了húnluàn的战场。

“哈!”周冠夫大喝一声,同时双tuǐ狠狠一挟马腹,胯下骏马吃痛之下顿时昂首发出了一声悲嘶,遂即开始了最后的加速。

朔风猎猎,大地正如cháo水般往后倒退。

倏忽之间,一支匈奴骑兵已经向着东方蜂拥而来。

匈奴人?嘿嘿,匈奴人!周冠夫嘴角霎时绽起一丝冰冷的杀机,当下反手从背上卸下了那对沉重的双铁戟,先在空中狠狠夹击了一下,然后猛然扬起空中,那情形。犹如一只大螃蟹的一对大铁钳,高悬于空中。

“大汉威武-好看的:!”周冠夫率先引吭高吼。

“大汉威武!大汉威武!大汉威武!”

周冠夫身后的数百骑兵顿时跟着怒吼起来,遂即更多的骑兵跟着咆哮起来,到了最后,两万汉军骑兵都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那巨大的声làng直yù震碎长空,此刻,几乎每个汉军将士的心底都燃起了熊熊战意,大汉威武,汉军必胜!

倏忽之间。双方都已经进入了各自弓箭的shè程之内。

汉军骑兵所使用的角弓在shè程上虽然明显胜出一筹,不过现在是逆风而进。15匈奴人则是顺风东向,风速抵消了汉军角弓的优势,因而双方骑兵几乎是同时放箭,霎那间。一大片密集的箭雨已经从各自阵中掠空而起,又向着对方呼啸而去。

短短数息的飞行之后,密集如蝗的箭雨终于从天攒落。

霎那间,匈奴阵中和汉军阵中便是一片人仰马翻,不过中箭坠马的匈奴人明显要比汉军骑兵多得多,不仅因为汉军骑兵普遍披挂了铁制头盔以及护xiōng鳞甲,更因为汉军使用的铁箭头的杀伤力要明显超过匈奴人的青铜箭簇。

仅仅shè出一枝箭。汉军骑兵和匈奴人便纷纷抛掉弓箭,擎出了兵器。

骑兵速度实在是太快,骑弓的shè程原本就只有百来步,双方骑兵相对冲锋。百来步的距离也就喘口气的功夫,如果不能及时弃弓擎剑,等到敌方骑兵冲到自己面前时,就只能拿弓箭去跟对方的刀剑对战,那就基本上必死无疑了。

“死!”周冠夫一声暴喝,双手戟以雷霆万钧之势jiāo叉下劈,当即将左右两侧的两骑匈奴骑兵斜斜劈成了四爿,两骑匈奴骑兵的上半爿残尸颓然滑落在地。很快就被汹涌而至的双方骑兵踏成了ròu泥碎屑。

几乎是同时,周冠夫胯下骏马也撞飞了另一骑匈奴骑兵-其他书友正在看:。

连续斩杀六骑匈奴骑兵之后。周冠夫的前冲之势终于歇止,在密集的匈奴骑兵阵中。战马的速度再起不来了,同样道理,匈奴人的战马也停下了马步,双方的骑兵对决很快就演变成了马背上的步兵对砍,双方骑兵已经完全搅在了一起。

周冠夫由于马速快,结果陷入了匈奴人的重围之中。

不过,周冠夫却是夷然无惧,两枝大铁戟大开大阖,上下翻腾,不到片刻功夫,围在他四周的十数骑匈奴人便被周冠斩杀殆尽,大量的鲜血从匈奴人身上、马上喷溅而出,将周冠夫连人带马染成了血sè,仿佛来自九天的杀神!

“吼!”一名匈奴千夫长咆哮着,催马迎向周冠夫。

电光石火之间,一柄锋利的铁制马叉已经直奔周冠夫咽喉而来,周冠夫狞狞一笑,扬起左手铁戟轻轻一挡,匈奴千夫长的铁马叉便已经歪向了一侧,右手大铁戟再顺势一tǐng,便已经恶狠狠地戳进了匈奴千夫长的腹部。

“呃啊……”匈奴千夫长顿时无比凄厉地惨叫起来。

周冠夫再右臂轻轻一发力,便将匈奴千夫长三百来斤重的身躯狠狠地掼到了空中,铁戟的横刃更是顺势将匈奴千夫长的腹部给剌了开来,血赤糊啦大肠以及内脏便从绽开的腹腔里喷涌而下,匈奴千夫长却犹未气绝,仍在哀哀惨叫。

“唆!”几不可闻的破空声骤然从脑后传来,周冠夫本能地一侧身,一枝狼牙箭几乎是贴着他的面mén掠过,锋利的青铜箭簇霎时在他的面甲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周冠夫猛回头,只见二十步外,一个健硕的匈奴人已经再次挽开了硬弓。

“去死!”周冠夫想也不想,就将右手铁戟恶狠狠地掷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二十步外的匈奴shè手也松开了弓弦,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匈奴shè手shè出的狼牙箭已经与周冠夫掷出的铁戟当空相撞,匈奴shè手的狼牙箭顿时被弹飞,周冠夫掷出的铁戟却反而骤然加速,疾如闪电般shè向了匈奴shè手-其他书友正在看:。

“不好!”匈奴shè手大吃一惊,急yù闪避时已经晚了。

说时迟那时快,周冠夫掷出的铁戟便已经shè穿了匈奴shè手的xiōng口,大铁戟余势未竭,竟然挟带着匈奴shè手的尸身又往前飞出了几十步远,才终于势竭坠地,至于挂在大铁戟上的那个匈奴shè手,人在空中时就早已气绝身亡了。

汉军后阵,吕台正在数百亲骑兵的簇拥下观战。

吕台所在之处是一处小土坡,站在小土坡上居高临下望去,无论是前方数里外月氏人跟匈奴人厮杀的战场,还是近处汉军骑兵跟匈奴人厮杀的战场,都尽收眼底,倏忽之间,吕台嘴角已经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前方月氏人的局面的确不容乐观,不过再坚持半个时辰却绝对不成问题。

反观汉军骑兵跟匈奴骑兵的对决,却是很快就要分出胜负了,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再过半个时辰,眼前这支匈奴骑兵就该溃败了。

说到底,匈奴骑兵还是不善于正面决战啊。

这一点,上次在白于山口伏击匈奴人时,吕台就已经发现了,匈奴人的优势就在于他们都是来去如风的骑兵,令汉军步兵无法追上,可一旦双方卷裹在一起形成hún战之局,匈奴人却根本不是汉军对手,汉军的兵器和铠甲可不是摆设!

事实上,如果是正面对决,一千汉军就足以挡住一万匈奴!

如果有五千汉军,纵然面对十万匈奴也可岿然不动,这绝不是天方夜谭,历史上的白登之围,冒顿空有四万骑兵,却愣是攻不下一座只有区区数百汉军驻守的土山,还有汉将李陵的五千步卒,面对十万匈奴骑兵的合围,尚能且战且走-好看的:。

历史上的匈奴骑兵之所以能够威凛大汉帝国近百年,除了冒顿单于的威慑战略,主要的原因就是大汉帝国没有骑兵,所以对匈奴只能处于被动防御的不利境地,结果就是,处处被动、处处挨打,挨打得多了,大汉帝国在心理上就陷入恐惧了。

到了武帝时,大汉帝国一经组建起骑兵,匈奴人立刻便不足为虑了。

匈奴骑兵厉害就厉害在来去如风的机动能力,让中原人防不胜防,可真要打硬仗,匈奴人却根本不是中原人的对手,这次姑藏原的大战,冒顿为了征服月氏部落,不惜让匈奴骑兵跟汉军骑兵正面决战,却是犯下大错了。

luàn军中,冒顿正在数百勇士的簇拥下纵横驰骋。

月氏人败势已成,可急切之间匈奴人却也无法把他们彻底打垮,冒顿不禁有些着急,尤其是休屠人跟浑邪人,打着打着就打到外围去了,现在基本上就是匈奴人跟月氏人在打,这两个部落却躲在旁边围观了。

冒顿不禁有些心头火起,扭头喝道:“来人,告诉休屠王、浑邪王,他们如果能够协助大匈奴击败月氏人,本单于还能够补偿他们的损失,可他们如果躲在旁边不肯出力,到时候可别怪本单于翻脸不认人,哼!”

身后十数骑匈奴骑兵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冒顿喘了口气,再把目光投向远处战场时,却不禁心头一凛!

身处luàn军之中,冒顿虽然看不太真切,但大致的情形却还是看得出来的,左右贤王的两个万骑队,竟然隐隐有了不支之象?这可大事不妙,一旦汉人骑兵首先击溃了左右贤王的两个万骑队,那这一仗也就前功尽弃了。

第286章 大汉骠骑(四)

“死!”周冠夫一声大吼,将面前的匈奴百夫长斩成了两截。

周冠夫纵马上前,再yù寻找对手时却发现面前已经再没有任何一个匈奴人了,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突破敌阵了,猛回头,不远处刘濞血透重甲、手持长矛也杀透了敌阵,当下相对而视,遂即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们赢了!”周冠夫扬戟怒吼。

“汉军胜了,大汉威武!”刘濞举枪liáo天,引吭长啸。

“汉军胜了,汉军胜了,汉军胜了!”追随周冠夫、刘濞身后破阵而出的数百汉骑顿时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仍在阵中苦战的汉军骑兵闻声大为振奋,顿时间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向匈奴人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势。

汉军后阵,小土坡上。

吕台轻轻所起右手,又竖起食指往前轻轻一压,淡淡地道:“号令全军,继续向前,趁冒顿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彻底打垮匈奴人。”

乱军中,公叔说纵马找到了冒顿跟前,急声道:“大单于,汉军气焰正盛,而我军则已经失了先机,事不可为,不如暂且退兵,以徐图后计?”

“你说什么?!”冒顿怒不可遏道,“这个时候退兵?”

这时候退兵,让冒顿如何心甘?眼看着月氏人就要彻底溃败了,一刻钟,最多再过一刻钟,月氏人就该兵败如山倒了,他冒顿就能砍下月氏王的头颅当酒樽了,这个时候撤兵,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大单于!”公叔说急道,“汉军皆虎狼之骑,我军远远不及,一旦被汉军缠住,再想脱身恐怕就难了!”说此一顿,公叔说又压低声音说道,“大单于,别忘了此次出征的可都是撑犁部落的勇士,一旦失了锐气,则大匈奴的未来……”

冒顿闻言悚然,公叔说说的没错,这次出征的可都是直属冒顿的撑犁部骑兵,一旦跟汉军骑兵拼个两败俱伤,汉人未必就会挫动锐气,冒顿只怕就弹压不住其余各部了,统一的大匈奴只怕转眼之间就要分崩离析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冒顿终于下令:“传本单于号令,左大都尉率两个千人队留下断后,其余各部,即刻撤退,我们回九原!”

冒顿一声令下,正跟月氏人缠斗的匈奴人便纷纷勒转马头,向着北方狂奔而去,只有两个千人队从匈奴人的大队中分了出来,毫不犹豫地迎向了蜂拥而来的大汉骑军,冒顿不愧是草原上千年一出的枭雄,关键时刻很舍得下本钱。

汉军后阵,小土坡上。

吕台不禁叹了口气,道:“可惜,若是冒顿再恋战片刻,匈奴人就完了!”

说此一顿,吕台又喝道:“传令,全军掉头转攻休屠人、浑邪人,先将匈奴人深入河西草原的这两只爪牙斩断再说。”

咸阳,长乐宫。

刘邦正在宴请白墨,萧何、张良、陈平也都在座。

刘邦这人别的本事没有,知人善任的本事却是无人可及,他一旦委任白墨为左相并让他全权负责变法事宜,就再不会设置任何障碍,只是现在跟匈奴人的战事尚未结束,预定的护法将军人选周冠夫也还没有到任,所以暂时只能缓行。

“子砚,且饮一觞。”刘邦举起酒觞,遥敬白墨道,“这酒可是新近才刚出现在咸阳市面上的,也就是你所说的产于江东的两样奇物之一。”

“烧酒?”白墨先闻了闻酒觞里的酒水,再掩袖一饮而尽,不过很快又蹙眉说道,“大王,这烧酒跟臣在中原时所饮的烧酒还是有所不同的,看起来,楚国商人并没有把最正宗的烧酒贩来关中哪。”

“啥?”刘邦闻言怒道,“这可是寡人花了重金购得的,竟然是劣酒?!”

张良笑笑,劝解刘邦道:“大王,关东商人将烧酒贩来关中,道路遥远,车马劳顿,诸多艰辛,殊为不易,因此往酒液里面加些水,也在情理之中,否则,这些商人无利可图,又哪里还会往关中贩卖烧酒呢?”

“这个寡人不管。”刘邦哼了一声,又扭头吩咐夏侯婴道:“夏侯婴,你这就带人去抄了东市新开的那家什么酒肆,把那些个关东商人都给抓起来!世人皆知寡人好酒,可这些关东商人竟敢将劣酒卖给寡人,简直岂有此理。”

“喏!”夏侯婴轰然应喏,又转身扬长去了。

夏侯婴刚走,遏者随何便匆匆跑进偏殿,由于跑得急,竟被门槛一跤拌倒在地,随何却恍若未觉,一边爬着向前,一边颤抖着禀报道:“大王,河西大捷,河西大捷哪!”

“嗯,河西大捷?!”

“骠骑将军打胜仗了?”

话音未落,刘邦、萧何、张良、陈平、白墨五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到了随何身上,刘邦更是霍然起身,急不可待地问道:“随何,吕台打了胜仗了?”

“嗯!”随何重重点头,一边颤抖着双手奉上吕台的告捷书简,一边颤抖着说道,“三天前,骠骑将军在姑藏原一战大败匈奴,斩首八千余级,匈奴单于冒顿引军遁逃,骠骑将军更趁势迫降休屠、浑邪二部,尽得数万胡骑哪!”

“你说啥?”刘邦怪叫一声,难以置信地道,“吕台这小子不仅大败匈奴,还迫降了休屠、浑邪二部,白得了数万胡骑?!”

得到随何肯定回答之后,刘邦不禁涌起了一抹潮红。

萧何、张良、陈平、白墨四人更是齐齐跪坐起身,向刘邦贺喜,刘邦大喜过望,当下吩咐萧何道:“国相,即刻召集文武百官,寡人要大筵群臣,以示庆贺,哈哈,哈哈哈!吕台这小子,还真没辜负寡人对他的期望哪。”

不过笑了没几声,刘邦的笑容便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吕台大败匈奴人,这的确令人高兴,可吕台这小子这么能打,却又让刘邦隐隐地感到不安,需知吕家是外戚,这外戚如此势大,可不利于老刘家的统治,一旦他刘邦死了,太子刘盈又黯弱无能,大汉权柄岂非就要落入吕氏之手?

当刘邦的目光再次落在白墨身上时,忽然心头微动。

吕氏势大,几乎无人可以制衡,他刘邦在时没什么,一旦他刘邦身死,老刘家的正统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看来很有必要给吕氏竖起一个对手,萧何、张良年纪大了,年寿、精力都不足以抗衡吕氏,陈平年富力强,资历声望都足够抗衡吕氏,不过只有一个陈平还是有些势单力孤,如果再加上白墨,那就差不多了。

彭城,淮南王宫。

武涉向着英布揖了一揖,道:“大王,听说淮南国的变法遇到了困难,是吧?”

英布皱了皱眉头,没有吭声,蒯彻微微一笑,接过话茬道:“谈不是什么困难,就是少数士族罔顾国家利益,结我国的变法造成了小小的阻碍,不过本相已经跟他们谈了,所有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所以,就不劳上大夫费心了。”

武涉微微一窒,又道:“我王请在下转告淮南王,作为盟国,理应互相帮助,所以,如果淮南国有需要的话,我王愿意对淮南国的变法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譬如将这些不配合的士族全数发配到江东,不知淮南王意下如何?”

“哦,是这样啊?”英布闻言不禁有些心动。

必须得承认,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既然这些家伙不愿意配合国相变法,还就真不如把他们发配到江东去,眼不见心不烦不是?

蒯彻嘴角却绽起了一丝哂笑,说道:“上大夫,如果本相没有猜错的话,贵国的变法只怕也是遇到了莫大的困难了吧?”

相比英布,武涉的眼力就高明多了。

武涉微微点头道:“不敢欺瞒国相,我国的变法的确也遇到了困难,我国也有不少士族罔顾大局,执意抗拒新法,甚至还有不少官员参与其中,因此,若是能有淮南国的士族迁入江东,对江东本地的士族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警告。”

这也是武涉临行前,项庄、范增、百里贤定下的策略。

楚国变法遇到了困难,这个是绝对瞒不住的,不过,淮南国的眼线未必就有乌木崖那么灵通,所以,英布跟蒯彻未必就知道楚国的实际情形,这就给了楚国机会,只要英布、蒯彻觉得谴送淮南士族前往江东是两利的合作,便大事告成了。

“不少士族?”蒯彻冷然道,“上大夫,如果本相没有猜错的话,贵国的士族只怕已经群起反对了吧?嘿嘿,让世卿、士族跟黎庶百姓一体纳赋,这可是亘古未有的变革,贵国士族若不群起反抗,那才奇了怪了。”

“这……”武涉闻言凛然,这个蒯彻,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他啊。

当下蒯彻摆了摆手,说道:“上大夫,贵国之事,我王已然尽知,至于是否帮助贵国的变法,我王明日自有决断,您还是先回驿馆歇着吧。”!。

第287章 楚国的隐忧

待打发走了武涉,英布问蒯彻道:“国相,项庄有大麻烦?”

蒯彻点了点头,说道:“总而言之一句话,楚王项庄太心急,主持变法的百里贤虽有能力却没有多少威望,范增有能力更有威望,可惜年事已高,不可能事事亲躬了,所以江东士族才敢群起反抗新法,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英布唔了一声,问道:“那么,这个忙咱们帮还是不帮?”

蒯彻沉吟片刻,说道:“臣以为,这个忙咱们必须得帮,又不能全帮?”

“必须得帮,又不能全帮?”英布听了个满头雾水,道“这是何意?”

蒯彻解释道:“大王你想,如今淮南国跟楚国是盟国,楚国现在有难,咱们如果袖手旁观,岂非让盟友齿寒?再则,楚国如果陷入大乱,以致国力消褪,也不符合咱们淮南国的利益,将来抵挡齐国时,还需仰仗楚国的支援哪。”

“还有就是,将一部份jī烈反对变革的淮南士族发配到江东去,也有利于咱们淮南国的新法推行,此事既能帮到盟国,又有利于咱们淮南国的变法,又何乐而不为呢?”蒯彻说此一顿,又道“不过,士族毕竟是国之精英,如果将反对变法的士族都发送到江东,则势必造成我淮南国的人才流失,这与臣的变法图强的宗旨是相背离的!”

“唔,寡人听明白了。”英布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国相的意思是说,只把反对变法最为jī烈的那小部份士族发配到江东去,对吧?”

“对。最多不能超过五十名士子!”蒯彻点了点头,又道“至于楚国能不能利用这五十名士子解决国内的问题,那就看他们自己的能力了,反正作为盟国,咱们淮南国已经是尽到自己的能力了。大王您说呢?”

“唔,就按国相您说的办!”

吴中,楚王宫。

屈不才终于有消息了,屈不才入关后,很快就组建起了咸阳通向定陶的情报线路,这几条消息都是通过这条路线先送到定陶,然后再从定陶传回吴中,因而多huā了两天时间,不过遗憾的是,这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上书房内。项庄、范增、项他、项佗、百里贤五人相对而座,均皆神情凝重,项庄从桌案上拿起两封密信递给项他,说道:“子翼,你给亚父念念吧。”

毕书虽然已经仕楚,不过短时间内自然不可能进入决策层。

他接过密信展开,大声念道“大王钧鉴:不才已至咸阳。惊悉关东士子白墨已然仕汉,更被汉王委为左相,行将效法先秦变法图强,且汉王对白墨保护极严,出入皆有死士护卫。急切难除,当徐徐图之。”

“啊?白墨竟然已经仕汉了?!”项佗吃声道“这下可麻烦了,当初毕书曾经亲口对臣说过,单以才具而论,他的师兄白墨胜他百倍!”

百里贤也道:“许负也说过,这个白墨是百年一出的文曲星。”

增摆了摆手,淡然道。“毕书说白墨才具胜他百倍,不过是自谦罢了,老夫却不相信,这个白墨还真有通天彻地之能不成?至于许负的文曲星、将星、帝星之说,咱们姑妄听之,姑妄信之,却不必太过较真。”

项庄也不相信白墨的才具真能胜过毕书百倍。不过毕书在法学考卷上所抄写的那一段白墨所创的文章,却让项庄印象深刻,项庄很想跟白墨当面深入探讨一下那篇文章的内容,不过现在白墨已经仕汉,今后只怕就没这机会了。

当下项庄点头示意。项他又接着念道:“刘邦以吕台为骠骑将军,率两万骑兵在河西姑藏原上大败十万匈奴。更迫降了休屠、浑邪两个部落,尽得数万胡骑,月氏人因为汉军的支援而得以幸存,对汉国也是益加亲近。”

“啊?大败十万匈奴?!”项佗闻言大惊。

百里贤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之sè,这怎么可能?!

项庄也是神情凝重,刚拆阅密信时,他也是不敢相信,吕台只凭两万骑兵就大败十万匈奴骑兵,这怎么可能?要知道匈奴人的兵锋可不是楼烦人、白羊人或者林胡人能比的,那可是真正的草原霸主,汉军骑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要知道历史上,大汉帝国积攒了近百年的财力、物力才终于练成了一支强大的骑兵,然后凭借这支骑兵将匈奴远逐欧洲,现在刘邦只huā了两年时间来编练骑兵,就能将冒顿的匈奴大军打得溃不成军?这怎么可能?!

虽说现在的匈奴远不如百年后的匈奴强大(百年后的匈奴从中原掳掠了大量的工匠,科技水平尤其是冶铁技术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因而极大改良了匈奴人的武器装备),吕台的骑兵也不需要像卫青、霍去病那样深入漠北几千里去远征,可不管怎么说,匈奴人都是草原上的霸主,绝不是那么容易打败的。

范增摆了摆手,却道:“这多半只是市井之间的传言,刘邦小儿为了jī励关中民心以及汉军士气,所以才故意夸大了战果,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河西之战怕是另有曲折,汉军骑兵若不是赶巧了,别想取胜,被其所败的匈奴更不可能有十万之多!”

老爷子就是厉害,虽然没有亲临河西,却能凭借一鳞半爪的线索就将河西的战局推断个**不离十,事实上,河西之战吕台的确胜得很侥幸,若不是汉军很好地隐匿了行踪,若不是汉军出现时,匈奴人跟月氏人已经陷入了缠斗,汉军别说取胜,全身而退只怕都难。

一个很明显的事实就是,一旦冒顿发现了汉军骑兵,就必定会首先解决两万汉军,然后再设法对付月氏人,以十万匈奴围攻两万汉军骑兵,汉军骑兵只怕凶多吉少,而月氏人此时正忙于向西域迁徙,绝对不会出兵相助。

项庄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休屠、浑邪这两个胡人部落降汉却应该是事实,这一来刘邦老儿可就再不必消耗大量的铁器、粮食、丝绸等物从西羌、月氏买马了,休屠、浑邪两部直接就能对汉军输送大量的廉价战马了。”

“还有李必、骆甲。”百里贤也道“先秦时,这两人就是关中有名的骑将,既能带兵更能练兵,现在关中有了大量的战马,假以时日,刘邦老儿必定能够编练出一支庞大并且强大的骑军,这对咱们大楚来说,委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项庄深以为然,李必、骆甲在历史上只是无名之辈,现在却俨然汉军大将了!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由于项庄的穿越,逆转了天下大势,同时也导致了大量楚汉人物的命运转变,譬如吕台,由一个藉藉无名的公子哥摇身一变成了凶名赫赫的骠骑将军,还有李必、骆甲,两人竟由无名之辈成了骠骑将军的左臂右膀,长乐营、陇西大营的两万汉骑,说到底其实就是由李必、骆甲两人所训练的。

现在,项庄唯一的希望就是戈胜能够早日练成水师。

只要水师练成,再从中东贩回阿拉伯马,楚军骑兵就能胜过汉军骑兵,虽然汉军也可以通过月氏从西域引进大宛马改良自己的马种,但大宛马对méng古矮脚马的基因改良效果远远不如阿拉伯马,这点已经在历史上得到了证实。

当然了,以现时的条件,一没有像九桅宝船那样的大海船,二没有罗盘指南针,搞什么大航海自然是千难万险,不过派谴一支船队沿着海岸线一直向西,穿过马六甲、印度洋去阿拉伯贩买几百匹阿拉伯马回来,那也不是全无希望。

说到底,现在的东南亚都已经生活着不少土著了,至于印度,更是跟华夏齐名的四大古文明之一,所以,船队只要沿着海岸线走,就一定能够得到淡水、疏菜和水果的补充,最终也就一定能够抵达中东地区。

有时候,奇迹是真可能发生的。

项庄前世看过一期电视节目,据节目介绍,南太平洋某个岛屿上生活的土著居民跟南美某个国家的土著有着相同的基因,据推测,这个岛屿上的土著居民就是在几千年以前,乘坐木筏横渡太平洋抵达这个岛屿上的!

几千年前的南美土著都能搭乘木筏横渡太平洋,楚国的水师难道还到不了中东?要知道由工匠宗师公输车设计督造的楚船可不是秦汉三国时期流行的那种重心不稳的楼船,而是重心隐在浮心以下的真正意义上的海船,只要船体不开裂,就绝无倾覆之虑!

不过这些事急也急不来,现在还得给屈不才回个信,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下项庄一挥手,便有乌木死士便从暗影之中走出,拱手作揖道:“大王有何吩咐?”

项庄道:“告诉告诉屈不才,行刺白墨之事要伺机而行,能杀则杀,不能杀就绝不勉强出手,还有,刺杀对象也不必局限于白墨一人,其余萧何、张良、陈平等重臣也要列入刺杀名单,还有刘邦,若能杀了刘邦那是再好不过了。”

“喏!”乌木死士轰然应喏,正yù退后隐入黑暗中时又被项庄唤住了。

项庄想了想,又叮嘱道:“如果白墨在关中推行新法,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到新法的条文!”白墨让项庄真正感兴趣的,还是他所写的那篇文章,其中隐隐提及了制约人口增长的因素,若是能够弄到这篇文章,则楚国的变法就能更加的彻底。!。

第288章 士族瓦解

当天晚上,武涉也赶回了吴中,听说英布只愿给五十个士子,项庄赶紧派人将范增、项他、项佗、百里贤等人召进王宫议事对策。

听完了武涉的介绍,项佗火道:“英布还真是小气。”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淡然说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范增忽然问武涉道:“武涉,这五十个士子什么时候能过江?”

武涉忙道:“回禀老军师,在下已经跟这五十个士子谈过了,他们都愿意回江东,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多三天,他们就能过江了。”

范增又道:“这样,马上派兵过江把这五十个士子保护起来,然后让他们分批过江,第一批十个士子,第二批又是十个士子,然后是第三批、第四批,这些士子过江之后,全都安排在王宫之中,先不要让他们跟外界接触。”

“这个……”武涉为难道,“老军师,这么做是否欠妥?”

派兵过江把淮南士子保护起来倒是没什么,可是过江之后把他们安排在王宫之中,禁止他们跟外界接触,那可就是变相的软禁了,万一惹恼了这些淮南士子,一怒之下跑了,那这次借人的事可不就化为泡影了?

范增懒得解释,项庄却道:“武涉,你照办就是了。”

“喏!”武涉冲项庄、范增揖了一揖,转身领命去了。

目送武涉的身影远去,项庄又转头向范增道:“亚父,您这可是疑兵之计呀,不过淮南国提供给咱们的士子可只有五十人,一天一批也只能撑五天,五天时间一过,若是还不能动摇江东士族的决心,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箕儿,你高估他们的决心了。”范增摆了摆手,以极其笃定的语气说道,“只要咱们先把声势做足,再放出风声说淮南国将源源不断地派谴士子渡江南下,不出五天,江东士族必然瓦解,到时候,他们就会反过来巴结箕儿你了。”

“好。”项庄欣然点头道,“有亚父这句话,孩儿也就放心了!”

对于范增,项庄还真有种莫名的信心,这老爷子在历史上的名号实在是太响了,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都不是他的对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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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楚王项庄就下了一纸诏令,勒令所有辞官在家的士子前去令尹府递名册,并且明言,如果五天之内令尹府没有接到他们的名册,则他们的一应爵位官衔都将被剥夺,令尹府将另行委派他人接替他们的职位。

此时,几乎所有辞官的士子都集中到了吴中城内。

不过,对于项庄的这纸诏令,辞官的四百多士子却根本无动于衷,某位“德高望重”的耄老更是信誓旦旦地表示,项王此举就是虚张声势,让大家不必在意,并且再次扬言,项王若不收回诚命、废弃新田赋法,他们就会抗争到底。

然而,让江东士子感到不安的是,当天下午,自江北而来的一批士子就大张旗鼓进了吴中城,并且安排进了王宫,项庄甚至还在王宫大殿设筵款待了江北来的士子,并且当廷表示要对江北士子量才录用,对于德才兼备者委以重任。

第二天一大早,又一件让江东士子感到不安的事情发生了,楚王项庄、令尹项他先后召见了太学中的两百多位学子,让他们加紧学习秦法、熟悉新法,言语间隐隐流露出了不久之后就要委派他们下到地方任职的意向。

第三天下午,又一批江北士子到了吴中。

这下,江东的士子可真有些着忙了,这情形,可有些不大对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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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桓渊府上可谓高朋满座,然而气氛却有些不太和谐。

“桓公,最近这情形可有些不太对头啊。”一个头戴峨冠、身穿白衣,却长得贼眉鼠眼的中年士子说道,“连续从江北来了两批士子不说,太学那边也传来消息,说项庄、项他有意让他们提前下到地方任职呢!”

“是啊,桓公。”立刻有人附和道,“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了局啊,真等到江北来的士子和太学的学子把各郡、各县的位置都点了,那咱们可真就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到时候没了爵位跟官职,咱们可就啥都不是了。”

“王兄多虑了,江北虽说来了两批士子,可加起来也不过区区二十人,能济什么事?至于太学的学子,毛都还没长齐呢,就想下到地方去当官,做梦吧!项庄真要敢这么胡闹,那就等着江东大乱、楚国败亡啊,哼!”

“我看不然,江北士子来势汹汹,不可不防啊,桓公,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不就是跟贱民一体纳赋么,说出去是有些丢人,可不管怎么说,十五税一的税率也不可能伤了诸位的根本,可要是爵位、官位都没了,咱们可就真完了。”

“曹季,你他娘的还是不是男人,这点困难就退缩了?人活着不就争人脸面,咱们要是跟着贱民一体纳赋,那还算什么士族?你要是想服软,你尽管去令尹府递交名册,不过从今天开始,我王仲就再不认你这号朋友了,哼!”

“王仲,你这叫什么话?我曹季这么做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伙的前途着想,你王仲孤家寡人一个,就算被剥夺了爵位、官职那也没啥,可别人却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等着养活呢,要是没了爵位和官职,今后这日子怎么过?”

“对呀,曹季说得在理,咱们真要是被剥夺了爵位跟官职,可就无权无势了,到时候就真的只能跟那些贱民为伍了,唉。”

一时间,聚集在大堂里士子说什么的都有,吵得就跟个菜市场似的。

最后还是有个老成恃重的士子站出来喊道:“诸位,诸位,大家先不要吵,先听听桓公的意思,然后再做决定如何?”

喧嚣的大堂这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直到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坐于主席的桓渊才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江北士子来到吴中之事老夫已经听说,大王、令尹有意让太学学子下到地方的事情,才夫也已经知道了,不过诸位不用担心,大王这是在虚张声势呢。”

桓渊发了话,才终于终止了这场争论,聚集在桓府的士子这才心满意足地散去了,不过桓渊心里却没了底,竟连夜让人安排马车去了郡守府,跟吴郡郡守叔孙贯密议了半夜,直到凌晨时分才终于回了桓府。

谁也不知道叔孙贯跟桓渊说了些什么,不过到了第四天,大楚上将军桓楚私下表示,希望族叔桓渊能够带头前往令尹府递交名册,否则,一旦大王震怒剥夺了他的爵位和官职,他桓楚也绝不会替他出头讨要说法。

桓楚的私下表态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吴中,并在士族中间引起很大的震动。

人所共知,桓楚是项庄的死党,同时也是项庄的亲信大将,桓楚私下这般劝说桓渊,会不会是从项庄那里得了什么准信?是不是意味着项庄这次真要对江东士族下狠手?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的坚持也就毫无意义了。

说到底,江东士族唯一的筹码就是项庄没那么多人才可用,可一旦项庄解决了这个难题,一旦项庄有了足够多的人才,江东士族的反抗就显得非常可笑、非常之不自量力了。

还有,不自量力的结果也是灾难性的。

楚国如今只有四郡六十余县,能安排官员的萝卜坑就只有那么几百个,可现在一家伙多了江北来的还有太学里的那么些萝卜,这几百个坑可就明显不够分了,如果再不去令尹府递交名册,到时候可就没坑安插他们这些萝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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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宫,上书房。

项他喜孜孜地将一本名册递给项庄,说道:“大王,在臣动身前来王宫之前,总共已有两百多位士族递交了名册,已经超过闹事士族的半数了。”

“是吗?这敢情好。”项庄欣然接过名册,随手翻了翻又转头对范增说道:“亚父,还真让你给说着了,这些家伙真服软了。”

范增捋了捋颔下银须,微笑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项他又道:“大王,有这两百多士族,算上江北来的士子,再加上太学中选出来的可用之材,差不多已经够填补各郡、各县的职缺了,您看,剩下的士族是不是可以不接纳了?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该有人受到惩罚才是。”

不等项庄表态,范增就直接说道:“这个却是不必了。”

说此一顿,范增又跟项庄解释道:“箕儿,咱们这么做的初衷并不是真的要剥夺江东士族的爵位职位,更不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咱们之所以从淮南借人,又从太学选拔人才,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推行新法,所以……”

项庄微微一笑,说道:“所以,只要江东士族愿意改弦易辙、支持新法,咱们也就即往不咎了,是吧亚父?”

范增欣然点头,又道:“箕儿,你真的要比羽儿强许多。”

第289章 耕战商读

随着士族的瓦解,新田赋法的推行再没有任何阻碍了,以叔孙贯为首的世卿群体虽然心中不豫,却也无法逆转变革大势了,此后数日,原本辞官在家的四百多士族又纷纷回到了各自任上,项庄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要挟而为难他们。

项庄的大度换来了士族的感激,他们返回任上后,开始全力配合护法校尉部主导的清丈土地的工作,结要只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清丈土地便有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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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宫,上书房。

百里贤带着护法校尉子车师连夜进宫觐见。

“大王,全国的土地清丈已经有了结果,吴郡、丹阳郡、会稽郡、庐江郡、九江郡治下共六十八县,计有耕地一千两百多万亩!其中亩产两石以上的良田三百多万亩,亩产不足半石的山地两百多万亩,计可征收田赋九十多万石!”

子车师拿着田赋总册,逐字逐句地向项庄解说。

“哦,九十多万石?”项庄闻言大喜,又道,“多久能收上来?”

原本还以为,最多也就六十万石田赋,不想竟有九十多万石!如果这九十多万石田赋能够及时收缴上来,那可真是解了国库困窘的燃眉之急了,届时不但可以及时还上各大世家的借粮,还能够足额发放各级官员的俸禄,甚至还能略有盈余。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笑道:“大王放心,年底之前应该能够全部收上来。”秦代历法,以十月为首月,年底便是九月底,而现在是九月上旬,也就是说,最多二十天,九十多万石田赋就能够全部解送到吴中太仓。

“唔。”项庄欣然点头,又向子车师道,“子车将军,辛苦了。”

子车师赶紧拱手作揖,道:“作为楚国臣子,为大王效劳份属应当。”

项庄微微一笑,回顾项他:“子翼,即刻擢升护法校尉子车师为护法中郎将!”

“喏。”项他慨然应喏,子车师则赶紧单膝跪地,向项庄作谢道:“多谢我王!”

项庄转身回到首席就座,又肃手示意项他、百里贤、子车师分别就座,然后说道:“子翼、子良,新田赋法的推行非常顺利,效果也很显著,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推行奖励耕战渔商法了?”

按照项庄、百里贤的规划,楚国变法主要分三步走。

第一步是推行编户齐民律,将世家、士族、宗族私藏的大量私户解放出来,使之成为受中央政府直接管辖的编户齐民,同时,在推行编户齐民律的过程当中,顺便解决各郡尤其是稽北各县的宗族势力,解除楚国的一大隐忧。

第二步是清丈全国土地、推行新田赋法,让世家、士族跟平民一体纳赋,在极大扩充国库赋源的同时,极大削弱江东世家、士族的影响力,藉此强化楚国的中央集权,使各郡、各县直接置于王权的强力掌控之下。

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奖励耕战读商!

项庄的确很推崇大秦的耕战体系,但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全盘沿袭,早在关中时,项庄就跟百里贤探讨过,要在耕战体系中间再加一个读字,使大秦的耕战体系,变成大楚的耕读战体系,不过现在,却还要再加一个商字了。

大秦帝国的耕战体系其实并不完美,甚至还有些畸形。

奉行耕战体系的大秦帝国,举国上下只热衷于两件事,一是种地,二是打仗,在战功和爵位的诱惑下,人民都变成了战争狂人,国家变成了庞大的战争机器,所以秦国的军队能够越打越强,军粮也绝无匮乏之虑,所以秦国才能够扫灭关东六国,一统天下。

如果不是秦始皇暴殁,如果不是二世胡亥和赵高倒行逆施,奉行耕战体系的大秦帝国还会继续向外扩充,在发兵三十万北击匈奴、出兵五十万南征百越之后,肯定还会出现更大规模的对外作战,大秦帝国最后会打下一个什么样的版图,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既便大秦帝国征服了整个亚洲大陆,也绝对无法长久,因为秦帝国为了保持对外扩张的动力,在大力奖励耕战的同时,也严重约束了商业、科学、文化上的发展,一个文明如果失去了商业、科学、文化的繁荣,是绝对无法长久的。

没有商业的繁荣,就不会出现丰富的物质,国家就不会富裕。

没有科学的繁荣,就不会出现文明的进步,就会招致强敌的入侵。

没有文化的繁荣,就不会出现民族的认同,国家就很容易瓦解掉。

所以,项庄要在耕战体系中再加上“读”“商”俩字,变成耕战读商体系!

耕战就不必说了,奖励读书,却不是鼓励士子死读书,去皓首穷经,而是鼓励士子博采众长、勤学诸子百家,这样一来,必然导致文化上的繁荣,文化上的繁荣,则必然会催生出天文、地理、物理、化学、医学等学科的快速发展。

至于奖励商贸,则是为了使国家变得更加富裕,只有国家富裕了,才能拥有充沛的财力支撑大规模的对外扩张,当然,要想楚国的商贸繁荣起来,必须进行币制改革,将货币体系由铜本位转换成银本位,或者金银复本位。

古代华夏一直没有出现诸如西方古罗马、古埃及、古巴比伦那样的商业文明,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铜本位体系对商业行为的严重制约,你可以想象一下,在没有钱庄的古代,一个商人要去外地经商,如果没有金银货币,那他得携带多少车铜币?

所以,直到宋代将银两定为法定货币,华夏的商业才真正繁荣起来。

总之,项庄想要的就是尽可能保持耕战体系对外扩张的动力的同时,尽可能地放开耕战体系对文明进步的约束,作为一个穿越众,项庄深知无农不稳无商不富、无科学不发展的硬道理,所以,这几手都不能落下,而且都要硬!

百里贤却有些犹豫,低声道:“大王,是不是先缓缓?”

需知秦孝公时期的卫鞅变法,足足花了二十年时间才陆续完成了各项法令的推行,而楚国只花了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便已经连续推行了两批新法,如果马上又推行第三批新法,那可真是不给人喘气的功夫了,楚国怕是会承受不了。

别的不说,这第三批新法一旦推行,就会得罪军中不少实力派宿将。

这些实力派宿将可不比宗族、士族、世家好对付,因为他们手里握着兵权呢!

一旦这些实力派宿将跟士族、世家以及宗族残余势力联起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江东就会陷入大乱,眼下的大好局面就会顷刻间毁于一旦。

项他也道:“大王,最好先过两年,等世家、士族和百姓全都习惯了前两批新法,等他们了解了新法的好处,心里彻底抛开了对新法的抗拒,然后再推行第三批新法也不迟,否则一旦各种敌对势力联合起手闹事,则大事不妙。”

“也对。”项庄从善如流,笑道,“寡人心急了。”

见项庄并不坚持,百里贤、项他不禁长长地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项庄隐隐听到了一声异响,当下回头道:“出来吧。”

话音方落,一名乌木死士便从书房角落的阴影中走出,冲项庄拱手作揖道:“大王,大总管密信!”说罢,乌木死士又从嘴里吐出一颗腊丸递了过来。

项庄接过腊丸轻轻一捏,便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纸卷,展开后却是薄薄的上等公输纸,乌木崖大总管屈不才用鹅毛笔在薄纸上写满了蝌蚪般小字,凑到灯光下细细辩认,却是屈不才抄录的关于白墨新法的详细条文。

“白墨新法的条文?”项庄心头一紧,道,“刘邦老儿终于也要变法了么?”

现如今,不仅楚国在锐意变革,淮南国、齐国、梁国、赵国甚至燕国、韩国这样的小国也都在变法,说起来,好像也就临江国没什么动静了。

“均瑶役、平算赋?!”又往下读了几行,项庄忽然失声惊呼起来。

项他、子车师闻言面面相觑,子车师虽然是护法校尉,刚刚又升了护法中郎将,却真不懂均瑶役、平算赋是怎么回事,百里贤却是面露震惊之色,沉声道:“均瑶役、平算赋?大王,这恐怕就是白墨新法的主旨了吧?”

项庄不答,只是认真而又专注地阅读密信。

好半晌后,项庄才终于喟然长叹一声,然后将密集递给了百里贤,然后说道:“这个白墨,真是厉害,他这是要搞摊丁入亩和一条鞭法啊!”

那天在毕书的法学考卷上看到那篇短文,项庄总觉得有些眼熟,现在回想起来,原来就是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的原始版总纲,项庄上高中时学的是理科,历史不需要高考,因而对于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只是粗略涉猎,所以当时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看到屈不才提供的白墨新法条文后,项庄也就回想起来了,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可是大杀器呀,尤其是这个摊丁入亩,将可以极大地促进人口的增长!想到这里,项庄不禁有些心神沉重,汉国有了白墨的变法,人口激增、国力暴涨已经是指日可待了。

第290章 棉花

冬去春来,一转眼半年时间已经过去。

按照公历,时间已经进入了前198年的春天。

魏悦、百里伊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两女三日之内分别给项庄添了一个儿子,项庄喜不自禁,赶紧请亚父范增给儿子起名,范增略加斟酌,给魏悦所生的第三子起名权,给百里伊水所生第四子则起名术。

至此,项庄已有四子,长子项政、次子项治、三子项权、四子项术。

这半年间,江东基本上没发生什么大事,通过编户齐民律、士农工商课以及新田赋法,项庄的王权得到了空前巩固,各郡、各县的政局已经完全纳入了中央政府治下,宗族、士族以及世家三大势力,则已大为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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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宫,项庄正在后花园里练剑。

眼下是春天,可不是打猎的时候,除了打猎,这个时代委实就没有别的娱乐了,项庄倒是有心在民间选一班年轻漂亮的歌舞妓充填王宫,结果还没付之实施就遭到了亚父、项他等人的激烈反对,也就只好作罢了。

闲来无事,项庄也就只能练剑消谴了。

练了一趟剑,发了一身汗,项庄正想去泡个澡时,赢贞却施施然地进了后花园。

“贞娘,你怎么来了?”项庄顺手将手中的宝剑递给晋襄,又从赢贞手里接过热毛巾擦了把脸。

赢贞轻嗯了声,低声道:“大王,臣妾有事想跟你商量呢。”

项庄微微一笑,道:“又是过继术儿的事?寡人早说过了,只要伊水不反对,寡人也就不反对,你呀,还是找伊水去才是正经。”

早在百里伊水还没生下项术之前,赢贞就已经流露出了过继的念头,这也正常,赢贞跟随项庄已经快三年了,眼看着魏悦已经生了两胎,百里伊水也生了儿子,赢贞又岂能不知道自己多半已经没法生养,所以萌生了过继一个儿子来养的念头。

至于为什么要过继百里伊水生的项术,而不是魏悦生的项权,赢贞表面上的说法是魏悦已经把一个儿子过继给了项羽,所以不要意思再向魏悦开口,可她这点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项庄,赢贞其实就想过继一个拥有老秦人血统的子嗣。

项庄话音方落,赢贞便喜不自禁道:“大王,您是说真的?”

“当然。”项庄笑笑,说道,“寡人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大王,伊水已经答应把术儿过继给臣妾了,格格。”赢贞说着,便如穿花蝴蝶般跑走了。

项庄摇了摇头,正欲转身前去沐浴时,呼延正德忽然匆匆进了后花园。

“大王!”呼延正德冲项庄揖了一揖,道,“丹徒急报,戈胜已经回来了!”

“哦,戈胜回来了?!”项庄闻言大喜,当下也顾不上沐浴更衣了,急道,“戈胜现在哪里,让他马上进宫来见寡人,快!”

“喏!”呼延正德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不到片刻功夫,呼延正德便领着戈胜走了进来。

第一眼看到戈胜,项庄险些没认出来,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戈胜吗?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说,身上的衣衫也是褴褛不堪,脸上、身上的肌肤更是黑得跟炭似的,整个就是后世东南亚一土著猴子!

“戈胜,你怎么这副样子?”项庄吃声问道。

看到戈胜这副样子,项庄就知道这次下南洋怕是失败了。

“大王!”戈胜仆地跪倒在地,惨然道,“大王,臣有辱使命,让您失望了。”

“起来起来,快起来说话。”项庄赶紧上前将戈胜搀扶了起来,又道,“你慢慢说,从头到尾好好地说说。”

戈胜点了点头,说道:“大王,去年夏天,臣率十艘大船、两千锐士下南洋,沿途可谓异常顺利,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船队就抵达了番禹码头,不过,南越国的官员根本没让咱们靠岸,所以,臣只好率领船队继续南下。”

“在更南边的一个土著码头,臣终于做成了第一笔交易,用一匹丝绸换回了半船稻谷,在那里,臣还找到了大王所说的那种名叫‘棉花’的植物,说着,戈胜便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绸布包,再解开包袱皮,里面赫然是几十粒棉花籽。”

“戈胜,这是棉花籽?!”项庄大喜过望道,“你有没有亲眼见过这种植物,它的叶片形状,还有盛开的花朵,是不是跟寡人给你的那幅画相同?”

戈胜点了点头,笃定地道:“没错,跟画上一模一样。”

“好,太好了!”项庄如获至宝般从戈胜手里接过那几十粒棉花籽,又道,“不过戈胜,怎么只有这么点?既然你已经找着了棉花,为什么不多弄些种籽回来?还有,为什么不索性交易一些棉花回来呢?”

“唉。”戈胜叹了口气,黯然道,“臣其实交易了足足六船棉花,棉籽也有几十大桶,不过这些棉花、棉籽在返回的途中连同所有的大船全部倾覆在风暴之中了,随臣南下的两千锐士也都葬身海底了,只有臣被海浪送上浅滩,为谨县的渔民给救了起来,还有这几十粒棉花籽,也是臣花了几天时间从海滩上捡回来的。”

项庄闻言恻然,十条大船,两千水手竟然就这样全完了?

不想转念一想,项庄也就释然了,既便是在21世纪,也经常有渔船在台风中倾覆,何况是这个时代呢?公输车督造的楚船虽然重心平稳,可如果遭遇了强台风,飓风和飓浪还是能够轻易撕裂整艘大船的。

“没关系,戈胜你回来了就好。”项庄拍了拍戈胜的肩膀,又道,“再说,你不是把棉花籽给带回来了?带回了棉花籽,你这次下南洋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十条大船算什么,就是一百条大船,其价值也抵不上这一粒棉花籽!”

“大王,臣……”戈胜哽咽着,再不能成声。

“行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吧。”项庄又道,“这几个月,你都不用做事了,就在家里好好养着,什么时候你的身体恢复了,再给寡人训练出一支精锐水师出来,到时候寡人让公输车再给你造一百条大船,咱们还下西洋!”

“喏!”戈胜轰然应喏,这才转身去了。

项庄这才带着那小包棉花籽再次回到了后花园,在后花园专门辟出了一块地,又让晋襄带着亲兵给这块地松了土,施了肥,然后将这几十粒棉花籽小心翼翼地种了下去,项庄自幼在农村长大,知道棉花的生长时间较长,所以得在春天播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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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半年的准备,白墨终于开始在关中变法了。

白墨所推行的“均瑶役、平算赋”跟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以及雍正的摊丁入亩其实还是有着一些区别的。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是将瑶役、杂役全部折算成银两,而白墨的均瑶微则是将瑶役折算成粮食分摊到田赋之中,不过,白墨的平算赋跟雍正的摊丁入亩倒是一回事,都是将人头税折算进田赋之中,从此只征收田赋,再不征收人头税。

新法一经推出,立刻便遭到了关中豪强的激烈反对。

因为“均瑶役、平算赋”的本质就是减轻平民百姓的税负,却要大大增加世家、士族等豪强的税负,这无疑是严重损害了关中豪强的利益。

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曾强行迁徙天下豪强充填关中,因此关中的豪强是极多的,秦灭亡后,部份豪强跟着消亡,部份豪强隐于乡野,不过绝大部份豪强都因为“约法三章”而归降了刘邦,在楚汉争霸中,这些豪强为刘邦立了不少功劳。

所以说,关中豪强的势力是极大的,而且也是有功的,现在刘邦不但没有论功行赏,反而要从他们嘴里夺食,关中豪强又岂肯善罢干休?当时就不少豪强聚众闹事,百般阻挠郡县官员清丈土地的进程。

不过,刘邦变法的决心极大,不仅赋予了白墨临机处置的权力,同时还委派汉军骁将周冠夫为护法将军,率领五千精兵护法,周冠夫人虽年轻,行事却是毫不含糊,在短短半个月内连续镇压了十几个县的闹事豪强,斩杀了上千颗头颅!

上千颗血糊糊的人头落地,关中豪强才猛然省悟,这次汉王是动真格的了,他们要是再顽抗下去,绝对讨不了好,说到底,汉王都是关中、巴蜀之主,人家手里握着十几二十万大军呢,关中豪强就算联合造反,也不是汉王对手。

更重要的是,新法得到了关中、巴蜀三百多万黎庶百姓的鼎力支持!

毫不夸张地说,人头税就是套在黎庶百姓脖子上的一道沉重的枷锁,现在汉王要废弃人头税,这对于广大黎庶百姓来说,岂不是天大的福音,他们又岂能不支持?只是一开始他们并不相信汉王,直到周冠夫镇压了十几个县的闹事豪强,并且杀了上千颗头颅,百姓们这才终于相信了,从而开始不遗余力地拥护变法。

面对王权跟广大黎庶百姓的两头夹击,关中豪强很快也就偃旗息鼓了。

第291章 什一税

乌木崖的势力已经在关中扎下了根,不过让屈不才感到憋屈的是,乌木崖的死士始终找不到刺杀萧何、张良、陈平、白墨的机会,刺杀刘邦就更加没机会了,白墨变法后,这些大臣害怕关中豪强报复,全都加强了自己的守卫。

不过,关于白墨变法的消息却是源源不断地传到了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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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之交,屈不才终于回到了江东。

项庄当即在上书房召见了屈不才,同时派人将范增、项他、项佗、百里贤、武涉、毕书等文武大臣也请了来。

当着项庄和众大臣的面,屈不才简单陈述了白墨变法的始末。

话音方落,项他就难以置信地道:“白墨推行均瑶役、平算赋的新法,竟然没有引发关中豪强的反抗?”

屈不才道:“回令尹,关中豪强反抗了,而且是十几个县几百家豪强群起反抗,不过他们的反抗最终遭到了汉军的残酷镇压,被刘邦委任为护法将军的周冠夫,一口气将这几百家豪强给屠尽杀绝了!”

项庄凛然道:“刘邦,还真是够狠!”

范增哂然道:“刘邦小儿为了自己逃命,连他的亲生儿子跟亲生女儿都能推下马车,杀几百家关中豪强又算得了什么?”

武涉皱眉道:“那么剩下的关中豪强呢?关中四郡七十余县,有权有势的豪强少说也有几千家之众,周冠夫血腥镇压了几百家豪强,剩下的豪强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就不怕刘邦腾出手来再来屠戮他们?”

屈不才叹道:“上大夫,剩下的关中豪强就是想反抗也是有心无力了,因为均瑶役、平算赋深得民心,在周冠夫镇压了数百家豪强之后,关中百姓也就知道了刘邦变法的决心,便群起拥护新法,再没人替豪强世家卖命了!”

豪强之所以是豪强,不单是因为他们本身在乡里的地位,以及各自的财产,更主要的就是他们的声望,他们只要登高一呼,四里八乡的壮丁就云集响应,这便是豪强,可一旦四里八乡的壮丁不再鸟他们了,他们也就失势了。

“大王,均瑶役、平算赋之后,广大黎庶百姓也就没了后顾之忧,从此可以放开生、放开养了,关中、巴蜀的人口怕是就要急剧增长了!”毕书忧心冲冲地道,“这对大楚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范增、项他、百里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事实的确就是这样,现今楚国的黎庶百姓,普遍也只有少量的耕地,虽说江东到处都是荒原,可供开垦的土地数不胜数,可一个壮丁的劳力毕竟是有限的,与其花更多精力去开垦低产的生地,那还不如租种士族豪强的熟地呢。

可既便是熟地,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除了上缴国家税赋,还要缴纳田租,几重盘剥下来,剩下的粮食就不到一半了,养活四口之家尚且很勉强,如果生个七个八个,光是算赋就能把一年的收成全部榨光,到时候一家老小吃什么?

所以,广大黎庶百姓根本不敢放开生、放开养。

如果废除算赋,那百姓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因为生再多的娃也不用多纳赋,虽说娃多了嘴也多了,可粮食不够吃不是还可以挖野菜吃?等娃稍大些,等他们有劳力时,还能够帮着开垦生地,或者多租种几亩熟地,不就够吃了?

项庄点了点头,沉声道:“刘邦能均瑶役、平算赋,咱们也同样可以!”

说此一顿,项庄又对项他、百里贤说道:“子翼、子良,你们回头核计核计,给各种杂役、算赋核算出一个定额来,然后统一计入田赋当中去,然后重新制订一个税率,从今年开始,田赋就按照新税率来征,所有杂役、杂赋则一并废除!”

“喏!”项他、百里贤赶紧跪坐起身,向着项庄拱手作揖。

项庄顿了顿,又道:“左右要均瑶役、平算赋,不如索性连第三批新法也一并推出,再把军制改革也完成了吧。”

“喏!”项他、百里贤再次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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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项他、百里贤连夜进宫,向项庄禀报他们的核算结果。

借着项庄翻阅清册的功夫,项他道:“大王,瑶役、更卒等项主要就是用来筑城、修路、戌边等,戌边的问题可以通过军制改革来解决,主要就是筑城、修路、架桥等事项,到时候需要国库拨付钱粮从民间招募劳力来完成。”

“嗯。”项庄点了点头,问道,“然后呢?”

“臣跟子良核算过了,目前江东有人口两百六十余万,在册壮丁八十余万。”

“每个壮丁每年需服瑶役一个月,每个壮丁每月至少消耗口粮一石,所以瑶役折算成田赋为八十万石!”

“一百八十多万口,口赋为九十万石!”

“另有八十多万丁,丁纳算赋,为八十万石!”

“再加上原有田赋九十万,最终的田赋定额是三百四十万石!”

“三百四十万石?!”项庄闻言暗暗心惊,又道,“江东现有耕地一千两百多万亩,也就是说,平均每亩耕地需纳田赋三十四斤?假设一亩耕地的产出是一石,就是一百二十斤,那么最终的田赋税率岂不是超过了四税一?”

四税一,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税负了!

刚说完,项庄忽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问道:“对了,你们说江东应收口赋、算赋加起来折合粮食有一百七十万石?可去年怎不见这批粮食进仓?”

百里贤愕然道:“大王您忘了?推行编户齐民律时,您已经下过诏令,整个大楚十年之内不收口赋、算赋!”

项庄一拍额头,道:“瞧寡人这记性。”

当初推行编户齐民律时,项庄为了得到广大黎庶百姓的支持,曾下诏减免十年口赋、算赋,因为当时江东宗族、士族隐匿了大量丁口,实际征收的口赋、算赋极为有限,所以项庄也没怎么在意,大笔一挥就给免了十年。

项庄又道:“既然是这样,那口赋、算赋定额也就免了。”

项他说道:“如果减免口赋、算赋定额,则最终的田赋税率应是七税一。”

项庄说道:“再减减,最终的田赋税率就定为十税一吧!”这也是项庄的心理底线,什一税差不多就是华夏封建王朝的最高税负了,当然,在历朝历代的末期,疯狂加税乃至预征几十年田赋的非正常情形是不具备可比性的。

“十税一?”项他皱眉道,“大王,这会不会造成国库拮据?”

百里贤也有些担心,说道:“是啊大王,废除了瑶役、杂役、更卒、口赋、算赋之后,这田赋就成了国库的唯一税源,十税一的话,既便是大丰年景,也就两百万石,扣除各级官员的俸禄、世卿世禄以及军粮,也就所剩无几了。”

百里贤说的是实话,现在整个楚国大约有文官三百余人,武官三百余人,这些文武官员的平均俸禄是五百石,那就是三十万石;养活五万常备驻军,每年需要六十万石;此外还要发放世卿勋戚的禄米,最后还能剩几个?

就这仨瓜俩枣的,又能做成什么事?

到时候别说筑城、修驰道,就是给项庄修缮一下王宫都得东挪西借了。

而且,现在获得爵位的世卿勋戚还不是太多,压力不大,可是将来随着获得爵位的勋戚越来越多,国库压力势必会越来越大,届时一旦遇上灾荒年,只怕就要入不敷出,更不可能拿出粮食去赈济灾民,那可就糟了。

项庄却摆了摆手,淡然道:“拮据是暂时的,随着人口的增加,江东的耕地总面积肯定也会增加,这样一来国库岁入也会增加,情形就会渐渐地好起来,更何况,瑶役、口赋、算赋虽然废除了,可田赋却也并非国库的唯一收入。”

项他道:“大王是说什货税?可这能多少收入?”

所谓什货税,是指货物经过码头、关卡时按照货物总价值缴纳的税收。

不过先秦时期的商业贸易规模小,而且大多都是零售零卖,像陶朱公那样的巨商大贾可谓凤毛麟角,贡献的税收自然也有限,现在楚国有公输纸、书、烧酒等物源源不断地贩往中原,商业贸易已经比以前兴盛了不少,可税收也没有多少。

按照三十钱一石的价格折成米粮,也就三五万石税收。

项庄摆了摆手,道:“眼下江东的商人还很少,货物流通也不多,所以什货税很少,可在第三批新法推行之后,商人通过贩运货物、缴纳什货税积累到达一定额度,也同样能够获得爵位,这样一来,行商的商人必定会激增,什货税也将激增!”

在古代华夏,商业直到宋代才开始繁荣,但是作为穿越众,项庄深知人口、生产力等因素并非制约商业发展的主要因素,在古罗马还只是个小城邦时,商业就已经相当发达了,古代华夏的商业之所以无法成气候,关键还在于重农抑商的政策。

华夏人的智慧并不输于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所以只要政府放开抑商的政策,楚国的商业就会迅速发展起来,随着商业规模的不断扩大,贡献的税收也将越来越多,假以时日,商业税收将肯定超越田赋成为国库岁入的主要来源!

第292章 军制改革

楚王宫,上书房。

屈不才蹑手蹑脚进了书房,向书案后面的项庄深深一揖,道:“参见大王。”

“不才你来了?过来,到这边来坐。”项庄放下手中鹅毛笔,从席上跪坐而起,又肃手示意屈不才坐到了书案对面席上。

“两件事。”待屈不才入座,项庄径直说道,“第一件,从现在开始,贩往中原各国的公输纸、书藉以及烧酒只交易黄金、白银等财物,铜钱就不要了。”

华夏并非主要产银国,白银产量极其有限,黄金的产量则更为低下,眼下又不是大航海时代,想从南洋、日本输入白银也是痴心妄想,项庄要想改革货币体系,让黄金、白银成为流通货币,就必须先行布局从中原掠夺足够的黄金、白银。

“喏!”屈不才拱手作揖,没有任何犹豫便应承了下来。

项庄点了点头,又道:“第二件,你马上动身前往番禹,亲自布局,乌木崖的下一个渗透目标将是南越国。”

戈胜的水师虽然没能在番禹上岸,却还是获得了有用的消息。

南越国官员拒绝戈胜水师上岸,也就意味着赵佗仍在推行“闭关锁道”的国策,赵佗为什么要“闭关锁道”?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赵佗并没能彻底掌握南越国的五十万壮丁,为了不使五十万壮丁瓦解,赵佗只能闭关锁道、堵塞消息。

项庄派戈胜渗透南越,自然是盯上了南越的五十万壮丁!

根据最新的人口清册,江东五郡六十余县,所有的壮丁全加起来也只有八十多万,如果一家伙得了南越的五十万,则楚国的人力资源几乎能够暴增一倍,面对这么大的诱惑,项庄不可能不动心,楚国缺人哪。

“喏!”屈不才再次拱手应喏。

“去吧。”项庄摆了摆手,道,“即刻去办。”

“臣告退。”屈不才起身,作揖转身、扬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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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中郊外,竹林小屋。

许负正临窗抚琴,自从半年多前来到江东,许负、小青主仆两人便在吴中郊外的这座小竹林里住了下来,许负原本就是名满天下的阴阳大师,入住竹林小屋之后,江东的士族名流便纷至沓来,恳请许负给他们相面算命。

不过今天,许负却婉拒了所有士族名流的拜访。

倏忽之间,款款如流水轻淌的琴声忽然中断了,却是一根弦断了。

轻盈的脚步声中,小青从外间走了进来,叹道:“公子,这短短不到两天时间,你就已经崩断了六根琴弦了,看来小婢又得去一趟市集了。”

许负当下推琴起身,又走到窗前幽幽地叹了口气,许负很清楚,两天崩断六根琴弦,这只能说明她的心境已然乱了。

许负的心境为什么会乱?

还不是因为毕书那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

“公子,要不我去一趟吴中吧?”小青试探着道。

作为许负的侍婢,小青对许负跟毕书之间的感情纠葛那是再清楚不过了。

一开始,许负主动跟毕书结交,只是想要化解红鸾劫,不过事实证明,要想化劫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许负很快就在跟毕书的倾谈、对弈、琴萧合奏中迷失了自我,半年多时间相处下来,许负早已深深地爱上了毕书。

不过毕书却似乎真的只是将许负当成了知己。

好几次,许负忍不住暗示毕书,毕书却是毫无反应。

许负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绪当中,没有回应,小青却知道许负是默许了,当下转身出了小屋,又从马厩里牵出来一匹小红马,翻身上马向着吴中疾驰而去,然后,才刚刚转过对面山脚,斜刺里忽然涌出十数骑挡住了去路。

领头的是个身躯健硕、浓眉大眼的楚军武将,一咧大嘴笑道:“哟,小青妹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小青一勒马头想要绕行而过,一边没好气道:“你管我?”

“哎呀,小青妹子你不知道?这吴中郊外刚刚出现了一伙剪径强人,那是见人就杀,若是遇到了年轻漂亮的小娘,他们就……那个啥,你懂的。”楚军武将一勒马缰,再次阻住了小青的去路,笑道,“小青,不如我陪你去吧。”

“什么剪径强人?”小青嗔道,“你才是。”

“你这叫什么话?”武将苦笑,“我一番好意,咋成强人了?”

“废话少说,我还有事呢。”小青蹙了蹙秀眉,道,“破军,你让不让开?”

敢情这武将便是破军,自从那天在清风棋舍遇到许负、小青主仆俩,破军就动了心,许负身份尊贵,不是破军能招惹的,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小青头上,这半年多来,只要得空,他便会千里迢迢从庐江赶回江东,然后百般纠缠小青。

小青气得柳眉倒竖,娇叱道:“破军,你让不让开?”

“让让让,当然让。”见小青真怒了,破军赶紧勒马让道。

小青轻哼了声,这才打马上前,经过破军身边时偶一回头,却看到破军这大的汉子,竟然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般,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小青忍俊不禁,对着破军嫣然一笑,不过很快便又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这一笑,破军却是浑身骨头都酥了。

待小青走远了,破军才勒马回头,向着身后那十几个亲兵狂吼道:“看见没?你们看见没?这小娘对老子笑了,哈哈哈,这小娘对老子笑了,她相中老子了!哈哈哈哈,总算不枉老子这半年的奔波之苦,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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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宫,偏殿。

项庄神情凝重,居中席地而坐,亚父范增打横而坐。

项他、项佗、武涉、百里贤、毕书等文武重臣则分列左右两班,众臣见礼,项庄回了礼又肃手请众臣入席就座。

先秦时期,君臣之间的礼仪并没有那么森严。

先秦时期,君臣议事都是席地而座的,直到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的那套繁文冗节成了正统,大臣就需要站着了,到了宋、明理学兴盛,连宰相在君王面前都没有座位了,至于说满清,臣子根本就是君主的狗,毫无地位可言。

汉武帝推崇儒家礼仪,初衷是好的,因为儒家礼仪可以突出君王的超然地位,使大臣更加敬畏王权,从而无形之中达到巩固王权的目的,不过理学兴起之后,儒家的正统礼仪就慢慢蜕变成了畸形的道学礼教,最终变成了华夏文明的毒瘤。

范增首先打破了沉默,道:“箕儿,你真打算推行第三批新法了?”

“对。”项庄点了点头,道,“江东的人口原本就不及关中、巴蜀,刘邦老儿现在又在搞均瑶役、平算赋,咱们如果不奋起直追,则楚汉之间的人力、国力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时不我待呀,亚父,咱们不能一味求稳,继续等下去了。”

“也好。”范增肃然道,“既然你决心已定,为父自当支持!”

项庄沉吟了片刻,说道:“这第三批新法至关重要,法令条文的涉及面也是极广,所以还需要大家群策群力、一起努力。”

项他、项佗等人便纷纷坐直了身躯。

项庄的目光首先落在项他身上,道:“子翼你居中调停、统筹全局。”

项他拱手作揖,肃然道:“喏!”

项庄又向项佗道:“子严,你负责奖励军功课。”

项佗跪坐起身,拱手作揖道:“喏!”

项庄再向百里贤道:“子良,你负责奖励农耕、行商、读书课。”

百里贤跟着跪坐起身,拱手作揖道:“喏!”

项庄再对武涉说道:“跋之,你负责宣传,动员太学所有学子大量抄录新法条文,在最短的时间内张贴遍江东五郡全部六十八个县,深入各乡、各亭、各里向父老讲解新法,务求江东父老彻底明了新法之利好。”

武涉同样跪坐起身,应道:“喏!”

项庄的目光最后落在毕书身上,道:“学剑,寡人这便委任你为折冲将军,全权负责楚军的军制改革!”

毕书正了正衣冠,起身长揖到地:“多谢大王恩宠,臣敢不以死效命!”

项庄摆了摆手,又道:“学剑、亚父留下,其余诸卿赶紧回府各自准备去吧。”

项他、项佗、百里贤、武涉四人长身而起,先后向项庄、范增揖了一揖,告辞去了,偏殿里便只剩下了项庄、范增以及毕书三人。

军制改革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虽说毕书早已经制订了一整套的改革计划,差不多就是后世隋唐时期的府兵制,但有许多细节问题还是需要进一步敲定的,譬如说各郡的府兵定额多少,还有就是作为常备军的禁卫军定额又是多少?

当然,最为重要的,还是怎么安抚地方上的统兵大将。

一旦实施了府兵制,各郡、各县的驻军都将尽归折冲府统辖,没有折冲府的令牌和项庄的兵符,既便是周殷、高初、庞钰这样的大将,也调不动一兵一卒,这几乎就是剥夺了他们的兵权,高初、庞钰还好说,周殷却未必愿意。

第293章 杯酒释兵权

六县,大司马府邸。

周殷重归大楚之后,官复原职任旧担任大司马。

不过考虑到周殷新降,难免心有顾忌,且未必愿意放弃九江兵权前往吴中,因此项庄仍让周殷兼任九江郡守,长驻六县主持军政事务。

项庄跟周殷君臣之间原本还算相处融洽,不地自从百里贤开始变法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开始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因为不管是编户齐民律,还是士农工商课,或者是新田赋法全都触及了周殷在九江的利益。

周家是九江最大的势族,不仅拥有大量的隐藏人口,更拥有大量的土地。

百里贤的新法要将周家的隐藏人口全部都登记在册,还要让周家跟庶民一体纳赋,可不就是严重损害了周家的利益?

不过,在推行前两批新法之前,项庄都专门派人来解释了。

周殷考虑到项庄也是雄才大略、胸襟过人之辈,之所以推行变革并不是为了要跟周家过不去,而的确是想要让大楚变得强大起来,因此都隐忍了下来,半年多前,江东士族闹得最凶时,周家不少宗亲也想闹事,却被周殷弹压了下来。

最近,江东又传出了风声,据说真要进行军制改革了。

这下,周殷可真有些不托底了,前几批新法,编户齐民律也好,士农工商课跟新田赋法也罢,虽说损害了周家的利益,却没有触动周家的根本,因为周殷还牢牢地掌控着九江郡的兵权,只要兵权还在自己手中,就说明项庄还是信任他周殷的。

然而,现在要搞军制改革,是不是意味着项庄要对他周殷下手了?

想到这里,周殷有些焦虑,又有些黯淡,将心比心,如果换了他在项庄的位置上,只怕也同样无法容忍一个反复无常的降将长期把恃九江兵权,凭心而论,项庄能忍到现在,直到这个时候才借军制改革的名义下手,已经算是胸襟过人了。

“父亲,筵无好筵,孩儿以为不能去吴中!”周桓大声道。

“不去吴中?”周殷叹了口气,苦笑道,“大王相召,不去能行么?”

“为什么不行?”周桓不假思索地道,“就说父亲你病了,不良于行。”

“桓儿,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周殷摇了摇头,道,“而且逃避也终究不是办法,别忘了你我父子终究是楚国之臣!”顿了顿,周殷又道,“你去收拾收拾,跟为父一并前去,九江之军政事务,就暂时托付给蒙殛将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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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宫,上书房。

项庄背负双手,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邀请高初、庞钰、周殷、桓楚、季布返回吴中,进宫赴筵的书信发出去已经多日,驻军丹阳的桓楚、曲阿的季布已经返回吴中,算算时间,驻军番邑的高初、东瓯的庞钰以及驻扎六县的周殷,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如今的楚军,除了直属项庄的禁军外,还有各郡驻军。

项庄禁军编有三大营,分别是晋襄的虎贲营、呼延的天狼营以及蒙殛的骁骑营,共计两万精兵,虎贲营、天狼营大多都是从九原带回来的老兵,骁骑营则是以蒙殛的三千老秦骑军为基干,外加历阳之战中杀出来的六千多锐士编练而成。

除了直属项庄的两万禁军外,各郡也都驻扎有大军。

去年夏天,楚军在打退七路联军的围攻之后,原属上将军项佗的六万大军一分为二,由桓楚、季布各领三万人,分别驻所丹阳郡、吴郡,周殷两万大军仍驻九江,高初一万大军驻庐江,庞钰领兵五千驻扎会稽。

项庄知道,这种局面很危险。

周殷、桓楚、季布都是军中宿将,各自都有一大批忠实的心腹亲信,在楚地也有大量的故旧部曲,让他们长时间地镇守一方,很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局面,王室禁军足够强大的时候还好说,一旦禁军的实力遭到削弱,则很可能就会出现军阀割剧。

既便是高初、庞钰这样的项庄一手扶持、培养起来的嫡系部曲,独掌兵权久了之后,也很容易滋生骄横、唯我独尊的心态,所以很有必要把他们留在身边,时时敲打提醒一二,免得他们的尾巴翘到了天上去。

总而言之,这些大将的兵权是该解除的时候了。

通过编户齐民律,江东的宗族势力已经遭到了重挫,通过士农工商课跟新田赋法,江东士族、世家的影响力也大为削弱,中央政府对地方的控制已经大大加强,现在,是时候削弱军中宿将的影响力,收拢兵权了。

项庄相信,高初、庞钰绝对不会有什么意见。

桓楚、季布心中难免会有想法,不过也一定会顾全大局,项庄唯一担心的,就是大司马兼九江郡守周殷的态度,周殷原本就曾叛楚归汉,一旦他不愿意交出手中兵权,那就极可能再次背弃大楚,若如此,则难免又要兴兵讨伐了。

项庄正来回踱步时,晋襄忽然进来禀报道:“大王,江北急报!”

说着,晋襄便递上了一封书信,项庄接过,却是骁骑将军蒙殛送来的,信中说周殷、周桓父子已经离开六县动身前往吴中,临行之前,周殷还将九江郡的军政事务全部托付给了蒙殛,甚至连调兵的兵符也没有留下。

看完书信,项庄不禁暗暗点头。

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周殷未必就是忠臣,否则当初也不会叛楚归汉,不过周殷绝对是个识事务之人,所以当初会果断叛楚归汉,现在也会果断地放弃九江兵权,这便好,只要周殷识事务便好,自己也断然不会亏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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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周殷、周桓父子最后抵达吴中。

当天晚上,项庄在王宫正殿摆下奢华夜筵,盛情款待桓楚、季布、周殷、高初、庞钰等五员统兵大将,亚父范增、令尹项他、上将军项佗、上大夫武涉、军师百里贤、副军师毕书以及另外几位宿将钟离昧、虞子期、田横、萧开等尽皆列席作陪。

酒过三巡,项庄问庞钰道:“子昂,东瓯那边的情形怎么样了?”

庞钰跪坐起身,拱手作揖:“大王,东瓯县的政局已经完全平稳,原本隐入山中的东瓯百姓也已经纷纷返回城中定居,现在,既便没有臣的五千大军,只凭东瓯县尉治下的数百名差役,差不多也能维护当地治安了。”

“好。”项庄欣然点头,微笑着道,“那你就不必再在东瓯呆着了,即刻将五千驻军带往山阴,跟会稽郡尉丁固交割好,然后回吴中来吧。”

“喏!”庞钰轰然应诺,项庄再一摆手,庞钰才坐回了席上。

项庄又问高初道:“始之(高初表字),庐江那边的情形呢?”

高初赶紧跪坐起身,拱手作揖道:“大王,庐江的情形也还不错,在庚望的游说下,庐江南部的赣县、南野、雩都诸县以及西陲的安平、庐陵、宜春数县都已经纳入大楚治下,大王委任的县令、县尉也基本掌控了各县的政局。”

“好好好。”项庄连声道,“那你也回来吧,听说渔娘已经有了身孕,你也应该抽点时间好好陪陪她了,呵呵。”

“喏!”高初轰然应诺,又坐回了席上。

项庄的目光再转向桓楚、季布时,却又是另一番说词了:“老桓、老季,听说那六万乌合之众已经让你们两个给练成了精兵,不仅走队列有模有样,甚至还练成了骑射?这可真是不容易,得空寡人得去瞧瞧。”

桓楚、季布相视一笑,眉宇不禁略有得意之色。

桓楚甚至还略带挑衅地瞄了眼坐在对面的高初,一直以来,不管是先王还是大王,都觉得他老桓空有一身蛮力、只会冲锋陷阵,事实证明,他老桓也能带兵,更能训练精兵,并不是只有高初、庞钰这两个小娃娃会练兵、带兵,哼!

“行了。”项庄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六万精兵已经练成,你们也不必再呆在丹阳、曲阿了,也回吴中来吧,至于那六万精兵,就交给丹阳郡尉桓度、吴郡郡尉季心吧。”

桓度是桓楚族弟,季心则是季布胞弟,两人也是军中悍将,不过声望相比桓楚、季布那就差远了,桓楚、季布领兵有可能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桓度、季心却没有这个本事,若是没有项庄的支持,桓度、季心根本掌控不了局面。

“啊?这……”桓楚、季布闻言顿时满脸愕然。

“怎么?”项庄转了转手中酒觞,淡淡地道,“你们不愿意交出兵权?”

“呃?不不不,当然不是。”桓楚、季布如梦方醒,赶紧跪坐起身向项庄告罪道,“臣等绝无此意,既然大王已经下诏,臣等自当领命,自当领命。”

项庄的目光最后才落到了周殷身上,然而不等项庄发话,周殷已经跪坐起身,道:“大王,臣近年常感身体不适,已经不堪繁重的军务,所以恳请大王另择贤良担任九江郡守暨大司马之职,然后让臣留在大王身边逸养天年。”

项庄微微动容,喟然道:“大司马深明大义,寡人感佩五内。”

说罢,项庄又回头向侍立身侧的项期道:“项期,宣读诏书。”

项期上前两步从袖中取出一封帛书念道:“上谕:册封周殷为舒乡侯,食两千石;桓楚为黟乡侯,食一千五百石;季布为娄乡侯,食一千五百石;高初为番乡侯,食一千石,庞钰为鄞乡侯,食一千石。”

第294章 十年生聚

秭陵,王宫。

一大清早,项庄就起来了,正在曹夫人的服侍下穿戴冠冕。

早在数年前,秭陵城就已经建成,城池呈长方形,东西长八里,南北长五里,城墙高四丈,底宽逾四丈,城池四周的壕沟深三丈,宽四丈许,引乌江水倒灌而成护城河,整座城池皆以大青石砌成,可谓固若金汤。

秭陵城建成之后,项庄便将国都迁到了这里。

秭陵城内东西向两条长街,南北向三条大街,将整个城区分隔成十二块区域,最中央的两块区块连为一体,便是王宫,王宫西侧为官衙,东侧为官员富绅士族的聚居区,其余区块有生活区、工业区以及商业区,可谓是秩序井然。

给项庄穿好了礼服,曹夫人又命宫女拿过铜镜,给项庄绾发。

望着镜子里的面孔,项庄不禁有些恍惚,时光荏然,一转眼十年就过去了!

自己已经三十六岁,即楚王位也已经快十二年了,亚父范增早在八年前就已作故,长子项政、次子项治已经十二岁,三子项权、四子项术也已经十一岁了,在顶权、项术后,这十年间,他又生养了三个儿子,六个女儿。

现在他项庄已有七子六女,这方面却是完胜刘邦了。

环佩叮当声中,身穿盛装的魏悦已经款步走进了项庄寝宫。

五年前,项庄已经正式册封魏悦为王后,继项政、项治、项权之后,魏悦又给项庄生了长女项玉英以及第七子项擎,她在楚国的地位可谓稳如磐石,既便是现在最得宠的曹姬,也根本无法威胁到魏悦的地位。

魏悦今年二十八岁,正是女人一生中风情最盛的时候。

尽管已经生了四胎,可魏悦的身材却没有丝毫的走样,身上的肌肤还是那样的白嫩,如花的娇靥还是那般精致,该细的地方还是那样细,该凸的地方还是那样凸,该翘的地方还是那样翘,只有该大的地方却比以前更大了!

项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就喜欢这样的熟妇风情。

“大王,姐妹们、孩子们都到齐了。”魏悦向着项庄裣衽施礼道。

“知道了,寡人这便好了。”项庄说话间,曹姬已经给他绾好了发髻。

魏悦又亲自给项庄戴上了九旒冠,然后冲项庄嫣然一笑,又伸出了纤纤玉手,项庄当下挽住魏悦小手,两人联袂走出了寝宫。

寝宫外,诸妃、七子、六女已经到齐,襁褓中的项擎也被抱了来。

今天是新年初一(项庄已经改了历法,将每年的一月定为首月),按照礼法,项庄要带着王后、姬妾、子女去秭陵城外祭祀祖庙。

“大王安好。”

“父王安好。”

看到项庄,除了襁褓中的项擎,诸妃子女纷纷上前见礼。

“都平身吧。”项庄摆了摆手,目光首先落在了项政身上,问道,“政儿,听说你已经读完了太公兵法跟尉缭子四十二篇,现在正在读孙子兵法?”

项政拱了拱手,恭声回答道:“回禀父王,孩儿的确在读孙子兵法。”

项庄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头,道:“尉缭子四十二篇,你已经读透了?”

项政摇了摇头,老实回答道:“不敢欺瞒父王,太公兵法跟尉缭子四十二篇中,有不少内容孩儿并不太懂,百里先生、毕先生讲解过多次,孩儿也还是不太懂,所以两位先生建议孩儿转读孙子兵法,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项庄心里便叹了口气,这个长子的资质真的很一般。

项庄勉励了项政几句,又将目光转向了站在项政身边的项治。

然而,不等项庄发话,项治便已经抢先说道:“叔王,你可别逼孩儿读书,孩儿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蝌蚪般的文字,一看到它们孩儿的脑袋便一个比两个大。”

项庄闻言直蹙眉头,政治自幼便过继给了项羽,所以平时由虞姬扶养,虞姬对这个宝贝儿子却是娇纵得不像话,所以自幼便养成了骄横跋扈的性格,甚至连他这个叔王的话也不大听得进去,项治打小便不喜欢读书,只喜欢舞刀弄剑。

碍于虞姬也在场,项庄只能不痛不痒地训了项治几句。

遂即项庄又将目光转向了项权,问道:“权儿,你最近在读什么书?”

项权浓眉大眼,长相最像项庄,答道:“父王,孩儿最近在读商君书。”

“哦,你在读商君书?能背一段给父王听么?”项庄闻言略略有些愕然,商君书是卫鞅以及后学汇编的法学著作,内容极为枯燥乏味,像项权这样十岁出头的孩子,喜欢的都应该是兵书、历史这样的科目,他怎么会去读法学著作呢?

“喏!”项权恭应一声,当下以稚嫩的童音背颂起商君书来。

清了清嗓子,项权一口气背颂了《垦令》《勒令》《境内》三篇。

对于商君书,项庄也是反复读过的,虽说不上倒背如流,可大体上的内容却还记得,结果一对照之下却惊讶地发现项权背得竟大体不差。

“好小子,不错。”项庄摸了摸项权的小脑袋,又走到了项术面前。

在所有已经启蒙的子女中间,项术绝对是最为聪慧的一个,甚至连太子傅毕书、百里贤也毫不掩饰对项术的欣赏,项术小小年纪就已经读完了《尚书》《论语》《墨子》《太公兵法》《尉缭子四十二篇》《孙子兵法》等各家科目。

百里贤、毕书这两位太子傅在跟项庄闲谈时甚至笑称,最多再过三年,他们两人就没什么可教项术的了。

对于项术,项庄已经没有考较的心思了,只是勉励道:“术儿,两位太子傅都说你聪慧过人,过目即能成颂,不过你千万不能骄傲,一定要保持谦恭的心,虚心向两位太子傅以及江东名士请教,且不可目中无人。”

项术应道:“孩儿谨记父王教诲。”

不远处,望着项庄、项术父子俩,赢贞内心却是无比的复杂,如果没有后来的项望,赢贞会很欢喜,可在生下项望之后,赢贞对项术的感情就变得微妙起来,不管怎么说,项术都不是她亲生,继子跟亲子相比较,终究还是隔了一层。

勉励完了项术,项庄直接从剩下的几个儿子面前走了过去。

因为剩下的几个子女中间,年龄最大的项望才刚刚入学启蒙,年龄最小的项擎,则还在襁褓中呢,根本就没什么可考较的。

片刻后,一家十几口人登上马车直奔宫城外而来。

从宫城出来,沿途所经的大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随行护卫的禁军费了老鼻子劲才终于肃清街道,项庄透过马车窗帘往外面看去,只见大街两侧的商铺、酒肆、茶楼、客栈等建筑鳞次栉比,一派繁荣景象。

相比变法伊始的十年前,如今江东的商业氛围早已天差地别了。

十年前,江东的商业规模还很小,除了公输纸、书藉以及烧酒,在市面上广为流通的货物品种极少,所贡献的税收也是很少,然而现在,江东的商业贸易已经极其繁荣了,在秭陵的市面之上,几乎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随着商业的繁荣,商业税收也是大幅增长。

十年前,江东的商业税收折算成米粮不过三万余石,然而现在,江东的商业税收折算成米粮早已经超过了五十万石,虽然还不及田赋的一半,然而田赋增长缓慢,商业税收却是增长迅速,最多五年,商业税就将超过田赋成为国库收入的主要来源。

当然了,楚国的商业税收征收的不是米粮,而是五铢钱跟金币!

借助公输纸、书藉和烧酒的垄断式倾销,楚国几乎将中原各国的黄金掠夺殆尽,早在五年前,楚国就已经积聚了六十多万斤(秦斤)黄金,根据历史上的记载,秦末华夏的黄金总量差不多有十八万公斤,合七十二万斤。

现在,这些黄金基本上都流入楚国了。

有了足够的黄金,项庄遂即实施了货币改革,大量铸造金币作为法定货币,一枚金币重约一两,约五成足色,可兑换两千枚五铢钱,这比秦末时的黄金比价高出不少,秦末时一两黄金值粟三十六石,一石粟值三十钱,按照可比价格,一两黄金只能兑换一千零八十钱!

由此可见,楚国规定的金币价值远远超过了实际价值,不过在楚国囤积了绝大部份的黄金之后,这样的比价量定并没有什么不妥,谁让楚国掌握了话语权呢?楚国就是要通过这样的比价量定对中原各国实施赤裸裸的财富掠夺。

其实,项庄之所以量定这样的黄金比兑价格,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黄金储备不足。

相对于楚国目前的商业规模来说,六十多万斤的黄金储备已经足够,可五年后呢?十年二十年之后呢?还有,楚国如果统一了华夏,人口规模将会激增,商业规模更会成几何级数暴增,那时候,这区区几十万斤黄金就远远不够了。

所以,项庄得未雨绸缪,将黄金的比兑价格尽量定得高些。

等到将来,华夏的金矿多了,金矿的开采工艺上去了,黄金的产量增加了,再将黄金的比兑价格降下来不迟。

第295章 要对巴蜀用兵?

第295章要对巴蜀用兵?

祭祀完祖庙,接着便是岁初大朝!

岁初大朝盛况空前,江东治下五郡六十八县所有的县令、县长都要参与朝会,所有县尉以上武官也要列席,楚王宫的大殿上,除了有座席的二十来个文武重臣,其余的两百多个文官武将却只能在左右两班站着朝会了。

左右两班的文官武将中间多了不少生面孔。

不过,也少了好几张熟面孔,继亚父范增之后,吴郡太守叔孙贯、丹阳太守屈懿以及会稽太守伍起也先后病故,到现在,担任各郡太守的全都是从太学出来的年轻学子,他们都是新法的得益者,同时也是新法的坚定拥护者。

群臣象征性地奏报了几桩吉兆,岁初大朝就结束了,接下来便是盛大的国宴。

这其实跟后世的企业年会差不多,参与岁初大朝的文官武将就是企业员工,他们辛苦了整整一年,为大楚国创下了不少业绩,项庄这个老板理应花点银子请大伙聚聚,好好地吃上一顿大餐,藉此勉励这些员工明年更加努力地工作。

等到筵席流水般呈送上来,文官武将不禁大声喝“彩”。

这十年来,楚国的人口一年多过一年,粮食收成一年超过一年,国势一年强过一年,这国筵也是一年更比一年丰盛了,及至今年,连县令、县尉这样的小官也能吃上山珍海味,喝上宫廷御酝的五年窖藏白酒了。

这十年,楚国的大局虽然平稳,却也并非风平浪静。

有两次,楚国跟梁国都因为边境磨擦险些走到了战争的边缘,这两起事件的背后全都有汉军的推手,考虑到楚国正处于变法的关键时期,府兵也没练成,此时若是跟梁国爆发全面冲突,则难免影响变法进程,因此项庄选择了妥协。

为了这件事,桓楚、季布、高初、庞钰等大将很是生了一段时间的闷气,因为事端明明是梁军先挑起的,且吃亏的也是楚军,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上大夫武涉出面,携带了上千匹好马外加五百坛折酒前往定陶向梁王彭越赔礼道歉。

当然,这十年来项庄也没有闲着,在坐等变法出成果之前,项庄也利用乌木崖两次在齐国制造“祥瑞之兆”,又是紫气东来,又是青龙绕梁三日始匿,试图挑唆韩信称帝,韩信也的确有些心动,不过最终却在娄敬的劝说下打消了称帝的念头。

在屈不才的努力之下,乌木崖还成功地实现了对南越国的渗透。

在经过精心准备之后,屈不才挑唆南越国的故秦将士发动了兵变,虽然最终没能推翻越佗的统治,不过也并非毫无收获,超过二十多万楚国壮丁打破横浦关回到了江东,二十多万壮丁的回归,极大地缓解了江东的壮丁荒。

要知道,因为秦末的连年战乱,江东的男女比例已经超过一比二,随着这二十万壮丁的回归,再加上楚国效仿汉国施行了均瑶役、平算赋的国策,广大黎庶百姓的负担已经极大地减轻,江东的育龄妇女很快就出现了生育高氵朝。

十年间,江东总计近百万的育龄妇女至少生育了三百多万幼婴,最终活下来的幼婴也超过了两百万,再加上骤然回归的二十多万壮丁,楚国的总人口已经从十年前的两百六十多万激增到了现在的将近五百万人,不过壮丁仍然只有百余万。

百万壮丁要养活五百万人,所以楚国的压力还是蛮大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楚国的手工业和商贸业已经相当发达,因而可以通过贸易从中原各国以及南越国掠夺粮食,以弥补江东的粮食短缺,到目前为止,设在秭陵城郊的太仓里已经积储了超过百万石米粮,足够支撑一场大型战争了!

此外,项庄还成功地挑起了韩国跟赵国之间的战争,不过在刘邦出面干涉之后,两国便很快停战,由此可见,刘邦在各路诸侯王的心目当中还是极有威信的,既便是韩信,在刘邦没有作古之前,也是不敢贸然称帝。

由于项庄的穿越,历史已然发生了一连串的变化。

历史上的刘邦只活了六十二岁,然而这个时空的刘邦却已经六十九岁了,而且根据乌木崖提供的情报,现在刘邦身体康健、能吃能喝,竟是丝毫不见老态,看起来,刘邦老儿至少还有十几年可活!

这十年间,汉国同样处于变法的关键时期。

所以刘邦也暂时顾不上找项庄的晦气,只是听从张良的建议做了两回幕后推手,试图挑起梁国跟楚国之间的战争,不过最终并未能得逞。

此外,这十年间汉国也在不断地遭到匈奴的侵袭,汉匈之间积怨颇深。

去年冬天,九原、漠北遭受了百年一遇的大雪灾,匈奴人的牛羊牲畜冻死无数。

乌木崖昨天才刚刚传回消息,说是刘邦已经听取了张良的建议,决定在今春趁匈奴人元气大丧之时对九原用兵,大汉上将军周勃已经在肤施附近集结大军,骠骑将军吕台也在河西大肆征募月氏、休屠、浑邪等部落的胡人骑兵。

看样子,刘邦是准备要收复九原,彻底解除匈奴的威胁了。

这便给了楚国可趁之机,一旦汉军跟匈奴开战,那这场仗的规模就小不了,短时间内只怕也结束不了,如此一来,汉军可就没有多少余力顾及别的方向了,如今楚国的变法已经告一段落,各郡府兵也基本练成,是时候对外兴兵了!

值此紧要关头,项庄可得跟几个心腹大臣好好合计合计。

所以,项庄只在国宴上露了一下脸便不见了,项庄倒也识趣,他知道,有他在场这些个文官武将根本就放不开,又有几个大臣敢在他项庄面前失态?还不如走人,让这些个辛苦忙碌了一整年的文官武将敞开了喝个痛快,也闹个痛快。

要知道这些文官武将是真苦,变法可不是靠着嘴皮子说说就能成的,那得大量的官员下到基层去做大量的具体工作,包括项他、百里贤这样的重臣,每天也有大量公务要处理,尤其是护法中郎将子车师,人都瘦了两圈,可把他的夫人心疼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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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大殿和大殿前方的广场上人声鼎沸,两百多官员正在开怀痛饮。

西侧偏殿里却显得气氛凝重,无论是高踞首席的项庄,还是左右下首的项他、项佗、百里贤、毕书,武涉等几个重臣,全都是神情凝重。

项庄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毕书身上,道:“学剑,府兵都练成了吧?”

所谓府兵,就是在各郡设一个折冲府,由折冲府从各郡壮丁中选拔精壮之士,然后分为四个部按季度轮流集训。

府兵集训期间,一应口粮全部由国库统一提供,不过府兵的兵器铠甲得自备,被选中的府兵虽然要额外支出一笔钱用于购买武器铠甲,每年还得抽出三个月的时间集训,却很少有府兵发牢骚,更没人愿意主动退出。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奖励军功课。

奖励军功课明确规定,斩杀一名甲士便可获爵一级!

在军功和爵位的诱惑下,府兵们全都眼巴巴地盼着打仗呢。

早在十年前,毕书就已经着手改革军制,在楚国全面推行府兵制,到现在,楚国的府兵制已然基本成形!

当下毕书冲项庄拱了拱手,答道:“回禀大王,各郡府兵已经全部练成,五大营计有步军二十余万,其中盾甲兵十万,长矛手六万,飞矛手两万,弓箭手两万;另有骑军四万,战马六万余匹;水军两万,大小战船五百余艘!”

其中飞矛手是楚军独有的兵种,其实就是西方的投枪兵。

面对骑兵时,投枪兵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可是当交战双方的主力都是步兵,并且战局已经陷入胶着时,投枪兵就能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不管怎么说,标枪的近距离杀伤力都要远远胜过长弓跟硬弩。

项庄算了算,三万禁军再加二十六万府兵,差不多就是三十万大军了。

除了各郡必要的驻军,差不多可以调集二十五万人左右,二十五万大军说多不多,说少却也是不少了,要知道,这可是二十五万训练有素的正规军,而不是项羽、刘邦争霸时临时募集的民壮,双方的战斗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毕书话音方落,项他便忧心冲冲地道:“大王,既便二十多万府兵已经练成,既便上大夫真能够说服临江王、淮南王一道出兵,可是蜀道艰险,大军行进不易,粮秣辎重的转运更是难上加难,远征巴蜀这仗,可着实不好打哪。”

听项他这意思,项庄好像有意要对巴蜀用兵?

项庄沉吟片刻,又问百里贤道:“子良,你觉得呢?”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淡淡地道:“如果汉军果然要跟匈奴全面开战,臣以为这便是我大楚谋取巴蜀的绝佳契机。”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巴蜀方圆足有千里,沟渠纵横、土地肥沃,可谓天府之国,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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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近书评区有不少人在说怪话,本不想理会,可转念一想,为了不让刚阅读本书的读者被这些别有用心之徒所误导,还是说几句。

的确,第五卷跟第六卷之间时间跨度很大,但这原本就在大纲之中。

因为第五卷的变法图强已经基本上交待清楚了,而变法要想出成果,没有十年八年是绝无可能的,这么长一段时间,如果只写到南越国挖人,再到南洋找棉花,到中东找阿拉伯马,未免太也无趣,所以就直接跳过了,跳到楚国变法完成,军制改革完成,此时,汉国也完成了变法,中原各国也基本上完成了休养生息,这样,战争才会激烈,才更有利于剑客的发挥,接下来,就是连续不断的战争戏了。

第296章 战术欺骗

项庄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子翼刚才说的也有道理,蜀道艰险,一旦蜀中汉军事先有了防备,这仗就难打了,所以,在进川之前还要搞一个战术欺骗。”

“战术欺骗?”百里贤道,“大王是说,明攻梁国,暗伐巴蜀?”

“对。”项庄重重点头,沉声道,“当年韩信玩了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帮助刘邦一举鼎定关中,今天,寡人也给他来个明攻梁国、暗伐巴蜀!”

“明攻梁国、暗伐巴蜀?”项他担心道,“大王,会不会真跟梁国打起来?”

听大王这意思,是要拿梁国做文章,实施声东击西的战术,问题是彭越可不是善荐,梁军更加不是好惹的,一旦把彭越惹恼了,梁军来个主动出击,那楚军岂不是要两面作战?虽说如今二十六万府兵已经练成,可真要跟汉梁两国同时开战,只怕也是力有不逮吧?

“子翼你多虑了。”项庄摆了摆手,淡然道,“这十年间,梁国虽然也在养精蓄锐,并且也推行了一定的变革,却没有咱们彻底,效果也不远如咱们,十年前,咱们面对梁国并不占什么优势,可是现在,咱们的国力、军力已经远远胜过梁国,彭越再是自负,面对二十多万大楚精兵,也是绝对不敢主动出击的。”

百里贤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大王,何不请上大夫出使彭城、江陵,游说淮南国跟临江国一道出兵,共伐梁国?如果淮南国、临江国肯出兵,那是最好,没准还真有机会趁势击灭梁国,既便两国不出兵,也至少可以让攻伐巴蜀的行动变得更加隐蔽。”

“嗯,这个主意不错。”项庄当下转头向武涉道,“跋之,那就辛苦你了。”

武涉赶紧跪坐起身冲项庄拱了拱手,惶然说道:“能为大王效劳,能替大楚尽力,是臣的本份,更是臣的荣幸。”

“好,那就这么定了!”项庄伸手一拍大腿,环顾众人道,“子翼负责调运粮草,学剑负责征调各郡府兵,子严召集勋爵(主要就是那批获得爵位的老兵),子良调转水军,跋之即刻出使彭城、江陵,游说两国出兵,按这章程,各自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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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武涉便昼夜兼程赶到了淮南国都——彭城。

武涉选择彭城为出使的第一站,选择英布为第一个游说目标,这是很有讲究的。

因为淮南国的国力要比临江国强大许多,假如淮南国答应出兵,无疑就会对临江国造成很大的影响,在楚国、淮南国已经决定对梁国用兵的基础之上,临江国就有很大的可能跟着出兵,从西南方向夹击梁国。

在驿馆匆匆洗去脸上风尘,武涉便连夜来到了淮南王宫外,要求面见淮南王英布,如今楚国跟淮南国是盟国,遏者马业不敢怠慢,赶紧入内禀报英布,英布正与蒯彻在议事,听说楚国上大夫武涉到访,赶紧命马业请入书房相见。

武涉在马业的引领下洒然入内,又向英布拱手见礼。

英布回了礼,又肃手请武涉入席就座,然后才问道:“上大夫深夜到访,莫非江东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武涉点点头,直截了当地道:“大王,我大楚要跟梁国开战了!”

作为一名优秀的说客,不仅要有良好的口才,更要善于察言观色,面对不同的对象,你必须采取不同的游说方式,这便是俗谓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在武涉看来,英布性格刚毅,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有时候,既便是国相蒯彻也无法左右他的意见,所以在英布面前,你完全没必要云遮雾绕、故弄玄虚,你只管说明事情原委,然后让英布自己去取舍就是了。

如果英布认为有利可图,那他就一定会答应出兵,反之,如果英布认为无利可图,那你就是说破了大天,说得天花乱坠,英布也绝对不会调动一兵一卒。

“嗯,楚国要跟梁国开战?”英布闻言愕然,这个还真有些意外。

虽说最近这几年梁国跟楚国之间龌龊不断,有两次甚至还险些大打出手,可最终楚国不都忍让了么?去年秋天武涉才刚刚出使了定陶,给彭越送了好些战马和白酒,可怎么才翻过年来,楚国就要跟梁国开战了?项庄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陪坐侧席的蒯彻却是暗暗点头,心忖项庄这一手倒是耍得挺高明,先用战马、白酒等贵重礼物麻痹梁王彭越,等梁军完全放松了警惕,却骤然发难,给其致命一击,这却是兵法上讲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战略要旨。

“对。”武涉重重点头道,“梁军屡屡寻衅,我大楚每每退让,可彭越却是得寸进尺,竟向我王索要造纸、酿酒之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大楚的退让已经到了极限,再退那便是丧权辱国了,因此,我王决定对梁国用兵,却不知道大王是否愿意发兵襄助?”

彭越向项庄索要造纸、酿酒之术,这个事情英布是听说过的,事实上,中原各国谁不眼馋楚国的造纸、印刷以及酿酒之术?便是英布,也曾几次派人出使楚国,希望能用十万石粮食换取酿酒术,不过也遭到了拒绝。

楚国不愿意泄露造纸术跟酿酒术,这个英布也能理解。

造纸术跟酿酒术可是宝贝啊,随便哪一样都能为楚国带来巨大的财富,更能为楚国换回大量的战马、粮食、黄金等物资,既便是楚国的宿敌汉国,不也在暗中跟楚国做交易,用战马、粮食跟楚国商人交易公输纸跟白酒?

所以,彭越向项庄索要造纸术跟酿酒术,的确有些过份。

不过,要淮南国协同楚国对梁国用兵,这可不是个小事,不管怎么说,经过十年的休养生息之后,梁国国力已经得到了极大恢复,梁王彭越是枭雄,十万梁军更是一支骁勇善战的虎狼之师,招惹这样强敌,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下英布回头以征询的眼神望向了蒯彻。

蒯彻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英布不要马上表态。

英布心领神会,向武涉道:“上大夫,此事关系重大,寡人虽为国君,却也不敢贸然置淮南国两百万子民于危险境地,寡人还得召集大臣商议一下,不如您先回驿馆歇着,待寡人这边有了消息,再派人请你前来合议,如何?”

武涉起身,侧身作揖道:“如此,在下告辞。”

英布亲自将武涉送出书房,然后才回到席上坐了下来。

甫一坐下,英布便问蒯彻道:“国相,这事你怎么看?”

蒯彻捋了捋颔下长须,答道:“楚国要跟梁国开战,此事虽然有些突然,倒也符合兵法上讲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要旨,不过,梁国毕竟不是什么弹丸小国,所以对梁国用兵要慎重,臣以为,可以答应楚国的请求,不过绝不先于楚国出兵。”

英布恍然说道:“国相的意思是说,等楚军完成了集结,咱们再开始集结军队,然后等楚军已经攻入梁国,咱们再跟着兵发梁国?”

“对。”蒯彻道,“要不然,咱们就极可能首先遭到梁国的攻击。”

蒯彻倒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淮南军如果跟着楚军同一时间向边境地带集结,则难免引起梁军的警觉,梁军为免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就极有可能先行出兵,尽最大可能抢在楚国跟淮南国出兵之前首先击破实力稍弱的淮南军。

真要出现这种局面,淮南国可就亏大了。

所以,淮南国绝对不能先出头,要出头也只能让楚国先出头。

“嗯。”英布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楚军不动,咱们也不动,楚军若动,咱们再跟着动!虽说这一来好处难免让楚军得了大头,可楚军付出的代价也必然远胜我军,我军跟在楚军屁股后面得些实惠,也是不错,呵呵。”

“这却未必。”蒯彻微微一笑,说道,“大王还记得吗?秦末群雄并起,项羽虽然实力超群,却在中原跟秦军主力陷入了苦战,刘邦虽然实力不强,却先于项羽攻进了关中,占了咸阳,所以说,有时候实力弱的一方未必就得不了大实惠。”

英布的双眼顿时眯了起来,仔细一想,蒯彻说的局面还真有可能发生。

假如楚军首先向边境集结,梁军势必会做出反应,也会跟着向梁楚边境集结大军,一旦楚军跟梁军在边境陷入苦战,则淮南军就极有可能长驱直入,趁虚攻占梁国都城定陶,这一来,击灭梁国的大半好处便落入淮南国之手了。

虽说这么做难免会触怒项庄,英布却也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难道项庄还真敢跟他英布翻脸不成?需知天下诸侯当中,也就他英布愿意跟项庄结盟,别的诸侯像彭越、韩信、张敖、藏荼等,全都视项庄为敌人,他英布固然要借助楚国的力量来抗衡齐国,楚国不也需要借助淮南国来抗衡汉王刘邦么?

所以说,楚国跟淮南国之间就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利害关系,既便因为瓜分不均闹出点不愉快,也绝不至于坏了两国的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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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发现有读者在质疑书中的金币体系,顺便说一句,书中十八万公斤这个数字指的不是“金”,而是“黄金”,剑客当然知道秦汉时的“金”指的是铜,可本书中这个数字指的就是黄金,这也是剑客花了不少时间从网上查出来的数据。

难不成秦汉时期,整个华夏才只有十八万公斤青铜?如果只有这么点青铜,秦军别说武装百万军队了,就是武装十万军队都够戗,关东六国更是只能空着双手,穿着布衣跟秦军打了。

第297章 粮草未动、骡马先行

当武涉正在彭城游说淮南王英布时,项庄却来到了歙县。

丹阳郡的歙县山区,曾经的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已经被焚毁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片碧绿如茵的牧草草场,这里便是楚国最大的军马场——歙县军马场,马场里养殖了不下十万头蒙古矮脚马,以及千余匹阿拉伯混血马。

为了引进阿拉伯马,楚国可是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为了支撑水师船队下南洋,楚国很是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

在第一次下南洋失败之后,楚国很快又打造出了一支由二十艘楚船组成的船队,仍由戈胜率队,偕四千锐士二下南洋,结果却正好遇上南越兵变,这支船队便成了运输队,往返于南越、江东之间,转运了数万楚国壮丁。

半年后,戈胜重整旗鼓第三次下南洋。

这一次,船队甚至已经过了马六甲海峡,然而不幸的是,船队在印度洋上再次遭到了飓风的侵袭,满载公输纸、白酒、丝绸等货物的四艘楚船触礁沉没,没有了这些货物,再去西洋也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戈胜只好返航。

第四次下南洋时,船队的楚船增加到了五十艘!

而且戈胜也吸取了上次失败的教训,将货物分开放置在各艘船上,这样既便有一艘或者几艘船只沉没,也不会影响大局。

这一次,戈胜的船队终于抵达了天空之城——巴比伦。

此时的两河流域正处于塞琉古(亚历山大大帝麾下大将)的统治之下,并且正遭到罗马帝国跟安息帝国的东西夹击,因而根本无暇招待东方来的客人,不过楚国人还是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阿拉伯马、骆驼还有大量的黄金!

然而返回江东的路上,不少船员纷纷患上恶疾,相继死去(其实是虐疾)。

绕过马六甲海峡之后,四千水手已经死得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了,甚至连楼船将军戈胜也患病暴卒了,一千人可驾驭不了五十艘楚船,几个校尉一合计,便将健康的阿拉伯马、骆驼以及所有的黄金集中到了二十艘楚船上,然后凿沉了另外的三十艘楚船。

从马六甲回江东的路上,又死了不少人。

等船队返回丹徒港时,出发时的四千水手已经只剩不到六百人了,而且一个个全都皮包骨头、瘦得不成人形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随船抵达江东的数百匹阿拉伯马以及数十头骆驼却是完好无损,几万斤黄金也是毫厘无损。

听说戈胜也在中途暴卒,项庄大为悲恸,当即追赠戈胜为乌乡侯,并由戈胜年仅九岁的长子戈布承袭了爵位。

所以说,为了得到阿拉伯马,楚国可是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的。

现如今,歙县军马场里的一千余匹混血马就是以阿拉伯马为马种,跟蒙古矮脚马杂交改良而来的。

不过项庄毕竟是穿越众,因此没有重蹈汉武大帝的覆辙。

汉武帝将所有从大宛引进的汗血宝马都用于配种,却忽视了维系汗血马的血统基因,结果走上了一条引进、配种、改良、回交、直至消亡的不归路,到最后,偌大的大汉帝国,竟然再找不出一匹纯种的汗血宝马。

所以,项庄并没有将全部的阿拉伯马用于配种,而是保留了一定的种群,以维系阿拉伯马的基因,只有维系好了阿拉伯马的基因库,才会不断有阿拉伯马用于改良,歙县军马场才能源源不断地培育出优秀的混血马。

不过从个头上看,改良后的混血马也不怎么出众。

事实上,从巴比伦引进的纯种阿拉伯马也只有六尺多的平均体高,只比蒙古马的平均体高多出尺许,用来组建轻骑兵那是绰绰有余,若是用来组建重装骑兵,那就不行了,要想组建重装骑兵,怎么说也得是体高超过八尺的高头大马!

不过,正如蒙古马中存在体高超过八尺的骏马一样,阿拉伯马的种群中也存在体型超大的个体,甚至还会诞生体高九尺的骏马,只要培育的阿拉伯马种群、混血马种群足够大,就总会培育出足够的骏马,组建重装骑兵那也是早晚的事。

然而,项庄这次来歙县,却不是来看这些混血马的。

项庄这次来歙县,是为了远征巴蜀征集骡子来的,因为在歙县除了军马场,还有一个大型骡马场,里面蓄养着好几万头骡子。

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项庄却是粮草未动、骡马先行!

骡子其实就是马跟驴杂交的后代,既有驴的负重能力、抵抗能力,又有马的灵性和奔跑能力,而且,骡子吃的还比驮马要少,对恶劣环境的适应能力甚至还要胜过西南驮马,有了骡子,军马场里淘汰下来的劣马就能全部变卖,补贴军马场的支出了。

事实上,最近几年歙县军马场已经可以做到自我补血,再不用国库贴补了。

说起骡子,其实早在西周时期就已经出现了,不过那是作为稀罕物藏在王宫大内供贵族赏玩的,一直到宋朝,骡子才被当成役使的牲畜,从而开始了大量培育,不过有了项庄这个穿越众,华夏役使骡子的时间却是大大地提前了。

这次远征巴蜀,可不能再让楚军将士背着干粮袋出征了。

以前背干粮袋,那是情势所迫,没办法,现在楚军的条件已经大为改善,就再没必要让将士们啃那又干又涩的干粮了,而且,从江东到巴蜀,那可是遥遥两千多里,光是行军就得走上一两个月,再大的干粮袋也不吃不是?

所以,这次出征必须征调足够多的骡子以运输粮草辎重。

这次远征巴蜀,项庄打算以虎贲营、天狼营两万精锐为基干,再抽调三万府兵组建远征军团,而且,项庄还打算亲自领军出征!

五万大军,人吃马嚼的,可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从江东到蜀中路途遥远,少说也有两千多里,光是行军只怕就要走上一两个月,如果战事不顺,拖上三四个月也是完全有可能的,所以,这次远征至少也要准备五万大军四个月份的口粮,这可着实不是个小数目。

以一个士兵一月消耗一石粮食计算,五万士兵四个月那就要消耗二十万石粮食!

二十万石,就是两千四百万斤,一头骡子负重八百斤(秦斤)翻山越岭毫无问题,这也就是说,需要三万头骡子,考虑到运输过程中骡子的损耗,则至少需要多征调上千头,这还仅仅只是粮食的运输,算上辎重那就更多了。

所以说,这次远征少说也要征调四万头骡子!

至于四万头骡子的口粮却是不必考虑了,因为骡子对恶劣环境的适应能力比蒙古矮脚马还要强,如果不出现负重过多的情形,也基本不用担心掉膘倒架的事情,从江东到巴蜀也不是沙漠,沿途的青草就足够解决骡子的口粮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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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项庄正在为远征军团征调骡马时,刘邦却在咸阳太仓里发呆。

汉国的基础原本就要比楚国好许多,既便是关中遭到楚军洗劫之后,其人口规模,耕地面积,土地肥力等等也仍然要胜过江东,再加上白墨变法以及十年生聚,现在汉国的人口规模和攒下家底可是要比楚国殷实得多了。

十年间,楚国的总人口几乎翻了一番,已达将近五百万,可汉国也没有原地踏步,现在汉国的在册总人口已经超过了七百万,壮丁也超过了一百五十万,无论是总人口规模,还是壮丁数量,依然稳稳地压过楚国一头。

咸阳太仓里积储的粟米也远远多过秭陵太仓的大米。

八百里秦川、巴蜀平原尽皆膏腴之地,后世的江南虽然被誉为鱼米之乡,可在这个时代绝大部份区域都是未经开垦的荒地,因此江东的耕地面积、每亩单产以及粮食总产量都远远无法跟关中、巴蜀这两个天下粮仓相媲美。

十年积攒,咸阳太仓里积储的粟米已经超过了五百万石!

站在太仓内,望着多到粮仓里放下不因而只能露天堆放的小山般的粟米,刘邦真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十几年前跟项羽争天下时,他还经常因为几万石军粮而发愁,能干如萧何萧丞相,也得拼尽全力才能勉强供应汉军的军粮。

可是现在,咸阳太仓里的粮食却多到吃都吃不完了!

既便是出动百万大军,也足够支撑五月作战所需了!

所以,是时候出关了,虽说他刘邦的身体还算不错,可不管怎么说,今年都已经六十九岁了,后面还能有几年好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如果不能在有生之年扫灭关东诸国、一统天下,那他刘邦就是死都不能瞑目哪。

不过,在出关之前,还得先解决了匈奴这个隐患才行!

匈奴不灭,大汉国的后方就不稳,后方不稳,汉军就得分心两用,这从战略上来考量无疑是极不利的,也容易被楚国这样的敌国所利用,当然,也并不是非得扫灭匈奴不可,只要夺回九原,将匈奴逐回漠北,也就差不多了。

第298章 假道伐虢

五天后,楚国的战争机器已经完全开动,一艘艘的粮船横渡乌江,将源源不断的米粮运往江北,一队队的府兵穿上铠甲,带上兵器,挥别了家中的父母妻儿,然后汇聚在一起浩浩荡荡地开往九江郡北的寿湖、曲阳附近。

禁军三大营中的虎贲营、天狼营也是倾巢而动。

不过,虎贲营、天狼营却没有跟着府兵大军往寿湖、曲阳一带集结,而是在水师的协助下溯乌江而上,直奔江陵而去。

此时,武涉早已经先行一步赶到了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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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临江国治下黔中、南郡、长沙、衡山四郡,国土方圆过千里,人口百余万,以江陵为都城,这其实就是后世荆州牧刘表的地盘。

不过,武涉并没有马上求见临江王共尉,而是携带满满两大车的纸张、书藉以及白酒趁夜来到了临江国上将军公孙武的府邸,早先,楚国遭受七路联军围攻之时,武涉就曾出使过临江国,跟临江国的大臣们也有过不少接触,因而知道公孙武是个贪焚之徒。

临江国的国土面积远胜楚国,不过国力却要比楚国弱得多,所以,要想直接说服临江王共尉对梁国用兵,很难,但是武涉知道共尉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上将军公孙武,坊间的流言并不是假的,共尉跟公孙武之间的确有断袖之癖。

所以,要想说服临江王共尉,就必须首先收买公孙武。

听说楚国上大夫武涉到访,公孙武竟亲至大门外相迎,叙了礼,公孙武又将武涉请进了客厅,武涉也不说话,只是从衣袖里面取出礼单递了过去。

公孙武微笑着接过礼单,只掠了一眼便是眼皮猛然一跳,道:“上大夫,你这是,这真是太客气了,你说来就来吧,怎么还带这么重的礼?!”在楚国垄断造纸术及酿制高度白酒技术的现在,一千刀公输纸、一大车书藉以及五十坛白酒,可真是份沉甸甸的大礼!

武涉道:“上将军乃是当世名将,尤其是十多年前的邾邑之战,打得尤为漂亮,相比齐王韩信也是毫不逊色,我王每每说起,对上将军那是钦佩不已哪,这次,我王还专门拜托在下向上将军代为问好。”说罢,武涉又向东方遥遥拱手作揖。

说这话时,武涉自己心里都在作呕,拿公孙武跟韩信比?我呸!

不过没办法,武涉现在就是个使臣,也就是俗谓的纵横家,纵横家最大的本事就是信口雌黄,有时候纵然摆在面前的是一索屎,你为了达成目的那也得捏着鼻子说,嗯,这索屎真是香,简直芳香扑鼻、芳香扑鼻呀。

公孙武当然知道武涉是在恭维他,不过听了这话他还是感到无比受用,当下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连连摆手道:“上大夫可真会说话,本将军虽然略有武勇,这么些年,也总算是不负我王恩宠,替临江国拓土千里,不过跟齐王比,那是差远了,呵。”

武涉微笑,当下接着公孙武的话茬问道:“上将军,眼下可有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再替临江王拓土千里?”

“哦?”公孙武怦然心动道,“愿闻其详。”

武涉道:“去岁梁王侮辱我王的事情,上将军应该知道吧?”

公孙武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梁王彭越贪得无厌,曾向楚王索要造纸术、印刷术以及白酒的酿造术,对吧?”

“对。”武涉点点头,又道,“我王自继大位以来,何曾受人如此侮辱?由是,我王决意要对梁国用兵,以武力讨还公道,前来江陵之前,在下还曾去了一趟彭城,淮南王英布已经决定起兵十万,助我大楚共击梁国。”

说此一顿,武涉又道:“上将军,贵国与我大楚素来交好,说是唇齿相依也不过分,如今我大楚跟梁国大战在即,贵国是不是也可以从侧翼发兵夹击梁国呢?若贵国愿意出兵,则击灭梁国之后,我王愿以南阳郡酬谢临江大军。”

南阳郡原属大汉治下,十年前九江兵变,周殷复归大楚,靳歙、李左车及所部两万多关中老兵遭到了彭越的羁压,经陈平出面斡旋,刘邦才得以用大半个南阳郡换回了靳、李二将以及两万多关中老兵,只保留南阳北部数县,并入了三川郡。

“南阳郡?!”公孙武闻言大为心动,不过同时也有些犹豫。

能替临江国谋取南阳郡,公孙武当然很乐意,但他也不是个傻子,他知道这件事的风险极高,现在的梁国可不是十年前的衡山国,梁王彭越更不是衡山王吴芮能比的,二十万梁军更是一支虎狼之师,跟梁国开战,一个不好就会粉身碎骨!

公孙武的犹豫早在武涉的意料之中,当下又抛出了另外一颗诱饵,接着说道:“上将军是不是担心兵力不足?在下临行之前,我王曾专门叮嘱,如果上将军有需要,我王可以派谴一员上将领一支偏师,假道江陵,配合临江大军共击南阳。”

“哦?”公孙武怦然心动道,“上大夫,楚王真是这么说的?”

临江国的壮丁足有二十多万,不过经常集训的更卒却只有七八万,短时间内能够召集的更是只有不到五万人,这点兵力用来偷袭衡山国那是足够了,可若是用来攻打梁国那就远远不够了,但若再加五万楚军,那又是大不相同了。

“当然。”武涉点头道,“这支偏师的兵力多寡由上将军来定,只要不超过五万,一切都好说,至于这支偏师的粮草供应……”

五万也是项庄用来远征巴蜀的实际兵力数量。

项庄之所以决定带五万精兵远征巴蜀,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原因有二:首先,巴蜀平原现在已经超过关中平原成了大汉国最大的粮仓,如此重要的战略基地,刘邦肯定会留下重兵驻守,楚军的兵力如果少了,就很难得手;其次,江东跟巴蜀并不接壤,中间还隔着个临江国呢,楚军兵力如果过多,则难免引起临江国的恐惧,临江王就很有可能拒绝楚军过境。

权衡再三,项庄决定带五万精兵远征巴蜀。

至于为什么要违背远交近攻的铁则,放着梁国不打却要舍近就远跑去远征巴蜀,这也是项庄跟项他、毕书、百里贤等大臣反复讨论、反复比较之后得出的结论。

首先,巴蜀是大汉国最大的粮仓,而楚国正面临着粮食不足的困局,在楚国的成人数量没有大量增加之前,开垦再多的荒地也是改变不了粮食短缺的困窘局面,可如果能够一举拿下巴蜀平原,则粮食不足的难题就能够迎刃而解。

因为巴蜀平原不仅有千里良田,更有足够的壮丁和妇女。

其次,巴蜀难攻却易守,如果楚军远征巴蜀得手,则只需少量兵力守住葭萌关,就能挡住汉军的反扑,假如楚军在夺得巴蜀之后,还能一举拿下汉中,巴蜀就将稳如磐石,而关中汉军却需时时提防楚军的奇袭了。

这一来,楚汉之间的战略态势就将完全逆转!

再次,梁国是块硬骨头,而且夹在汉、齐两大强国之间!

先不说以楚国现在的国力,能不能够灭得了梁国,既便楚国纠集了淮南军、临江军最后灭亡了梁国,最后只怕也是守不住,因为从三川郡攻击梁地,无遮无挡,而从梁地进击三川郡,中间却隔着虎牢天险,战略态势上严重不平等。

当年项羽、刘邦相争,项羽在兵力、国力、人力、物力、财力都远胜刘邦的情形下却始终无法攻入三川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更何况,在梁地东边还蹲着个齐国!

韩信虽然有了称帝的野心,可齐国至今没有解除跟汉国的盟约,韩信对刘邦的敬重也是丝毫不见变质,一旦刘邦邀约,韩信就有很大可能从东面夹击梁地,真要是这样,项庄纵有通天彻地之能,楚军再是骁勇善战,也绝对抵挡不住。

所以说,攻击梁国看似符合远交近攻的铁则,其实却是下下策。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项庄之所以决定假道临江、远征巴蜀,其实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阴险目标!

“五万,那就五万!”武涉话音方落,公孙武便赶紧抢着说道,“至于这五万楚军所需的粮草,皆由我国供应!”公孙武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在梁军主力被牵制在九江附近的前提下,临江大军再加五万楚军,拿下一个南阳郡却是绰绰有余了。

“好。”武涉欣然道,“上将军,那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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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武涉在朝堂上向临江王正式递交国书,并道明了来意。

听说楚国、淮南国要跟梁国开战,并且邀约临江国助战,朝堂上的文官武将顿时间便炸开了锅,国相杜洪出班奏道:“大王,我国国小兵少,不宜介入此战。”

公孙武皱皱眉,反驳道:“国相,我国兵少是事实,可楚王不是已经答应发兵五万襄助了吗?有了五万楚军为助力,再加上梁军主力势必会被楚军、淮南军牵制在九江、泗水两个方向,我临江大军趁虚而入,难道还拿不下区区一个南阳郡?”

杜洪冷冷一哂,说道:“上将军,你莫非没听说过‘假道伐虢’的典故?”

第299章 风起云涌

“假道伐虢?”公孙武闻言茫然,他还真没听说过。

朝堂上顿时响起了轻轻的哄笑声,公孙武在进宫当侍从之前原本就是个屠户,只是进了宫之后才骤然得到了当年还是太子的共尉的赏识,在共尉继位之后,公孙武便如火箭般窜了起来,短短不到两年时间便当上了上将军。

不过,公孙武的学识却是丝毫没有长进。

国相杜洪面露鄙夷之色,耐着性子说道:“假道伐虢是四百多年前的典故,虢跟虞是晋国附近的两个小国,晋军借道虢国灭了虞国,却又在回国的途中顺势灭了虢国,这么著名的历史典故,上将军竟然没听说过?”

公孙武神情尴尬,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应对。

旁边的武涉也替公孙武的孤陋寡闻感到脸红,却还要硬着头皮替他辩解:“杜国相此言差矣,上将军博闻强记、学识过人,此在下素知,只是最近军务繁忙,上将军一时之间才想不起来这个典故,这却也是人之常情。”

“对对对对,上大夫所言极是,极是。”公孙武还没说呢,坐在首席的临江王共尉已经连声附和道,“上将军定是军务繁忙给忘了,忘了,呵呵。”

杜洪转身,向共尉揖了一揖,道:“大王,项庄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哪。”

亚相步鄙跟着出班,大声附和道:“是啊大王,国相所言甚是在理,楚军假道伐梁恐怕只是假象,趁机图谋我临江国才是真哪!”

武涉皱了皱眉,极为不悦道:“两位这话,却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也罢,既然临江国不愿出兵,就当在下没来过江陵,也没说过这话!”说此一顿,武涉又向临江王共尉斜斜作揖,说道,“临江王,在下告辞了。”

“上大夫留步!”公孙武大急,待唤住了武涉又转身向共尉道,“大王,我临江国跟楚国乃是友邦,两国一衣带水、唇齿相依,又岂有互相攻伐之理?国相、亚相适才所言,未免令友邦寒心,如此做派,天下还有谁肯做我们的朋友?”

共尉目露柔和之色,问公孙武道:“上将军,那你的意思呢?”

“臣以为,楚王绝无欺我之心!”公孙武道,“而我临江国也绝不可错失良机。”

“嗯,上将军言之在理。”共尉点点头,道,“这样吧,此事就由上将军全权负责,克日召集大军,调拨粮草,协同楚军、淮南国共击梁国!”

“喏!”公孙武闻言大喜,当下轰然应喏。

武涉嘴角也绽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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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梁王彭越得到消息时,楚国的十多万府兵已经在寿湖附近完成了集结,至少二十万石军粮也已经解到了寿湖大营,在楚国率先完成集结之后,淮南军也开始行动,大约五万左右的淮南军,正向城父方向秘密集结。

不得不说,在情报搜集方面,楚国已经远远走在了各国的前面!

早在十几年前刚入主江东时,项庄就秘密组建了黑木崖,黑木崖借助商业掩护,对中原各国不断地实施渗透,到了现在,黑木崖已经组建了覆盖整个华夏的庞大情报网织,中原各国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项庄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梁国彭越也有自己的耳目,但他的耳目根本无法跟黑木崖相比。

所以,当彭越得到消息时,楚军差不多已经完成集结,淮南军也已经开始集结了,彭越得讯大惊,赶紧召集国相张说、上将军刘寇、军师赵炎前往王宫议事。

“项庄小儿这是在找死!”彭越刚通报完军情,刘寇便勃然大怒道,“大王,臣只需五万精兵,就能将寿湖附近的十几万楚军杀个片甲不留,项庄小儿不来便罢,他若敢来,臣定叫他来得回不得,哼!”

赵炎说道:“上将军骁勇,世人皆知,不过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军师,你这话什么意思?”刘寇愣了愣,问道,当初赵炎刚入梁营时,刘寇很是瞧他不起,不过自从九江兵变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大为改善,到了现在,两人之间的交情已经只能用交称莫逆来形容了。

赵炎分析道:“我大梁跟楚国早有积怨,这是事实,可前几次我梁军挑衅在先,项庄却屡屡忍让,然而这次,项庄却是一反常态,竟然要主动攻击我大梁,这难道不可疑?”

“这有什么可疑?”刘寇不以为然道,“前几次,项庄小儿之所以忍让是因为楚国的变法还没有完成,楚军也没有准备好,现在项庄小儿主动挑事,那就说明楚国的变法已经完成了,楚军也已经练成,所以找咱们大梁试剑来了!”

“刘寇,注意你的言辞。”彭越蹙眉不悦道,“什么试剑?他楚国算不得什么宝剑,我大梁更不是任由劈砍的试剑石,两国真要打起来,谁死谁活还是未知之数,哼!”

“喏。”刘寇赶紧低头作揖,连声应喏道,“臣失言,还请大王责罚。”

“寡人不是这个意思。”彭越摆了摆手,又道,“先听军师把话说完。”

说罢,彭越又冲赵炎肃了肃手,赵炎揖了一揖,接着说道:“项庄如果真有意攻伐我大梁,前面两次他就绝不会息事宁人,这次一反常态暗中挑唆淮南军合击我大梁,必然定有所图,只是,臣一时间也想不出项庄想要图谋什么。”

彭越道:“军师是说,项庄只是在虚张声势,所以不必理会?”

“必要的防备还是需要的。”赵炎摇了摇头,道,“项庄往寿湖附近调兵,多半只是虚张声势,然而我大梁若是不做好充分的准备,则楚军就极有可能作戏真做,联合淮南军甚至是临江国攻入我大梁国境,如此一来,可就大事不妙。”

“嗯,寡人明白了。”彭越点头,又向刘寇道,“刘寇,你这便召集十万精兵,前出陈郡进驻汝阴,楚军若不进攻,你也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去招惹他们,楚军若进攻,则给寡人迎头痛击,将他们击灭在陈郡境内!”

“喏!”刘寇轰然应喏,起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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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长乐宫。

几乎是彭越知道楚军集结、淮南军异动的同时,刘邦也得到了消息,刘邦也同样向关东各国渗透了大量的细作和眼线,虽然没能够像乌木崖那样形成一个系统,但从事情报搜集的细作却也不在少数,因此刘邦的消息要比彭越灵通许多。

而且,刘邦知道的比彭越还要多,他知道临江国也在秘密集结军队。

书房,待萧何、张良、陈平、白墨传阅完了细作送回来的绝密情报,刘邦才道:“看来关东也不怎么平静,这倒也不错。”言下之意,我大汉国在打仗时,你们关东各国也别再养精蓄锐了,都跟着打仗吧,打得越热闹才越好。

陈平捋了捋颔下柳须,道:“项庄应该是别有所图。”

张良笑笑,不屑地道:“这不过就是‘假道伐虢’的伎俩而已,纠集淮南、临江军共伐梁国只是噱头,借机吞并临江国才是项庄的真实意图。”说此一顿,张良又道,“项庄极具谋略又颇有见识,所以楚国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攻伐梁国。”

陈平也道:“除非彭越是个笨蛋,明知楚国已大军压境,也是浑不在意,这样的话,项庄还真有可能假戏真做,趁机攻灭梁国。”陈平这话当然是笑话,梁王彭越可不是笨蛋,而是仅次于汉王、齐王、楚王的绝世枭雄。

“不管他,让他们打去。”刘邦摆了摆手,又问萧何道,“丞相,周勃大军所需的两百万石军粮什么时候可以解往肤施?为了这个事,周勃可是谴飞骑催了寡人好几次了,还说什么再不解粮前往,将士们就要饿肚子了。”

萧何忙道:“若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军粮早在十天前就该解往肤施了,不过大王放心,臣已经从周边各县紧急征调二十万民夫清扫直道,最多再过半月,军粮一定能够解到肤施,绝对误不了征伐匈奴的战事。”

“这便好。”刘邦点了点头,又问张良、陈平道,“子房、陈平,昨儿晚上吕台才刚刚谴飞骑回报,说他已在河西募集了六万胡骑,现在正从北地前往榆中,并打算在榆中跟周勃的大军汇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这次北征匈奴,刘邦不打算亲征了,不过张良、陈平还是要去的。

虽说周勃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宿将了,吕台更是后起之秀,可真要把五十万大军交给两人统帅,刘邦还真是不放心,这五十万大军可是大汉国的根本,一旦北征匈奴失利,那大汉国可就是元气大损了,所以,张良、陈平还是得去。

至于刘邦自己,却是真的不能去了,刘邦现在年事已高,说不定今晚上脱了靴子明天就再没有机会穿上了,所以,是时候让周勃、吕台他们独挡一面了,否则,哪天他刘邦突然死了,汉军就没了主心骨了,那可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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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齐国的机会

齐王韩信也从未放松过对中原地区的关注。

自从得到秦王玉玺之后,韩信的心思就不再是做个王、衣锦还乡了,陈涉在大泽乡发动暴乱时曾经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现在,韩信想说,三皇五帝,宁有种乎?赢政可以做皇帝,他韩信为什么就不能当皇帝?

既然要当皇帝,自然就得像赢政那样一统天下。

所以,在变法、积蓄国力之余,韩信也从未放松过对天下大势的关注。

不过,韩国的变法从本质上讲只是一种有限度的改良,其彻底程度远远无法跟楚国、汉国的“均瑶役、平算赋”相提并论,娄敬也曾向韩信提议,效法楚汉在齐国推行均瑶役、平算赋的国策,却遭到了韩信的拒绝。

因为齐国如果效法楚汉均瑶役、平算赋,就必须对齐地的豪强士族、勋戚显贵下手,然而韩信却是个很念旧的人,他认为,齐国的豪强士族曾经帮助他登上齐王大位,对他韩信是有恩的,而那些勋戚显贵更是他的故旧部曲,他下不去这个手。

从这方面看,韩信在政治上的腹黑程度是远远无法跟项庄、刘邦相比的。

项庄、刘邦这两位就绝对没有这样的妇人之仁,关中上百家士族、上千颗人头,刘邦说砍就砍了,项庄更是将江东的宗族、士族及世家势力彻底清洗了一遍,在楚汉两国,项庄和刘邦现在基本上已经是一言九鼎了。

但在齐国,韩信至今还没有完全得到齐地士族的支持。

亚相娄敬看在眼里是急在心里,十年过去,楚汉两国无论是国力、人口还是军力,都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而齐国却还在原地踏步,迄今为止,齐国人口也没超过三百万,太仓积储也是不足百万石,这跟咸阳太仓的积储可是差远了。

再这样等待下去,齐国跟楚汉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娄敬很清楚,齐国要想横扫天下、兵吞列国,已经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效法先秦奖励战功,激励齐军将士去斩立战功,然后不断地对外发起战争,通过战争来掠夺财富、土地和人口,然后给予将士们巨额奖励,然后继续发动战争!

娄敬不愧是娄敬,也不愧是历史上的大牛人,这家伙曾经向刘邦献上“和亲”这样的超级腹黑国策,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毒辣!

事实上,此时汉国、楚国的变法已经告一段落,国力、人力、物力已经显著增长,而且基础已经筑下,将来的势头只会越来越强劲,齐国再想效法楚汉推行变革,时间上已来不及了,现在齐国唯一能走的路,就是奖励战功、以战养战。

奖励战功、以战养战,这也就是所世所说的军国主义路线了。

当初项庄其实也考虑过这个,不过其时楚国与整个天下为敌,如果还要推行以战养战的军国主义路线,不断对外挑起战事,那就肯定会招致天下诸侯的联兵讨伐,这样一来,楚国绝对是凶多吉少,所以最终项庄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但齐国没有这个顾虑,到目前为止,齐国只跟楚国、淮南国关系紧张。

不过,这十年来,楚国始终没有大的动静,碍于楚国跟淮南国之间的盟约,齐国也没敢轻举妄劝,但是现在,齐国的机会终于来了!

临淄,小城王宫,娄敬正对韩信侃侃而谈:“大王,汉军即将大举北征匈奴,楚国纠集三国联军,也即将跟梁国大打出手,当此关头,楚汉再无暇分心他顾,我大齐应当趁机攻伐周边各国,拓展国土、掠夺人口,同时锻造一支强军!”

韩信欣然点头,上将军曹参、国相王陵也纷纷点头。

“臣有上、中、下三策,供大王选择。”顿了顿,娄敬又道,“上策,今春大寒,河水冰冻数尺,行人车马皆可通行,我大齐锐士当趁机渡河北上,席卷赵地,以尽得赵国之土地人口以及数百万石积储,则国力大振,有助于下一步的扩张!”

曹参、王陵对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

这十年间,赵国国相贯高始终致力于兴修水利、改良农耕,以致河内、巨鹿、邯郸、恒山四郡年年丰收,据说,邯郸太仓的积粟已经超过了两百万石,若灭了赵国,不仅能得到这批积粟,更可得到赵地万顷良田,这将极大地支撑齐军的对外作战!

韩信却摇了摇头,道:“寡人与赵国先君张耳素来交善,赵王张熬又事事处处以叔事寡人,寡人又岂忍对侄子动手?”

说此一顿,韩信又道,“亚相,再说说你的中策。”

娄敬叹了口气,说道:“中策,趁梁国跟楚国、淮南国、临江国大战方酣之际,奇兵突出从东郡突入定陶,一举灭亡梁国,梁国虽然没有太多积粟,也没有太多人口,却有十万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兵,大王若能招降这十万虎狼兵,则齐军必定实力大增!”

这又是个毒招,不过必须得承认,这个毒招很阴险,假如韩信突然动手,梁国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无法招架,被灭国那是必然,而以韩信的威望,再加上又占了定陶,那么梁军就必定选择向韩信投诚,这也几乎是必然。

这就有意思了,项庄摆下场子,邀约英布、共尉费老鼻子劲唱了出大戏,可观众扔下的赏钱却全让韩信给得了,真要这样,项庄、英布、共尉只怕会气得吐血吧?可那时候他们气吐血又能怎样?韩信挟齐、梁兵锋,谁与争锋?

韩信却是蹙紧了眉头,沉声道:“齐国曾与梁国缔结盟约,而且盟约至今尚未解除,梁国若真与楚国、淮南国、临江国开战,寡人不帮他已然极过份,又岂能背盟弃约、再从背后偷袭于他?如此做派,岂不遭天下人耻笑?”

娄敬急道:“大王,所谓盟约,不过是为了对付共同的强敌而存在,如今项羽早死,天下大势也早已今非昔比,齐国跟梁国之间的盟约也早就该解除了,所以,不如趁此机会解除齐梁之间的盟约,然后再对梁国动手?”

“不妥,此不义之行,寡人断然不为!”韩信摇了摇头,又道,“再说下策。”

娄敬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所谓下策,便是联合梁国、赵国攻击淮南国,淮南王英布背信弃义,霸占汉王封给大王的薛郡、泗水、东海三郡,可谓师出有名,不过淮南国民生疲弊,淮南军战力却强,攻打淮南国,实在是得不偿失哪。”

顿了顿,又道:“而且,攻灭淮南国后,齐国就将直接面对楚国的兵锋,如今的楚国不仅有步军、骑军,更有水军,可谓兵多将广,我军与之对阵,并不占据优势,大王用兵亘古无人可及,然则猛虎架不住群狼哪。”

娄敬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韩信的确厉害,可你只有一个人吧?

再看看楚国,项庄就不说了,那也是硬生生带着几千残兵破掉刘邦大势的狠人,再看看项庄麾下,高初、庞钰、蒙殛全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还有那个当代鬼谷传人毕书,据说奇门、遁甲、陆战、水战、骑战,无一不晓无一不精,大才哪!

韩信却说道:“项庄,一赌徒尔,汉王不敢与之对赌,所以才会为其所败,寡人却不会重蹈汉王之覆辙,至于高初、庞钰、蒙殛、毕书之流,皆碌碌尔,程黑、赵夕、许章、吕卿也不会比他们差,又何惧之有?”

程黑、赵夕、许章、吕卿都是齐将,深得韩信器重。

说此一顿,韩信又道:“寡人决意亲征淮南,克日发兵!”

“喏。”曹参、王陵、娄敬赶紧跪坐起身,向韩信拱手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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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大城。

昔日曾经遭到项庄焚毁的大城此时早已经恢复旧观,一排排的货栈商铺鳞次栉比,大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贩夫走卒熙熙攘攘、沿街叫卖,还有那一辆辆的豪华马车、甚至都快接成了长龙,这景象,相比以前尤要繁华。

在临淄南城区,有家三层楼的风月酒楼。

风月酒楼里的酒娘不是姿色可人的小娘,便是风情万种的少妇,秦汉时期的风气又极为开放,这些酒娘若是遇见了可心可意的酒客,一亲芳泽也并非没有可能,再加上风月酒楼有江东特产“白酒”供应,因而生意特别火爆。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家风月酒楼其实是乌木崖的产业。

如今的乌木崖,情报网络早已遍整个华夏,临淄这样的大城又岂能幸免?

酒楼后院,一名五短身材、獐头鼠目的汉子环顾左右无人,便推开柴房里的暗门,走进了一间密室里,密室里赫然摆放了十几只竹笼,笼子里圈养着十几只会咕咕叫的鸟儿,汉子打开其中一只竹笼,从里面捉出了一只咕咕鸟。

然后,汉子又从怀里取出一张上面写满小字的极薄纸张,先小心地卷成小卷,然后塞进一个小竹筒绑在了咕咕鸟的一只脚上,最后,汉子抱着咕咕鸟出了暗室来到后院,双手一松再一托,咕咕鸟便带着密信扑翅翅地飞上了夜空。

第301章 变数

彭蠡泽(鄱阳湖)上,锦帆遮天蔽日,五百多艘楚国战船正溯江而上。

这时节虽然还是滴水成冰的早春时节,却很罕见地刮起了东南风,让楚国水军的船队得以顺风溯而上,倒也节省了摇桨的力气。

此次远征巴蜀,项庄调动了虎贲营、天狼营两万禁军精锐,外加三万府兵,此外,还征用了四万头骡子,驮载了足足二十万石军粮,禁军可以有坐船,背负军粮的骡子以及三万府兵却只能在彭蠡泽北的驰道上徒步行军。

船舱里,项庄正与高初、庞钰、百里贤闲聊。

此次假道江陵远征巴蜀,楚军名义上的主将是高初,除了高初、庞钰、百里贤等极少数高级将领,甚至连绝大部份禁军将士都不知道,项庄其实也在军中,至于淮南王、临江王和梁王他们,更是认为项庄还在寿湖大营呢。

事实上,寿湖大营是毕书在主持大局。

出征前,项庄已经正式拜毕书为卫将军,负责保卫江东,对于项庄的这个决定,项佗、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萧开、田横等一大批宿将都不怎么服气,不过没办法,如今项庄的王权已经彻底稳固,再没有谁能够轻易挑战项庄的王权了。

不过,在委任毕书为卫将军后,项庄又做出了一个让人费解的决定。

项庄竟然又将钟离昧、虞子期、萧开、田横调到毕书帐下担任副将!

除了毕书这个当事人,江东诸多文官武将之中,也许只有百里贤能够隐隐约约猜到项庄的心思,项庄此举其实跟刘邦当年汉中拜将差不多,刘邦在拜韩信为大将军的同时,也将曹参、灌婴、王陵等一批心腹部将调入了韩信军中。

一句话,项庄很认可毕书的领兵能力,也认为他完全有能力保卫好江东,同时,项庄对毕书也是不无提防之心,委任钟离昧、虞子期、萧开、田横等人为毕书副将,就是为了提防毕书陪养出自己的心腹,将来收回兵权时,才不会节外生枝。

项庄正与高初、庞钰、百里贤闲聊时,屈不才忽然匆匆进了船舱。

作为一个穿越者,再没有人能比项庄更清楚情报的重要性,此次远征巴蜀,屈不才这头鹰犬,是必然要带的。

屈不才走进船舱时,手里还抱着只信鸽。

利用信鸽进行传讯,对于这个时代的古人来说,其实并不陌生,跟项羽相争时,刘邦就曾通过信鸽来传递军情,不过,刘邦并不重视信鸽,而是更加重视传统的飞骑传讯,只有项庄这样的穿越众,才会下死力气推广信鸽传讯系统。

“大王。”屈不才冲项庄深深一揖,道,“小人刚刚接到飞鸽传书,齐王韩信正向琅邪郡秘密集结大军,齐国的不少车行近日也在往南边转运粮草,小人判断,齐国大军很可能是要进攻淮南国了。”

“嗯?韩信?!”

“进攻淮南国?!”

“在这个时候?!”

高初、庞钰闻言顿时微微色变。

项庄也霎时蹙紧了眉头,这个可真有些出乎预料。

“奇怪,这不符合常理啊!”百里贤摇了摇羽扇,说道,“韩信选择这个时候出兵,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对于齐国来说,最好的吞并对象应该是沃野千里的赵国,等而下之的选择则是趁虚灭梁,进攻淮南却是最差的选择了。”

在出兵之前,项庄、毕书、百里贤就已经反复探讨过这个问题了。

项庄、毕书和百里贤都不认为齐国会在这个时候进攻淮南国,因为对于齐国来说,淮南国可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而且是一块真正的骨头,没有任何肉屑,齐国既便费尽心机啃下了这块硬骨头,最终也是捞不到多少油水!

“这下可麻烦了。”庞钰皱了皱眉,沉声说道,“淮南王英布虽然骁勇善战,可相比齐王韩信却是颇有不如,淮南国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家底,可是跟齐国相比还是不够瞧,齐国大军如果真的南下,淮南国只怕是抵挡不住的。”

高初也道:“淮南国如果被齐国所灭,江东可就直接暴露在齐军的兵锋之下了,毕书虽说是鬼谷门人,可他毕竟才刚刚出师,从未掌军不说,更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战事,骤然面对韩信这样的大兵家,凶多吉少哪。”

庞钰、高初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取消远征。

百里贤却持不同的意见:“大王,箭已在弦,不能不发!”

项庄沉吟片刻,突然回头吩咐屈不才道:“屈不才,即刻飞鸽传书,将齐军的可疑动向转告淮南国相蒯彻,让淮南军及早防备!”

“喏!”屈不才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

旬日之后,江陵渡口。

渡口前车马如织、冠盖云集,临江王共尉正亲自率领杜洪、公孙武等文官武将前来渡口迎接楚国大军,作为一国诸侯王,共尉原本是不必这么客气的,不管怎么说,楚军主将高初都只是个乡侯,当不得他这般大礼。

但是,考虑到楚国强大的国力以及军力,今后临江国面临汉军威胁时,还需仰仗楚国的鼎力支持,共尉这才采纳了上将军公孙武的建议,亲率百官前来渡口相迎,别的不说,至少可以在楚军将士心目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吧?

要知道这个高初可是楚王项庄的心腹大将,将来临江国向楚国求援时,领兵前来的没准就是此人,所以,这个时候交好于他,有益无害。

等不多时,江面上便出现了幢幢叠叠的大小战船。

与此同时,江北驰道上也现了黑压压的楚国大军,望着遮天蔽日的旌旗,以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马队,临江王共尉和身后肃立的文官武将不禁微微色变,别的不说,单是这森严的队列以及凛人的气势,就是临江大军远远不及的。

人群中,国相杜洪忧心冲冲地说道:“大王,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一旦楚国大军上了江陵渡口,可就什么都晚了!”说此一顿,杜洪又道,“我们这些官员其实没什么,不当临江国的官,还可以当楚国的官,可是大王你呢?”

共尉默然,老实说他现在也已经有些后悔了。

万一楚军假道伐梁是假,偷袭临江国才是真,那可真就是引狼入室了。

不过,共尉更清楚,现在改变主意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楚国大军水陆并进、兵锋已直抵江陵城下,这个时候拒绝楚军过境,则等同于跟楚军翻脸,一旦楚军恼羞成怒,就是原本没有敌意只怕也会生出敌意,那就糟了。

共尉正忐忑不安之时,一艘楚国战船忽然驶离大队,缓缓靠上了埠头。

大船刚刚靠岸,一员全装惯带的楚军大将已经在十数员部将的簇拥下登上了埠头,站在临江王身边的武涉赶紧上前,将楚军大将高初介绍给了临江王和众多临江文武,高初又上前与临江王及临江文武分别见礼。

寒喧过后,共尉却惊讶地发现,其余的楚国战船并没有靠岸,而是继续溯江而上,还有江北驰道上的楚国大军和马队,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在城东岔道上拐了个弯,就绕过江陵城北继续往西边去了。

共尉身后的临江国文武也是大为困惑,这五万楚军不是为了助战而来的吗?按照两国之间的约定,这五万楚军将在江陵渡口上岸,然后会同临江大军经鄢县、杞县攻入南阳郡的邓县,可是,楚军怎么还往西边去?他们要干吗?

共尉还在犹豫要不要询问,那边杜洪早已按奈不住问高初道:“高将军,贵军不是为了协同我临江大军作战而来的吗?怎么不在江陵驻足,却反而越发往西边去了?不知贵军这又是何意?难道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高初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地道:“杜国相,本将军所率五万大军,的确是为了给临江国助战而来的,不过,就在方才,本将军刚刚得到密报,说是巴蜀空虚,此乃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因此本将军决定改变目标,趁虚急袭巴蜀。”

如今,楚军已过江陵,再往前便是夷陵道,距离巴郡门户巫县已经不足五百里,此时既便有汉军细作向关中传递消息,等到刘邦得知消息,再快马传讯晓令巴郡加强戒备,那也是断然来不及了,所以,也不怕临江国君臣知道消息。

“急袭巴蜀?”杜洪道,“高将军,您没说笑吧?”

“杜国相这话好生无礼,军国大事又岂是儿戏?”高初怫然不悦。

顿了顿,高初又向共尉道,“临江王,军情紧急,末将这就告辞,待扫平巴蜀,再专门登门向大王赔罪!”说罢,高初转身就走,走了几两步又顿步回头道,“巴蜀有蜀锦,天下奇珍,末将定替大王捎几千匹来!”

共尉愣愣地道:“如此,有劳将军了。”

高初摆了摆手,这才带着十数部将扬长去了。

第302章 巴蜀豪强

. 江州,巴郡郡治。== 首.发==

这天一大早,郡守府前便缓缓驶来了一辆由通体由金丝楠木打造的奢华马车,马车堪堪停稳,坐在车辕上的马夫便已经纵身跳下马车,又搬下一个板凳摆放在了车厢后,马车厢mén开处,从里面款款走出了一个huā信少fù。

少fù秀发高挽,lù出了一段天鹅颈般修长高贵的yù颈。

少fù身上虽然穿着一袭月白sè直裾深衣,却仍然无法掩饰其婀娜窈窕的jiāo躯轮廓,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该细的地方则细,肌肤胜雪,犹如新录荔枝,吹弹即可破,五管更是jīng致,尤其是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顾盼之间风情万种,好一个天生尤物!

如此丽人,郡守府前的几个守卫早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有个守卫更是连哈喇子儿都已经流淌了下来。

少fù嫣然一笑,并没有因此而着恼。

事实上,秦汉时期的男nv风气极为开放,漫说这些个守卫只是直勾勾地瞧几眼,既便是有胆大的上前调笑几句,少fù多半也不会生气,当然了,如果守卫们还想干点别的,譬如mōmō少fù小手之类的,那就绝对不成了。

几个守卫正想入非非时,马车夫已经上前拱作作揖道:“劳烦几位代为通禀,就说长寿秦家秦夫人前来拜访靳郡守。”长寿秦家?!几个闻言微微sè变,当下有个守卫便转身进子大mén。

不到片刻功夫,巴郡郡守靳歙便已经从大mén里匆匆迎了出来,看到阶下亭亭yù立的风情少fù,靳歙赶紧拱手作揖道:“秦夫人?!”秦夫人微微曲膝,裣衽回礼道:“见过郡守。”

靳歙双手连摇,连声道:“当不得,本郡可当不得夫人如此大礼。”靳歙可不是嘴上谦虚,而是真觉着自己当不起,别看眼前这少fù风情liáo人,可她的身份背景却着实非同一般。

说起秦家,就不能不提先秦时的巴寡fù清,巴寡fù清少年守寡,创下了偌大家业,几富可敌国,后又捐献巨资修建了万里长城,还给秦始皇陵提供了大量的丹汞,晚年更是被秦始皇接入咸阳宫中养老,可谓恩宠已极。== 首.发==

秦亡后,巴家改姓秦,意指不忘故秦。

刘邦进关后,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对关中士族豪强极尽礼遇,关中豪强投桃报李,帮助刘邦还定三秦,这其中,巴家也就是秦家既出钱又出粮还出壮丁,可说是出了大力的,因而巴郡秦家极受汉王礼遇。

不过,促使新歙降阶相迎的,却不是因为这个。

靳歙之所以降阶相迎,是因为眼前这个秦夫人还是个医中圣手,尤其擅长丹道,去岁巴郡大疫,若不是秦夫人广施丹朱祜疫,最后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他这个郡守只怕也是当不成了,所以对于秦夫人,新歙是打心眼里感到尊敬。

寒喧罢靳歙又转身肃手,将秦夫人让进了郡守府客厅。

两人分宾主落座,秦夫人道:“靳郡守,妾身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通融?”

靳歙连连摇手道:“秦夫人,您这真是太客气了,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是本郡守能够做得到的,就一定照办!”秦夫人微微一笑,说道:“不瞒靳郡守,我秦家虽然世代经营丹砂,不过最近十几年却在兼营江东之公输纸、书藉以及白酒,月前,妾身向江东客商订购了一大批公输纸、书藉以及白酒,不日即将通过夷陵道入巴郡,还请郡守发下关防,放行一二。”“这个”靳歙闻言不禁有些为难,旬日之前,汉王才刚刚发下诏令,在大军北征匈奴期间,治下各郡尤其是巴郡需闭关塞道,禁止一切商贩进出!这个其实也是常例,每逢大军出征,都必然会有这样的举措。

秦夫人道:“如果郡守为难,那就算了。”说罢,秦夫人就yù起身告辞,靳歙见状急道:“夫人且稍候。”

当下靳歙招来mén下小吏写好文牒,又在文牒上盖了自己的关防大印,然后将关防文牒递给秦夫人道:“夫人,关防文牒在此,您收好了。”虽说汉王已经下诏,北征匈奴期间各郡皆需闭关塞道,但这不过是常例而已,靳歙并不认为向秦家通融一次,就会出什么事。

“多谢郡守,改日定有重谢。”秦夫人收好文牒,转身告辞。

靳歙一直将秦夫人送出郡守府大mén,直到秦夫人婀娜的倩影登上了马车,才终于收回了恋恋不舍的目光,心里却止不住地想道,这俏寡fù的风情可真是liáo人啊,只可惜她是秦家的寡fù…他靳歙却是无福消妥喽。

………………

项庄卸下了重甲,换上了一身商人的妆束,正在高初、百里贤、屈不才等十几个亲信的簇拥下负手肃立在江水边的夷陵古道上。

当年大秦伐楚,秦始皇从巴蜀征调了五十万工匠民夫,硬生生从江水左岸的悬崖峭壁上凿出了一条可供两马并绺而行的小道,这便是夷陵古道了,夷陵古道西起巫县东逞夷陵,全长将近五百里,多数开凿在悬崖之上,险峻异常。

遥望着蜿蜒盘旋在悬崖上的古道,项庄不禁有些神游物外。

大秦帝国虽然只传了二世十几年,可是留给后人的宝贵财富却是数不胜数,眼前这条开凿在悬崖峭壁上的通道不过是其中很小的一部份罢了!无论是直通九原的直道,还是连通关东各国的驰道,或者是骇山陵墓、万里长城,其工程规模都远胜夷陵道。

还有关中的郑国渠,巴蜀的李冰渠蜒及连通长江、珠江水域的灵渠!

由是,项庄不能不感叹,楚国只是动员十几万民夫、从庐江伐几十颗巨木做楚船龙骨就已经很吃力了,大秦帝国却在短短十几年间做成了这许多项旷世工程,凭的是什么?大秦凭的就是体系的力量,耕战体系的力量!

项庄忽然间有一种想要仰天长啸的强到冲动。

假以时日,楚国也定能重现大秦帝国的辉煌,而且,楚国也绝不会重蹈大秦二世而亡的覆辙,这是因为大楚的耕战商读体系要比大秦的耕战体系更加的完善、更加的科学,在这个时空,再不会出现大汉帝国了,而只会有更加强大的大楚帝国!

项庄神游物外,身后的高初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问屈不才道:“老屈,秦家的人怎么还不来?你是不是没jiāo待清楚呀?”“不可能。”屈不才断然道“小人在密信中都jiāo待清楚了!”高初道:“那就是信鸽没把信送到,多半是中途被老鹰叼走了。”“这也不可能。”屈不才不假思索地道“小人的信鸽都是专mén训练的,自从八年前采用信鸽传讯以来,至今还没出过什么差错。”

“那就是秦家出问题了。”高初道“搞不好秦家已经把你的人给出卖了。

“这个”屈不才顿时语塞,眼看着天都快黑了,秦家的人却始终不见出现,屈不才心里也就不怎么托底了,难不成秦家真出问题了?

“始之你就别再瞎猜了。”项庄忽然道“秦家不可能出问题。

项庄升常笃定,秦家绝不可能出问题,无论是出于对故秦的感情,还是出于对秦家切身利益的考虑,楚国占领巴郡对于秦家来说都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白墨新法重农却抑商,虽然极大地减轻了巴蜀百姓的负担,却严重阻碍了巴蜀的手工业和商贸业的发展,更严重损害了巴蜀豪强的利益,譬如秦家,世代经营的朱砂产业几乎被摧毁殆尽,这几年靠着经营白酒、书藉、公输纸才渐渐恢复了往日气象。

事实上,不仅仅只有秦家,几乎所有的巴蜀豪强都在盼着楚军进川。

在周冠夫的血腥〖镇〗压之下,关中、巴蜀的豪强士族虽然放弃了抵抗,可他们跟大汉〖中〗央政fǔ之间的坚锐对立却并没有消失,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其实暗藏着汹涌的暗流,一旦有外力介入,立刻就会掀起蹈天飓làng。

虽说楚国也同样推行均瑶役、平算赋的国策,可楚国不抑商啊,楚国不仅不抑商,相反还在大力鼓励经商,所说江东的不少巨商大贾都已经被赐爵了,经商也能得到爵位,这可是亘古未有之事,这,对于巴蜀豪强的吸引力不可谓不大。

项庄话音方落,前方悬崖峭壁上便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马铃儿响。

“来了,他们来了!”屈不才霍然转身,手指前方对项庄说道“大…东翁,秦家的马队,那就是秦家的马队。”

屈不才不说,项庄其实也看见了。

半刻钟之后,一支由百十余驮马编成的马队便从悬崖峭壁上蜿蜒而下,随行驮马同行的还有三十多个秦家的仆役,不过,当项庄的目光落在为首的秦家主事之人身上时,却是猛然一愣,这秦家的主事之人怎么是个fù人?而且还是个风情万种的美yàn少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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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项庄进川

项庄身后的高初、百里贤等十几个亲信也有着刹那的失神。

只有屈不才这头鹰犬对秦家主事人的天姿国色视而不见,上前两步给项庄介绍道:“大东翁,这位便是秦夫人,也是秦家现在的主事之人。”

听说是秦夫人,项庄心下略略有些失望,当下抱拳道:“秦夫人。”

屈不才又向秦夫人介绍道:“秦夫人,这位便是吴中庄家的大东翁。”

秦夫人不禁美目一亮,屈不才口中的这位大东翁,想来就是入川楚军的主将了,却不想竟是个如此年轻、如此英气逼人的将军,尤其是对方那双黑眸,竟然似刀子般犀利,在他的逼视之下,秦夫人竟是有些不敢直视。

定了定神,秦夫人俏脸上已然涌起一抹笑意,又微微曲膝向项庄裣衽见礼道:“妾身长寿秦氏未亡人,见过大将军。”

话刚说出口,秦夫人就知不妥。

才初次见面,怎么就把自己守寡的事情说给人家听?

秦氏未亡人?项庄闻言也是略略一愣,敢情还是个寡妇?看来这秦家还真有出寡妇的传统呢,上一代的寡妇清之后,现在竟又出了这么个风华绝代的寡妇,不过话又说回来,娶媳如此,也难怪秦家的男人会早夭而亡了。

心念转动间,项庄摆了摆手,说道:“秦夫人,您需要的货物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夷陵城内,你们这便随在下去取吧。”

秦夫人芳心稍定,道:“全听将军安排便是。”

项庄也不多废话,转身就走,当下一行人带着秦家马队直趋夷陵城而来。

此时的夷陵城,几乎已经被楚军塞满了,夷陵原本就是座小县城,一家伙涌入了五万楚军外加四万头骡马,不拥挤那才叫怪了。

项庄带着秦家马队进了城,便直奔县衙而来。

在县衙内,项庄早已经给秦家备下了上千刀公输纸、几百箱书藉以及几百坛白酒,按照屈不才的计划,将由乌木崖的百余名死士乔妆秦家仆役充当开路先锋,在乌木死士清除掉夷陵道守军之后,项庄再率领楚军大举进川。

只要过了夷陵道,从巫县直到成都,就再无险可守了。

蜀道艰险、易守难攻,如果没有内应,要想进川那是千难万难,三国时刘备之所以能够拿下西川,除了张松献上的地图外,李严、孟达等川中士族的暗中相助更是关键,不过这回项庄进川,也同样有川中豪强襄助。

##########

江州,郡守府。

天色将将擦黑,巴郡郡守靳歙便换上了一身轻衣,只带着一名小厮悄然来到了城东的一条小巷子里,然后在其中一扇木门上轻轻地叩了三响,不稍时,木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了一颗乌云螓首,虽只惊鸿一瞥,却仍然可以看清那是个美艳少妇。

“大郎,你怎么才来?”见是靳歙,那少妇嗔道,“奴等你半天了。”

靳歙示意小厮先去巷外酒肆里等着,然后闪身进了门,又顺手将木门带上,一边猴急地去搂少妇,一边淫笑着道:“丽娘,我也想死你了。”

接着,木门里便响起了咿咿唔唔的声音,似乎是那个丽娘的小嘴被什么东西堵上了,门外的小厮偷笑了笑,这才转身出了小巷。

##########

正当靳歙在那小巷子里风流快活时,一支马队却缓缓靠近了江州东门。

此时天色已黑,江州城门早已关上,不等马队靠近,城头上的汉军小校便大喝道:“什么人?站住!再敢靠近,立杀不赦!”

“将军,别误会,我们是秦家的马队。”城外响起了一个宏亮的声音。

“秦家的马队?”一声将军叫得汉军小校心情舒坦,脸上的神情很快便缓了下来,当下懒洋洋地问道,“可有关防文牒?”

“有的,我们有郡守府的关防。”

“先把关防送上来,只许一人过来!”

汉军小校话音方落,秦家马队里便缓步走出了一个汉子,汉军小校又示意士卒放下吊篮将那汉子提了上来,验过关防文牒,果然是郡守府出具不假,当下汉军小校回头喝道:“打开城门,放秦家马队进城。”

汉军小校一声令下,十几个士卒便奔下城头开门去了,又有两个士卒开始转动轱辘将高悬的吊桥放了下去,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城门打开,吊桥也降到了底,早就守在城门口的秦家汉子一招手,城外的秦家马队便鱼贯进了城门。

十几个士卒打开城门后,并没有马上回到城头上,而是站在城门甬道边瞧热闹,其中一个老兵很快就发现情形不对,作为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他很容易就从秦家的这群马夫身上嗅出了一丝血腥味,这些人……真是秦家的马夫?!

“站住!”心中起疑,汉军老兵几乎是本能地大喝了一声。

汉军老兵一声大喝,正在瞧热闹的十几个汉军士卒便纷纷拔出长剑涌了上来,城门甬道被阻,正鱼贯而进的秦家马队便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面对这般突如其来的变故,秦家的这几十个马夫竟然没有一个人扭头他顾!

“奸细,他们都是奸细!”汉军老兵厉声喝道,“拿下!”

汉军老兵的眼力很厉害,不过脑子却不怎么好使,他高估了自己这群士卒的能耐,几乎是在汉军老兵下令的同时,其中一个身材格外高大的秦家马夫也闷哼了一声,大喝道:“动手,杀光他们!”

霎那间,三十几个秦家马夫便齐刷刷地从行囊里擎出了一柄明晃晃的环刀,迎上前来的十几个汉军士卒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有好几个倒在了血泊之中!这些秦家马夫可是虎贲营的百战老兵乔妆的,虎贲锐士,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

“不好!”汉军老兵一声断喝,转身就想逃跑,却是晚了。

“去死!”见汉军老兵转身欲走,身材格外高大的那个虎贲锐士陡然虎吼一声,手中锋利的横刀早已经飞掷而出,只见寒光一闪,横刀宽逾四指的刀身便已经将转身逃跑的汉军老兵刺了个对穿,余势未竭下又将汉军老兵钉在了城门上。

“怎么了?”城门甬道里响起的连续不断的惨叫声很快惊动了城头上的汉军小校,汉军小校当下从女墙上探出头来,大声喝问道,“老矛,出什么事了?!”

话音未落,两个汉军小卒连滚带爬从城门甬道里跑了出来,然后没跑几步,十几个秦家马夫便从后面追了上来,一阵乱刀砍将下来,那两个汉军小卒就成了一堆碎肉,城头上的汉军小校顿时大吃了一惊,转身顺着马道就跑。

##########

城东小巷,靳歙已然梅开二度。

“大郎,你真棒。”丽娘伸出雪白的大腿盘住了靳歙的虎腰,一边以柔软滑腻的下体研磨着靳歙的二兄弟,一边吃吃荡笑道,“奴家都快被你弄死了呢。”

靳歙魂销骨蚀,一边揉搓着丽娘胸前的两团软肉,一边喘道:“丽娘,你这骚蹄子就别再撩拨我了,先让我歇口气。”

丽娘媚声道:“要不,奴家帮你重振雄风?”

说着,丽娘的乌云螓首便已经贴着靳歙的胸膛滑了下去,靳歙倒吸了一口冷气,正要开口求饶时,冷不防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喧哗声,隐隐约约的,好像还有兵器撞击声、马嘶声、呐喊声以及人临死前的哀嚎声。

出事了!靳歙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只听这动静就知道出事了!

当下靳歙也顾不上怜香惜玉了,将伏在他胯下求欢的丽娘一把推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穿衣起身,又匆匆来到巷口,躲在暗影中往外一看,只见大街上到处都是手持长刀作仆役打扮的壮汉,这些壮汉正在四处追杀城中守军!

靳歙见状顿时如堕冰窟,有敌军袭城?!

可是不对啊,巴郡只与临江国接壤,先不说临江国有没有胆子招惹大汉,既便临江王共尉昏了头,临江军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在江州啊?要知道,临江国跟巴郡之间可是还隔着夷陵道呢,临江军要想打通夷陵道,谈何容易?!

难道,临江军得到了秦家的帮助?毫无来由地,靳歙想到了国色天香的秦夫人。

旬日之前,秦夫人不是才向他讨了关防文牒么?若是临江军有了这关防文牒,负责把守夷陵道的守军猝不及防之下,还真可能被人一锅端。

靳歙正惊疑不定时,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忽然间映入了他的眼帘,这是……项庄?竟然是项庄?!偷袭江州的是楚军,项庄进川了?!有此发现的靳歙赶紧缩回了小巷子里,然后顺着小巷深处的排水沟直趋水门而去。

靳歙在项庄手下吃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深知项庄用兵素来老辣,几乎从来就不给敌人留任何余地,他如果不趁这个时候从水门逃跑,那就真的只能当楚军的战俘了。

大街上,项庄正纵声大吼:“都听好了,守住四门,一只耗子都不许放走!”

第304章 一线生机

江州城郊,汉军大营。

巴郡作为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大郡,而且又跟临江国接壤,平时都是有驻军的,不过汉军的军制跟楚军不一样,楚国已经推行了募兵(禁军)加府兵的混合兵制,而汉军却沿袭秦军军制仍然实施更卒制。

所谓更卒制度,就是说民间所有十六岁至五十岁的男丁都必须服兵役,然后按年按月轮替前往边关、咸阳或各郡服兵役、接受军事训练,一般来说都是按月轮替,所以平时的在役更卒大约有十五万人(一百八十万壮丁除十二)。

当然,吕台的两万骑兵是个例外,这两万骑兵是常备军。

这次北征匈奴,刘邦诏令三户出一丁,共计征召了六十万更卒,其中五十万人发往九原与匈奴作战,剩下十万则分别驻扎咸阳以及各郡,以维护地方治安,江州作为巴郡郡治,城郊大营里足足驻扎了五千多汉军更卒。

江州城内杀声震天,大营里的汉军已经被惊动了。

杂乱的脚步声中,郡尉夏侯灶身披重甲、已在几十个亲兵的簇拥下来到了大帐外,夏侯灶是夏侯婴的嫡长子,大别山之战时曾追随夏侯婴追杀过项庄的楚军残部,虽然年轻,却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了。

“吹号,聚兵!”甫出大帐,夏侯灶便下达了军令。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夏侯灶非常清楚,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在于成百上千名将士统一行动时、所形成的强大合力,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及时集结军队,让将士们得到有效的指挥,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一声令下,大营里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

别看夏侯灶只是个小小的郡尉,却从不曾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对于巴郡的更卒,夏侯灶更是进行了近乎残酷的军事训练,夏侯灶可是见识过楚军兵锋的,所以,他始终以楚军的高标准来要求自己麾下的巴郡更卒。

十年休养、十年整训,巴郡之兵俨然已是一支精锐了。

巴郡更卒的确是训练有素,号角一响,刚刚还在看热闹的汉军将士便齐刷刷地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了校场,原本沸反盈天、喧嚣无比的军营也在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悠远低沉的号角还在夜空中反复回荡。

不到片刻功夫,五千汉军便完成了集结。

夏侯灶再扬起右手往前虚虚一压,五千汉军便齐刷刷地转身,负盾提剑,踩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着江州城汹涌而去。

然而,大军才刚刚行进不到半里,前方旷野上便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夏侯灶顿时心头一凛,看这架势,多半是一支大军正在迅速接近,当下夏侯灶便猛然扬起右手,又握紧成拳,身后正汹汹跟进的五千将士便纷纷停下了脚步,然后在各级将校的喝斥下迅速结成了密集的方形数阵。

方形数阵,可守可攻,乃是夜战之首选。

不到片刻功夫,前方星星点点的火光便已经汇聚成了一片火海汪洋,火光下,一支军阵森严、气焰熏天的甲兵正向着这边汹汹而进,夏侯灶的瞳孔霎时微微一缩,楚军,竟然会是楚军!而且,少说也有三万大军!

两军相距还有数百步之遥时,为首楚将微微扬起右手,身后汹汹跟进的楚国甲兵便纷纷停下了前进的步伐,然后迅速摆开了针锋相对的锋矢数阵,方形数阵可攻可守,锋矢数阵却是纯粹的攻击阵势,显然,对面楚将是个崇尚进攻的家伙。

以五千对三万,汉军处于绝对的劣势,夏侯灶却夷无所惧。

“戟来!”夏侯灶一伸手,早有亲兵奉上了一柄重可六十余斤的大铁戟。

夏侯灶铁戟在手,整个人的气势顿时为之一变,就像是一柄原本隐于匣中的宝剑,一旦出鞘,霎时锋芒毕露,当下夏侯灶勒马上前,厉声大喝道:“大汉国,巴郡长水校尉夏侯灶在此,谁敢与某一战?”

“吼!”

“吼!”

“吼!”

五千汉军霎时山呼怒吼,以助声势。

对面却是高初、晋襄所领三万楚兵,眼见汉将出阵搦战,高初嘴角霎时绽起一丝不屑的冷笑,正欲出马时,破军早已飞马而出,一边催马舞刀直取夏侯灶,一边头也不回地道:“杀鸡焉用牛刀?将军,且看末将砍下这汉将狗头!”

见有楚将出阵,夏侯灶顿时勒转马头,催马相迎。

两骑对进,霎时相接,夏侯灶的大铁戟跟破军的长刀更是来了次毫无花巧的硬撼,电光石火之间,两骑已经交错而过,一直往前驰出数十步远,夏侯灶才勒马止步,然后将大铁戟交由左手,扬起右手指着破军喝道:“小子,你差远了。”

“什么?太狂妄了!”破军闻言大怒,再次催马疾进。

夏侯灶一边催马相迎,一边继续撩拨:“小子,现在回马还来得及,否则,被某砍下了脑袋再想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可恶!嗷呀呀呀……且吃某一刀!”破军越发暴跳如雷,奋尽全力一刀往夏侯灶颈项间猛劈而下。

破军长刀来势汹汹,夏侯灶却是不惊反喜。

只见夏侯灶扬起大戟只是轻轻一拨,破军势大力沉的一刀便已经贴着夏侯灶的右肩滑了过去,破军这下用力过猛,一刀劈空竟险些从马背上一头栽落下来,所幸这厮反应敏捷,赶紧以一双长腿死命地挟住了马腹,才侥幸没有坠马。

不过,胯下坐骑却被夏侯灶挟得痛苦不已,当下仰天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悲嘶,向着右侧一连踉跄了数步,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间不容发之际,夏侯灶已然绰戟于鞍。

再下一刻,夏侯灶早已经左手绰弓,右手扣箭,吐气开声之间,弓弦早已挽满,然后对着十几步外的破军就是嗖的一箭,耳听得脑后破空声响,破军顿时亡魂皆冒,急切间猛然一个侧身,这一箭却正中他的右肩。

“啊!”破军惨叫一声,打马便走。

“现在才想走,晚了!”夏侯灶勒转马头、催马疾追。

夏侯灶马快,不片刻功夫,便堪堪追上了破军,沉重的大铁戟高扬之间,那一抹凛人的寒锋早已向着破军颈项之间狠狠斩落。

眼见楚将即将授首,五千汉军顿时间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高初却是勃然大怒,当下催马出阵,挽弓搭箭对着夏侯灶的大铁戟便是嗖的一箭,遂即厉声大喝道:“贼将休要猖狂,且吃本将军一箭!”

只听“叮”的一声炸响,高初这一箭正中夏侯灶铁戟的横刃,原本斩向破军颈项的铁戟顿时一歪,几乎是贴着破军的脑门擦过,却只斩断了破军的皮弁及几缕青丝,直到青丝顺着面颊飘落,破军才知道他刚才险险就要丧命了。

夏侯灶却是心头一凛,百步开外射中铁戟横刃并不稀奇,但要想射中高速舞动之中的铁戟横刃,而且还是在晚上,这可不简单!眼见楚将催马逼近,夏侯灶却已心生怯意,当下勒转马头,直奔本阵而走。

眼见汉将奔回本阵,高初顿时哂然。

倏忽之间,高初扬起右手往前虚虚一压,身后严阵以待的三万精兵顿时甩开大步,向着对面的汉军发起了潮水般的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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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通往阆中的驰道上,两万楚军正趁夜急进。

蜀道艰险,说的是从汉中或者临江进川的道路,可一旦进了川,平坦的川中平原就再无法阻挡楚军前进的步伐了。

偷袭江州得手之后,楚军便即兵分两路,高初率两万府兵外加晋襄的虎贲营,沿大路直取成都,横扫川中平原,项庄则亲率一万府兵外加呼延正德的天狼营,抄小路直取阆中,一来堵塞阆中古道,抵挡汉军反扑,二来则可以伺机夺取汉中。

楚军进川似乎很顺利,但是项庄更清楚,留给楚军的时间绝不会太多,楚军进川这么大的动静,要想彻底封锁消息是绝对不可能的,刘邦很快就会知道巴蜀之变,所以,楚军必须抢在汉军反应过来之前抢占阆中古道。

只要抢在汉军反应过来之前堵住了阆中古道,巴蜀从此就属楚了!

当然,如果能够抢在汉军反应过来之前夺取汉中,那就再好不过了,汉中一旦属楚,则楚汉之间的战略态势就将彻底逆转,从此之后,楚军就将占据战略主动,而汉军则必须时时刻刻提防楚军从陈仓道、斜道或子午谷奇袭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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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州通往阆中的另一条更近却更加险峻的羊肠小道上,靳歙正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在纵马狂奔,项庄清楚阆中古道对于巴蜀的战略意义,身为巴郡郡守的靳歙何尝不知道?靳歙同样清楚,一旦巴蜀有失,那他这颗脑袋就绝对保不住了。

不仅自己的脑袋保不住,只怕整个靳家也要跟着完蛋。

所以,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赴阆中,迅速召集阆中壮丁拼死抵挡,然后尽快将楚军偷袭巴蜀的消息禀报咸阳,请求汉王速发大军救援,唯其如此,巴蜀才有可能保全,他靳家的满门老小才会有一线生机。

第305章 与时间赛跑

淫雨绵绵,江州通往阆中的小路上,楚军正冒雨前行。

这该死的贼老天!项庄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又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道,什么时候不能下雨,偏偏要在这个时候下?这下可真是要了他项庄的老命了,山路湿滑,别说骡马了,就是士卒步行都困难,只片刻,就已经有十几匹骡马失足坠崖了。

百里贤摇着湿嗒嗒的羽扇,紧走几步追上项庄,提议道:“大王,天雨路滑,山路又崎岖难行,不如先休整半个时辰,等待雨停后再行军?”

项庄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摇头道:“不行。”

眼下正值阴雨连绵的暮春季节,这场雨也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楚军一旦停下来,那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可汉军却不会等,最多三五天时间,刘邦老儿就一定会接到飞马传讯,一旦汉军做出反应,再想谋取汉中就绝无可能了。

楚军继续前进,山间阴雨却是越下越大,尤其不妙的是,茫茫雾霭也从山峦上漫延了下来,将山间小道整个笼罩其中,致使楚军的行军变得越发的困难,仅仅半天功夫,便已经有好十匹骡马和好几个士卒失足坠落深涧。

项庄却丝毫没有下令停止行军的意思。

作为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孰轻孰重项庄还是分得清楚的。

项庄很清楚,现在冒雨行军,坠崖摔死的最多也就几头骡子或者几个士卒,可一旦楚军无法及时赶到阆中、塞住阆中道,一旦汉王大军抢在楚军之前进占阆中,则这次伐蜀之战就只能以失败告终了,而且,到时候死的绝不会只是几十个士卒。

“听着,不要停下来,加快行军速度,这场雨很快就会停了!”

“大楚的儿郎们,咬紧牙关,挺住,前面不远就是平坦的大路了!”

“等拿下了汉中,寡人再给你们摆庆功筵,人人有肉吃,还有酒喝!”

项庄不顾危险,正在山道上纵马来回飞奔,给楚军将士们加油鼓劲,可就在这时,前方的队伍却忽然间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项庄当即打马上前,大声喝问道,“为什么停下来?”

大将庞钰打马迎上前来,大声禀报道:“大王,前方有条湍急的溪流,只有一座独木桥可供通过,不过这座独木桥已经年久腐烂,随时可能断折,骡马是绝对无法通行的,人或许还能通过,那也只能一个个地过。”

“走,看看去!”当下项庄带着庞钰直趋前方而来。

走不到五里路,前方果然出现了一条湍急的山涧溪流,溪流其实并不宽,可涧中的水流却极为湍急,而且下面不远便是万丈深渊,冒险涉水过涧绝非明智之举,再看架在溪流上的那座独木桥,果如庞钰所说,明显已经年久腐烂了。

这么座独木桥,如果一个个地通过,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项庄的浓眉霎时蹙紧了一团,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遭遇这场绵绵淫雨就已经够倒霉的了,不曾想,竟然还有这么个险地等在这?难不成这是天意?天意不让楚军顺顺利利夺得巴蜀?

抹了脸上的雨水,项庄当机立断道:“子昂,寡人率两千天狼锐士先过桥,你留下来架桥,待架好了桥,再率大队人马过涧!”

“大王不可,还是让末将先过桥吧!”

庞钰闻言大惊,百里贤等人也纷纷上前劝阻。

项庄却大手一挥,不容置疑地道:“就这么定了!”又回头喝令呼延正德,“呼延,点齐两千锐士,随寡人过涧!”

说罢,项庄早已经头也不回地踏上了独木桥。

当下,楚军必须与时间赛跑,绝对不能犹豫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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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通往南郑的驰道上,三千汉军正在蒙蒙细雨中向前进发。

汉军阵中,一杆红色大纛已经在雨水中卷成了一束,不过,透过露在外面的旗面,隐隐可以分辩出来,上面绣的应该是个“白”字。

没错,这正是大汉国左相白墨的护法队。

经过十年变革,关中、巴蜀的士族豪强虽然已经逐渐习惯了新法,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放弃了反抗,尤其是现在,汉军大举北伐匈奴,关中巴蜀相对空虚,平时夹着尾巴做人的士族豪强就很可能会借机滋事。

所以,白墨在征得刘邦同意之后,带上三千精出巡,此次名为巡视地方,其实则是震慑关中巴蜀的豪强士族,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左相兼变法大臣白墨出巡,身为护法将军的周冠夫自然也是随行。

这会,周冠夫正在发牢骚,父亲周勃正率领五十万大军在九原跟匈奴人鏖战,骠骑将军吕台和虎贲中郎将刘濞他们也都去了,可他周冠夫却在后方晓行夜宿、巡视地方,想想心里可真不是滋味,打匈奴怎能缺了他周冠夫呢?

白墨笑道:“胜之,你是不是在埋怨本相?”

“没有。”周冠夫梗着脖子道,“末将哪敢。”

“还说没有。”白墨摇了摇头,笑道,“都写在你脸上了,呵呵。”

周冠夫扁了扁嘴,不说话了,白墨又道:“胜之,你也别太失望,跟匈奴人的这场九原大战你定是赶不上了,不过,大汉国跟匈奴人之间绝不止这一场大仗,九原大战也绝对不可能击灭匈奴人,将来,你有的是机会跟匈奴人过招。”

周冠夫这才说道:“末将就是手痒,自从十年前河西大战后,这都十年没打仗了,末将手中这对铁戟,早就想喝人血了。”

白墨微笑道:“胜之,在蜀中,说不定也有活动筋骨的机会。”

“蜀中?”周冠夫不相信道,“左相是说,蜀中的士族豪强会造反?”

白墨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半个多月前,本相接到了蜀郡郡守的密报,说是最近这段时间,巴蜀士族豪强活动频繁,很可能会有所异动。”

“左相你是不是想多了?”周冠夫不信道,“他们还有这胆子?”

白墨道:“如果仅仅只是巴蜀的士族豪强,他们未必有这胆子,可如果背后还有别的势力介入,那就不好说了。”

“别的势力?”周冠夫道,“左相是说,楚国?!”

“对。”白墨的神情忽转凝重,低声道,“胜之你可能不知道,在关中、巴蜀,一直就有楚国奸细在活动,只是他们混迹于关东商贩之中,很不好甄别,眼下我汉军主力大举北征匈奴,关中、巴蜀空虚,你说那些楚国奸细会无动于衷吗?”

“嘿嘿,这可有点意思了。”周冠夫揉了揉双手,腕关节霎时发出一声喀喀喀的声响,脸上也流露出了狰狞的表情,道,“最好他们还是弄点事情出来,让末将手中这对铁戟好好地畅饮一回人血,否则,这趟蜀中之行就太也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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阆中城东,十里亭。

靳歙冒着极大的危险,终于从险峻难行的羊肠小路中走了出来,不过,他的坐骑却摔死在了万丈悬崖下,本人也几次摔下绝涧,到了现在,身上的衣袍被挂破了,头上的发髻也全散乱了,而且好几天没吃热饭了,真可谓狼狈无比。

跌跌撞撞地走进凉亭,没等靳歙坐下来歇口气,人凉亭四周的几座茅草棚里忽然间涌出了十几条彪形大汉,其中一个大汉双手叉腰,喝道:“兀那汉子,快把你身上值钱的财物都交出来,否则,你这颗脑袋就保不住了,哼!”

靳歙闻言大怒,十里亭都有人打劫?什么时候阆中县的盗匪这般猖狂了?阆中县令是干什么吃的?当下靳歙怒极大喝道:“你们这些该杀千刀的贼人,竟敢在本郡面前剪径劫道,简直就是找死,本郡回头便调兵灭了你们!”

靳歙原以为这番话一说出来,这伙强人必定会落荒而逃。

然而,让靳歙感到惊奇的是,这伙强人非但没有逃跑,一个个的脸上还都露出了古怪之色,为首的那个彪形大汉低声道:“你是巴郡郡守靳歙?”

“真是本郡。”靳歙冷然道,“你们现在跟本郡去阆中县衙自首,本郡还能从轻发落,否则,等本郡把你们逮住,哼,一律枭首示众!”

“嘿嘿,靳郡守,只怕你没这个机会了。”为首的彪形大汉忽然狞笑起来。

霎那之间,原本散布在四周的十几个汉子便齐刷刷地围了过来,而且一个个全都从腰间擎出了锋利的短刀。

“你们……”靳歙凛然,沉声道,“可是楚国奸细?”

“靳歙守,你还是当个糊涂鬼吧。”为首大汉却没有回答,只是一挥手,狞声道,“弟兄们并肩上,杀了他!”

为首大汉一声令下,十几个大汉便饿狼般扑向了靳歙。

靳歙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在战场上,不知道被多少敌军士兵围攻过,因此并没有将眼前这十几个汉子放在眼里,当下冷冷一笑,哂然道:“就凭你们这群废物,也想杀了本郡守,那是痴人说梦!”

第306章 决死一战

项庄亲率天狼营两千锐士急行军五天后,终于赶到了葭萌关下!

葭萌关乃是华夏历史上有名的雄关险隘,秦惠文王时期,秦国大将司马错曾在这里与古蜀国的大军发生激战,不过,真正使葭萌关名声大噪的,却是三国时期,张飞裸身斗马超这场最经典的男人斗将!

葭萌关紧扼着蜀中通往汉中的唯一通道——阆中古道。

阆中古道也就是金牛道,又叫做石牛道,相传秦惠文王时期,古蜀国跟古巴国发生了冲突,由于蜀军连连败绩,于是向秦国求救,秦惠文王早就有意吞并巴蜀,自然不会错过这机会,当即命令大将司马错统兵入蜀。

不过,秦惠文王担心秦军没有道路入蜀,便派人打造了一头庞大的石牛,说是金牛并要把它送给蜀王,蜀王大喜,于是派谴数万力士湮山塞谷,硬是从崇山峻岭之间辟出了一条通道,把这头金牛给拉了回去,这条道便是金牛道。

不过,当项庄赶到葭萌关下时,关上守军却早有了防备。

很快,屈不才就带着一个彪形大汉来到了项庄面前,那大汉是阆中本地的豪强,世代以贩卖蜀锦为业,自白墨推行重农抑商的国策以来,日子便过得极为艰难,对于楚国鼓励工商的国策很是向往,现在,他已是乌木崖在阆中的负责人。

“小人唐通。”彪形大汉冲项庄揖了一揖,道,“参见将军。”

唐通并不知道眼前这人便是楚王项庄,屈不才只说是个将军。

“免礼。”项庄摆了摆手,问道,“唐通,这葭萌关上有多少守军?”

唐通道:“关上原本只有千余守军,不过三天前,巴郡郡守靳歙到了阆中,从各县征调了不少更卒,现在,关上守军已经超过了三千。”

“靳歙?”项庄蹙眉道,“难怪江州城破时,不见他人影。”

唐通道:“小人惭愧,小人曾率十几名弟兄于十里亭截杀靳歙,不想靳歙武艺颇高,小人折损了好几名弟兄,才将他打成重伤,不过最后还是让他给跑了。”

项庄拍了拍唐通的肩膀,道:“把战死兄弟的姓名登记造册,等巴蜀大局稳定之后,定会善加抚恤的。”

唐通忙道:“多谢将军。”

项庄摆了摆手,将唐通给打发走了。

项庄又回头吩咐呼延正德道:“呼延,让将士们好好地休整半日,再饱餐一顿,待天黑之后再行攻城!”

“喏!”呼延正德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项庄又问屈不才道:“老屈,在阆中,有多少豪强心向大楚?”

屈不才道:“阆中心向我大楚的士族豪强颇为不少,总有数十家吧。”

“好。”项庄重重点头道,“你这便派人联系这些士族豪强,告诉他们,楚军现在急需他们的帮助,请他们多派仆役家丁搬运门板、木材前来葭萌关下,还要铁钉。”

“喏!”屈不才揖了一揖,也领命去了。

项庄长长地舒了口气,再转头望向葭萌关雄伟的关城时,眸子里不禁掠过了一抹浓郁的阴霾,葭萌关紧紧扼住了金牛道,关隘两侧便是飞鸟难越、猿猴愁攀的悬崖峭壁,奇袭绝无可能,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强攻了。

然而,葭萌关墙高足有四丈,夺城殊为不易!

更严峻的是,关上守军足有三千,而楚军的兵力却只有两千,庞钰所率的大军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古人云,倍而围之,四倍则攻城,以两千兵力却要强攻三千守军把守的雄关险隘,可谓兵家之大忌,这一战,委实是凶多吉少。

然而,楚军没有退路,项庄更没有选择之余地,只能决死一战了!

葭萌关如果拿不下来,则别说窥伺汉中了,只怕连巴蜀也会得而复失,因为葭萌关的战略地位实在是太为重要了,楚军若占了葭萌关,则可据关而守,将汉国大军挡在巴蜀大门之外,若是拿不下葭萌关,则汉军随时都能进兵巴蜀。

等到九原之战结束,汉军南下时,楚军怎么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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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原,高阙关下。

汉军跟匈奴人之间的大战已经是一触即发了。

周勃不愧是大汉名将,用兵可谓老辣至极,他先以十万精兵外加两万胡骑屯守榆中,牢牢护住粮道,然后命令四十万大军牢牢抱成团,又以四万胡骑外加吕台两万骠骑为侧卫,步步为营向前推进,终于将匈奴人逼到了高阙关下。

冒顿深知匈奴人的长处,更知中原人的弱点,所以,他绝不愿意跟汉军决战,期间几次亲率撑梨部落的四万骑兵迂回汉军身后,试图焚毁汉军的粮草以迫其退兵,然而,面对十万汉军精锐外加两万胡骑,四万匈奴骑兵只能望粮兴叹。

焚毁粮草的计划没能得逞,冒顿遂即又改变了策略,将匈奴骑兵分成了十几股,四散出击、昼夜不停地骚扰汉军,你汉军不是想来打我匈奴吗,好,我让你白天找不着人,晚上却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然而,冒顿再次失算了,汉军似乎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匈奴骑兵来去如风不假,可是你匈奴骑兵也得吃饭吧?于是,到了晚上汉军就龟缩成团集群而守,可是一到白天,汉军便侦骑四出,到处猎杀河套原上放牧的匈奴牧民、掠夺匈奴人的牛羊,还不到半个月,匈奴人便吃不住劲了。

匈奴骑兵终究不是天兵天将,他们也是要吃饭的。

现在,冒顿必须做出选择了,是放弃河套,还是跟汉军决战?

放弃河套,则意味着匈奴将失去赖以繁衍生息的大片水草地,匈奴的生存就会变得比现在更加的艰难,以后再想夺回河套那就难了。

可是跟汉军决战,冒顿也没有必胜的信心。

汉军的兵力几乎是匈奴的三倍,而且器械精良,尤其是汉军骠骑的飞矛(标枪),对匈奴骑兵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自汉军进入九原,双方也曾爆发了几次小规模的骑战,结果匈奴骑兵全数败北,主要原因就是汉军骠骑的飞矛。

公叔说道:“大单于,汉军势大,还是撤回漠北吧。”

左贤王道:“大单于,河套草原是我们大匈奴的圣地,正是有了河套,才有了我们大匈奴的繁荣昌盛,十多年前,咱们好不容易才从中原人手里重新夺回了圣地,这次又岂能轻易放弃?没说的,跟汉人拼了!”

其余右贤王、左谷蠡王、右谷蠡王等匈奴贵族也纷纷附和。

事实上,这些匈奴贵族的心思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

匈奴内部不是铁板一块,也是分为许多部落的,其中势力最大的当然是撑梨部落,撑梨部落一旦放弃掉了河套草原,随着大批族人牛羊的北迁,势必导致漠北水草地的紧张,这样一来,其余各部落就必须出让他们的草场,他们当然不愿意。

冒顿也同样不愿意放弃河套,河套对于匈奴来说,不仅仅只是放牧牛羊、繁衍人口的圣地,更是窥伺中原、震慑月氏的跳板,只要匈奴占据河套一天,就能对中原人和月氏人保持战略上的主动,一旦丢掉河套,匈奴就将彻底丧失战略主动权。

“大单于。”公叔说拉着冒顿的马来到旁边,低声说道,“现在的中原并不平靖,尤其是楚汉两大强国,颇有势不两立之势,只等楚汉两国大举开战,我大匈奴再挥师南下,重占河套不迟,犯不着在这个时候跟汉军拼命哪。”

冒顿默默点头,公叔说说的无疑是对的。

九原之战,先不说匈奴能否打赢,既便匈奴能赢,只怕也是惨胜,而中原却并非只有一个汉国,除了汉国,还有齐国、楚国等强国,匈奴现在跟汉军拼命,只能白白便宜其他的中原强国,所以,还不如保存实力以图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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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萌关,靳歙由两名士兵抬着登上了城头。

躺在城头上往南看去,只见关前已经出现了黑压压的楚军,楚军来得好快,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赶到葭萌关的楚军并不多,这应该只是项庄小儿的先头部队,在后续大部队没有到来之前,楚军应该不会急于进攻。

所以,汉军还有时间加强防御。

“左司马,你带人搬运砖石,加高南关城墙。”

“喏!”

“右司马,你带人去把房子拆了,砖石充公,谁敢不从,杀无赦!”

“喏!”

“假司马,你即刻选乘两匹快马,火速前往咸阳报讯,就说楚王项庄亲提大军,已经打进川中了,请大王速发派兵,再转告汉中郡守,让他火速召集郡中壮丁驰援葭萌关,葭萌关若保不住,汉中也就完了!”

“喏!”

“李军侯,你带人去征集些粮食回来,关上存粮原本就不多,现在一家伙增加了两千多人手,用度就更紧张了,如果不趁楚军主力赶到之前征集些粮食,到时候将士们就只能饿着肚子跟楚军拼命了。”

“喏!”

目送几名部将纷纷离去,靳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还好,一切还不算太糟,只要自己能够守住葭萌关,则既便楚军真占了巴蜀二郡,也绝对守不住,这样的话,靳家或者还能逃过一劫。

第307章 明攻暗袭

葭萌关外,天狼营的两千锐士已经搭起了一顶顶的帆布帐篷。

杂乱的脚步声中,屈不才、唐通带着十几个本地豪强大步走进了项庄的行帐,屈不才先向项庄揖了一揖,然后指着身后的十几个本地豪强对项庄说道:“将军,这些都是阆中本地豪强,他们正组织人手往这边抢运门板、木料,还有铁钉。”

屈不才话音方落,十几个豪强便朗声喝道:“我等绝不辱命。”

项庄拱手回礼,又问唐通:“唐通兄弟,能不能找一些工匠前来?”

唐通道:“不知道将军想要些什么工匠?”

项庄道:“最好是兵器匠,如果实在找不着,木匠也行。”

唐通道:“将军算是问对人了,我们唐家世代木匠,族中数百口,都会做木匠活,别的不敢说,至少在巴蜀,还没有别家手艺能胜过我们唐家。”

“这敢情好!”项庄大喜道,“那就有劳唐通兄弟将了!”

“好说。”唐通向项庄拱了拱手,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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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萌关中,靳歙行辕。

老伤医正在给靳歙换药,三天前在阆中城东十里亭的那场恶战,靳歙虽然连续斩杀了对方数人,可他自己也是身中数十刀,浑身上下几乎找不着一块好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靳歙凭着多年征战的经验避开了要害。

既便避开了要害,当靳歙狼狈逃回葭萌关时,也终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在陷入昏迷之前,靳歙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让葭萌关守将赶紧调集阆中壮丁固守关防,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吩咐葭萌关守将向咸阳告急。

老伤医解开了裹在靳歙身上的那一层层的麻布,便露出了那一道道狰狞可怖的刀伤,留在旁边打下手的两个汉军士兵便忍不住吸了口冷气,他们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在被人砍了这么多刀之后,竟然还能活命?

换药须剥去旧药,势必会牵动伤口,那是极疼的,靳歙强忍着才没有呻吟出声。

正换药时,忽有小校大步入内禀道:“将军,关外楚军忽然运来了许多门板、木料,还来了不少工匠,正在打造攻城的云梯呢,而且那云梯的样式很是古怪,小人从未曾见过,不过,这对于我军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嗯?”靳歙目光一凛,沉声道,“抬我去关上。”

老伤医急阻止道:“将军不可,白天你不顾老朽劝阻,非让人抬着上了城头,就已经牵动伤势流了不少的血,这次若是再牵动了伤口,失血只会更多,搞不好又会昏迷,而且这次将军若是陷入了昏迷,别说三天,只怕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本将军小心些便是。”靳歙根本不听劝阻,又吩咐身边那两名士兵道,“去,赶紧将那边的担架抬过来,本将军要去城头!”

两名士兵无奈,只得抬来了担架。

半刻钟后,靳歙再次被抬上了城头,又让士兵稍稍竖起担架。

躺在城头上居高临下望去,果然看到楚军正在关外忙忙碌碌地打造一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云梯,其实那不是云梯,那根本就是一部正儿八经的楼梯,那种关东民居用来连通底楼跟二楼的楼梯,不过放大了许多倍,而且有专门的立柱支架。

城头上的不少士兵正在窃窃私语,而且都一个个神情凝重。

“坏了坏了,这架大梯子一造好,楚军就能直接杀上城头了!”

“怕什么?像这么笨重的大家伙,又没有轮子,怎么靠近城墙?”

“你小子什么眼神?没看见楚军在梯子底下摆了长长一溜的滚木?依靠这些滚木的前后交替,他们就能把这架大梯子推到咱们眼面前,唉,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在关前掘一道护城河,那楚军就捉瞎了。”

“掘护城河有屁用?楚军难道就不会填上?”

“要我说,还是不用怕,这梯子是木头做的,放火烧了便是。”

“想得美,你能放火烧,楚军就不会防备?他们肯定会蒙上牛皮!”

“他娘的,争个什么球?干脆出关冲他一阵,把这架鸟梯子捣毁了就是。”

“你小子就是人头猪脑,出关冲阵?人家楚军是好惹的,他们能不防着?”

城头士兵小声争论着,靳歙嘴角却绽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打造这架巨梯的工程规模可着实不小,楚军只有廖廖几十个工匠,要想造好少说也得五天,项庄倒是会算计,五天后楚国大军至,正好可以大举攻城。

不过这终究只是项庄小儿的一厢情愿,彼时汉中郡守奚娟早该带着大军来援了,汉王的大军只怕也该开进汉中了。

当下靳歙吩咐身边小校道:“密切监视楚军动向,一有异常即刻来报!”

顿了顿,靳歙又特意叮嘱:“即刻用巨石堵塞关门,再晓喻全军将士,所有人不可擅自出关搦战,违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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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萌关外,楚军营地。

夜色已暮,营地前的空地四周早已经打起了上百枝松明火把,亮如白昼的火光中,十几个唐门木匠正挥汗如雨、夜以继日地打造巨型楼梯,项庄设计的这架巨型楼梯其实根本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一架放大版的独立楼梯。

这架楼梯的高度超过四丈,顶宽超过两丈,底宽更是超过了四丈,前后深度达六丈,斜面的阶梯长度更是超过了十丈,这样一架巨梯,工程量自然是很大的,几十个唐门工匠既便夜以继日地赶造,没个五天时间也别想打造好!

火光下,项庄正默默地站在空地旁边观看。

五天后,只怕汉军援军早就赶到葭萌关了,彼时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这架巨型楼梯只不过是项庄的障眼法而已,他真正的杀手锏并不是这个!

在空地边观看了半个时辰,项庄又带着呼延和十几个天狼卫来到了营地附近的一片密林里,密林深处,唐通带着十几个唐门巧匠正在打造一架巨型床弩,外面的巨梯只是摆设,这架巨型床弩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打造巨型楼梯需要五天,然而造一架工艺要求并不高的床弩却只需要半天时间。

因为密林里就有现成的百年桑木,项庄又不需要一架精度高又耐用的床弩,他只需要一架粗糙的巨弩。

这会,巨弩的床架已经造好,前后三重弩臂也已经安装到位。

唐通和工匠们正通过绞盘绞紧弩臂,准备安装由贮麻搓成且足有拇指粗的弓弦,只等装好弓弦,这架巨弩就算是造好了,由于中间缺少了许多道关键环节,这架巨弩很可能发射不了几次,但对于项庄和楚军来说,只要这架巨弩能用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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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郑,郡守府邸。

汉中郡守奚娟正设筵款待左相白墨以及随行的护法将军周冠夫。

随着变法的日渐深入,随着汉国国力的持续增强,百姓们、官员们全都逐渐体会到了变法的好处以及必要性,白墨在地方官员心中目也渐渐有了威信,再不像变法之初,白墨还需要依靠周冠夫这把犀利的屠刀来竖立威信。

“左相,下官敬你一觞。”奚娟举觞遥敬白墨,状甚恭敬。

“奚郡守客气。”白墨举觞回敬,然后掩起衣袖一饮而尽。

奚娟放下酒觞,又诚心邀请道:“左相,这次来到汉中,你无论如何也要多留数日,好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汉中虽然闭塞,却也颇有几处好玩之地,也颇有几道好吃的野味,下官届时定当请左相逐一品评。”

白墨却叹了口气,说道:“本相怕是没这口福喽。”

打横作陪的周冠夫说道:“奚郡守,左相还得巡视巴蜀呢。”

“那就等左相巡视完巴蜀二郡回来。”奚娟急道,“待返程时,左相一定得在汉中逗留数日,否则,那就是左相瞧不上咱老奚。”

白墨欣然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奚娟闻言大喜,他倒不是想要刻意巴结白墨,而是真心想要款待白墨一二,因为自从推行均瑶役、平算赋的新法以来,汉中府库是一天比一天充裕,百姓也是一天比一天富足,作为汉中郡守,奚娟是打心眼里佩服白墨。

就在这时,忽有门下小吏匆匆入内,不及见礼便气喘吁吁地大喊道:“左相、郡守,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奚娟微微蹙眉,不等他询问那边周冠夫早已经大喝道:“何事惊慌?!”

这一声炸雷般的大喝,竟将门下小吏吓了一大跳,当下噤若寒蝉再不敢吱声,直到奚娟连续喝问了好几声,门下小吏才如梦方醒,低声禀道:“郡守,刚接到巴郡急报,说是楚王项庄已经亲提大军,打进蜀中了!”

“嗯?”周冠夫霍然跪坐而起,厉声道,“楚军打进蜀中?!”

门下小吏点了点头,战战兢兢地道:“楚王项庄正领大军猛攻葭萌关,靳郡守请郡守急率汉中郡卒火速驰援,否则葭萌关不保,汉中恐也将不保哪。”

第308章 趁夜偷袭

葭萌关外,楚军大营。

身高及丈的呼延正德就像一尊铁塔,杵立在夜空下。

呼延正德身后,三百名优中选优的天狼锐士身披汉军甲衣,早已经集结完毕,他们就像是一排排孤傲挺拔的清松,耸立在幽冷的夜色之中。

项庄大步走到三百锐士阵前,又猛然顿住脚步。

呼延正德便扬起右拳狠狠地捶了捶左胸,引吭怒吼:“泱泱华夏!”

身后三百名天狼锐士便跟着山崩海啸般,狂热响应:“礼崩乐坏!”

呼延正德又铿然拔出通体黝黑的哑月剑,再次咆哮:“重整河山!”

三百锐士便纷纷拔出横刀敲击着左手盾,山呼响应:“唯我大楚!”

项庄微微扬起右手,呼延正德和三百锐士的咆哮声顿时便嘎然而止。

“大楚的儿郎们!”项庄的目光犀利如剑,从呼延正德和三百锐士脸上逐一掠过,铿锵激昂的声音也在夜空下炸雷般激荡,“老人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我说,在我们大楚儿郎的脚下,就是没路也能生生趟出条大道来!”

“吼!”

“吼!”

“吼!”

三百锐士齐声怒吼,狂热回应。

霍然转身,项庄手指前方夜空下的葭萌关,继续怒吼:“葭萌关紧扼金牛道,汉军扬言只要有一人在,就足以挡住上万楚军,要我说,那叫狂妄!咱们大楚的赳赳儿郎,就没有打不破的城池,更没有攻不下的关隘!”

“吼!”

“吼!”

“吼!”

三百锐士以刀击盾,再次回应。

深深地吸了口冷气,项庄再度怒吼:“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今天,寡人要带你们攻破葭萌、席卷关中,重现先王荣光!”说此一顿,项庄又猛然拔出王剑扬起空中,歇斯底里地长嗥,“大楚必胜……”

“大楚必胜!”

“大楚必胜!”

“大楚必胜!”

三百锐士擎刀举盾,纷纷跟着咆哮起来,项庄再以手中王剑虚虚一引,三百锐士顿时便向着葭萌关左的断崖下蜂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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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萌关上,火把通明。

关外楚军嚣叫不已,关上守军顿时如临大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将火把遥遥扔向城外,确信没有楚军靠近,城头守军才会稍稍松口气。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关外楚军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关上守军便也稍稍松了口气,轮值的军司马吩咐守夜的士卒提高警惕,再加派了两拨巡卒,然后返回敌楼里睡觉去了,不管怎么说,楚军的巨梯才只搭了个轮廓,距离派上用场还早得很,真正的恶战还在后头,至于说现在,蓄养体力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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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萌关左的断崖下,巨弩已经高高竖起。

葭萌关的确很险峻,关隘两侧都是高达数十丈的悬崖峭壁,而且峭壁上没有任何一颗横生的树木,也没有山藤,只有在几十丈高的悬崖顶上,才有几颗老树从崖上探出,露出了沧桑虬结的百年树身。

这样的悬崖峭壁,既便是猿猴也绝对攀援不上,何况是人?

但是,这难不住项庄这个穿越众,项庄前世可是个特种兵!

项庄大步走到巨弩边,问唐通道:“唐通,都准备好了吗?”

唐通急忙拱手作揖道:“回将军的话,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项庄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唐通当下转身,挥手喝道:“发射!”

巨弩边上,早就等候多时的唐门工匠便扬起木锤狠狠地砸了下去,只听嗡的一声响,前后三重、均以百年老桑木轧成的巨大弩臂猛然反弹,架在弩机上的飞矛霎时便带着长长的麻绳闪电般射向了几十丈高的悬崖顶部。

待到飞矛高度远远超过悬崖顶部,才势竭开始缓缓下坠。

一切都非常顺利,只是第一次试射麻绳便成功地扣住了横出悬崖的一颗老树,待到飞矛坠地,麻绳便悬在了老树上,早有天狼锐士背负特制绞轮外加一捆麻绳上前两步,死死攥住了飞矛,另外十几个天狼锐士便扯住麻绳另一端开始往下拉。

不到片刻功夫,背负绞轮麻绳的天狼锐士便上到了崖顶。

那名天狼锐士上了崖顶,便将特制的绞轮吊在了老树下,又将麻绳穿过绞轮垂下,做成了一个可以反复使用的简易升降机构,借助这套简易升降机,三百名优中选优的天狼锐士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全部攀上了几十丈高的悬崖。

为了将这三百名天狼锐士送上崖顶,另外数百名锐士却连胳膊都快拽折了。

呼延正德最后一个动身,临上崖前,项庄特意叮嘱道:“呼延,老屈画给你的关中布局图千万别弄丢了,进了关后,且忌不要恋战,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抢占城门甬道,然后给我像钉子一样钉在那,直到大军进关!”

“喏!”呼延正德轰然应喏,转身拽着麻绳也上了崖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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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萌关的布局也是南北两道关墙,面对巴蜀的南墙稍高些,有四丈许,而面对金牛道的北墙则要矮些,只有三丈许,关内除了军营、仓廪、马厩等军事设施以外,还有客栈、商铺等等民用设施,不过这会儿,关里的商贩早就已经跑光光了。

整齐的脚步声中,一队七名巡卒打着火把从峭壁下缓缓走过。

就在这个巡卒过去不久,数十道超过拇指粗的麻绳便从峭臂上悄无声息地垂了下来,又过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一道道漆黑的身影便口衔横刀,顺着麻绳从峭壁上滑落了下来,这群不速之客甚至没有整队,便大摇大摆地上了中心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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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萌关,南门。

可供两辆马车并绺而行的城门甬道已经完全被巨石堵死,不过,汉军还是在甬道内出口设了岗哨,一个汉军小校带着十几个更卒守在那里,岗哨四周更是插满了松明火把,既便是一只耗子,也休想接轻易近城门甬道。

杂乱的脚步声中,一大群汉军甲兵已经顺着大街直趋城门而来。

汉军小校的心里顿时间在打了个突,葭萌关里虽有三千多守军,可是披甲执锐的重甲兵却只有五百多名,剩下的全都是执戟士、弓弩手或者辅助轻兵,现在一家伙出现了这许多重甲兵,而且直奔城门而来,难不成是准备出城逆袭?

不过不对呀,郡守不是有过明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么?

不对,这中间定有古怪,汉军小校顿时擎觉起来,当下拔剑喝道:“站住!”

汉军小校一声大喝,身后十几个士卒虽然没闹明白什么状况,却也一个个跟着压下了手中的长戟,以明晃晃的戟刃指向前方汹汹而来的那群甲兵。

“奉郡守令,出城逆袭楚营!”那群甲兵中突然走出个铁塔般的军汉来,扬起手中一块令牌喝道,“郡守令牌在此,还不快快打开城门!”

“城门打不开,难道你不知道吗?”汉军小校目露冷厉之色。

“胡说八道,好好的城门怎么会打不开?”铁塔般的军汉勃然大怒。

汉军小校心头冷然,奸细,这定然是奸细!关内守军谁不知城门被堵的事?

却不知道这许多楚军奸细是怎么混进关的?这些念头只在汉军小校脑子里一闪而过,当下便厉声大喝道:“猴子,快吹号示警,他们是奸细!”

汉军小校身后,一名瘦削的小卒反应极快,当下举起短牛角号吹将起来,霎那之间,低沉的牛角号角便已经冲霄而起。

看到形迹败露,那铁塔般的军汉顿时目露凶光,一边反手拔出一柄通体黝黑的大剑,一边厉声喝道:“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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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萌关外,天狼营的一千七百名锐士已经整装待发。

项庄也是披挂整齐,手握横刀杵在了阵列的最前方,只等葭萌关的关门一打开,他便会身先士卒,亲率天狼锐士冲杀进关。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缓缓流逝。

眼看着东方天际都快要露出鱼肚白了,关内却还是毫无动静。

项庄脸上的表情虽然冷峻依旧,可内心却渐渐地开始焦躁起来,这一刻,项庄的手心也是禁不住渗出了冷汗,葭萌关之战,不容有失哪!呼延,在这么个节骨眼上,你可千万别给寡人掉链子哪!伐蜀之战是成是败,就看你的了!

又过了盏茶功夫,就在项庄快要绝望时,关内终于响起了巨大的喧嚣声。

“动手了!”屈不才大喜过望,兴奋之下连项庄的身份都顾不上掩饰了,大吼着道,“大王,呼延已经进关,他们进关了,他们动手了!”

项庄暗中也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却还是波澜不惊,当下拔出横刀往前冷然一引,厉声大吼道:“大楚的儿郎们,杀进关去,让汉军见识见识你们的武勇,大楚……威武!”话音犹未落,项庄便已经扬刀冲向了葭萌关。

“大楚威武!”

“大楚威武!”

“大楚威武!”

严阵以待的天狼锐士山呼响应,追随项庄身后冲向了葭萌关。

第309章 死战

葭萌关内,靳歙行辕。

靳歙从睡梦中被突如其来的杀伐声猛然惊醒,急欲起身时却挣动了身上伤口,顿时闷哼一声又摔回了榻上,当下厉声喝道:“来人,快来人!”

急促的脚步声中,两名士兵率先入内,后面跟着老伤医。

“外边出什么事了?”靳歙手指行辕外,厉声喝问道,“哪来的杀伐声?”

两名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也委实不知道南关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很快就有一名小校仓皇入内,惨然道:“郡守,大事不好了,一队穿着我军甲衣的楚军奸细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已经控制城门了!”

靳歙闻言一惊,厉声道:“楚军有多少人?”

“好像……”汉军小校道,“好像有两三百人。”

“还好!”靳歙闻言松了口气,沉声道,“城门甬道已经被巨石塞住,短时间内他们还打不开关门,只要关外楚军进不来,这几百人撑不了太久,左司马,本郡守命你即刻集结人马击灭这小股楚军奸细,确保关门不失!”

“喏!”汉军小校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靳歙又喝令那两个小卒道:“扶本郡守起来!”

老伤医急上前劝阻道:“郡守,你重伤未逾,不能擅动……”

“滚开!”靳歙只是冷冷地瞪了一眼,老伤医顿时便噤若塞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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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萌关,南关。

凄厉的破空声中,呼延正德手中的哑月剑已经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从空中猛劈而下,挡在面前的汉军小校举剑奋力格挡,然而下一刻,汉军小校手中双刃剑早已经断成了两截,人连被犀利无匹的哑月剑劈成了两爿。

呼延正德一横哑月剑,再定睛看时,面前已经再无一个汉军。

三百天狼锐士如狼似虎,不到片刻功夫,把守关门的十余汉军便被斩杀殆尽。

然而,当呼延正德的目光落在城门甬道里时,却是猛然怔住,这是……这他娘的城门甬道里怎么塞满了巨石?

“将军,城门被堵住了!”

“糟糕,这下可麻烦了!

“该死的,关门打不开,大军怎么进得来?”

呼延正德身后的天狼锐士顿时间大声鼓噪起来。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身后骤然间响起了潮水般的呐喊声,呼延正德急回头看时,只见一队队的汉军正举着火把、顺着穿关而过的驰道向着南关蜂拥而来,汉军的反应很快,这才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他们竟然就完成了集结!

前有巨石堵门,后有大军掩杀,怎么办?

深深地吸了口冷气,呼延正德声大喝道:“黑狼听令!”

一名追随呼延正德从漠北一路流亡江东的呼衍部勇士应声出列,轰然道:“在!”

呼延正德以手中哑月剑一指头顶的关城,厉声道:“你带一百人,冲上去,杀光城头上的汉军弓箭手!”

“喏!”黑狼轰然喏,又冲身后两个屯长喝道,“你们两个,带人跟老子上!”

呼延正德顿了顿,又道:“黑熊,你带五十人清理堵门的巨石,接应大军进关!”

“喏!”另一名磅圆腰粗的呼衍勇士暴喏一声,带着五十名天狼锐士冲进了甬道。

呼延正德凶狠的目光又落在了剩下的百余呼衍部勇士身上,厉声道:“剩下的人,随本将军挡住汉军,给黑熊他们争取时间!”

“喏!”十几个呼衍勇士轰然应喏。

##########

葭萌关外,楚军蜂拥而至。

关内,杀声震天,关上,号角长鸣,到处都在杀戮!

项庄第一个冲到了关下,却惊讶地发现关门竟依然紧闭,关上,天狼锐士正与汉军哨卒殊死相博,不时有双方将士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天狼锐士虽然都是优中选优的锐士,可是乱军之中,刀枪无眼,他们终究也是血肉之躯。

“怎么回事?”项庄猛然抬头,厉声喝问,“为什么不打开关门?!”

“大王,关门被汉军用巨石给堵住了!”城头上,有天狼锐士抽空回应,“黑熊正带人在清理巨石呢,不过汉军人太多,我们撑不了太久!”

“该死!”项庄心头猛然一沉,当下回头喝道,“老屈,快去取飞索来!”

关门被堵,进城的天狼锐士又只有三百人,他们纵然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挡住三千汉军无止无止的围攻,为今之计,只能借助飞索上关了,虽说短时间内上不了太多人,但多少总能支援一下呼延正德和进关的天狼锐士。

“喏!”屈不才轰然应喏,带人匆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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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萌关内。

呼延正德一声令下,身后一百五十名天狼锐士迅速摆成了扇形防御阵,整个扇形防御阵分前后三排,第一排六十人,第二排五十人,第三排四十人,死死地护卫着城门甬道,呼延正德手持哑月剑,傲然肃立在整个扇形阵的最前面。

前方,成百上千的汉军正顺着穿关而过的驰道蜂拥而来。

不等短兵相接,一波密集如雨的箭矢便已经向着天狼锐士的扇形阵当头攒落,呼延正德一声令下,百五锐士纷纷架盾,堪堪挡下了这波密集的箭雨,数轮箭雨过后,汉军甲兵便已经杀到了天狼锐士的扇形阵前。

霎那间,兵器撞击声、剑盾格挡声、刀剑及肉的噗噗声,惨叫声、哀嚎声、怒吼声、咒骂声便交织成了一片,关城顷刻之间变成了沸反盈天的战场,汉军更卒固然是训练有素,天狼锐士更是百战老兵,双方甫一接触,便迅速进入了白热化!

“死!”呼延正德一声大吼,将面前的汉军小校拦腰斩成了两截,接着踏步向前就是一记沉肩猛撞,套在右肩上的吞甲铜兽头顿时将另一名汉军小校的胸口撞得整个凹了下去,那汉军小校顿时两眼暴凸,吭都没吭一声便已惨死当场。

呼延正德转瞬之间连杀两人,当面的汉军甲兵无不骇然,竟再无人敢近。

呼延正德当下又退回了本阵,再环顾左右时,只见身后的天狼锐士正大呼酣战,他们人数虽少,却凭借有利地形以及坚固的扇形阵稳稳占据了上风,对面的汉军甲兵虽前赴后继猛攻如潮,却很难撼动天狼锐士的防御。

至少在天狼锐士体力透支之前,汉军别想有尺寸之进!

“哈哈哈……”呼延正德猛然横转哑月剑,仰天长笑,“来吧,你们这群关中土狗,有我呼延正德在,你们休想从这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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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后阵,带伤督战的靳歙心头骇然。

楚军犀利,今时犹胜往昔,犹胜往昔哪!

深深地吸了口冷气,靳歙沉声下令道:“传令,戟兵在前,压制敌军;甲兵居中,稳住阵脚;轻兵居后,以飞矛射杀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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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阵前,正与天狼锐士殊死博杀的汉军甲兵骤然退后。

再下一刻,一队队手持长戟、长矛的汉军蜂拥上前,顷刻间在两军阵前形成了一大片密集的戟矛森林,结阵防御的天狼锐士顿时间陷入了被动,如果双方对攻,手持刀盾的天狼锐士只需一个突击,就能轻松虐杀对方的戟矛手。

可是现在,天狼锐士却只能结阵死守,他们不能离开城门!

只片刻功夫,便有十几名天狼锐士被汉军长戟钩倒在地,遂即又被汉军长矛在身上刺出了一个个血窟窿,纵然有鳞片甲护住了胸腹头颈等要害部位,四肢却是难以幸免,一旦倒地也就再不可能站起来参战了。

“可恶!”呼延正德虽奋力夺了七八枝长戟,又以长戟射杀了十几个汉军戟矛手,却根本无法扭转眼前的不利局面,当下虽怒吼连连,却是毫无办法,因为城门打不开,大军就进不了关,大军进不了关,他这三百人也终将力竭战死!

然而,汉军的手段还不止此,天狼锐士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倏忽之间,呼延正德似有所察觉,急抬头看时,只见前方空中已经出现了一大片密集的巨箭,那一片箭簇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的冷焰,直欲让人窒息,这是……呼延正德的瞳孔顿时急剧收缩,该死的,竟然是飞矛!

“飞矛!”呼延正德顿时间无比凄厉地怒吼起来,“小心飞矛!”

话音未落,数百枝密集如林的飞矛已经挟带着刺耳的尖啸从空中狠狠攒落,如此密集的飞矛,结阵死守的天狼锐士根本无处可躲,他们只能徒劳地举起大盾以图格挡,然而,大盾根本就不足以抵挡飞矛的穿刺。

“笃笃笃笃”的闷响声中,天狼锐士的大盾纷纷被飞矛射穿,运气好的,飞矛穿过大盾之后并没有刺中身体,运气不好的,却连人带盾被扎成血糖葫芦,当场惨死,霎那之间,便有一小半天狼锐士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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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甬道内。

黑熊正带着五十锐士拼命地搬运巨石。

“快,快,快!”黑熊一边奋力将一块足有上千斤重的巨石往甬道外推,一边回头连连怒吼,督促五十锐士不惜死力,加紧清理巨石。

第310章 破关

关门外,项庄面沉似水。

几十道飞索已经钩住了城头垛堞,一队队的天狼锐士已经聚集在飞索之下,准备鱼贯登城助战,不过,依靠飞索登城的速度还是太慢,攀上城头的天狼锐士甚至只能用来稳固城头的防御,根本就顾不上增援关门内的天狼锐士。

关键还是城门,只有打开城门这一战才有逆转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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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门内,百余天狼锐士已经伤亡了一半多。

“嗷嗷嗷……”呼延正德浑身浴血,正在大呼酣战。

呼延正德身上的血大多都是汉军的,不过他自己也挂彩了。

他的左右两助各被飞矛擦出了一道伤口,好在不致命,不过鲜血却流个不停,更糟糕的是,呼延正德根本就腾不出手、更抽不出空暇来包扎伤口,这样下去,最多半个时辰,这铁塔般的汉子既便不累死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呼延正德身后,七八十名天狼锐士也是死战不退。

这些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老兵,他们深深懂得,此时怯战、退缩或者逃跑,那就是自杀,在这么个节骨眼上,他们只能死战不退!只有死战不退,或者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转身逃跑,那就必死无疑。

勇敢,从来都是建立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之上的!

汉军飞矛仍在一拨拨地从天上攒落,不过随着天狼锐士伤亡人数的增多,随着扇形防御阵变得稀疏,剩下的天狼锐士也就多了腾挪躲避的空间,伤亡却是不太大了,说到底,飞矛射速慢而且目标大,容易躲避更容易格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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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长街,汉军后阵。

靳歙正在连连怒吼:“杀,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因为剧烈的怒吼,靳歙脸上、脖子上的多处伤口已经再次崩裂,殷红的血丝已经再度从他脖子上、脸上缠的白麻布上渗了出来,状极吓人。

老伤医急得手足无措,连连上前劝阻,靳歙却是理也不理。

这一刻,靳歙已经进入了一种狂热的状态,浑然忘记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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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甬道内,只剩下最后也是最重的一块巨石了。

黑熊俯下身,张开比别人大腿还粗的胳膊紧紧抱住了足有上千斤重的巨石,伴随着嘿的一声低吼,黑熊虬结的肌肉上顿时间凸起了一根根蚯蚓般的青筋,巨大的力量顿时间通过黑熊双臂潮水般灌到了巨石之上,原本纹丝不动的巨石顿时悬了起来。

不等黑熊将巨石完全移开,两名天狼锐士早已上前打开了门栓。

下一刻,沉重的关门终于被拥挤在关门外的天狼锐士给挤了开来,霎那之间,一队队等候到快要窒息的天狼锐士便如潮水般涌进了城门甬道。

“开了!”

“城门开了!”

“哈哈哈,开了!”

累到几乎吐血的黑熊,还有剩下的十几个天狼锐士顿时歇斯底里地欢呼起来,至于另外三十几个天狼锐士,却早已经冲出城门甬道增援呼延正德去了。

##########

对面长街,汉军后阵。

“杀杀杀,杀光他们,杀光他们……”靳歙兀自忘形地大吼。

然而下一刻,对面城门甬道里却骤然间响起了天崩地裂般的欢呼,靳歙和几乎所有的汉军将士顿时一愣,这是怎么了?

片刻功夫后,一队队兵甲森严的楚军甲兵便从城门甬道里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这一刻,既便是白痴也能知道,堵住城门甬道的巨石已经被楚军清理干净,城门,已经被楚军打开,楚军援兵终于进城了!

葭萌关的失守,至此已经不可避免了!

然而,靳歙却不愿放弃,兀自怒吼道:“冲上去,冲上去堵住他们,别让这些该死的楚蛮子进关,快,冲上去……”

靳歙很清楚,楚军骁勇绝非汉军所能匹敌,现在,汉军唯一的机会就是抢在楚军主力进城之前堵上城门,只要堵住城门,不让楚军主力进城,汉军或者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让楚军源源不断地进城,汉军就必败无疑了。

靳歙一声令下,汉军顿时蜂拥而上。

然而,汉军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早在刚刚破门之时,呼延正德便已经怒吼着,带着死战余生五十余名天狼锐士狂暴地冲撞进了汉军阵中,城门即然已经打开,他呼延正德就再不必像钉子般钉在城门内挨打了,现在,终于轮到他们反击了!

“去死!”呼延正德一声暴吼,钵大的铁拳猛然挥出,一下就将面前汉军的脑袋砸了个稀烂,四散溅射的脑浆血液霎时喷了他满头满头,浓烈的血腥味沁入鼻际,呼延正德非但没有呕吐,却反而伸出舌头贪婪地舐舔了两下。

对面冲杀在最前面的十几个汉军见状无不骇然。

“桀桀桀……”呼延正德仰天怪笑数声,遂即就像一尊嗜血的魔神,无比狂暴地冲撞进了汉军阵中,所过之处,汉军将士顿时犹如波分浪裂,竟无人能阻其片刻!仅仅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呼延正德便已经带着五十余锐士突破了汉阵。

倏忽之间,犹如嗜血魔神般的呼延正德便出现在了靳歙面前。

“受死吧!”呼延正德嗔目怒吼,黝黑的哑月剑猛然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幽暗的轨迹,疾如闪电般斩向了靳歙的颈项。

靳歙岿然不动,只是两眼怒睁死死地瞪着呼延正德。

电光石火之间,靳歙只觉颈间一凉,整个人便已经猛然间腾空而起,与此同时,整个世界也开始猛烈地翻滚起来,整个世界不知道翻滚了有多久,才骤然一顿,然后,靳歙看到黑压压的楚军正从他的面前蜂拥而过……

靳歙心头顿时一片黯然,葭萌关完了。

葭萌关完了,汉中只怕也是保不住了。

汉中保不住,整个靳家只怕也是保不住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再下一刻,靳歙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直至被黑暗完全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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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项庄踏上葭萌关城头时,楚军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

随着巴郡郡守靳歙的阵亡,汉军很快便军心涣散,放弃了抵抗,现在,只有少量汉军还在负隅顽抗,其余绝大部份汉军已经四散而逃了。

汉军虽然也算得上是训练有素,可他们终究是新兵。

在战场上,老兵永远都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永远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既便是主将阵亡,他们也仍能死战不退,可是新兵不行,新兵从未经历过真正的血火洗礼,对于死亡和变故的承受能力,远不足以跟老兵相提并论。

所以,当靳歙阵亡,当伤亡超过一定数量,汉军很快就崩溃了。

三千多训练有素的汉军,凭据雄关而守,最终却被两千楚军打得溃不成军,项庄再次缔造了一次战争奇迹!楚军老兵的眸子里再次流露出了久违的灼热,既便是呼延正德这个大漠来的呼衍勇士,望向项庄的眸子里,也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崇敬。

项庄缓步踏上城头,还没说话,越来越多的老兵便聚集到了关墙下。

项庄一脚踏上女墙,目光刀一样从关墙下的天狼锐士脸上扫过,喝道:“寡人说过,在我们大楚儿郎的脚下,就没有趟不过去的坎,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们楚军攻不下的城池,更没有我们打不破的关隘,葭萌关……已经被我们踏在脚下了!”

“大王威武!”聚集在关墙下的天狼锐士情不自禁地振臂怒吼。

“大楚威武!”项庄铿然拔出王剑高举过顶,仰天长啸,“楚军威武!”

“楚军威武!”

“楚军威武!”

“楚军威武!”

死战余生的天狼锐士山呼响应,既便是呼延正德,血气涌动之下,也情不自禁地高擎着哑月剑引吭长嗥,这是属于楚王的荣耀,更是属于楚军的荣耀,作为楚军中的一员,在场的每一名天狼锐士都由衷地感到骄傲!

项庄收剑回鞘,又缓缓扬起右手。

关墙下的欢呼声顿时间嘎然而止。

项庄深深地吸了口冷气,又喝道:“葭萌关已经被我们踩在了脚下,可是汉中,却还亘在我们前面,大楚的儿郎们,随寡人,一鼓作气拿下汉中,兵寇咸阳!”

“兵寇咸阳!”

“兵寇咸阳!”

“兵寇咸阳!”

“打下咸阳,拿刘邦老儿的首级活祭大楚战旗!”

“拿刘邦首级祭旗!”

“拿刘邦首级祭旗!”

“拿刘邦首级祭旗!”

关墙下,千余天狼卫热血激荡,再次山呼响应。

项庄再以右手向着北方长空虚虚一压,关墙下的千余天狼卫便纷纷转身,犹如决了堤的洪水,沿着穿关而过的驰道向着北方汹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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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峻的金牛道上,白墨正率三千精兵外加两千汉中郡卒往南急进。

行经一处格外险峻的峡谷时,白墨忽然间扬起了右手,身后随行的周冠夫赶紧喝住胯下战马,又回头大喝道:“左相有令,全军停止前进。”

大军堪堪停下,白墨又问周冠夫道:“胜之,此是何处?”

“末将去问问。”周冠夫当下勒马而去,过不多时便又返回,禀道,“左相,有熟悉附近地形的军士说,这里叫剑阁,是金牛道上最为险峻之处!”

第311章 剑阁

咸阳,建章宫。

自从建章宫落成之后,刘邦便搬到了新居,长乐宫则改成了太子刘盈的东宫。

建章宫偏殿,刘邦、萧何以及一众文官武将正聚集在一扇屏风前研讨九原战局,屏风上悬挂的自然是九原地图。

根据周勃的军报,跟匈奴人的决战也就是这几日了。

刘邦不能不担心,跟匈奴人的这场大战可是关乎大汉的气数国运哪,若是胜了,则从此边患平靖,大汉国就能集中全部国力、兵力讨伐关东诸国了,如果战败,就麻烦了,解决不掉匈奴人,从此汉军就很难再逐鹿中原了。

见刘邦忧心冲冲的样子,萧何劝道:“大王,我军兵力、器械均远胜匈奴,周勃将军用兵老辣,吕台将军用兵却是迅疾如火,两人可谓相益得彰,冒顿此人虽然难缠,却很难在两位将军手下讨到一点便宜,九原之战,臣以为我军必胜。”

刘邦点了点头,又道:“话虽如此,可寡人心里还是不托底哪。”

刘邦话音方落,殿前遏者随何忽然捧着一卷帛书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未及进殿,便高声疾呼道:“大王,大捷,九原大捷!”

“哦?”刘邦闻言大喜,“九原大捷?”

萧何微笑道:“大王,臣说的没错吧?”

刘邦从随何手中接过帛书,匆匆看完,遂即仰天大笑起来。

萧何站在旁边看去,只见战报上分明写着,匈奴人不敌败走,九原郡已经尽归大汉,周勃并请汉王征发五十万百姓,充填九原。

刘邦大笑罢,正要诏令筵请郡臣时,夏侯婴忽然匆匆走了进来。

及至近前,夏侯婴冲刘邦揖了一揖,气急败坏地道:“大王,出事了,刚刚接到巴郡郡守靳歙的急报,项庄小儿已经亲率大军打进巴蜀,现在正驱师猛攻葭萌关,靳歙还说,葭萌关随时可能失守,请大王火速派兵驰援!”

“你说什么?项庄亲率大军打进巴蜀了?!”

刘邦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不是说楚军要联合临江、淮南大军合攻梁国么?怎么一不留神,项庄小儿却带着大军打进巴蜀了?而且突然之间就打到了葭萌关了?葭萌关若是有个闪失,那汉中可就危险了,汉中若是失守,关中也就悬了!

汉中对于关中来说,可说是门户所在,一旦让楚军占据了汉中,那麻烦可就大了,你打吧,关险路阻,肯定打不下来,防吧,汉中距离咸阳实在是太近了,楚军来一次奇袭,搞不好刘邦就成楚军的俘虏了!

“不能吧?”萧何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问夏侯婴道,“夏侯将军,你是不是弄错了,楚军不是在跟梁军打仗吗?怎么突然之间就打进巴蜀了?而且,这么快就打到葭萌关了?这怎么可能?需知蜀道艰险,楚军总不会是飞进巴蜀吧?”

夏侯婴顿足道:“大王,臣也不信,可靳歙派来的使者就是这么说的。”

“使者呢?靳歙派来的使者呢?”刘邦急声道,“寡人要亲口问问他。”

夏侯婴叹了口气,神情黯淡地道:“大王,使者为了尽快将消息送到咸阳,连续跑死了两匹快马,最后又长途急奔上百里才赶到咸阳,就在刚才,在向臣转述完靳歙的急报之后他就咽气了,他是给活活给累死的呀。”

“啊?!”刘邦闻言又是一惊,得是什么样的紧急军情,才能把信使活活给累死?!

萧何也是勃然色变,照这么说起来,项庄亲率楚军打进关中应该是不假了,而且靳歙也与项庄对阵多次,应该不会认错人。

“大王!”当下萧何奏道,“葭萌关不容有失,汉中不容有失哪,事不宜迟,还是速发大军驰援葭萌关哪!”

“对对对,发兵,发兵!”刘邦连声应喏,又问夏侯婴道,“夏侯婴,你率五千精兵即刻出发,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赶到葭萌关,然后给寡人像钉子一般钉在葭萌关,寡人亲率大军随后便到!”

“喏!”夏侯婴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目送夏侯婴的身影远去,刘邦又深深地吸了口冷气,再吩咐随何道:“随何,即刻准备车驾,寡人这便去城北大营。”

##########

金牛道上,项庄正率千余天狼锐士昼夜兼程,向汉中方向急进。

正所谓时间就是生命,仗打到现在,楚军奇袭巴蜀已经毫无秘密可言了,既便是远在咸阳的刘邦,只怕也早已经得到消息了。

现在,楚军唯一能做的就是与时间赛跑,抢在汉军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汉中,然后派兵塞住陈仓道以及子午谷小路,至于褒斜道,自从十八年前刘邦进汉中时被烧之后,至今一直未曾修复。

只要楚军拿下汉中,便从战略上占据了主动!

此时,项庄的天狼卫已经只剩不到一千五百人,以一千五百人去强袭汉中,这的确有些冒险,但项庄认为这个险值得冒,因为汉军并不知道楚军只有这么点兵力,在汉军不知楚军虚实的前提下,一举拿下南郑并非没有可能!

兵力多寡,对于项庄来说从来就不是问题。

自从野马原临危受命以来,项庄导演的以少胜多的战例还少吗?

走着走着,天色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项庄顿时心头一惊,这不是半上午么,天色怎么黑了?急抬头看时,只见大军不知何时已经进了一道险峻峡谷,峡谷的两侧皆是几十丈高的悬崖,连天上的太阳都遮挡住了。

项庄本能地停下脚步,同时扬起右手。

身后随行的呼延便回头喝道:“大王有令,全军停止前进!”

一声令下,身后汹汹跟进的千余天狼锐士便纷纷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再次打量了一眼峡谷两侧的悬崖,项庄问屈不才道:“老屈,这是什么地?”

屈不才回头以征询的眼神望向唐通,唐通上前两步,对项庄说道:“大王,这里是金牛道上最为险峻的地段,剑阁!”

“剑阁?”项庄闻言凛然,“这里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阁?!”

剑阁,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天下雄关,不过在蜀汉之前,剑阁并无关城,直到诸葛亮担任蜀国丞相,才派兵在剑阁修建了剑门关,三国后期,魏国五子良将中硕果仅存的名将张郃就是在剑阁被蜀军伏兵乱箭射杀的。

想到这里,项庄心头便是猛然一惊。

此时此地,若是峡谷两侧的悬崖上有一支伏兵,那他项庄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当下项庄回头喝令道:“此地不宜久留,传令全军,加速通过!”

呼延轰然应喏,正欲返身传令时,两侧悬崖上骤然间响起了一阵突兀的笑声。

“嗯?!”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沉,急抬头看时,只见右侧悬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位身材颀长的白衣秀士。

“真有伏兵?!”项庄的瞳孔顿时急剧收缩!

“伏兵,有伏兵!”呼延也是大惊,失声大叫起来。

身后随行的千余天狼卫虽然同样吃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老兵就是老兵,既便是面临不可逆转的绝境,既便是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们也仍能保持足够的冷静,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越是危急关头,就越是要保持冷静。

倏忽之间,白衣秀士扬起右手轻轻一挥。

剑阁入口两侧的悬崖上骤然间冒出了数以百计的汉军力士。

再下一刻,一捆捆的干柴便从悬崖上抛了下来,只片刻功夫,数百捆干柴便将峡谷的入口给堵了起来,遂即几十罐猛火油从崖上掷下碎裂,紧接着又有几十枝火把从崖上掷下,火焰甫一经触及,溅了猛火油的干柴便腾地烧了起来。

片刻功夫,峡谷入口处便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冲,往前冲!”生死关头,项庄却反而冷静了下来。

话音未落,项庄便已经拔出横刀,身先士卒冲向了峡谷的出口,此时此刻,剑阁入口已经被大火阻断,楚军要想逃出生天,那就只能往前冲了!

右侧悬崖上,白衣秀士再次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挥。

霎那之间,两侧悬崖上便冒出了数以千计的汉军弓箭手。

再下一刻,密集如蝗的箭矢便从两侧悬崖上攒射而下,紧接着,大量的滚木擂石以及飞矛也是纷如雨下,这一刻,整个峡谷几乎都被汉军的箭矢、擂石和飞矛所覆盖了,峡谷中的楚军根本就找不着一处可供藏身的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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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中,项庄一边埋头往前狂奔,一边挥舞横刀拼命地格挡着从天而降的箭飞、擂石还有飞矛,箭矢也就罢了,可滚木擂石还有飞矛的威胁却实在是太大了,只片刻功夫,项庄身上便已经是多处挂彩了,好几次还险些被飞矛贯体而过!

项庄身后,不断有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不用回头项庄都知道,天狼锐士正在汉军伏兵的雷霆打击下大量伤亡,这些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啊,然而现在,却因为他的大意,因为他的急功近利而葬送在了这里,想到这里,项庄心头疼得直欲滴血!

项庄却不知道,这一次,甚至连他自己都很可能走不出剑阁了!

第312章 用兵唯谨慎

第312章用兵唯谨慎

堪堪接近剑阁出口,前方骤然间响起了巨大的喧嚣声。《》.)

项庄急定睛往前看,只见一彪汉军突然间从前方转出,一下就堵死了峡谷入口,当先一员红袍汉将,身披重甲,胯骑骏马,手中双铁戟狠狠互击,霎时发出锵的一声炸响,遂即抬头大声喝道:“大汉周冠夫在此,项庄速速前来受死!”

周冠夫?跟王起、吕台并称关中三骏的周冠夫?!

项庄顿时心头微凛,周冠夫有万夫不当之勇,身后的汉军jīng锐少说也有上千之众,而且这支汉军一看就是真正的老兵,真正的百战jīng锐,绝不是之前在江州、葭萌关上所遇到的巴蜀郡卒所能够相比的。

而自己身后的天狼卫呢?

当下项庄回头,只见身后已经只剩下廖廖不到五百人了,而且大多身上带着伤,呼延的肩背上更是chā了好几枝羽箭,状极吓人。

唯一值得庆的是,靠近峡谷出口的这段悬崖上好像无法埋伏人手,到了这里,楚军总算不用再承受漫天飞舞的羽箭、滚木、擂石还有飞矛了!然而,五百多jīng疲力竭、又浑身带伤的天狼卫又怎么打得过上千以逸待劳的汉军jīng锐?

“匹夫休要猖狂,某来战你!”呼延勃然大怒,仗剑而出。

“来者报上姓名,本将军戟下不杀无名之辈!”周冠夫翻身下马又扬戟大吼。

峡谷中并不平坦,不适骑战,否则,周冠夫绝不介意借助马力斩杀眼前这员看起来就不怎么好惹的楚军骁将。

呼延擎剑大步迎向周冠夫,一边喝道:“某,大楚天狼将——呼延是也!”

“呼延?!看本将军取你狗头!”周冠夫狞笑一声,陡然甩开大步冲了上来。(《》.)

只片刻功夫,两人便已经迎面相遇,呼延的哑月剑和周冠夫的双铁戟首先来了次毫无huā巧的正面撞击,只听“锵”的一声炸响,呼延铁塔般的身躯竟然被震得倒退了三大步,反观对面的周冠夫,却竟是纹丝不动。

好强横的膂力!呼延的瞳孔霎时微微一缩。

周冠夫的双眼也是微微一眯,这厮是从哪冒出来的?若不是对方久战力疲,再加上又中箭受了伤,这一击自己绝对讨不到半点便宜,除了项庄,楚军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个难缠的家伙?!

略微一顿,呼延和周冠夫便再次猛扑向前,剑来戟往厮打成了一团。

呼延跟周冠夫jī战正酣,项庄脑子里却是急剧地盘算开了,前方有汉军挡道,强行突破只怕是希望渺茫,那么回头?峡谷入口处的大火怕是已经熄了,可埋伏在两侧悬崖上的数千汉军只怕也下到了峡谷之中。

前后堵截,后又有追兵,楚军可真成了瓮中之鳖了!

项庄不禁仰天浩然长叹,自野马原掌兵以来,自己每每行险、以寡击众向敌军发起赌博式的攻击,而且每次都成了,不过这次,却是栽了,彻底地栽了!不过能葬身在剑阁,却也不算亏了,只可惜复楚大业,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项庄正叹息时,屈不才忽然带着唐通匆匆来到了他的跟前。

“大王!”唐通捂着脸上被汉军飞矛划开的豁口,喘息着道,“小人,小人知道这里还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以直通阆中,我们可以从这条小道逃走。”

“羊肠小道?!”项庄闻言大喜,急道,“在哪里,在哪里?”

“在那,就在那里。(《》.)”唐通伸手一指左侧断崖,道,“大王看见那道巨大的岩缝了吗?岩缝后面别有dòng天,可以直通后山,小人也是来这狩猎时无意中发现的,后来又跟族人从后山走了一趟,发现竟然可以直抵阆中城外。”

“走!”项庄当下再不犹豫,转身就走。

当白墨带着汉军主力赶到剑阁出口时,项庄早已带着楚军跑了。

周冠夫带着汉军追进了岩缝,却在另一端的出口处遭了埋伏,折损了几十人之后,周冠夫便赶紧折了回来,岩缝太狭窄,楚军就像猫守耗子般守在外面,静等汉军一个个地跑出去送死,折损了几十人,周冠夫便放弃了。

“胜之,楚军人呢?”白墨环顾左右,问周冠夫道。

周冠夫伸手一指左侧岩缝,叹息道:“从那里跑了。”

墨也是扼腕叹息,不无遗憾地道,“多好的机会,竟没能杀了项庄。”

白墨不能不遗憾,若是能够在剑阁杀了项庄,楚国只怕立刻就会陷入内luàn,大汉国也能转瞬之间扫除一大强敌哪!

周冠夫却不以为然道:“这次虽说没能杀了项庄,却至少也干掉了楚军小两千jīng锐,楚军经此一败,再想谋取汉中是休想了。”说此一顿,周冠夫又道,“不过左相,你怎么就能够肯定葭萌关已经失守?又凭什么断定,楚军会急袭汉中呢?”

上午走到这里时,白墨突然下令全军停止前进,然后亲率四千大军爬上了剑阁两侧的悬崖埋伏了起来,又命周冠夫率一千jīng兵埋伏在剑阁北出口,当时周冠夫心里还纳闷,葭萌关还没失守,他们不去驰援却在剑阁埋伏起来干什么?

直到现在,仗都打赢了,周冠夫都还没有想明白个中缘由。

白墨摆了摆手,沉声道:“胜之,先不说这个,楚军新败,又是从这小道走的,葭萌关上的楚国守军还不知道消息,守备也必定空虚,你赶紧带兵夺回葭萌关!至于你刚才所说的疑问,路上本相再跟你释疑。”

“喏!”周冠夫轰然应喏,又扭头喝道,“号令,全军集结!”

一声令下,峡谷中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或躺或坐于地休息的汉军将士便纷纷起身,又以最快的速度整理行装、军备,然后在各级小校的喝斥下排成了整齐的队列,随着周冠夫的右手往前用力一引,汉军队列便再次滚滚向前……

周冠夫再次凑到了白墨跟前,道:“左相,现在可以说了吧?”

白墨点了点头,说道:“胜之,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用兵唯谨慎!”

“用兵唯谨慎?”周冠夫却听了个满头雾水,不解地道,“左相,什么意思?”

白墨舒了口气,接着说道:“其实,我并不能肯定葭萌关已经失守,之所决定放弃驰援葭萌关而在剑阁设伏,完全是出于谨慎,项庄用兵极为诡诈,靳歙万万不是对手,所以,在我们赶到之前葭萌关就已经失守的可能xìng非常之大!”

周冠夫默默点头,单就用兵而论,靳歙拍马也追不上项庄。

白墨又道:“如果葭萌关已经失守,我们再去就难免会跟楚军狭路相逢,jī战之下胜负委实难以预料,可如果改在剑阁设伏,楚军就极有可能中伏,项庄再是厉害,也绝对想不到本相与你的三千jīng锐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剑阁!”

“可是……”周冠夫又道,“左相你凭什么肯定项庄会在袭取葭萌关之后冒险急袭汉中呢?项庄虽然想不到你跟末将这三千部曲的存在,可汉中郡守奚娟在接到靳歙急报之后,必定也会派兵,项庄就不怕奚娟大军在半路伏击他?”

白墨道:“项庄当然知道奚娟会派兵,但他绝不会放弃险中求胜的机会!”

说此一顿,白墨又道:“这些年,本相翻阅了有关项庄的诸多战例,发现此人用兵极度崇尚进攻,纵然是身陷绝境也绝不愿意被动防御,据说此人的信条就是,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所以本相断言,项庄在袭取葭萌关后,必定会急袭汉中!”

“缘来如此。”周冠夫点了点头,又道,“左相,末将本以为你只通政事,不想用兵也是如此厉害,这点,怕是连大王、军师他们也是看走眼了。”

白墨摆了摆手,淡然说道:“单以用兵而论,当今天下当首推齐王韩信,其次恐怕就要轮到我那个师弟了,至于本相,也就是谨慎而已。”

周冠夫皱眉道:“左相,你那个师弟当真有这么厉害?”

白墨道:“师mén求学时,我们师兄弟辩论兵法,本相从来就没赢过。”

“辩论兵法?这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周冠夫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单以兵法韬略而论,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七十年前的赵括,可是最后呢?赵括统帅的四十万赵军不照样让秦将白起给坑杀了?只是兵法读得多可没什么用。”

“赵括?”白墨摇了摇头,说道,“若不是赵王昏庸,一下就将举国重担压在了赵括身上,若是赵王能够让赵括先在廉颇帐下锻炼磨励一段时间,待其积累了足够的实战经验,焉知不是另一员堪与四大名将并称于世的名将?”

周冠夫默然,他一向讨厌兵法,对于白墨这番话颇有些不以为然。

白墨叹了声,劝道:“熟读兵法不一定能成为名将,可如果不熟读兵法,却一定成不了名将,胜之,有时间你还是要多读兵书哪。”

周冠夫唯唯喏喏地应了,心里却全没当回事。

读兵书?他只是看到那蝌蚪般的小字就头痛。

第313章 救援淮南国

第二卷五千楚甲卷狂澜]第313章救援淮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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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救援淮南国

淮泗大地,此时也已经是战云密布。「域名请大家熟知」

几乎是在项庄打进巴蜀的同时,齐王韩信也亲率四十万大军大举攻入了淮南国,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齐国大军便连下鲁县、邹县、滕县、薛县、留县,兵锋直指彭城,淮南王英布闻讯大惊,急率大军回师彭城,同时谴使向楚军求援。

寿泽大营,毕书正聚将议事。

关于是否发兵救援淮南国一事,诸将之间却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子车师向毕书拱了拱手,说道:“卫将军,淮南国乃我大楚盟国,盟国遭到攻击,若不发兵相救,则要这盟约何用?还有,淮南国若被齐国所灭,则我大楚跟齐国之间便少了一道重要屏障,从此将直面齐军之兵锋,此为兵家所不取。”

话音未落,萧开便大声反驳道:“子车将军所言虽然在理,然而齐军兵多将广,韩信用兵更是无人可及,大王又出征在外,谁可匹敌韩信?”说到这里,萧开还冷冷地斜睨了高踞首席的毕书一眼,眼神里尽是不屑之sè。

对于毕书,萧开是打心眼里不服,他凭啥?

毕书神情淡然,并没有将萧开的话放在心上。

子车师皱了皱眉,反驳道:“韩信用兵,未必真有那么厉害。”

“那是因为你没有亲身经历过垓下之战!”萧开冷然道,“试问先王何等骁勇?然而垓下一战,先王所率十万jīng锐竟在韩信手下一战而灭,韩信用兵之能,又岂是你们这些只知道夸夸其谈的书生所能想象?”

子车师哑然失笑,并不与萧开争论。

楚系将领跟秦系将领之间的不和由来已久,子车师作为秦系将领中的一员,不受萧开这个楚系大佬的待见,并不奇怪。

毕书的目光最后落到了钟离昧和虞子期身上。

单论资历,帐中诸多将领包括毕书在内,又有谁能及得上钟离昧跟虞子期?

再论能力,钟离昧和虞子期绝不在méng殛、子车师等人之下,相比萧开、田横等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书问道:“钟离将军,子期将军,你们以为呢?”

钟离昧侧头跟虞子期jiāo换了一记眼神,拱手作揖道:“卫将军,淮南国跟我大楚乃是chún齿相依的友邦,不能不救,然而,韩信用兵无人可及也是不争的事实,末将以为,派少量援军前往,不啻于羊入虎口,要救,便当尽起大军前往救援!”

毕书嘴角不禁绽起了一丝微笑,钟离、子期这两位宿将还是颇识大体的。

“老钟离你疯了?!”萧开却是大惊,怒道,“尽起大军前往淮南,一旦对面的梁国大军趁虚攻入九江,又该如何是好?”

毕书摆了摆手,说道:“这个却是不用担心,梁军虽然jīng锐,却都是步军,陈郡跟九江之间又隔着梅山淮水,只要有水军在,梁军就休想越过淮水半步!”说此一顿,毕书霍然起身,厉声喝道,“钟离昧听令!”

钟离昧急上前两步,拱手作揖道:“末将在!”

毕书从案前chōu出一枝令箭,喝道:“率步军三万,水军两万,扼守梅山淮水,在本将军回师九江之前,不准梁军越过淮水半步。”

钟离昧上前接过令箭,轰然应喏道:“喏!”

毕书又chōu出第二枝令箭,大声喝道:“méng殛听令!”

méng殛一甩大氅上前两步,拱手应道:“末将在!”

毕书将手中令箭扔给méng殛,沉声道:“率两万骑军为前部,即刻驰援彭城!”

“喏!”méng殛接过令箭,轰然应喏,遂即跟钟离昧一前一后,转身扬长去了。

毕书冷冽的目光又从其余诸将脸上逐一扫过,沉声喝道:“其余各将,即刻回营各自整顿军马器械,两日之后随本将军赴援淮南。”说此一顿,毕书又拔出项庄所赠王剑,杀气腾腾地道,“谁敢抗命不遵,本将军绝不轻饶!”

淮南国都,彭城。

淮南王英布背负双手、正在城头上来回踱步,齐国大军昨天就已经过了留县,留县距离彭城不足百里,也就是说,最迟今天中午齐军就该兵临城下了。

英布身后不远处,依次站着国相蒯彻,上将军召震、末将军féi铢等文武大臣,而且个个神情凝重,便是蒯彻,也是眉头紧锁,不担心不行哪,韩信的声名实在是太响了,而且四十万大军也的确是个让人心惊胆颤的数字。

英布忽然间顿步回头,问蒯彻道:“国相,向楚军求援的第四拨信使派出了吗?”

蒯彻叹了口气,应道:“回禀大王,早在半个时辰之前,第四拨信使就已经动身了。

英布点了点头,又道:“算算时间,第一拨信使也该赶到寿湖大营了,国相你说,项庄会答应出兵吗?”

蒯彻答道:“大王放心,楚王必定会出兵的。”

一旁的上将军召震忽然chā话道:“怕只怕项庄只派区区三两万楚军赶来救援哪。”

英布闻言凛然,再次询问蒯彻:“国相,你说项庄会不会真的只派三两万人前来?”

“断然不会,臣以为楚王必定会倾举国之兵前来救援我国。”蒯彻的语气听起来极为笃定,可事实上,他的心里也同样没底,虽说淮南国跟楚国是chún亡齿寒的关系,可面对韩信的四十万大军,项庄愿不愿倾力一博,却委实难以预料。

说话间,北方旷野上忽然间响起了悠远低沉的号角声。

“嗯?!”英布顿时心头一凛,急扭头遥望北方旷野时,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蒯彻、召震等文武大臣以及守在城头上的淮南军将士也纷纷抬头眺望,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名眼尖的士兵忽然手指北方大叫起来:“快看,大纛!齐王大纛!”

英布、蒯彻等人急定睛看时,果然看到一面紫sè大纛已经从北方遥远的地平线上缓缓冒了起来,虽然还看不清大纛上的字样,但是只看这大纛的颜sè,就能知道定是韩信到了,因为普天之下,只有齐王大纛是紫sè的。

“来了。”英布喃喃低语道,“韩信终于还是来了。”

蒯彻也是心cháo涌动,淮南国跟齐国,英布跟韩信之间终于要决一胜负了,为了今天,他蒯彻可是准备了整整十年!齐王哪齐王,当年你没有采纳我蒯彻的谋略,以致坐失天下,今天,我蒯彻也同样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彭城北郊的旷野上,四十万齐国大军正浩浩dàngdàng地南下。

迎风猎猎飘扬的紫sè大纛下,齐王韩信身披虎皮大氅,傲然跨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韩信身后,数十员宿卫郎将一字排开,这些郎将身后,则是接地连天的齐军士卒,那一面面迎风飘dàng的旌旗,几yù遮蔽整个长空!

倏忽之间,韩信扬起右手,淡然说道:“传令,就地扎营。”

霎那之间,上百骑传令兵便向着后方飞驰而去,一边纵马飞奔一边引吭长嗥:“大王有令,就地扎营,大王有令,就地扎营……”

不到片刻功夫,汹汹向前的齐国大军便停了下来。

遂即一队队的役卒便从辎重车辆上卸下帐篷器具,开始安营结寨,韩信则在数十员宿卫郎将以及五百禁卫骑兵的护卫下来到了彭城北mén之外,韩信跟英布也是老熟人了,淮南国国相蒯彻更曾在韩信帐下充当幕僚,战前先叙叙旧也是人之常情。

韩信带着人马一直迫近到了百步之内,才勒马止步,向城头上的英布拱手作揖道:“淮南王,别来无恙乎?”

英布拱手回礼,冷然道:“齐王,您的威风可是半点不输当年哪。”

韩信微微一笑,又对英布身后的蒯彻说道:“蒯彻先生,一向可好?”

“有劳齐王殿下动问。”蒯彻拱手回礼,淡然道,“在下一切都很好。”

“是吗?”韩信哂然,忽又说道,“不过,淮南国的境况却似乎不怎么好呢?寡人一路南来,发现淮南百姓大多面有菜sè,似乎是填不饱肚子呢?”

蒯彻顿时面lù尴尬之sè,他对于淮南国的治理的确是不尽如人意,其中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淮南王英布是郦山刑徒出身,他只崇尚绝对的武力,从来就不怎么关注淮南百姓的死活。

韩信这话,却是戳中了蒯彻的软肋了,让他辩无可辩。

“韩信,你少在那里说风凉话。”英布勃然大怒道,“若不是当年遭到了梁军洗劫,淮南三郡又岂能如现在这般穷困?再说了,你的齐国又能比寡人的淮南国强到哪里去?别以为你带了四十万大军寡人就会怕了你,哼!”

说罢,英布即从féi铢手中夺过铁胎弓,挽弓搭箭往韩信shè去。

只听嗡的一声闷响,足有拇指粗的狼牙重箭已经直奔韩信咽喉而来,眼看韩信就要丧命在英布箭下时,一员紫袍小将突然间从韩信身后打马而出,手中长戟更于间不容易之际递到了韩信的面前,堪堪挡下了英布势在必杀的这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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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4章 狭路相逢

韩信微微色变,论武艺他是万万不及英布这个郦山刑徒的,当下韩信感激地向替他挡下这一箭的郎将点了点头,又冲城头上的英布喝道:“英布匹夫,不管怎么说,你我都曾同在汉王帐下效命,竟是一点都不念往日情分?”

“情分?”英布冷然道,“寡人从不曾招惹于你,你却带着几十万大军前来攻打寡人的淮南国,心里可曾有往日的半点情分?”说着,英布再次挽开了铁胎弓,这一次,他竟是一下扣了两枝狼牙重箭,再次对准了韩信的胸腹要害。

韩信慌忙打马避入后阵,他也懒得跟英布叙旧了。

紫袍小将却是打马上前,一边纵马来回飞奔,一边扬起大铁戟遥指城头上的英布,厉声大喝道:“英布,曹窋在此,还不速速下来受死!”

英布勃然大怒,回顾身诸将喝道:“黄口竖子,谁去取他狗命?!”

亲军校尉利几应声出列,大喝道:“大王,臣愿往!”说罢不等英布允许,利几早已经翻身蹭蹭蹭地下了城楼,早有亲兵取过坐骑和长矛,利几翻身上马又绰矛在手,不稍时,城门打开,吊桥放下,利几单人独骑驰出城门来战曹窋。

利几是石匠出身,两臂有千钧之力,据说还曾生撕过山中猛虎,却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和英布是在郦山当刑徒时认识的,有一次英布抢别的刑徒的饭团吃,利几看不惯想上前抱不平,结果反被英布海揍了一顿,从此成了英布的死党。

后来英布起兵造反,利几就成了英布的亲兵队长,这些年,利几追随英布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可谓身经百战,死在他大笨矛下的猛将悍卒不知凡几。

城头上,英布喝道:“取鼓槌来,寡人要亲自给利几击鼓助威!”

上将军召震亲自奉上鼓槌,英布伸手接过又大步来到鼓架前,霎时间,密集如雨的战鼓声便已响彻城头,城头上,淮南将士的热血便一点点地开始灼热起来,城头下,数十万齐国大军也同声呐喊,给紫袍小将曹窋助威。

出了城,利几勒马驻足,微微扬起大笨矛遥指对面百十步外的紫袍小将曹窋道:“曹窋小儿,本将军念你年幼无知,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如果你现在就下马求饶,本将军还能饶你一条生路,否则,死!”

曹窋倒提铁戟,哂然道:“来将通名。”

“好,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利几说罢催马直取曹窋,一边挺枪大喝道,“本将军乃是淮南王帐下亲军大将利几,曹窋小儿,死后到了阴曹地府,可别告错了人!哈!”利几疾催战马,很快便开始了极速冲刺。

曹窋冷冷一笑,也是催马相迎。

城外列队的齐国大军和城头上的淮南将士霎时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斗将,历来都是激励士气的最佳手段,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华夏男儿在沙场上纵马驰骋、挥洒血汗,或者成就一世英名,或者,成为他人赫赫凶名的垫脚石。

急促的马蹄声中,利几和曹窋堪堪两马相交。

“受死吧!”利几一声怒吼,手中大笨矛已经挟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扫向曹窋,利几这杆大笨矛足有百十斤重,除了挑刺,掼扫的威力也是无与伦比,这一记横扫,利几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誓要将曹窋一枪扫落马下。

曹窋夷然不惧,手中铁戟也是针锋相对横扫而至。

电光石火之间,大笨矛和大铁戟已在空中狠狠相撞。

利几、曹窋之力何止千斤?两人胯下坐骑虽然都是千中挑一的良驹,在这雷霆一击之下也明显吃不住劲,顿时悲嘶嘶连连,踉跄侧步,利几因为用力过猛,险些摔下马来,曹窋也是血气翻腾,冠玉般的俊脸霎时变得一片酡红。

利几是横行多年的沙场宿将,曹窋却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当下两人抖擞精神、纵马来回冲杀起来,斗了五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利几便有些不耐烦,当下一拨马头跟曹窋追了个并绺而行,然后两人在马背上戟来矛往,走马灯似地缠斗起来。

缠斗了五十余合,两人还是不分胜负,韩信担心曹窋有失,当下鸣金收兵。

曹窋奋力一戟逼退利几,返身便往本阵而走,利几心有不甘欲待追杀时,身后城头上也响起了鸣金声,显然,英布也担心他失利,当下利几有些怏怏不乐地回了城,今天竟然没能斗赢这么个黄口竖子,说起来委实丢人哪。

齐军阵前,韩信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传令,大军结寨。”

身后百余令骑顿时滚滚而去,不片刻,韩信的王令便传遍了全军,正列队肃立的齐国大军霎时便如外出觅食的蚁群,开始忙碌起来,在数以十万计的工蚁的忙碌之下,一顶顶的帐篷很快便搭建了起来,还有一圈圈的栅栏,很快也竖了起来。

彭城城头,英布脸上的神情却阴沉得几乎能够刮下霜来,今天天色已晚,齐国大军多半是不会攻城了,可是明天,齐军必定会大举攻城,明天,将会是无比艰难的一天,楚国的援军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赶到?或者说……会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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阆中以北的崇山峻岭之中,项庄正带着数百残兵踯躅前行。

唐通没有撒谎,山中的确有小路可通阆中,不过这条小路却异常地险峻难行,既便是天狼卫这样的百战老兵,也在途中摔死了不少人。

途经一处峡谷地,项庄回头看时,出征时的小两千天狼卫,此时已经只剩四百多了。

这一次急袭汉中,可以说是一败涂地,袭取汉中、从地理上对汉国形成压制态势是想都不用想了,搞不好葭萌关都会得而复失,一旦葭萌关失守,那么整个巴蜀也就彻底暴露在了汉军的兵锋之下,这样一来,楚军要想守住巴蜀就必须屯驻重兵了!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了这样一步,这次伐蜀之战可说是彻底失败了,因为巴蜀距离江东太过遥远,中间又隔着临江国,楚军绝不可能在巴蜀屯驻重兵,而关中距离巴蜀却不远,汉军随时可以派出重兵突袭巴蜀。

所以,一旦葭萌关失守,项庄就会毫不犹豫地率军撤出巴郡。

到嘴的肥肉吐出来虽然可惜,可你若是命都没了,拿什么吃肉?

不过,项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的沮丧之色,甚至在他的心里,也没有多少沮丧、消沉等负面情绪,项庄很认同大兵家曹操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天底下,就不存在常胜将军,吃败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更何况,这次伐蜀之战未必就会一败涂地。

也许,庞钰的大军已经抢在汉军前面赶到葭萌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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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钰的确已经赶到葭萌关了,不过他也只带了三千天狼卫。

那日项庄亲率两千天狼卫先行开拔之后,百里贤左思右想,总觉不放心,便让庞钰带了三千天狼卫接应项庄,他自己则率大军及骡马辎重押后而行。

当庞钰率军赶到葭萌关时,只遇到了百余名守关的天狼卫,一问才知道,项庄一大早就带着千余天狼卫杀奔汉中去了,庞钰没有任何犹豫,当即留下五百天狼卫守关,然后带着剩下的两千五百人踏上了金牛道。

走了不到二十里,前方哨探回报,遭遇了大队汉军!

庞钰只是略一沉吟,便下令全军刀剑出鞘、弓箭上弦,摆好阵形、徐徐前进,这金牛道险峻无比,两侧都是悬崖,急切间要想爬上悬崖设伏,时间上来不及,转身后撤的话,对面汉军只需要来个衔尾追击,就极可能形成溃败之势。

所以,楚军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向前,打垮汉军!

而且,金牛道地势狭窄,不利于大军展开,两军狭路相逢,完全就是一场混战,汉军兵多的优势难以发挥,胜负犹未可知,唯一让庞钰有些担心的是,这支汉军的突然出现,是不是意味着大王的军队已经出了意外?

想到这里,庞钰顿时有些心惊肉跳,再不敢往下想了。

几乎是同时,不到二十里外的汉军也发现了楚军的存在。

白墨接报后,做出了跟庞钰相同的决定,全军戒备,继续向前。

不到半个时辰,楚汉两军便在一处狭窄的栈道上遭遇了,栈道宽不过四人并行,一侧是刀削般的陡直峭壁,另一侧则是万丈深渊,而且时不时的还有猛烈的山风刮过,普通人行走在上面,只是稍一疏忽,便会掉入深渊。

庞钰脚下却没有丝毫停顿,一边缓步前行一边缓缓抽出了横刀。

倏忽之间,庞钰眸子深处浮起了一抹浓郁的杀机,他已经认出了对面的汉将,就是当年在虎牢关上斩杀荆迁的那个周冠夫!

荆迁大哥,今天,我庞钰就要给你报仇了!

对面百十步外,周冠夫也反手从背上取下了双铁戟,然后大步迎了上来,周冠夫不认识庞钰,只是,一想到能够手刃楚将,他便忍不住地兴奋!

第315章 僵持

狭路相逢的楚汉两军都是装备精良的精兵。

天狼卫是楚军精锐中的精锐,除了人手一把环首刀,一枝长矛(矛兵)或者一面大盾(盾甲兵)外,每人还额外背负了一把角弓以及一囊狼牙箭,其中一小部份精锐死士配备的却是杀伤力更强的公输连弩,可说是武装到牙齿。

白墨的三千汉军也是百战精锐,除了人手一把双刃剑、一枝长戟以以外,两千人配备了角弓,另外一千人则各带了五枝飞矛。

距离不足百步时,楚汉两军几乎是同时开始放箭,一边前进一边将一波波的箭雨倾泄到对方头上,不过,楚汉两军将士都披挂了重甲,狭窄的栈道也限制了弓箭的杀伤力,因而双方的伤亡都不大,只有少量将士被射中铠甲接缝而受伤。

还剩下不到二十步时,庞钰忽然闪到栈道内侧,贴壁而立。

倏忽之间,庞钰身后随行的前排锐士便迅即单膝下跪,跪立在了栈道上,第二排则微微屈膝,半蹲着,庞钰手中横刀微微扬起,前后三排锐士便同时擎起公输连弩,十二具黑黝黝的弩机霎时便对准了前方大步逼进的红袍汉将。

公输车在费了不少心力之后,终于还是造出了连弩。

不过,公输连弩的工艺要求实在是太高,以现时楚国的条件根本无法批量制造,大量装备更是无从谈起,因而项庄只在骁骑、虎贲、天狼三大营装备了区区百十来具连弩,在大规模的正面战场上,区区几百具公输连弩很难发挥什么作用。

但在特定时候、特定地域,连弩却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譬如现在,这十二具公输连弩就将发挥出超乎想象的威力!

伴随着庞钰手中横刀的斩落,十二名天狼锐士便同时扣下了弩机,霎那之间,十二枝黑黝黝的铁箭便已经闪电般射向了对面逼近的周冠夫,这些铁箭通体由精铁所铸造,顶部的箭头已经开了锋,而且还抹了剧毒,可谓暗杀利器!

庞钰从来就没想过要跟周冠夫单挑斗将,给荆迁报仇可以有很多种方式,跟周冠夫单挑无疑是最愚蠢的一种方式!当年在虎牢关上,庞钰就见识过周冠夫的武勇了,他知道自己的武艺绝对不是周冠夫的对手。

十数点寒星疾射而至,周冠夫的脸色顿时微微一沉。

周冠夫有着近乎野兽般的本能,瞬间意识到这十几点寒星绝不简单,间不容发之际,周冠夫猛然一个侧身,又将双铁戟置于侧前挡下了其中数点寒星,剩下的七八点寒星虽然射中了周冠夫,却贴着周冠夫身上的鳞甲滑开了。

“哈哈!”成功躲开了这必杀一击,周冠夫顿时仰天长笑。

对于连弩,周冠夫明显缺乏认知,在他看来,对面楚军的手弩一经发射,再想重新填装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他周冠夫也绝不会再给他们重新填装的时间和机会,当下以双铁戟于胸前狠狠互击,周冠夫再次甩开大步向前逼进。

不过很快,令周冠夫大吃一惊的事情便发生了,对面那十数名楚军只是将手中的手弩前后牵动了一下,便又是嗡的一声轻啸,遂即又有十数点寒星疾射而至!周冠夫的瞳孔顿时急剧收缩,整个人也是猛然一愣,可以连续发射的手弩?!

只这一怔愣,十数点寒星便已经闪电般射中了周冠夫,数声金属撞击的清响过后,周冠夫便感到左肩、左肋以及右腿骤然一凉,急低头看时,只见左肩、左肋以及右腿的鳞甲接缝中已经分别锲入了数枚黑黝黝的铁钉。

下一刻,丝丝麻痒便从中箭处扩散而出。

不好,箭上有毒!周冠夫顿时心头一凛,只这片刻功夫,他便感到左手和右腿开始变得麻木起来,握于左手之中原本感觉轻如无物的大铁戟也骤然间变得沉重起来,当对面楚军再次牵动手弩准备发射时,周冠夫再不迟疑,一个闪身缩回了阵中。

看到周冠夫中箭受伤,庞钰顿时神情大振,如此良机,他又岂肯错失?!

“周冠夫休走,留下命来!”庞钰大吼一声,提刀便追,身后十二名锐士也纷纷收起公输连弩,擎出环首刀追随庞钰身后追了上去,再后面,更多的天狼锐士蜂拥而进,沉重的脚步声中,悬空横出的栈道也是微微颤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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阆中城郊,密林之中。

项庄正在闭目打盹,最后剩下的四百多天狼卫或躺或坐,也都陷入了沉沉梦乡,他们已经七天七夜没有睡过囫囵觉了,这七天来,不是在强行军就是在打仗,或者就是在急惶惶地逃命,这会人一松懈下来很容易就睡着了。

再精锐的士兵也需要休息,再铁打的汉子也需要睡觉!

就着冷水啃了点干粮之后,倦意上涌,绝大多数士兵便进入了梦乡。

屈不才已经去阆中县城打探消息了,虽然项庄希望庞钰的大军已经抵达阆中,可他知道这种可能性不高,反倒是在剑阁伏击他们的汉军,这会很可能已经打下葭萌关了,项庄只在葭萌关留下了百余天狼卫,这点兵力根本无法久守。

从内心深处,项庄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天色擦黑时,屈不才终于回来了,不过带回的却不是葭萌关失守、阆中县城被汉军重占的坏消息,而是庞钰正率领三千精兵与汉军在金牛道上对峙的好消息,在经历了剑阁惨败之后,这一消息对于项庄来说可真不啻于一剂强心针。

“老屈,你是说子昂正在金牛道上跟汉军对峙?”项庄问。

“嗯。”屈不才重重点头道,“大王,就是在剑阁伏击咱们的那彪汉军。”

“这么说,葭萌关还没有失守?”项庄又道,“阆中县城也在咱们的控制之下?”

“是的。”屈不才再次点头,答道,“庞钰将军留了五百精兵把守葭萌关,至于阆中,也还在咱们的控制之下,秦夫人的五百秦家军刚刚也赶到阆中了。”

“秦家军也到阆中了?”项庄越发大喜道,“这么说,高初已经袭了蜀郡?”

高初分兵攻打蜀郡,秦夫人率秦家军也随行助战,现在秦家军来了阆中,岂不是意味着高初已经打下了成都城,不日即可催动大军前来阆中支援项庄了?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眼看着巴蜀之战就要以失利告终了,不想峰回路转,又出现了转机?

“嗯。”屈不才再次给予了肯定的回答,“高将军很快就会赶来阆中与大王会合。”

“哈哈哈……”项庄当下仰天大笑道,“好,好极!只要始之、晋襄的三万大军能够及时赶到阆中,我们就仍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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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通往汉中的子午谷小道上,刘邦亲率五万大军正向前匆匆急进。

子午谷小道深藏幽深峡谷之中,许多路段皆为原始丛林所覆盖,一到夏天,谷中蛇虫横行,就是山中猎户也不敢贸然进入,不过现在却还是暮春季节,天气虽已转暧,可冬眠的蛇虫却还没有复苏,因而勉强还能行军。

堪堪经过一处长满青笞的石台时,刘邦胯下坐骑猛然一个趔趄,竟然把马背上的刘邦给狠狠地摔飞了出去,值得庆幸的是,落地时正好掉在一丛野草丛中,刘邦竟奇迹般地没有摔伤,却也吓得够戗。

郦疥,夏侯灶等宿卫郎将赶紧抢上前来,把刘邦扶了起来。

夏侯婴也催马追了上来,劝刘邦道:“大王,谷中小路湿滑难行,不如由臣率大军先行一步,大王你率禁军随后跟上?”

“无妨。”刘邦连连摆手道,“寡人的身体还吃得消,不必休息。”说此一顿,刘邦又略显焦躁地嘱咐夏侯婴道,“夏侯婴,大军行进速度还是太慢,你去传下寡人令谕,全军加快行军速度,五天之内,必须赶到南郑!”

“喏!”夏侯婴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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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牛道上,楚汉两军犹在激战。

庞钰已经杀得血透重甲,身上的战袍、大氅甚至铠甲都已经无法辩别底色了,死在他横刀之下的汉军甲兵没有一百,也至少有八十了!不过,个人的武勇终究是有限的,在击杀了近百汉军之后,庞钰终因体力不支,被迫退入了后阵。

楚军明显占据了上风,可是狭窄的金牛道严重限制了楚军的发挥。

金牛道最宽处也仅供十人并排而行,除了最前面的少量士兵可以跟敌军接触以外,剩下的士兵只能以弓箭、飞矛支援前方,距离更远的士兵干脆只能呐喊助威,汉军的单兵素质虽然比不上天狼锐士,可在这种地形下也是很难被击溃的。

自两军狭路相逢到日暮时分,楚军至少向前推进了五里地,战场也从狭狭的栈道转换成了相对宽敞的谷道,却始终无法将汉军打垮,汉军在白墨的指挥下且战且退,虽然无法顶住楚军的猛攻更无法逆袭,却也不及于乱。

第316章 太子人选

天色堪堪擦黑时,楚军终于暂退了一箭之地,跟汉军陷入了对峙。

汉军后阵,白墨在数十亲兵的簇拥下来到了周冠夫的担架前,看到白墨,周冠夫挣扎着想要起身见礼,却被白墨制止了。

周冠夫中了楚军的毒弩,而且毒弩的毒性极烈,所幸白墨也涉猎过医家,而且医术还颇为高明,在他的紧急施救外加亲口吸毒之后,周冠夫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不过短时间内是别想站起来了,更别想上阵杀敌了。

拍了拍周冠夫的肩膀,白墨说道:“胜之,你先回南郑养伤。”

周冠夫点了点头,有些担心地道:“左相,对面的楚军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而且装备精良,继续这样对峙下去,我军最终难免落败哪?”

白墨微微一笑,说道:“胜之你放心吧,本相已经有了对策了。”

周冠夫这才松了口气,当下由百十名亲兵护着,连夜回南郑养伤去了。

目送周冠夫的担架离开,白墨才吩咐随行亲兵道:“传令,让李校尉率两千汉中郡卒连夜撤回剑阁,于剑阁两侧的悬崖上设伏。”说此一顿,白墨又道,“对了,还有那处小道,让李校尉别忘了派兵把守,严防楚军偷袭。”

“喏!”亲兵轰然应喏,当下领命去了。

白墨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放心,吩咐另一名亲兵道:“再传一道军令,全军将士皆不准解甲,左右两部轮替休憩,谨防楚军趁夜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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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里外,两千多楚军也正在夜色中静静地休息、进食。

累是累,却不至于精疲力竭,虽说跟汉军厮杀了一整天,可每次跟汉军直接面对的楚军却只有廖廖几十人,直到前面的将士体力不支,后面的将士才有机会上前接替,一天激战下来,许多将士甚至还没有跟汉军正面厮杀过。

白墨想着算计楚军,庞钰也同样想着算计汉军。

刚刚得到快马急报,大王虽在剑阁遭了伏击,所部天狼卫也死伤惨重,不过大王本人以及呼延将军却安然无恙,这让庞钰后怕之余也是不无庆幸,若是大王不幸折在了剑阁,真不知道大楚会变成什么样?

一百多个最骠悍的小校已经聚集到了庞钰身边,庞钰下令搜集了军中所有的白酒以及肉脯,给这百十个小校喝了、喋了,然后说道:“诸位,金牛道之战能不能胜,汉中能不能拿下,大楚能不能战胜汉国,就全看你们的了!”

百十小校齐齐拱手,肃然道:“吾等情愿为大楚赴死!”

“好,诸位诚不愧是我大楚的赳赳儿郎!”庞钰狠狠击节,又指着两侧峭壁道,“待过了子时,你们就翻上断崖,顺崖去抄汉军后路,待大军从正面发起攻击之后,你们再从后路杀出来,一边砍杀一边散布谣言,就说上将军桓楚已经率领十万大军过房陵、下旬关,打进汉中了,你们就是奉了桓楚将军军令赶来接应的!”

“喏!“百十小校轰然应喏,纷纷下去准备去了。

庞钰又下令道:“其余将士,饱餐之后抓紧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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阆中县城,县衙。

项庄饱餐了一顿,又痛痛快快地泡了个热水澡,这会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正坐在堂上跟百里贤叙话。

百里贤是傍晚时分先后到的。

百里贤让庞钰率军赶去接应之后,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将大军交给族弟百里茂暂率,自己则带着两千精兵昼夜兼程赶了上来。

“大王。”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很诚恳地说道,“今后你可再不能以身犯险了。”

项庄深以为然,喟然道:“子良你放心,从今往后,寡人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顿了一顿,项庄又说道:“子良,你说寡人是不是应该考虑册立太子了?”剑阁遇伏的当时,项庄还没什么感觉,可现在回头想想,却是暗暗心惊,假如唐通没有随行,假如那岩缝后面没有小路通往山后,假如他死在了剑阁,楚国将会怎样?

剑阁这一劫,他是侥幸躲过去了,可是世事无常,谁知道他项庄会不会在哪一天突然暴毙?如今的楚国,他项庄的王权已经无比巩固,只要他项庄活着,楚国无忧,一旦他项庄死了,太子又没有册立,楚国只怕立刻就会陷入内乱!

道理是明摆着的,国中文武大臣,在太子人选上分歧极大。

项佗、项他、桓楚、季布等故楚老臣全都中意嫡长子项政,百里茂、子车师、西乞烈等秦系将领却认为项术天资聪颖远超项政,理应成为大楚国太子,除此外,项庄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国中还有一股隐藏的势力,希望赢贞所生的第五子项望能够上位。

太子之争,眼下主要就是项政、项术、项望之间的角逐,不过,百里贤、毕书这两位最有发言权的太子傅却始终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今天,一是项庄的确心有感慨,再一个他也想借机探探百里贤的口风,看看他究竟中意哪个?

百里贤深以为然地道:“太子乃国之储君,国有储君则稳,臣以为当立。”

“好。”项庄再问道,“子良以为,寡人的七个儿子之中,哪个堪为储君?”

百里贤闻言默然,而且是长久的沉默,册立太子,他举双手赞成,可让他说出太子的人选,却是万般不愿意,太子之争既是国事,又是帝王家事,牵连甚大,百里贤不想贸然卷入其中,何况他还是百里夫人之长兄,项术、项勇之亲舅,更得避嫌。

项庄诚恳地道:“子良,现在我不是君,你也不是臣,咱们就是朋友,朋友之间谈心总该是坦诚的吧?作为朋友,你认为应该册立谁为太子?”

百里贤喟然道:“既然大王如此坦诚,臣也只能姑妄言之了,臣以为,公子治、公子权皆非人君之姿,若因势利导、善加教授,公子治可为良将,公子权堪为丞相,公子政、公子术则各有所长,其余诸公子,年龄尚幼,臣不敢妄言。”

项庄默默点头,作为太子傅,百里贤的意见无疑是相当中肯的。

项治、项权的确不像个人君,项政虽然资质平庸,可是为人宽仁淳厚,一旦大楚真能够一统天下,项政继位无疑能够很好地抚慰统一战争带给华夏的创伤,大楚帝国多半也就不会重蹈大秦的覆辙,仅历二世即告灭亡。

至于项术,是诸子中最为聪慧也最有心计的一个,人常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项术虽然还只有十岁,却已经可以看出将来多半会成为枭雄,如果在他项庄的有生之年无法一统整个华夏,则项术无疑是楚国国君的最佳人选。

换句话说,选项政还是项术,还得看他项庄能否在有生之年一统华夏!

也就是说,顶庄还是不能贸然决定太子的人选,还是得继续以望下去。

叹了口气,项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锦囊,递给百里贤道:“子良,这个锦囊里面藏了寡人的一道密诏,寡人若在有生之年立了太子,则这道密诏自然就作废,如果寡人还没来得册立太子便遭了不幸,这道密诏便是寡人遗诏!”

百里贤急跪坐起身,拱手作揖道:“大王,臣资质尚浅,万不敢当此重任……”

“子良你不必推辞。”项庄摆了摆手,又道,“除了你这个锦囊,寡人还会给上将军、令尹、卫将军、末将军等人各备一个锦囊,这几个锦囊里面的密诏内容相同,寡人若不幸,你等只需拆开锦囊,即可奉立新君。”

“大王。”百里贤这才诚惶诚恐地接了锦囊。

项庄微微一笑,又打趣道:“不过子良你也不必担心,寡人比你还小好几岁呢,说不定你走时寡人都还没走呢,这道密诏也就是有备无患罢了。”

百里贤笑道:“大王春秋鼎盛,自然要比臣更加长寿。”

“好了,储君的事说完了,咱们再说汉中的战事。”项庄搓了搓手,又道,“现在子昂正跟汉相白墨在金牛道上对峙,白墨与学剑同为鬼谷传人,子昂要想取胜殊为不易,寡人欲派一支精兵从小路出剑阁,抄汉军后路,军师以为如何?”

百里贤沉吟道:“这条小路已为汉军所知,汉军必会有所防备,我军再想从这条小路出剑阁,抄汉军后路,只怕不易。”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不过,白墨的兵力不多,既要应付子昂的正面攻击,又要支应侧后的偷袭,难免顾此失彼,臣以为可以。”

项庄当下起身,喝道:“呼延!”

沉重的脚步声中,呼延铁塔般的身影已经大步进了大堂,站在堂下冲项庄拱手一揖,轰然应喏道:“末将在!”剑阁一战,呼延身披十数箭,却都没有伤及筋骨,回到阆中饱餐一顿痛饮一番再泡了个热水澡,立刻便又是龙精虎猛、铁打一条好汉。

项庄喝令道:“率军两千,顺来路出剑阁小道,抄汉军后路!”

“喏!”呼延拱手啪的一揖又轰然应喏,遂即转身扬长下堂去了。

第317章 白墨溜了

夜深人静,万簌俱寂。

白墨正欲裹着大氅打个盹,身后断崖上忽然间扑簌簌地掉落了几块小石头,白墨急抬头看时,只见断崖上黑漆漆一片,什么也见不着。

有亲兵也被惊动了,说道:“许是什么山兽吧。”

白墨不可察觉地摇了摇头,眸子里忽然间浮起一抹阴霾。

断崖,自己怎么忘了断崖?山兽可以从断崖上走,楚军为什么不能?

假如楚军派出一支奇兵去抄截汉军后路,然后趁楚军主力从正面发起猛攻之时,这支奇兵再从后方突然发难,汉军是否能抵挡得住?自己从咸阳带来的三千部曲虽是精兵,可是跟楚军相比较颇有不如,真要是遭到楚军夹击,恐怕还真支撑不住。

白墨越想越是心惊,根据从葭萌关上逃回来的败兵报告,当初楚军就是派了一支奇兵攀上悬崖、趁黑摸进了关,然后趁汉军不备打开了关门,楚军主力这才得以进关,这次,焉知楚军就不会故伎重施?

不行,汉军必须立刻后撤!

否则,一旦让楚军抄截了后路,他这两千多精兵就完了!

当下白墨起身,吩咐亲兵把军中几个校尉、司马全都召到了跟前,命令其中一个司马率部多扎草人、布设疑兵,其余各部、各曲则趁夜悄然后撤,并且严令人衔枚、马上套,在撤退途中严禁发出任何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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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汉军营地里的数百枝火把纷纷熄灭,只有距离楚军最近的前哨阵地上,却反而增加了十几枝火把,守夜的汉军哨卒也加了许多,通明的火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至少近百名汉军哨卒横戈按剑,正全神戒备。

为免被汉军哨卒发现,楚军的明暗岗哨也被迫后退了几十步远。

自从项庄穿越过来后,楚军便建立了明暗两套岗哨警戒制度,每逢大军宿营,除了明处的岗哨之外,还设有暗哨。

丑时刚过,汉军前哨阵地上的火把也纷纷燃尽。

火把熄灭之后,汉军哨卒并没有打起新的火把,整个前哨阵地便完全陷入了黑暗,不过借着清冷的月光,楚军的明暗岗哨还是可以隐约看清汉军前哨阵地上的情形,近百名汉军哨卒仍然像木桩似的杵立在山道上,丝毫不曾懈怠。

此时,庞钰和两千天狼锐士正在酣睡,以养足体力应付接下来的恶战。

守夜的哨卒则根本没有意识到,对面的汉军正在悄无声息地往后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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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正在酣睡的庞钰被麾下亲兵轻轻摇醒。

庞钰当即翻身坐起,早有亲兵倾转羊皮水囊,庞钰掬了一捧水搓了搓脸,再抬头仰望夜空时,弯弯如钩的下弦月早已经隐入了断崖之后。

环顾四周,酣睡了大半夜的天狼锐士们已经纷纷醒转,这会正在紧张地进行着准备。

大战之前,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譬如检查铠甲的束带,譬如清点箭囊里的箭矢,譬如扎紧干粮袋和帆布背包等等,天狼卫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他们深知战前准备得越充分,在战场上出状况的机率就越小。

战争历来都是残酷的,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敌亡,在殊死博杀中,任何一点小小的状况,譬如铠甲脱落、譬如绑腿松开、譬如帆布背包掉落,都可能导致你的死亡,所以,在大战之前,再充分的准备也绝不为过。

活动了一下筋骨,庞钰问道:“汉军可有异动?”

“没有。”亲兵摇头道,“自入夜之后,汉军便很安静。”

正说间,一名亲兵忽然手指崖上叫道:“将军快看,火光!”

庞钰闻声抬头,只见右侧断崖上已经燃起了一枝火把,这是约定的信号,等到断崖上燃起火把,也就意味着派去抄截汉军后路的百十名死士已经顺利下到对面崖底,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抄截了汉军后路,庞钰这边可以动手了。

当下庞钰伸手抄起沉重的横刀,沉声喝道:“传令,全军集结!”

庞钰的军令迅速传达了下去,准备就绪的天狼锐士便在黑暗中开始默默集结,天狼卫不愧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精锐,虽然是在黑暗之中,也没有各级将校的喝斥整队,不过他们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集结。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两千多天狼卫便已经集结完毕。

庞钰从亲兵手中接过头盔扣在头上,又扣上了颔下的皮质扣带,然后在夜色下缓缓抽出了横刀,清冷的星辉洒落下来,锋利的刀刃上霎时便腾起了一丝冷森森的寒芒,虽隔着好几十步远,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横刀上透出的森冷杀意。

庞钰举起横刀往前轻轻一引,严阵以待的两千多天狼卫便如暗夜鬼卒,纷纷擎出了环首刀或者举起了长矛,然后追随庞钰身后,气势汹汹地向前逼进。

不到片刻功夫,庞钰便领着楚军来到了汉军近前,只见几十步外,近百名汉军哨卒手持长戟正在道上放哨,在那近百名哨卒身后,则横七竖八躺满了汉军士卒,显然,汉军的辎重也没来得及运上来,因而只能露天宿营。

让庞钰有些意外的是,汉军居然没有升篝火,莫非他们不冷?

庞钰心中虽有些困惑,脚下却没有片刻停留,不到片刻功夫,庞钰便带着天狼锐士冲杀到了汉军阵前,不过庞钰很快便意识到情形不对,他们都已经冲杀到眼面前了,近百汉军哨卒竟然还是没有反应?还有地上躺的汉军,竟然也还在酣睡?

“噗!”一名天狼锐士一刀砍出,一下就将一名“汉军哨卒”砍翻在地。

“将军,是草人!”那名天狼锐士遂即大叫起来,“全都是假人,都是草人!”

“什么,全都是草人?!”庞钰闻言顿时心头一沉,急扬刀喝道,“快举火!”

一声令下,很快便有天狼锐士擦着火石,点燃了十几枝松明火把,借着火把的光亮,庞钰这才看清楚,杵在道上的“汉军哨卒”果然都是披着铠甲的草人,还有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那些汉军士卒,也都是披着汉军战袍的假人。

几乎是这边举火的同时,山道那边也突然亮起了火把。

然后,百十名负责抄截汉军后路、散布谣言的天狼死士便纷纷擎着横刀从金牛道的那边杀了过来,两下里一会合,才知道堵在道上的数千汉军竟然不见了!这几千汉军精锐,竟然是像空气般消失了,而且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庞钰收刀回鞘,有些遗憾地道:“可惜,可惜呀,本将军摆下了一桌丰盛的酒筵,可咱们请的客人却溜了。”

有小校问道:“将军,追还是不追?”

“不用追了。”庞钰摆了摆手,说道,“看情形,汉军走了已经好几个时辰了,这时候再追已经来不及了,一个不慎,还有可能中了他们的埋伏!”说此一顿,庞钰又道,“还是等天亮与大王会合后,再由大王定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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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然大亮。

白墨穿着白色深衣,披着白色大氅,正迎风肃立在剑阁右侧的高崖上,站在几十丈高的高崖上往下看去,从剑阁谷底横穿而过的驰道就像是一条丝带,这条丝带出了剑阁便隐入了茫茫苍苍的云雾之中,再看不清前路了。

倏忽之间,一个蚂蚁般的身影从远处的云雾之中钻了出来,然后挥动手中旗帜以旗语向高崖之上报讯,片刻之后,便有传令兵来到白墨跟前,禀报道:“左相,哨探回报说,楚军并没有追上来,而是在原地驻扎了下来。”

“可惜。”白墨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白墨还想着故会重施,在剑阁再伏击一次楚军,不过看情形,这次领军的楚军主将却是要比楚王项庄谨慎多了。

顿了顿,白墨又道:“传令,让李校尉的两千汉中郡卒在谷中最高处安营扎寨,准备固守!左、右二部,则在崖上扎营!”白墨非常清楚,金牛道是屏护汉中的最后屏障,而剑阁又是金牛道上最险峻处,只有守住剑阁,汉中才能保全!

问题是,楚军乃是有备而来,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三天,楚国大军就将赶到剑阁,来自咸阳的援军却至少需要七天时间才能赶到,也就是说,白墨麾下这不到五千汉军至少需要在剑阁坚守四天时间,这可是个艰巨的任务。

金牛道虽然难走,剑阁虽然险峻,然而,楚军却是真正意义上的精锐,甚至连几十丈高的悬崖都无法阻制他们前进的脚步,所以,白墨绝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除了让两千汉中郡卒坚守剑阁谷道的最高处,断上也必须驻扎重兵设防。

在两侧悬崖上驻防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一来可以居高临下打击行经谷中的楚军,二来可以杜绝楚军出奇兵从断崖上抄截汉军后路。

当然,在崖上驻军也是困难重重,最大的问题就是后勤补给,不说军粮供应,光是两千多将士每天的饮用水,就是个大难题,不过,这些并非无法克服!为了守住剑阁,白墨并不介意让麾下的汉军将士多吃些苦,多流些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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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对峙

经过整整一天的急行军,项庄终于在傍晚时分跟庞钰会合了,合股后的楚军在兵力上虽然超过了汉军,不过除了庞钰所率的两千余人是天狼营的精兵外,项庄从阆中县带来的全都是秦家、唐家等巴蜀豪强的私兵,战斗力有限。

临时充做庞钰中军大帐的帆布账篷里,项庄正召集诸将合议。

庞钰在一块临时充做行军桌案的大石头上铺开一张白纸,然后在纸上绘了副剑阁汉军的简易布防图,一边绘一边介绍道:“汉军正在剑阁谷道的最高处修筑要塞,这虽然只是一座木头结构的简易要塞,可一旦让汉军修成了,麻烦就大了。”

诸将连连点头,项庄也是深以为然,剑阁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一旦让汉军修起了要塞,楚军再想攻克基本上就没有可能了。

顿了顿,庞钰又接着说道:“此外,在剑阁两侧的悬崖上,汉军也分别屯驻了重兵,我军再想故伎重施,出奇兵从悬崖上抄截汉军后路那是绝无可能了,而且,如果我军选择从正面强攻,那么悬崖上的这两支汉军就会成为最大的威胁!”

诸将再次点头,剑阁谷道狭窄难行,悬崖更陡峭难登,守在悬崖上的汉军只需往下扔滚木擂石,正面强攻的楚军就会死伤惨重,更何况,在剑阁谷道的最高处,还有一座简易要塞正在修建,看样子,汉军是真打算将剑阁打造成一座不破雄关?

有幸列席会议的秦夫人蹙了蹙漂亮的娥眉,低声说道:“这么说起来,我军岂不是再无可能攻下剑阁了?”

“那也未必。”唐通道,“只要呼延将军能够抄小道绕到汉军身后……”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不以为然道:“大王从小道撤离时,山后那条小道就已经被汉军所知晓了,白墨用兵谨慎,不可能对这样一条可能威胁汉军后路的小道置之不理,而且这条小道深藏岩缝之后,汉军只需用巨石堵住岩缝,我军就不得其门而入了。”

项庄默然,昨天他之所以派呼延抄小道去抄截汉军后路,就是因为当时白墨正跟庞钰在金牛道上对峙,如果他知道白墨已经退守剑阁,那就根本不必多此一举了,正如百里贤所说的那样,白墨用兵谨慎,岂会留下这样的破绽?

事到如今,别无他策,只能从正面强攻剑阁了!

当下项庄问百里贤道:“子良,天狼营、虎贲营主力什么时候能到?”

百里贤跪坐起身,拱手答道:“禀大王,最多再有两日,两营大军必至!”

“好!”项庄点了点头,又问庞钰道,“子昂,汉军正在抢修的剑阁要塞,大约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修好?”

庞钰道:“至少五天!”

项庄再次点头,又问屈不才道:“老曲,汉中郡的郡卒什么时候能够完成集结?还有关中的汉国援军,什么时候能够赶到汉中?”

“这个……”屈不才闻言一窒,竟是无言以对。

乌木崖虽然已经组建了信鸽系统,不过大多都是分支机构跟总部之间的单线联系。

各地分支机构间却没有交叉联络,这才造成了伐蜀楚军情报上的不畅,因为关中的细作在获得情报以信鸽发往江东之后,江东总部还得派人发往距离项庄最近的分支机构,然后再由分支机构转送给项庄,这一来,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或者,情报好不容易送到了,却是时过境迁、毫无价值了。

当下项庄蹙了蹙眉头,向屈不才道:“老屈,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也不管花多大的代价,必须尽快及时准确掌握汉中、关中汉军的动向!”

剑阁能不能攻破,汉中能不能拿下,有两个决定性的因素。

一个是高初、百里茂的楚国大军能不能及时抵达,再一个就是汉国援军什么赶到?

如果楚国大军能够抢在汉国援军之前打破剑阁,那么既便刘邦亲率大军前来,也是保不住汉中郡了,因为此时的汉军已经精锐尽出北征匈奴去了,刘邦能带来汉中的汉军不尽数量有限,战斗力只怕也是有限,又岂能跟天狼、虎贲两大精锐营相比?

但是,如果汉中郡卒抢在楚军打破剑阁前完成了集结,或者刘邦亲率大军抢在剑阁陷落之前赶到,那么谋取汉中就基本上没什么希望了,天狼营、虎贲营再是骁勇善战,也不可能攻破至少有五万以上汉军把守的剑阁!

所以,项庄必须尽时掌握汉中、关中汉军的动向。

屈不才当即跪坐起身,肃然道:“大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乌木崖在关中、汉中经营了十年,已经铺开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跟两地诸多世家豪强以及官宦世家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些世家豪强、官宦世家中并不乏饲养信鸽者,借助这些信鸽,及时传送情报还是完全有可能的。

不过这样一来,乌木崖组织暴露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说到底,天底下的情报组织并非只有楚国的乌木崖一家,汉国、齐国、梁国等诸侯国也都有自己的情报组织,这些情报组织除了从敌国搜集情报外,更肩负着反间敌国情报人员的任务,各国情报人员之间的绞杀从未曾停歇过。

秦夫人忽然盈盈起身,对项庄说道:“大王,秦家在关中、汉中颇有几处产业庄园,平时也有靠信鸽来传递消息,如果大王需要,而且信得过我们秦家的话,秦家的传讯系统将可以毫无保留地配合屈总管传递消息。”

“那就多谢夫人了。”项庄闻言大喜,这种好意他可不会拒绝。

秦夫人嫣然一笑,又轻轻坐了回去,坐在秦夫人下首的唐通眼皮一跳,当下也跟着跪坐起身,慷然说道:“大王,我们唐家在南郑也有两处庄园,平时也饲有信鸽传递消息,大王若是信得过,我们唐家也愿意襄助一臂之力。”

“当然信得过。”项庄越发大喜,又向屈不才道,“老屈,这事交给你了。”

“大王放心。”屈不才拱手作揖道,“回头臣便去找各家家主,尽快把覆盖关中、汉中以及巴蜀的情报网组建起来,确保汉中、关中处在我们的全面监控之下!”有了巴蜀豪强的鼎力相助,又有了项庄不惜代价的允喏,如果还办不好差,屈不才真该自裁了。

项庄又向庞钰道:“子昂,虎贲、天狼两大营的主力虽然还没有赶到前,不过,你也别让剑阁的汉军闲着,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时不时的还是得抽冷子杀他一阵,既便不可能真的偷袭得手,至少也不能让汉军安安心心修建要塞。”

“喏!”庞钰跪坐起身,拱手作揖、轰然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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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阁后山小道。

经过一昼夜的长途急行军,在摔死了几十个士兵之后,呼延终于带着两千天狼锐士赶到了剑阁后山,在那道岩缝的出口处倒是没有发现汉军守卒,不过派人进入岩缝一打探,才发现岩缝朝向剑阁谷道的另一端出口已经被汉军用巨石给堵死了!

呼延不信邪,亲自进入岩缝试推了下,巨石却是纹丝不动。

重新出得岩缝,有小校道:“将军,通道被堵,过不去了!”

另一名小校道:“将军,此路不通,咱们干脆翻山过去吧?”

呼延抬头看了看两侧高耸入云的崇山峻岭,很快便打消了翻山而过的念头,剑阁一带山高林密,涧深崖陡,既便是当地猎户、樵夫也是等闲不敢进入,楚军若是进山,只怕就再出不来了,可是就这样原路返回,呼延却又实在不甘心。

沉吟了片刻,呼延招来十几名天狼锐士,吩咐道:“你们几个,去四周看看有没有山民猎户,若找着了,即刻回报!”呼延倒是野心不小,这家伙还幻想着能够在这崇山峻岭之中找着山民,然后由山民带路,直接绕道去偷袭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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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阁,要塞工地。

谷道最高处,此时已经成了一片热闹的工地,两千名汉中郡卒已经成了民夫,正将一块块的巨石、一根根的木料往上搬运。

高处,已经出现了一座要塞的雏形。

白墨在汉中郡尉李布以及十数名亲兵的簇拥下,正在巡视工地。

望着来来回回、忙忙碌碌的汉军士卒,白墨眉宇之间有着化不开的忧虑,巡视到了工地的最高处,白墨忽然驻足,回头问李布道:“李校尉,汉中郡冶下各县的县卒什么时候能够完成集结?开来剑阁又需要几天时间?”

“这个……”李布沉吟片刻后道,“总得三五天吧?”

白墨蹙了蹙眉,略略有些不悦道:“李校尉,三天还是五天?”

李布神情尴尬,答道:“末将以为,三天应该可以完成集结,开来剑阁却需要五日。”

“五天才能开来剑阁?”白墨闻言眉宇间的忧色更浓了,当下舒了口气,幽声说道,“但愿大王的援军能够及时赶到,否则,汉中郡只怕是保不住了。”

第319章 天降神兵

李布不以为然道:“左相,剑阁险峻,楚军只怕是攻不上来。”

“不然。”白墨摆了摆手,说道,“天下就没有打不破的城池,更没有攻不下的关隘,如果援军不能及时抵达,剑阁迟早失守。”

李布扁了扁嘴,再没多说什么,心里却还是不服气。

白墨也没有过多分辩,他正在脑子里急速地盘算,怎样才能守住剑阁更久?

正寻思间,前边一名汉中郡卒忽然一脚踩到了一滩尿渍上,遂即啊呀一声摔倒在地,这一跤摔得不轻,那汉中郡卒竟是半天没能爬起来,哼哼了半天,那汉中郡卒才缓过气来,气得破口大骂道:“啷个锤子屙的尿?害老子摔一大跟斗!”

自然不会有人前来承认,白墨听了却是心头猛然一动。

再抬头看时,只见一道飞瀑正从数十丈高的绝涧上倾泄而下,这却是剑溪的源头了,当下白墨轻轻击节,微笑道:“天降神兵,天降神兵哪,呵呵!”

“天降神兵?”李布满头雾水地道,“在哪?神兵在哪?”

“那便是了。”白墨伸手一指绝涧上倾泄而下的飞瀑,又道,“李校尉,请你即刻挑选三百壮士,去后山采伐三千颗毛竹回来,本相有要用。”

“喏!”尽管李布心里不甚明白,却还是领命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李布便带着三百部曲从后山采伐了三百颗毛竹回来。

白墨又命李布带人将三百颗毛竹从中间剖开,再除去内部的竹节,做成了六百片长短不一的竹爿,然后将这边竹爿架到了百丈绝涧之下,将倾泄而下的飞瀑引到了剑阁之上,让溪水顺着剑阁石道潺潺而下……

李布还是没看明白,问道:“左相,这是何意?”

白墨不答,只是吩咐李布:“李校尉,再带人去多弄些青笞回来!”

“青笞?”李布终于想明白了,当下两眼一亮,兴奋地道,“左相,这驰道浸了水,再撒上青笞,楚军只怕就站不稳了?”

白墨不答,嘴角却绽起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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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两天过去,天狼营、虎贲营主力终于赶到。

乌木崖也终于传回了汉中、关中的消息,根据乌木崖掌握的情报,汉中郡治下各县的更卒仍未完成集结,刘邦所率大军也才刚刚走出子午谷小道,至少还要两天才能赶到南郑,至于驰援剑阁,少说也还要五天时间!

军帐里,项庄正召集诸将议事。

拍了拍地图,项庄道:“五天,我们还有五天时间!”

“大王,何需五天?两天足矣!”晋襄昂然道,“区区一座剑阁,三五千汉军,就想挡住我大楚五万精锐?简直就是妄想!”

“好。”项庄欣然点头道,“有股子杀气。”

晋襄跪坐起身,大声道:“大王,臣愿为前锋!”

“好!”项庄点了点头,又环顾诸将喝道,“以晋襄为主将,由渊为副将,三千虎贲死士为其羽翼,多携橹盾,即刻发起强攻!”顿了顿,项庄又道,“今天天黑之前,寡人希望能和诸将在剑阁上举觞痛饮。”

晋襄、由渊同时拱手,轰然道:“臣……定不辱命!”

说罢,晋襄、由渊即一甩大氅,转身扬长出帐去了。

片刻后,驻扎在金牛道上的楚军便开始忙碌了起来,一面面巨型橹盾纷纷被抬到了楚军阵地最前沿,这数百面巨型橹盾是巴蜀豪强的私军花了两天时间赶造的,全部由碗口粗的山中圆木打造而成,足可抵御滚木擂石以及飞矛的攒刺。

为了应对崖上汉军的威胁,楚军也是做足了准备。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三千虎贲便结成了六十个方阵,每个方阵五十人,各携带一面巨型橹盾,晋襄弯腰钻到了一面巨橹之下,倏忽之间,号角齐鸣,再一声令下,六十个方阵便沿着谷道向着剑阁深处的汉军要塞气势汹汹地逼了上来。

楚军甫一进谷,滚木擂石还有飞矛便如飞蝗般落了下来。

晋襄藏身在巨橹之下,一边以横刀挡开反弹的滚木擂石或者飞矛,一边向身后的五十虎贲大声下达各式指令:“前边有巨石挡道,小心脚下,小心脚下!”

“肥猪受伤了,把他留给后队,黑牯你往边上去,顶替肥猪!”

“往中间靠,赶快往中间靠,太靠边容易被万斤巨石给砸着!”

“小心飞矛,脑袋不要贴橹盾太近,除非你想在头顶上开个孔!”

“小心汉军弓箭手的侧射,边上的弟兄将大盾竖起来,挡住射角!”

“弟兄们加把劲,剑阁要塞就在前面不远了,加把劲,跟老子杀上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大楚威武!楚军必胜!”

“大楚威武,楚军必胜!”

一队队的虎贲锐士纷纷跟着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晋襄没有注意到,正抬着橹盾缓步向上的虎贲锐士也同样没有注意到,他们脚下的石道上已经出现了潺潺流水,甚至还有湿滑的青笞,不时有虎贲锐士摔倒在地,而且,越往上面去,摔倒在地的虎贲锐士就越多。

等晋襄发觉情形不对时,楚军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要塞上的汉军趁机发难,将滚木擂石纷纷推落下来,原本就有些举步唯艰的虎贲锐士顿时纷纷摔跌在地,原本扛在头顶上的巨橹也歪倒了一侧,失去了巨橹的保护,悬崖上的汉军弓箭手、投矛手顷刻间便给楚军造成了极大杀伤。

只片刻功夫,便有好几面巨橹被掀翻,更有近百虎贲倒在了血泊中。

危急关头,晋襄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慌乱,而是冷静地一刀劈开一支飞矛,又一脚踏住一截顺着石道隆隆滚落的滚木,然后回头怒吼:“后队改前队,撤!”虎贲卫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百战精锐,晋襄一声令下,很快便从谷中撤了个干干净净。

前后不到半盏茶功夫,原本喧嚣无比的峡谷便恢复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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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阁要塞上,白墨正望着要塞下方的石道出神。

楚军,楚军果然是名不虚传,就刚才那样的情形,换成是他的三千护军,既便不致全军覆灭,死伤过半却是必然的结局,可是楚军呢?竟然只在石道上丢下了廖廖百来具尸体!而且从始至终,楚军就没有露出一丝的慌乱!

这真是一支令人生畏的军队,一个可怕的对手!

白墨心里更感到无比的遗憾,假如他从汉中携带了足够的猛火油,那么这几千楚军精兵进谷容易,再想出谷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不过,这终究只是假如,奚娟并没有太多的猛火油提供给他,所以,他也别想留下这几千楚兵。

轻轻地叹了口气,白墨回头对李布说道:“李校尉,去把那几筐铁蒺藜准备好。”

李布领命去了,白墨脸上却再次露出了忧色,楚军的第一波攻势虽然受了挫,可他们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就放弃,可以预见,再接下来的数日,剑阁必将会上演连番恶战,汉军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只有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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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后阵。

晋襄、由渊全都摔得鼻青脸肿,这会正单膝跪地向项庄请罪:“大王,臣等无能,以致丧师失利,请您按律惩治。”

项庄摆了摆手,皱眉道:“先说说怎么回事?”

三千虎贲这么快就败下阵来,这的确有些出乎项庄的预料。

晋襄懊恼地在地上捶了一拳,说道:“大王,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凭借巨橹的掩护,悬崖上的汉军根本就威胁不到咱们,可是,当臣等进至剑阁要塞下时却遇上了大麻烦,汉军引了溪水从石道上过,还撒了青笞,石道湿滑,根本上不去呀!”

“嗯?”项庄蹙眉道,“汉军引了溪水从石道上过?还撒了青笞?”

庞钰、百里茂、屈不才以及唐通、秦夫人等巴蜀豪强尽皆微微色变。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汉军引了水从石道上流过,不仅会使石道湿滑难行,而且溪水灌进楚军的靴子里后,还会造成楚军步伐沉重、行动迟缓,平常的时候也就罢了,可在战场上,一点点的妨碍就会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晋襄、由渊同时点头,垂头丧气的样子,百里贤摇了摇羽扇,说道:“这个白墨还挺有几份急智,竟然会想出这么个独特的办法来抵挡我军的进攻,不过,凭此小小伎俩就想挡住我军的进攻,却也未免太天真了。”

庞钰道:“军师莫非已有对策?”

百里贤道:“天狼卫、虎贲卫多穿皮靴,皮靴踩在带有青笞的湿石板上,的确很容易摔倒,而且溪水倒灌进靴子,还会使我军将士的步伐变得沉重、行动变得迟缓,但是,我军将士只需脱去皮靴穿上草鞋,这一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是极!”项庄击节道,“传令,即刻给虎贲卫换草鞋!”草鞋不是问题,巴蜀豪强的私家军穿的都是草鞋,虎贲卫跟他们换着穿就是了。

晋襄拱手道:“大王,请再给臣一次机会,这次臣定不辱命!”

项庄欣然点头,说道:“好,寡人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你可一定要拿下剑阁,否则,寡人饶不了你。”

“喏!”晋襄轰然应喏,跟由渊欢天喜地地出帐去了。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楚军营地里便再次忙碌了起来,一队队的虎贲锐士负甲扛橹,很快完成集结,鼻青脸肿的晋襄正站在峭壁下给麾下的虎贲锐士训话,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完成集结的虎贲锐士便山呼海啸般咆哮起来,气焰熏天。

第320章 受挫

在橹盾的掩护下,三千虎贲再次杀进了剑阁深处。

这一次,驻守在崖上的汉军仍然没有太多的办法,飞矛和数百斤上下的滚木擂石虽然能够砸到楚军,却奈何不了楚军的巨橹,上千斤重的巨石足以威胁楚军的巨橹,却又只能顺着峭壁笔直地往下坠,很难砸到楚军的头上。

至于弓箭,在楚军巨橹和大盾的遮挡下,根本就是摆设。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号子声,三千虎贲结成的六十个方阵再次抵近到了要塞下,然后顺着溪水漫过的石阶缓缓向上进逼,这一次,溪水漫过的石阶以及撒落得到处都是的青笞再无法阻挡楚军前进的步伐了,因为楚军已经换穿了草鞋。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楚军就已经爬完了一半的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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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阁要塞尚未完工的木墙上,白墨一袭白衣,正在督战。

看到湿滑的石阶以及青笞再无法阻止楚军的前进,白墨便轻轻地叹了口气,当下回头吩咐李布道:“李校尉,可以撒铁蒺藜了。”

“喏!”李布轰然应喏,又回头喝道,“撒铁蒺藜!”

李布一声令下,守在木墙上的汉军将士便抓起一把把的铁蒺藜往下方的石阶上使劲地抛洒了下去,铁蒺藜重不过数两,力气大的士卒一下就能抛出去几十步远,霎那间,大片黑黝黝的铁蒺藜便从天而降,撒满了上半条石道。

既便是下半条石道,也滚落了大量的铁蒺藜。

一名虎贲锐士一脚踏出,正好踩在一枚铁蒺藜上,锋利的铁刺一下就刺穿草鞋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脚底,吃疼之下,那虎贲锐士顿时便杀猪般嚎叫起来,很快,石道上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数以百计的虎贲锐士抱着双脚倒在了石道上。

“小心脚下!”晋襄大急,高声疾呼,“铁蒺藜,脚下有铁蒺藜!”

其实,不用晋襄提醒,三千虎贲也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可知道归知道,他们也是没什么办法,由于巨橹的防护面积有限,所以每个方阵的五十名虎贲锐士都必须紧紧地挤在一起,这一来,就使他们根本看不清脚下的地面,既便是向前开进,也得由负责领路的小校专门提醒,他们又怎么看得见地面上的铁蒺藜?

尽管各级小校大声呼嚎,尽管三千虎贲明知道脚下有铁蒺藜,他们也只能一步步地向前推进,然后纷纷踩上铁蒺藜,纷纷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中,前后不过片刻功夫,就至少有四五百名虎贲锐士倒在了血泊中,巨橹也倾翻了十几块!

下一刻,要塞上、两侧悬崖上箭如雨下,受伤倒地、又失去了巨橹掩护的虎贲锐士便纷纷中箭毙命,虎贲锐士的伤亡顿时急剧增加,这个时候,晋襄再是不甘心也知道,继续进攻已绝无可能,再耗下去,三千虎贲就该全军覆没了!

“后队改前队,撤!”晋襄虎目喷火,咬牙下令。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楚军再次撤了回去,第一次进攻,楚军只死了百余人,可是这一回,楚军却足足伤亡了五六百人,楚军将士的尸体几乎将要塞下的石阶都堆满了,还有从他们身上流淌下的鲜血,几乎染红了整条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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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后阵。

望着“蹦蹦跳跳”逃回来的楚军残部,项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虎贲卫的第二波攻势就这样被汉军瓦解了?而且,投入进攻的三千虎贲,逃回来的还不到两千五,而且大多身上带着伤,许多将士的脚掌都废了!

晋襄向项庄禀明了原委,羞愧之下拔刀就想自刎。

项庄一把摁住晋襄的手,怒道:“晋襄,你好出息!”

晋襄耷拉着脑袋,羞愧无地道:“大王,臣无能……”

“无能无能,除了无能你会说些什么?!”项庄怒道,“寡人早说过,这天底下就没有常胜将军,更没有永远不吃败仗的军队,前几天寡人还在剑阁吃了败仗呢,是不是寡人也得学你这样,自杀以谢江东父老?”

晋襄惶然道:“大王身系楚国安危,又岂能轻生?”

“寡人不能轻生,你晋襄就能吗?寡人能吃得败仗,你晋襄就吃不得败仗?!”项庄闷哼了一声,语气稍缓,“打败仗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好总结失败的教训,将来在战场上赢回来便是了,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晋襄默然不语,脸上却露出了深思之色。

项庄一直对晋襄寄予厚望,晋襄年纪虽然轻,可在军中的资历却不在庞钰之下,也就只比高初稍逊一筹,更重要的是,晋襄对项氏的忠诚已经融入了骨髓,遗憾的是晋襄不怎么爱读书,不读书就很难成为帅才,充其量也就是个猛将。

项庄希望今天的这两次惨败能够让晋襄有所触动。

抬头看看天色,此时已近正午了,将士们差不多也该肚子饿了,当下项庄下令道:“传令,全军暂且休整,准备进食!”

军令很快传达下去,严阵以待的楚军将士便纷纷坐地休息,军中的伙头军则纷纷从溪涧取水、埋锅造饭,不到片刻功夫,金牛道上便升起了袅袅炊烟,更有上百口行军大锅里煮了香喷喷的肥猪肉,不少将士已经馋得口水直流。

帆布大帐中,项庄、百里贤、高初和庞钰四人却是食欲全无。

沉默了半晌,项庄才叹息道:“这个白墨,还真不愧是学剑的师兄呢。”

高初点了点头,不无懊恼地道:“十年前,老屈要是能杀了此人就好了。”

项庄沉默了半晌,又将目光投向百里贤,问道:“子良,你可有应对之策?”

仗打到这节骨眼上,项庄已经没什么奇计了,然而从目前情形看,正面强攻似乎也不是好办法,白墨太难缠了,天狼营、虎贲营真要是不惜代价从正面强攻,就算到最后侥幸攻下了剑阁,只怕也没有余力跟刘邦争夺汉中了。

百里贤摇头,项庄没辙,他也是无计可施。

事实上,并非项庄、百里贤不会用兵,更不是两人不够聪明,而是剑阁的地形实在是太过险峻了,再加上汉军又抢先一步占据了两侧悬崖,导致楚军想翻崖抄截汉军后路也变得不可能了,凡此种种,楚军除了正面强攻,已经别无他途了。

庞钰忽然说道:“大王,没准呼延真能从大山之中找到小路呢。”

“呼延?”项庄苦笑摇头,“从蜀中到汉中真要有别的路可走,秦夫人、唐通他们这些巴蜀豪强能不知道?”

对于呼延,项庄是真没抱什么希望。

如果不是因为通讯不便,项庄很可能早就让呼延把两千天狼卫带回来了,留在山中乱窜也浪费时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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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却没有想到,呼延真找着路了。

天狼卫分头找出了几十里,才终于在深山之中找到了三户猎户。

这三户猎户据说是巴国王族后裔,自从秦国灭巴之后,便避居在此,至今已有一百多年了,呼延去了之后一问,这三户猎户还真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从阆中直通汉中,而且走这条小路要比走金牛道近得多。

呼延闻讯顿时大喜过望。

在向三户猎户赠送了三把横刀外加三把上好的铁胎弓之后,猎户终于答应带路,当项庄在剑阁受挫、无计可施之时,呼延已经带着两千天狼卫,在猎户的引领下,踏上了直通汉中的羊肠小道,这会,距离汉中群治南郑已经不到百里了。

不过,一道宽达几十丈的深涧挡住了天狼卫的去路。

呼延皱了皱眉,回头问猎户道:“你不是说这涧上横着颗大树么?”

猎户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道:“原来是有一棵大树,去年我和家兄才刚刚走过,不过这颗大树已经有些年份了,可能是日久生朽、坠落山涧了吧。”说此一顿,猎户又道,“不过将军放心,小人有办法送你们过去。”

“你有办法?”呼延没好气道,“什么办法?”

这可是几十丈宽的深涧,而不是只有几丈宽,如果是几丈宽的山涧,直接甩飞爪过去就是了,可几十丈的距离,飞爪就甩不过去了!如果有巨弩的话,还可以用巨弩将飞爪绳索射过去,可问题是天狼卫根本就没有携带巨弩。

猎户也不答话,只是把手伸进嘴里当啸了一声。

霎那之间,天上便响起了一声尖锐至极的啸声,遂即一头神骏的金雕已经扑翅着巨大的羽翼从山巅降了下来,最后敛翅停在了猎肩右臂上,猎户捋了捋金雕的羽毛,又从背囊里取出一捆细细的蚕丝绳,将一端系在了金雕的爪上。

猎户再一抬右臂,金雕顿时尖啸一声飞向了山涧对面。

在呼延和两千天狼卫的注视下,金雕在对面一颗大树后面绕行一圈又飞了回来,猎户从金雕爪上解下蚕丝绳,将后将一条两指粗的麻绳系在蚕丝绳上,又利用蚕丝绳将又重又粗的麻绳拉到了山涧对面,最后又拉回来形成了一架双股索桥。

“嘿!”呼延顿时大喜过望道,“没想到你还真有办法。”

第321章 奇袭南郑

日暮时分,两千天狼卫借助索桥顺利地越过了深涧。

过了涧,天狼卫更没有片刻的停留,在猎户的指引下直奔汉中郡治南郑而来,呼延很清楚,汉中郡的汉军随时都可能完成集结,汉王刘邦的大军也随时可能赶到汉中郡,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必须急袭南郑!

堪堪就要走出大山时,派出去的哨探忽然回报:前方发现汉军营地!

大军行进,自然是要派哨探打前站的,否则就很容易遭到敌军埋伏,不过,有时候就算派出去了哨探,也同样会遭到伏击,譬如前次项庄、呼延在剑阁遭伏击,不是他们没有派出哨探,而是哨探根本就来不及查探峡谷两侧的悬崖。

呼延不敢大意,当下亲自率领十数亲兵前来察看。

幽暗的夜空下,只见紧挨大山的一片河谷地里散落着几百顶帐篷,还有百余堆篝火,忽明忽灭的火光之中,汉军三五成群正在吃饭,隐隐还能听到汉军将士的笑声、骂声还有诅咒声,甚至还有兵器的撞击声,估计是在斗殴。

黑熊凑了上来,狞声道:“将军,干吧?”

“不行。”呼延断然摇头道,“这片河谷地太过开阔,贸然动手很难把汉军一网打尽,而且这里离南郑太近了,只要有一个汉军走漏去报讯,咱们再想趁人不备拿下南郑就难了,最终只能正面强攻的话,咱们的成算不大!”

黑狼又道:“那么,咱们悄悄绕过去?”

呼延再次摇,道:“不,传令下去,全军就地休整,就食!”

“就地休整?”黑狼愕然道,“将军,你不是说时间很紧么?”

“时间再紧也不差这半个晚上了。”呼延摇了摇头,狞声道,“而且,本将军刚刚想到了一个奇袭南郑的好主意,就落在这群汉军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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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河谷地里的汉军正是赶去南郑集结的上庸更卒。

汉中郡治下十二县,有口十余万,更卒三万余,刘邦大征匈奴,征发了国中三分之一的更卒,汉中郡也征发了万余更卒,不过留下来的更卒还有两万余人,如果汉中郡守奚娟能够及时召集这两万更卒,守住汉中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不过,奚娟本人威望不高,对汉中更卒的掌控也很松懈,因而政令下发之后,各县的反应都很慢,要不然,当初白墨驰援葭萌关时,也不会只带区区两千多郡卒前往了,不是奚娟不愿发兵,实在是南郑根本无兵可发呀。

上庸距离南郑足有七八百里,这两千多上庸更卒来得其实还算是快的了,要知道,距离南郑不到五十里的成固县的更卒,也就昨天刚刚赶到南郑,事实上直到现在,在南郑集结的汉中郡卒也只有五千余人。

半夜时分,上庸县尉起来查夜,发现负责守夜的两名哨卒居然睡着了,还有临时安排的两队巡卒,也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里睡懒觉去了,上庸县尉当即勃然大怒,上前“啪啪”两记耳光就将那两个哨卒给扇醒了。

两名哨卒吃疼惊醒,不及察看便破口大骂。

上庸县尉越发暴怒,正要拔剑砍人时,一丝微不可察的异响忽然从身后响起,当下霍然转身,双目如炬死死地锲入了无尽的黑暗,霎那之间,一股冰冷的危急已经将上庸县尉完全笼罩,这厮也是个百战老兵,他感受到了危险!

“敌……”上庸县尉猛然张嘴大喊,然而,他才来得及喊出一个敌字,一枝足有拇指粗的狼牙重箭已经从十几步外的近处疾射而至,可怜上庸县尉还没来得及喊出后面的那个“袭”字,就已经被狼牙重箭射穿了咽喉。

刚被大耳括子扇醒的两名哨卒见状顿时大吃一惊,发一声喊拔腿就跑。

然而,两人才跑出没两步远,又是两枝狼牙重箭疾射而至,一下就洞穿了两名哨卒的背心要害,两名哨卒保持着奔跑姿势,一直往前冲出去几十步远,才终于颓然倒地,不过倒地之后却是再没什么动静了。

下一刻,一队队黑黝黝的天狼锐士已经从黑暗中鬼魅般冒了出来,漆黑的夜空下,只见他们全都已经擎出了冷森森的环首刀,再下一刻,鬼魅般的天狼锐士已经虎狼般扑向了营地中熟睡的汉军将士,一场盛大的杀戮盛宴……开席了!

不到一顿饭功夫,两千多上庸更卒就被屠戮大半,剩下的也当了俘虏,有几十个更卒见情形不对想偷偷溜走,也都被游弋在外的猎杀队给猎杀了。

一名獐头鼠目、看起来就很怕死的更卒被带到了呼延面前,不等呼延发问,那更卒就噗地跪倒在呼延脚下,痛哭流涕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哪,小人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襁褓中的幼儿,死不得,委实是死不得呀,嗷嗷嗷……”

“不许哭!”呼延将横刀架在更卒脖子上,喝道,“再哭就宰了你!”

更卒顿时噤声,又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试图尽可能地远离脖子上的刀锋。

呼延狞声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人马?去往哪里?你们的官长叫什么名字?”

更卒连声应道:“回回回回将军的话,我们是上庸县卒,奉郡守令去往南郑集结,我们的官长是上庸县尉,叫叫叫做赵破头。”

呼延拎起一颗头颅,问道:“可是他?”

更卒吓得惊叫一声,应道:“是是是,就是他。”

呼延微微一笑,将从赵破头尸身上搜来的令牌收进了贴身软甲里,然后向身侧侍立的黑狼使了个眼色,黑狼会意,霎时拔出横刀狞笑着走上前来,先揪住更卒脑袋,再往他脖子上轻轻一抹,更卒的脖子便整个像金鱼嘴般绽裂了开来。

几乎是同时,另外三百多名天狼卫也是骤然间痛下杀手。

呼延又喝道:“打扫战场,不管是真死还是装死,每个人身上再补三刀,半柱香的时间之后,全军集结,兵发南郑!”

“喏!”数百天狼卫轰然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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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所率汉军正在剑阁跟楚军激战,战报也是一日三传,不过,作为汉中郡治的南郑城却并没有大战前应有的紧张气氛,甚至连城头上负责守夜的哨卒也是浑不当回事,因为后半夜天太冷,竟然躲进敌楼里睡懒觉去了。

子时刚过,南郑东关的旷野上便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漆黑的夜空下,这么一大片火光很是醒目,可城头上的哨卒却都睡觉去了,竟然没有一个人示警,直到这支突如其来的“汉军”出现在了城外,才终于有个起来撒尿的哨卒给发现了,当下手扶垛堞探头出来喝问道:“喂,你们哪个县的?”

火光中,哨卒可是看得很清楚,城外的军队的确披挂着汉军衣甲。

这哨卒压根就没想过,城外这支军队会是楚军,在他想来,蜀中到汉中就只有一条金牛道可走,有左相白墨的几千精兵守在剑阁,楚军难不成还能变成飞鸟飞进汉中来?所以,城外这支军队肯定是也只能是连夜赶来南郑集结的某县更卒。

“上庸,老子是上庸县尉——赵破头。”城外,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快打开城门,让老子和弟兄们进城歇宿。”

“不行。”哨卒断然道,“郡守有令,天亮前不准开门!”

“放屁!”宏亮的声音勃然大怒道,“老子和弟兄们赶了大半夜的路,还不是想着能进城避个风、取个暧,你他娘的却不让进城,啥意思?让老子和弟兄们留在城外喝西北风?信不信老子一怒之下,带着弟兄们打进城去?”

哨卒吓得缩了缩脖子,看来这个上庸县尉不好惹呀?

正犹豫时,躲在敌楼里睡懒觉的十几个同伴也都醒了,一个戴着皮弁、披着皮甲的小校问明了缘由后,对着城外大吼道:“赵县尉,真对不住了,郡守的确有过严令,天亮前真不能放你们进城,所以,只能委屈你们了。”

城外的“赵县尉”又是破口大骂,骂了半天估计也是累了,这才说道:“罢了罢了,不进城便不进城,不过这大冷天的,城外的寒气这么重,弟兄们实在是冻得不行,你们送些柴禾、被褥出来,给弟兄们驱驱寒、取取暖终归可以吧?”

“你等着。”小校道,“老子这就让人给你们送柴禾去。”

说罢,小校又回头吩咐身后十几个哨卒道:“去,弄几大车干柴,给他们送去。”

有个哨卒提醒道:“队长,现在打开城门可是违背了郡守的令谕,要吃军法的。”

“事争从权。”小校挥了挥手,不以为然道,“要不然,城外这群大头兵真闹起来,你我就别再想睡觉了,再说了,打开城门之事,你不说我不说,郡守又何从知晓?快些去,送了干柴就赶紧回来,老子还想再睡个回笼觉呢。”

十几个哨卒不情不愿地下城准备干柴去了,他们害怕半夜开门吃郡守的军法,还真没想过万一城门打开,城外的军队会不会趁机夺城?

半刻多钟后,高悬的吊桥缓缓降下,紧闭的城门也缓缓打开了。

呼延回头向黑狼、黑熊咧了咧大嘴,然后缓缓拔出横刀,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却已经流露出了狼一样的凶狠之色。

第322章 汉中失守

周冠夫是从睡梦中被巨大的杀伐声给惊醒的,从剑阁回来之后,周冠夫便一直住在汉中郡守奚娟的府上,倒不是周冠夫想住在奚娟府上,实在是奚娟非要他住到郡守府上,周冠夫也不好太过拂人美意,也就住进郡守府了。

对于奚娟的心思,周冠夫却是洞若观火,一来,他周冠夫可是上将军周勃的嫡长子,二来,他周冠夫还是左相白墨跟前的红人,事实就是,他周冠夫在军政两界都有着很过硬的背景,而且本人也是大汉首屈一指的猛将,奚娟不巴结他巴结谁?

住进郡守府后,奚娟对周冠夫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除了天天有所谓的汉中“名医”前来给周冠夫问诊换药,奚娟本人也是一日三次前来向他问好,周冠夫很怀疑,奚娟就是对他的亲生老子只怕也没有这般殷勤。

几天将养下来,周冠夫的箭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散入肺腑的余毒却不是那么容易祛除的,所以,周冠夫还是感到浑身无力,平时可擎千斤的双臂,此刻怕是连两百斤都举不起来。

听到府外的杀伐声一阵紧似一阵,而且现在还是后半夜,周冠夫顿时暗叫一声不好,当即披衣起床,然后擎出悬挂在墙上的长剑冲出了房间,周冠夫冲出房间时,整个郡守府早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不少士兵盔甲不整,正匆匆往外冲。

“哎,外面出什么事了?”周冠夫拦住一个小校大声喝问。

“滚开,别挡老子的道!”那小校正欲伸手拨人时,一抬头却发现挡在自己跟前的竟然是护法将军周冠夫,当时就吓得脸色煞白,甚至都忘了向周冠夫拱手见礼,只是结结巴巴地说道,“将将将将军……小人,小人……”

周冠夫懒得跟他计较,不耐烦道:“说,外面怎么了?”

“回将军的话,楚军进城了!”小校终于反应过来,冲周冠夫拱了拱手,答道,“而且已经攻破了东城大营,五千大军都已经被打散了,郡守大人正准备调小人等前往御敌呢。”说此一顿,小校又道,“将军,南郑怕是守不住了,你赶紧走吧。”

“什么?”周冠夫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失声道,“楚军进城了?!”

周冠夫不能不吃惊,楚军都已经打进南郑城了,这岂不是说,驻守剑阁的五千大军已经被楚军击灭了?还有左相,现在是生是死?一想到左相很可能已经亡于乱军之中,周冠夫几乎连肠子都悔青了,左相不能死啊!

周冠夫虽然是个武夫,可自从左相推行变法以来,大汉国的点滴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十年下来,大汉国不仅人口激增、兵力激增,就是府库钱粮也是激增了十数倍,相比右相治理国政时,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左相是大汉柱国,他不能死啊!

“快,给我备马!”周冠夫当即怒发冲冠,冲那小校大吼起来。

周冠夫的情绪明显已经失控了,这一刻,他只想单人独骑杀入楚军阵中,将白墨从万军之中救出来,护卫左相白墨的安全,这可是汉王交给他的使命啊,左相绝不能出事,绝对不能出事啊,否则,他周冠夫还有何颜面回咸阳见汉王?

“啊?”小校闻言顿时一愣,讷讷地道,“将军你……”

“你他娘的愣着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见小校杵着不动,周冠夫顿急火攻心,不料诱发了肺腑中的余毒,当下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小校大惊,当即吩咐身后十数名士卒道:“你们几个,护着周将军赶紧从西门走!”

“喏!”十数名士卒轰然应喏,护着周冠夫匆匆投西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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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上,呼延挥舞着雪亮的哑月剑,正在来回冲突。

“挡我者死!”

“给我闪开!”

“闪开!闪开!”

伴随着呼延的每一次突步,每一次亮剑,都必然会有一名汉军倒下,呼延的剑法并不是传自华夏某个技击剑派的剑术,而是他通过无数次观摩草原狼的捕猎所悟出来的,招数虽只有简简单的三招,杀伤力却是无与伦比。

呼延仗剑所经之处,汉军伏尸遍地,断肢残躯更是洒落一地!

眼见呼延如此煞气,汉军无不心惊胆颤,乱军之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快跑,霎那之间,正在长街上与楚军激战的汉军便一哄而散,只片刻功夫,近千汉军便纷纷遁入小巷深处消失不见了。

呼延以剑柱地,长长地喘了口气。

长途急行军数百里赶到南郑,接着又身先士卒、连续斩杀了近百汉军,如此高强度的消耗,就是铁打的身子骨那也捱不住啊,恶战到刚才,呼延其实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说到底呼延也终究是血肉之躯,也是有体力极限的。

“将军,汉军垮了!他娘的,汉军垮了!”

“将军,汉中郡是咱们大楚的了,哈哈哈!”

黑熊、黑狼喘息着凑到了呼延身边,两人也是血染战袍。

呼延长长地舒了口气,疾声下令道:“黑熊,你带五百天狼卫追杀汉军溃兵,所有敢于抵抗的汉军,全部杀光,一个不留!黑狼,你带六百天狼卫即刻控制住四座城门,不管是军人还是平民,一个不许走脱!”

“喏!”黑熊、黑狼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呼延喘了口气,又回头吩咐身后随行的十几个天狼小校道:“你们几个跟本将军走,咱们去端了郡守府,生擒汉中郡守,给大王献礼!”

“喏!”十几个天狼小校轰然应喏,呼延再扬起哑月剑往前虚虚一引,十几个天狼小校顿时便带着剩下的七八百天狼卫潮水般杀向了城中的郡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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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奇袭南郑得手,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不是白墨,更不是刘邦,而是项庄!

项庄、百里贤一夜未睡,两人合计了整整大半宿,也没有讨论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应对之策,剑阁地势险峻,汉军又占据了地利,强攻难免伤亡惨重,火攻也行不通,剑阁附近虽然山林茂密,可现在是暮春季节,草木复苏,大火很难烧得起来。

用罢秦夫人亲自煮的宵夜,项庄、百里贤正想倒头歇一会时,帐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遂即低垂的帐帘被掀开,屈不才已经弯腰钻了进来,屈不才神情疲惫,可眉宇之间却流露出了压抑不住的狂喜之色。

“大王!军师!”屈不才分别向项庄、百里贤揖了一揖,喜不自禁道,“大喜,大喜哪!臣刚刚接到飞鸽传书,呼延将军已经奇袭南郑得手了!”

“嗯?!”

“你说什么?!”

项庄、百里贤霍然坐起身,睡意早已经不翼而飞。

“老屈,你刚才说什么?”项庄犹自有些不信,道,“呼延怎么了?”

屈不才咽了口唾沫,难抑兴奋地道:“大王,呼延将军奇袭南郑得手了!”

这回不单项庄听清楚了,百里贤也是听得真真的了,当下转身向项庄长长一揖,喜不自禁地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百里贤不能不高兴,南郑乃是汉中郡的郡冶,呼延奇兵突出袭了南郑,死守剑阁的白墨一下就被楚军抄了后路,如果白墨不想因为粮草不继而全军覆灭,他就只能退兵!还有匆匆赶来汉中的刘邦大军,不明详情之下,也很可能缩回去!

这样一来,汉中郡搞不好就真的要归大楚了,汉中郡一下,楚军的这次远征就算是超额地完成了任务,要知道最开始,项庄就只想袭了巴蜀而已,至于汉中,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姑且为之,能拿下固然好,拿不下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现在,汉中郡却真的向楚军敞开了怀抱了,百里贤能不兴奋?

项庄同样兴奋得不行,甚至比当初他带着几千残部逼退刘邦几十万大军都要兴奋,因为汉中郡一旦拿下,楚国就从地理上对汉国形成了压制态势,从此之后,汉军再想东出函谷逐鹿中原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楚军随时都能捣了他的咸阳老巢。

不过,不管是项庄,还是百里贤,两人都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

几乎是同时,项庄和百里贤都想到了驻守剑阁的白墨,当下项庄召来负责守夜的庞钰问道:“子昂,剑阁汉军可有异动?”

“没有。”庞钰道,“剑阁汉军没有任何异动!”

自从上次在金牛道上吃了白墨一次亏后,庞钰就多留了个心眼,不仅加强了剑阁正面的监视,还在剑阁两侧的山巅上安置了几处岗哨,楚国大军无法翻崖强攻驻守崖上的汉军,可是暗中派几拨哨卒爬上山巅监视汉军却是不难。

百里贤闻言大喜道:“大王,白墨恐怕还不知道南郑失守的消息!”

项庄也是嘿嘿笑道:“嘿嘿,汉军可没有飞鸽传书!”说此一顿,项庄又满脸狰狞地说道,“这一次,寡人定要拿白墨的人头祭奠在剑阁阵亡的数千楚军将士的英灵,哼!”

第323章 心腹之患

差不多比项庄晚了两个时辰,白墨才接到了败军急报。

听完败军急报,白墨只是轻轻蹙眉,汉中郡尉李布却是大吃一惊,劈手便揪住前来报讯的小校的衣襟,厉声喝问道:“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小校颤声道:“将将将将将军,南南南郑失失失失失守了。”

“胡说!”李布一把将小校摔在地上,大吼道,“蜀中到汉中就金牛道一条路可走,楚军又分明被我军阻在剑阁,南郑又怎么可能失守?唵?南郑怎么可能失守?!难不成楚军还能变成飞鸟从咱们头上飞过去?”

“小人也是不知道啊。”小校苦着脸道,“可是南郑的确是失守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李布气得暴跳如雷,他不能不生气,南郑可是汉中郡冶,他李布的妻儿老小可都在城中,南郑失守,岂不是意味着他的妻儿老小也落入楚军之手了?楚军素来残暴、嗜杀成性,妻儿老小落入楚军之手又岂有幸理?

白墨蹙了蹙眉,有些不悦地道:“李将军,请稍安勿躁,既然事情已经出了,我们总是要面对的,你吼再大声也终究不能改变楚军攻陷南郑的事实不是?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然后想一个正确的应对之策。”

李布闻言悚然一惊,当下唯唯喏喏地退到了一侧。

白墨这才上前扶起那小校,和颜悦色地问道:“楚军大概有多少兵力?”

小校摇头,有些惶然地道:“回禀左相,小人委实不知道楚军有多少人。”

白墨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有自己大军守在剑阁,南郑守汉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遭到楚军的偷袭吧?措不及防下城池失陷、弄不清楚军底细也在情理之中,当下白墨又说道:“那么,请你把当时的情形描述一下,要尽可能地详细。”

小校闭着眼睛回忆了一下,然后将他亲历的场景娓娓道出。

听完小校的描述,白墨心里便已将事实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当下叹息道:“看来这应该只是楚军的一支奇兵,兵力最多也就两三千人,否则他们也不会换上我军衣甲,那个领军主将应该就是上次在剑阁跟冠夫将军单挑的楚军悍将。”

李布这时也冷静了下来,问道:“可是,他们是怎么过去的?”

“是啊,楚军是怎么过去的呢?”白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看来,在蜀中跟汉中之间,应该还有另外一条通道,只是咱们不知道而已,不过,楚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条通道,却不能不令人深思哪。”

李布听了个满头雾水,不解地道:“左相此言何意?”

白墨道:“很显然,楚军是得到了巴蜀豪强的鼎力支持,如果没有巴蜀豪强的支持,楚军只怕连夷陵道都进不了,更别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巴蜀全境了,还有蜀中通汉中的这条小道,也定是巴蜀豪强指引给楚军的。”

“这些白眼狼。”李布恨恨地道,“简直就是不识好歹!”

“不。”白墨却摆了摆手,说道,“并非巴蜀豪强不识好歹,而是咱们推行的重农抑商的国策出了问题,巴蜀豪强之所以全面倒戈、鼎力支持楚军进川,多半是因为楚国推行奖励耕战商读的国策,看来,咱们大汉国的国策也有必要做出调整了。”

李布叹了口气,说道:“左相,现在咱们怎么办?”国策大计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汉中郡尉不懂,也不想弄懂,可现在南郑失守,驻守剑阁的这四千多汉军可就成了孤军了,没有了来自南郑的军粮接济,覆亡那是早晚的事。

白墨默然不语,南郑失守,这场战争的整个局势也顿时间逆转了。

现在,不仅仅只是他这四五千汉军能不能保全的问题了,而是整个汉中郡恐怕都要因此而失守了,因为南郑是汉中郡冶,不仅是汉中最坚固的城池,城中更屯积了全郡钱粮,南郑一旦失守,也就意味着汉中失守了。

李布试探着问道:“左相,要不咱们回师南郑吧?”

说此一顿,李布又道:“左相您刚才也说了,奇袭汉中的楚军很可能只有两三千人,而且还立足未稳,咱们若是即刻回师,没准还能够把南郑夺回来。”

“不可能。”白墨摆了摆手,道,“咱们若这时候弃守剑阁,对面的楚国大军肯定会趁势碾压上来,到时候别说夺回南郑,只怕咱们这四五千人也会被楚军啃得渣都不剩一点,还有整个汉中,那时候就真的失守了。”

“那怎么办?”李布道,“就这样干等死?”

“容本相想想。”白墨摆了摆手,又道,“还有,南郑失守的消息必须严密封锁,如果对面楚军知道了消息,并派人来喊话,就说是楚军散布的谣言,让将士们不要轻信,还有,若发现有人在军中传播谣言,杀无赦!”

“喏!”李布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目送李布的身影远去,白墨的剑眉却是蹙紧了一团,这局……不好破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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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午谷口,刘邦大军正源源不断地从谷中涌出来。

经过连续四天的急行军,刘邦大军终于走完了崎岖难行的子午谷小道,再前去就是宽阔平坦的驰道了,最多再有一天时间,就能到南郑了。

刘邦已经累得不行,快七十的人了,不能跟小伙子比了。

这会,刘邦正坐在道旁的大石头上歇息,前方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急抬头看时,只见前锋大将夏侯婴已经打马疾驰而来。

未及近前,夏侯婴便已经飞身下马,大声疾呼:“大王,出事了!”

刘邦心头顿时便咚的一跳,当下有些急切地道:“夏侯婴,怎么了?”

夏侯婴冲刘邦见了礼,喘息道:“刚刚接到汉中郡守奚娟的败报,南郑已经失守,楚国大军已经打进汉中郡了!”

“啊?!”刘邦闻言顿时脸色大变。

楚国大军已经打进汉中,还攻陷了南郑?这下可麻烦了!

夏侯婴道:“大王不必惊慌,末将带兵去夺回南郑便是。”

“狂妄!”刘邦两眼一瞪,怒道,“项庄小儿有多么难缠,你又不是不知道,左相率五千精兵扼剑阁之险,尚且还挡他不住,你夏侯婴又岂敢妄言能夺回南郑?”

夏侯婴赧然,在项庄面前他还真没有嚣张的资本,刚才也就这么随口一说。

刘邦叹口气,有些无奈地道:“项庄大军已经打进汉中,我们再去南郑已经没用了,没得白白赔上了这几万大军!”说此一顿,刘邦又道,“这样,夏侯婴你率五千骑兵即刻赶赴陈仓道口,无论如何也要给寡人塞住陈仓道!”

“喏!”夏侯婴轰然应喏,点起五千骑兵去了。

刘邦遂即也带着四万多大军返身在子午谷口扎下了大营。

刘邦很清楚,大汉国的精兵强将眼下尽在九原,短时间内是无法赶回来的,仅凭留守关中的这点兵力,再加上他刘邦本人,是断然不敌项庄和楚国大军的,所以,夺回汉中是想都不用想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守住陈仓道口和子午谷口。

只要陈仓道口、子午谷口还在汉军的控制之下,楚军即便夺了汉中,也不可能威胁到关中,只等北征匈奴的精兵强将返回关中,就立刻能兵出陈仓道及子午谷,向汉中楚军发起反攻,那时候,项庄怎么吃进的汉中,就得怎么吐出来!

刘邦却不知道,袭取南郑的其实只是一股楚军偏师而已,至于项庄的楚军主力,这时候仍然还被白墨阻在剑阁以外呢,这时候如果刘邦带着大军以雷霆万钧之势猛攻南郑,呼延的两千疲兵是绝对抵挡不住的。

可惜,汉军没有信鸽系统,白墨也无法及时向刘邦传递消息。

如果张良、陈平还在军中,肯定也能像白墨那样,见微知著,识破奇袭南郑的只不过是楚军的几千奇兵,可刘邦不行,刘邦虽说打了半辈子的仗,可这半辈子他基本上都是在打败仗,领兵打仗的经验是足够了,可这种见微知著的观察力却委实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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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堪堪近午,项庄再次将庞钰召进了行帐,问道:“子昂,汉军还没动静?”

庞钰摇头答道:“回禀大王,不管是崖上的汉军,还是剑阁要塞上面的汉军,今天都出奇的安静,至今没有任何异动。”

项庄蹙眉道:“这个白墨,还真是沉得住气呀。”

庞钰提议道:“大王,从时间上看,白墨肯定已经知道南郑失守了,可是汉军至今没有发生骚乱,这只能说明白墨严密地封锁了消息,不如派大嗓门的军士去两军阵前喊话,以动摇汉军军心?只要汉军军心动摇,剑阁也就不攻自破了。”

“不然。”百里贤摇头道,“汉军多半以为我军是在散布谣言。”

“白墨,白墨?白墨!”项庄狠狠击节道,“此人不除,必为我大楚心腹之患!”

第324章 白墨又溜了

夜sè如墨,白墨亚在悬崖上来回踱度。

抬头仰望,星空如洗,整个苍穹看上去显得格外的澄静,格外的高远,不过,白墨的心头却似坠了块巨头,沉重得快要让他窒息。

南郑失陷,汉中失守,已经成为定局。

现在,摆在白墨面前的难题是,如何从剑阁全身而退?

前面,有项庄的数万楚国大军,后方,南郑已经失守,汉军已经是腹背受敌,要想从剑阁全身而退并不容易。

不远处,李布以及十几个小校正按剑而立。

见白墨半晌没有作声,李布忍不住说道:“左相,撤兵吧!”

“撤兵?”护法部的一名军司马反驳道,“你们汉中郡卒守在剑阁要塞,要撤随时可以撤退,可咱们两千多将士却守在悬崖上,怎么撤?”

“怎么撤?”李布冷然道,“打起火把,先下崖再后撤!”

“打起火把?”军司马道,“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楚军,咱们要跑?”

另一名军司马道:“就是,万一楚军趁机碾压过来,留你们断后?”

李布哑然,让他的两千多汉中郡卒来断后,他还真没信心挡住楚军,不过,李布又实在不甘心留在这里等死,当下说道:“那你们说怎么办?”

两名军司马也是哑口无言,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轻盈的脚步声中,白墨再次走到了几十丈高的悬崖上,清冷的夜风吹来,轻轻地dàng起了他身上的衣袖和衣袂,一名军司马赶紧上前护在了白墨身侧,然后劝白墨道:“左相,好像要起风了您还是回营吧?”

白墨若有所思地道:“起风了么?”

说话间,白墨又再次翘首仰望星宇。

下一刻,白墨的神情竟是猛然一怔,似乎发现了什么让他极其意外的现象。

李布和十几个小校也明显发现了白墨的异样神情,当下一个个跟着抬起头,望向了头上的星空,不过,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星星还是那些星星浩瀚的星河还是横亘在夜空上,并没有消失不见。

白墨却又低头看了看地面,然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

李布和十几个小校面面相觑,汉军都穷途末路了,左相还有心情发笑?

白墨却浑然不觉,只是大笑,李布挠了挠头忍不住问道:“左相何故发笑?”

“天意,此乃天意!”白墨扬起右手,又竖起食指直指星空,大笑道,“天不亡我,天不亡我白墨哪,哈哈哈哈……”

李布神情一动,道:“左相想到应对之策了?”

墨点头道,“我军能否从剑阁全身而退就落在这天象之士了!”

“天象?”李布和十几个小校再次抬头仰望星空,自然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白墨心情大好指着天上那略显模糊的明月说道:“你们不觉得今晚的月亮有异么?”

“月亮?”李布道,冇“好像是比前几日要黯些,也要大些,对了,今晚的月亮还有晕。

“说对了,今晚的月亮有晕!”说此一顿,白墨又道,“月晕大如车盖,且风凉lù重主大雾明天早上,剑阁将会起雾,大雾一起,咱们就能从容撤退了,楚军纵然知道却也绝对不敢贸然深入雾中追击,嘿嘿。”

“大雾?”李布不信道“明早真会起雾?”

其余十几个汉军小校也是将信将疑,这也太神了吧?

白墨微微一笑,说道:“诸位这便回去各自准备吧,待明日一旦,趁雾撤兵!”

“喏!”李布和十几个小校轰然应喏,领命去了,他们虽然不怎么相信,不过既然白墨已经下了军令,他们自然得遵行。

………………

楚军营地,项庄行帐。

项庄、百里贤正据案小酌,时不时的,两人都会抬头看看帐外,显然,两人的心思都不在喝酒上,他们都在等消息呢。

入夜之sè,消息传递已经改为半个时辰一次了。

急促的脚步声中,庞钰已经昂然进帐,向项庄、百里贤拱手作揖道:“大王,军师,崖上汉军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还是没有什么动静?”项庄蹙眉道,“这个白墨,真打算死守剑阁了?”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道:“死守剑阁,应该不符合汉军的利益呀,如果臣是白墨,就会想方设法从剑阁全师而退,然后扼住陈仓道,汉军只要能够扼守住陈仓道跟子午谷口,既便我军取了汉中,只怕也是个累赘。”

项庄忽道:“子昂,暗哨有没有布设到位?别让汉军趁黑偷偷溜了!”

“大王放心!”庞钰揖了一揖,朗声答道,“臣的暗哨几乎已经欺近到了汉军近前,崖上汉军只有有一丝的风吹草动,就绝不可能瞒过臣的眼线。”

“这就怪了。”项庄蹙眉道,“这个白墨,究竟在搞什么鬼?”百甲贤道:“大王,看样午今天晚上汗军是不会撤兵了,不如你先睡吧。”

“也好,那就辛苦子良你了,帮寡人盯着些。

”项庄也的确有些困了,当下倒头便睡。

这一睡便是一宿,直到东方天际已经lù出鱼肚白,项庄才忽然从梦中惊醒,当下翻身坐起,问正在灯下看书的百里贤道:“子良,什么时辰了?”

百里贤放下兵书,答道:“大王,寅时已过,天快亮了。”

话音方落,庞钰忽然大步入帐,神情凝重地道:“大王,军师,不好了!”

项庄心头顿时咚的一跳,急道:“子昂怎么了?是不是汉军趁夜悄悄溜了?”

庞钰摇了摇头,沉声道:“至少到现在为止,汉军还是没有动静,不过再过片刻却是不好说了,因为外面已经起雾了!”

“嗯,起雾?”项庄、百里贤同时脸sè大变。

如果是前几日起雾,项庄、百里贤肯定会大喜,因为大雾一起,楚军就能趁雾欺近剑阁发起突袭,以楚军犀利的攻击力,汉军多半挡不住,可是现在起雾,对于楚军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反而对于汉军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困为汉军可以趁雾后撤,楚军甚至不敢追杀!

“走,瞧瞧去!”项庄、百里贤对视了一眼,当下急步出帐。

帐外,大雾已经很浓,浓稠到数步开外就已经看不清人影子!

“坏了。”项庄顿足长叹道,“坏了坏了,坏了!汉军要溜!”

庞钰道:“大王,臣愿率两千精兵,深入雾中追击,绝不令汉军走脱。”

项庄摇头不语,这么大的雾,怎么追击?白墨用兵素来谨慎,既便从剑阁后撤,多半也会在半路上留下伏兵庞钰带兵去追,总不能一直扛着巨橹缓缓向前吧?真要那样汉军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还追什么追?

可要是扔掉巨橹、轻装追击,再遭伏击又怎么办?

这么大的雾,万一地形不利,骤遭汉军伏击,楚军绝对会死伤惨重!眼看着汉中都快要到手了,项庄可不愿意麾下的百战老兵再白白牺牲。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忽然说道:“大王,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这场大雾虽然浓可只要太阳升起,很快就会散开,臣估计最多也就持续一个时辰左右,可汉军未必会知道今天早晨会起大雾,怕也没有准备他们要想在一个时辰之内完成集结、器冇械装运以及人马下崖,几乎没有可能。”

项庄闻言顿时两眼一亮对啊,撤兵可不是溃逃,溃逃只需撒开tuǐ丫子跑就行了,可是撤兵却不是说撤就能撤退的。

一支军队的撤退,必须做好周密的准备,这涉及到军令的下达,人马的编组以及辎重器械的装运,崖上的数千汉军还要设法下悬崖,这些都需要时间,所以,除非汉军早就做好了准备工作,否则,他们绝不可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撤出剑阁。

那么,汉军有没有可能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呢?项庄认为绝无可能。

因为无缘无故下达命令,让全军做好撤退的准备,这是会动摇军心的,除非白墨能预知今天早上会起雾,否则,一旦早上没有起雾,楚军再向剑阁发起猛攻的话,汉军在军心动摇的情形之下,很可能会出现一触即溃的情形。

当下项庄扭头下令道:“子昂,去挑选两千天狼锐士,饱餐一顿,只等大雾散开,便猛攻剑阁,这次,寡人要杀白墨个片甲不留!”

“喏!”庞钰轰然应喏,转身扬长去了。

百里贤的估计非常准确,一个时辰之后,大雾就稀薄了许多。

然而,当庞钰带着酒足饭饱的两千天狼卫顶着巨橹、喊着嘹亮的号子,一步一步捱上剑阁要塞时,却发现整个要塞已经空了!

接到急报,项庄、百里贤赶紧上到了剑阁。

“汉军竟在一个时辰之内完成了撤兵?”项庄有些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莫非汉军早就做好了撤兵的准备?”百里贤摇了摇羽扇,被自己的判断吓了一跳,以莫名的语气说道,“也就是说,白墨不仅用兵如神,更兼知晓天文、地理,他早知道今天早上剑阁会起大雾?!”

……………………!。

第325章 弃守汉中

第325章弃守汉中

“追,给寡人追!”项庄怒发冲冠,铿然拔出横刀怒吼道,“也就一个时辰,汉军跑不了多远,给寡人追上去,无论如何也要截下白墨!”说罢,项庄再以手中横刀向着前方崎岖的山道虚虚一压,xt电子书下载**

庞钰带着两千天狼卫往前追出不到十里地,便遭到了汉军的伏击。

楚军遭到伏击的这段山路极为险峻,左侧是五六丈高的断崖,右侧则是百丈深渊,汉军就埋伏在左侧的断崖上,他们只是往下扔滚木擂石,就完全封锁了整条道路,不得已,庞钰只能下令伐木造橹,准备从正面强攻。

huā了两个时辰,终于造好了十几面巨橹。

经过一番jī战,楚军终于攻灭了埋伏在崖上汉军,最后才发现,埋伏在崖上的汉军只有区区四五百人,然而时间却已经过去了好半天,率领大军赶到的项庄也只能仰天长叹,半天时间足够汉军跑出至少五十里了,再想追上就难了。

更何况,这里有汉军埋伏,前路焉知没有伏兵?

正如项庄所想的那样,白墨在路上设下了四拨伏兵,虽然每拨伏兵的兵力不多,全都只有四五百人,而且明显不是jīng锐,但却严重迟滞了楚军的追击速度,等到项庄带着楚国大军走出金牛道,踏上汉中平原时,已经是深夜子时了。

这时候,白墨的两千多汉军jīng锐早已经退守陈仓道口了。

在陈仓道口,白墨遇见了汉中郡守奚娟以及陇西郡守刘贾,奚娟只剩千余败兵,刘贾却带来了八千陇西更卒,此外还有两千月氏骑兵,三路会合之后,扼守陈仓道口的汉军兵力已经增加到了一万三千余人骑。

第二天早上,夏侯婴又带着五千骑兵赶到了陈仓道口,同时也带来了刘邦的消息,知道刘邦大军已经退守子午谷口,白墨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只要汉军能够扼守住子午谷口跟陈仓道口,楚军既便取了汉中,也绝对威胁不到关中!

最多再过十天,北征匈奴的五十万大军就将返回关中。

那时候,汉军就能兵分两路,分别从子午谷、陈仓道杀出,两面夹击汉中的楚军,项庄如果不想兵败身死,他就只能撤出汉中!

汉中郡治,南郑。

奚娟的郡守府如今已经成了项庄的临时行辕。

行辕大厅里,项庄浓眉紧锁,正站在悬挂着汉中地图的屏风前沉思。

项庄身后,则站着百里贤、高初、庞钰、晋襄、呼延等一大批楚军将领以及秦夫人、唐通等巴蜀豪强。

汉中虽已拿下,项庄心里却是不喜反忧。

根据乌木崖的情报,汉军已经扼住了子午谷口跟陈仓道口,这一来,楚军的战略目标就根本无法实现了,本来,按照项庄的设想,楚军在袭取汉中后,再趁势掩杀,不求完全控制子午谷、陈仓道,至少也要控制住这两条通道的南端出口!

这一来,楚军据险而守,只需少量兵力就能守住汉中、巴蜀。

然而现在,楚军根本无险可守,汉国大军却能通过子午谷、陈仓道源源不断地开进汉中平原,项庄如果不想让出汉中,就必须从国内源源不断地调来大军,来跟汉军死磕,这对于楚国来说,根本就是无法承受的。

沉yín了好半晌,项庄忽然转身回头,问屈不才道:“老屈,北征匈奴的汉军主力什么时候能够返回关中?”

屈不才道:“多则半月,少则十日,周勃的五十万大军就将返回关中。”

高初、庞钰等楚军大将闻言均皆脸sè微变,十天时间,要想先后袭取子午谷口跟陈仓道口可着实不容易。

更何况,楚军还在兵力上处于劣势,楚军进川时有五万大军,除去战死的以及留守巴蜀的兵力,现在已经只剩三万五千余人了,而汉军呢?只是扼守子午谷口的刘邦大军便足有四万余人,扼守陈仓道口的白墨、夏侯婴部也有将近两万人。

虽说虎贲、天狼两大营骁勇无双,可汉军据险而守,两大营要想在十日之内先后攻占子午谷口跟陈仓道口,可能xìng实在不大,更可怕的是,jī战十日,楚军没能攻下子午谷口跟陈仓道口,而周勃大军却赶到了,那楚军就该兵溃如山了。

屈不才顿了顿,又道:“不过,吕台的六万骠骑已经返回咸阳,最多只需三日,就能够驰援子午谷口或者陈仓道口了!”

此言一出,厅中诸将尽皆脸sè大变。

据根乌木崖提供的情报,吕台的这六万骑骑极为骁勇强悍,甚至连横行草原的匈奴骑兵都不是这支骠骑的对手,如果楚军能够扼住子午谷跟陈仓道口,这支骠骑不得其mén而入,那也没啥大不了,可一旦让这支骠骑闯入汉中平原,那就要命了。

“罢了!”项庄长叹一声,说道,“唉,这汉中郡就是jī肋,不要也罢。”

这一刻,项庄真的想起了三国演义中的曹cào,当初跟蜀军争夺汉中时,曹cào的感慨差不多也是这样吧?

顿了顿,项庄又喝道:“高初。”

高初踏前两步,应道:“末将在。”

项庄道:“寡人给你五千天狼卫外加两万府兵,你能否守住巴蜀?”

高初昂然道:“能!”

项庄点了点头,又道:“你打算怎么守?”

高初不假思索地道:“大肆征发汉中民夫前往金牛道口,先修一座简易要塞,然后再在简易要塞后面修一座坚固的永久要塞!”

项庄欣然点头道:“好,你去挑人吧。”

“喏!”高初轰然应喏,转身扬长去了。

项庄又道:“其余诸将,各率本部人马,随寡人回蜀中。”

既然已经决定放弃汉中,再留在南郑就没啥意思了,更何况,齐楚淮南之间的大战已经一触即发,项庄也实在有些担心江东老巢被韩信给抄了,毕书的兵法韫略虽然无人可及,可他毕竟还是个书生,第一次领兵就对上韩信,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淮南国都,彭城。

英布在蒯彻、召震、朱建等文武重臣的簇拥下缓步走上了北mén城头,五天了,齐国大军兵临彭城城下已经整整五天了,却至今没有任何动静,韩信他在等什么?难不成还有后续齐军赶来助战?望着北郊接地连天的齐军帐篷,英布也不禁有些心头犯怵。

手搭凉篷往北郊了望了片刻,英布问蒯彻道:“国相,楚国援军何时能到?”

蒯彻道:“楚国骁骑将军méng殛所率的两万骑兵已经过了竹邑,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应该就能赶到彭城了,至于楚国大军,恐怕还要三天才能赶到,不过……”说到这里,蒯彻的声音忽然顿住,而且脸上也lù出了一抹忧sè。

英布蹙眉道:“不过怎样?国相你倒是快说。”

蒯彻叹息道:“唉,臣听说楚军的领兵主将不是项庄本人,而是项庄刚刚委任的卫将军毕书,一个从未领兵,也从未上过战场的白面书生。”

“你说什么?”英布两眼圆睁,难以置信地道,“让个从未领兵、从未上过战场的白面书生来领兵?项庄这不儿戏么?再说了,楚国又不是没人可用,无论是钟离昧、虞子期,还是高初、庞钰,那都是身经百战的宿将,项庄怎会出此下策?!”

蒯彻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个臣也不知道,也许项庄有他的考量吧。”

“什么考量?”英布道,“将几十万大军jiāo给一个白面书生,简直就是胡闹!”如果这事跟淮南国没关系,英布也就躲在旁边看看笑话,可现在,楚军的胜败却直接关系着淮南国能否躲过眼前这劫,英布又如何能不着急?

上将军召震道:“大王,先别管楚军了,还是想想城外的齐国大军吧,这都五天了,齐国大军却还是什么动静没有,臣这心里直发máo啊,韩信此人用兵如神,更兼奇计百出,别是他表面上按兵不动,暗地里却在偷掘地道吧?”

“掘地道?”蒯彻摇头道,“应该不至于。”

彭城地处谷水、荷水以及泗水的jiāo汇地带,更兼土质疏松,齐军若真打算发掘地道,无疑于自掘坟墓,不等他产将地道挖进城里,整条地道只怕早就已经塌了,再说了,发掘地道哪有这么容易,他蒯彻又岂能任由齐军放手施为?

召震又道:“那齐军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攻城?”

蒯彻举起右手又伸出食中二指,说道:“齐国大军至今未动,无非两个原因,一个是辎重器械尚未运到,再一个,韩信很可能是想等待楚国的援军赶到,然后毕其功于一役,同时解决我淮南大军以及楚国援军。”

“同时解决我淮南大军跟楚国援军?”英布目光一厉,狞声道,“韩信好大的胃口!”

说话间,一阵隐隐约约的闷雷声极其突兀地响了起来,英布、蒯彻以及召震等人本能地抬头望天,却发现头上碧空如洗,连一朵云都没有,哪来的雷声?然后很快,英布等人便意识到了什么,楚国骑军,多半是楚国骑军到了!

第326章 轻敌

彭城北郊,齐军大营。

铁甲撞击的森冷声中,十数员齐军大将正鱼贯而行,走在最前面的是上将军曹参,紧随曹参身后的是亚相娄敬,再后以程黑、赵夕、吕卿、许章等大将。

尚未靠近韩信大帐,宿卫郎将曹窋已经迎上前来,道:“诸位且住。”

曹参皱了皱眉,道:“窋儿,大王他还没醒么?”昨天晚上,韩信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个歌伎,纵酒饮乐直至深夜,今早却是起不来了。

曹窋摇了摇头,道:“父亲,中午之前大王怕是不会醒了。”

曹参闻言默然,娄敬叹了口气,说道:“上将军,咱们先去你的大帐吧。”

曹参点了点头,当下领着娄敬、程黑诸将直趋自己大帐而来,进了帐,曹参又请娄敬及诸将入席就座,然后说道:“诸位,本将军刚刚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楚王项庄已经派他的卫将军毕书领兵三十万,前来救援淮南国了!”

除了娄敬若有所思,其余程黑诸将尽皆神情错愕。

淮南国跟楚国结盟,淮南国遭到攻击,楚国会派兵救援这并不稀奇,楚国派三十万大军前来救援,兵力有些多,但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楚王项庄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领兵前来淮南国,却委实让人吃惊,毕书是谁?

程黑道:“上将军,毕书是谁?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曹参摇头道:“对于这个毕书,本将军也是头一回听说。”

毕书自仕楚,便一直担任折冲将军在各郡编练府兵,与外界几乎没有任何接触,除了淮南国相蒯彻跟他有过接触以外,恐怕也就只有白墨知道他的存在了,十年过去,甚至连蒯彻都把这人给忘了,至于曹参他们,又怎么可能听说过毕书的名号?

只有娄敬沉吟着道:“这个毕书,好像是个三十出头的书生。”

“书生?!”程黑吃了一惊,遂即大笑道,“哈哈哈,项庄该不会是疯了吧?派个名不见结传的书生领兵来救淮南国,那不是作死么?!”

其余赵夕、吕卿、许章等诸将也纷纷跟着大笑出声。

只有曹参、娄敬浓眉紧锁,面有忧色,项庄派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领兵来救淮南,对于齐国大军来说未必就是件好事,两人很担心,齐王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可能会轻敌,事实上,自从势如破竹攻入淮南国以来,齐王就已经日趋骄傲了。

其实,齐王骄傲也在情理之中,齐王自汉中拜将,灭国十余、覆军无算,纵横二十年间无人可敌,西楚霸王项羽够厉害吧?几次将汉王打得溃不成军,可是最后呢?最后项羽还不是败给了齐王,十万强军灰飞烟灭,项羽本人也是自刎乌江!

如此赫赫武功,亘古几人能及?齐王心生骄傲并不奇怪。

但是,如果齐王由骄傲而轻敌,从此藐视天下英雄,那就危险了。

就说彭城之战,早在三天之前,攻城用的辎重器械就已经运到军中了,可齐王却迟迟不肯下令攻城,不是齐军没有把握攻破彭城,而是齐王想等楚国援军赶到后,再将淮南军及楚军一并解决,这不是轻敌是什么?

现在,项庄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领兵前来,齐王岂非更加轻敌?

如果项庄派来的这个书生是个像赵括那样的人,则也就罢了,万一这个书生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人物,搞不好齐王就要在彭城栽一个跟斗!

曹参沉吟了片刻,对娄敬说道:“亚相,您是不是提醒一下大王?”

最近这几年,齐王已经不大听得进众人的谏议了,就说前次选择攻伐目标时,曹参、王陵等文武重臣都曾苦劝齐王攻伐赵国或者梁国,可齐王就是不听,非要攻伐淮南,现在,也就亚相娄敬的建言,韩信还能听几句。

娄敬摇了摇头,叹道:“唉,要是能劝,在下早就劝了。”

曹参默然半晌,又道:“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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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邑通往彭城的驰道上,毕书正带着十六万大军浩浩荡荡北上。

毕书白衣轻裘,负手站立在一架通体纯黑的战车上,遥望前方,楚军的行军队列从他的眼皮底下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那一面面的旌旗,密密麻麻、接地连天,那一列列的长矛和一排排的大盾,仿佛无穷无尽。

再回顾身后,却是虞子期、萧开、田横、西乞烈、子车师等楚军大将。

坐拥十六万雄兵以及上百员良将,毕书脸上却殊无半丝得意之色,有些人,天生就是统帅之才,譬如大汉霍去病,第一次领兵就敢带着八百骠骑深入漠北上千里,一举捣毁匈奴人的龙庭,譬如三国陆伯言,第一次掌军便灭了关羽、夺了荆州。

毕书,无疑也是这样的人物,这虽是他的第一次领兵,也是他生平首次上战场,可他心下既无一丝的洋洋自得,也没有丝毫的紧张或局促,有的,只是从容和淡定,仿佛,他早已经领了上百年的兵,打了无数次的大仗。

眼看天色将黑,毕书便轻轻地扬起了右手。

霎那之间,十数令骑便已经从中军向着前军、后军飞奔而去,全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的军令也迅速传达了下去,不到片刻功夫,正浩浩荡荡向北开进的十六万大军便纷纷停下了脚步,然后开始卸下帐篷器具、安营扎寨。

毕书的中军大帐最先搭好,帐中甚至还竖起了一面屏风。

这会,毕书正望着屏风上悬挂的淮南地图沉思,齐王韩信武功霍霍,无论是谋略,还是临阵指挥,或者是拥捉战机的能力,堪称出类拔粹,第一次领兵就要面对这样的强敌,毕书真不知道该感叹自己幸运呢,还是不幸?

作为一名兵家,毕书做梦都想跟韩信对阵,从这点讲,他毕书是幸运的。

可是,他毕书终究还是第一次掌兵,却就要面对韩信,这似乎又是不幸的。

毕书绝不会妄自菲薄,但也绝不会高估自己,他清楚,韩信只要正常发挥,他毕书就毫无胜算,最理想的结果也不过是打个平手,如果楚军想要获胜,机会只有一个,那就是韩信的轻敌,如果韩信轻敌大意,或者楚军还有一丝获胜的机会。

那么,韩信会不会轻敌呢?楚军又要不要做出相应的布置?

对着屏风沉思了半晌,毕书忽然扭头喝道:“有请西乞烈将军!”

帐外亲兵领命而去,不片刻,身披重甲的西乞烈就弯腰钻进了毕书的中军大帐,西乞烈身高九尺,腰粗十围,铁甲一披,俨然就是一尊绝世魔神,进了大帐,西乞烈便冲毕书拱了拱手,轰然道:“西乞烈参见卫将军。”

毕书回了礼,又让西乞烈站到了屏风前,然后手指屏风说道:“西乞将军,本将军这里有个危险的活计,你敢不敢接?”

西乞烈环眼圆睁,昂然道:“有何不敢?!”

“好。”毕书欣然点头,又道,“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便是大楚国的骁骑校尉了!”

西乞烈闻言大喜,大楚禁军三大营,天狼营、虎贲营外加骁骑营,其中只有骁骑营是骑兵,骁骑营的骁骑将军蒙殛已经被调去统领府兵骑军,一万骁骑的主将便出缺了,假如西乞烈能当上骁骑校尉,他就是这一万禁卫骑兵的主将了!

兴奋之下,西乞烈的虬髯也是根根竖起,当下说道:“卫将军,什么活计?”

毕书轻拍了拍地图,说道:“西乞将军,看到地图上标注的这片树林了吗?”

西乞烈看了看地图,答道:“卫将军,这片树林末将知道,几年前护卫上大夫出使彭城时,曾经过那里,末将还射了一只麋鹿烤了来吃。”说此一顿,西乞烈又道,“这片树林好像就在前面不远了,最多还有四五十里吧?”

“没错。”毕书点了点头,说道,“今天晚上,你便带着骁骑营一万禁卫骑兵,悄悄潜入这片树林深处埋伏下来。”

“喏!”西乞烈轰然应喏,转身就想走。

“回来。”毕书没好气道,“急什么急,调兵虎符你都没拿呢。”

“嘿嘿。”西乞烈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卫将军,虎符呢?”

“你呀。”毕书笑着指了指西乞烈,再正了正脸色,说道,“记住,进入树林之后一定要注意隐匿行迹,绝对不能让齐军斥候发现,遇到淮南国的樵夫猎户也一律格杀,最后,什么时候林外火起,你便什么时候挥师杀出!”

“末将记下了。”西乞烈道,“卫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就这些。”毕书说着将骁骑营的调兵虎符交给了西乞烈,又再三叮嘱道,“西乞将军,骁骑营能否完成任务,很可能关系到这次淮南大战的胜败,更可能关系到大楚的国运和气数,你可一定要慎之又慎、谨之又谨哪。”

“卫将军放心,末将理会得!”西乞烈接过虎符,冲毕书揖了一揖,然后转身扬长出帐去了。

第327章 下战书

四月,正值淫雨绵绵的季节。

驻扎在彭城南门外的虽然是楚国骑兵,可城头上的守军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淮南甲士手持长戈,正凝神戒备,雨水打湿了铠甲和战袍,冰冷又湿重,不过,城头上的淮南甲士却还是一个个将身板挺得笔直。

望楼上,一名腰挎环首刀的淮南小校正在来回踱步。

自从跟楚国结盟后,淮南王英布便从楚国购入了不少环首刀,除了三万禁军,还给淮南军中所有曲长以上小校装备了环首刀。

英布也曾想过自己打造环首刀,甚至是横刀,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

倒不是淮南国的工匠打造不出环首刀或者横刀,而是打造环首刀、横刀的工艺太复杂,太耗费时间,英布调集了上千工匠夜以继日地打造,可一年下来也不过打造了廖廖几千把,其代价太大,还不如直接从楚国购买。

楚国的造刀工艺明显要比淮南国胜出一筹,不仅产量更大,而且质量也更好,英布也曾想过盗窃楚国的造刀工艺,不过最终没能得手。

某一刻,正在来回踱的淮南小校忽然间停了下来。

淮南小校侧耳聆听了片刻,问身边的甲兵道:“你们听到了吗?”

附近的十余甲兵纷纷侧耳,隐隐约约间,他们好像听到了马蹄声,猛抬头,只见黑压压的一队楚国骑兵已经从前方的茫茫雨幕中驰了出来,一名连人带甲都遮在铁甲之中的楚国骑士纵马来到吊桥前,纵声喝道:“大楚卫将军毕书,求见淮南王!”

“你们先等着。”淮南小校喝道,“待小人禀过将军,再行定夺!”

“速去速回!”城外那铁甲骑士冷然道,“可莫要误了军机大事!”

淮南小校闷哼了一声,匆匆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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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王宫。

英布端起桌上的面食闻了闻,最后还是放下了,自从昨天傍晚得知楚军主将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英布便是食欲全无,甚至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蒯彻道:“大王,你好歹吃点,不吃饱饭可没有精力哪。”

英布道:“国相,这个毕书到底是什么人?项庄究竟是怎么想的?!”

英布怎么也想不通,项庄为什么要让个从未上过战场也从未领过兵的书生来领兵,将十几万大军交给这么个人,这不儿戏呢么?

蒯彻道:“大王,这个毕书的确是个书生,没领过兵,也没打过仗,不过……”

这些年,蒯彻几乎已经将毕书给忘了,不过昨天在返回相府之后,蒯彻却终于回忆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幕,十年前,这个毕书险些就留在了淮南国,不过最终,这家伙却还是去了楚国,蒯彻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扼腕不已。

“不过怎样?”英布道,“此人到底什么来头?”

蒯彻道:“大王可能已经不记得了,当初臣曾向大王引荐此人,可惜阴差阳错,此人最终还是去了楚国,据臣所知,此人乃是鬼谷子门人,虽然从未领兵也从未上过战场,却深谙兵法、极有韫略,假以时日,此人应是大将之才。”

英布道:“假以时日才是大将之才,至少现在还不是,对吧?”

对于所谓的鬼谷门人,英布很有些不以为然,不管怎么说项庄也算是身经百战,他难道就不明白,真正的统帅从来都是从战场上打出来的,而不是读书读书出来的,有个了不起的老师就能成为大将了?简直就是笑话。

蒯彻道:“项庄此举,也许别有所图。”

“别有所图?”英布不以为然道,“图什么?”

蒯彻道:“大王,您不觉得齐王有些轻敌么?”

英布唔了一声没有说话,这次对阵齐国大军,他的确感觉韩信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如果换成是以前的韩信,又岂会到现在还迟迟未动?只怕不等楚国援军赶到,齐国大军就已经向彭城发起雷霆万钧的猛攻了。

在以前,韩信用兵极少给人喘息之机。

可现在,韩信不知道是因为身处高位久了,还是养尊处优惯了,或者是胜仗打得太多而有些麻木了,所以有些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

念至此,英布忽然心头微动,道:“国相,你是说……”

蒯彻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如果这个毕书不是个纸上谈兵之辈,而是个有真本事的大才,再加上韩信轻敌大意,则这一战的胜负还真未可预知。”

君臣俩正说间,遏者马业忽然入内禀道:“大王,楚国卫将军毕书求见。”

“毕书大军到了?!”英布忍不住跟蒯彻对视了一眼,正说他呢,这人就来了,当下英布吩咐马业道,“快快有请。”

马业躬身退出,不片刻,便领着一名三十来岁的白衣秀士进了大厅。

看到白衣秀士,蒯彻便立刻把毕书给认了出来,毕书也同时把蒯彻给认了出来,当下冲英布、蒯彻先后拱手作揖道:“在下毕书,参见淮南王,见过子通兄。”

英布摆了摆手算是回礼,蒯彻却长长一揖回了礼,英布又肃手请毕书入席,毕书一甩衣袖,洒然入席。

蒯彻不无感慨地道:“学剑老弟,十年不见,没想到你真成楚国大将军了。”

毕书微微一笑,道:“子通兄,你我叙旧有的是时间,现在,还是好好议议如何迫退韩信的四十万大军吧。”

蒯彻轻轻颔首,毕书用了迫退俩字,而不是打败,可见脑子还是相当清醒的。

英布心中不豫,脸上的表情也就不怎么好看,当下冷冷淡淡地道:“寡人先谢过将军以及楚军的援手之恩,不过韩信用兵当世无人可及,要想迫退齐国大军绝非易事,不知道毕将军又有什么高见以教寡人?”

“不敢。”毕书跪坐起身向英布揖了一揖,道,“在下只是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还请淮南王以及子通兄不吝指教。”

英布跟蒯彻交换了一下眼神,淡然道:“愿闻。”

毕书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英布脸上的不豫之色而有丝毫的恼怒,当下将他的设想跟英布、蒯彻和盘托出,英布听了却是脸色大变,蒯彻更是悚然动容,两人还真没想到,毕书竟然有此魄力,他这是打算跟韩信正面对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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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十数楚骑正风驰电擎般驰向北郊的齐军大营,这十数楚骑中的当先那骑手持使节符节,因而沿途的齐军斥候、游骑并没有加以拦截,而且任由他们迫近了大营,距离辕门还有不到百步,才终于有人出声喝阻。

“来骑止步,再往前走,格杀勿论!”

当先那骑高高扬起手中符节,昂然道:“奉大楚卫将军令,前来向齐王下战书!”

辕门里的齐军霎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遂即紧闭的辕门轰然打开,数百骑齐国骑兵霎时就像决了堤的洪水从里面汹涌而出,一下就将辕门外的十余楚骑围了起来,十余楚骑的战马连连惊嘶,马背上的骑士却是夷无所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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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大帐,韩信终于醒了。

听完曹参、娄敬的禀报,韩信淡淡地道:“这个毕书不过一竖子,何足为虑?项庄以此人为将,却是儿戏,既便项庄如此不在乎楚国将士的生死存亡,寡人又岂会客气?这一次寡人要将这三十万楚军连同淮南军一并击灭,然后趁势直取江东。”

曹参、娄敬闻言顿时心头一沉,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韩信似乎猜到了两人心中所想,淡淡地道:“曹参、娄敬,你们也不必想太多,寡人这不是轻敌,更不是大意,这几天之所以按兵不动,要等楚国援军到来再动手,却是因为兵法有云,因繁就简,也就是说,能用简单方法解决的局面,绝不能使其复杂化,能一次解决的对手,就绝不能分为两次来解决。”

说话间,宿卫郎将曹窋进帐禀报道:“大王,楚军使者求见。”

“楚军使者?”韩信蹙了蹙眉,道,“有意思,请他进来吧。”

曹窋领命而去,不片刻,便领着一名身材长大、身披重甲的楚军骁将进了大帐。

那楚军骁将进了大帐后,只是铁塔般往那里一杵,并不向韩信见礼,然后斜着向南边虚虚一揖,昂然说道:“奉大楚卫将军令,特来下战书!”

说罢,那楚军骁将又从胸前软甲里取出了一封书信。

曹窋闷哼一声,伸手从楚军骁将手中接过书信,又上前两步交给了韩信。

韩信阅罢书信,嘴角忽然绽起了一丝鄙夷冷笑,信中所写,竟然是楚军主将毕书邀约他明日前去南郊破阵,当下韩信冷然说道:“狂妄至极,一竖子,仗着读了几本兵书,学了一点阵法皮毛,竟也敢班门弄斧?还敢跟寡人叫阵?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顿了顿,韩信又向楚军骁将道:“回去告诉毕书,就说这战书寡人已经接下了,明天辰时,寡人当亲率大军前往破阵!”

第328章 巅峰对决(一)

第328章巅峰对决(一)

“如此,在下告辞!”楚军骁将揖了一揖,转身扬长而去。

曹参有些担心地道:“大王,明日破楚阵,不如由臣率军前去……”

“不。”韩信摆了摆手,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上将军你留守大营,同时监视彭城淮南军,寡人当亲率三十万大军前往破阵。”

曹参默然,齐王决定了的事,那就再无法改变了。

一夜无话,次日寅时刚过,东方天际尚未发白,齐军大营里便忙碌喧嚣了起来,一队队盾甲、一列列矛戈还有一排排的弓箭手纷纷从帐篷里钻出来,遂即一枝枝火把燃起,又如江河入海般逐渐汇聚到了大营正前方的旷野上。

大营前方的旷野上,一辆高可四丈的望车已经竖起。

望车上,韩信一袭紫袍,手扶护栏正傲然肃立,韩信身后,除了亚相娄敬及曹窋等十数员宿卫郎将,还有一名十来岁的少年,少年长得剑眉星目、面如傅粉,脸相与韩信更有几分相似,他便是韩信的次子韩阖。

此时天色尚黑,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正在大营里移动,然后浩浩汤汤地向着大营前的旷野上汹涌汇聚,韩阖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瑰丽的夜景,激动得小脸通红,当下回头对韩信说道:“父王,我大齐有此雄师,扫平天下指日可待!”

韩信微微一笑,只是摸了摸韩阖的小脑袋,没有说话。

韩信虽然立了长子韩阚为太子,可他心里最喜欢的还是这个次子,在韩信眼里,这个次子不仅长得像他,而且人也更聪慧,小小年纪就已经读了不少兵书了,这次出征,韩信之所以带上韩阖,就是想借机好好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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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北岸,同样已经竖起了一辆四丈高的望车。

望车之上,毕书白衣轻裘,正手搭凉篷往北方旷野上眺望,毕书身后,却只有十数名传令亲兵,其中一名亲兵怀抱着项庄的王剑,镶嵌在王剑剑鞘以及剑把上的七彩宝石正在朝阳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光华,让人不敢正视。

望车之下,十五万楚军将士正静静地坐在河滩上休憩。

毕书虽是生平首次领军,却深知将士疾苦,他知道,背负上百斤重的铠甲兵器,在旷野上一站就是半天,这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接下来还要跟齐军殊死博杀,此时,就更应该养蓄体力,完全没有必要让将士们去受罪。

对于毕书的令谕,萧开、田横等军中宿将很有些不以为然,在他们看来,武夫就应该有武夫的样子,作为一名武夫,在任何时候都应该保严酷的风貌,负重百斤在旷野上站立半天又算得什么?遥想当年,他们一夜之间急行军数百里都是常事。

不过,萧开、田横等人都没敢挑战毕书的将权,熠熠生辉的王剑就在那摆着呢。

倏忽之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旷野上隐隐传来,遂即一骑快马已经从薄薄的晨曦中冲了出来,堪堪接近望车,马背上的骑士狠狠一勒马缰,胯下坐骑顿时昂首悲嘶一声,遂即人立而起,马蹄连连踢腾,再落地时已经止住了前冲之势。

“卫将军!”骑士勒马止步,再冲望车上的毕书拱手作揖,“齐军来了!”

毕书轻轻点头,遂即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淡然道:“号令,全军列阵!”

“喏!”一名传令亲兵轰然应喏,遂即大步走到望车后护拦前,然后举起一面绣有号角符号的三角令旗使劲地挥舞了两下,

下一刻,低沉悠远的号角声便已经响彻长空。

河滩上,蒙殛将手中的猪脚和酒囊随便往草地上一拥,长身而起,早有亲兵上前两步递过铁制头盔,蒙殛伸手接过头盔重重地扣在头上,然后一边系紧绶带,一边大步走向了正在河滩上悠闲吃草的火赤骝。

战马通灵,不少战马已经从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感受到了大战前的紧张气息,都开始躁动起来,一边以前蹄使劲地刨动地面,一边连声嘶叫,蒙殛的火赤骝却显很镇定,蒙殛走近跟前时,甚至还亲昵地顶了蒙殛一下。

蒙殛摸了摸火赤骝的鬃毛,然后腾身上鞍。

蒙殛一勒马缰,纵马从草滩上缓缓驰过,人马所经处,原本正坐在草地上休憩的骑军将士便纷纷起身,等到蒙殛跑完一圈勒马回头,二十万府兵中的四万骑军已经全部上马,并且结成了略显散乱的骑兵阵形。

蒙殛铿然擎出横刀,四万骑军将士也纷纷跟着擎出了环首刀。

轻沉闷的马蹄声中,蒙殛再次纵马向前,一边以手中的横刀与前排骑军将士的环首刀连续相击,一边仰天长嗥:“泱泱大楚!”

“赳赳死士!”前排将士纷纷怒吼。

“血不流干!”蒙殛再次引吭长嗥。

“死不休战!”骑军将士如山响应。

蒙殛纵马跑了几个来回,四万骑军的气势便已经彻底调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虞子期、萧开、田横、子车师诸将也将各自各曲的士气鼓动了起来,前后不到半顿饭功夫,十五万楚军便已经在河滩上结成了严谨的大阵,阵中的楚军将士一边挥舞手中的兵器,一边冲着前方的领军主将嗷嗷直叫,气焰熏天。

泱泱大楚,赳赳死士;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这不仅仅只是口号!

事实上,每一名楚军将士心里都是这么想的,自打成为一名府兵,他们无时无刻不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踏上战场,杀敌建功、拜爵封侯!对于绝大多数楚军将士来说,这还是他们生平第一次踏上战场,紧张是难免的,更多的是却是激动。

望着士气高昂的楚国大军,毕书嘴角不禁绽起了一丝微笑。

历经十年艰辛,他才终于养成了这头威武雄狮,今天,这头雄师终于要在战场上展露出自己的坚牙利齿了,除了紧张,毕书更多的是期待,楚军将士们期待着杀敌建功,毕书则期待着雄狮的爪牙能够在战场上撕碎韩信的齐国大军。

毕书悠然扬起右手,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便嘎然而止。

前方旷野上,却忽然间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号角声,那是齐军的号角。

韩信来了,齐国大军来了!毕书扭头看看望车上的漏刻,堪堪正是辰时,韩信倒是挺准时,说辰时到,果然便辰时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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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旷野上,三十万齐国大军几乎遮蔽了整个荒原,浩浩南下。

大军之中,高高的望车正在数百名力士的拖拽之下,缓缓向前。

韩信站在高高的望车上往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望去,极目所见,尽是密密麻麻犹如蚁群的齐军将士,那重重叠叠、翻翻卷卷的旌旗更犹似汪洋,两耳所闻,除了悠远绵长的号角,便是绵绵无尽、铿铿锵锵的兵甲撞击声。

“父王你看,楚国大军!”韩阖忽然手指前方大叫起来。

韩信悠然抬头,只见前方的泗水河滩上,楚军已经列阵等待,凭借多年征战的经验,韩信只一眼便判断出了楚军的大概兵力,楚军绝对没有三十万,从他们排列的阵形上判断,应该在十五万左右,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万。

不过楚军的士气极盛,绝非齐军能比。

站在韩信身后的娄敬更是蹙紧了眉头。

早听说楚军兵锋犀利,以前只是听说,还没什么直观的影响,可今日见了,才知传言不虚,看来这次,齐军是真的遇上劲敌了。

韩信虽然没有回头,却也大概猜到了娄敬心中所想,当下回头问道:“亚相,你是不是觉得对面的楚军队列森严、兵甲犀厉,堪为我大齐劲敌?”

娄敬点了点头,答道:“至少要比先前所遇的淮南军强太多了。”

韩信淡淡一笑,说道:“亚相,比这更加队列森严、兵甲犀利的强军寡人都遇到过,前面这支楚军只不过看起来不错而已,可十余年前项羽的十万大军,却是真正的百战精锐,寡人连项羽的十万精锐都灭了,何况这十余万貌似强大的楚军?”

韩信的语气显得很平淡,可平淡中透露出来的那种强大的自信,却是连韩阖这个少年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少年仰起小脑袋,以无比崇拜的目光仰望着韩信,说道:“父王,孩儿以为你就是亘古无人可及的大兵家,太公、孙子也难以比肩。”

韩信微微一笑,说道:“阖儿你看仔细了,看父王如何破阵。”

韩阖点了点头,问道:“父王,对面楚军摆出的是个什么阵?”

韩信道:“此阵名曰一字长蛇阵,若能与地形相配合,则犹如巨蟒横于荒原,攻其首则其尾反卷,取其尾则其首倒噬,凿其腰则首尾皆至,十分利害。”

韩阖听得如痴如醉,又道:“父王,那要怎么办才能破解一字长蛇阵?”

韩信微微一笑,淡然说道:“一字长蛇阵要想发挥威力,关键就在其两翼骑兵,要想破解此阵,关键也在两翼,只需掐其首,夹其尾,再攻其腰,则此阵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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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场对决比毕书跟亚父的对弈更难写,昨晚上一晚上都在构思情节,所以无更,此外,明天要搬去新家了,途旅劳顿,还要接收家伙什,可能也顾不上更新了。

第329章 巅峰对决(二)

第329章巅峰对决(二)

韩阖又道:“那么,要怎么做才能掐其首、夹其尾呢?”

“很简单,在左右两翼布置车阵、拒马即可,如果时间允许,也可以挖掘陷马坑。”韩信摸了摸韩阖的小脑袋,忽又回头吩咐宿卫郎将曹窋道,“传令,左右两军取守势,缠住楚军骑兵,前军取攻势,猛攻楚军中路!”

“喏!”曹窋轰然应喏,再一挥手,早有传令兵取出三色令旗悬挂在了望车上。

其中的黄绿两色令旗向下,则意味着左右两军采取守势,其中的红色令旗向上,则意味着前军采取攻势。

韩信指挥车上的令旗一摆出来,齐国大军顷刻间便发动了起来,左右两军中的战车、辎重车纷纷被推到了阵前,一队队的长矛、长戟手开始充填战车、辎重车间的空隙,紧随长矛以及长戟身后的是盾甲,然后是弓弩手。

前军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在一阵紧似一阵的战鼓声中,一队队身披葛衣、斜绾发髻的轻兵死士开始大步向前,紧随轻兵死士身后的才是担当中坚力量的盾甲兵以及长戟兵,然后又是肩负飞矛的掷矛手,最后才是长弓手。

这是秦汉时代最为典型的攻击阵型,最前排的轻兵死士一般由死囚、悍匪组成,没有人奢望他们能够摧垮敌军的防线,更多的时候,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消耗敌军的体力,等轻兵死士消耗完,盾甲、戟矛、弓弩再全力出击,一举打垮敌军。

原本,古代华夏的战争中是没有飞矛的,不过自从项庄这个穿越者将标枪带回到古代之后,飞矛便迅速成了华夏各国的主战兵器,飞矛虽然没有弩的射程以及准确度,可在二十步左右距离上的杀伤力却是无与伦比,最主要的是,飞矛造价低廉。

所以,飞矛一经出现便迅速为各国所接受,并且迅速开始大量装备,时至今日,飞矛已经成了华夏各国的制式武器了。

相比古代西方名声显赫的马其顿方阵或者罗马方阵,古代华夏几乎没有一个标志性的能够名垂青史的步兵方阵,但这并不意味着古代华夏就没有强大的步兵方阵,事实上,在真实的战斗力上,古代华夏的步兵方阵并不比西方逊色。

马其顿方阵的正面攻击力无与伦比,可它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转向困难,一旦没有骑兵或者辅助兵保护侧翼,他们就会遭到侧翼敌军的屠杀。

罗马方阵的强大已经为历史所证明,其最大的特点就是攻守均衡,机动性强。

不过,罗马帝国的军团并不是只有罗马方阵,除了罗马方阵中的剑盾兵,罗马军团还有骑兵、标枪兵、辎重兵等大量的辅助兵种,从这点来讲,罗马军团的构成以及战斗方式与古代华夏各国军队的构成、战斗方式是极为相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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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北岸,楚军本阵。

毕书神情镇定,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握住望车护栏的双手手背上,已经不经意间凸起了一条条蚯蚓般的青筋,都旧紧张闹的,面对当世最顶尖的大兵家韩信,面对整整三四十万齐国大军,不紧张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沉重的脚步声中,虞子期已经登上了望车。

毕书松开握紧护栏的双手,头也不回地道:“子期将军,你来了?”

虞子期缓步走到了毕书的身后,沉声说道:“卫将军,齐国大军动了。”

毕书点了点头,说道:“区区一个一字长蛇阵,自然是难不住韩信的。”

说罢,毕书又回头吩咐亲军校尉铁牛道:“传令,左右军出,转二龙出水阵!”

“喏!”亲军校尉铁牛轰然应喏,又大步走到望车后护栏后,再从亲兵手中接过“赤”“橙”两色令旗悬挂到了望车的旗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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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右翼,骑军阵前。

蒙殛跨骑火赤骝,手握横刀,正傲然肃立骑军阵前。

倏忽之间,一骑快马手持三角令旗如飞而至,人未到声先至:“卫将军有令,左右骑军出,转二龙出水阵;卫将军有令,左右骑军皆出,转二龙出水阵……”

“末将得令!”蒙殛冲中军高耸的望车遥遥作揖,又策马缓缓走过骑军阵前,一边扬起横刀厉声长嗥道,“大楚威武!”

“大楚!”

“大楚!”

“大楚!”

右翼两万骑军山呼响应。

“楚军必胜!”蒙殛再次怒吼。

“必胜!”

“必胜!”

“必胜!”

两万骑军齐声怒吼,犹如惊涛拍岸。

山呼海啸声中,蒙殛缓缓勒转马头,手中横刀已经指向了斜对面的齐国中军,再轻轻催动战马,火赤骝便甩开四蹄轻轻向前,下一刻,蒙殛手中横刀狠狠落下,再仰天长嗥:“大楚的儿郎们,建功立业、拜爵封侯的时候到了,杀……”

“杀!”

“杀!”

“杀!”

右翼的两万骑军疯狂响应,又纷纷擎起环首刀,催动战马追随蒙殛身后冲向了斜对面的齐国中军。

斜对面,齐国中军,那辆高高的望车上,一道紫袍身影隐隐可见,倏忽之间,两万骑军将士的眸子里便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狂热,韩信,那是韩信,只要突入齐国中军,斩下了韩信的头颅,便能凭借此功一举封侯!

泱泱大楚,赳赳死士;封侯拜爵,当在今日!

几乎是同时,楚国左翼的两万骑兵也在副将蒙铿的率领下奔腾向前,两支骑军就像是螃蟹的两只大铁钳,一左一右夹向了对面的齐国大军。

楚军骑兵选择的出击时机极为狠辣,因为此时齐国的左右两军皆裹足不前,而前军则正向前全力突击,这一来,前军与左右两军间便出现了一个空隙,犹如二龙出水的楚军骑兵显然打算从这两处空隙突入齐军大阵,直取韩信中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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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中军,望车之上。

娄敬微微色变道:“不好,楚军好像变阵了!”

曹参也沉重地道:“如果我军不跟着变阵应对,两翼的楚国骑兵就会从我前军与左右两军之间的空隙处突入,直取我中军本阵!”

韩信却是神情自若,脸色更是波澜不惊。

韩阖同样对自己的父王充满了信心,道:“父王,这又是什么阵?”

“这是一字长蛇阵的其中一种变化,又叫二龙出水阵。”韩信说此一顿,又手指前方正汹涌而来的楚国骑兵,低头对韩阖说道,“阖儿你仔细看看,从左右两翼杀出的楚国骑兵像不像是两条破水而出的恶龙?”

“嗯,真像。”韩阖又道,“父王,此阵又该怎么破?”

“要想破解此阵,只在一个封字。”韩信谆谆善诱地道,“若让二龙突入我军阵中,则可形成连续绞杀之势,断然不可小觑,但是,只要封住门户,两条恶龙便不得其门而入,待其势穷后撤之时,我军再趁势掩杀,此阵翻手可破。”

说罢,韩信又回头道:“前军缩回,锁紧门户。”

“喏!”宿卫郎将曹窋轰然应喏,转身传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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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北岸,楚军本阵。

亲军校尉铁牛道:“卫将军,齐国前军又缩回去了。”

虞子期扼腕叹道:“这二龙出水阵,果然难不住韩信。”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两个回合交锋下来,毕书很快也从最初的紧张之中镇定了下来,当下又吩咐铁牛道,“前军出击,再转天地三才阵!”

“喏!”铁牛轰然应喏,大步向后升起了代表前军的黄色令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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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中路,前军阵前。

子车师身披重甲,腰挎横刀正在阵前来回踱步。

作为前军大将,子车师此刻的心情是极度不爽的,两翼骑兵明明只是辅兵,现在却喧宾夺主率先向齐军发起了攻击,而他的前军却按兵不动,虽然明知道这是卫将军的安排,可子车师的心里还是感到不乐意。

子车师身后,两万楚甲正严阵以待,看到左右两翼的骑军已经大举出击,前军楚甲的眸子里尽皆流露出了艳羡之色,对于这些大头兵来说,有仗打就意味着有战功,有战功就意味着爵位,有了爵位那他们就立刻从泥腿子跻身贵族了。

对于一个泥腿子来说,获得爵位成为贵族就是他们的人生终极目标!

让人焦躁的等待之中,一骑快马终于从中军本阵飞奔而至,未及近前,马背上的骑士就已经高高擎起一面三角令旗,引吭高喊起来:“卫将军有令,前军出击,转天地三才阵;将军有令,前军出击,转天地三才阵……”

“哈哈。”子车师仰天长笑两声,又铿然拔出了横刀。

横刀在手,子车师又往前踏出两步,身上、脸上已经流露出了强烈的杀气,目光灼灼地从前排将士脸上掠过,子车师厉声喝道:“前军的儿郎们,作为一名重甲步兵,我们永远都是战场上的不败王者,谁也不可能抢走属于我们的荣光,杀!”

说罢,子车师即扬刀转身,甩开大步向着前方的齐军大阵飞奔而去。

“杀杀杀……”两万楚军重甲霎时山呼海啸般呐喊起来,遂即纷纷擎出环首刀,追随子车师身后向着前方汹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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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几天要搬家,照顾丈母娘的保姆也不干了,得给她找个敬老院,总之事情比较多,索性集中处理一下,所以这几天的更新就无法保证了,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吧。

第330章 巅峰对决(三)

第330章巅峰对决(三)

齐军本阵,了望车上。

娄敬微微色变,对韩信说道:“大王,楚军的中路也向前突进了,二龙出水阵已经转为天地三才阵,我前军如果继续后退,就会遭到楚军的衔尾追杀,一旦前军不支,很容易就会演变成全军溃败之势哪!”

“全军溃败?”韩信哂然道,“亚相,你太高估楚军了。”

韩阖问道:“父王,楚军三路齐出,这便是天地三才阵么?”

“对,二龙出水的中路再向前,那便是天地三才阵。”韩信点了点头,又道,“要想破解此阵,最常规的方法便是两翼齐出,中路突进,向对方发起针锋相对的攻势,不过这样一来楚军很可能还会缩回去,再转四门兜底阵。”

“四门兜底阵?”韩阖道,“父王,还有后续变化么?”

韩信道:“自然是有,四门兜底阵的左右两翼互相穿插换位,便成五虎群羊阵,之后还有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字连环阵以及十面埋伏阵,不过,对面的楚国大军未必就能摆出这么多变化。”

“这么多阵法?”韩阖道,“阵法之道,还真是变幻无穷。”

韩信却摇了摇头,哂然道:“阵法之道,不过雕虫小技耳。”

说此一顿,韩信又道:“战阵之道,真正考较的却是主将的战机捕捉能力以及临阵指挥能力,至于阵法,摆得再整齐、变化再复杂,那都是花架子,今天,寡人就好好地给对面的楚军主将上一课,仅凭阵法可打不了胜仗。”

说罢,韩信又回头吩咐曹窋道:“传令,摆雁行阵!”

曹窋轰然应喏,毫不犹豫地转到望车后端传令去了,曹参、娄敬却是脸色大变。

所谓雁行阵,就是将左右两翼向前极尽延伸,犹如大雁飞过时的双斜阵,此阵法的覆盖面广,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射击兵种的威力,也可以对敌军形成包围态势,但是如果敌军摆开锋矢阵,就很容易突破雁行阵的中军本阵,从而导致雁行阵的溃乱!

现在,楚国大军的左右两翼及中路齐出,分明就是一个锋矢阵法,而齐王却要摆出雁行阵,那不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一旦楚军三路齐进,突破了齐国中军,整个齐国大军岂不是就要阵脚大乱、兵败如山倒?

更可怕的是,齐王可就在中军本阵!

眼下的齐国,可就靠齐王在支撑着呢,万一齐王有个闪失,不但攻入淮南的齐国大军会灰飞烟灭,搞不好整个齐国也该灭亡了。

“大王不可,此时摆出雁行阵,不妥呀!”娄敬大急。

曹参的话谏言就要激烈得多了:“大王,你如此轻敌,后果不堪设想哪!”

韩信却并没有因为曹参的激烈谏言而发怒,只是捋了捋颔下长须,微笑着说道:“上将军,亚相,你们是不是认为雁行阵为天地三才阵所克,寡人若是让齐国大军摆出雁行阵,则此战便是必败无疑?”

曹参道:“纵然不败,也难取胜。”

娄敬道:“纵然能胜,也是惨胜。”

韩信微微一笑,又伸出右手食指指向朗朗晴空,淡淡地道:“好,今日寡人便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阵法,什么才是真正的临阵指挥!”说罢,韩信又霍然回头,向宿卫郎将曹窋道,“王命不变,雁行阵!”

“喏!”曹窋轰然应喏,“变阵……雁行阵!”

伴随着令旗的升起,整个齐国大军霎时开始发动起来,前军徐徐后撤,左右两翼却开始迅速向前延伸,原本落在最后的后军也分成了两左两股,并开始全速向前,最后叠加在了左右两翼的身后,不到半刻钟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雁行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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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中军,望车之上。

毕书、虞子期正凭栏远望,楚军两翼的骑兵以及中路的重甲步兵虽然已经出击,不过出击的速度却不快,只是徐徐而进,因此直到现在,两军都还没有短兵相接,甚至连双方的弓箭手也仍然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

楚国大军变阵为天地三才阵,齐国大军很快也有了应对。

“雁行阵?!”待齐国大军摆好阵形,虞子期却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韩信竟然摆了个雁行阵,当下沉声说道,“这个韩信,好生嚣张!竟敢以雁行阵应对天地三才阵,他难道就不怕我军凿穿其中路,破其阵眼么?”

“不。”毕书却摇了摇头,淡然道,“韩信不是嚣张,而是自信。”

“自信?!”虞子期皱眉道,“韩信自信他的雁行阵能破了将军您的天地三才阵?”

毕书轻轻叩击着望车的护栏,若有所思道:“天下阵法、变幻多端,却万变不离其宗,归根到底,还是要通过双方主将的临阵指挥来实现战争意图的,很显然,韩信对他自己的临阵指挥能力很有自信,所以才敢摆出雁行阵。”

“临阵指挥能力?”虞子期微微颔首,似有所悟。

“对,临阵指挥能力。”毕书点了点头,肃然道,“子期将军,齐国大军看似摆出了一个庞大的雁行阵,其实这只是表象,事实上,在韩信的指挥调度下,这个雁行阵就能分解成成百上千个数阵,层层掩护、生生不息,十分厉害!”

“成百上千个数阵?!”虞子期道,“他韩信指挥得过来?”

毕书道:“别人肯定不行,不过韩信,本将军认为他能行!”

虞子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又问道:“那么……卫将军你呢?”

“他韩信将兵,是多多益善,我毕书将兵,却也是多多益善!”毕书两眼微眯,似有莫名的厉芒从他的眸子深处一闪而逝。

说罢,毕书又回头喝令铁牛道:“变锋矢阵,凿其中军!”

“喏!”铁牛轰然应喏,一边升起三角令旗,一边仰天长嗥,“卫将军有令,锋矢突进,凿其中军;卫将军有令,锋矢突进,凿其中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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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左翼,骑军阵前。

蒙殛单手控缰,正极力压制着马速,胯下的火赤骝已经感受到了杀戳的味道,已经变得极为亢奋,如果不是蒙殛死死勒住马缰,它只怕早已开始了极速冲刺。

蒙殛身后,铁蹄翻腾,马头攒动,楚军左翼的两万骑兵正缓缓向前。

时不时的,蒙殛就会扭头看一眼中军本阵,某一刻,高高耸起的望车上终于升起了三面醒目的赤色令旗,而且三面赤色令旗摆成了一个指向前方的箭头,几乎是同时,专门负责传达毕书将令的传令骑兵已经从后阵飞奔而来。

“卫将军有令,锋矢突进,凿齐中军……”

蒙殛嘴角霎时绽起一丝冷冽的杀机,旋又缓缓拉下了面甲,霎那间,整个脸庞便已经被冷森森的金属面甲完全覆盖,只有那两道冷冽的目光,依然透过狭长的眼窟透射而出,那犹如实质的杀戳气息,竟令人不敢正视。

下一刻,蒙殛又高高扬起横刀,仰天长嗥:“全军突击,全军突击……”

几乎是同时,右翼的两万骑军也向前发起了突击,向前突击的两路楚军骑兵并没有避开齐军张开的翅膀,而是斜斜杀向中路,准备与中路的重甲步兵形成一个锋矢阵形,整个锋矢的箭头便是中路的两万重甲,而两翼骑兵则以骑射交叉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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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中路,子车师身披重甲,正向前大步飞奔。

子车师身后,子车布和三百亲兵死士如影随行、誓死追从,旌旗猎猎,脚下的地面犹如潮水般往后倒退,前方的齐国大军则以惊人的速度接近,倏忽之间,双方大军相距已经不足两百步,下一刻,一波密集的箭矢已从齐军后阵掠空而起。

“竖盾,竖盾……”子车师奔行如飞,一边扬刀怒吼。

“竖盾,竖盾……”子车布和三百亲兵纷纷树盾,山呼响应。

霎那之间,汹涌向前的两万楚军重甲便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大盾,顷刻之间便在头顶上结成了一面巨大、坚固的盾墙,子车师只是稍稍减缓脚步又略略低头,便往后隐入了那面巨大而又坚固的盾墙之下,接着,绵密如雨的箭矢已经从空中攒落而下。

“笃笃笃……”只片刻功夫,楚军盾墙上便已经插满了无尽的箭矢。

“突进,全速突进!”人影一闪,子车师已经从盾墙下现身而出,再次扬刀长嗥。

纵然是高举着大盾,楚军重甲的脚步也没有丝毫的迟滞,山呼海啸般的号子声中,楚军重甲已开始了全速冲刺,密集如蝗的箭矢从齐军后阵一波波地掠空而起,又在空中交织成绵绵无尽的死亡箭雨,却根本不足以阻挡楚军重甲的前进步伐。

“突进,突进,全速突进……”子车师高举横刀,犹如怒熊咆哮,在他的胸甲、腹甲、肩甲以及腿甲之上,全都插满了羽箭,远远望去,整个人犹如刺猬,状极狰狞可怖,可事实上,这些羽箭只是锲入了鳞甲接缝,根本不足以造成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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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新居的网线开通了,搬家也基本上搬得差不多了,顶多还些扫尾工作,应该耽搁不了更新了,再次为此前的停更、断更、欠更向大家道歉,万分抱歉。

第331章 巅峰对决(四)

第331章巅峰对决(四)

楚军本阵。

站在高耸的望车上居高临下望去,楚军中路的两万重甲以及左右两翼的四万骑军已经交汇在一起,两万重甲组成了一个厚实而又尖锐的箭头,而四万骑军则在后方来回冲突,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箭尾,说是锋矢,其实更像是三角阵形。

望着烟尘滚滚的战场,虞子期莫名地道:“卫将军,大战……开始了!”

毕书点了点头,问道:“子期将军,你是不是担心我军会在此战中落败?”

虞子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避重就轻地道:“卫将军,韩信可是当世大兵家哪。”

“韩信固然是当世大兵家,可我军并非全无取胜之机。”毕书说此一顿,又伸出右手食指淡淡地道,“此战,我军有三次机会,其一、士卒骁锐、身强力壮、兼且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远非齐军能比,初时我军必然占尽优势。”

虞子期默默点头,卫将军所言俱是事实,倒要看韩信如何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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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阵前,十数拨箭雨过后,由两万楚甲组成的巨大的攻击箭头终于狠狠地撞上了齐国大军所摆出的雁行阵的腰部,霎那间,两军的接合部便响起了猛烈的兵器撞击声、刀剑入肉声以及两军将士临死前所发出的惨烈哀嚎声……

“死!”子车师带着浑身的羽箭,手中横刀以雷霆万钧猛然下劈,接在他面前的一名齐军重甲顿时连人带盾被他劈成了两爿,不等齐军小校的尸身倒地,子车师接着又是一个疾步前突,沉肩撞入了密集的齐军阵中。

“喀喇!”一名齐军小校不及举剑,便被子车师撞得倒飞而起。

几乎是同时,两把双刃重剑已经毒蛇出洞般刺向了子车师的左右两肋,护卫在子车师身后的子车布、子车杰不假思索地将手中大盾往前一挡,势在必杀的两剑便刺在盾上又顺着盾面滑了开去,子车师顺势横转刀锋一抹,两员齐军司马顿时被斩杀当场。

“泱泱华夏!”子车师扬起滴血的横刀,犹如猛兽咆哮山林,震人心肺。

“赳赳死士!”子车布、子车杰负盾随行,一边以大盾挡开刺向子车师的冷剑冷戟,一边引吭怒吼。

“血不流干!”子车师咆哮着,再次扬刀突入了齐军阵中。

“死不休战!”先是子车布、子车杰两兄弟,然后是三百亲军,到了最后,担当突击箭头的两万楚军重甲同声呐喊,势可撼山易岳。

楚军士气如虹、攻势如潮,齐军与之相比,无论是士气、单兵素质,还是装备水平,都要明显逊色许多,两军甫一接触,齐军顿时便连连后退,尤其是子车师亲自领军的箭头,更是锐不可挡,只片刻功夫,便已经向前突进了四五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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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本阵。

一转眼半个时辰已经过去,楚军竟然向前突进了五百多步!

若不是前军重甲拼死抵挡,只怕整个雁行阵早已经支离破碎了!

目睹楚军如此凶威,娄敬顿时脸色大变,程黑虽然曾在垓下战场亲眼见识过项羽那十万精锐的兵锋,此时却也不免心中骇然,眼前这支楚军虽然还比不上项羽的十万精锐,却也是相差不远了,楚军骁锐,代代相似哪!

“大王,楚军锋锐,前军重甲快抵挡不住了!”娄敬大为着急。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韩信淡淡一哂,又伸出右手再扬起食指往前虚虚一压,语气平静地道,“传令,前军后撤,死士方阵向前!”

“前军后撤,死士方阵向前!”曹窋轰然应喏,传令去了。

随即高耸的望车上便升起了数面三角令旗,紧接着,齐军阵前正与楚军殊死博杀的重甲步兵便纷纷后撤,一队队身披葛衣、斜绾发髻的轻兵死士则手持短刀,大步向前,迎向了已经杀得血透重甲的楚军重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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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阵前,子车师纵横捭阖,正来回冲突。

子车师身高体壮、力大如牛,可他终究也是血肉之躯,两军短兵相接到现在,时间虽然只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可他的体力却几乎已经透支,子车布、子车杰以及身后随行的数百亲兵也全都是汗出如浆、气喘如牛了。

倏忽之间,正与楚军殊死博杀的齐军重甲突然间纷纷后撤。

子车师又岂肯放过如此良机,当下高擎横刀意欲驱兵掩杀时,一队队身披葛衣、斜绾发髻的齐军死士已经大步迎了上来,齐军虽然处于劣势,可是阵脚未乱,尤其是各军各部之间的衔接极其到位,变阵轮替也是无懈可击。

显然,齐军的各级小校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深深地吸了口充满血腥味的空气,子车师嘴角霎时便绽起一丝狰狞的杀机,当下缓缓扬起横刀,再次仰天长嗥:“大楚的儿郎们,杀光这些齐国杂碎,拿他们的人头去领赏,去换取爵位、换取娇妻美妾、华屋豪宅,杀!”

“杀杀杀,为了爵位,为了娇妻美妾,为了华屋豪宅,杀!”

潮水般的呐喊声中,已经十分疲惫的楚军重甲霎时抖擞精神,再次擎起环首刀,追随子车师身后虎狼般迎向了汹涌而来的齐军死士。

“嘿!”子车师暴喝一声,挺刀直刺冲杀在最前面的齐军死士。

只听呲喇一声,子车师手中的横刀一下就刺穿了那齐军死士的胸膛,一击得手,子车师却本能地感到不妙,因为这齐军死士竟是不闪不避,倒像是在存心送死!霎那之间,子车师急欲抽刀后退,却是已经晚了。

只见那齐军死士的双眸猛然一厉,原本隐于身后的双手已经疾探而出,却霍然是两柄明晃晃的短刀,齐军死士反持双刀,就像是把剪刀,照着子车师的颈项闪电般剪了过来,这齐军死士一心求死,为的只是这雷霆一击!

但是,子车师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宿将,于间不容发之际猛然仰身后翻,同时抬起右膝恶狠狠地撞向了齐军死士的下腹,只听“沙”的一声,齐军死士的双短刀已在子车师的下巴上划出了左右两道豁口,仅差毫厘没能割断子车师的咽喉。

几乎是同时,子车师的右膝已经重重撞上了齐军死士的小腹,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齐军死士腹腔里的内脏已经全部破碎,当下张嘴喷出一坨碎肉,整个人也猛然间腾空而起,又如风中败叶般向着来时方向飘了出去。

子车师险险躲过一劫,急环顾四周时,数以百计的楚军重甲却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这数百名楚军重甲全都是跟齐军死士同归于尽的,没有一个例外,你刺我一刀,我还你两刀,一命换一命,干脆利落!

这些齐军死士明显都是些死囚、刑徒,齐王韩信多半是许了不少好处给他们的家人,他们才会如此凶悍,一上来便是以命博命的凶狠打法,楚军凶狠,一贯就以敢于跟人以命博命而著称,这一次,却是吃了大亏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齐军死士数量不多,仅有三五百人。

只片刻功夫,三五百齐军死士便已经被楚军重甲斩杀殆尽,然而,仅这片刻耽搁,另一支体力充沛、士气高昂的齐军重甲已经挡住了楚军的去路,子车师眸子里霎时便浮起了一丝阴霾,再想击破眼前这支齐军重甲,可不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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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本阵。

看到齐军及时变阵,终于挡住了楚军兵锋,娄敬、程黑便忍不住长舒了口气。

韩信嘴角却绽起了一丝淡淡的不屑,说道:“眼前这支楚军比起当年项羽的十万精锐来却是差远了,想当年,项羽的十万精锐所向披靡,寡人的中军大纛亦为之退避三舍,眼前这支楚军虽然犀利,却缺了一员猛将,将为兵胆,没有项羽这样的绝世猛将身先士卒,楚军再是锐不可挡,也绝无可能撼动寡人的中军大纛。”

娄敬点了点头,又道:“可是大王,楚军仍占着优势。”

韩信微微摇头,说道:“楚军有楚军的优势,他们的优势就是兵甲犀利、士卒雄壮,短时间内可以占尽上风,但是我军也有我军的优势,我军的优势就是兵多将广,一旦战局形成僵持之势,我军便能充分发挥兵力众多的优势,将局面一点一点地扳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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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本阵。

眼看楚军攻势减弱,突进的速度也大为减缓,虞子期不禁蹙紧了剑眉,若有所思道:“卫将军,诚如你所说,我军有士卒骁锐、身强力壮,更兼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优势,可齐军也有兵力多的优势,单凭这一点,怕是无法击败齐军。”

“诚然。”毕书轻轻点头,又竖起右手中指说道,“第一个胜机恐怕已经丧失,但我军还有第二个机会,那便是彭城的淮南大军!”说此一顿,毕书又道,“不出意外的话,淮南大军现在已经向齐军大营发起进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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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随韩信出征的应该是娄敬、程黑,上将军曹参留守大营,并没有随同出征,这是个失误,前面几章已经修改过来了。

第332章 巅峰对决(五)

彭城,淮南王宫。

英布身披重甲,手按横刀,在召震、肥铢、张买等大将的簇拥下大步走出了王宫,宫门之外,亲军校尉利几早已经牵着英布的坐骑等候多时了,不远处,国相蒯彻正带着朝中大大小小的文官恭送英布出征。

“大王!”英布堪堪走出宫门,蒯彻便拱手作揖,朗声道,“臣预祝你旗开得胜、马到功成!”蒯彻身后,百余文官齐拱手,同声唱道,“臣等预祝大王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英布欣然回礼,又哈哈大笑道:“国相,诸位爱卿,承尔等吉言了,哈哈哈……”

大笑声中,利几早已经将坐骑牵上前来,英布翻身上马,又冲蒯彻等文臣揖了一揖,遂即带着召震、肥铢、张买等大将向着北门飞驰而去。

北门外,十万淮南大军早已经列阵等待多时了。

城门开处,淮南王英布在召震等大将的簇拥下飞驰而出,原本坐在草地上休憩的淮南将士便纷纷起身,再望向英布时,一个个眸子里全都流lù出了灼热的战意,英布治国不行,有时候甚至连蒯彻的意见都不听,可治军却很有一套,至少很得军心。

英布策马阵前,只是兜个来回,十万将士便山呼海啸般欢呼了起来。

英布勒马止步,又拔出横刀遥指东边齐军大营,厉声长嗥:“淮南将士们,齐国杂碎侵我国土、掳我fù孺、抢我米粮、夺我城池,此仇可谓不共戴天,作为一个男人,我们能够听之任之、视而不见吗?”

“不能!”召震、肥铢、张买等大将厉声回应。

“不能!”利几及八百锐士轰然回应,声势震天。

“不能!不能!不能……”三万禁军随即跟着响应,到了最后,十万淮南将士也纷纷跟着怒吼起来,一时之间,整个天地之间便只剩下了淮南将士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充盈于荒野天地间的,再没有别的任何声音。

英布再次扬刀,仰天咆哮:“随寡人……杀光齐国杂碎,报仇雪恨!”

下一刻,英布轻轻策马,胯下坐骑顿时甩开四蹄,向着东方飞驰而去。

“杀光齐国杂碎,报仇雪恨!”

“杀光齐国杂碎,报仇雪恨!”

“杀光齐国杂碎,报仇雪恨!”

召震、肥铢、张买、利几等大将以及十万淮南将士纷纷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随即追随英布身后,犹如决了堤的洪水,向着东方汹涌而去。

齐军大营,曹参正站在望楼上遥望彭城虚实。

倏忽之间,有流星探马来报,淮南大军已经在彭城北门外完成集结,种种迹象表明,淮南大军是打算趁齐军主力不在时,向齐国大营发动强攻了,这也在情理之中,英布如果连这种机会都能错过,那他又岂能有今天的成就?

只是,一想到大营里囤积着数以十万石的军粮,以及大量的军械辎重,曹参心里便感到沉甸甸的,大营不容有失哪,否则,既便齐军主力击溃了楚国大军,只怕也没有余力攻打彭城了,如此一来,此次征伐淮南之战也就根本上失败了。

“号令……”曹参深深地吸了口气,回头下令道,“各军各营分兵拒守、加强戒备,绝不能让淮南军踏入大营半步!”

“喏!”曹参身后的十几员部将轰然应喏,纷纷领命去了。

曹参想了想,又吩咐亲军校尉道:“去,即刻谴飞骑禀报大王,就说淮南大军即将攻打我军大营,不过请大王放心,人在大营在,人不在了大营仍然还在!”

“喏!”亲军校尉轰然应喏,匆匆领命去了。

泗水北岸,jī战正酣。

双方重甲正在战场中心殊死博杀,楚国骑军以及齐军弓箭手则在后方拼命地挽弓放箭,将一拨拨的箭雨倾泄到敌军重甲头上,不过,双方骑军或者弓箭手的箭雨侵袭基本上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因为重甲步兵根本就不怵弓箭。

最开始,楚军虽然曾经占据上风,不过现在,却打成了僵持。

楚军虽然装备精良而且身强力壮,可齐军却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再加上韩信的指挥调度,双方堪堪斗个旗鼓相当,如果双方主将不做出改变,或者不发生意外事件的话,至少在几个时辰之内,那绝对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齐军本阵,韩信显得气定神闲,大战才刚刚打了个把时辰,时间还早!

将近五十万人的大型会战,要想分出胜负可不那么容易,尤其是当双方主将都是用兵高手,双方将士又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时,要决出高下就更难了,不过,韩信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敌军lù出疲态,等待敌军主将犯错误。

倏忽之间,宿卫郎将王忌大步来到韩信身后,拱手作揖道:“大王,上将军飞报,淮南大军已经云集城外,正准备攻打我军大营。”

“知道了。”韩信皱了皱眉头,头也不回地道,“回报上将军,就说天黑之前,寡人大军一准回师大营,让他无论如何做好夹击淮南军的准备。”守在韩信身后的娄敬、程黑不禁为之侧目,心忖齐王言语间透出的自信,的确令人心折。

楚军本阵,毕书几乎是同时得到了淮南军出击的消息。

虞子期道:“淮南王果然没有失信,如此一来,我军又有了取胜之机了,呵呵。”

毕书轻轻颔首,说道:“韩信用兵,当今无人可及,可韩信以下,齐国却再没有能够与淮南王匹敌的大将,如今淮南大军尽出,齐军大营不稳,韩信恐怕不会再耗下去了,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齐军就要全力反击了!”

虞子期道:“将军是说,我军应该收缩防守?”

书摆了摆手,说道,“面对韩信的进攻,只是一味防守那是绝对防不住的,正如大王所言,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齐军若全力反击,则我军非但不能收缩防守,而且还要发起更加迅猛的攻击,以攻止攻!”

“以攻止攻?”虞子期神情凛然。

“对,以攻止攻!”毕书说此一顿,又道,“子期将军,子车将军所部重甲已经与齐军厮杀了一个多时辰,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已经接近极限了,现在,该轮到右军突击了,今日一战,大楚能否力克强敌,全赖将军你了!”

虞子期铿然抱拳,肃然道:“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说罢,虞子期即一甩大氅,转身匆匆下了望车。

转眼间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两军仍是难解难分。

齐军本阵,韩信哂然说道:“看来,毕书也就这点能耐了,寡人却是没耐心再陪他玩下去了。”说此一顿,韩信又回头喝道,“传令,两翼齐飞,各军各营齐出,半个时辰之内,将楚国溃兵赶进泗水喂鱼!”

“喏!”曹窋轰然应喏,回头一挥手,一面面令旗便从望车上升了起来。

霎那之间,齐军后阵便响起了低沉悠远的号角声以及急骤如雨的战鼓声,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以及金鼓声中,齐军突然变阵,庞大的雁行阵忽然间瓦解,顷刻间便形成了一个个独立而又互为犄角的锋矢阵,所有的箭头,全都笔直指向楚军本阵。

楚军本阵,毕书眸子里有莫名的神采一掠而逝,韩信终于要尽全力了么?是时候了,是时候一决胜负,一决高下了!

今天一战,不是韩信兵败,就是他毕书阵亡!

霎那之间,前所未有的战意已从毕书xiōng际腾地燃烧了起来。

再下一刻,毕书霍然回眸,厉声下令道:“传令,各军向前,突击,全军突击!不惜一切代价,打垮对面之敌,斩杀韩信,斩杀韩信……”

两军阵前,子车师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

不仅子车师,前军两万重甲的体力也已经严重透支,跟齐军jī战了将近两个时辰,纵然是铁打的金钢,那也该累了、乏了。

“嗬!”子车师一声暴喝,又将面前的一名齐军小校拦腰斩成了两截。

任由滚烫而又腥臭的血液喷满整个脸庞,子车师却已经顾不上去擦拭了,他不喜欢血液的味道,不过,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倏忽之间,几枝飞矛已经挟带着尖锐的厉啸从前方空中狠狠攒落,子车师yù待举刀格挡,却发现双臂已经疲不能举。

不远处,子车布、子车杰肝胆yù裂,可他们同样已经精疲力竭,想救却力不从心。

眼睁睁地看着几点寒星在眼前急剧放大,子车师心头却是无比平静,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身为武将,能够战死沙场无疑是最大的荣耀,只是,今生今世再无法与玉娘长相厮杀,只能期待来生了,玉娘,别了……

间不容发之际,一道健硕的身影骤然挡在了子车师面前。

只听铿铿数声,射向子车师的数枝飞矛已经被来人格飞,子车师急定睛看时,却是右军主将虞子期,绝处逢生,子车师却是连高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shēn吟着道:“子期兄,让你见笑了。”

“子车师,还有前军的将士们,请暂且退后休整。”虞子期横刀转身,冷冽的目光已经死死锁住了对面一员齐军大将,森然说道,“现在,该轮到我们右军展示军威了!”!。

第333章 巅峰对决(六)

第333章巅峰对决(六)

以攻对攻,战斗很快便进入了白热化。

这不是一开始那种纯粹为了示威、提振士气性质的试探性进攻,这是真正的决战,无论是齐军还是楚军,都已经投入全部兵力向对方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势,由于韩信摆出的雁行阵拥有极宽的正面,因而战斗尤为惨烈!

近五十万人的大战,至少有上万人正在面对面地殊死博杀!

虞子期挥舞着沉重而又锋利的横刀,纵横捭阖,近乎机械地将冲到面前的齐军将士逐一斩杀,刀光闪烁,血光飞溅,一个又一个齐军甲士倒在了虞子期的刀下,不过很快,又有更多的齐军甲士蜂拥而至,极目望去,前方黑压压尽是蚁群般的齐军甲士。

时间正在悄然流逝,虞子期已经不记得往前突进了多远,更不记得斩杀了多少齐军,他只知道,他的体力正以惊人的速度在消耗、在流逝,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再过半个时辰,他的体力就该透支了,然而,面前的齐军却如磐石般坚不可摧。

直到这一刻,虞子期才终于真正明白,像先王、大王这样的绝世猛将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如果有先王在,或者大王在,只怕楚军早已经从正面凿穿了齐军本阵,韩信的齐王大纛只怕也早已经掉头向后了吧?

倏忽之间,虞子期脑海里幻起了项羽、项庄身先士卒、纵横捭阖的雄姿,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热便如同野火般从虞子期心底腾地燃烧了起来,我虞子期的武艺或许远远不如先王以及大王,但我虞子期也不是摆设,大楚必胜!

深深地吸了口灼热而又血腥的空气,虞子期陡然仰天长嗥:“泱泱大楚!”

虞子期身后,正与齐军甲士殊死博杀的数百重甲霎时山呼响应:“赳赳死士!”

虞子期猛然突前两步,一刀斩杀了挡在面前的一员齐军小校,遂即扬起滴血的横刀,厉声咆哮:“血不流干……”

“死不休战!”数百重甲狼嚎响应,气势如虹。

“杀!”虞子期将手中横刀往前一引,身后数百重甲就如发了狂般,向着对面的齐军重甲排山倒海般碾压了过去,齐军原本已经是在勉力支撑,此时楚军一经加强攻势,顿时便支撑不住,向着本阵连连败退,齐军阵形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小的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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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本阵。

齐军阵形只是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松动,可韩信却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当即回头向宿卫郎将王忌道:“传令,左军前营右部前曲,往中间靠拢,右军弓营往左前方散射,中军飞矛营突前,以飞矛阻敌进攻。”

“左军后营前部,全速向前,准备反击!”

“右军左营左部,向左迂回,侧击左军正面之敌。”

随着韩信一连串军令的下达,高耸的望车上很快便升起了各色令旗,赤、橙、黄、绿四色令旗皆有,而且大多都是两面或者多面令旗配合使用,这多半是用来区分受命对象,悬挂的高度、方位也不尽一致,这多半是用来表达攻击方式和方位的。

很显然,齐军有着一整套以令旗来实现传递军令的令讯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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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阵前,虞子期正欲趁势摧垮对面之敌,进而动摇整个齐军防线时,前方空中突然间出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箭矢,虞子期根本不为所动,齐军长弓手的箭雨侵袭根本就不足以威胁楚军重甲的安全,只有齐军的飞矛才是真正的威胁。

然而,虞子期担心什么,便真的来什么,不等箭雨从空中攒落,一排排的飞矛便已经从齐军后阵掠空而起,在空中飞行了几十步遥,然后向着楚军重甲的头上攒落了下来,虞子期无奈,只能回头长嗥:“竖盾,赶紧竖盾……”

楚军重甲堪堪竖起大盾,数以千计的飞矛便已经从空中攒落。

霎那间,楚军阵中便响起了惨烈的哀嚎声,飞矛挟带着巨大的惯性从空中攒落,其巨大的穿透力绝非楚军的大盾所能抵挡,转瞬之间,数百块高高竖起的大盾已经被刺穿,至少上百名楚军甲士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虞子期气得快要吐血,眼看着齐军的阵形就要溃乱了,结果却是功败垂成,可他也是毫无办法,飞矛对于重甲步兵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当然了,飞矛并非齐军独有,楚军也有大量飞矛,刚才也在持续地杀伤对面的齐军重甲兵。

只这片刻耽搁,前方已经接近溃败的齐军重甲便潮水般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个体力充沛、斗志高昂的重甲步兵锋矢大阵,几乎是同时,楚军的左前方也出现了另一个齐军重甲的锋矢大阵,竟然对虞子期的右军前部形成了侧击之势。

这怎么可能?!虞子期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在如此喧嚣、如此纷乱的战场上,齐军的这两个重甲锋矢阵又怎么可能配合得如此默契?如此一来,虞子期所部数千重甲倒像是梗着脖子往齐军的陷阱里钻了,中路战场的局面顿时间急转直下。

“死战不退,死战不退……”虞子期深深地吸了口冷气,仰天咆哮。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虞子期很清楚,再想从中路突破齐军本阵已经没有可能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稳住阵形,不让齐军反过来突破楚军的中路!至于剩下的,那就要看卫将军的反应了,作为鬼谷门人,卫将军的能力肯定不止于此。

几乎是虞子期所部遭到夹击的同时,其余十几个正与齐军重甲殊死博杀的楚军锋阵也遭遇了同样的险境,齐军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做出了一系列看似凌乱、实则暗藏杀机的变阵,原本互相独立的上百个锋矢阵顿时便成了一个整体,就像是一条浑身长满尖刺的巨蟒,对处于雁行阵中央的楚军形成了连续绞杀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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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本阵。

看到齐军突然间开始变阵,并且导致整个战场局势的瞬间逆转,毕书的瞳孔霎时微微一缩,沉声道:“厉害,厉害哪,真不愧是韩信!”

此时,如果将泗水北岸的战场比成棋局,那么齐军已经占尽了大势,而楚军则占据了棋枰中央的大量实地,不过现在,齐军正集中所有的子力全力绞杀棋枰中央的楚军大龙,一旦这条大龙被人绞杀,则楚军也就全军覆灭了。

至于参战各军、各营、各部乃至各曲,则就是韩信、毕书手中的棋子,就刚才,韩信已经凭借高超的棋艺以及敏锐的战场洞察力在棋枰上的各处要害布下了十数枚棋子,转瞬之间,原本还稳稳占据优势的楚军便落入了下风。

不过,既便是韩信,要想绞杀我毕书的这条大龙,那也是痴心妄想!

深深地吸了口气,毕书霍然回头,连续下达了一连串的军令:“右军前部后撤,左军左部飞矛营全力阻敌,左翼骑军迂回左军侧后,以骑射压制齐军飞矛,前军轻兵死士营全速向前,不惜一切代价迟滞正面之敌……”

楚军也同样拥有一整套令旗传讯系统,随着毕书军令的连续下达,竖在望车上的数十根旗杆上便接二连三地升起了各色令旗,这些令旗一经升起,整个楚军便顷刻间有了反应,一队队骑军开始冲突迂回,一队队死士开始全速向前,一队队飞矛则开始集结,然后在领兵主将的号令下,开始将一拨拨的飞矛扔往齐军的头上。

整个战场态势很快便再次有了变化,原本已经险象环生的楚军逐渐稳住了阵脚,局面再次演变成了僵持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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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本阵。

韩信嘴角忽然间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轻声自语道:“有点意思,不过,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呢,楚军这条大龙,寡人擒定了!”

说罢,韩信又霍然回首,再次下达了一系列的军令。

韩信身后,娄敬、程黑等人已经看得如痴如醉,每当韩信下达一条军令,他们便会回头看看升起空中的令旗,然后再回头遥远前方的战场,他们无比吃惊地发现,韩信每次出手几乎都打在了楚军的要害上,不是这个楚军锋矢阵的体力已经透支,就是那个楚军弓箭营的箭矢已经耗完,甚至连楚军骑兵的马力也在韩信的精确算计之中,因而,韩信每次出手,都必然导致楚军出现险情。

而且,从始至终,韩信都显得气定神闲,语气也是不疾不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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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本阵。

毕书却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下达军令时,也不再像最初时那般从容、那般自信了,有时候,甚至还会出现令出即改的情形,很显然,毕书对于战场局面的掌控正在逐渐丧失,胜利的天平正一点点地向着韩信、向着齐军倾斜。

鏖战到现在,毕书终于知道了韩信的厉害!

韩信用兵,多多益善,这话真不是瞎说的,对于战机的捕捉能力,对于各类战场条件的算计能力,甚至心理素质,毕书自信都不在韩信之下,但是,韩信从成百上千次大战中总结出来的丰富经验,却是他毕书拍马也难以企及的!

轻轻地叹了口气,毕书眸子里忽然间浮起了一丝遗憾,看来不能再拖下去了,只能提前祭出杀手锏了!

第334章 巅峰对决(七)

第334章巅峰对决(七)

泗水北岸,密林深处。

神情焦躁的西乞烈正在一颗大树下来回踱步,不远处,亲兵正奋力地牵着他的坐骑,战马通灵,他的坐骑明显已经从西乞烈身上感受到了大战前的气息,这会正不安地低嘶着,时不时的还会以前蹄刨一刨地面。

西乞烈正等着有些不耐时,前方终于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听到马蹄声,西乞烈顿时神情一振,当下一甩大氅霍然转身,急定睛看时,只见一骑快马已经从前方密林里飞驰而出,西乞烈看得正切,来的正是他布设在密林四周的游骑,并且之前就说了,一有消息便即刻回报。

当下西乞烈疾声问道:“可曾看到火光?”

“看到了!”游骑翻身下马,大声道,“将军,火起了!”

“哈哈哈,好!”西乞烈仰天大笑,又恶狠狠地挥舞了一下钵大的铁拳,狞声道,“在这老林子里等了好半天了,老子这心里都快憋出火来了,现在,终于轮到咱们出马了!齐国的杂碎们,你家西乞爷爷来了,我来了……”

早有亲兵牵过坐骑又递上头盔,西乞烈伸手接过铁铸的封闭式头盔往头上重重一扣,遂即翻身上马,狠狠一勒马缰,西乞烈又铿然拔出横刀高举过顶,接着厉声长嗥:“骁骑营的狼崽子们,集结,集结了……”

守在附近的数十令骑翻身上马,向着密林深处飞驰而去。

霎那间,林中便响起了令旗此起彼伏的号令道:“将军有令,全营集结;将军有令,全营集结,全营集结了……”

原本寂静无声的密林霎时间喧嚣起来,伴随着灌木草丛的倒伏,一骑骑全装惯带的楚军骑兵从林中涌了出来,尤其是最前面的那两三百骑,更是连人带马全都包裹在了黑黝黝的铁甲之中,犹如一尊尊来自九幽地狱的铁甲魔神。

西乞烈再以手中横刀往前一引,骁骑营的一万精骑便如决了堤的洪水,向着前方蜂拥而去,西乞烈一马当先,一边催马飞奔一边仰天长嗥:“保持队形,控制马速,狼崽子们,保持队形,控制马速,稳住,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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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斜,堪堪已近申时,楚军跟齐军的鏖战也已经持续了四个多时辰了,四个多时辰那就是八个多小时,几乎就是一整天了,一整天不吃不喝,还要进行高强度的体力消耗以及精神消耗,冷兵器战争的残酷由此足见一斑。

韩信凭借丰富的战阵经验,时时处处都能抢先毕书半步,以致毕书处处受制,尽管毕书拼尽全力、左支右绌,试图挽回局势,可遗憾的是,胜利的天平仍旧在一点点地向着韩信倾斜,现在,楚军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而且,齐国的中军到现在都还没有参战!

悬挂在望车上的令旗有代表前军的赤色,有代表后军的橙色,有代表左军的黄色以及代表右军的绿色,却独独没有代表中军的青色!从上午辰时大战爆发,直到现在,韩信的六万中军便一直在养精蓄锐。

娄敬、程黑诸将难掩神色间的兴奋之色,纷纷谏议道:“大王,投入中军吧,只要中军投入战场,楚军绝对抵挡不住,这一战我军便赢定了。”

韩信却摇了摇头,淡然道:“不,这六万中军寡人另有要用。”

“另有要用?”娄敬、程黑诸将面面相觑,大王留着中军想干吗?

韩信忽然手指左前方那片茂密的森林说道:“看见那片密林了吗?毕书将战场选在泗水北岸,并且紧岭这片密林,只怕是别有所图,而且自上午到现在,林中不时有惊鸟飞起,如果寡人没有料错的话,林中应有楚国伏兵!”

“林中有伏兵?”娄敬凛然道,“这个毕书还真留了后手?”

程黑点了点头,也深以为然道:“是啊,眼看着楚军就要兵败如山倒了,这个毕书竟然还不肯祭出伏兵,这小子还真是沉得住气哪。”

娄敬又道:“楚国伏兵差不多也该发动了吧?”

韩信忽然两眼微眯,轻声说道:“来了,他们来了。”

娄敬、程黑诸将惊回首,只见前方那片密林的边缘处正惊起一行行的飞鸟,而且隐隐约约间,似有惊雷从西边天际滚滚而来,下一刻,一骑连人带马包裹在黝黑铁甲中的骑兵已经鬼魅般从林子边缘处飞驰而出……

紧接着是第二骑、第三骑、第四骑……

只片刻功夫,数百骑鬼魅骑兵便已经从林子里蜂拥而出。

而且还没完,紧随这些连人带马全都包裹在黝黑铁甲中的鬼魅骑兵身后,更多的骑兵从林子里蜂拥而出。

不到片刻功夫,数以千计的楚军骑兵便已经从林子里汹涌而出,斜阳照耀在这些奋蹄奔腾的楚军骑兵身上,霎时反射出一团团的寒芒,冰冷的杀戮气息,顿时间犹如实质般从楚军骑兵的铁蹄下扩散而出,迅速弥漫遍了整个战场。

娄敬、程黑等人霍然回首,才猛然发觉,刚刚从林中杀出的这支楚国骑兵,无论是战马的体型,还是骑兵的体魄气势,都要明显胜出数筹,与这支骑兵相比,正在战场上与齐国大军激战的那数万楚国骑兵就像是骑着毛驴的驴骑兵。

“他娘的。”程黑由衷地赞叹道,“这才是真正的骑兵!”

娄敬也喟然说道:“真没想到,楚国竟能练成如此精锐的骑兵?!”

韩信也默默颔首,从始至终,他便未把毕书和他的十几万楚军放在眼里,可从林子里杀出来的这支骑兵,却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压力,这支骑兵绝对是他韩信生平仅见的精锐骑兵,纵然是当年项羽的三万铁骑,也远远无法与之相比!

潮水般的铁蹄声中,这支骑兵汹涌向前,很快便接近了战场。

韩信脸上终于露出了罕有的凝重之色,沉声道:“传令中军,环形数阵!”

“喏!”宿卫郎将曹窋、王忌轰然应喏,高耸的望车上遂即第一次升起了醒目的青色,而且一起便是几十面青色令旗,堪堪结成了一个密集的环形阵,正在中军本阵养精蓄锐的六万齐军精兵便纷纷起身,开始结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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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本阵。

毕书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大战之前他便说过,楚军有三个机会,第一个机会便是凭借骁锐的军士、精良的装备杀齐军一个措手不及,不过最终没能得逞,第二个机会便是淮南军的牵制侧击,韩信也同样无动于衷。

现在,楚军已经只剩最后一个机会了,那便是骁骑突击!

如果西乞烈的骁骑营无法突破韩信的中军,那么这一战楚军就危险了,本来,毕书是打算将齐国的中军拖入战团之后才发动骁骑营的,不过很遗憾,由于韩信超乎想象的实力,以致局面急转直下,迫使他不得不提前发动伏兵。

这意想不到的变化,直接加大了骁骑营突破齐军的难度。

因为,直到这一刻,齐国的那几万中军都还没有参战,面对数万养精蓄锐已久的齐军重甲所摆成的密集数阵,骁骑营的三百重骑能否发挥出威力,能否一举突破齐军本阵,委实难以预料,此战之胜败,也委实难以预料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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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上,西乞烈轻轻拉下面甲,又高高扬起了手中的横刀。

霎那间,身后随行的三百重骑便向着左右两翼展了开来,只片刻功夫,便结成了前后三排横阵,每排百骑,前排重骑手持长长的骑枪,后面两排却纷纷擎出了冷森森的横刀,铁蹄翻腾,碎草飞溅,三百重骑的马速越来越快。

“保持队形,保持队形……”西乞烈一边催马飞奔,一边仰天长嗥。

三百重骑极力地控制着坐骑,保持着完整的阵形,重骑突击,如果没有完整的阵形,强大的冲击力就无从发挥,其杀伤力便会大打折扣,因为身上沉重的铠甲,重骑兵如果落了单又失去了马速,甚至会被轻兵死士轻松虐杀!

倏忽之间,三百重骑距离齐军已经不足两百步。

“嗷……哈!”西乞烈扬刀长嗥,前排重骑便纷纷压下了长长的骑枪,霎那间,长达三四丈的骑枪便在骑阵前方形成了一排冷森森的矛林,列阵在最外沿的齐军重甲顿时间骚动了起来,面对如此声势的骑兵突击,没有人能够无动于衷。

“稳住,给老子稳……”齐军阵前,一名小校高举着双刃重剑,厉声咆哮。

然而,不等他吐出第二个“稳”字,西乞烈已经拍马杀到,齐军小校还算高壮的身躯跟西乞烈的坐骑来了次毫无花巧的正面碰撞,霎那间,齐军小校便如风中败叶般往后飘飞了起来,人在空中,齐军小校便张嘴喷了了数团血块,不等落地,便已经气绝身亡。

两军阵前霎时一片马嘶人沸,冲在最前面的上百重骑就像是上百柄锋利的尖刀,一个就锲入了齐军密集的重甲阵中,这些重骑兵全都跨骑着体高超过八尺、体重将近四千斤(秦斤)的高头大马,那恐怖的冲击力,绝非血肉之躯所能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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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病来如山倒啊,可能是前几天搬家累坏了,昨天洗冷水澡时就打了个哆嗦,原以为没什么,可早上起来就昏昏沉沉的,支撑着写了一章,去社区医院开了点药,可好像没什么效果,一觉睡醒支撑着又写了一章,这本来应该是大高氵朝,也不知道大家满意不满意,今天就两章了,洗个热水澡,睡了,但愿明天能恢复。

请假。



第335章 巅峰对决(八)

第335章巅峰对决(八)

遂即骁骑营的数千轻骑也紧随三百重骑突入了齐军阵中,冲杀在前面的千余轻骑兵亮出了雪亮的环首刀,通过近战无休无止地撒扯重骑破开的缺口,后续支援的两千多轻骑兵则将一拨拨的飞矛扔向齐军重甲头上,给齐军重甲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还有大约六千多轻骑兵则兵分两路,绕行齐国环阵的左右两翼,以骑射压制环形数阵中央的齐军弓箭手和飞矛手,不让他们放箭或者扔出飞矛杀伤己方重骑以及紧随重骑突入齐军阵中的轻骑兵,一时之间,齐军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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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耸的望车上,娄敬以及程黑诸将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

韩信也是神情凝重,精锐,这支骑兵才是真正的精锐,真正的精锐,既便没有主将的临阵指挥,他们也能配合默契并展现出超强的攻击力,跟这支骑兵比起来,前方正与齐国大军混战的那几万楚国骑兵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样的精锐,韩信戎马半生,只见过两支。

一支是项羽的十万精锐,垓下之战,要不是楚军粮尽,他韩信能不能最终获胜还真的很难说,另外一支就是眼前这支楚国骑兵了,在这支楚骑的猛攻下,齐军的六万精锐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齐军如果再不变阵,最多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兵溃如山了!

定了定神,韩信沉声道:“大纛向后,中军各营交替后撤,其余各军且战且撤。”

“喏!”曹窋轰然应喏,又返身来到望车后部,将一面面的三角令旗升了起来,霎那之间,正在苦苦支撑的齐国中军便开始徐徐后撤,前方几百步外,正在全力绞杀楚国大军的二十多万齐国大军也停止了攻势,开始转身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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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本阵,望车之上。

亲军校尉铁牛手指前方,无比兴奋地道:“将军你看,齐军大纛在后退!”

毕书点了点头,冷然道:“韩信这是想以空间换时间,试图以兵力优势慢慢消耗我骁骑营的锐气,然后再图反击,端的好算计!”

说此一顿,毕书又道:“传令,骁骑营全力猛攻,其余各军各营,加强攻势,不惜一切代价缠住当面之敌,绝对不能让他们撤回去反卷骁骑营!”

“喏!”铁牛轰然应喏,回头喝道,“将军有令,骁骑营全力猛攻,其余各军各营,不惜一切代价缠住当面之敌!不惜一切代价!”守在旗杆下的十几名传令兵轰然应喏,又以最快的速度将数十面三角令旗升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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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淮南军已经攻破了齐军的前军大营,不过进攻中军大营时,却遭到了齐军的顽强抵抗,尤其是齐军的床弩,给淮南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在伤亡了数千精锐后,英布气得暴跳如雷,急令召震调来了几十辆投石车。

这会,二十多辆投石车已经在齐军的中军大营外一字排开,然而,没等英布下令,一排排的石弹就呼啸着从齐军大营里砸了出来,淮南将士猝不及防,顿时死伤惨重,刚刚架好的二十多辆投石车也被摧毁了好几辆。

敢情曹参早就在这里等着呢,此前既便是战事最为激烈之时,既便前军大营被攻破,曹参也始终没有动用投石车以及床弩,直到淮南军猛攻中军大营,曹参才终于祭出了床弩,现在,当淮南军准备使用投石车压制齐军床弩时,齐军投石车却抢先发动了。

最初的慌乱过后,淮南军也迅速稳住了阵脚,与齐军投石车对射起来。

“可恶!”英布却还是气得须发皆张,如果面对韩信打成这样那也就罢了,可面对曹参也打得这样狼狈,让英布情何以堪?当下英布再不顾召震、肥铢等大将的极力反对,亲领三千禁军精锐向齐军的中军大营发起了猛攻。

英布并非愣头青,三千禁军更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一排排的巨橹被顶到了最前方,这些巨橹全都是由三面以上的巨橹叠加而成的,厚度超过了五寸,足以抵挡齐军床弩的攒射!借着巨橹的掩护,英布的三千禁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推进到了齐军大营外的壕沟前。

现在,淮南军却是不能再继续向前,至少在清除壕沟里的鹿砦或者填平壕沟之前是无法再向前进了,当然,这时候淮南军的飞矛也能够对躲在大营栅栏后面的齐军造成威胁了,尤其是齐军的床弩,再不能肆无忌惮地发飙了。

真正的恶战,直接关乎两国国运的恶战,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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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北岸,激战仍在继续。

在数百名袒胸露背的大力士的牵引下,高耸的望车正向前缓缓移动,望车之上,毕书神情凝重,额头上、鼻翼间甚至是头发缝里,全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种时时遭拒、处处受制的无力感仍旧像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在他的头上。

因为骁骑营的猛烈进攻,韩信不得已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可既便是在后撤的时候,韩信也仍然牢牢地掌控着战场的局势,如果换个人来指挥,齐国大军只怕早就兵败如山倒了,可是在韩信的指挥下,齐军却丝毫不及于乱,无论是各军各营之间的交替掩护,还是各兵种之间的配合,堪称完美!

楚军虽极力猛攻,试图冲乱、摧垮齐军的阵形,却始终无法得逞!

甚至,有个楚军轻兵营因为冒进反而遭到了齐军的合围,等其余各军各营凿开齐军阵线救出这个轻兵营时,五千多人已经只剩不到一千人了!

凭借着丰富的战阵经验,韩信总是能够先于毕书发现楚军或者齐军的漏洞,总是能够先于毕书做出反应,也许两人的差距只是那么一小点,反应的时间差也仅有那么一小会,可一旦投射到战场上,这种差距便立刻被无限放大了!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说的便是这个道理了!

到了现在,毕书已经非常清楚,楚军已经没有获胜的希望了!

开战伊始,楚军没能凭借兵械之利一鼓作气击溃齐军,而英布的淮南大军又迟迟没有消息,多半也是不可能攻破齐国大营了,现在,作为最后的杀手锏,骁骑营的骑兵突击竟然也不能一举摧垮齐军,毕书真的已经技穷了。

不过,既便无法获胜,毕书却也不怎么着忙。

跟韩信这样的强大对手过招,毕书又岂能不留后手?一旦战局不利,楚军便完全可以退入大营坚守,大营里拥有大量的床弩、井阑以及投石车,这些器械可都是工匠宗师公输车专门替楚军设计的,无论是射程还是杀伤力,都要远胜其余各国!

凭借这些犀利的器械以及充足的粮草,楚军坚守半年绝无问题。

只是这样一来,彭城失陷、淮南国被灭的结果只怕就无法避免了,而且,很可能还要影响大王攻伐巴蜀的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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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军之中,三百重骑的马速已经慢了下来。

西乞烈已经清晰地听到了胯下坐骑发出的粗重的喘息声,显然,战马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了,铁甲重骑的冲击力虽然无与伦比,可耐力却相当有限,负重七八百斤连续冲锋,再强壮神骏的战马也绝对支撑不了太久。

到现在为止,三百重骑只折损了十余骑。

不过,三百重骑的处境正变得越来越危险,随着马速的减缓,三百重骑所面临的压力骤然增大,原本犹如土鸡瓦犬般不堪一冲的齐军重甲方阵骤然间变得厚重坚实起来,现在三百重骑每前进一小步,都付出更大的努力。

西乞烈深深地吸了口血腥的空气,略略缓解快要爆炸的胸肺,然后恨恨地下达了后撤的军令,重骑兵不能再继续向前突击了,这还是因为齐军没有与重骑对阵的经验,否则,齐军只需换上轻兵死士,他这三百重骑就该交待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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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中军所围成的环形数阵中央,韩信的望车正在数百力士的牵引下向后徐徐移动。

看到楚国重骑转身后撤,韩信嘴角忽然间绽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楚国重骑的攻击力再是犀利又能如何?在齐国重甲一重接一重、近乎无穷无尽的防御面前,那也得歇菜!就像当初项羽的两万亲军,眼看都要杀到自己跟前了,最后不也败了?

当下韩信扬起右手,又略略有些兴奋地道:“大纛向前,中军不惜一切代价缠住楚军骑兵,其余各军分兵反卷,给寡人吃掉这支楚国精骑!”

“喏!”宿卫郎将曹窋轰然应喏,回头一招手,十数面三角令旗便迅速升了上去。

霎那间,正徐徐后撤的齐国中军便停止后撤,向楚军骁骑营发起了反击,正且战且退的各余各军则分成了两拨,一部份继续与当面的楚国大军缠战,另一部份则往后反卷,试图配合中军围歼楚军的骁骑营。

站在望车上居高临下望去,只见齐军的雁行大阵顷刻间分成了两半,一对仍然保持着雁行阵,另一半从雁行阵中分出来又往后反卷,整个雁行大阵竟然变成了一个蝴蝶阵。

第336章 巅峰对决(九)

第336章巅峰对决(九)

楚军本阵。

看到齐军突然变阵,亲军校尉铁牛微微色变道:“将军,骁骑营有危险,左右两翼的十几万齐军往后反卷了!”

“韩信这是想一口吃掉我骁骑营哪。”毕书道,“不过,骁骑营要是这么容易被吃掉,那就不是骁骑营了!”顿了顿,毕书还是下令道,“令,两翼骑兵即刻摆脱当面之敌,迂回齐军侧后接应骁骑营,其余各军,交替向后,退回大营!”

“喏!”铁牛轰然应喏,又回头将毕书的令谕向传令兵大声重复了三遍。

十几名传令兵遂即便在望车上的旗杆上升起了一面面的三角令旗,看到令旗,楚国大军顷刻间便做出了反应,正与齐国缠战的两翼骑兵很快脱离战场,绕过雁行阵的两翼,飞驰接应骁骑营,而正从中路向齐军连续猛攻的其余各军,则迅速转身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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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本阵,韩信的齐王大纛正随着望车缓缓向前。

看到楚军突然变阵,两翼骑兵迂回侧后准备接应先前突阵的那支精锐骑兵,其余各军也齐刷刷地退了回去,韩信嘴角不禁绽起了一丝冷笑,到这个时候了才想到后退,不觉得有些晚了么?想从我韩信手下全身而退,可不那么容易。

略微一沉吟,韩信便迅速下达了一连串的军令。

“两万左军重甲,兵分两路,分别从楚军前军左营、前军右营以及左军前营、左军右营之间的空隙全速突入,这四个楚军重甲营在刚才的激战中体力消耗极大,我左军重甲可不费吹灰之力突入其深处,一举截其后路。”

“后军弓营,全速向前,全力压制楚军飞矛,不令其威胁我左军重甲。”

“前军重甲在此前战斗中人员、体力消耗甚大,这次负责保护后军弓营侧翼。”

“楚军右军及前军之间有空隙,前军死士营可从此空隙全速向前,不惜一切代价,绞杀楚军后阵的弓箭手以及飞矛手……”

只片刻功夫,韩信便已经下达了近百条军令,几十万齐国大军,每个营都被他单独授予了军令,在某些特定的局部,韩信的指挥甚至精确到了部乃至曲!再看望车上的旗杆,此刻早已经挂满了各色令旗,如果不熟悉齐军的令讯系统,只是看着就该头晕了。

但是,几十万齐国大军却迅速做出了反应,并且严格地执行了韩信的军令。

此次出征的四十万齐国大军中,只有六万中军是常备军,其余三十四万都是从各郡各县临时征集的更卒,这些更卒也算得上是训练有素,不过真正能让几十万齐国大军做到令行禁止,能使韩信如臂使指的,却是一大批老兵出身的军官!

韩信用兵的秘诀就是:直接将军令下达到曲长级别!

几乎每一个曲长以上的军官都必须直接对韩信负责,而屯长、队率、什长、伍长等低级军官只对曲长负责,普通士兵则又只对伍长负责,这样,既便一个曲被打垮了,附近的齐军因为还能接到韩信的有效指挥,就不会跟着溃败。

战场上,一支军队之所以溃败,就是因为得不到上级的有效指挥,上至军官下到普通士兵都对整个战场一无所知,从而产生了恐慌心理,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掉头逃跑,便立刻会引发雪崩效应,导致整支军队的溃败。

所以说,齐军几乎不会出现溃败的现象,最多也就是一个曲的溃败。

当然,齐军的这种指挥模式并非没有弊端,一旦主帅身死,则整个齐军立刻便会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那时候,全军的大溃败也就不可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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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本阵,毕书的大纛正在缓缓后退。

看到齐军的攻势突然转为凶狠,好几路齐军重甲或者轻兵甚至还一头扎进了楚军阵形的纵深,毕书英俊的脸庞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羞怒之色,韩信匹夫,欺人太甚!还真以为我大楚的十五万精兵是土鸡瓦犬不成?

当下毕书抖擞精神,也开始连续下达军令。

“前军左营、前军右营、左军前营、左军右营,打开缺口,尽管放齐军进来,待齐军进来之后再关大门,堵死他们的退路!”

“中军重甲营、飞矛营,返身攻击,吃掉这两路齐军重甲!”

“中军死士营,全速向前,绞杀突入我军纵深的齐军死士!”

“前军弓营、左军弓营、右军弓营,全力攒射,压制齐军。”

针对韩信的每一条军令,毕书几乎都做出了针锋相对的安排,正徐徐后退的楚国大军立刻返身反扑,向齐军发起了凌厉的反击,尤其是突入楚军阵线纵深的两万齐军重甲以及五千轻兵死士,更是遭到了楚军的疯狂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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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本阵。

韩信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得意的冷笑,上当了,小子,这两万重甲和五千轻兵死士只不过是用来诱敌的弃子罢了,等你吃掉寡人的这两枚弃子,寡人也该吃掉你的一万精骑了,那时候你再想脱身,那就绝无可能了,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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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本阵。

毕书神情冷然,韩信,别以为我没领过兵也没打过仗,就猜不到你的用心。

你韩信不就是想兑子么?你不就是想用这两万重甲和五千轻兵兑掉我骁骑营的一万精锐骑兵么?那我可以告诉你,你想得太天真了,别说是骁骑营是迅疾如风的骑兵,既便是天狼营、虎贲营,也不是你想吃就能吃掉的,禁军三大营,那可不是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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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本阵。

韩信冷笑,骑兵又如何?项羽的三万骑兵堪称精锐,不照样被寡人一锅煮了?今天,不仅这一万骑兵跑不掉,便是你毕书的十几万楚军主力也一样别想走,我韩信用兵,又岂会给别人留下活路?小子,论用兵,你还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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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本阵。

毕书神情冷漠,是的,论用兵,我毕书的确不如你韩信,但差的也仅仅只是火候而已,这一次,我是没办法打败你了,可下一次呢?还有下下次呢?总有一天,我毕书会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打败你,一定会有这一天的!

而且,既便是这一仗,我毕书也仅仅只是无法赢你而已。

你韩信要想灭了我大楚的十五万精锐,那也是绝无可能!论进攻算计,我毕书跟你韩信相比,的确还很嫩,可是论防御算计,我毕书却不输你分毫,等吃了你的两万重甲外加五千轻兵,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留下我的十五万大军?!

我大楚十数万精锐要想突围,试问天下谁能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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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本阵。

韩信迎风冷笑,精锐又如何?寡人戎马半生,灭的精锐还少吗?项羽的十万大军算是精锐吧?龙且的二十万大军难道不是精锐?可最终的结果呢?不照样被寡人灭了!精锐?寡人灭的就是精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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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城外,齐军大营。

“杀,给寡人杀,杀光这些齐国杂碎……”英布血透战袍,正站在辕门外振臂怒吼,经过几个时辰的恶战,三千最为精锐的禁军几乎死绝,英布也是身披数创、背插数箭,淮南军才终于打破了中军大营辕门。

此时此刻,无穷无尽的淮南将士正如虎狼般涌入中军大营。

在此前的交锋中,淮南军可谓吃尽了苦头,这一刻,淮南军却如出了柙的猛虎,顿时间便亮出了犀利的爪牙,疯狂地撕咬着营中的齐军,而齐军却像是被砸开了硬壳的乌壳,变得再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汉初三大名将,韩信用兵无人能及,彭越依靠杀戮缔造了一支凶残至极的虎狼之师,而英布之所以跻身其中,更多的是靠个人的武勇,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像项羽、项庄、英布这样骁勇的主公,是极易受到士兵崇拜和效忠的。

所以说,淮南军的士气和战斗力还是颇为不弱的,尤其是当英布身先士卒、亲冒矢石向齐军发起进攻时,淮南军的士气更是攀升到了最高点,战斗力也猛增了好几倍,至少在这一刻,十万淮南军就是十万头噬人的猛虎!

曹参已经带着仅剩的几万残兵退守壁垒。

中军大营里的壁垒,原本只是用来囤放军粮以及军械辎重的,里面存放着井阑、云梯以及攻城车等攻城器械,还有从国内运来以及从淮南各县抢来的几十万石军粮,现在,中军壁垒却成了齐军最后的凭障了。

曹参很清楚,一旦壁垒被攻破,那就什么都完了,军粮、军械辎重统统都将不保,失去了这些军粮以及军械辎重,齐王大军也只能无功而返了。

这一刻,曹参真的希望齐王大军能够早些回师,齐王不是说天黑之前一准回来的么?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了,可齐王大军却怎么还是不见影子哪?还是说,自己派去求救的十几拨快马都让淮南军的游骑给截下了,齐王并不知道大营已经告急?

第337章 巅峰对决(终)

第337章巅峰对决(终)

泗水北岸,楚齐两军的激战仍在继续。

分路突入楚军阵形纵深的两路齐军重甲以及一支轻兵死士遭到了楚军的疯狂围攻,同样的,楚军骁骑营也正面临着齐国大军的合围威胁,骑兵的行动虽然迅疾如风,可骤然由攻转守,再要逸出齐军雁行阵两翼的反卷,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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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阵形纵深,韩信的宿卫郎将王忌正在纵横捭阖。

王忌是齐国国相王陵的次子,自幼好武,及至十八岁成年,更是力大无比,与韩信的另一员宿卫郎将曹窋并称齐国二骄。

有传言云,韩信因为犯下的杀孽太重,因而晚上睡觉时累遭厉鬼索命,日日不得安寝,只有曹窋、王忌宿卫寝宫之外,厉鬼不得其门而入,韩信才能安然入睡,这多半只是传说,却也足见王忌、曹窋在齐国的名声。

王忌的膂力、武艺的确不是吹的,铁戟纵横间竟无人能敌!

“嗬!”一员楚军小校见王忌连续斩杀了几十名楚军将士,神勇难敌,顿时起了以命博命的凶狠念头,当下大吼一声,整个人腾空而起,刀掩身后,直愣愣地向着王忌扑了过来。

“找死!”王忌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鄙夷的冷笑,小小匹夫,也想博命?不等楚军小校近前,王忌扬起远超常人的右腿就是一记重踹,正中楚军小校的小腹之上,楚军小校顿时闷哼一声,双眼也是猛然间暴凸而出。

王忌这一踹,却是将楚军小校腹腔里的内脏全给踹碎了,不等落地,楚军小校便早已经气绝身亡。

“队率!”

“老牛!”

两军楚军见状顿时怒形于色,浑然不顾技不如人,依然挥舞着锋利的环首刀,嗷嗷叫着向王忌冲杀了过来,王忌却是不退反进,以更快的速度迎向了两人,霎那之间,王忌已经闪电般从两名楚军中间穿了过去。

两名楚军的身形猛然一顿,目光也骤然间变得一片呆滞,直到片刻之后,两人的颈间才终于绽出了一丝血线,遂即两人的头颅才终于歪向一侧,又颓然坠落在地,直到死,两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死于什么兵刃,但是肯定不是那对铁戟!

王忌瞬间斩杀两人,再欲向前时,蚀骨的冰寒骤然从前方潮水般袭来,急抬头看时,只见一员楚将正于几十步外挽弓搭箭,冷森森的箭簇已经对准了他的胸腹要害,再下一刻,数点寒星顿时犹如流星般向他疾射而至。

“雕虫小技!”王忌挥开双戟,轻而易举地格开了射往自己的三箭连珠,对面楚军再欲挽弓搭箭时,王忌又岂能如他所愿,说时迟那时快,王忌右手所持的铁戟已经猛然掼出,沉重的铁戟霎时撕裂了空气,挟带着刺耳的尖啸射向了几十步外的楚将。

楚将凛然,急欲闪避时,铁戟早已射到,只听噗的一声,铁戟已经从楚将的左胸射入,又被十字横刃带着往后倒飞而起。

“哈哈,堂堂楚国竟无人耶?”王忌仰天大笑,“项庄何在?!”

“匹夫休要猖狂,像你这样的鼠辈,又哪有资格挑战我王?!”话音方落,对面楚军阵中骤然响起了一个清朗又不失威严的声音,遂即一员身材颀长的楚军大将在数百亲兵的簇拥下迎了上来,王忌顿时瞳孔微缩,杀了这么久,终于撞上个有分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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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骁骑营也陷入了恶战。

为了阻挡齐军雁行阵两翼的反卷,替深入齐军纵深并且几乎已经被齐国中军缠住的三百重骑以及三千多轻兵的后撤赢得时间和空间,游弋在齐国中军外围的六千多轻骑兵已经向反卷的齐军两翼发起了连续的突击。

不过,轻骑兵毕竟不是重骑兵,重骑兵可以无视弓箭的侵袭和重甲步兵的密集防守,直接从中路强行突破,可轻骑兵不行,轻骑兵的防御力远不能与重骑兵相比,所以在杀敌的同时,还必须尽可能地保证自身的安全。

所以,骁骑营采取的战术是迂回侧击、层层剥皮的战术。

简单来说,就是先由一队骑兵从较远的距离从齐军阵前驰过,先以骑射尽可能地压制齐军的弓箭手尤其是飞矛手,然后再由另一队轻骑兵从齐军近前飞驰而过,将最外围的那一层齐军“剥掉”,待剥了一层,勒转马头再剥第二层。

这会儿,骁骑营已经将反卷的齐军两翼剥了好几层了。

不过齐军兵力实在是太多了,骁骑营虽然已经斩杀了好几千人,可反卷的齐军两翼却厚重如故,并没有太大的削弱。

潮水般的马蹄声中,已经驰出老远的楚国骑兵又杀了回来,齐军两翼的弓箭手和飞矛手顿时间骚动了起来,在刚才的几轮交手中,他们已经吃足了苦头,这些楚国骑兵的骑射太特妈凶狠了,打得他们是毫无还手之力哪……

在本能的驱使下,不少弓箭手、长矛手纷纷开始往后缩。

底层的伍长、什长、队率等军官心里也有些打鼓,可扭头一看,人家曲长还直挺挺地杵在那里呢,脸上的神情也显得很是从容,顿时便心神大定,当下上前对着自己的士卒就是一通拳打脚踢,然后破口大骂起来。

“不许退,再退老子砍了你。”

“你小子要是敢临阵脱逃,全族统统充为贱奴!”

有些脾气不太好的底层军官更是直接举起重剑,砍下了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在这些底层军官的喝斥、怒骂以及恫吓之下,齐军弓箭手、飞矛手终于鼓起勇气,重新稳住了阵脚,他们也无奈啊,可临阵脱逃的话,后果真的很严重。

韩信用兵之所以厉害,主要原因是他拥有远超常人的精确算计能力以及敏锐的战场洞察能力,可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就是他治军严格,想当初汉中拜将时,刘邦麾下的许多宿将就根本不服气,韩信他就敢借刘邦的王剑杀人!那可是汉王刘邦的心腹宿将啊,韩信说杀也就杀了,由此足见,韩信的治军有多严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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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本阵,韩信的齐王大纛已经停了下来。

娄敬费了老鼻子劲,才终于看清了昏暗夜色下的战况,然后忧心冲冲地对韩信说道:“大王,天色已经黑了,再打下去可就是夜战了,似乎我军从未有过夜战的先例,臣很担心,这会不会对我军造成不利影响?”

“夜战就夜战,怕什么?”韩信摆了摆手,又回头吩咐曹窋道,“曹窋,将五色令旗换成五色灯笼,准备夜战!再晓喻全军,楚军已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了多久了,让将士们咬紧牙关、加把劲,一举灭了楚国大军!”

“喏!”曹窋轰然应喏,下去准备五色灯笼去了。

娄敬犹豫了片刻,又道:“大王,大营那边……”

韩信默然,大营那边的战事他也有些担心,不过担心归担心,他现在却也无法可想,在击溃楚国大军之前,他根本就无法分兵回救,如果强行分兵,则不但救不了大营,搞不好这边的战事也会遭到逆转,那他韩信的跟斗可就栽大了。

就在这个时候,宿卫郎将曹窋忽又匆匆登上望车,来到了韩信跟前,而且脸上的神色极为凝重,甚至还有一丝悲愤,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果然,冲韩信见礼后,曹窋便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大哭一边哀求道:“大王,大营已被攻破,家父危在旦夕,臣恳请大王给臣一支精兵,只要五千足矣,即刻回救大营。”

“什么?”娄敬大惊失色道,“大营被攻破了?!”

程黑、许卿诸将的脸色也霎时变得一片煞白,大营被攻破,岂不意味着囤积在大营里的军粮和器械辎重也没了?没了军粮,几十万大军吃什么?难道去抢?还有,没有器械辎重齐军又拿什么攻打彭城?难不成,搭几百上千架简陋长梯?

韩信心头也是咚的一跳,不过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道:“慌什么?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再则说了,现在只是大营失守,中军大营的壁垒有没有失守仍未可知,再退一步,既便壁垒失守,失了军粮器械,那也没啥,下次再卷土重来便是。”

说此一顿,韩信又淡淡地下令道:“传令,大纛向后,全军结鹤翼阵,徐徐后撤。”下完军令,韩信又回眸不无遗憾地看了看远处的战场,远处,两路齐军重甲和一路轻兵死士已经陷入了楚军的重重包围之中,齐国大军这一后撤,他们可就有死无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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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本阵。

毕书正因为楚军迟迟无法歼灭深入楚军阵形腹地的两路齐军重甲以及一路轻兵死士而暗自心惊,看来装备的优劣,在战场上并不是决定性的因素,楚军虽然占据着兵械犀利的优势,兵力也十数倍于敌,可这三路齐军结阵死守,楚军竟迟迟未能得手。

毕书不无遗憾地想,若是虎贲营或者天狼营在此,又岂容这三路齐军嚣张?

正思量间,亲军校尉铁牛忽然兴奋地大叫了起来:“将军,齐王大纛在后退,齐王大纛在后退,齐军要后撤!他们要后撤!”

“嗯?!”毕书霍然抬头,昏暗的暮色下,隐隐约约还能看清远处的齐王大纛,再仔细分辩,果然可以发现齐王大纛是在向后倒退,当下毕书狠狠击节道,“看来淮南王那边已经得手,齐军大营已经被攻破了,哈哈哈……”

铁牛也兴奋地道:“将军,要不要趁胜追击?”

“不!”毕书却断然摇头道,“齐军摆出的是鹤翼阵,这种阵形攻守兼备,我军若是追得急了,很可能会被齐军反咬一口。”说此一顿,毕书又道,“当务之急,是先吃掉陷入我军包围的这三路齐军,然后再遥遥咬住齐国大军,伺机而动。”

第338章 灭掉临江国

当毕书在泗水北岸跟韩信对阵之时,项庄才带着大军刚刚走出夷陵道,先前进川的五万大军,此时已经只剩不到两万人了。

其余三万余人,其中两万五千人跟着高初留在了巴蜀,剩下的却全部战死了,尤其让项庄心疼的是,天狼营也是折损近半,一万多人的精锐军团,现在已经只剩不到六千人了,而且不少人还带着伤,所以项庄索性将天狼营留在了高初麾下。

高初虽然久经战阵,无论是用兵、治军还是驭人,都已经相当出色了,既便是跟刘邦麾下的周勃、吕泽等名将相比,怕也不会逊色了,可他手底下若是没有一支战斗力过硬的硬骨头部队,单凭两万府兵,要想守住巴蜀几无可能。

夷陵道险峻难行,绝大部份栈道都架在临江的悬崖悄壁上,因而大军只能排成一列纵队依次向前、缓缓行进,既便是项庄、百里贤,也只能下马步行。

趁着中途休息的间隙,项庄将屈不才召到近前,问道:“老屈,淮南可有消息?”

项庄心里始终惦记着淮南的战局,不惦记不行啊,韩信这个凶人,用兵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哪,毕书虽说是鬼谷门人,也表现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以及潜力,可他终究没有领过兵打过仗,面对韩信,实在吉凶难料。

屈不才摇头道:“回禀大王,还没有。”

乌木崖的信鸽系统虽然已经建成,却还没有完善,在各诸侯国的国都与秭陵之间,都已经实现了信鸽的双向传书,可在别的地方,飞鸽传书还是单向的,譬如说成都城内的乌木崖分部,他们能够向秭陵飞鸽传书,却接不到总部的飞鸽传书。

所以,项庄要想知道淮南战局,就必须由随军出征的乌木死士将消息发回秭陵,再由秭陵乌木崖总部将消息发往江陵,然后再由江陵的乌木死士将消息送往项庄军中,这一来,时间上就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根本就无法实时传递消息。

上次接到淮南的消息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毕书已经带着十几万大军开到了泗水北岸并且扎下了大营,考虑情报传递的时间差,当项庄接到这消息时,毕书很可能已经跟韩信交上手了,现在三天过去,这场大战差不多也该有结果了。

这一刻,项庄直恨不得坐火箭一下飞回江东,飞到淮南去。

淮南之战是胜是败,对于楚国国运的影响无疑是极大的,一旦毕书战败,随行出征的十几万大军也是全军覆灭,对于楚国来说绝对是个严重的打击,虽说不致于动摇国本,可十年八年之内怕是不可能再有余力北伐中原了。

而且毕书若败,淮南国只怕也灭定了,这样一来,楚国北部就少了道屏障,从此就要直接面对齐军的兵锋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毕书、英布联手跟韩信打成平手,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韩信不胜,则此次南征就只能刹羽而归了,最多也就夺走淮南国的薛郡,这样,楚国北方的屏障还在,而毕书麾下的十几万府兵在经过这场大战之后,又会出现许多老兵,这些可不再是选出来、练出来的壮丁,而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铁血老兵了,急需补充的天狼营也就有了充足的兵源了。

这样一来,楚军只需休整一年半载甚至是几个月,便能再次挥师北上、逐鹿中原了!

至于说毕书能在战场上打败韩信,项庄却是想都没想过,不管怎么说,毕书都还年轻,这次决定由毕书领军出征,项庄就已经做好了缴学费的心理准备,跟韩信这样的高手过招的机会可不太多,经此一战,项庄有理由相信,毕书必定会受益良多。

百里贤似乎看出了项庄的担心,劝说道:“大王不必担心,臣以为卫将军即便不能胜,也不至于落败,更不可能全师败亡。”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再退一步,既便卫将军损失了十几万大军,可只要他能从中汲取教训,找出取胜之道,就足够了。”

项庄大力栽培毕书的苦心,百里贤自然是清楚的。

在百里贤看来,项庄更像是汉王刘邦跟先王项羽的结合体,项庄既有项羽的骁勇、霸气以及浓烈的个人魅力,又有刘邦的识人、驭人及用人之术,然而,不管是项羽还是刘邦,两人都有个致命的缺点,在军事上,两人并非帅才!

说项羽不是帅才或许有些不妥,但是至少,项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才。

项羽的武勇天下无双,在激励士气、振奋军心上更是无人可及,他打仗更多的是依靠一往无前的气势,身先士卒、长驱直入一举冲垮敌方中军,这不是成熟的战法,更不是常规的战术,别人是很难复制,也很难借鉴的。

刘邦就不说了,生平大小上百战,输的远比赢的多,这还是有张良、陈平这两大谋士在帮他参谋军事的前提之下,如果没有这两个智囊,就是有上百万的大军也让刘邦败光了,他本人也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项庄在政治上更像刘邦,可在军事上却有些类似项羽。

从野马原临危受命到血战梅山,从转战中原到北走河套,项庄直接指挥的兵马从来就没有超过五千人,项庄在指挥小部队作战时似乎更有心得,也更容易发挥出杀伤力,而且项庄也像项羽那样,更喜欢带着精锐直接冲击敌方中军本阵。

显然,单纯从军事上考量,项庄只是个将才,而不是帅才。

项庄的政治眼光不在刘邦之下,他无疑也看到了自己的缺点,所以才会如此不遗余力地栽培毕书,因为毕书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与韩信比肩的帅才,项庄要问鼎天下,韩信就是个绕不过去的障碍,所以得给韩信培养个势均力敌的宿命对手。

项庄闻言释然,是啊,既然已经做好了缴学费的心理准备,那又何必患得患失?而且他再是担心又有什么用?从时间上看,这会齐楚两军之间的大战多半已经结束了,这场大战的结果并不会因为他的担心而发生改变,不是吗?

再往坏里想,既便毕书兵败身死,韩信一下也灭不了楚国,淮南跟江东之间可隔着浩瀚长江呢,有江东水师在,齐国大军要想渡河可不容易。

当下项庄对百里贤道:“也是,那还是议议临江国的事吧。”

临江国国相杜洪的担心并非多余,在占领巴蜀、汉中之后再回师江东途中,顺手灭掉临江国是出征之前早就议定好了的,道理是明摆着的,如果不灭掉临江国,占领临江四郡,楚军既便占了巴蜀,那也是块飞地。

将来巴蜀有个什么变故,江东需要出兵支援时,还得求爷爷告奶奶请求临江国放行,临江国愿意放行也就罢了,万一不肯放行,那可怎么得了?所以说,灭掉临江国是必须的,只有灭掉了临江国,巴蜀才能跟江东连为一体,才能真正成为楚国的一部份。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微笑道:“大王,灭临江国不过是小菜一碟,只需进占江陵、再控制住临江王以及公孙武,临江四郡便可不战而下。”

项庄点了点头,扭头吩咐晋襄道:“子成,你去把子昂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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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项庄算计着灭亡、吞并临江国时,淮南大战已经尘埃落定了。

当韩信带着大军赶到时,中军大营的壁垒已经被淮南军所攻破,囤积在大营里的几十万石军粮以及大量的器械辎重全部付之一炬,齐国上将军曹参死战不退,偕两万多残兵也全都被烧死在壁垒之中,无一生还!

曹窋闻讯当场吐血昏厥,韩信赶紧命人将其救起,两大宿卫郎将,他已经失去一个王忌了,可不能再失去曹窋了。

英布在烧了壁垒后并没有收兵回城,而是鹊巢鸠占进驻了齐国大营。

这会儿,淮南王英布腰挎横刀、意气风发,正站在辕门上仰天大笑,一边笑一边手指韩信骂道:“韩信,匹夫,你也有今日?!哈哈哈,没了粮草辎重,你他娘的拿什么攻城,拿什么跟寡人斗,哈哈哈……”

韩信身后的程黑、许卿诸将气得脸色铁青,韩信却是神情自若。

今日之失,让韩信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原来天下英雄中也是有能人的,英布不过是匹夫之勇,不值一哂,不过白天对阵的那个楚国小子,却的的确确是个人物,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他韩信、他大齐的心腹之患。

想到这里,韩信忽然间回头南顾。

众将愕然,也纷纷回头南顾,才猛然发觉,漆黑一片的夜空下已经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这些火光虽然很微弱,可散布的面积却很广,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宿将,又岂能不知道那是成千上万的大军正打着火把向前行进?

众将霎时脸色大变,楚军这么快便追上来了?!

韩信嘴角却再次绽起了一丝微笑,这个毕书,还真是没让寡人失望哪,这么快便吃掉了寡人的三枚弃子,而且还真敢追过来?

第339章 追杀韩信

辕门上,英布仍在骂骂咧咧地挑衅韩信。

对于韩信,英布心中的感受无疑是极其复杂的,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只要是属于刘邦阵营的诸侯,包括刘邦在内,对韩信的感受都差不多,那就是钦佩、畏惧还有妒忌,一方面他们钦佩韩信的能力,可另一方面他们又害怕韩信、妒忌韩信。

英布尤其畏惧韩信,因为被英布视为洪水猛兽的项羽都让韩信给灭了。

老实说,刚从楚使那里听到消息,说是韩信已经带着大军南下时,英布心里很是哆嗦了一阵,当时英布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完了,韩信真的南下了,淮南国肯定完了,连项羽都不是韩信对手,他英布就更不成了。

整整懵了好半天,英布才终于缓过神来。

所以为会,英布才会如此兴奋,才会如此失态,你韩信不是很牛么?可现在你的大营不照样让老子给抄了?没了粮草辎重,你还怎么灭寡人的淮南国?这一刻,英布就像是个快要输光全部筹码的赌徒,却在最后一刻翻盘了,他能不兴奋?

“韩信,匹夫,你不是很能打吗?来呀,来打寡人呀?”

“韩信,寡人这里就两万人马,你快来呀,放马过来呀。”

“韩信,你别是没卵了吧?不会真的夹着尾巴逃回临淄吧?”

寂静的夜空下,英布的话越说越难听,韩信身后的部将一个个都已经怒形于色了,韩信脸上却还是一片云淡风轻,韩信根本就没有理会英布的挑衅,只是轻轻勒转马头,又扬起右手向着北方轻轻一压,道:“全军继续向前,回鲁县。”

韩信一声令下,数十令骑便已经向着齐军阵形的两翼飞驰而去,一边飞驰,一边将韩信的军令大声传达了下去,大军行进时的传讯跟战时的传讯是截然不同的,战时更多依靠令旗或者彩色灯笼,行军时则更多依靠令骑。

不到片刻功夫,原本正向着大营方向汹汹而进的齐国大军便掉了个头,沿着宽敞平坦的驰道向着北方浩浩荡荡地开了过去。

英布大感意外,也有些失望,当下在辕门上急得直跳脚:“韩信,你别走,你回来,有种跟寡人大战三百回合,韩信你回来……”叫了几声,英布又赶紧让利几找来五石强弓,可等利几拿来五石硬弓时,韩信早不见身影了。

英布好容易在韩信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又岂肯善罢干休?当下命利几点起两万禁军,打算追杀齐国大军,骑着战马刚出辕门,迎面就遇上了匆匆赶来的蒯彻,见英布全副披挂,蒯彻顿时急道:“大王意欲何往?”

“韩信小儿想溜,寡人去追杀他一阵!”英布大声道。

“大王不可,万万不可!”蒯彻勃然色变道,“大王只率两万禁军前去追杀,万一为其反咬一口,则反为不美。”

“反咬一口?”英布大笑道,“国相多虑了,韩信与毕书对阵竟不能胜,现在又被寡人夺了大营、烧了粮草、毁了辎重,齐军正是士气最为低落的时候,寡人两万禁军只需衔尾追杀,齐军就定然会兵败如山倒了。”

“不然。”蒯彻摇头道,“臣观齐军阵列,犹如巨鹤张开羽翼,丝毫未及于乱。”

见蒯彻再三阻拦,英布便渐渐有些不耐,蒯彻见状越发焦急,又道:“大王,齐军若真的已经军心涣散,楚国大军为何不追?”

“楚国大军?”英布忽然手指前方,道,“他们不是来了么?”

“啊?”蒯彻急回头看时,只见前方夜空下果然出现了一道浩浩荡荡的火把长龙,正向着他们这边汹汹而来,走在最前面的却是骑兵,马头攒动、铁蹄翻腾,轰轰隆隆的铁蹄声骤然间动地而来,气势骇人已极。

“国相,现在你放心了吧?”英布大声道。

蒯彻当下无言以对,楚国大军都追上来了,英布这两万禁军追上去,既便不能取胜,自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当下蒯彻便默默地让到了辕门一侧。

英布仰天大笑两声,勒马回头喝道:“淮南将士们,随寡人……斩杀韩信!”

“斩杀韩信!斩杀韩信!斩杀韩信!”血战余生的两万淮南禁军霎时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英布再高举横刀向着北方齐军逸走的方向一引,两万大军便如决了堤的洪水,咬着齐国大军的尾巴杀了下去。

不片刻,一员身披白色大氅、姿容出众的楚军大将便在数百亲兵以及十数员大将的簇拥下策马来到了蒯彻面前,蒯彻看得真切,来的可不就是那个险些就留在淮南国与他同朝为官的毕书?不过现在,他却是楚国的卫将军。

“学剑老弟?”蒯彻当下拱手作揖道,“恭喜哪。”

毕书拱手回礼,喟然叹息道:“子通兄说笑了,何喜之有哪?”

蒯彻道:“老弟就不必自谦了,你打败了韩信,可不就是大喜?”

“打败韩信?”毕书摇头苦笑道,“小弟也很希望能够打败韩信,可惜美梦难成,小弟率十六万大军与齐军鏖战竟日,竟不能耐何韩信分毫,若不是淮南王攻破了齐军大营,小弟这会只怕早已损兵过半,狼狈退守大营了。”

蒯彻呵呵一笑,道:“能从韩信手下全身而退,也是大喜。”

蒯彻这话倒不是瞎话,韩信自汉中领军以来,大小数十战,无论是夏说、陈馀、田广、龙且还是不可一世的项羽,还真没人能从韩信手下全身而退。

毕书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的志向可不止于此。

蒯彻顿了顿,又问道:“老弟可是打算趁夜急追韩信败军?”

“趁夜急追?”毕书摇了摇头,神情凝重地道,“不,小弟只是来协助守城的,同时谏言淮南王加强彭城的戒备,万万不可疏忽懈怠,泗水之战齐军虽然不胜,可韩信用兵每每出人意料,可千万不要因为大意让他袭了彭城。”

蒯彻顿时脸色大变,急道:“老弟真不打算追杀韩信?”

毕书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不瞒子通兄,小弟是不敢追杀哪。”

“问题是齐军大营已经被我淮南大军所占,齐军的粮草辎重也尽皆被毁了,眼下的齐军正是军心涣散、士气低落的时候,老弟率大军衔尾疾追,必能大胜而归。”蒯彻闻言顿时大为着急,却忘了刚才他是怎么劝英布的。

“这又算得了什么?”毕书道,“井陉之战,韩信以两万老弱病残背水列阵,竟一举打垮了赵国二十万大军,现在齐军粮草辎重皆失,焉知韩信不会再来一次绝境反击?以子通兄的睿智,又岂会不知道其中的风险?”

说此一顿,毕书又道:“更何况,自泗水北岸至此,小弟发现齐军的鹤翼阵已经小了不少,看这情形,部份齐军应是悄悄赶往前方设埋伏去了,我军若是趁夜急追,若遭到齐军伏击,韩信再率大军兜头杀回,后果将不堪设想哪。”

毕书这话其实是屁话,自齐军从泗水战场退兵,他就派出了上千骑斥候游骑严密监视齐国大军的行动,傍晚时分,韩信的确派出两支步兵先行一步往北方去了,不过兵力不多,也没在半路设伏,这两支步兵多半是筹集粮草去了。

毕书之所以不敢追杀韩信,就是因为心中忌惮!

泗水之战,楚军以兵甲之利、外加骁骑营的重骑突袭,都不能打败韩信,现在激战竟日之后,齐国大军固然是疲惫不堪,可楚国大军又何不是精疲力竭?既便是骁骑营的骑兵,也已经是人困马乏,力不能再战了。

以这种情形去追杀韩信,毕书委实没有信心。

再说齐国大军已经没有了粮草辎重,退兵是必然的,而且短时间内是绝对没有可能卷土重来了,也就是说,淮南国已经保住了,楚军的战术意图也已经达成了,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冒天大的风险去追杀韩信呢?

蒯彻顿足长叹道:“可是,我家大王已经带着两万禁军追上去了!”

“啊?!”毕书闻言心下微动,假如英布追杀韩信不成,反被韩信反戈一击给……那么对于楚国来说,也许不是什么坏事,不过在脸上,毕书却是佯装大吃一惊,失声道,“子通兄,淮南王真的带着两万禁军追下去了?”

蒯彻急道:“可不是么?刚才怎么都拦不住。”

“坏了!”毕书顿了顿足,扭头吩咐随行大将虞子期道,“子期将军,你即刻率五十精骑去追淮南王,让他千万别追了!”毕书麾下的楚军宿将不少,不过能在英布面前说得上话的却是不多,算来算去,也就虞子期了。

“喏!”虞子期轰然应喏,点起五十精骑飞驰去了。

蒯彻却是直翻白眼,让虞子期带着区区五十骑兵前去,有个屁用?

当下蒯彻又厚着脸皮哀求毕书道:“学剑老弟,我家大王现在有危险,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哪,不如再辛苦你和贵国大军一趟,将我家大王接应回来吧?”

第340章 放英布回去

毕书并没有答应蒯彻的请求,他真的不想冒这个风险,楚国跟淮南国是盟国不错,楚国也的确有义务有责任保护淮南国,可现在淮南国已经保住,楚军就没必要再与齐国大军去拼命了,尤其是当中还存在巨大风险的时候,就更不能去了。

何况,从目前来看,一个没有英布的淮南国对于楚国来说反而有利。

其实,毕书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一个安静的帐篷,将这次跟韩信的对决从头至尾好好地回忆几遍,反复研究其中的细节,毕书相信,通过这样的分析,他一定能够从中学到许多东西,再等下次跟韩信交手时,他的表现将会截然不同。

士兵只有在战争中才能够成长,作为一名统帅,也同样只有在战争中成长,士兵需要鲜血浇灌才能成为老兵,而统帅则需要人命的堆彻,才能筑起高超的指挥能力,泗水之战,楚国足足伤亡了五万余人,如此惨重代价换来的心得,毕书岂能轻忽?

毕书再次婉拒,蒯彻无奈,只得匆匆返回彭城城内找召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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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英布,带着两万禁军咬着齐军的尾巴一直追出了五十多里。

一路上,齐军一边抵挡一边后退,一个又一个重甲方阵,一个又一个轻兵方阵,甚至一个又一个弓箭方阵、飞矛方阵,都在英布两万禁军的追杀下先后溃败,但是,无论英布两万禁军追得再急、攻得再猛,齐军的整个阵形却丝毫未及于乱。

而且,在且战且退的过程中,韩信已经完全掌握了英布所率两万禁军的底细,包括这支军队的兵力、体力、装备,进而估算出了综合战斗力,更重要的是,在追杀之中,淮南禁军的体力再次遭到了严重的消耗,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了。

更重要的是,楚军没追来,淮南援军竟然也没追来!

在掌握了所有的底细之后,韩信终于动手,对淮南军发动了雷霆一击!

为了撤退,高达四丈许的望车已经被毁弃,不过这难不倒韩信,韩信让亲军在中军本阵竖起几十根旗杆,然后将一个个的彩色灯笼挂到了上面。

跟令旗组合一样,不同的灯笼组合,代表的对象是不同的,譬如赤色灯笼代表左军,两个赤色灯笼并排放置就代表左军左营,前面三个赤色灯笼后面再加一个青个灯笼,则指左军左营左部中曲,然后灯笼摆放的高低、疏密、方位,也是另有涵意。

齐军的普通士兵根本不懂这些,可曲长以上军官却追随韩信日久,对韩信的日间、夜间两套传讯系统极其熟悉,因此旗杆上的灯笼挂起之后,二十多万齐军便迅速转身反扑,向英布的两万淮南禁军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英布这才猛然惊觉,只带着两万人马来追杀韩信的确是太冒失了,不过这时候才后悔却已经晚了,他的两万人早已经被几十万齐军团团包围了,黑暗中,到处都是齐国士兵,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杀伐喧嚣声,英布甚至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突围。

其实,既便英布知道齐军虚实,只怕也无法带着禁军突出重围了。

英布的两万禁军虽然是精锐,可在此前攻击齐军大营的战事中,他们就已经跟曹参的十万大军恶战了一场,刚刚又追杀韩信大军的屁股杀了五十里,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全都已经到了极限,现在根本就是强弩之末了。

而且,淮南军的装备也明显不如楚军!

在齐军弓箭手、飞矛手一波波的打击下,禁军的伤亡迅速增加,当齐军死士从四面八方发起猛烈的攻势时,淮南禁军的阵形终于开始松动,既便有英布在,也同样无法阻止淮南禁军的败亡了,说到底,英布也是人而不是神。

无奈,英布只能收缩兵力结成了数阵,准备死守。

现在,英布唯一的希望就是楚国大军能够尽快赶来,再不济,召震、肥铢他们带着淮南大军赶来,没准也能迫使韩信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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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布却不知道,国内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在关于是否发兵解救英布的问题上,国相蒯彻、中大夫贲赫、上将军召震、末将军肥铢等文武大臣已经快要吵翻天了。

上将军召震以为,淮南军不能轻举妄动,当奉太子守好彭城。

说白了,召震已经不认为英布还能回来,心里已经做好准备,要立太子为新王了。

中大夫贲赫、末将军肥铢则认为,英布是淮南王,不能不救,既便明知不敌,也要发动淮南大军前去接应。

蒯彻则还有一重担心,那就是一旦淮南大军倾巢而出救淮南王去了,楚军会不会趁机偷袭彭城?虽说楚国跟淮南国是盟军,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任何盟约都是靠不住的,如果楚军有机会一举灭亡、吞并淮南国,相信毕书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这时候,英布驭人不善的恶果就显现出来了,蒯彻是国相,名义上是英布不在时淮南国的最高长官,其实却不然,无论是召震、肥铢这些军方大佬,还是贲赫这样的朝中大员,当英布不在时,他们几乎都不怎么买蒯彻的帐。

十几个大臣吵到天亮,还是没吵出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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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城外,楚国大军已经进驻齐军大营。

韩信的王帐已经成了毕书的临时行辕,夜深人静,可行辕里却依然是灯火通明,毕书正在认真总结泗水之战的心得体会,尤其是其中的细节,都被他仔细写到了公输纸上,前前后后居然写满了百来张、长长一篇。

然而,望着这厚厚一沓手迹,毕书却蹙紧了剑眉。

起身,背负双手在大帐里踱了半天的步,直到东方天际微微露出了鱼肚白,毕书才忽有所悟,转身拿起案头的那一大叠写满了“心得体会”的公输张扔到火盆里烧了,望着雪白的纸张在火焰中化为飞灰,毕书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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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正从四面八方猛攻淮南军的齐军却忽然间潮水般退了回去。

英布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又扭头向着东方、迎着骄阳深吸了口冷气,早晨的空气可真是新鲜哪,就是血腥味都掩盖不了这种清新味道,只可惜,这很可能就是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清晨了,齐军在略作调整之后,再接下来就该决战了吧?

死到临头,英布并没有悔恨,其实悔恨又有什么用呢?

过得片刻,一支兵甲整齐、队列森严的齐军忽然从大军中开出,然后径直向着淮南禁军的残阵碾压了过来,英布横转已经卷了刃的横刀,正欲下令死战时,这支齐军却忽然间停了下来,其阵形开处,一面紫色大纛从中闪了出来。

齐王大纛?韩信?!英布的双眸霎时眯了起来。

果然,一袭紫袍的韩信跨着白马从阵中走了出来,在英布眼里,韩信还是那样,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写满了骄傲,英布真的很想在韩信脸上狠狠地扇几个耳光,不过现在看起来,他是没这个资格了。

“韩信,你是来奚落寡人的吧?”英布冷冷地道。

韩信淡淡一哂,说道:“英布,看在往日情分上,你走吧。”

“啊?”英布闻言愕然,难以置信地道,“你就放寡人走?”

“对,赶紧走。”韩信点了点头,淡然道,“趁寡人还没改变主意。”

见韩信点头,英布却越发困惑了,韩信这厮是很讨厌,可他说话却是作数的,他说要放他英布走那就绝不会出尔反尔,可是,韩信为什么可放他走?他英布怎么也算得上是个枭雄是头老虎吧,韩信这不是放虎归山么?

“怎么?”见英布还在迟疑,韩信冷然道,“英布,很想想当阶下囚么?”

英布有些艰涩地吞了口唾沫,回头大喝道:“淮南将士们,随寡人走……”

“不,是你一个人走。”英布话音未落,韩信便淡淡地打断道,“至于你麾下的这几千残兵败将,却是不必回去了,就让他们跟寡人去临淄吧。”

英布闻言一窒,回头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身后的禁军将士,最终还是打马去了。

最后剩下的几千禁军想要随行,却被齐国大军雪亮的剑戟给截了下来,只片刻,英布便纵马出了齐阵,齐军将士果然没有留难。

直到驱马冲上驰道,英布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英布是怎么也想不通,韩信为什么要放他走?

英布却不知道,韩信其实并不想放他走,真正想放他走的是齐国亚相娄敬,娄敬跟韩信说,大王,我军经此失利之后,短时间内是无力南下了,如果你真的杀掉英布,那么真正得利的就只能是楚国,项庄将可以很轻松地灭掉淮南国,所以还不如放英布回去。

韩信忽然觉得娄敬的话很有道理,便采纳了谏议,然后真的放英布回去了。

第341章 奇袭江陵

娄敬担心杀掉英布会让项庄捡个落地桃子,所以建议韩信放走了英布,韩信在经历了泗水之战的不利之后,整个人的心境似乎有了变化,欣然采纳了娄敬的谏议,还跟娄敬再次探讨了齐国的出路,俨然在反思此前自己的决定了。

齐王韩信已经在反思自己的失误,临江王共尉却没有。

上次楚国大军过境时,国相杜洪已经提醒过共尉一次,还说了假道伐虢的典故,现在楚国大军从巴蜀回来了,杜洪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旧话重提,再次提醒共尉提高警惕,共尉却根本就没把杜洪的话放在心上。

共尉不仅没有闭关塞道、阻止楚军过境,甚至还命令沿途郡县打开苍门、提供粮食,同时主动跟一直滞留江陵的楚国上大夫武涉会晤,流露出想要晤一晤楚军主将高初的意思,共尉可惦记着当初楚军过境时高初的许诺呢,他想要蜀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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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天的急行军,楚军终于进至江陵城外。

此时,项庄正召集庞钰、武涉、百里贤等人在合计奇袭江陵的事。

这一个多月,武涉几乎已经将临江国的底细摸了个底朝天,临江国治下南郡、长沙、黔中以及衡山四郡,方圆几千里,人口却不足百万,临江国的壮丁大约有三十多万,不过江陵城内的更卒守军却只有五万人,其中包括公孙武统帅的两万禁军。

“唯一的威胁就是驻扎在王宫两侧军营里的这两万禁军。”武涉指着江陵城内的禁军大营,道,“只要控制住了这两万禁军,江陵唾手可得,只要袭取了江陵,整个临江国、四郡三千里河山,外加近百万百黎庶,就都属于大楚了。”

晋襄昂然道:“大王,这两万禁军交给虎贲营了!”

虽然同为禁军,但临江国的禁军跟楚国的禁军能是一回事么?虎贲营虽只一万,可真要是打起来,临江国的两万禁军只怕还不够给他们塞牙缝的,连这两万来人都灭不了,那还是虎贲营吗?晋襄还真没把公孙武的这两万人放在眼里。

“不行。”项庄断然道,“不能硬来,得兵不血刃。”

临江国虽然国小力弱,可江陵却是座坚城,攻灭临江国之战一旦打成硬仗,则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楚军都必定要付出不小的伤亡,这对于楚军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项庄现在尤其容不得虎贲营再有什么损失。

这次远征巴蜀,天狼营是栽了,骁骑营跟毕书去了淮南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如果骁骑营有个什么闪失,虎贲营又出事,那禁军三大营可就元气大伤了。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忽然微笑着道:“大王,臣有一计,江陵唾手可得。”

说罢,百里贤又凑着项庄耳朵轻轻耳语了一番,项庄闻言眼前一亮,连连点头道:“好计,就按军师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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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武涉就带着几十个挑夫,担着十几口箱子进了江陵城。

这十几口箱子里装的都是从巴蜀得来的金银珠宝,奇珍古物,还有蜀锦丹砂。

这些礼物还真不是项庄私人贡献的,而是他借的,远征巴蜀之战,从国家层面来讲,楚国凭空得了巴蜀二郡,从个人层面来讲,不管是大将,还是那些小卒,全都从巴蜀府库赚了个盆满钵满,其中只有楚王项庄是个例外。

项庄私人还真没从巴蜀之战中劳到半点油水。

不是项庄捞不到,而是他把油水全让给了楚军将士,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将士们跟你出生入死、浴血奋战,求的是什么?除了博个爵位封妻荫子外,不就图个钱财?你若是非要从麾下将士嘴里抠食,他们凭什么替你卖命?

所以,这次武涉带去见临江王的这十几箱礼物,还真是项庄找人借的。

听说楚国上大夫带着重礼进了城,原本根本没心思上朝的临江王赶紧召集百官,在王宫大殿隆重接见了楚使。

半个时辰后,临江文武陆续到达。

遂即,武涉便指使着几十个挑夫将十几口大木箱搬上了大殿。

望着稀稀落落摆放在大殿角落里的十几口大木箱子,临江王共尉大失所望,他甚至连上前打开看看的兴趣都没了,笼共也就这几口箱子,就算装的都是金银珠宝又能有多少?这个高初还真够意思,巴巴的就给他送来了这几匹蜀锦?

当下共尉冷淡地问武涉道:“上大夫,高将军怎么没回来?”

武涉微微一笑,拱手答道:“回禀大王,巴蜀新定,人心不稳,非高将军这样的大将不能镇守,不过,他专门托在下给大王捎了话,说是将来等巴蜀的局面稳定了,他一定再携重礼前来江陵向大王当面赔罪,呵呵。”

“再携重礼?”共尉气得乐了,“寡人实在是不敢当哪,高将军这次托上大夫专门送来的礼物就太贵重了,整整十几箱哪,寡人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多、这么贵重的礼,高将军如此客气,寡人实在是有些承受不起哪。”

武涉笑道:“大王说笑了,高将军的大礼,可不只这些。”

“哦?”共尉微微一愕,又道,“然不知,高将军的礼物何在?”

武涉从衣袖中取出一封礼单,向共尉双手奉上,恭声道:“此次远征巴蜀,我大楚能够竟获全功,与临江国的鼎力支持是分不开的,故此,高将军特托在下奉上各式礼品五千箱,数量巨大,在下不敢贸然送入城中,是故只带了其中十几箱。”

“上大夫你说什么?”共尉闻言顿时大喜过望,道,“五千箱?!”

“对,五千箱!”武涉微笑道,“全是高将军从巴蜀得来的奇珍异宝,蜀锦尤多。”

“天哪,五千箱?”共尉连连搓手道,“要都是蜀锦,那得多少间屋子才能装下?”

武涉闻言莞尔,又道:“大王,这五千箱礼物,是您派兵去城外军营中取呢,还是让庞钰将军派兵给您送进城来?”

“嗳,怎么好意思让庞将军派兵送进城?寡人自己去取,自己去取便是。”共尉搓了搓手,又道,“再说楚军将士远征巴蜀这么辛苦,寡人此前也没有什么表示,这次正好携带些牛羊酒肉前往城外劳军,嗯,就这么办。”

武涉微微一笑,道:“怎好意思劳动大王大驾?”

“嗳。”共尉不假思索地道,“这是寡人应当做的,应当的。”

“大王不可。”国相杜洪急道,“万一楚军借机突然发难,如之奈何?”

共尉闻言一窒,武涉却哂然道:“国相这话好生可笑,我国与临江国虽未结盟,却素有秦晋之好,这次我国能得巴蜀,也全赖临江王放开国境供我大军通行,我王又非忘恩负义之徒,又岂能好赖不分、恩将仇报?”说完,武涉还向亚相步鄙使了个眼色。

亚相步鄙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说道:“国相,你是不是多虑了,楚军眼下可就在我国地面上呢,他们又岂敢于大王不利?”

其余不少文武大臣也纷纷出言附和。

武涉嘴角便绽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自大军入蜀以来,这么长的时间他武涉就没回过秭陵,而是一直留在江陵,而且白酒、书藉、公输纸等贵重礼物是一般船地运来,花了这么大的代价,经营了这许久,可见不是没有效果的。

杜洪气得差点吐血,当下一一指着步鄙和这些文武官员,厉声道:“你们这群蠹虫,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说此一顿,杜洪又霍然回首,向着共尉死谏道,“大王,你不能去,楚人狼子野心、所图不小,大王此去定是有去回哪。”

共尉也就有些犹豫,转头问公孙武道:“上将军你说呢?”

公孙武哂然道:“大王,楚军虽然得了巴蜀,却也是损兵折将,以臣观之,从巴蜀回来的楚军残兵也就两万不到,我堂堂临江国幅员几千里,带甲几十万,若是怕了区区两万楚国残兵,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臣以为,大王但去无妨。”

“唔。”共尉轻轻颔首,说的倒也是,不过两万楚军残兵,何惧之有?

杜洪急道:“上将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哪,两万楚军虽不足惧,可若是大王孤身陷入其中,只恐几十万大军也是救之不及哪。”

公孙武道:“既如此,臣率三千精锐随行即可。”

杜洪蹙了蹙眉不再多说什么了,公孙武都这样说了,他再说就该惹临江王不高兴了,再说了,真要有公孙武三千精锐随行,想来也不会有事了,楚军既便有不轨之心,可只要三千精锐能够撑过片刻,城中大军转瞬即至,当可保临江王无事。

当下共尉说道:“那就这么定了,由上将军率三千精锐随寡人同往。”

“喏!”公孙武轰然应喏,武涉嘴角却绽起了一丝淡淡笑意,事情成了,只要共尉出了江陵城,这临江国就算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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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外,楚军大营。

项庄问百里贤道:“军师,都准备好了吗?”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微笑道:“大王放心,都准备好了,不管是五千口大箱进城,还是临江王出城,总之只要临江王收下了这份重礼,这江陵城咱们就拿定了,临江国四郡,从此也就成为大楚国的领地了。”

第342章 不如我取

悠扬的丝竹声中,十几名蜀地美女正在大帐里翩翩起舞,临江王共尉端坐首席,时不时的就会拍手叫一声好,楚军大将庞钰、上大夫武涉以及临江国上将军公孙武、亚相步鄙则分别坐在左右下首,每当共尉拍手叫好,四人就会跟着应和几声。

大帐外,公孙布带着百余临江锐士按剑而立,正凝神戒备。

不远处,数千名楚军将士正与公孙武带来的三千临江禁军纵饮狂欢。

这里不是楚军大营,而是设在江陵城外的一处营地,这也是临江国国相杜洪的主意,既便是劳军,共尉也不能去楚军大营,而应该在江边另选一处营地,因为江边地势空旷、视野开阔,既便楚军心有不轨,临江王也能及时脱身。

最开始,临江军的戒心是很重的,可大头兵就是大头兵,看到楚兵在那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他们心里马上就开始不平衡了,再加上楚兵的刻意撩拨,临江军很快就跟楚兵打成了一片,你来我往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到现在,就剩公孙布和百余锐士还在坚守自己的岗位。

再远处,楚军主将高初“送给”临江王的几千口大木箱子已经装上了牛车,正浩浩荡荡地运往城内。

城门内,国相杜洪带着百余家兵拦住了车队。

“打开箱子。”杜洪指着其中一口箱子,命令一名禁军将领道,“本相要查验。”

“国相,这怕是有些不妥吧?”禁军将领闻言颇为为难,这些箱子可都已经贴上了临江王的封条,如果打开了箱子破坏了封条,回头他该如何交待?

杜洪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就带着家兵掀翻了几十口箱子,霎那间,黄澄澄的马蹄金和白花花的银器,还有大量的蜀锦便从箱子里翻落了出来,霎时就引来了大量贪婪的目光,杜洪拨落了一下从箱子里落下的金银和蜀锦,眉头霎时蹙紧了。

杜洪还想查验更多的箱子时,却遭到了禁军将领的坚决反对。

杜洪无奈,只得放车队回临江王宫,然后吩咐守城兵卒严加防备,同时提醒城中大军做好准备,以便随时出城接应大王回江陵,这老家伙也不知是神经过敏,还是真的就嗅到了什么气味,对楚军的敌意那是异乎寻常的。

不过,也就杜洪一个人在那里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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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日头西斜。

兵器撞击铠甲的咣咣声中,一名身材长大的楚将已经带着百十名身高体壮的楚军锐士向着大帐走了过来,守在大帐前的公孙布霎时警觉了起来,不过当他看清楚上前来的楚将和百十楚兵手里只拿着酒囊时,心头又是微微一松。

大步向前的楚将也许是喝多了,对公孙布和百余临江禁军的敌意竟视而不见,只是将手中的羊皮酒囊往公孙布的面前一递,朗声道:“公孙布兄弟,这里除了咱楚军,就只有你们临江军,这么紧张干吗?来,喝几口解解乏。”

“对不起。”公孙布硬梆梆地道,“在下恕难从命。”

“嘿嘿,公孙布,知道我是谁么?”那楚将忽然奸笑起来。

公孙布闷哼了一声,没有吭声,心里却道,老子哪知道你是哪颗葱?

公孙布转念间,又一个披着大氅、摇着羽扇的白衣秀士从那楚将身后转了出来,先向着公孙布微微一笑,然后才道:“公孙将军,这位……却是我家大王。”

“项庄?你是项庄?!”公孙布吓了一跳,急后退两步就想拔剑时,一道铁塔般的身影早已经从斜刺里冲了上来,公孙布只觉喉头一紧,遂即整个人便已经离开了地面,却是被突然出现的楚将掐着咽喉拎离了地面。

下一刻,公孙布感到颈部猛然一紧,然后清楚地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几乎是同时,另外百余名楚军锐士也纷纷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了守在大帐外的百余名临江禁军,别看这些楚军锐士赤手空拳,可全副武装的临江禁军在他们面前竟是连一丝的反抗余力都没有,只一个照顾就全摞翻了。

大帐里的卫士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声响,帐帘掀处,两名卫士已经按剑钻了出来,然而不等他们直起腰来,四把明晃晃的横刀就已经架在了他们脖子上,两名卫士的身体顿时猛然一僵,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当下项庄轻轻一挥手,早有虎贲卫上前掀翻了大帐。

大帐翻开,庞钰、武涉、步鄙早已经长身而起、向着项庄深深一揖,端坐首席的临江王共尉和坐在右下首的公孙武却有些发懵,而且两人也都有了七八分醉意,当下公孙武卷着舌头,指着项庄问道:“你你你是何何人?竟敢在此捣乱?左右,叉下去。”

“嗯?!”刚刚掐断了公孙布脖颈的呼延勃然大怒,猛然踏前两步又一把掐住了公孙武的咽喉,然后将他两百来斤重的身体像拎小鸡仔似的拎了起来,公孙武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酱紫,四肢也是连连抽搐,随时可能断气的模样。

临江王共尉的酒意顿时就醒了,当下哀求道:“手下留情,壮士手下留情!”

项庄轻轻挥了挥手,呼延这才闷哼了一声,轻轻一甩手将公孙武扔到了共尉脚下,共尉赶紧俯身将公孙武扶起,关切地道:“上将军,你没事吧?”

公孙武咳嗽了几声,摇头答道:“大王,臣没事。”说罢,公孙武又扭头望着项庄,色厉内茬地喝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吗?”

项庄不答,只是与庞钰、百里贤相视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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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头,临江国相杜洪已经换上了戎装,正在巡视城防。

正巡视间,忽有一骑快马飞一般冲到了城门外,厉声高叫道:“打开城门,快快打开城门,小人有紧急军务禀报国相!”

当下杜洪手扶垛堞喝问道:“本相在此,有何军务?”

“国相!”看到杜洪,那人顿时滚鞍下马,泣不成声道,“完了,全完了!”

话音未落,远处便出现了黑压压的楚军骑兵身影,杜洪大急,当下吩咐城头守军放下吊篮,终于抢在楚军追兵赶到之前将那小校救上了城头。

那小校上了城头,伏地向杜洪禀报道:“国相,三千禁军已经全部被楚兵灌醉,大王和上本军本人也已经失陷在楚人手中了。”

“啊?!”杜洪闻言大急,“公孙武这个蠢货!”

忽有门下小吏低声提醒道:“国相,如今大王和上将军已经陷于楚人之手,万一楚人以大王、上将军为质,胁我临江国就范,如之奈何?”

“想以大王为质肋我就范?那是做梦!”杜洪闷哼了一声,正气凛然道,“我临江国人可死绝,气节不可丧!本相令谕,即刻迎立太子为新王,偕全城军民与楚人决一死战,同时急令各郡、各县更卒,即刻驰援江陵……”

“国相,不好,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话音方落,中大夫贲赫高声大叫着,匆匆登上了城头。

“贲赫!”杜洪怒道,“何事惊慌?!”

“王宫!”贲赫匆匆来到杜洪跟前,顿足长叹道,“王宫已经让楚军给袭了,王后、太子还有十几个世子已经全让楚军给俘虏了!”

“胡说八道!”杜洪勃然色变道,“这怎么可能?!”

“怎不可能?”贲赫哀叹道,“国相有所不知,运进宫里的那五千口箱子里,竟然藏了好几千楚军死士哪,待进了王宫,这些楚军死士便破箱而出,守卫王宫的卫士只有几百人,根本就抵挡不住哪,等臣知道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啊?”杜洪颓然道,“这么说,那些箱子真有问题?”

这一刻,杜洪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样,当时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要把这几千口箱子截下哪,只要不让藏在箱子里的楚军进宫,只要太子还在,就算大王陷于楚人之手,就算楚军全杀进了江陵城,那又如何?

只要太子在,只要有一个世子在,既便丢了江陵和整个南郡,临江国也不会亡!

可是现在,大王、太子以及十几个世子都被楚军所虏,临江国就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了,楚人好狠,他们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绝不留人任何余地哪!可怜临江国只传了两代国君,只怕就要亡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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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外,临江大营。

临江王共尉、临江国上将军公孙武已经被楚军锐士押解下去了,望着垂头丧气的共尉和公孙武,再看看“意气风发”的临江国亚相步鄙,武涉忽然间有些心中不忍,向项庄说道:“大王,臣怎么觉着有些胜之不武哪?”

不管怎么说,楚军能够袭取巴蜀,都有临江国的一份功劳,可是现在,楚军却在反手之间灭掉了临江国,怎么看都有些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意思。

项庄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跋之,你要记住,政治从来就不是温情脉脉的,国与国之间也从来就没有仁慈之说,临江国治下四郡数千里,奈何君黯而臣弱、力不能守,我们大楚不取,别国早晚取之,与其资敌,则不如我取。”

第343章 商业氛围

公元前187年,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年份。

这年春天,汉国首先发难,征发五十万步兵外加八万骑兵北征河套,经数月激战终于驱逐了匈奴人,重新夺回了水草丰茂的九原郡。

就在汉军大举北征匈奴、短时间内无力南顾之时,楚军假道临江国,突然发兵奇袭巴蜀二郡,由于汉军守备空虚,再加上又有巴蜀豪强内应,楚军势如破竹,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便席卷了巴蜀二郡二十余县。

不过,当楚军趁势北上、准备袭取汉中郡时,却遭到了汉军的迎头痛击,汉国亚相白墨凭借险峻的金牛道,成功迟滞了楚军前进的步伐,同时也为汉国援军的到来赢得了时间,最后,楚军只能忍痛放弃了汉中郡。

此外,韩信在淮南无功而返,楚军却在回师江东途中,顺手灭掉了临江国。

在灭亡临江国数日之后,项庄即下诏贬临江王共尉为乌伤亭侯,食邑三百石,并将其举族迁往秭陵圈养了起来,从项庄推行新的爵位制度以来,楚国贵族就失去了封国,至于爵位的食邑,譬如乌伤亭侯的三百石,则由令尹府统一发放。

可不要小看项庄的这个举措,至少有两个隐形的好处。

第一个好处是将可能的分裂扼杀于无形,可以预见,随着统一战争的深入,凭借军功而获得爵位的贵族将会越来越多,等到天下一统,楚国的贵族数量将达一个巅峰,如果给他们真正的封国,大楚帝国的领地上就会出现成千上万个国中之国!

届时,项庄将不得不像历史上的刘邦那样,为了消弥各大封国的危胁而疲于奔命,最后还得像刘邦那样,昧着良心将自己的股肱大臣一个个地干掉,一旦某个股肱大臣反抗,那还得再打一场小规模的统一战争,天下百姓还得受苦。

而且,既便干掉了这些股肱大臣,事情也没完。

当中央政府强大时,剩下的那些国中之国多半成不了什么气候,可一旦中央政府表现软弱,这些国中之国立刻就会成为心腹大患,这点历史已经反复证明了,无论是西汉的七王之乱,还是西晋时的八王之乱,根本原因就是分封制。

项庄取消封国,再将贵族的食邑折算成钱粮由国库统一发放,就从根本上杜绝了国家因为分封制而导致分裂的可能性,按照现在的爵位制度,楚国的勋戚贵族可能会比历史上的贵族更加富有,但他们手里没人,没人他们拿什么造反?

第二个好处是推行楚国工商业的发展,缓解土地兼并现象。

纵观华夏历史,从大汉王朝直到大明王朝,除了大宋王朝是亡于外族入侵外,其余每个汉人王朝全都亡于土地兼并所引发的暴民反抗,大宋王朝是个例外,无论北宋还是南宋,几乎都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暴民反抗。

大宋王朝之所以没有发生暴民反抗,是因为土地兼并不严重,而土地兼并不严重的根本原因就是发达的工商业吞噬了大量的士绅游资,跟购买土地当个土地主相比,大宋王朝的士绅阶层更愿意挥金如土,过那种高雅奢侈的生活。

套用现代的术语,聚集在汴京的成千上万的士绅就像是个巨大的内需拉动引擎,牵引着大宋王朝的工商业篷勃向前、强劲发展,这在极大丰富物质、贡献积赋的同时,也给大宋的士绅阶层带去了奢糜的享受,这就形成了一个良性御环。

所以有人说,大宋王朝是华夏史上最富裕、最盛世的一个王朝。

不过遗憾的是,大宋王朝自宋太祖开始,便奉行以文制武的国策,这虽然一定程度上杜绝了武人干政、武装割据的危害,却也从根本上削弱了宋军的战斗力,想想看,让个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读书人去领兵打仗,那能行吗?

最后,史上最富裕的汉人王朝,却亡在了蒙古人的铁蹄之下!

项庄现在就想效仿大宋王朝,也给大楚弄这样一个强劲的内需拉动引擎,借以拉动整个楚国的工商业的篷勃发展,这个内需拉动引擎就是聚集在秭陵城内的贵族们,准确点说,就是这些贵族手中所掌握的庞大财力。

从目前看,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尤其是楚军得胜回国之后,国家是穷了,十年积攒的家当一下就去了半数,原本太仓里堆积如山的金帛、丝绸、棉布,几乎搬空了,不过,勋戚贵族们却是一夜暴富,尤其是远征巴蜀的楚军将士以及他们的家属,腰包一下就鼓了!

秭陵的商人们迎来了一段空前的黄金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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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陵大街上,秦夫人、唐通等几十个巴蜀豪强正在漫步。

楚军远征巴蜀,得到了数以百计的巴蜀豪强的鼎力支持,不过其中出力最大的却是以秦家、唐家为首的几十家豪强,楚军回师江东,这几十家巴蜀豪强也被邀请同行,项庄希望他们能去感受一下秭陵的商业氛围。

项庄很清楚,楚国要想消化巴蜀,离不开这些巴蜀豪强的鼎力支持。

而要想得到巴蜀豪强的鼎力支持,就必须加强江东与巴蜀之间的商业联系,那么,以秦夫人、唐家为首的这几十家巴蜀豪强,就将是江东与巴蜀之间的桥梁。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感受着贩夫走卒的喧嚣叫卖,仰望着街边鳞次栉比的酒庐、棋舍、饭馆甚至是妓寨,唐通等十几个巴蜀豪强直觉得自己是进了天堂,两只眼睛都不太够瞧了,没得说,这秭陵城真的是太繁华、太热闹了。

不过,身材高挑、风姿绰约的秦夫人也很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经过一家酒庐时,正在里面喝酒的十几个大头兵忽然间眉飞色舞,对着窗外经过的秦夫人一行吹起了口哨,几个大胆的嘴里甚至还说些风言风语,秦夫人却不着恼,甚至还向着十几个大头兵抛了记俏媚眼,顿时惹来一片起哄声。

有个大头兵借着酒意竟然真的追出了酒庐,想上前来摸秦夫人的俏脸,却被秦夫人一脚踹了个大马趴,酒庐里的大头兵和大街上的行人顿时便哄堂大笑起来,秦夫人拍拍小手,媚声说道:“想打老娘的主意,小子你还不够硬哟。”

大头兵臊得满脸通红,低着头一溜烟似地跑了。

一场风波过去,秦夫人一行继续往前闲诳,走了不到两条街,便接连有好几拨喝醉了酒的楚兵,秦夫人、唐通的商业嗅觉最为敏锐,两人已经从中嗅到了浓烈的商机,当下唐通扭头对秦夫人说道:“夫人,你发现了吗?”

“发现了。”秦夫人点了点头,说道,“楚军将士在打了胜仗后,干得最多的一件事便是喝酒,疯狂地喝酒!他们领的赏金,倒有一大半都进了酒庐,听人说,秭陵城内的白酒早已卖光,就是新酿的水酒都快供不应求了。”

说到这里,秦夫人的美目忽然间亮了起来,她想到了一条绝佳的生财之道,那就是在巴蜀办酿酒作坊,大量酿造白酒,然后运到秭陵来卖!白酒售价不菲,一坛十斤装的白酒在秭陵就能卖到两个金币,而巴蜀是大粮仓,粮食便宜!

酿造白酒的工艺是个问题,不过这难不到秦夫人,她打算今晚就进宫向楚王讨旨,特许她在巴蜀酝造白酒,这点自信秦夫人还是有的,当初楚军兵不血刃通过夷陵道时,楚王就答应过她的,现在是时候让楚王兑现承喏了。

不过,唐通发现的却是另一个商机,那就是棉布的畅销!

刚刚在大街上闲诳,唐通至少发现几十个大头兵腋下都挟着一匹或者几匹棉布,甚至还有小校专门雇车来购买棉布的,显然,这些大头兵买了棉布都是送给妻妾的,或者干脆就是打算拿棉布做聘礼去娶亲纳妾的。

棉花自十几年前引入江东后,便迅速流行了开来,因为棉布有着比麻布、丝绸更好的保暧性能,而且价格也要比丝绸便宜得多,到了现在,棉布早已经取代葛、麻,成了江东小市民家庭以及小农家庭的置衣首选了。

唐通第一次在铺子里看到棉布时,简直傻了,棉布的柔滑细腻仅次于丝绸,却远要比丝绸更保暧,而棉布的价格却只有丝绸的一半不到,葛布、麻布跟棉布比简直就是渣,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布?上半辈子的衣服真是白穿了。

唐通已经了解过了,种棉花的最大条件就是光照充足!

在唐通的巴西老家,各大坝子别的好处没有,就是一年四季光照充足,非常适合种植棉花,他已经想好了,回头先买几车棉籽回去试种,一旦试种成功就大量种植,只需几年,他们唐家就该成为整个巴郡甚至整个川中的巨富了。

其余的几十个巴蜀豪强也是各有发现,甚至有人打起了妓寨的主意。

这一刻,几乎所有的巴蜀豪强都在庆幸,庆幸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如果巴蜀仍旧处在汉国的统治下,他们又哪有大显身手的机会?

第344章 汉军之复仇

秭陵,楚王宫尚书房。

项庄正召集令尹项他、上将军项佗、卫将军毕书、军师百里贤、上大夫武涉等五位文武大臣召开御前会议。

项庄首先问项他道:“子翼,有功将士的赏金都发放了吗?”

这次楚国大动干戈,出动了二十万府军、三万禁军跟汉军、齐军大打出手,付出的代价不能说不惨重,光是淮南战场就伤亡了五万多人,但收获也是颇丰,占领了巴蜀这个大粮仓不说,回师江东途中更一举吞并了临江国!

现在,楚国的国土面积已经增加了四倍多,人口也从五百多万激增到了将近七百万,壮丁数量也超过了一百五十万,反观汉国,由于失去了巴蜀二郡,不仅国土面积缩水不少,人口也从七百万锐减到了五百多万。

既便是淮南战场,楚军也并非毫无收获。

面对“兵家之仙”韩信的四十万大军,楚军能够不败就已经是胜利了!

可以这样说,这一战,楚国基本上实现了战前制订的战略意图,所以在论功行赏、发放赏金的时候,项庄也是格外大方,嘱意项他按照最高规格来发放!至于说有功将士的爵位赏赐以及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却得严格按照规定来办。

项他拱了拱手,有些肉痛地道:“回禀大王,已经全部发放了。”

项他能不肉痛?按照项庄的上谕,远征巴蜀五万大军,北征淮南十六万大军,以及留守梅山淮水的五万大军全都记功劳一等,也就是说,每一名出征的将士赏金币十枚,有杀敌记录的将士,战功另行裁定,赏金再行追加!

核算下来,参战的二十六万大军,竟发放了五百六十多万金币!

还有阵亡将士的抚恤,两万多人每人一百金,又是两百多万金!

好家伙,项他十年积攒,整个国库里也不过积蓄了两千多万金,现在一家伙就去了将近一半了,项他能不心痛?大王他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哪,他攒这点家当容易吗?可大王他倒好,金口一开,这金币就跟流水似的流出去了。

项庄当然知道项他心里在想什么,当下拍了拍项他的肩膀,说道:“子翼,你不能只看到国库里少了一千万金币,你要知道,这一千万金币发放给有功将士之后,它们是不会凭空消失的,最终,它们还是会流入国库的。”

作为一个古人,项他对于商业流通并不熟知。

项庄同样不懂经济学和金融学,但他在穿越前看过一篇经典的辩论。

在项庄穿越前,华夏国刚刚举办了一届奥林匹克运动会,而且投资高达四千亿元,对于政府花这么多钱办如此奢华的一场体育盛会,民间批评颇多,这些批评者中间,一小部份人是唯恐华夏不乱的别有用心者,其他的则是人云亦云,似乎不骂就不是华夏人。

事实上,政府投入四千亿办一届奥运会,带动的基建、建材、服务等产业所产生的直接产值至少超过四万亿,所创造的就业岗位至少超过四万个,最后,这四千亿中的绝大部份都会变成利润、工资或者通过服务交换流入华夏人的腰包里。

换句话说,政府投入的四千亿将通过利润、工资、服务交换等方式流入老百姓的腰包,在这中间,还产生了十倍乃至上百倍的产值,创造了大量的就业岗位,还留下了一个漂亮的城市以及大量的体育场馆,这个绝对不是浪费。

套用当时的一句术语,这个就叫奥运经济刺激计划。

别的国家举办奥运会之所以花钱不多,不是他们不想效仿北京,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实力效仿,既便是gdp冠绝世界的美国,也同样做不到,这个是体制的差别,或者说是体制的差距,华夏国的体制就是能够集中财力、人力办大事。

所以说,国库一下发放上千万金,项庄是一点也不担心,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这一千万金币发放给有功将士或者阵亡将士家属之后,将会极大地带动江东的工商业发展,尤其是江东的酿酒、纺织、建筑行业,将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黄金时期!

你想,有功将士领到赏金之后,肯定要尽情享乐、大肆庆贺,呼朋引伴、找几个相好的老友下馆子饮酒狂欢那是必须的!然后,将士们肯定会给自己盖一幢大宅子,再给妻儿老小置办几身像样的行头,贵族就该有贵族的样,对吧?

酿酒、纺织、建筑行业的繁荣,又将带动棉粮种植以及土木行业的兴盛,最重要的是,所有这些行业的发展都将带动运输业的发展,届时,大大小小的车行、船行将会兴起,光是这些车行、船行,每年都将向国库提供可观的厘金!

也就是说,国库支出一千万金,将产生至少一万万金的产值,整个江东乃至整个楚国的经济规模将得到极大的扩充,届时,只是每年新增加的厘金税赋,就将远远超过田赋,这样的结果比将一千万金放在国库里发霉可要好得多。

项他自然不懂这些,只是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项庄也没有多做解释,又问项佗道:“子严,禁军的选拔考核完成了吗?”

这次大战,禁军三大营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禁军三大营,那么无论是巴蜀之战还是淮南之战,结果都将完全不同,而且随着楚国国力的增长,以及国土面积的激增,禁军的扩编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禁军将扩充为虎贲、天狼、骁骑三军,每军辖左右两营,每个营的兵力维持不变,仍是一万人骑,这样一来,禁军就从三万人骑扩充到了六万人骑,就需要从府兵当中选拔将近四万名老兵,好在参加过巴蜀或者淮南之战的老兵数量足够多。

此外,天狼左营将常驻金牛关,虎贲右营将常驻江陵,这两地全都并入楚国不久,如果没有一支能征善战的精锐之师坐镇,显然是不行的。

项佗道:“回禀大王,四万名老兵已经选拔好。”

“嗯,好。”项庄欣然点头,又回头对毕书说道,“学剑,巴蜀之战以及淮南之战死了不少将士,禁军扩编又挑走了四万老兵,各郡府兵的缺额就大了,你要督促各郡各县,尽快补足府兵的缺额,还有临江四郡以及巴蜀二郡,府兵也要尽快编练。”

毕书答道:“大王放心,臣已委派子车师、西乞烈两位将军前往临江、巴蜀,负责编练府兵事宜,至于江东四郡的府兵缺额,半个月内必能补足,不过,临时补充进来的府兵由于缺乏训练,所以整个军队的战斗力可能会有所下降。”

项庄默然点头,不禁府兵如此,只怕禁军的战斗力也会下降,不过这不是什么问题,一支军队,只要有相当数量的老兵在,其战斗力很快就能得到恢复,甚至还会增强,所以,项庄一点也不担心禁军以及江东府兵的战斗力。

倒是临江四郡、巴蜀二郡的府兵,能不能募集到足够的兵源先不说,既便这六郡的府兵能够很快编练成形,可在三年之内只怕也很难形成战斗力,也就是说,至少三年内,楚国必须持续不断地从江东调兵前往临江以及巴蜀。

一旦汉军有所异动,楚国更需发动大军前往临江或者巴蜀。

沉吟片刻,项庄忽然问百里贤道:“子良,你说刘邦会善罢干休吗?”

“恐怕不会。”百里贤摇了摇羽扇,答道,“不出意外的话,刘邦肯定会反扑。”

项庄点了点头,又缓步走到了悬挂着地图的屏风前,项他、项佗、武涉、毕书、百里贤等文武大臣也纷纷跟着站到了项庄身后,望着地图沉思了半晌,项庄沉声道:“如果汉军想要复仇,他们会从哪个方向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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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时,刘邦也正在未央宫召开御前会议。

汉军是在半个多月前退回关中的,楚国大将高初强征汉中数万民夫,在金牛道口筑起了一座要塞,号称“金牛关”,刘邦亲率大军猛攻了月余,损兵折将无数,却始终无法攻陷金牛关,迫不得已,刘邦只能退兵回了关中。

会议的气氛有些凝重,刘邦固然是神情阴郁,萧何、陈平、白墨、周勃等文武重臣的脸色也不好看,这次大汉国可是吃了大亏了,倾举国之兵力北征,虽说夺回了九原郡,却也让楚军趁虚袭取了巴、蜀二郡,怎么算都亏大了。

不久前又得到消息,楚军竟又在回师途中灭了临江国!

楚国在吞并了巴蜀二郡、临江四郡之后,国土面积扩展了整整数倍,总人口和壮丁数量也是骤增不少,相比大汉国,也是只多不少了!

只有张良神情自若,道:“大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刘邦皱了皱眉,不悦道:“子房,丢了巴蜀,还能是福?”

“那要看大王怎么想了,单从事情本身来看,我大汉国失了巴蜀二郡,不仅国土面积缩水了一半多,人口也锐减了将近两百万,这的确不是什么好事。”说此一顿,张良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楚国在占了临江、巴蜀后,也将战略主动权拱手相让了。”

第345章 驱虎吞狼

“还有这事?”刘邦将信将疑地道,“说来听听。”

张良微微一笑,上前指着地图说道:“大王你看,楚国原本只有吴郡、会稽、丹阳、九江、庐江五郡,面积不大,人口却集中,因而政令通达,可现在骤然增加了衡山、南郡、黔中、长沙、巴郡以及蜀郡,政令就不可能像原来那样通达了,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随着楚国国土面积的扩展,其在军事上更容易遭受攻击,尤其是临江四郡以及巴蜀二郡,久不在楚国治下,这六郡百姓的民心绝不会那么容易归服,臣以为至少三年之内,这六郡将成为楚国的沉重负担!”

“也就是说,至少三年之内,楚国将致力于消化这六个郡,其主要的军力将用于固守新得的六个郡,主要的精力也将用于治理这六个郡,在这六郡没有完全消化吸收之前,楚国是不可能再有大动作了,这可不就是将战略主动权拱手相让了?”

“唔,有些道理。”刘邦听了也是怦然心动,事情还真是这样。

沉吟了片刻,刘邦又道:“如果将楚国比作一条毒蛇,那么现在这条毒蛇已经吞下了一块肥肉,在它消化完这块肥肉之前,不可能再有大动作了,而我大汉,却完全可以趁此机会搞几次大动作,譬如灭掉韩国、燕国、赵国甚至梁国?”

随着临江国的灭亡,当今天下已经只剩汉、楚、齐、梁、赵、燕、韩、淮南、南越九个国家了,其中真正被刘邦视为威胁的,只有齐、楚、梁三国,其余燕、赵、韩、淮南、南越等五国,刘邦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本来按照张良、陈平的计划,大汉国首先需要考虑的是解决北方匈奴人的威胁,然后派一员上将引一支偏师扫灭韩、赵、燕国,最后倾举国兵力东出函谷,与齐合击梁国,灭掉梁国之后再引军南下,先灭淮南国,再与楚国决战,最后再回头对付齐国。

只可惜,才刚走出第一个步骤便出现了意外,九原郡是夺回来了,匈奴人也赶走了,可巴蜀这个大粮仓也让楚国给占了。

陈平沉吟着道:“现在楚国无暇北顾,我大汉国固然可以趁机攻伐韩、赵、燕国,但这样一来也就给了楚国从容消化、吸收荆襄四郡、巴蜀二郡的时间以及机会,一旦楚国完全吸纳了这六个郡,再想夺回来可就难了。”

白墨也道:“臣也以为不能给楚国从容消化的时间和机会。”

周勃也道:“巴蜀有天险阻隔,很难攻陷,不如出兵荆襄?只要夺取了荆襄四郡,巴、蜀二郡跟江东之间的联系也就断了。”

“好。”刘邦断然道,“那就出兵荆襄!”

张良却摆了摆手,微笑着道:“直接出兵荆襄,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但是,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

“还有更好的选择?”刘邦闻言精神一振,急道,“快讲。”

张良微微一笑,说道:“我们为什么不能驱虎吞狼呢?”

“驱虎吞狼?”刘邦茫然道,“谁是虎?谁又是狼?”

陈平闻言却是眼皮微跳,道:“子房兄是说,说动梁军去攻打荆襄?!”

“对。”迎上刘邦重询的眼神,张良重重点头道,“梁王彭越就是头猛虎,而留守荆襄的楚将庞钰也是头恶狼,虎狼相争,必然会有一场恶战。”

刘邦又道:“可是……庞钰乃是项庄爱将,项庄会坐视不理?”

张良笑道:“高初、庞钰都是项庄心腹爱将,无论是高初遭到攻击还是庞钰有险,项庄肯定会发兵相救,但是,连续的大战过后,楚国国库里还能有多少钱粮呢?没有钱粮,项庄又能派得出多少援兵呢?”

刘邦点点头,又道:“那么彭越呢,他会出兵吗?”

张良微微一笑,道:“梁王彭越为人暴虐、又好面子,这次项庄拿他做由头,将梁军耍得团团转,梁王心里不知怎么生气呢,大王只需谴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往定陶,俱言此事,梁王必然恼羞成怒,继而倾举国之兵攻伐荆襄。”

“善。”刘邦击节道,“就按子房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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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陵,楚王宫尚书房。

百里贤摇着羽扇,不无担心地说道:“大王,相比高初将军镇守的巴蜀二郡,臣更担心庞钰将军驻守的荆襄四郡,如果刘邦能够说动彭越,那么荆襄四郡就很可能遭到汉中、南阳两个方向的夹击,单凭庞钰将军的三万人,只怕抵挡不住哪。”

武涉点点头,也道:“荆襄四郡不比巴蜀二郡,没有天险可守。”

项庄心头也是一沉,是啊,荆襄四郡中的南郡、衡山郡没有天险可守,万一汉军、梁军从汉中、南阳两面夹击,单凭庞钰的三万人马是绝对抵挡不住的,看起来,有必要将高初从巴蜀调往荆襄,此外,还得再向荆襄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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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汉王使者翩然进了定陶城。

梁王彭越倒也没有怠慢,当即召集群臣,在梁王宫大殿隆重接见了汉使,让彭越有些意外的是,汉使竟是个生面孔。

“在下白墨,参见梁王。”汉使一袭白衣、风度翩翩。

“白墨?你便是白墨?!”彭越微微动容,左右两班的文武大臣也是纷纷恻目,白墨在剑阁伏击楚军,险些使项庄丧命的事迹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天下,所谓人的名树的影,能让楚王项庄闹个灰头土脸的人,又岂是易与之辈?

白墨浅浅一揖,神情恬淡地道:“在下正是。”

“真是后生可畏。”彭越点了点头,又道,“却不知先生此来有何贵干?”

白墨再次作揖,说道:“此前,楚国趁我与匈奴大战之时,偷袭了巴蜀二郡,我王欲报巴蜀之仇,决意起兵三十万,兵分两路分别从上庸、武关杀出,若能得梁军援手,则此战必胜,事成之后,当以南郡、衡山二郡相酬谢。”

彭越闻言哂然,刘邦端的好算计,他的汉军去攻城略地,却让梁国大军去跟赶来救援的楚国大军火并?真当我彭越是个傻瓜?当下彭越没好气地道:“实在抱歉,我大梁今年多灾多难,国力多有不济,怕是爱莫能助。”

白墨闻言莞尔,很不客气地说道:“在前来定陶的路上,在下常听人提及梁王,说梁王垂垂老矣,早已经不复当年的雄心了,在下原本还不太相信,不过现在,却是信了,梁王你的确已经老了,当年的雄心壮志也是荡然无存……”

“放肆!”站于左班之首的上将军刘寇勃然大怒,当下拔剑架在了白墨颈上,又厉声大喝道,“白墨,再敢信口雌黄,可别怪本将军辣手无情了!”

白墨有些轻蔑地瞥了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剑,淡然道:“上将军杀得了在下一人,可杀得了全天下之人?”

说此一顿,白墨又向彭越道:“梁王能堵得在下一人之口,可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梁王,你的确老了,换做当年的你,楚军这般挑衅于你,你只怕早已经倾举国之兵,大举攻入江东腹地了,又岂会像现在这般怯敌避战?”

“找死!”刘寇闷哼一声,就要痛下杀手。

“慢着!”彭越却制止了刘寇,又对白墨说道,“小子,寡人有没有老,寡人自己心里最清楚,你也用不着使用这般蹩脚的激将法,回去告诉汉王,我梁国可以跟楚国开战,不过事成之后,荆襄四郡必须全部并入梁国治下!”

张良没有料错,彭越的确是有些恼羞成怒了。

彭越这个人生性暴虐,最好面子,先前项庄叫嚣着要纠集淮南军、临江军合击梁国,就已经让他很不爽了,后来的事情证明,这不过是项庄的障眼法,项庄不过是拿梁国做了回幌子,这就让彭越更加的恼火,什么时候他彭越也成为别人手里的棋子了?

如果不是钟离昧的大军死死地卡在梅山淮南之间,梁军早就攻入九江了。

现在,白墨又往彭越头上浇了一盆油,彭越心头的无名之火顿时就烧得越发的旺了,他嘴上说不会在乎汉王的激将法,可事实上却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汉王的条件,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冷静,变成了一头暴怒的狮子。

见彭越入毂,白墨微笑道:“只要梁军能够攻取荆襄四郡,我王绝无意见。”

“那就这么说定了。”彭越大手一挥,朗声道,“半个月后,不管汉王出不出兵,寡人都将亲率大军南征荆襄。”彭越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这半句话就是,到时候寡人会用事实告诉整个天下,真正老的不是他梁王彭越,而是汉王刘邦。

“如此,在下告辞。”白墨浅浅一揖,转身翩然离去。

白墨刚走,整个大殿便吵成了一片,国相张说、上大夫丁莞、中大夫奚意纷纷上前劝说彭越,让彭越收回成命,不过上将军刘寇、次将军扈辄等武将却是摩拳擦掌,一个个兴奋得不行,他们早就盼着能跟楚国大干一仗了。

第346章 虎嘴夺食

参与朝会的群臣大多已经散去,偌天的大殿里已经只剩下了梁王彭越、国相夏说、上将军刘寇以及军师赵炎四人。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彭越也已经从震怒中冷静了下来,心里着实有些后悔,不过后悔归后悔,彭越却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更不会从嘴里说出来,他这个人极好面子,为了脸面,有时候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会硬着头皮往前闯。

大臣的意见分成了截然相反的两派,以国相夏说为首的文臣坚决反对对荆襄用兵,而以上将军刘寇为首的武将则是全力支持,现在,所有大臣中只有军师赵炎一直没有表态,彭越想听听赵炎的意见。

赵炎沉yín了片刻,说道:“大王,对荆襄用兵,不啻于虎嘴夺食。”

彭越默然不语,他知道赵炎说的是事实,荆襄乃是联结巴蜀跟江东的咽喉要地,项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刘邦手中夺了巴蜀,又岂会甘心让出荆襄之地?何况楚国还有水军之利,荆襄又多水道,想从楚军手里夺荆襄,可不就是虎嘴夺食?

夏说神情一振,以希冀的眼神望着赵炎,问道:“军师是说,不取荆襄?”

赵炎却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过,从当今的天下大势分析,固步自封只能是坐以待毙,虎嘴夺食倒也不失为一条活路。”

“固步自封只能是坐以待毙?”夏说皱眉道,“什么意思?”

赵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国相应当比在下更清楚,楚汉两国锐意变革、励jīng图治,这十年来国势蒸蒸日上,人口与日俱增,我大梁若是固步自封,与楚汉两国之间的差距就只会越来越大,这可不就是坐以待毙?”

夏说有些怨怼地看了彭越一眼,没有分辩。

说起来,夏说也想在梁国变法来着,他也想效法楚汉,让梁国的世勋贵戚、大小贵族跟贱民一体纳粮,可最终却因为彭越的反对而不了了之,楚汉两国的变法得到了项庄、刘邦的鼎力支持,可梁王呢?这能怪他吗?

赵炎又道:“楚汉两国变法初成,再跟他们比拼国力已经不成了,但是咱们还有机会跟他们比拼军事实力,只要我大梁能够以战养战、打造出一支骁勇善战的jīng锐之师,就仍有机会跟楚汉争夺天下,再不济,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彭越深以为然,国力弱点,国土小些都没啥,只要有一支能征善战的虎狼之师,楚汉国力再强又能奈他何?

夏说道:“依军师所言,我大梁的确不能固步自封,的确应当以战养战、打造出一支jīng锐之师,可也用不着对荆襄用兵、从楚国的虎嘴里夺食吧?跟楚国相比,河北的赵国、河东的韩国或者淮南国不是更容易对付?”

赵炎苦笑道:“国相,韩赵燕齐跟咱们大梁,可都是盟国,如果攻打韩赵两国,背负背信弃义的骂名也就罢了,可如果韩赵向汉齐求救,则刘邦、韩信多半会派大军从东西两个方向攻入我大梁,届时,说不定楚国也会出兵,如此,大梁危矣。”

“那么淮甫国呢?”夏说道,“淮南国可是楚国盟国,打她总行吧?”

“淮南国也不行。”赵炎摇了摇头,说道,“因为刘邦、项庄、韩信都不希望我大梁灭掉淮南国,如果我大梁非要攻打淮南,搞不好汉国、齐国和楚国就会联手干预,如此,我大梁就同样会陷入四面受敌的险境之中。”

“只有取荆襄,或者还有火中取粟的可能。”说此一顿,赵炎又道,“于汉国来说,刘邦希望我大梁能与楚国打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所以,刘邦不但不会阻止咱们攻打荆襄,甚至还会提供支持,大王不妨向他讨些好处。”

彭越撇了撇嘴没说话,他可不在乎这么丁点好处。

赵炎苦笑,接着又道:“于楚国来说,刚刚打了两场大仗,尤其是淮南之战,于楚国国力、军力的消耗极大,短时间内,楚国是很难调集大军前往荆襄与我大梁决战了,届时,我们只需面对庞钰的几万人马,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刘寇忽然chā话道:“别忘了还有钟离昧的水军!”

在梅山淮水,刘寇可是吃足了楚国水军的苦头。

赵炎摆了摆手,微笑着道:“钟离昧堪称名将,楚国的水军也的确难缠,不过南郡、衡山郡境内河道不多,水军很难有用武之地,除非攻打江水南岸的黔中、长沙两郡,否则,楚国的水军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夏说、刘寇和赵炎的目光便聚集到了彭越身上。

彭越狠狠一拳捶在案上,沉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寡人亲率十万大军征讨荆襄,上将军、军师随寡人一道出征,国相留下来监国!”彭越总算留了个心眼,没有将十五万梁军全部带走,而是留了五万人在国内。

种陵,楚王宫。

项庄正在后huā园中午睡,忽然被一阵吵杂声所惊醒,侧耳聆听,好像是一群孩童正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争执。

当下项庄起身,悄然来到了假山后面。

站在假山后面往外看去,只见十几个孩童正在一棵李树下吵闹,项政、项治、项权、项术、项望、项勇六兄弟都在,还有个梳着丫角辫的小nv孩,长得粉妆yù啄,可爱到极点,却是项庄平素最为疼爱的长nv项yù英。

此外,还有十多个孩童,项庄却不认识。

这十几个孩童分成了几个阵营,七八个跟着项术、项望在搬梯子,三四个跟着项治、项权、项勇在爬树,只有一个少年和项yù英跟着项政往外搬箱子,显然,这些小家伙都想吃李子,不过想到的办法却是各不的同。

项庄一下就来了兴致,当下藏好身形津津有味地偷窥起来。

过了至少半个多时辰,项术、项望他们先后搬来了好几架长梯,却都够不着,项治、项权还有项勇他们爬上了树,却只摘到靠近树干的少量青李子,看他们尝了李子后的表情,似乎不怎么好吃,至于项政,还在往外搬箱子呢。

孩子们大概有些乏了,开始嬉闹起来,还在闷头往外搬箱子的项政便成了孩子们取笑的对象,项治、项权、项术小哥几个就不说了,就连那些勋戚子弟竟然也敢取笑项政,这让项庄也有些恼火,他娘的,政儿再笨也是老子的嫡长子啊!

项政却一点不着恼,还在闷头闷脑往李树下搬箱子。

跟项政、项yù英一起搬箱子的那个少年明显跟项政关系很好,为了保护项政,竟然跟壮得跟头小牛犊似的项治打了一架,虽然被揍得鼻青脸肿,却还是嗷嗷叫着往上冲,年纪虽小、却有股子狠劲,也不知道是谁的儿子。

正偷看呢,身后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看时,只见晋襄已经大步寻了过来,而且脸上的神情还颇为凝重的样子,项庄不想搅扰了孩子们,当下迎上前去,道:“子成,怎么了?”

晋襄慌忙拱手作揖,急声说道:“大王,梁国有异动!”

“嗯?!”项庄目光一厉,当下说道,“走,去上书房。”

当项庄匆匆来到上书房时,项他、项佗、毕书、百里贤等人已经等着他了。

君臣间见了礼,屈不才又从衣袖里取出一卷密信递给项庄,说道:“大王,刚刚接到定陶的飞鸽传书,梁国大军正从砺郡、东郡、陈郡、颖川郡向南阳郡集结,定陶的梁军也于昨天开拔,朝着南阳方向去了。”

“南阳?”项庄匆匆看完密信,沉声道,“梁军真敢打荆襄的主意?”

武涉道:“这个彭越还真是头脑简单,竟然连驱虎吞狼计都识不破?”

“不然。”百里贤摇了摇羽扇,说道,“彭越识不破驱虎吞狼计,可他麾下的赵炎、夏说难道也识不破?梁军这是要虎嘴夺食呀”。

“虎嘴夺食?!”项庄狞声道,“夺个屁,寡人将他连皮带máo囫囵吞!”

项他叹了口气,提醒项庄道:“大王,太仓里的存粮可是只剩十几万石了,要是再来一次荆襄大战,臣又该hou着脸皮向各大世家借粮了。”

项庄便蹙紧了浓眉,粮食不足的问题,已经困扰楚国很久了。

这十年来,楚国的国力是蒸蒸日上,人口也是与日俱增,唯独这粮食,从来就没有宽裕过,先前的百万石存粮还是历年攒下的,可巴蜀、淮南打完,这百万石存粮也就差不多见底了,巴蜀这个大粮仓虽说是拿下了,可离反哺国库却还早得很呢。

事实上,巴蜀二郡、荆襄四郡的局面都还没有完全稳定呢,令尹府派去的郡守、县令长等官员是到任了,可这些官员的履历还浅,能力也是参差不齐,短时间内能够站稳脚跟就已经不错了,要想打开局面,没个一年半载想都别想。

“高初到江陵了吗?”项庄叹了口气,早在半个多月前,项庄就已经下诏,调庞钰前往蜀中,高初则换防荆襄,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高初这员悍将了。(未完待续)

第347章 主动出击

江陵,高初正在徐姜、破军的簇拥下巡视城防。

江陵其实就是故楚都城郢都,自楚文王到共尉,江陵已经当了五百多年的国都,其城防的坚固那是不必多说了,环绕城池的护城河也是又宽又深,单以城防的坚固程度论,只怕连秭陵都要相形见绌。

不过,在各种配套设施上,江陵就无法跟秭陵比了。

还有,江陵的人口只有不到五万人,远远少于秭陵的三十万。

但在楚国朝堂上,现在就有这么一种声音,认为秭陵偏安江东,距离巴蜀太过遥远,很难对巴蜀进行有效控制,因而应该将国都迁往江陵,江陵的地理位置那是用不着多说的,西扼巴蜀、东控江淮、南接五岭、北望中原,做国都那是再合适不过!

不过,相比支持迁都的声音,反对迁都的声音更大,道理是明摆着的,一大批既得利益者是不可能将好处拱手让出来的,譬如那些已经在秭陵购置了产业的勋戚,如果将国都迁往江陵,那么他们此前的所有投资就全打水漂了,他们当然不甘心。

还有江东士族,一旦国都迁往江陵,他们就会丧失许多好处。

朝野议论纷纷,楚王项庄却从未就此事表过态,不过,像百里贤、毕书这些大臣还是可以隐约猜到,项庄其实是赞成迁都的,只是现在迁都的时机和条件并不成熟,所以项庄才隐忍不发,一旦将来时机成熟了,项庄是必定要迁都的。

破军一边走一边对高初道:“将军,江陵城高沟深且粮草充足,城里的滚木、擂石、猛火油等守城物资更是堆积如山,末将以为既便汉梁五十万大军来攻,我们也能从容应付,至少坚守半年时间绝对没有问题。”

高初默然摇头,这天下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

大王早就说了,秭陵不可能再派更多的援军来了,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不是楚国没兵,而是楚国没粮,有道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太仓里的粮食都没了,还怎么调动大军来援?除非大王狠下心来,在荆襄筹粮,但这么做就是从荆襄士族和百姓嘴里夺食了,既便最后守住了荆襄,这民心多半也失掉了,得不偿失。

然而,单凭五万人坚守江陵六个月?谈何容易,谁知道汉梁大军压境之后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水淹?火攻?或者直接掘城?困守江陵等着敌军打上门来,太被动了,这不符合他高初的行事准则,他高初要主动出击,拒敌于国门之外。

退守江陵,那应该是走投无路、迫不得已下的最后选择。

幕僚徐姜虽然追随时间不长,却明显猜到了高初的内心想法,当下问道:“将军该不会是想主动出击,拒敌于国门之外吧?”

高初停下脚步,扶着垛堞说道:“大王说过,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

说此一顿,高初又拔出横刀在城头上划了两个圈,说道:“根据乌木崖提供的情报,汉军三十万,梁军十万,正从上庸、武关、宛县三个方向往江陵逼近,其中梁军行进尤速,快则半个月,慢则月余,必至江陵,我想先吃掉宛城方向的梁军!”

破军闻言倒吸了一口泠气,凛然道:“将军,梁军足有十万!”

破军不能不吃惊,虽说不久前荆襄又增了兵,但既便是增兵之后,荆襄的楚军也只有五万人,称得上精锐的更是只有虎贲右营一万老兵,凭这五万人就想吃掉彭越的十万梁军,开什么玩笑?彭越可不是善茬,十万梁军更不是土鸡瓦犬。

“十万又怎样?”高初冷然道,“当年巨鹿之战,二十万秦军精锐不也让先王五万人给灭了?”说此一顿,高初又道,“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事情是做不成的,关键就看你有没有胆量?有没有决心?有没有毅力?!”

徐姜沉吟了片刻,忽然说道:“将军,没准还真有机会!”

“嗯?”高初霎时目露精芒,望着徐姜道,“说说你的看法。”

徐姜扬起右手又伸出三枚手指,朗声说道:“在下以为,我军有三大有利因素:首先,无论是汉军,还是梁军,都绝对想不到我军竟敢以弱势兵力主动出击,而这,便是孙子兵法上讲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嗯,有道理。”高初点了点头,又道,“还有呢?”

徐姜顿了一顿,又道:“其次,梁王彭越还是原来那个彭越,可他麾下的十万梁军却未必是十年前的那支锐不可挡的虎狼之师了。”

“嗯?”高初蹙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姜道:“十年前的那支梁军可以说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毫不夸张地说,那十万人就是十万头用人血喂养的猛虎,所以锐不可挡!”说此一顿,徐姜又道,“但是,此后十年梁军却几乎就没打过什么大仗了,一支依靠杀戮来维持其战斗力的军队,却已经十年没有打过仗、十年没有杀过人了,他们还能保留几分血性?”

高初顿时目露精芒,徐姜这小子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楚军有完备的军功奖励机制,更有森严的军纪,既便是禁军三大营的老兵,平时也必须保持严格的训练,因此既便十年不打仗,楚军也仍是一支骁勇善战的精锐之师,可梁军却不是这样,梁军没有完备的军功奖励制度,军纪也差!

十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足够消蚀掉一个男人的血性了!

现在的梁军,真的还是当年那支嗷嗷叫的虎狼之师吗?

破军忽然轻声嘀咕道:“现在的梁军好像真不如当年了,我有个族弟在钟离将军麾下当曲长,他带着一支斥候队在梅山跟一支梁军斥候干了一仗,二十人对梁军三十人,结果他们死了八个,梁军却死了十六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十年前那支梁军?”

高初又道:“先不管梁军战斗力如何,还有第三个有利因素呢?”

徐姜说道:“第三个有利因素就是水军,再过几天,钟离将军的两万水军就能赶到江陵了,借助水军以及汉水水道,我军随时能够迂回梁军侧后、截其粮道!”

高初霎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眸子里偶尔露出的精芒,显示他的内心正在急速的盘算之中,主动出击,还是死守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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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郡,宛县。

十万梁国大军正像蝗虫似的在宛县城外的乡野间肆虐,虽然宛县是梁国的国土,可这里的老百姓还是没能逃脱梁军的洗劫,大军所过之处,牛羊鸡鸭等牲畜皆被掳掠一空,家家户户的存粮也都被搜刮殆尽,唯独没怎么杀人。

彭越只是严令不准随便杀人,这里毕竟还是梁国治下。

至于奸淫掳掠等现象,彭越却是没有理会,他根本就懒得管,在他看来,一支军队不掳不掠,那还是军队吗?军队就该有军队的样子,士卒就该有狂放不羁的野性,否则哪里来的血性,哪里来的战斗力?

更何况,梁国国库可没多少存粮,不抢,十万大军吃什么?

这还是在宛县,还是在梁国治下,若是进了荆襄,若是进了楚国治下,那梁军不仅要掳要掠,还要烧要杀,梁军那可是名震天下的虎狼之师,虎狼之师就该有虎狼之师的样,就要杀得楚军胆颤心惊,杀得荆襄小儿闻梁军之命而不敢夜啼。

大军正行进间,中军校尉彭明忽然打马上前,“大王,宛城县令求见。”

“宛城县令?”彭越蹙了蹙眉,有些不悦道,“偏这个时候,所为何事?”

话音方落,那边已经响起了宛城县令激动的声音:“大王,眼下正是青黄不接之时,不能纵兵抢粮哪,否则,宛县的老百姓可就没了活路了,大王,这可都是梁国的百姓,可全都是您的子民哪,您不能不管哪……”

随行的军师赵炎正欲说几句时,彭越却已经不耐烦地吩咐彭明道:“叉下去!”

“喏!”彭明轰然应喏,再回头一挥手,早有两名亲兵上前不由分说将宛城县令给架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扔到了驰道边上,宛城县令狼狈地爬起身来,还欲再喊几句时,彭越的马车却早已经走远了,只有滚滚黄土、纷纷涌入了他的嘴里。

赵炎看得直摇头,一个为民请命的县令,梁王竟如此对待?

护军校尉申屠嘉也是摇头,低声叹息道:“宛县的百姓怕是有难了。”

“这算得了什么?”上将军刘寇打马上前,漫不在乎地道,“宛县虽是大县,却也不过三四万口,就算全饿死了,那又怎样?”

赵炎听得目瞪口呆,忽然间对刘寇感到无比的陌生。

赵炎跟刘寇同朝为官整整十年,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刘寇竟冷血如斯!一个大县,在刘寇眼里竟如此不值一提?三四万口,在他刘寇眼里竟如同猪狗般毫无价值?他竟然说,就算一个县的百姓全饿死了,那又怎样?

还有梁王彭越,其冷血暴虐程度相比刘寇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炎忽然间感到有些茫然,他真的还应该留在梁国吗?他真的还应该替彭越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暴君出谋划策吗?

第348章 梁军的坟墓

秭陵,楚王宫上书房。

项庄正望着屏风上悬挂的荆襄地图沉思,国库里的确没什么存粮了,仅有的十几万石粮食也已经全部解往江陵,能派的援军也派了,再多的援军也是派不出了,但项庄却不可能就这样放下荆襄战局不理。

荆襄战局关乎楚国国运哪!

高初是项庄最信赖的大将,可他真能担负如此重任?

项庄正患得患失时,屈不才忽然从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拱手作揖道:“大王,刚刚接到江陵飞鸽传书,高初将军决定主动出击,迎击梁军。”

“高初要主动出击?”项庄轻轻颔首,高初他还真是敢想敢做!

再转念一想,项庄也就释然了,作为国君,他不可能事事亲躬,更不可能亲自参与指挥每场战争,何况,巴蜀之战已经证明他项庄根本不是帅才,他也许是个优秀的将才,也许是个出色的政治家,却绝对不是个合格的统帅。

正因为如此,项庄才把荆襄交给了高初。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已经把荆襄交给了高初,既然已经决定相信高初,那又何必患得患失呢?

当下项庄向屈不才道:“老屈,陪我出去走走。”

屈不才陪着项庄出了上书房,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王宫后花园,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后花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一片寂静,不过,当君臣两人靠近假山时,却听到了一阵声响,屈不才本能地拔刀挡在了项庄跟前,项庄却摆了摆手。

这王宫里未必就会有刺客,再说真有刺客屈不才也挡不住。

走到假山边上往前边一看,只见皎洁的月光下,两个孩童正在费力地搬运着木箱,屈不才眼力好,当下压低声音说道:“大王,好像是公子政和高朗。”

“高朗?”项庄若有所思,“这名字好熟啊,好像在哪听过。”

屈不才道:“高朗是高初将军的嫡长子,秦渔生的,名字还是大王您赐的呢。”

“哦,寡人想起来了。”项庄恍然说道,“原来是始之的儿子,竟然长这么大了。”

说话间,两个孩童已经将一口木箱费力地搬上了由上百只木箱堆成的“山”顶上,然后项政站到了最顶上的那口木箱上,一伸手便从李树上摘下了一枚李子,又转身递给站在箱子下面的高朗道:“阿朗,摘到了,我摘到李子了!”

李子?!项庄心头忽然微震,他突然回想起来,三天前项政、项治、项术、项权他们这些毛孩子可不曾在这里摘过李子?有用梯子的,也有直接爬树的,不过好像都失败了,项政当时好像也是在搬箱子来着,难道说这三天来他就一直在干这事?

这一刻,项庄心里忽然起了一丝异样的悸动,项政这小子笨是笨了些,可他的这份持之以恒、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心性,却是为上者所必备的素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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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初在破军、徐姜、子车师以及数百亲兵的簇拥下登上了沔水以东的绿林山,随行的还有原临江国的亚相步鄙,不过如今步鄙却是大楚的南郡郡守了。

站在绿林山最高的山巅上,方圆几百里内的山川河泽尽收眼底。

步鄙指着沔水与绿林山之间的一片面积极其广阔的田野说道:“将军,这一片便是绿野泽了,几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泽国,只是后来沔水改道,这里才逐渐干涸,不过每年的六七月间,这里还是会被泛滥的河水淹没,化为泽国。”

“六七月间?”高初蹙了蹙眉,低声说道,“却是来不及了。”

徐姜捋了捋颔下柳须,忽然道:“那么,能不能把沔水水道改回来呢?”

步鄙不假思索地道:“这个不难,只需疏通前方的几处淤积物便可以了,不过,一旦将沔水水道改回来,这一大片良田可就全淹了。”

“就是这里了!”高初以拳击掌,狞声道,“这里便是十万梁军的坟墓!”

“将军是想把梁军诱至这里淹了?”步鄙悚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又道,“这个只怕不容易吧?绿野泽地势低洼,梁军又不傻,不会这么容易入毂吧?”

“这个就无需你担心了。”高初闷哼一声,冷然道,“你只需尽快征集五千民夫,在绿林山中等候本将军命令就行了。”

“喏!”步鄙唯唯喏喏地应了。

“走!”高初又对徐姜、破军和子车师说道,“回大营,我们再合计合计,怎样才能激怒彭越,诱使梁军进入绿野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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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通往邓县的驰道上,刘寇的三万前锋大军正如蝗虫般南下。

刘寇大军所过之处,沿途的县城、集镇、村落基本上就全荒废了。

南阳郡本是人口大郡,宛县更是南阳郡首屈一指的大县,不过自从十年前南阳郡一分为二之后,划给梁国的宛县、筑阳、湖阳、穰县等县便败落了,因为梁国的苛政多如牛毛,而汉国的税赋却相对较轻,百姓大多逃去了北边诸县。

现在,属于梁国的几个县几乎成为不毛之地了。

梁王彭越却是毫不在意,这家伙原本就是泥腿子出身,搞破坏那是一把好手,可让他搞建设、治理国家,那就勉为其难了,史上有名的“彭越挠楚”,指的就是彭越大军对楚国各郡县的疯狂破坏,这家伙天生就是个搞破坏的。

若非如此,彭越坐拥中原膏腴之地,又有夏说这样的贤相辅佐,励精图治之下,其国力纵然不及楚汉,也绝对不会相差太远,可现实却是,十年时间过去,楚汉两国的国力、人口已经得到了极大增长,可梁国却依然在原地踏步。

作为彭越的心腹悍将,刘寇的凶残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阳郡好歹还是梁国治下,刘寇大军虽然四处劫掠,肆意奸淫,一般却不怎么杀人,可出了南阳郡地界,进了南郡后,刘寇大军立刻便露出了凶残的面目,到处杀人放火抢劫,沿途所经之处,城镇村落全都成了一片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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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路上,一群荆襄百姓扶老携幼,正在逃难。

人群中,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媪边走边抹泪道:“梁军不是人哪,他们见人就杀哪,就连不会走路的小儿都不放过,可怜我那孙儿,才七岁就让他们祸害了,我要不是正好回了一趟娘家,也早让他们给杀了,这些杀千刀的。”

“是啊,梁军可凶了,这都是些恶魔。”

“看来,还是楚军好,听说楚军打进江陵城时,一个百姓都没杀。”

“我听说汉王仁义,汉军对老百姓也挺好,唉,要是荆襄能归汉就好了。”

“汉王那叫假仁假义,楚王才是真的仁义,听说江陵都已经发出告示了,说是荆襄的士族要跟咱们老百姓一体纳粮了。”

“这你也信?那都是骗人的。”

“你才胡说,这事千真万确。”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赶紧逃难吧。”

“对头对头,要不然梁军追上来,大伙都活不成……”

难民们正说话间,北方驰道上骤然间腾起了滚滚烟尘,有眼尖的难民回头一看,顿时尖声大叫起来:“不好了,梁军追上来了!”

“啊?!梁军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快跑,大伙快跑啊,赶紧跑……”

拥挤在大路上的几百难民顿时一哄而散,落荒而逃。

然而,没等难民们逃出多远,一彪四五百骑的梁军骑兵就已经呼喇喇地涌了上来,望着四散逃跑的难民,为首的梁军小校顿时桀桀怪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拔出双刃重剑,仰天大吼道:“杀,杀杀杀,杀光他们,哈哈哈……”

四五百梁骑便纷纷拔出利剑,催马冲向了四散而逃的难民。

一个老汉跑了没多远,便被一骑梁骑追上,照着后颈只一剑,一颗头颅便已经高高抛飞而起,没了头颅的尸身又往前奔出好几步才颓然倒地,激血飞溅,喷了那梁骑满头满脸,那梁骑却伸出舌头贪婪地舔了舔嘴角的血液,遂即仰天大笑起来。

一骑梁骑缠上了一个妇人,先是左一剑卸了妇人的左臂,接着又是右一剑卸了妇人的右臂,最后才当胸一剑刺入了那妇人的胸口,妇人哀哀呻吟着,缓绥倒地,眸子里更是流露出了令人心悸的绝望之色,那梁骑那毫不为意,又一剑斩下了妇人的首级。

同样的一幕正在旷野上连续不断地上演,手无寸铁的难民们在梁军骑兵的追杀下,一个又一个倒在了血泊之中,只片刻功夫,四五百难民便已经倒下了一多半,剩下的两百多难民也被梁军骑兵赶到一起,围成了一圈。

“把他们赶进洼地,烧死他们!”为首的梁军小校嘶吼着,眸子里流露出了野兽般的疯狂之色,他仿佛看到了数百难民正在烈火中挣扎、哀嚎,然后在痛苦中蜷缩成一团,想象着这些贱民将被烈火烧成焦炭,梁军小校便激动得老屌怒涨。

然而,下一刻,一枝拇指粗的狼牙箭骤然间掠空而至。

只听噗的一声,狼牙重箭便射穿了梁军小校的脑袋,锋利的箭簇从左太阳穴射入,又从右太阳穴透出,带出一沱碎肉脑髓的同时,也带走了梁军小校全部的生命力,梁军小校极力地想要扭过头,看清楚是谁射杀了他,却终究没能如愿……

第349章 挑衅、诱敌

“敌袭,敌袭!”

梁军小校颓然坠马,数百梁骑霎时骚动起来。

慌乱中,有个梁军骑兵突然手指远处尖声大叫起来:“快看,楚军骑兵!”

数百梁骑纷纷勒马回头,只见百十步外的小山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一匹神骏的黑马,马背上,一名披挂黑色皮甲、身穿明黄战袍的楚军骑士再次挽开了硬弓,只听咻的一声响,又有一骑梁骑应声坠马。

下一刻,那楚骑只是扬起硬弓往前一引,他身后的小山梁后面便一骑接着一骑冒出了黑压压的楚军骑兵,只片刻功夫,数以千计的楚军骑兵便已经从山梁上漫卷而下,又沿着荒野呈扇形迅速展开,然后向着数百梁骑围了过来。

直到这一刻,数百梁骑才猛然惊慌,纷纷勒转马头试图逃跑。

然而,这时候才想到逃跑已经晚了,楚军骑兵的坐骑明显要比梁军骑兵高出一头,马速也更加快,数百梁骑才跑出不到两里地,便被楚军骑兵迫近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内,为首的楚军骑将一声令下,楚军骑兵便纷纷挽弓,开始放箭。

正打马逃跑的梁军骑兵便纷纷中箭,坠落马下。

“该死的,楚蛮子的马比咱们要快,跑不掉了!”

“他娘的,左右是个死,别再跑了,跟他们拼了!”

一声呼哨,数百梁骑忽然勒转马头,向楚军发起了反冲锋。

楚军占据兵力优势,自然不会怯战,纷纷绰弓回鞘,又擎出环首刀迎了上去。

不远处,死里逃生的荆襄难民这才长出了口气,扶老携幼再次踏上了逃难的征途,不过在他们心里,却已经把楚军视成了救命恩人,事实也的确是这样,这一刻,荆襄难民才终于明白,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守护着他们,这种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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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褚淳亲率三千梁骑赶到了这片荒野。

不过,等褚淳赶到时,荒野上的混战早已经结束,四百余骑梁军骑兵,全部战死,没有一骑能够从楚军刀下逃脱,杀了也便杀了,楚军竟然还砍下了梁军的头鼎,以四百多颗头颅在荒野上叠成了一座小山,小山上还插了面白旗。

在白旗上还写了行字:梁军必败,彭越必亡!

凑近了,才发现白旗背面还有更多的小字,却是一封战书。

望着堆积成山的头颅,还有插在首级山上的那面白旗,褚淳的脸肌霎时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双手也死死地握紧,指关节也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白,挑衅,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楚军太嚣张了,简直嚣张到了极点!

好半晌后,褚淳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咬牙切齿地道:“追,给本将军追上去,杀光这些该死的楚蛮子,一个不许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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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个时辰,褚淳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刘寇跟前。

就在半个时辰前,褚淳带着三千梁军骑兵轻敌冒进,结果遭到了楚军的伏击,三千骑兵损失大半,最后褚淳仅带着八百余骑逃了回来。

刘寇气得暴跳如雷,当即命令亲兵将褚淳拖下去斩首,还是十几个部将苦苦哀求,刘寇才终于饶了褚淳一条命,不过还是下令打了褚淳八十军棍,八十军棍打完,褚淳的背部、臀部及双腿早已血肉模糊,这厮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恨极了刘寇。

前锋骑军吃了败仗,梁军已经折了锐气,刘寇也不敢隐瞒不报,当下拿着褚淳从首级山上拔下来的那杆白旗来到了彭越军中。

这会,彭越手拿白旗,正在大帐里来回踱步:“梁军必败,彭越必亡?!哈,高初小儿好大的口气,当年寡人在巨野泽上打家劫舍之时,他还没出娘胎呢,乳臭未干的小儿,竟然也敢在寡人面前冒大气,简直不知死活!”

说罢,彭越又将手中的白旗狠狠掷在了地上。

这白旗自然就是高初送给彭越的战书了,邀请梁军在邔县决战。

刘寇也说道:“高初小儿真是狂到没边了,就那几万乌合之众,能不能守住江陵都还是未知之数,竟然还敢跑到邔县来送死?!”说实话,高初放着江陵这座坚城不守,却带着大军前出邔县来跟梁军决战,这的确有些出乎彭越和刘寇的预料。

旁边的赵炎一语不发,心里却冷冷地想,事出反常必为妖,楚军一反常态前出邔县与梁军决战,这其中定有玄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只是楚军的诱敌之计,邔县绝不可能是真正的决战战场,楚军定然另有图谋。

不过,赵炎并没有把他的推测说出来。

彭越见赵炎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当下吩咐刘寇道:“刘寇,即刻派人通知高初,就说三天之后,我梁国大军将准时赶到邔县城外,让他高初洗干净脖子等着!”说此一顿,彭越又狞声道,“寡人倒要瞧瞧,他怎么让梁军败,又如何让寡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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邔县,楚军大营。

趾高气扬的梁军使节已经走了,高初手里却多了封回信。

破军看了看高初手中那封回信,说道:“真没想到,彭越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这才只是第一步而已。”高初敲了破军一记粟凿,没好气道,“真要将彭越的十万大军引入绿野泽,可不那么容易。”说此一顿,高初又不无担忧地说道,“而且,谁知道彭越不是在将计就计?需知彭越手下也有能人。”

徐姜摇了摇头,说道:“彭越这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哪。”

子车师想了想,也道:“彭越手下那群骄兵悍将,的确是狂到没边了,四五百骑兵就敢逆袭咱们几千骑兵,不过,梁军的战斗力还是不能小觑,明天怕是会有一场恶仗!”今天,子车师带着五千骑兵跟梁军骑兵打了两仗,虽然都赢了,却赢得并不轻松。

第一仗是猎杀梁军的四百多斥候骑兵,为了猎杀四百多梁军骑兵,两千多楚军骑兵足足伤亡了五百多骑!这还是因为梁军骑兵骑的都是楚国淘汰下来的劣马,若不是因为拥有马速的优势,楚军的伤亡绝对不会只有五百骑,而且更不可能全歼梁军四百余骑。

第二仗便是伏击褚淳三千骑军那一仗了,这一仗楚军总共动用了四千多骑兵外加八千多步兵,在兵力以及装备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且又是伏击,可最后也只是惨胜,三千梁骑跑掉了八百多,楚军也伤亡了两千多人骑。

梁军将士的悍不畏死给子车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子车师却不知道,现在的这支梁军跟十年前相比,已经差远了。

十年以前的梁军,那战斗力真不是吹的,单从战斗意志和单兵战力来看,就是跟项庄的禁军比也是毫不逊色,在嗜血及好战这方面,梁军甚至还强过项庄禁军半筹,也就在装备和训练方面,梁军没法跟项庄的禁军比。

不过十年后的现在,梁军的战斗力却降了好几个档次。

原因在那里明摆着,一个凶残如狼、嗜杀成性的士兵,你让他十年不打仗,却成天在家里喝着酒,干女人生娃,不仅身体素质会严重下降,他的精神意志也会出现很严重的懈怠,十年过后,再想恢复原来的精气神已经绝无可能了。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既便现在的梁军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那支虎狼之师,但是跟楚国的府兵或者汉国的更卒比,却还是要强出不少,不管怎么说,这些梁军老兵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身体虽淘空了,可杀人的本领没忘。

“嗯。”高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梁军虽然已经十年没打过大仗了,可他们毕竟都是老兵,明天肯定会有一场恶战,不过,三天后的这场较量,我们只要尽量稳住阵脚就可以了,梁军久攻不下必定会心浮气躁。”

徐姜道:“没错,梁王彭越自视甚高,除了汉王、齐王以及我王,他的眼里只怕就再没有别人了,三天之后邔县决战,梁军若是久攻不下,彭越肯定会急怒攻心,到时候我军且战且退,就必定可以将梁军引入绿野泽中!”

高初点点头,又问步鄙道:“步鄙,民夫召集齐了吗?”

步鄙赶紧拱手作揖,答道:“将军放心,下官已经召集了八千民夫,随时待命。”

“好!”高初欣然点头,又道,“三日之后,待我军将梁国大军引入绿野泽,你便带着民夫前往沔水,掘开最后那处淤积滩,将沔水重新引入绿野泽。”导致沔水改道的淤积滩总共有四处,其中三处已经疏通,现在只剩最后一处。

步鄙昂然道:“将军放心,下官定不辱命便是。”

高初又把目光转向钟离昧,语气诚恳地道:“钟离将军。”

钟离昧拱手作揖,肃然道:“大军开拔之前,大王有过严令,荆襄战事以将军为主,但有不从者,军法从事!”说此一顿,钟离昧又道,“我水军两万将士定然唯将军之命是从,将军但有令,水军健儿无有不从。”

第350章 邔县大战

三天后,邔县郊外。

五万楚军已经摆开了森严的阵列,四千骑兵护住左右两翼,正前方是虎贲右营的一万名重甲武卒,再后是府兵出身的飞矛手、弓箭手以及轻兵死士营,最后是辎重兵,一排排的辎重大车牢牢地护住了整个大阵的身后。

荆襄楚军可以说是倾巢出动了,为了尽可能地集结兵力,高初甚至把江陵的防务都交给了刚刚编成不久的荆襄府兵,荆襄府兵是子车师到任之后募集的,由于荆襄四郡的民心还没有完全归服,因而主动应征的府兵不多,初期只募集了五千多人。

这五千多荆襄兵肯定不能派上战场,用来守城也是勉勉强强。

整个军阵的最中心处,便是楚军的中军本阵,高初一脸冷漠,正按刀肃立在战车上,大战迫在眉睫,他的心里却反而不怎么紧张了,是死是活,是胜是败,全在这一战了,楚军已经没有退路,今天不是彭越死,就是他高初亡!

劲风烈,荡起战车上的中军大纛,啪啪作响。

高初身后,徐姜正手搭凉篷往前张望,倏忽之间,徐姜似有所觉,说道:“将军,他们来了,梁军来了。”

高初默默地点了点头,神情淡漠依旧。

毫无征兆地,北方旷夜上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遂即,遥远的地平线上便出现了一条淡淡的黑线,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条黑线正向着两翼缓缓延伸,同时变得越来越粗,某一刻,一排排的旌旗突然从中跳出,紧接着整个黑线便化成了汹汹人潮,梁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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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上,十万梁军犹如向南迁徙的野牛郡,正浩浩荡荡地南下。

万军中,彭越手扶车辕,正稳稳地站在他的那辆豪华战车上,从战车上居高临下望去,目力所及,尽是攒动的人头,尽是汹涌的人流,一股异样的豪情霎时从彭越心底升腾而起,顷刻间便沿着四肢百脉弥漫遍了全身。

就是这种感觉,沙场和杀戮的感觉,久违了!

右侧视野尽头,忽然出现了一座破败的城廓,不用想都能知道,那肯定就是邔县,当下彭越扭头问彭明道:“城中可曾查探?”

作为一名老兵,彭越可谓身经百战,他虽然不如韩信会用兵,也不如刘邦会驭人,但他能从反秦大军中脱疑而出,成为雄霸一方的诸侯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至少,战场上的一些基本要素他还是知道的。

彭明拱手作揖道:“回禀大王,城中没有伏兵。”

彭越的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梁国大军,落在了远处严阵以待的楚军身上,一抹淡淡的杀机忽然从彭越嘴角绽起,语含不屑地说道:“高初小儿,摆的阵形倒是挺像那么回事,不过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阵形摆再好又有什么用?”

说罢,彭越又转身回头,喝道:“刘寇何在?!”

策马随行的刘寇急催马上前,于马背上拱手作揖,昂然道:“末将在。”

彭越扬起右手,又伸出食指指着前方列阵的楚军,说道:“率本部精兵,限两个时辰之内打垮楚军,若是办不到,就不必回来见寡人了。”

“喏!”刘寇轰然应喏,遂即催马扬长而去。

号角声起,正汹汹南下的梁国大军霎时分成了两股,彭越亲率大军停了下来,刘寇则带着三万前锋大军继续南下,直逼楚军大阵而来。

两军相距不足一箭之遥时,梁军才终于射住了阵脚。

楚军阵旗开处,早有一骑飞马出阵,却是高初帐下悍将铁旦。

铁旦飞马出阵,直至梁军阵前才勒马止步,又以手中双铁戟狠狠互击,大喝道:“江东铁旦在此,谁敢上前与某一战?!”

话音未落,刘寇身后一员年轻的小将早已经按捺不住,当下飞马出阵,大喝道:“匹夫休要猖狂,砀郡刘冲在此!”刘冲却是刘寇的族侄,自幼便追随在刘寇身边,一身武艺悉得刘寇真传,有万夫不当之勇。

说话间两马已然相交,铁旦双戟与刘冲大笨来了次毫无花巧的正面撞击。

只听锵的一声炸响,铁旦只觉一股狂野无匹的力量潮水般倒卷而回,双手虎口也是骤然间被震得生生裂开,鲜血崩溅下,一对铁戟竟险些脱手而飞!铁旦顿时心中大骇,这厮小小年纪,膂力竟强悍如斯?!

当下铁旦再不敢恋战,勒转马头直奔本阵而回。

刘冲又岂肯善罢干休,当下催马挺枪来追铁旦。

铁旦马快,刘冲眼看追他不上,情急之下绰矛鞍前,然后挽弓搭箭来射铁旦,阵前楚军大声提醒,铁旦左避右闪,勉强躲过了两箭,却被刘冲第三箭射个正着,当下惨叫一声从马背上倒栽而下。

刘冲大喜,当下绰弓回鞘,又绰矛在手来杀铁旦。

眼看铁旦就要丧命在刘冲矛下时,一骑通体火红的骏马已经从楚军阵中飞驰而出,马未至,一点寒星便已经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奔刘冲面门而来,刘冲心头一凛,急挺矛一挡,只听当的一声炸响,一枝狼牙重箭已经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刘冲小儿,休要伤我部将,大楚番乡侯高初在此!”只这片刻耽搁,那骑毛色火红的宝马便已经风驰电擎般到了铁旦跟前,马背上一员楚将,唇上短须反卷犹如钢针,两眼炯炯有神,如有两团冷焰在其中幽幽燃烧,令人望之心悸。

“你便是高初?!”刘冲却是不惊反喜,挺矛便刺。

“竖子找死!”高初勃然大怒,舞动大戟来战刘冲,当下两人走马灯似地在阵前厮杀起来,不到二十回合,刘冲便渐渐力怯,不管怎么说,刘冲才只十七岁,虽然膂力过人,可身体还没有完全长成,厮杀经验更是远远不及高初。

高初正欲卖个破绽斩杀刘冲时,又一骑从梁军阵中飞马而出。

“高初,休要伤我侄儿!”却是刘寇担心侄儿有失,飞马前来助战。

高初抖擞精神,手中大戟大开大阖,跟刘寇、刘冲叔侄厮杀起来,顿时间,两军将士便山呼海啸般呐喊起来,疯狂地替各自主将呐喊助威。

战了五十多回合,高初渐渐不耐,正欲诈败射杀刘寇时,阵中却响起了鸣金声,当下高初奋力一戟逼退刘冲,然后勒马回头直奔本阵而回。

刘冲心有不甘,还想再追时,却被刘寇勒住了马缰。

“叔父?!”刘冲伸手一指高初,不甘心道,“为何不让侄儿杀了他?”

“冲儿,你杀不了他。”刘寇摇了摇头,又道,“为叔也一样杀不了他,要杀他,得先灭了他的大军才行!”说罢,刘寇又扬起大戟往前一引,身后严阵以待的三万梁军顿时便如发现了猎物的狼群,嗷嗷叫着掩杀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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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郡上庸,小小的县城里已经云集了十万大军。

县衙大堂内,更是云集了大汉国几乎所有的名臣名将,萧何、张良、白墨、陈平、周勃都在,汉王刘邦赫然也在。

这了这一战,刘邦足足准备了二十万精兵,其中十万于上庸集结,另外十万则在武关一带集结。

跟楚国不同,汉军并没有粮食不足的困窘。

汉国坐拥关中、巴蜀、三川三大粮仓,十年积聚,咸阳太仓里积攒的粮食足有三百多万石,九原大战出兵六十万,也不过消耗了一百多万石,换句话说,像九原大战这种规模的大战,大汉国至少还能再打两次!

什么是实力?这就是实力!

在这方面,楚国也要相形见绌,江东虽然土地肥沃,可其开垦程度终究无法跟关中、巴蜀以及三川比,不仅耕地总面积要少得多,每亩的单产更是没法比,所以十年积攒下来,楚国也不过只攒下一百万石粮食,这还是对各国进行巧取豪夺的结果。

也正因为这个,项庄才会冒险远征巴蜀,因为只有夺取了巴蜀这个大粮仓,楚国才能摆脱粮食短缺的束缚!否则,楚国商业再发达,军饷再充足,楚军装备再是精良,可如果没有足够的军粮,那也得捉瞎。

汉国军粮充足,之所以只出兵二十万,却是不想过度消耗国力。

为了夺回九原,汉国已经征召五十万更卒艰苦征战了好几个月,如果现在再次征召关中更卒进行连续大战,关中百姓肯定会怨声载道。

更何况,荆襄之战,根本就不用倾举国之兵以应对,按照张良的提议,在荆襄大战的初期,汉军将按兵不动,直到楚梁分出胜负,汉军才会伺机而动,那个时候,不管是梁军胜还是楚军赢,双方都已经精疲力竭了,汉军无需太多兵力便能轻松渔利。

若是彭越这头猛虎胜了,汉军就会趁机席卷荆襄,首先截断巴蜀跟江东之间的联系,再想办法夺回巴蜀这个大粮仓,若是高初这头恶狼赢了,则汉军就会大举东出,首先一举灭掉梁国,从而从中原威胁楚国的江东老巢。

这几天,刘邦他们一直关注着荆襄的战局,流星探马也是昼夜不停地将荆襄的最新情况飞报到上庸。

第351章 岿然不动

悬挂地图的屏风前,刘邦正和张良等人讨论荆襄战局,说话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大堂外传了进来,众人回头看时,只见周冠夫已经昂然直入,进了大堂,周冠夫冲刘邦揖了一揖,大声说道:“大王,怪事,楚军竟主动出击了!”

“嗯?”刘邦愣了愣,吃声道,“楚军主动出击?!”

周冠夫点头道:“是的,刚刚探马回报,楚军已经到了邔县!”

“邔县?”刘邦低语了一声,白墨早已经从地图上找到了邔县的位置,指着地图对刘邦说道,“大王你看,邔县在这里,几乎是在南阳郡跟南郡的交界处了。”

“庞钰小儿是不是疯了?放着江陵这座坚城不守,竟然带着大军跑到邔县跟梁军打野战?”说此一顿,刘邦忽又说道,“哦,不对,不是庞钰,是高初,寡人倒是忘了,项庄小儿已经把他的头号心腹高初从巴蜀调来荆襄了。”

“高初肯定没疯。”白墨沉吟着道,“楚军应是另有所图。”

“楚军另有所图是当然的。”陈平接着说道,“就是不知道,楚军究竟有何图谋?”

张良沉吟了片刻,眯着眼睛说道:“仔细分析,楚军的图谋其实也是有迹可寻的,楚军放着坚城不守,却非要跑到邔县跟梁军野战,如此做派,可说是根本没将彭越和十万梁军放在眼里,以彭越的心高气傲,必然会气得暴跳如雷。”

陈平若有所思道:“子房兄是说,楚军使的是激将计?”

白墨接着分析道:“这么说起来,楚军是想诱敌深入?”

周勃看了看刘邦,问道:“大王,要不要派人提醒梁王一二?”

“怕是来不及了。”张良摇了摇头,喟然道,“上庸到邔县足有三四百里,快马跑个来回也要七八个时辰,不出意外的话,邔县大战早已经开打了,我们既便派人去,可等信使赶到时那边的战事只怕早已经尘埃落定了。”

刘邦想了想,说道:“那就静观其变吧。”

周冠夫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张良道:“军师,您说这仗梁军会不会输?”

张良摇了摇头,说道:“本来,这一仗梁军的赢面应该是超过楚军的,可是现在,却是连我也看不太准了,这个高初,竟能放弃江陵不守跑到邔县跟梁军打野战,足见他还有相当厉害的后着,现在就看高初能否得逞了。”

白墨道:“高初若能得逞,则梁军必败。”

陈平道:“那也未必,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将毫无用处,如果楚军顶不住梁军的正面进攻,高初的后着未必就能发挥作用。”

张良道:“总之,我军也应及早做好准备了,无论是兵出中原,还是席卷荆襄,那都是不错的结果,当然了,若是梁军能跟楚军拼个两败俱伤,那是再好不过了,这一来,我军不仅能够席卷荆襄、夺回巴蜀,中原也将纳入囊中。”

刘邦的眸子霎时亮了起来,这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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邔县郊外,激战正酣。

高空之上,大量的箭矢正在交织、穿梭,低空之中,则是一排排的飞矛在掠空飞行,随着箭雨的洒落,随着飞矛的攒落,两军阵中便必然绽起一朵朵的血花,重甲武卒虽有大盾铁甲护身,却也挡不住飞矛的突刺,身披布甲、皮甲的弓箭手、飞矛手更是连箭矢的侵袭都抵御不了,在一波波的箭雨侵袭下,一片片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过,打得最惨烈,死伤最惨重的却是顶在最前面的重甲武卒。

“去死!”高初咆哮着,手中横刀猛然横斩,竟隐隐带起了风雷之声。

“做梦!”刘寇狞笑着,沉重的双铁戟毫无花巧地迎上前来,只听锵的一声炸响,竟硬生生地架住了高初的横刀。

这一记硬拼,两人竟是半斤八两。

趁着高初、刘寇刀戟相交,两人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空隙,刘冲的身影突然从刘寇身后鬼魅般闪出,无声无息之间,刘冲手中的长矛早已毒蛇出洞般刺向了高初咽喉。

“竖子敢尔!”破军怒吼一声,扛着大盾猛然踏前两步,生生挡在了高初跟前,遂即就是铮的一声清响,刘冲的大笨矛重重地刺在了破军的大盾上,霎那间,一股滔天的巨力便从大盾上倒卷而回,破军立足不住,竟双脚擦地倒滑而回。

“嘿!”六名楚军锐士见状,同时沉肩架盾,人叠人挡在了破军身后,六人合力,再加上破军才堪堪挡住了刘冲的一矛之威,破军的大盾若不是以纯铁打造而成,只这一矛,只怕就已经碎裂了。

此时,高初、刘寇终于缓过劲来,当下两人同时发力,猛然前搡。

一股巨大的犹如实质的气劲顿时从刀戟相交处猛然绽放而出,尘土飞扬间,高初、刘寇同时立足不住,蹬蹬蹬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顶在两人身后的破军、刘冲以及各自的亲兵顿时便被带倒了一大片,两军阵前顿时人仰马翻。

高初一连退下了五步才终于重新站稳,凛然道:“不愧是梁军!”

刘寇却足足退了七步才勉强站稳脚跟,狞声道:“楚军,不过如此!”

短兵相接的最前沿,左右两侧的两军将士仍在殊死博杀,每一个呼息转瞬之间,都有数十上百的将士战死沙场,可是最中间的战场上,两军将士却陷入了短暂的对峙,无论是高初还是刘寇,都已经发现,短时间内怕是很难打垮对手了。

高初的指挥风格跟项羽、项庄是一脉相承的,大战之时,全都身先士卒,冲杀在全军的最前面,这样的做法可以极大地激励全军的士气,往往可以以弱胜强、以寡破众,但是,这对于主将武艺的要求也是极高的,并不是谁都能效仿的。

若换成别人领军,哪怕是彭越自己领军,在高初和八百亲兵的猛攻下,只怕也已经败退不支了,可是,这次,高初却遇到了真正的对手,刘寇不仅武艺与他不相伯仲,打仗的风格也是相差无几,崇尚的也是身先士卒,摧敌锋于正锐!

深深地吸了一口满是血腥的空气,高初横刀胸前,沉声道:“刘寇,十合之内本将军必取你狗命!”

“哈,好个狂妄的高初小儿,别说十合,便是五十合五百合,本将军又何惧于你?”刘寇怒极反笑,说话间以双戟互击,裸露的胳膊上更是露出了块块虬结的肌肉,再辅以铁塔般的身形,瞬间流露出了野兽般的洪荒狂暴气息。

“刘寇,死吧!”

“吃老子一戟!”

短暂的对峙过后,高初、刘寇几乎是同时前扑,就像是两头暴怒的狮子,张开了血盘大嘴、并且亮出了锋利的爪子,狂暴地厮杀在了一起,刘冲掩在刘寇身后,几次试图从侧翼偷袭高初,却都被破军和身后的亲兵挡了下来。

梁军虽然攻势如潮,楚军却是岿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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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里外,梁军本阵。

彭越一掌恨恨地拍在护栏上,怒道:“刘寇这个蠢货,他在干什么?”

中军校尉彭明一向不服刘寇,当下冷笑道:“上将军看来是真的老了,三万精锐,猛攻了将近两个时辰,竟然还打不垮几万乌合之众?!”

护军校尉申屠嘉心有不愤,大声反驳道:“没见那面绣着猛虎的大纛么,那可是楚国的虎贲营,这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而是真正的楚军精锐!”

“狗屁精锐!”彭明不屑地道,“扯几面猛虎旗就成精锐了?”

“那是楚军虎贲营的大纛!”申屠嘉道,“可不是什么军队都能打的。”

“申屠,你屡屡长大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究竟是何居心?”彭明大怒。

“末将只是陈述事实。”申屠嘉冷然回应,又向彭越道,“大王明鉴,并不是上将军的攻击不够犀利,实在是楚军的防御太守坚固!”

“申屠,你还敢胡说八道?”彭越勃然大怒。

“够了!”彭越大怒,又狠狠地瞪了彭明一眼,彭明这才不吭声了。

彭越又道:“楚军虎贲营的战斗力也算不弱了,可项庄并不在这里,刘寇这么长时间还打不垮他们,却是丢尽了咱们梁军的脸面!”说此一顿,彭越又环顾左右,厉声喝道,“大纛传令,各军齐出,一举打垮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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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本阵。

高初身先士卒去了,坐镇中军的重担却落在了参军徐姜身上,但是徐姜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最辉煌的事迹也不过是十年前参加国考得了个头甲第十七名,这十年来虽说也跟着高初打了不少仗,可那都是小仗,哪能跟今天比?

这会儿,徐姜早已经是满头大汗、两股战战了。

反倒是守在徐姜身边的青皮显得镇定自若,见梁军大纛向前、各军齐出,当下扭头对徐姜说道:“徐参军,梁军要拼命了!”

徐姜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轻轻地嗯了声。

青皮又道:“梁军已经上钩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后撤了?”

“不,现在还不到时候。”徐姜虽然紧张得不行,可脑子却没有糊涂,说道,“要是现在就撤退,梁军立刻就会起势,那时候咱们很可能抵挡不住,搞不好就会变成溃败,所以,至少还得再坚持半个时辰,等梁军心浮气躁再说。”

“这……”青皮犹豫道,“是不是问问将军?”

“不用问了。”徐姜稍稍镇定了些,说道,“这就是将军的军令!”

青皮不再多说什么了,当下回头大喝道:“传令,两翼骑兵跑起来,给老子跑起来,护住大阵两翼,护住大阵两翼……”

第352章 红顶商人

秭陵,楚王宫上书房。

项庄正召开御前会议,议题是怎么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参与会议的除了令尹项他,还有上大夫武涉、卫将军毕书以及百里贤等人。

粮食短缺的确已经成为困扰楚国的头号难题了。

看看人家刘邦,刚刚征发五六十万大军跟匈奴人打了一大仗,气都没喘,立刻又征发几十万大军准备攻打荆襄了,再看看楚国,十年积蓄好不容易才赞下了一百万石粮食,可是巴蜀、淮南两仗打下来,差不多就见底了。

巴蜀虽说是粮仓,可存粮都运去咸阳了,楚军并没有捞到什么油水。

江陵倒是有粮食,可杜洪那个老匹夫在城破之前竟然一把火烧了仓廪,江陵城内的军械物资倒是没什么损失,可仓廪里积攒的五六十万石粮食却全化成了灰,要不是这样,荆襄之战楚国怎么也能征发十几二十万大军。

项庄沉吟了片刻,说道:“荆襄之战,最后说不得还是得征发大军。”

荆襄之战,楚军虽说是以逸待劳,又有坚城可守,还有高初坐镇,可如果汉国发动几十万大军来攻打,还有彭越的梁国大军,楚军能不能守得住还真的难说,一旦江陵告急,项庄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发动大军前往救援那是必然的。

而且救兵如救火,楚国现在就得做好发兵的准备。

毕书冲项庄一揖,说道:“大王,征召府兵不是问题,江东五郡的府兵已经补足,只需一纸诏令,半个月内就能召集二十万大军!”

“等等,等等等等。”项他急摇手道,“二十万大军?!大王,现在太仓里可就剩下几万石粮食了,这都已经是夏季了,这风灾可是说来就来,这点粮食还得留着救急呢,这时候征召二十万大军,将士们吃什么?臣可变不出粮食来。”

项庄苦笑:“寡人也没说要从太仓支粮啊?再说这几万石粮食哪够啊?”

项他说道:“不从太仓支粮,粮食从哪来?自推行变法以来,江东各大世家、各郡士族跟朝廷的关系就一直很僵,再想从他们那里借粮恐怕是不可能了,强行征粮、或者从市场上大量购买的话,则肯定会引发人心动荡以及楚地粮价的飞涨。”

项庄默默点头,强行征粮是绝对不行的,现在楚国的变法才刚刚有点成果,老百姓也已经慢慢认可了新法,这时候可不能干杀鸡取卵的蠢事,哪怕是向世家、士族征粮也不行,世家、士族同样是楚国百姓,而且还是百姓中的精英,岂能随便得罪?

不过,项他的另外半句话却提醒了项庄,为什么不从民间购粮?

单单从秭陵粮市上购粮肯定不行,秭陵粮市不大,每天的交易量也就几千石,你一家伙全买走了,秭陵城内的官员、士绅、家属还有手工业者可就没饭吃了,这样一来,肯定会导致粮市扭曲,粮价出现飞涨,这是肯定不行的。

但是,从整个江东乃至整个楚国购买粮食却是完全可以的。

楚国的税率是十税一,换句话说,百姓上缴国库的粮食仅仅只是收成的十分之一,所以国库虽然拮据,可百姓家里却有余粮,虽说每家每户手中的余粮都不多,三五几石的,可要是拢到了一块,那总量就相当可观了!

不仅江东,荆襄四郡、巴蜀两郡的百姓恐怕也有不少余粮。

当然,百姓手里有余粮是一回事,他们愿不愿意卖又是另一回事。

在古代华夏,主体经济模式是小农经济,所谓小农经济,就是每家每户都能生产几乎所有的生活必需品,他们自己种地、自己织布,自己养鸡养鸭,他们几乎不需要从市场上购买商品来改善生活,这种情形之下,他们是不会出卖多余口粮的。

譬如现在的汉国、齐国、赵国、梁国、燕国等等,都是小农经济,在这些国家,政府要想从百姓手里买粮食,基本就是痴心妄想!

此前项庄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也是基于这样的惯性思维。

但是事实上,楚国却是个例外,楚国从变法之初便大力奖励工商,经过十年的发展,楚国的工商业已经相当发达,不仅商品式样、种类、品质有了长足发展,而且随着大型手工业作坊的出现,商品价格也出现了大幅度的下降。

在楚国,百姓自己种麻织布,远不如从市场上直接购买,自己种粮酿酒,也远不如直接购买酒坊的白酒便宜,而且味道纯正,其余诸如农具、纸张、书藉、餐具等,更是只能从市场上购买,可这些都需要货币,易货贸易已经消亡了。

所以,楚国百姓出卖多余口粮的意愿就要强烈得多,他们只有将多余的口粮变卖成为货币,才能从市场上购买商品改善生活。

也就是说,楚国并不是没有粮食,只是分散在民间,而且老百姓也愿意卖粮。

不过,从百姓手中收购余粮,这是个庞大而且繁杂的工作,让郡、县、乡、亭等政府机构去干这事,效率低下不说,各级官员肯定还会趁机中饱私囊,这肯定是不行的,项庄脑子里一下就跳出了一个词——红顶商人!

跟政府机构的官员相比,商人更能吃苦,办事效率更高!

而且跟商人做生意财务明晰,免去了贪墨克扣的风险,商人提供多少粮食,朝廷支付多少金币,一分钱一分货,清楚明了。

华夏历史上,商人地位是极低的,直到满清末年才出现红顶商人。

所谓红顶商人,就是拥有官方背景的特殊商人,譬如大盛魁,清初康熙征准噶尔时,大盛魁的三个创始人被特许随军贸易,最后发展壮大并且垄断了对蒙贸易,又譬如胡雪岩,由于有左宗棠的鼎力支持,最后成了华夏国当时的首富!

这些红顶商人之所以能够发家,跟官方的支持是分不开的,不过反过来,这些红顶商人也给了官府极大的帮助。

譬如康熙征准噶尔,若不是诸多商号小贩随军贸易,恐怕连军粮供应都是个问题,准噶尔也未必能够打得下来,还有左宗棠,若不是胡雪岩四处借贷、鼎力支持,他根本不可能组建起洋枪队,也根本不可能有后来收复新疆的壮举。

如今的楚国,商业正逐渐兴盛,尤其是有功将士、阵亡将士的赏金、抚恤金发放后,江东四郡的商业更是出现了空前繁荣,商业的繁荣,随之而来的便是税收厘金的激增,所以说楚国的国库并不差钱,至少收购粮食的资金绝对不是问题。

按照现在的粮价,一石米一百钱,一金币就能买二十石!

如果将国库里的钱全部用来买粮,至少能够购买两亿石!

当然,这只是理想状态,国库里的金币是绝对不能全部投放市场的。

就像后世华夏国的经济刺激计划,你理论上可以印无限的钞票,可实际能够投放市场多少钞票又是另一回事,四万亿不是说投放就能投放的。

项庄给有功将士、阵亡将士一家伙发放近千万金币,这就相当于已经搞了一个四万亿的刺激计划,这势必会引发市场的通货膨胀,在这个时候,如果马上又往市场上再投放另外一个四万亿,那么整个市场,整个货币体系就肯定崩溃了。

但是,拿出十几二十万金,购买一两百万石粮食应该是可以的。

那么,让谁来当这个红项商人呢?项庄脑子里立刻浮起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当下项庄对诸大臣说道:“行了,今天就先议到这里吧,你们都先回去吧。”

项他、武涉等人面面相觑,这才议了个开头就不议了?不过,并没有人质疑什么,当下众臣纷纷起身告辞而去,项庄又吩咐晋襄道:“子成,你这便去一趟巴蜀驿馆,请秦夫人过来,就说寡人有急事跟她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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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巴蜀驿馆,其实就是专门用来招待巴蜀官员、豪强的驿馆,集住宿、用餐于一体的官方服务机构。

后院厢房,秦夫人正在绣制锦袍。

侍女玉儿一边打下手一边赞叹道:“夫人,你的手可真巧。”

秦夫人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玉儿摸了摸光滑的锦锻,又道:“这料子可真滑,该是最上等的蜀锦吧?咦,还款式,好像是男人穿的锦袍,夫人,你该不会是有了相好的,然后绣这锦袍向他表明心迹吧?”

“死丫头,你胡说什么呢?”秦夫人嗔道,“这是给大王绣的。”

“大王?”玉儿愣了愣,又低笑道,“难怪夫人最近常常进宫,嘻嘻。”

“死丫头,你胡思乱想些啥?”秦夫人白了玉儿一眼,越发娇嗔道,“我绣这件锦袍送给大王,还不是为了秦家?大王若是能够允许秦家在巴蜀经营酿酒作坊,那秦家就又多了项产业了,重现昔日的辉煌也就指日可待了。”

玉儿上上下下打量了秦夫人几眼,笑道:“夫人你把自个洗得香喷喷的送进宫去,可比送一件锦袍强得多了,嘻嘻。”

“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秦夫人大羞,伸手来抓玉儿。

主仆俩正厮闹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老仆秦福的声音:“夫人,大王请您进宫,虎贲中郎将都已经驾车在驿馆外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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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不好意思,发晚了。

第353章 水淹梁军(上)

第353章水淹梁军(上)

楚王宫,上书房。

秦夫人向着项庄裣衽见礼道:“参见大王。”

“夫人免礼。”项庄虚虚肃手,又请秦夫人入席就坐。

秦夫人却没有入席,而是让晋襄把锦袍拿了过来,又对项庄说道:“大王,小女子替你绣了件锦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希望大王您能喜欢。”

说话间,晋襄早已经抖开锦袍,替项庄披在身上,秦夫人又上前替项庄系上了襟带,佳人近在眼前,项庄略略一低头便看到了秦夫人高挽的发髻下,那修长如天鹅颈般的玉颈,甚至连玉颈上细密的绒毛都是清晰可见,鼻间更是可以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

项庄正有些心猿意马时,秦夫人已经替他系好襟带,又轻轻退开了两步。

项庄如梦方醒,当下干咳了一声说道:“挺好,挺合身的,夫人,多谢了。”

秦夫人回眸冲项庄嫣然一笑,低声道:“只要大王能喜欢,这便是我秦家的福气。”

项庄焉能听不出秦夫人的言外之意,当下摸了摸唇角反卷的胡子,说道:“关于你们秦家在巴蜀两郡创办酿酒作坊的事,不是不行,不过,白酒的酿造工艺也不能白给,寡人这里还有一个条件,不知夫人能不能答应?”

秦夫人忽然想起了侍女玉儿的调笑,当下娇靥微微一红,低声道:“大王请说。”

项庄道:“是这样,寡人急需要军粮,可太仓却已经空了,而民间却有不少余粮,所以寡人需要一个商家,替寡人从民间收购粮食,秦家世代经商,夫人更是经商奇才,年纪青青便支撑起了整个秦家,却不知道夫人能否……”

秦夫人略略有些愕然,道:“大王要小女子代为购粮?”

“不,不是代为购粮。”项庄摇了摇头,道,“就是交易,夫人你从民间购粮,而寡人则直接从你手里购粮,价格好商量,高于市场价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必须向寡人保证,在规定时间内将粮食送到规定地点,绝对不能贻误军机。”

“这个没问题。”秦夫人略一沉吟便答应了下来,单凭秦氏一家,或者做不到这点,但是只要粮价能够保证,只要秦家愿意与别家分享好处,有的是人参与,在规定时间内将粮食送到规定地点,并不是什么难事。

项庄喜道:“这么说,夫人答应了?”

秦夫人道:“小女子为什么不答应?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事,我们秦家世代经商,只要是有利可图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

“好。”项庄大喜,当下说道,“酿酒作坊的事,寡人也准了。”

秦夫人芳心大悦,当下向项庄盈盈一礼,道:“多谢大王恩宠。”

恩宠?项庄心头微动,忽然上前两步一把纂住了秦夫人的小手,低声道:“夫人,今晚就别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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邔县郊外,梁军跟楚军的激战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时辰。

梁军迟迟无法突破楚军大阵,果然开始急躁起来,在彭越的一再催促下,各军各营主将再顾不上相互之间的配合协作了,逐渐开始乱冲乱杀,原本还算整齐的梁军阵形顿时间一片混乱,彻底陷入了各自为战的无序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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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军后阵。

梁军虽然陷入了各自为为战的无序状态,彭越却显得镇定自若。

彭越对此是一点也不担心,对梁军来说,乱有乱的好处,如果楚军趁机突击,那可就正中梁军下怀了,乱中取胜,从来都是梁军的拿手好戏,高初真要是下令全军突击,那么他的这几万人马绝对会被梁军啃得渣都不剩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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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本阵。

徐姜神情凝重,青皮却惊喜莫名地大叫起来:“参军,梁军乱了,梁军已经阵脚大乱了,快下令全军突击吧,这时候突击,梁军就必败无疑了!”趁敌军阵脚大乱时发动突击,一举冲垮敌军,这可是为将者的常识。

徐姜却有些犹豫,真的下令全军突击吗?

见徐姜还在犹豫,青皮连连催促道:“参军,快下令吧,别犹豫了!”

徐姜皱了皱眉头,还是无法下决心:“可是,将军他的军令却是……”

“将军并不知道梁军会阵脚大乱!”青皮道,“如果将军早知道梁军如此不经打,那就用不着再在绿野泽设埋伏了,直接就在这里打垮梁军多好?嗯?若在这里打败了梁军,那就没水军什么鸟事了,他娘的,老子早就看不惯水军那些混球了。”

徐姜顿时有些心动,咬了咬牙正欲下令全军突击时,浑身浴血的破军却从阵前返回了本阵,青皮赶紧跳下战车,上前扶住破军道:“破军大哥,你怎么来了?”

破军摆了摆手,剧烈地喘息道:“快,参军快快下令,大纛向后,全军后退。”

“啊?全军后退?这个时候?!”青皮难以置信地道,“梁军都已经阵脚大乱了!”

“你小子懂个屁,再乱那也是梁军,再说现在梁军阵脚已乱,无法有效截杀,正是我军后退的大好机会!”破军毫不客气地训斥了青皮一通,又冲徐姜大吼道,“徐参军,你他娘的还愣在那里干啥?这可是将军的军令!”

徐姜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这才回头喝道:“传令,大纛向后,全军后退!”

一声令下,原本高高挂起的中军大纛便落到了横出的小枝上,并且斜着倾向了后方,霎那间,正在原地结阵死守的楚军便后队改前队,齐刷刷转身向后,两翼的骑兵也扔出了一拨飞矛,逼退梁军的同时勒马转身、迅速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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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阵前。

高初一刀逼退刘寇,厉声喝道:“刘寇,今天先留你一条狗命!”

“哈哈,高初小儿,好大的口气!”刘寇横戟胸前,狞笑道,“这时候才想到逃跑,却是已经晚了,拿命来吧!”

说罢,刘寇一摆双戟,再次冲向了高初。

高初再没有理会刘寇,转身便隐入了亲兵身后。

刘寇大急,厉声喝道:“高初小儿休走,再吃老子一戟!”

话音未落,一队虎贲锐士已经负盾挡住了刘寇的去路,刘寇大为恼火,手中铁戟顿时挟带着雷霆万钧狠狠斩落,只听喀喇一声炸响,挡在他面前的一面大盾顿时生生碎裂,顶在大盾后面的虎贲锐士也被刘寇铁戟生生震毙。

但是很快,又有一名虎贲锐士冲上前来,重新填补了空隙,刘寇再抬头看时,高初的身影早已经隐入万军之中不见了。

刘寇顿时气得暴跳如雷,挥舞着双铁戟连连怒吼:“追,给老子追!斩杀高初,杀光这些楚蛮子,杀光这些该死的楚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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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军后阵。

彭越嘴角忽然绽起了一丝冷笑,高初小儿倒也不蠢,非但没有全军突击,竟然还想趁此机会后退?不过,想从寡人十万大军的猛攻下全身而退,那是痴心妄想!今天,这邔县城郊便是你高初和荆襄楚军的坟墓!

“大纛传令!”彭越一掌重重拍在战车护栏上,狞声道,“各军加紧进攻,给寡人缠住楚国大军,绝对不能让他们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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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林山下。

两万水军正静静地潜伏在距离绿野泽不到十里的密林中,随同两万水军健儿一起隐藏在密林里的,还有上千艘小船以及木筏,这些小船以及木筏现在当然是摆设,但是只等沔水改道淹没了绿野泽,它们立刻就能派上用场了。

楼船将军钟离昧,这会正靠在一颗大树下闭目打盹。

几个亲兵正在钟离昧耳畔喋喋不休地发牢骚,说起来,钟离昧可是当年项羽帐下的五虎将之一,那时候,连当今的大王项庄都还只是项羽的亲军校尉而已,至于高初,不过只是个小小的亲兵屯长,可现在呢?钟离昧却要受高初节制。

帐下新兵心有不愤,钟离昧本人倒是没什么想法。

钟离昧想的其实很简单,只要能为楚国效力,只要能在战场上发挥自己的作用,这就足够了,至于受谁节制,在谁帐下效命,并不重要。

再说,他钟离昧的水军自成体系,听命于高初也只是暂时的。

而且摆谱、发牢骚有用么?桓楚、季布的资格够老吧?他们也敢在大王面前发牢骚,可结果呢?结果是两个人全都被大王明升昨降,闲置了起来,现在根本就不让领兵打仗了,作为武将,再没有比这更糟的结果了。

倏忽之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碎了林中的寂静。

钟离昧急抬头看时,只见一骑快马已经飞驰到了近前,马背上的骑士遂即翻身下马,又单膝跪地向钟离昧禀道:“将军,梁军追着我军往绿野泽方向过来了!”

“哦?”钟离昧霍然起身,凛然道,“战况怎么样?我军有没有露出败象?”

“没有。”骑士摇了摇头,喘息道,“我军虽然一直在撤退,却阵形未乱,反倒是追杀的梁军,阵形散乱,毫无章法,就跟一群觅食的狼似的。”

钟离昧点了点头,缓缓抽出了腰畔的横刀……

第354章 水淹梁军

沔水至绿林山间的荒原上,梁军正裹着楚军一路向南。

楚军虽然是在不停地后退,不过整个阵形却丝毫不乱。

负责断后的虎贲右营依然如磐石般坚不可摧,两翼的骑兵来回飞驰,利用飞矛以及骑射死死护住侧翼,原本断后的辎重车队则成了前锋,梁军勉强对楚军完成了三面合围,却根本无法敲开楚军坚固的乌龟壳,也无法挡住楚军撤退的步伐。

梁军后阵,护军校尉申屠嘉忽然提醒彭越道:“大王,这里的地势正变得越来越低,似乎进入了洼地,很容易会被水淹,是不是别追了?”

“胡扯!”彭明不假思索地反驳道,“现在我军跟楚军已经完全纠缠在一起了,楚军淹了咱们,不也把他们自己给淹了?再说了,这片洼地这么广阔,就算是引沔水倒灌,没有几个时辰只怕也满不了,到时候见机不对再撤便是了。”

申屠嘉顿时哑口无言,一边的赵炎却是心中冷笑,水淹未必就要淹没整个洼地,只需要让洼地的积水漫过膝盖,楚梁两军的行动就会大受影响,一旦水深超过腰部,那这仗也就不用打了,然而,楚军除了步骑,他们还有水军,梁军呢?

不过,赵炎并没有将心中的顾虑说出来,彭越……非英主哪。

而且,都到了现在了,既便赵炎提醒也来不及了,梁军已经完了!

彭越这次似乎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当下问赵炎道:“子矜,你说呢?”

赵炎心中叹息了声,表面上却淡然自若地道:“大王,不如臣带几千精兵去沔水沿岸巡视一番,若是没有楚军伏兵那是最好不过,若有,则趁机破之。”

彭越欣然道:“那就劳烦子矜你了。”说罢,彭越又叮嘱护军校尉申屠嘉道,“申屠,你率五千精兵随军师同往,定要护得军师安全,军师若有损伤,寡人绝不轻饶!”

“喏!”申屠嘉拱手作揖,轰然应喏,赵炎也向彭越揖了一揖,当下跟申屠嘉点起五千兵马奔着沔水右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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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中军。

破军匆匆来到高初战车前,大声道:“将军,进入绿野泽腹地了!”

参军徐姜也道:“将军,时辰差不多了,可以让步鄙郡守清於放水了。”

高初点了点头,又缓缓拔出横刀高举过顶,沉声道:“举火,放信号!”

“喏!”破军轰然应喏,又转身回头,喝道,“将军有令,举火,举火……”

一声令下,十几名亲兵早已经打起火把,又将火把扔到了早就准备好的装满了硫磺、火硝干柴等引火之物的十几辆辎重车上,霎那间,十几辆辎重车便腾地烧了起来,仅过了不到片刻功夫,火势便成滔天之势,更有滚滚浓烟扶摇直上。

又过了片刻,绿林山的最高峰上也燃起了冲天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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沔水右岸,几千民夫正静静地隐藏在茂密的芦苇丛中。

南郡郡守步鄙神情焦躁,正在芦苇荡的外缘来回踱步,眼看日头西斜,楚梁两军也早已经进入了绿野泽深处,可高将军却为何迟迟不发信号?步鄙很担心,万一梁军察觉到了危险派兵前来搜索河岸,他这几千民夫可抵挡不住。

步鄙正担心时,忽有门下小吏高喊起来:“郡守你看,绿林山火!”

“嗯?”步鄙急抬头看时,果然看到远处的绿林山上已经燃起了大火,更有浓烟扶摇直上,既便是几十里外的沔水河畔也是清晰可见。

“快!”步鄙当下急令门下小吏道,“清於,放水!”

“喏!”门下小吏轰然应喏,又返身奔入芦苇荡深处,一边大吼起来,“郡守有令,立即清於,放水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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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上,赵炎、申屠嘉正带着五千梁军匆匆向西。

倏忽之间,有眼尖的梁军士兵大叫起来:“军师快看,绿林山上起火了!”

赵炎、申屠嘉勒马回头,果然看到东边的绿林山上已经燃起了一堆巨大的篝火,只看这火势以及扶摇直上的浓烟,便知这是狼烟讯火,申屠嘉顿时心头一沉,扭头向赵炎道:“军师,这是狼烟讯火,楚军果然有埋伏!”

赵炎舒了口气,淡淡地道:“传令下去,我们回定陶。”

“啊?!”申屠嘉闻言大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道,“军师,回定陶?!”

“对,回定陶。”赵炎点了点头,说道,“梁军完了,梁国也完了,彭越残暴无道,梁军更是凶残成性,连本国的百姓也不肯放过,简直禽兽不如,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说此一顿,赵炎又道,“我欲将梁国五郡献给齐王,你意下如何?”

申屠嘉半晌无语,不过一想到彭越、刘寇和梁军的所作所为,心里便也有些泄气,当下叹息道:“末将唯军师之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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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泽,楚梁两军仍在激战。

眼看日头已经西斜,却迟迟无法打垮楚军,彭越不禁也有些急了,正欲亲率五千禁军死士加入战团时,身下战车猛然一倾,彭越猝不及防险些被掀下车来,当下冲驾车的彭明怒吼道:“你怎么回事?想害死寡人啊?”

彭明有些委屈地挠了挠头,跳下车一看,却傻了。

原本还是干燥无比的地面,此时却已经被水给浸湿了,而且积水差不多浸没了脚踝,彭越的战车右轮陷入了一个水坑,这才险些倾覆,再环顾四周时,彭明才猛然发现,敢情整个荒野都已经被水浸透了,只是水浅大伙才没有发觉。

“坏了坏了,大王,发水了!”彭明顿时大叫起来,“发水了!”

“发什么水?”彭越纵身跳下战车,没好气道,“是你发疯罢?”

“不是,大王你看,你的脚下。”彭明急道,“真的发水了,要出事!”

彭越闻声低头,顿时也吃了一惊,这水是打哪冒出来的?愣了愣,彭越又赶紧跳上战车然后手搭凉篷往西北方向望去,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彭越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西北方向黄澄澄一片,几乎已成一片泽国了!

洼地,彭越突然间又想到,这里可是洼地!

坏了,中计了,中了高初的水淹之计了,这个高初还真是狠哪,为了灭掉自己的十万大军,竟然不惜让他自己的荆襄楚军全部赔葬!狠人,这绝对是他彭越生平仅见的狠人,就是汉王刘邦跟他相比,那也是远远不如哪。

这时候,后阵的梁军将士也发现了不对,顿时骚动了起来。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彭越猛然拔剑,厉声大吼道,“这水一下子满不起来,我们有的是时间冲出去。”说此一顿,彭越又以手中王剑往前一引,厉声大吼道,“大纛传令,全军向前,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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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中军。

高初冷笑,现在才想逃离绿野泽,却是晚了!

当下高初也铿然拔刀,厉声喝道:“大纛传令,骑兵迂回梁军两翼,虎贲营、轻兵营、飞矛营、弓箭营、辎重营摆雁行阵,不惜一切代价缠住梁军!”

“喏!”破军轰然应喏,又返身回头大喝道,“将军有令,骑兵迂回两翼,其余各营摆雁行阵,不惜一切代价缠住梁军,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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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林山西麓。

两万水军早已经抬着小船、木筏来到了密林边缘,现在,就等大水淹没绿野泽,他们就能登上小船、木筏向梁军发起最后的攻击了。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悄然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夕阳即将西下时,白茫茫的大水终于淹没了整个绿野泽,水军出击的时刻终于到了,钟离昧举剑往前一引,两万水军健儿顿时嗷嗷大叫起来,推着小船、木筏冲向了已成一片泽国的绿野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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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泽上,梁军正拼命向南突进。

但是,在楚军的拼死阻击下,梁军的突进速度显然赶不上河水的上升速度,在惨烈的激战中,时间正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河水已经浸过膝盖,漫过大腿,最后浸到了腰部,这时候,双方将士的行动已经极为不便,厮杀已经变得很困难了。

彭越的一颗心却在无限下沉,大事不妙,他的十万大军搞不好真的要完了。

倏忽之间,守在彭越身边的彭明突然手指东北方向、无比惊恐地大叫起来:“快看,水军,楚国水军!楚国水军,楚国水军……”

彭越心头一凛,急扭头看时,只见浩浩汤汤的水面上,数以千计的小船、木筏正汹汹南来,这些小船、木筏之上,却站满了身披短褂、头戴斗笠且赤着双脚的楚国水卒,这些楚国水卒目露凶光,望着水军挣扎的梁军将士,就像是望着一群待宰的绵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几乎所有的梁军将士都忘记了厮杀,只是回头愣愣地望着这群突如其来的楚国水军,直到某一刻,不知道是谁率先大喊了一声,十万梁军顿时间便骚乱了起来,一个个再顾不上将校的喝斥,四散而逃……

第355章 敕封其为荆王

望着四散而逃的梁军败兵,钟离昧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冷笑,在陆地上,十万梁军是虎狼之卒,可到了水里,他们真就成了绵羊了,他的两万水军健儿可不是摆设,那都是从几十万人中挑出来的精锐,经十年训练始才成军,又岂是善荐?

钟离昧下令道:“蛟龙营从正面堵截,飞龙营、青龙营迂回两翼,将梁军败兵往深水区驱赶,白龙营、黑龙营负责救人。”绿野泽这一仗,水军的任务可不只是围歼梁军,还要负责救助同样被困在大泽中的荆襄楚军。

“喏!”跟在钟离昧身后的五名龙尉轰然应喏,遂即驾船分头而去,汹汹而下的水军也迅速分成了五个方阵,一个方阵从正前方堵截梁军,两个方阵迂回两翼,另外两个方阵则驾船接应被困在水中的楚军步骑。

当高初被钟离昧拽上木筏时,最后一批步骑也都被救上小船、木筏了。

此时,绿野泽的平均水深已经达到了胸部,最低洼处的水深甚至已经超过了一丈,被赶进深水区的梁军惨遭灭顶之灾,高初站在木筏上放眼望去,只见水面漂满了各式各样的器械杂物,还有无数的梁军士卒正在挣扎、哀嚎、求救。

钟离昧的水军基本上都不用厮杀,只要虏人就行了。

楚军的军制与秦军可谓一脉相承,却又有很大差别,秦军的战功是按人头计算的,所以在战场上秦军基本不留活口,可楚军却不是这样,楚军的奖励机制中,斩敌首级的奖励只有俘虏敌军的一半,所以,楚军更热衷于俘敌。

抹了抹脸上的浊水,高初对钟离昧说道:“老钟离,这下够你水军忙的了。”

钟离昧恭恭敬敬地对高初揖了一揖,道:“若不是将军,又哪来今日之大胜?”在今日之前,钟离昧对高初还真不怎么服气,可是今日之后,钟离昧却是服了,高初这小子能得大王信赖,从一个小小的亲兵屯长迅速提拔为统兵大将,并非侥幸。

说话间,细如牛毛的雨丝忽然从天上淅淅漓漓地降了下来,高初张开双手,感受着冰凉的雨水,心里却是无比庆幸,当下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大楚,荆襄大地就要进入雨季,就要进入雨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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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庸,刘邦正和萧何、张良、陈平、白墨四人据案对饮。

堂外,淅淅漓漓的阴雨正下个不停,连带着刘邦的心情也不怎么痛快,眼看着梁楚的荆襄大战就要决出胜负,汉军也要有所行动了,却忽然间下起雨来了,早不下晚不下的,这场雨下得可真不是时候,没准还真得误了大事。

“楚梁两军昨日一场大战,却不知道有没有分出胜负?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有消息传回来了吧?”刘邦说着轻轻放下了酒觞,由于心里牵挂着荆襄的战局,竟然连往日里觉得甘醇无比的烈酒,这会也变得寡淡无味了。

话音未落,堂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遂即周冠夫雄壮的身影便昂然进了大堂,冲刘邦拱手作揖,以莫名的语气说道:“大王,刚刚到飞报,彭越的十万大军被高初诱入绿野泽中放水淹了,梁军已经全军覆灭了!”

“啥?”刘邦大吃一惊,失声道,“梁军全军覆灭了?”

说实话,刘邦想到过很多种可能,也想到过梁军会败,却真没想到过高初竟然会使出水淹之计,而彭越竟然也会中计?彭越是猪脑子么?他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竟然还会中了水淹计?或者说……高初这小子就真有这么难缠?

张良、陈平、白墨也是神情一凛,萧何更是将刚刚吸入嘴里的酒水噗的全喷了出来,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惊人了,彭越的十万大军,十万虎狼之师,竟然全军覆灭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梁王彭越的十万大军竟然全军覆灭了?

“彭越呢?!”刘邦定了定神,急道,“彭越是生是死?”

周冠夫摇头不语,旁边的陈平却说道:“大王,彭越当年便是横行巨野泽的水寇,水性极佳,想来应该不会有事。”

刘邦便将目光投向了张良,现在的情形下,还要不要继续谋取荆襄?

老实说,自从张良献上驱虎吞狼计的那一刻开始,刘邦就存了两头渔利的念想,梁地他想要,荆襄更是势在必得,原因很简单,不夺取荆襄,要想夺回巴蜀根本就办不到,只有夺取了荆襄,割断了巴蜀跟江东的联系,夺回巴蜀才有可能。

只是现在,梁军败得如此彻底,高初的表现如此惊艳,刘邦却有些心虚了。

张良并没有立即发表意见,而是问周冠夫道:“胜之,能否说说详细情形?”

周冠夫冲张良揖了一揖,道:“回禀军师,据说绿野泽原本就是一片大泽,只是沔水改道之后才成了一片荒野,高初以自己的几万大军为诱饵,将十万梁军诱入了绿野泽中,又让人掘开了沔水河道,河水倒灌故道,这才淹没了绿野泽,也淹了十万梁军。”

张良点了点头,又道:“沔水倒灌故道,绿野泽重新化为一片大泽,那么通往江陵的驰道也一定被淹了吧?”

周冠夫点头道:“是的,驰道也被淹了。”

张良叹了口气,对刘邦说道:“大王,通往江陵的驰道已经被淹,眼下整个荆襄大地又进入了雨季,抄小道进袭江陵也不可能了,也就是说,谋取荆襄的时机已经完全丧失,只能退而求其次,挥师东进夺取梁地了。”

刘邦皱了皱眉,有些不甘心道:“子房,真的就没有可能了吗?”

张良摇头不语,旁边的陈平却忽然说道:“大王,臣有一计,可者可不费一兵一卒,助大王谋得荆襄、巴蜀之地!”

“哦?”刘邦顿时来了精神,急道,“计将安出?”

陈平道:“高初能以几万乌合之众大败彭越十万精兵,可谓将才,经此一仗,高初的声名势必会传遍整个楚地,军中的威望也必定会高涨,甚至很可能威胁项庄的地位,大王不如谴使下诏,敕封其为荆王,实领荆襄四郡,且看项庄如何应对?”

“嗯,敕封高初为荆王,实领荆襄四郡?”刘邦顿时怦然心动。

萧何、白墨也是眼前猛然一亮,好计,这的确是难得的好计哪,若是此计奏效,不仅项庄顿失高初这条臂膀,荆襄四郡也会顷刻之间脱楚国,自成一国!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巴蜀二郡跟江东之间的联系就被荆国给阻断了。

当下刘邦问张良道:“子房,你觉得呢?”

张良淡淡一笑,道:“大王,试试也是无妨。”

“善!”刘邦重重地一拍大腿,朗声道,“寡人这便派使节前往江陵,封高初为荆王,嘿嘿,项庄哪项庄,这次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这会,刘邦却想起了当初韩信打下齐国后,上表请封假齐王的往事了,刘邦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情景,你不封吧,肯定不行,韩信的功劳和名气都摆在那里,关键是他自己也想当王了,可封吧,刘邦又不甘心,那滋味,当真是不好受哪。

刘邦真的有些期待,他很想知道项庄会如何应对?是捏着鼻子承认高初为荆王呢,还是不为所动?承认高初为荆王吧,对楚国那是大大不利,可要是不为所动吧,高初心里肯定会不痛快,他连彭越的十万大军都灭了,还不该封王?

顿了顿,刘邦又道:“高初要封,梁国也不能不灭,传寡人令谕,上将军周勃即刻领兵出征,攻略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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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泽畔,彭越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岸。

正如陈平所预料的那样,彭越水寇出身,水性极佳,这些年虽然养尊处优惯了,可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还是依靠泅水躲过了楚军水师的追杀,不过,彭越虽然逃得一命,却也是生不如死了,十万大军葬身泽国,梁国怕是也完了。

不说楚国、淮南国两大宿敌,就是刘邦也不会放过梁国。

彭越正在自怨自艾之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哗哗的水声,急扭头看时,只见刘寇、刘冲叔侄挣扎着从浊水中爬起来,见了刘寇,彭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一战,要不是刘寇这厮无能,迟迟打不破楚军大阵,又岂会被楚军诱入大泽之中?

当下彭越提剑上前,喝道:“刘寇,你害得寡人大军尽失,该当何罪?”

刘寇猛然吃了一惊,急道:“大王,此战之败,非臣无能,实在是楚军太难缠,高初太狡猾了呀……”

“住口,等回了定陶,寡人非治你的罪不可。”彭越余怒未消。

彭越其实也就是嘴上说说,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并不是真的想杀刘寇。

不想刘寇却当了真,顿时间眸子里便浮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凶芒,他娘的,老子出生入死、鞍前马后伺候你几十年,最后却换来这结果?左右都是死,不如先杀了你,转念间刘寇的右手就已经搭上了剑把,又回头向刘冲使了个眼色。

第356章 封王风波(上)

第356章封王风波(上)

几乎是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项庄也接到了乌木崖的飞鸽传书。

项庄当即召集项他、项佗、周殷、桓楚、季布、武涉、百里贤等大臣前往王宫饮宴,高初打了大胜仗,荆襄之危局已然缓解,那还不得好好庆贺庆贺?

酒过三巡,项庄颇为感慨地说道:“高初,真乃世之虎将哪。”

“谁说不是?”武涉连连附和道,“彭越也算是一代枭雄,麾下十万大军更是一支虎狼之师,却在绿野泽一战而灭,高初将军诚不愧虎将之名哪。”

周殷也不无感慨地说道:“经此大败,梁国只怕是完了。”

“那是不消说的了。”百里贤道,“先不说彭越能否逃回定陶,就算彭越能逃回去,梁国也是颓势难挽,刘邦、韩信、英布可都是世之枭雄,他们是绝不会放过如此良机的,不出意外的话,梁国五郡六十余县,多半会被瓜分。”

桓楚道:“大王,咱们是不是也该分一杯羹?”

“嗳,贪多嚼不烂。”项庄摆了摆手,道,“我大楚的当务之机,还是设法守住巴蜀以及荆襄,然后再慢慢消化,至于梁国,由得他们争去好了,再说彭越虽然败了,可刘邦绝不会就此罢休,巴蜀大粮仓,刘邦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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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泽大战终于结束了,楚军大获全胜。

光是抓梁军战俘就抓了整整三天,单凭钟离昧的两万水军显然是抓不光梁军战俘的,这十万梁军里面有不少是当年跟着彭越从巨野泽里杀出来的水匪,水性极佳,不过,等他们好不容易上了岸,才发现还有大量的楚军骑兵在等着他们。

江陵城头,高初正在钟离昧、子车师、步鄙、徐姜等人的陪同下巡视城防。

梁军已经完了,从北边进入荆襄的唯一一条驰道也已经被淹了,而且现在又是雨季,各县小道也大多泥泞难行,汉军再大举来犯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至少在雨季没有结束前,汉军是不太可能来犯境了,但高初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独镇一方的大将不是那么好当的,他高初不能辜负大王的信任哪。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城外旷野上又出现了楚军骑兵,那是一支百余骑的骑兵队,押着三四百号梁军战俘,正向着江陵这边逶迤而来。

高初便回头问徐姜道:“顺之(徐姜表字),已经抓了多少俘虏了?”

徐姜急忙拱手作揖道:“回将军的话,已经抓了差不多有四万多人了。”

高初点了点头,心忖梁国看来是完了,十万精锐,四万多人被俘,再去掉淹死的,最后能活着逃回梁国的绝对不会超过万人,就算梁国国内还有些留守兵力,可又能有多少?再看梁国四周,刘邦、韩信甚至英布,全都不是善茬。

可惜,楚国却是赶不上趟了,大楚在夺取了巴蜀、荆襄之后,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出兵逐鹿中原了,倒是便宜了刘邦、韩信、英布他们。

徐姜又道:“将军,这四万多战俘怎么处置?”

按照秦军军制,敌国百姓不杀,军人却是一个也不留的,秦末各路反秦大军大多沿袭了秦军军制,不过在杀降这方面更加暴虐,不管是项羽、彭越还是韩信,甚至刘邦,都有过屠城的记录,就是不论军民、无分男女老幼,统统杀光。

不过,自从项庄回师江东并且当上楚王之后,楚国的情形却发生了变化。

由于江东人口不足,壮丁尤其匮乏,因此项庄一贯反对杀俘,为此,项庄甚至还专门颁布了新的战功奖励机制,规定斩敌首级的战功只及生擒敌虏一半!项庄这么做,就是想通过战争来掠夺敌国的壮丁,借以壮大自己。

当下高初便回答道:“怎么处置?当然是押往秭陵交给令尹府。”

徐姜唯唯喏喏地应了,心里却松了口气,他还真有些担心高初会因为战功卓著而生出不臣之心,这四万多梁军战俘可不是一般战俘,稍加改造便又是一支虎狼之师,如果高初将他们截留在荆襄、就地整编,那事情就麻烦了。

正巡视间,破军忽然追了上来,神情怪异地道:“将军,城外有汉使求见。”

“汉使?”高初愕然,眼下楚汉两国正处于交战状态,刘邦派使节前来干吗?劝降?还是求和?不过不管汉使是干什么来的,见见总是无妨,他高初难道还会怕个使节?当下吩咐破军道,“去,请汉使上来,本将军就在这里见他。”

破军领命去了,不片刻,便领着个峨冠博带的老头上了城头。

那汉使手持符节,昂首阔步、趾高气扬地来到了高初面前,也不作揖,傲然道:“老夫刘贾,你们哪个是高初?”

“刘贾?!”高初点了点头,冷然道,“本将军记得你,你是刘邦老儿的堂兄,当年舒乡侯(周殷)就是受了你的蛊惑才叛楚投汉,是也不是?”

“舒乡侯?”刘贾傲然道,“说的可是九江郡守周殷?”

高初闷哼了一声,喝问道:“刘贾老儿,此来所为何事?”

“奉汉王命……”刘贾向着西北方向遥遥作揖,又道,“前来江陵宣读诏令,高初,还不快快回府,沐浴更衣,摆好香案,跪迎汉王诏令?”

“汉王诏令?”高初冷笑道,“呵呵,还沐浴更衣,焚香跪迎?简直笑话!本将军军务繁忙,没那闲功夫,有什么屁话,就在这里说吧,如果不想说,那就趁早滚蛋,在本将军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滚出江陵。”

“你?!”刘贾大怒,不过当他看到高初身后按刀肃立、杀气腾腾的破军以及数十亲兵之后,却又生生忍下怒火,当下从衣袖里取出刘邦的诏书,朗声念颂道,“上谕:高初守土有方,战功卓著……今封尔为荆王,位列诸侯,以示尊崇。”

寂静,江陵城头上霎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高初两眼圆睁,不敢相信。

徐姜、钟离昧、子车师、步鄙等人也是大眼瞪小眼,都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刘邦老儿竟然要封将军为荆王?还位列诸侯?

好半晌,高初才终于回过神来,大笑道:“哈哈哈,承蒙汉王抬举。”

徐姜、钟离昧、子车师还有步鄙等人顿时心头一沉,先不管汉王封高初为荆王是否名正言顺,但若是高初真的动了心,效法当年的韩信上表楚王请封荆王,那可就麻烦大了,楚国会不会就此瓦解先不说,一场内乱却是难以避免了。

众人正担心不已时,高初却突然翻脸,冷然道:“破军何在?”

破军目露凶光,杀气腾腾地走上前来,昂然道:“末将在此!”

高初伸手一指刘贾,狞声道:“把这老儿拖下去,砍了,首级用木匣装好!”

“喏!”破军轰然应喏,一挥手,早有两名亲兵虎狼般扑上前来,一把按住了刘贾。

刘贾大惊,急忙挣扎道:“高初小儿,老夫乃是汉王使节,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怎么可以擅杀使节,不能,你不能杀老夫……”

“去他娘的不斩来使。”高初冷然道,“本将军杀的就是你这样的使节!”

话音未落,破军早已带着两名亲兵将刘贾推到了女墙边,当下一名亲兵摁住刘贾,另一名亲兵手起刀落,刘贾的一颗大好头颅便已经骨碌碌地滚落在了城头上,破军再一踹,刘贾的无头尸身便如麻袋般坠落城下。

徐姜舒了口气,对高初说道:“将军,封王之事非同小可,将军固然是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大王对将军也是信任有加,也必定不会见疑将军,可是,保不准朝中就会有奸佞之徒滋事,所以,将军是不是带着刘贾人头亲往秭陵解释一二?”

“用不着。”高初大手一挥,不以为然道,“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大王英明睿智无人能及,刘邦老儿这等憋脚的离间之计又岂能骗得了他?”说此一顿,高初又道,“再说了,就算我高初真想当王,可手里没兵没将,拿什么当王?”

徐姜、钟离昧、子车师、步鄙等人无不恻目,这话也就高初敢说了,换做别人,既便是同样镇守一方的庞钰,为了避嫌也是绝对不敢说的,不过高初说的也是实话,楚国自从推行禁军制加府兵制之后,统兵大将就再没什么兵权了。

譬如高初,麾下虽然有五万步骑外加两万水军,可其中一万人是禁军,那是绝对忠于楚王的百战精锐,两万水军同样只忠于楚王,只是暂时受高初节制而已,剩下四万步骑都是各郡府兵,高初若真敢称王,只需折冲府一纸军令,这四万步骑立刻就会弃高初而去,甚至连破军和他麾下的八百亲兵,也未必会跟着高初叛楚。

想了想,徐姜又说道:“既然这样,不如在下走一趟秭陵吧?”

“不必。”高初摇头道,“刘邦老儿想封我为荆王,其心可诛,我若不解释,事情也就过去了,可我若是解释,没准还真就变成个事了,朝中那些奸佞之徒就有话说了,大王虽然不会信,可扯来扯去的总是麻烦,所以,不如索性不说。”

第357章 封王风波(中)

第357章封王风波(中)

发生在江陵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秭陵。

消息传回来时,项庄正与项他、百里贤研究荆襄的人事问题。

两个多月前灭掉临江国时,楚军其实只占领了江陵城,其余四郡五几十座县城都是荆襄士族主动献城的,当时项庄为了安抚荆襄士族,以尽快稳定荆襄局势,基本上都没有异动过这数十县的人事,甚至连四个郡守也是荆襄士族。

这种情形显然是与楚国的基本权力格局背道而驰的,楚国如今的基本权力格局就是高度的中央集权,什么是中央集权?就是朝廷或者说国君,要对全国的军事、人事、政事拥有绝对的主宰权,你荆襄的人事居然不受朝廷约束,那还叫中央集权吗?

历史上的荆襄,就曾在两汉时期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士族群体,这个士族群体强大到甚至连中央政府都无法控制,三国时期,不管是刘表、刘备,还是后来的孙权,都无法真正有效地控制荆襄,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又岂能不加以重视?

项庄刚刚打散了江东士族,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荆襄士族成形、坐大?

项庄用来抑止士族势力成形、坐大的策略很简单,但是很有效,那就是后世提倡的异地任职机制,简单来说,就是江东的士族只能够去荆襄或者巴蜀当官,而江东的官员,则只能是荆襄或者巴蜀的士子来担当。

当然,这只是地方官,京官是没什么地域限制的。

巴蜀两郡是楚军从汉军手里夺来的,作为内应的巴蜀豪强在政治上也没什么诉求,所以各郡、各县的人事安排很容易,令尹府任命的官员也早已经走马上任了,但是荆襄四郡五十余县的情形特殊,要想异动人事还得费一番波折。

不过,先选拔一批官员准备着,还是很有必要的。

项他刚刚向项庄提交了一份名单,这批官员全都是国考选拔的太学学子,而且全部都有郡县任职经历,项庄还没来得及审阅这份名单,屈不才就神情凝重地走了进来,看到项他和百里贤在座,屈不才便有些犹豫。

项庄蹙了蹙眉,问道:“老屈,什么事?”

屈不才便从衣袖里取出一封密集递给了项庄。

项庄看完密信,却只是哂然一笑,刘邦老儿竟然敕封高初为荆王?不过这心思却注定要白费了,作为麾下最亲信的心腹大将,高初是个什么样的人,项庄最清楚不过了,若不是对高初有着足够的了解,项庄又岂能放心地让他独镇一方?

看完之后,项庄又将密信转交给项他、百里贤传阅。

项他看完之后眉头为之一蹙,百里贤却微笑摇头道:“大王,这么阴损的招数,张良怕是不屑为之,这多半是陈平所献,不过这一回,陈平却是失策了,还是始之说得对,既便他真有不臣之心,可他手里没兵没将,拿什么称王?”

项庄便是微微一笑,设立府兵制,就是为了防止统兵大将拥兵自重。

不过对于高初,项庄还是信任的,既便没有府兵制,他也绝对不会叛楚自立。

项他却有些担心,提议道:“大王,始之对您的忠诚是不容置疑的,他当众斩杀汉使便是明证,不过,难保他心里就没有一点想法,再说这次荆襄大战,始之一举覆灭了彭越的十万大军,的确是战功卓著,您看,是不是可以封他为假荆王?”

“不可,断然不可!”百里贤急道,“大王,此先例断然不可开,否则,明日刘邦再封子昂为巴蜀王,大王是不是也得跟着封子昂为假蜀王呢?封了假蜀王,如果刘邦又封天放为九江王呢?如此一来,我大楚就分崩离析、国将不国了。”

项庄点了点头,说道:“封王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项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再说这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主意。

看看天色近午,项庄又对项他、百里贤道:“子翼、子良,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回府吧,名单留下,下午寡人再仔细看看。”

“喏。”项他、百里贤齐齐起身,告辞而去。

项庄起身伸了伸懒腰,也径直去了曹姬寝宫,项庄离开后不久,一名宫女忽然从角落的屏风后面蹑手蹑脚地出现,然后径直奔着后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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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百里贤,离了王宫后又去了毕书府上,跟毕书对弈了一局,等百里贤回府时,天色早已经黑了,在大门外,却见到了二弟百里茂。

百里贤跳下马车,问百里茂道:“二弟,你怎么回来了?”

百里茂负责训练丹阳郡的府兵,平时常驻丹阳,很少回秭陵。

百里茂却将百里贤拉到了门房角落,压低声音道:“大哥,听说高初要封荆王?”

百里贤霎时蹙紧了眉头,沉声问道:“二弟,你听谁说的?大哥我怎么不知道?”

百里茂环顾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小弟刚刚进宫去见小妹去了,是小妹说的。”

“什么,小妹说的?”百里贤闻言越发蹙紧了眉头,这事他也是上午才知道,小妹怎么就知道了?难道是大王跟她说的?可是不对呀,大王一向反感后宫干政,他又怎么可能跟小妹说这些?难道有人要借这事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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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时,项佗的上将军府上也来了几位访客,其中就有项佗的心腹部将羊驼,不过自从项佗当上上将军之后,羊驼等一大批项佗的心腹部将就基本上被闲置起来了,甚至连训练各郡府兵的差事也轮不上他们。

待遇不公,这些心腹部将难免怨言满腹。

要说起来,现在楚国朝堂上的派系也挺复杂的,从大的来讲,有老楚系、老秦系、老魏系还有老齐系,其中老楚系的实力最为强大,却又分为多个派系,有项他系、项佗系,还有世家士族系、功勋贵戚系等等,极其复杂。

不过总的来说,这几大派系都在项庄的有效掌控之下。

喝了几觞白酒,一干心腹部将的话便渐渐多了起来,羊驼的话尤其露骨:“上将军,高初这小子都封王了,你也该为自个考虑考虑了。”

“羊驼你闭嘴!”项佗蹙眉道,“高初什么时候封王了?”

羊驼撇了撇嘴,说道:“上将军,现在整个秭陵都传遍了。”

“那是谣言。”项佗断然道,“我问过令尹了,大王根本无意分封。”

“大王无意?”羊驼道,“可他高初有心啊,他都说的很露骨了,什么我就是真的有自立之心,可手下没兵没将,怎么称王?你听听,言下之意,如果他手下有兵有将,他就真的要自立为王了,他这分明就是威胁啊,大王能不顾忌?”

“你懂个屁。”项佗没好气道,“高初这是在向大王示忠!”

“示忠?”羊驼和几个部将面面相觑,没听说还有这样示忠的。

项佗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地说道:“你们不了解高初,更不了解大王,大王英明睿智,你想欺他瞒他那是痴心妄想,高初正因为清楚这点,才有什么说什么,他说出来了,大王反而更加放心,他若是不肯说,大王反倒要起疑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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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楚王宫上书房。

项庄神色阴沉,问屈不才道:“老屈,到底怎么回事?高初封荆王的谣言,到底是从哪里散布出来的?”

高初封王之事,原本只有项庄、项他、百里贤三人知道,却不曾想,一夜之间竟然传遍了整个秭陵,几乎弄得满城风雨!项庄的政治敏感性不可谓不高,他马上就意识到,这是有人故意把消息散布出去的,这是在造势。

他们想干什么?是想造势将高初推上王位?还是想要棒杀高初?

很显然,此事必定牵扯到了几个派系之间的倾辄斗争,凭心而论,对于派系斗争,项庄还是乐见其成的,只要不超出他的掌控范围,不损耗国力,派系斗争越激烈,为上者就越能驾驭局面,借居中调停之势牢牢地掌控大局。

所以,项庄明知道朝堂上已经形成了几大派系,他也没有加以干涉。

只是,现在这事却有些出格了,如此散布谣言,形同逼宫,不管是想造势将高初推上王位,还是想借机棒杀高初,这都是在挑战他的王权了,这是项庄绝对不能容忍的,封不封王是他项庄应该考虑的事情,又岂容他人置喙?

屈不才拱了拱手,道:“大王,谣言是从宫里散布出去的。”

“宫里散布出去的?”项庄沉声道,“诗曼宫?伊水宫?还是别的宫?”

这一刻,项庄真的有些吃惊,他没想到,楚国的派系之争居然已经渗入后宫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历朝历代,后宫干政从来都是大忌,但凡英主,从来都严禁后宫干政,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后宫干政,危害实在是太大了。

“这个,小人真不知道。”屈不才真的有些为难,如果不涉及内宫,屈不才有一百种办法迅速查清谣言出处,可一旦涉及内宫,他也就无计可施了,乌木崖总不能将王后、王妃或者十几个夫人抓起来,大刑伺候吧?

第358章 封王风波(下)

第358章封王风波(下)

“行了,寡人知道了。”项庄也知道,这事怪不了屈不才,又道,“你先下去吧。”

“喏!”屈不才向着项庄躬身一揖,转身退入了阴影之中,项庄起身,背负双手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又冲门外喝道,“呼延!”

呼延正德应声入内,朗声道:“大王有何吩咐?”

项庄道:“马上派人将王后,王妃还有夫人们请过来,再去把卫将军请来。”

这十年来,楚国的国土、人口、国力都在持续增强,项庄的后宫也在不断扩充,尤其是最近两年,项庄又陆续纳了十数女为姬妾,其中还有好几个姬妾都已经挺起了肚子,再过得三五个月,项庄的子女数量又要增加不少。

很快,魏悦、赢贞、百里伊水、曹姬以及十余姬妾便纷纷到来。

项庄先请诸女入席,然后说道:“寡人请你们过来的用意,想必你们都清楚,不错,就是为了高初封荆王之事,乌木崖已经查清,这谣言就是从宫中泄露出去的!”说罢,项庄凌厉的目光又从诸女脸上逐一掠过。

魏悦神情羞愧,赢贞神情自若,百里伊水却有些目光闪烁。

至于曹姬以及另外十几个姬妾,却是花容失色,自入宫至今,她们还从未见项庄像今天这般严厉过。

“这次的谣言究竟是谁散布的,寡人就不追究了。”顿了顿,就在诸女稍稍松口气时,项庄却突然语锋一转,冷冰冰地道,“不过,寡人先把话摞在这,如若再有下次,寡人绝不轻饶,更不会顾忌夫妻人伦,哼!”

姬妾们尽皆噤若寒蝉,项庄这才挥了挥手,道:“去吧。”

诸女这才依次起身向项庄裣衽见礼,然后袅袅婷婷地去了,魏悦最后一个离开,向项庄请罪道:“大王,臣妾无能,没有替您管理好后宫,让您失望了。”

“你知道就好。”项庄道,“你是后宫之主,就该有后宫之主的样子,且不能一味宽容仁厚,该严厉的时候还是要严厉,要不然,有些人就该无法无天了,像这次,她们居然就敢替寡人做主了,简直岂有此理,哼!”

“臣妾知错了,今后定当严加管束。”

目送魏悦依然窈窕的身影翩然离去,项庄却叹了口气,后宫历来就是勾心斗角之所,这也是人之常情,妃嫔们不单要争宠邀媚,有子嗣的更要争夺储君之大位,以悦娘的心性,要想管理好后宫,的确是难为她了。

现在看来,册立太子一事却是不能再拖了,否则,后宫之内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风波,项庄杀伐决断,却也委实不愿意将屠刀架到自己女人、甚至儿子头上,祸起萧墙,终究是人间悲剧,项庄可不想成为摆满杯具的茶几。

正思量间,呼延进来禀报,卫将军毕书到了。

当下项庄请毕书入内相见,君臣见了礼,项庄直截了当地说道:“学剑,寡人今日召你来就为了一件事,要不要立太子?如果要立,哪位公子合适?”

关于太子人选,放眼满朝文武,项庄也就能跟毕书商量了。

平常有什么事,项庄一般都会问百里贤,然后是项他,然后才是毕书,可是关于太子人选之事,百里贤却必须避嫌,因为他是百里伊水的大哥,更是项术、项勇的亲娘舅,项他也要避嫌,因为曹姬是项他的小姨子,而且刚刚也生了个儿子。

“太子?”毕书明显缺乏思想准备,愕然道,“大王要立太子?”

项庄道:“学剑,寡人知道,满朝文武,就你的地位最超然,所以,寡人想听听你的意见。”项庄这话倒是事实,楚国政坛已是派系林立,唯独毕书是个例外,他没有加入任何派系,似乎也没有自成派系的意思。

毕书沉吟片刻后道:“大王,诸位公子年幼,心性未定,臣也说不好。”

项庄皱了皱眉,道:“说不好没关系,你尽管大胆地说,寡人绝不怪罪于你。”

“好,那臣就斗胆直说了。”毕书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秦始皇天纵其才,奈何大秦却只历二世而亡,究其根本,最大的原因就是秦始皇没有册立太子,这才给了李斯、赵高之流以可趁之机,将昏庸无能的胡亥扶上了帝位。”

项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太子是国之储君,应尽早册立?”

毕书答道:“是的,太子是国之根本,所以,册立太子宜早不宜迟。”

项庄点头道:“好吧,那你再说说,诸位公子里面谁最适合当太子?”

毕书微微一笑,说道:“关于太子人选,大王心里不是早有定夺了么?”

项庄也不否认,说道:“寡人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不如这样,你我君臣先将心中人选写在手心,然后看看是否同一人?”

“好吧。”毕书无奈,只能应允。

当下君臣两人拿起毛笔各自在手心写下一字,然后同时摊到案上,再定睛看时,却看到对方掌心分明写着一个“政”字,毕书见状微微一笑,项庄却是大笑,又将呼延唤入书房吩咐道:“呼延,通知所有文武大臣,明日大朝!”

刘邦欲封高初为荆王,这离间计原本很蹩脚,也根本不可能成功,可一旦有楚国内部势力介入其中,情形立刻就变得有些复杂了,不过,有道是祸兮福所倚,项庄正好借此机会确定太子人选,却是坏事变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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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闻听上将军刘寇逃回,褚淳赶紧带着亲兵迎出城来。

前次因为折损了两千多骑兵,褚淳挨了刘寇八十军棍,便一直留在宛城养伤,却不想因此躲过了一劫。

看到刘寇、刘冲叔侄只带着十几个残兵败卒逃了回来,褚淳本能地问道:“上将军,大王呢?”

刘寇叹了口气,黯然道:“大王已经殁于绿野泽中了。”

“什么?”褚淳不信道,“上将军,大王水性极佳,怎会殁于泽中?”

“褚淳,你这话什么意思?”刘寇怒道,“大王水性是不错,可他身中十数箭,此乃本将军亲眼所见,焉能有假?”说罢,刘寇又扬了扬手中所持王剑,喝道,“更何况,还有大王临终前所赠王剑在此,由不得你不信。”

刘冲早已经不耐,喝道:“褚淳,废话少说,赶紧去准备酒食!”

说罢,刘冲又对刘寇道:“叔父,跟他废话个什么劲,我们还是赶紧进城吧。”

刘寇再不理会褚淳,在刘冲以及十余败兵的簇拥下径直入城,望着刘寇、刘冲叔侄以及十余败兵大摇大摆进城的背影,褚淳眸子里忽然涌起了一抹异样的寒芒,当下扭头问身后随行的亲兵道:“汉使是否还在宛城?”

亲兵道:“回禀将军,还在宛城。”

“好。”褚淳点了点头,狞声道,“你这便前去通知汉使,就说今天晚上,本将军有一份大礼奉上!”

“喏!”亲兵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再说刘寇、刘冲叔侄俩,进了城随便找了家驿馆痛痛快快地泡了个热水澡,冲完澡,褚淳早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酒食,叔侄俩饱餐一顿、倒头便睡,自绿野泽一路逃亡,叔侄俩早就已经累坏了,这一倒头睡下,很快便睡得跟死猪一般无二。

半夜时分,刘寇的房门忽然间无声无息地打开,幽冷的月光下,只见褚淳目露凶光,手持锋利的短刀,像幽灵一样闪了进来,无声无息间,褚淳手起刀落,正中刘寇心脏要害,刘寇从睡梦中猛然疼醒,却只看到褚淳无比狰狞的嘴脸。

“褚淳,你这个刑徒。”刘寇手捂胸口,吃声道,“竟敢杀我?”

“刘寇!”褚淳一刀得手,当下急退数步远离了刘寇身边,他可不想被刘寇临死反噬跟着赔葬,直到退出十几步外这才得意地道,“这么多年,老子鞍前马后伺候于你,没功劳也有苦劳,可你何曾拿老子当个人看?老子已经忍你很久了。”

“你……”刘寇怒目圆睁,这一刻,他很想上前掐死褚淳,却终究没能如愿,挣扎往前爬了两步,便一头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褚淳足足等了半刻钟,确定刘寇已经死透,这才上前两刀枭下了刘寇首级,然后大步走出了房门,那边褚淳的亲兵早已枭了刘冲首级,褚淳拎起刘寇首级,大声道:“弟兄们,梁王已死了,梁国也完了,你们还是跟着老子投奔汉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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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庸,刘邦行辕。

周勃已经带着十万大军开拔,刘邦却没有随军出征,主要是年纪大了,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了,刘邦可不想累死在征途上。

这天一大早,夏侯婴便拎着两个锦匣进了行辕大厅。

刘邦正跟张良、陈平、白墨喝酒,见状问道:“夏侯婴,里面装的啥?”

“回禀大王,这里面装的是两颗人头。”夏侯婴说着打开了右边那个锦匣。

刘邦定睛看去,觉着依稀有些眼熟,陈平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失声道:“刘寇,这是梁国上将军刘寇的人头!”

“刘寇死了?”刘邦道,“那彭越呢?”

“彭越也死了。”夏侯婴道,“很可能就是刘寇杀的。”

“彭越也死了?”刘邦闻言神情微黯,望着左边锦匣道,“这里面装的难道就是彭越的人头?”彭越跟刘邦也算是老兄弟了,当年要不是彭越数次挠楚,断了项羽的粮道和兵源,楚汉之争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局呢,想想,刘邦还真有些心酸。

第359章 册立储君

不过,当夏侯婴打开右侧锦匣时,刘邦才发现里面的人头根本就不是彭越的,而是他派去敕封高初的族兄刘贾!

“刘贾?”刘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初竟然杀了刘贾?!”

旁边的张良便轻轻地叹了口气,虽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可汉王派使者去敕封楚王麾下的大将为王,这的确是有些过份了,也怨不得人家斩杀使节。

陈平却是面露羞愧之色,讪讪的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向刘邦赔罪。

好半晌,刘邦才咬牙切齿地道:“高初小儿竟敢杀寡人族兄,寡人誓杀他!”

这一刻,刘邦是真的很生气,也很伤心,刘邦麾下文臣武将无数,自沛*县起兵便一直追随他的也不在少数,譬如萧何,譬如夏侯婴,但是,刘邦最信任的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跟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卢绾,另一个便是堂兄刘贾了。

现在,刘贾却让高初给杀了,刘邦能不生气,能不伤心?

深深地吸了口气,刘邦又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待雨季过去、夺了梁地,寡人当亲征荆襄,斩杀高初为刘贾报仇!”

刘邦却不知道,要想夺取梁地可不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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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炎、申屠嘉带着五千精兵昼夜兼程,终于在十天之后赶回了定陶。

赵炎回到定陶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申屠嘉封锁城北大营,将留守定陶的五万更卒牢牢地掌控在手中,第二件事情便是封锁王宫、囚禁梁国国相夏说,第三件事便是谴飞骑前往临淄,请求齐王引大军前来定陶,接收梁地。

赵炎很清楚,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刘邦游说彭越攻伐荆襄,原本就是驱虎吞狼之计,如果梁军大获全胜也就罢了,那时不仅梁国能够保全,甚至还真有机会从荆襄分得一杯羹,可是现在,梁军却全军覆灭,在这种情形之下,汉军肯定会掉转矛头对付梁国。

所以,必须抢在汉军到来之前,引齐军入梁!

放眼当今天下,除了楚王项庄,也就齐王韩信能跟汉王刘邦相抗衡了,赵炎也曾考虑过将梁地献给楚王或者汉王,可最终,他还是决定投奔齐王,汉王、楚王都是人中之雄,可他们麾下文臣武将多如牛毛,赵炎自忖去了也难有出头之日。

反倒是齐王帐下,似乎人才廖廖,投入齐王帐下或者还能建立一番功业。

但凡人才,就没一个想去给人家锦上添花,赵炎有此选择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自从征讨淮南失利之后,齐王似乎是幡然顿悟了,甚至还下了求贤令,正在齐地广征贤才,现在去投齐王,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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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陵,楚王宫。

悠扬的钟声中,朝中文武官员三五成群,直趋大殿而来。

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大王却突然间召集群臣大朝,显然是有什么大事,文臣武将们都是议论纷纷,不过,绝大多大臣都认为跟这两天风传的高初封荆王之事有关,今日大朝,高初究竟是封王还是被谪贬,想必会有个明确的说法。

卯时三刻,群臣到齐,文官以项他为首于右侧就座,武将以项佗为首,于左侧就座,不过,今日大朝,参与朝会的文官武将超过百人,有席位的只有廖廖十余人,更多的文臣武将却只能分列左右两班,站着朝会。

片刻之后,穿着国君盛装的项庄便从侧门进入大殿,于首席就座。

楚汉时期,后世成为绝对正统的儒家还未成为主流,因而儒家礼仪也没有被引入到朝会之上,国君的席位并非高高在上,大臣们在国君面前也是有席位的,更加重要的是,大臣们根本不需要三跪九叩、高呼万岁,而是只需拱手作揖,喊一声参见我王就可以了。

君臣见了礼,就在大臣们以为项庄会主动提及高初封王之事时,卫将军毕书却忽然从上将军项佗身后跪坐起身,朗声道:“我王,有道是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储君乃国之根本,先秦因未立太子以致速亡,是故,我王当早立太子。”

项庄嘴角不禁绽起了一丝微笑,立太子之事,当然不能由他提出来,作为国君,任何时候都必须保持超然的地位,只有当两派意见相持不下时,国君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一锤定音,否则,什么事情都要国君赤膊上阵与臣子激辩,则君威何在?

这帝王心术,当初尉老爷子可是谆谆教诲,项庄也是心领神会。

两班群臣却是纷纷恻目,原以为今日大朝的主题是高初封王之事,却不曾想,毕书一上来便提出了与之风牛马不相及的立太子一事?事实上,储位之争的确已经成为楚国政坛各大派系互相倾辄的焦点了,而且各个派系都有自己的人选。

老楚系中的宗族派,也就是项他、项佗他们,支持曹姬刚生的第八子项坚。

老楚系中的勋戚派,也就是桓楚、季布他们,支持过继给虞姬的次子项治。

老秦系也一分为二,以百里氏为首的一派支持百里伊水所生的第四子项术,以蒙氏为首的另一派则支持赢贞所生的第五子项望。

老魏系的人选则是魏悦所出的长子项政。

此外,无派系的大臣也大多支持长子项政,认为无论是遵照立嫡、还是立长,项政都是当然人选。

果然,毕书话音方落,桓楚便第一个跪坐起身,昂然道:“我王,立储当以刚勇,臣以为公子治龙骧虎步,颇有枭雄之姿,当为储君。”

“黟乡侯此言大谬。”桓楚话音方落,站在项佗身后的羊驼便大声道,“立储当以嫡,何者为嫡?我王乃是楚王,当以楚女所诞子嗣为嫡,臣以为非公子坚不足为储。”

这话可够诛心的,直接就无视魏悦这个王后,不承认她的项庄嫡妻名份了,不过,这种说法在江东藉的大臣中间还是很有市场的,其实一直以来,就有那么一种声音,认为项庄应该废掉魏悦,改立曹姬为后。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认为项庄应该迎娶虞姬,并且立虞姬为后,然后再册立虞姬为项庄所生的子嗣为太子,不过这种说法也就在十年前风行一时,至于十年之后的现在,随着虞姬年岁渐长,也就渐渐的没人再提起了。

下一刻,站在百里贤、百里茂身后的一名年轻大臣就出言反驳道:“公子坚尚在襁褓之中,品行才学皆不得而知,立他为储君岂非儿戏?臣以为立储当以贤,公子术才思敏捷、品行贤良,可为国之储君。”

项庄便有些皱眉,局面似乎有些失控啊?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项他、项佗、武涉、百里贤这些重臣都还没有表态,如果他们都参与了进去,那这场储位之争可就真成了乱战,他这个国君说不得也只能赤膊上阵了。

当下项庄轻咳了一声,群臣便齐刷刷地噤声。

项庄这才对毕书说道:“卫将军,立储之事是你最先提出来的,那么依你之见,当立哪位公子为储君?”

项他、项佗、武涉、百里贤等人便纷纷竖起了耳朵。

毕书拱了拱手,道:“我王,臣以为立储非以刚勇、非以贤,当以嫡以长,公子政乃王后嫡出,又是长子,当为储君。”

项庄又将目光投向项他,问道:“令尹,你说呢?”

项他心里便叹了口气,他最嘱意的人选当然还是曹姬刚生下的项坚,不过项坚的确是太小了,要想把他强行推上储君大位,的确是不太现实,而且大王如此安排,他的心意已经再明显不过,那就是要立公子政为储君。

当下项他拱手作揖道:“臣完全赞成卫将军的意见,当立公子政为储君。”

项庄的目光又逐一从项佗、武涉、百里贤脸上掠过,项佗、武涉、百里贤焉能不知项庄的心意?当下纷纷表态,支持立项政为储君,几大派系的首脑人物都表了态,剩下那些小鱼小虾还能有什么意见,顿时便偃旗息鼓了。

大臣们的意见迅速趋向一致,项庄嘴角这才绽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微笑,这就对嘛,你们要拉帮结派,还要互相倾辄,寡人都没意见,可你们要是胆敢挑战寡人的王权,寡人却是绝对不会容忍,这次就很好,寡人的意志就是你们的意志!

最终,项庄轻描淡写地道:“既然大家都支持公子政,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说此一顿,项庄又对坐在项他下首的武涉说道:“上大夫,有劳你草拟诏书,依礼册立公子政为储君。”

“喏!”武涉赶紧跪坐起身,恭声应喏。

项庄又环顾群臣道:“诸位爱卿,可有事奏?”

群臣尽皆默然不语,立储这么大的事情已经足够他们消化几天的了,这会,他们哪里还有心情奏事?

项庄轻轻颔首,又道:“既然这样,那就散朝吧。”说此一顿,项庄又道:“令尹、上将军、上大夫、卫将军还有军师留下。”

群臣冲项庄齐齐作揖,然后纷纷散去,不片刻,大殿上便只剩下了项庄、项他、项佗、武涉、毕书以及百里贤六人。

“诸位爱卿,高初封王之事就此打住,今后谁也不许再提!”对着这几位股肱大臣,项庄说话就露骨多了,几位大臣则齐齐应喏。

项庄又道:“刘邦老儿一纸封王令,搞得寡人好生被动,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寡人不能只是被动挨打,是不是也该给刘邦老儿用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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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天的更新要推迟。

第360章 以牙还牙

毕书道:“大王的意思是,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刘邦?”

“没错,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项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这事是刘邦老儿首先挑起的,他就别怪寡人以同样的手段回敬于他。”

项他道:“大王,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够光明磊落?”

武涉、百里贤也是轻轻颔首,不得不说,秦汉之前的兵家还是很君子的,譬如张良、韩信他们都不屑于使用卑劣的手段,不过到了东汉之后,像陈平那样行事无底线的兵家就越来越多了,到了三国,就成大流了,毒士贾诩就是其中的翘楚。

当然,谦谦君子是一种风格,行事不择手段也是一种风格,这两者很难用简单的标准来评判优劣,只能说时代不同,兵家取向也就不同,秦汉之前的兵家更讲究堂堂正正之师,而两汉之后的兵家则更倾向于通过阴谋诡计来取胜。

“光明磊落?”项庄冷然道,“刘邦能做初一,寡人就能做十五,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说此一顿,项庄又道,“寡人已经决定了,敕封吕泽为三川王,吕台为关中王,还要册封周勃为梁王,郦商为北地王,卢绾为九原王!”

项他、武涉、百里贤面面相觑,心忖大王可真够狠的,一下封五王?!

毕书却说道:“大王,敕封吕泽为三川王,这肯定会让刘邦老儿很被动,至于吕台、周勃、郦商、卢绾这几个,怕是还不够格吧?”

“不够格也要封。”项庄道,“恶心一下刘邦老儿也好。”

武涉挠了挠额头,忍不住说道:“可是大王,派谁出使?”

武涉素来就是楚国外派使节的不二人选,可是这次,他还真有些不太愿意,而且这次的风险也太大了,有高初杀刘贾在前,他武涉要是出使到了汉国,基本上也是有去无回了,虽说武涉不怕死,却也不愿意白白送死。

项庄笑道:“上大夫放心,这次不用你去。”

武涉略略有些脸红,分辩道:“大王,臣不是这个意思……”

项庄摆了摆手,忽回头喝道:“老屈,出来吧。”

话音方落,屈不才瘦削的身影便从书房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又向着项庄躬身一揖,恭声道:“大王有何吩咐?”

项庄道:“这次的封王使节,就用你们乌木崖的人,且动作要快,派往三川、南阳、关中、北地以及九原的使节就用当地乌木死士,还有,在派出使节分封诸王的同时,还要在关中、汉中、三川等地大肆散布谣言,搞大影响。”

“喏!”屈不才恭声应喏,又转身退回了阴影之中。

片刻之后,十几只信鸽便从秭陵城中的乌木崖总部冲天而起,分别飞向了关中、汉中、三川、北地甚至是九原的分支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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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洛阳。

三川郡守吕泽正带人在府库里清点粮草时,忽有门下小吏气喘吁吁地赶来禀报道:“郡守,有楚国使节求见。”

“楚国使节?”吕泽霎时蹙紧了眉头。

门下小吏道:“郡守,这楚使见还是不见?”

“见,为什么不见?”吕泽眉头舒展,淡然道,“就让楚使来这里吧。”

门下小吏应喏而去,不及片刻功夫,便领着个神情木讷的年轻人来到了吕泽跟前,吕泽皱了皱眉头,沉声喝道:“你便是楚使?可有旌节?”

这楚使其实就是乌木崖死士临时充当,并非正式使节,哪来旌节?

楚使并没有理会吕泽,而是从怀里取出一封诏书,以极快的语速念道:“楚王上谕:三川郡守吕泽贤良忠义、守土有方,堪为天下郡守之楷模……封汝为三川王,以洛邑为都,领河水、洛水、伊水地,克日就国。”

吕泽霎时脸色大变,好阴毒的离间计!

“吕禄。”吕泽当即大喝道,“将这厮拖下去砍了!”

守在吕泽身后的年轻武将轰然应喏,当即带着两名武士押着楚使下去了,只片刻,其中一名武士便拎着楚使的人头来到了吕泽面前。

不过这会,吕泽却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他知道,楚王既然敢谴使敕封他为三川王,那么事情就绝不会如此简单,既便他杀了使者,汉王只怕也仍旧会知道消息,再联想到吕氏现在的尴尬地位,吕泽顿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下吕泽匆匆回府,又紧急修书一封,然后将侄子吕禄叫到跟前说道:“禄儿,你带上这封书信乘快马连夜赶回咸阳,将它交给你姑母,路上且不可延误,记住了吗?”吕禄是吕泽胞弟吕释之的次子,所谓姑母就是王后吕雉了。

吕禄郑重其事地接过书信,又将之收入怀里,肃然道:“伯父放心,孩儿一定亲手将书信送到姑母手上。”

吕泽点了点头,道:“去吧。”

吕禄揖了一揖,转身扬长而去。

目送吕禄的身影远去,吕泽的脸色却是越发的阴沉了,吕氏家族,只怕是就要大祸临头了,一个处置不当,很可能就是灭族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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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通往阳翟的驰道上,二十万汉军浩浩荡荡地东进。

周勃正靠在车辕上打盹,前方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急抬头看时,只见长子周冠夫带着数十亲骑飞驰而回,到了战车前,周冠夫便压低声音道:“父亲,有楚国使者前来,见还是不见?”

“楚国使者?”周勃眉头一皱,问道,“知不知道所为何事?”

“不知道。”周冠夫摇了摇头,低声道,“孩儿问了,楚使死活不肯说。”

周勃正沉吟时,周冠夫忽狞声说道:“父亲,要不干脆把这楚使宰了吧?”

“不。”周勃摆了摆手,淡然说道,“有道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为父还是先见见楚使再说,楚使若真是别有用心,绑去上庸交给汉王便是。”

周冠夫点点头,当下勒马转身向着来路飞驰而去。

不片刻,周冠夫便带着个峨冠博带的楚国使节来到了周勃的战车前。

这时候,汉军已经停了下来,数十部将也纷纷簇拥到了周勃战车前,及至近前,楚使忽然取出小刀割破深衣,又从夹层里取出了一封羊皮书,展开大声念道:“楚王上谕:上将军周勃战功卓著,治军有方……今敕封尔为梁王,位列诸侯。”

周勃霎时脸色大变,周冠夫、数十部将和数百亲兵却是神情各异。

只片刻功夫,周勃便猛然惊醒,当下厉声喝道:“冠夫我儿,速速拿下此贼!”

“喏!”周冠夫轰然应喏,再回头一招手,早有两名亲兵虎狼般扑上前来,一下就将楚使摁倒在地,周勃手指着楚使,直气得须发皆颤,好半晌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竭力平抑下胸中的怒火,说道,“押下去,看好了。”

亲兵押着楚使下去了,周冠夫道:“父亲,何不杀了他?”

周勃长叹一声,说道:“杀了楚使,为父就再说不清楚了。”

“有什么好说的?”周冠夫道,“难不成大王还能因为这事怀疑父亲?”

“你懂什么?”周勃瞪了周冠夫一眼,遂即又低声说道,“自从十多年前韩信请封假齐王之后,大王对分封之事就极为忌讳,这次虽说是楚王敕封,其用意也是显而易见,可谁又能肯定大王不会因此而生出芥蒂?”

周冠夫茫然道:“这可怎么办?”

周勃摇了摇头,又道:“传令,全军停止前进,退回宛县。”

“啊?”周冠夫惊道,“父亲,你没弄错吧?孩儿听说梁国军师赵炎都已经谴使前往临淄向齐王求援了,搞不好齐王已经在调派大军了,我军这时候退回宛县,岂不是要把梁地五郡拱手让给齐王?”

“你呀,还是太嫩了。”周勃摇了摇头,叹道,“为父带着二十万大军出征在外,你真以为大王心中就毫无顾虑?如果没有刚才那一出,大王虽有顾虑,也不至于起疑心,可有了刚才那一出,为父却是绝对不能再去梁地了。”

“为啥?”周冠夫还是不解,问道,“为啥就不能再去梁地了?”

“为父此时带着大军去梁地,那就形同逼宫,逼迫大王封为父为梁王了!”说此一顿,周勃又道,“所以,为父非但不能再去梁地,而且回师宛县之后,还必须尽快把兵权交出,然后押着楚使前往上庸当面向大王解释清楚。”

周冠夫闻言再三挠头,而且满脸茫然的样子。

以周冠夫的简单头脑自然是想不通其中的关节,其实当中的道理也很简单,这事还得从当年韩信打下齐国之后请封假齐王说起。

当年韩信打下齐国,请封假齐王,刘邦碍于大局选择了妥协。

那么现在,假如周勃打下了梁国,又有项庄敕封在先,刘邦怎么办?封吧,刘邦肯定是心不甘情不愿,不封吧,刘邦又要顾忌以周勃为首的周氏集团的反应,因为项庄敕封周勃的事情已经传开,影响已经造成,周勃拿下梁地,论功也的确该封王了。

这就是个死结,所以周勃再不能去梁地了,他只能选择退回宛县。

第361章 刘邦气坏了

上庸城内的谣言几乎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

刘邦、张良、陈平、白墨他们一觉醒来,就发现城内已经谣言四起了,有说周勃拥兵自重,准备在夺取梁国之后自立为梁王,有说三川郡守吕泽已经在洛阳称王,这还不算,还有更夸张的,说是吕氏已经夺取了咸阳,拥立太子刘盈为汉王了。

初时,刘邦、张良他们还没怎么在意,可是几天之后,城内的谣言非但没有平息,而且传得更加的有鼻子有眼的,更加要命的是,咸阳、洛阳、宛城等各地的眼线也纷纷传回来惊人的消息,汉国境内竟然一下子就冒出了五个王,全是项庄封的。

刘邦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赶紧召集萧何、张良、陈平还有白墨议事。

这会儿,刘邦正在行辕大堂里大发雷霆:“无耻,简直就是无耻之尤,项庄小儿太无耻了,他怎么能这么做?他有什么资格敕封寡人的臣子?咹?!”刘邦却忘了,是他封高初在先,这潘多拉魔盒是他刘邦先打开的。

陈平的表情便有些不自然,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萧何捋了捋颔下柳须,道:“大王,谣言终究是谣言,大可不必理会。”

“不理会,这能行吗?”刘邦蹙了蹙眉,以征询的目光望向了张良、白墨。

“恐怕不行。”白墨摇了摇头,表情严肃地说道,“如果仅仅只是楚国奸细散布谣言,如果仅仅只是项庄的挑拨离间,大王的确可以不理会,可是,现在的局面恐怕没这么简单,搞不好有些人就会参与其中、推波助澜。”

刘邦的脸上霎时便笼上了一层阴霾。

刘邦虽然已经年近古稀,可他的脑子并不糊涂,他当然听得出来,白墨口中所说的“有些人”是谁?白墨所说的有些人,指的其实就是王后吕雉,最近几年,刘邦跟吕雉之间的矛盾是越来越深了,甚至已经爆发了好几次争执。

更重要的是,论功劳吕泽也的确应该封王了。

萧何、张良、陈平便有些恻目,这话也就白墨敢说了。

三人中间,萧何、陈平明显跟吕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虽然对刘邦忠心耿耿,可对吕氏也没什么恶感,至于张良,随着年岁渐长,已经渐渐淡了争心,除了国事上偶尔会对刘邦建言一二,其余的事情,却是不怎么发表意见了。

也就白墨,不仅年富力强,而且能力出众,在剑阁伏击项庄一战,更是让他名声大噪,加上又有刘邦不遗余力的支持,白墨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情都敢做,尤其是跟吕氏集团之间,颇有些针锋相对之势。

“罢了,先不说这个。”刘邦终觉吕氏的事情极为棘手,便本能地选择了逃避,当下转移话题道,“先说伐梁之事,项庄小儿敕封周勃为梁王,其心极为阴毒险恶哪,纵然周勃没什么异心,可他的部曲呢?不可不防哪。”

白墨道:“要不将上将军召回,另派大将前往?”

张良道:“却是不必了,以臣对上将军的了解,上将军现在只怕已经自解兵权,并且亲自押着楚使前来上庸向大王解释来了。”

“自解兵权?”白墨道,“那梁地之争……”

张良摇了摇头,叹息道:“梁地只怕是属于齐国的了。”

“嗯,会有这事?!”刘邦的一颗心霎时便悬了起来,真要是出现这种情形,荆襄荆襄拿不下来,梁地梁地又夺不到手,那这次征发二十万大军又耗费无数粮草的出征,岂不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这怎么成?!

刘邦正惊疑不定时,刘濞忽然大步入内,昂然道:“大王,上将军急报!”

“快呈上来!”刘邦心头顿时咚的一跳,急伸手从刘濞手中接过周勃的飞报,匆匆看完顿时便颓然瘫坐在了席上,好半晌才叹息道,“完了,全完了,周勃自解兵权了,梁地肯定便宜韩信了,白白便宜韩信那白眼狼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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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秭陵楚王宫上书房内,却是笑声一片。

“哈哈哈。”项庄仰天大笑三声,这才得意地道,“刘邦老儿怕是气坏了吧?”

“那还用说?就算不气个半死,至少也得卧床三日!”武涉微微一笑,又道,“据说刘邦老儿早早就放出话来,梁地五郡他是势在必得,现在好了,大王只是一纸封王令,就直接将周勃大军逼回了宛县,梁地却是没刘邦什么事了。”

项他摇摇头,道:“拿不下梁地刘邦虽然生气,却无损于汉国根本,不过,大王敕封吕泽为三川王,却真是要了刘邦老命了。”

百里贤也道:“是啊,刘氏跟吕氏之间的这场较量,怕是免不了啦。”

毕书点点头,也道:“刘氏、吕氏之争,一直都是汉国最大的隐患,只是以前太子刘盈的地位稳如磐石,两家才相安无事,现在刘盈的身体每况愈下,根据乌木崖的情报,恐怕今年都撑不过去了,在这种情形之下,两家的争端就无可避免了。”

项庄深以为然,在真实的华夏历史上,纵观东西两汉,外戚始终都是皇家的大患,究其原因,就是开国之初的吕氏开了个很恶劣的先河,因为汉高帝刘邦直到老死,都没有消除吕氏对刘汉的威胁,这才有了后来的吕后篡权以及诸吕之乱。

事实上,刘邦并非不想铲除吕氏,而是他根本撼动不了吕氏集团。

刘邦跟吕氏集团的较量焦点就是太子的废立之争,刘邦几次想要废掉刘盈改立刘如意为太子,最终都没能如愿,史书中记载,吕后是请出了商山四皓替刘盈求情,这才免了被废的结局,项庄却知道这不过是史家之言,根本不能采信。

试问,刘邦这么个市井无赖出身的平民皇帝,都可以当着十几万部曲的面向项羽索要自己父亲的人肉羹,你说他会在乎四个白胡子老头的几句废话?显然,刘邦不敢废掉刘盈的真正原因就是吕氏集团的势力太大,大到刘邦这个人皇都无法撼动。

正因为刘邦始终无法铲除吕氏集团,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退让,直到一命呜呼都没能把他心目当中选定的继承人推上太子大位,这不能不说是刘邦的悲哀,更是东西两汉的悲哀,此后直到东汉灭亡,外戚专权始终都是刘汉的心腹之患。

现在,项庄一纸封王令等同于挑开了这个脓包,刘邦跟吕氏集团之间的这场较量,只怕是很难避免了,现在,就看刘邦怎么跟吕氏集团斗法了,不管最终的结果是刘邦胜出,还是吕氏集团掌权,至少短时间内,汉国是绝对消停不了啦。

这就给了楚国可趁之机,虽说现在楚国已经吞下巴蜀、荆襄,三五年内光是消化吸收就已经够忙活的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楚国就不能够有所作为,不能继续兼并领土,到梁地、或者再到南越掠夺些人口回来总是可以的吧?

在这个时代,人口就是国力,就是军力,更是生产力啊!

当下项庄说道:“诸位,刘邦现在是自顾不遐了,不过让齐国吞并梁地,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啊,自从淮南失利后,据说韩信大受刺激,不仅政治上成熟了许多,对娄敬更是言听计从,而且还颁发了求贤令,其志不小哪。”

本来,项庄还真没怎么把韩信放在心上,因为历史上的韩信,军事上是个天才,政治上却是个白痴,这样的人物,让他当个统帅可以,可让他当国君,那就是勉为其难了,所以最后竟然死在了吕雉这个女人的手里。

对于这样一个韩信,项庄根本不必从军事上去击败他,项庄只需采取政治手腕,就足够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过现在,由于他项庄的穿越,历史早已经错乱了。

首先,最大的错乱就是楚国没有灭亡,然后,刘邦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再然后,在征伐淮南失利之后,韩信似乎是真的受了刺激,政治上似乎也成熟了,这一来,齐国还真就对楚国构成了威胁,其威胁程度甚至不在汉国之下。

毕书道:“齐国的确是不能小觑,尤其是吞并梁地之后,齐国的人口、国力、军力都会骤然间猛增,再加上韩信的领兵能力,迟早是我大楚劲敌!”

项庄环顾众人,道:“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百里贤跟毕书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是同时说道:“掠夺人口!”

对于楚国来说,掠夺人口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早在好几年前,楚国就干过一回,足足从南越掠夺了二十万壮丁,把南越王赵佗气得够戗。

项他道:“现在从梁地掠夺人口,倒还真是时候。”

此前梁王彭越大举兴兵,可不是从国库里支的钱粮,而是直接从百姓手里抢的,梁军不仅抢敌国的,本国百姓也抢,梁地百姓的夏粮已经让梁军掳掠一空,甚至连秋粮的种子都没了着落,此时只需稍加煽动,梁地百姓就会蜂拥南下。

事实上,楚地百姓丰衣足食的传说早已经传遍整个中原了。

第362章 人口之争

要想掠夺梁地人口,粮食是必须的,否则,你骗了那么多梁地百姓过来,最后却让他们饿死荒野,那不造孽么?

当下项庄问项他道:“子翼,今年的夏粮已经收获了吧?”

项他道:“早在半个多月前,夏粮就已经收了。”说此一顿,项他又提醒项庄道,“不过大王,从前年开始,我大楚的税赋就改征金币,不再征收粮食了,而且要到秋后才征,所以既便夏粮普遍丰收,太仓也得不到半粒粮食。”

现如今,楚国的工商业已经极为发达,随着工商业的发达,随着工商业的繁荣,楚国统一征收金币也就成为了可能,当然,现阶段还仅限于江东五郡,刚刚并入楚国的巴蜀、荆襄六郡,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以金币替代实物税收的。

以金币替代实物税收,好处是中间环节的损耗大大减少了,因为直接征收粮食的话,不但需要大量的车马来装运,还需要大量的人工,这些人工也需要吃饭、也需要消耗粮食,如果改为征收金币,则只需一名小吏就足够了;坏处就是从此国库里只有金币,国家需要粮食的话,还得再用金币去民间购买。

“这个寡人知道,只要百姓手中有粮就行了。”项庄微微一笑,有了秦夫人这个红顶商人,还怕买不来百姓手中的余粮?秦夫人可是寡妇清的衣钵传人,凭她的商业头脑,再加上秦家的势力,不出半月,就会有粮食从巴蜀源源不地运来秭陵。

当下项庄又道:“粮食你不用担心,你还是想想,怎么掠人吧?”

项他道:“这个倒是不难,只需派人进入梁地散布消息就行了,梁地百姓现在差不多就已经断顿了,只要能有吃的,他们肯定愿意来。”

“行,那这事就交给你了。”项庄欣然点头。

待众人散去,项庄又将屈不才唤出,叮嘱道:“老屈,让你的人盯紧咸阳、洛阳,不管有没有发生大事,必须每天向寡人禀报。”

“喏!”屈不才躬身作揖,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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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项庄算计着从梁地掠夺人口时,韩信大军已经到了乘丘,乘丘距离定陶足足还有百余里,赵炎却早已经带着申屠嘉等候在大路边了。

“赵炎,寡人听说过你。”韩信翻身下马,将赵炎扶起。

“惭愧。”赵炎神情讪然,他现在的身份毕竟还是梁臣。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韩信身后的娄敬笑道:“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梁王暴虐,诚非明主,足下弃梁归齐,可谓明智。”

韩信微笑道:“子矜,自即日起,你便是寡人的军师。”

赵炎赧然道:“还望齐王能够善待梁地百姓,则在下幸甚。”

韩信执住赵炎右手,边走边说道:“即日起,梁地百姓便是我大齐百姓,便是寡人之子民,寡人自当善待。”说罢,韩信的目光又从赵炎身后肃立的申屠嘉脸上掠过,问道,“这位想必便是勇冠三军的申屠将军了吧?”

申屠嘉赶紧拱手作揖,恭声道:“末将申屠嘉,参见齐王。”

“好,很好。”见申屠嘉身姿雄壮,神情从容,韩信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又道,“卿仍为大齐护军校尉,专事护卫军师安全。”

话音方落,又有亲兵捧着一卷地图上前,赵炎接过地图,又在申屠嘉的帮助下展开,然后对着韩信说:“大王,这是梁地五郡七十二县的地图。”

韩信双手接过地图,心绪不禁有些激荡,先秦三十六郡,他韩信已得济北、临淄、胶东、琅邪、薛、陈、东、砀、颖川、南阳十郡,天下三分有其一了!只需再灭了赵国、燕国还有韩国,便可再得十五郡,天下几在掌握矣。

赵炎叹了口气,道:“大王,梁地的情形不容乐观哪。”

赵炎非常清楚,韩信现在正在兴头之上,跟他说这些的确有些败兴,可梁地的情形的确是不容乐观,而且赵炎也想看看,韩信心里是否真的装着百姓,假如韩信也是跟彭越一样的暴君,根本不顾及百姓死活,那不如去休。

“哦?”韩信微微蹙眉,道,“跟寡人说说。”

赵炎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地道:“梁地在彭越治下,瑶役、田赋极重,百姓原本就很困苦,这次征伐荆襄,十万大军更是将梁地给祸害了个遍,近半百姓已经没了隔夜之粮,如果不想办法给以接济,梁地肯定会爆发大规模的饥荒。”

韩信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问道:“子矜,依你估计,需要多少粮食?”

赵炎道:“梁地五郡七十二县,有口一百八十余万,至少有八十万人缺粮,要想帮助这些难民熬到秋粮打下,少说也要五十万石粮食!”五十万石粮食养活八十万人,就是只熬稀粥,也只能撑三个月,这已经是最少了。

韩信霎时便蹙紧了眉头,临淄太仓倒是还有五十万石粮食,不过那是军粮,是绝对不能擅自动用的,太仓存粮不能动,那么,从齐地百姓的手中征粮?显然也是不行,王陵、娄敬他们绝对不会答应,韩信自己也不愿意。

那么,又该上哪去筹措这五十万石粮食呢?

旁边娄敬忽然轻轻地扯了扯韩信衣角,道:“大王,赵国有粮。”

韩信如梦方醒,当下对赵炎说道:“子矜,粮食的事交给寡人,不过寡人筹措粮食也需要时间,少则十日,多则半月,第一批粮食就能够运到,这段时间,却要麻烦你替寡人操持一二了,至少不能让梁地的局势失控。”

赵炎拱手作揖,肃然道:“臣当竭尽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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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陵,令尹府。

两百多名太学学子已经被召集起来,项他正给他们训话。

现如今,楚国的国考已经正规化,确定为每三年一次,考试科目依然是八科,八科全部合格者即授予最低阶的公士爵位,然后进入太学继续深造,一般在太学学习三年,就会外放到郡县担任佐官,表现优异则加官进爵。

大厅里摆了张屏风,屏风上悬挂了一幅梁国地图。

项他指着地图说道:“根据乌木崖提供的情报,梁国大约有口一百八十余万,至少有八十万人遭到了梁军洗劫,你们游说的对象就是这八十万人,你们将分成二十小队,分别前往受灾最严重的郡县,游说那里的百姓南逃归楚!”

顿了顿,项他又道:“本令尹也不指望你们能够将受灾的全部八十万人带回来,但你们至少要给本令尹带回三十万人,尤其是妇孺跟壮丁,越多越好,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两百多学子轰然应喏。

项庄道:“行了,那就各自准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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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彭城,还有个人也在算计着从梁国捞些好处,这个人就是淮南国国相蒯彻。

蒯彻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对周边局势的关注,自从梁王彭越兴兵,淮南国的奸细就不断地将最新消息传回彭城,得知彭越兵败绿野泽,十万大军全军覆灭,蒯彻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吃惊之余,他也知道,淮南国染指梁地的机会到了。

不过,接下来局势的发展却再次出乎了蒯彻的预料。

项庄一纸封王令,竟然将周勃的二十万大军逼回了宛城,这一来,蒯彻的如意盘算便落了空,他原本还指着汉军会跟齐军在梁地恶战一番,等汉齐两军两败俱伤,淮南军再去收拾残局,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梁地五郡!

可现在,汉军缩回宛城,齐军独得梁地已成定局了。

土地夺不到,蒯彻就想着是不是从梁地掠夺些人口?

不过,淮南王英布对于掠夺梁地人口似乎没什么兴趣。

“大王,一个国家的根本是什么?就是人口啊!”蒯彻耐心地解释道,“人口多,则田赋多,壮丁多,则兵源多,大王如果想要争霸天下,就需要更多的钱粮,更多的军队,也就需要更多的人口,眼下正是掠夺梁地人口的好机会,万万不可错过哪。”

英布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这个还是算了吧,眼下还不宜跟齐国交恶。”

蒯彻闻言哑然,心下也不免有些泄气,英布自从上次被韩信所擒又放回之后,就不怎么信任蒯彻了,其实蒯彻还算是好的,上将军召震想趁英布被擒之机会扶太子上位,直接就被英布随便找了个借口给杀了,甚至连太子也被废了。

出得王宫,蒯彻不禁仰天长叹,如今淮南王心性大变,每日沉迷酒色,而且只信任佞臣小人,淮南国已经没什么希望了。

再想想如今齐国的情形,蒯彻不禁越发的黯然神伤,记得当年刘邦、项羽相争时,蒯彻就曾劝过韩信,让他拥兵自重,与楚汉呈三足鼎立之势,那个时候,韩信拒绝了蒯彻,悍然出兵三十万,帮助刘邦在垓下打败了项羽。

然而,时移势易,当年蒯彻所期盼的局面,今日却成了真。

韩信在夺得梁地五郡之后,与关中刘邦、江东项庄隐隐成了三足鼎立之势,而且,楚国现在正忙于消化吸收荆襄巴蜀,刘邦这会也忙于清理内部的隐患,韩信正好可以腾出手来收拾河北的赵国、燕国以及韩国,只等韩信灭了韩赵燕,天下就真成鼎足之势了。

第363章 陈平献计

刘邦已经回到了咸阳,集结在南阳的二十万汉军也是散兵归野,刘邦虽然不甘心就此让出梁地、放弃荆襄,然而韩信大军都已经进了定陶城了,再想从韩信手里夺取梁地不啻于虎口夺食,至于荆襄,雨季仍未过去,现在也不到用兵的时候。

九原郡守卢绾、北地郡守郦商也回了咸阳,心里更把项庄骂了个半死,他们两个倒是有心称王,可问题是,他们有称王的本钱么?手里没兵也没有将,今日称王,明日刘邦就能让他们两个死无葬身之地,这不存心害人么?

这会儿,卢绾、郦商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刘邦跟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卢绾虽说是刘邦心腹中的心腹、亲信中的亲信,可这些年情形也有了些变化,刘邦渐渐的老了,疑心病也渐渐的重了,尤其对于分封之事,格外敏感,这些年,也有不少大臣提出要分封,结果却无一例外全都让刘邦给杀了。

卢绾、郦商很担心,他们会步这些人的后尘,虽说封王令是项庄颁下的,名不正也言不顺,可谁知道汉王心里会怎么想?再加上坊间的谣言,万一汉王真的误会他们有了称王的野心,那他们可就必死无疑了。

“起来吧,别跪着了。”好半晌后,刘邦从鼻孔里闷哼了一声。

“谢我王。”卢绾、郦商撅着屁股叩首谢恩,却不敢真的站起身来。

自从未央宫建成之后,萧何便引入了一整套的儒家礼仪,其中一项便是跪拜之礼,大臣在觐见国君时,需要行三跪九叩之礼,记得刘邦当初第一次接受群臣跪拜时,虚荣心可是得到了极大满足,心里直叹息,这他娘的才像个国君哪。

卢绾、郦商都不敢起身,却以眼神一个劲地瞟向坐在旁边的张良、陈平二人,希望两人能够在刘邦面前替他们求情。

刘邦见了便有些心烦,挥手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卢绾、郦商这才确信事情真的是过去了,这才放心离去。

目送卢绾、郦商两人的身影远去,刘邦却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卢绾、郦商的事情容易解决,周勃也不是问题,可吕氏父子却是个巨大的麻烦啊,尤其是吕泽,不仅功勋卓著,而且部曲故旧遍布军中,他若要称王,刘邦根本就阻止不了。

陈平忽然说道:“大王,臣有三策,可解眼下之困局。”

刘邦霍然回头,急声说道:“陈平你快说,哪三策?”

陈平伸出右手食指,说道:“加封吕泽为太尉,掌全国兵马,趁其来咸阳赴任之时,将吕氏势力一网打尽,永绝后患,此为下策。”

坐在另一侧的张良、白墨面面相觑,这也太狠了吧?不管怎么说,吕泽都是大王妻兄,而且大王起兵至今,吕泽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昔日大王兵败彭城,若不是吕泽在关键时刻举兵驰援,只怕大王早就殁于乱军之中了。

而且,此举必定会让汉国元气大伤,别的不说,只是骠骑将军吕台,军中就无人能够替代,将吕氏集团一网打尽,后患是除了,可汉军从此也别想逐鹿中原了,从今往后,刘邦也就困守关中当个关中王了。

刘邦也有些心惊肉跳,当下又道:“中策呢?”

陈平又伸出右手中指,接着说道:“仍然加封吕泽为太尉,掌全国兵马,以安其心,是为中策。”这个就是拖延了,所以只能是权宜之计,因为刘氏跟吕氏之间的矛盾并不会因此而消失,将来终究还是要爆发的。

刘邦摇了摇头,满怀希冀地道:“上策呢?”

陈平最后伸出右手大拇指,道:“上策就是禅让,将王位让给吕泽!”

“啥,禅让?”刘邦闻言愕然,将王位让给吕泽?!这馊主意也叫上策?

张良、白墨闻言却是眼前一亮,这个就是以退为进,所谓禅让当然是假的,真实用意是让刘邦通过此举来向吕泽表明心变:你吕泽的功劳是大,可我刘邦已经封无可封了,如果你想要的话,那就把寡人的王位拿去吧。

刘邦转头望向张良,问道:“子房,此策可行?”

“可行。”张良毫不犹豫地地道,“只是需要辛苦大王走一趟洛阳了。”

“也罢。”刘邦这才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寡人明天便动身去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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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陵,楚王宫上书房,项庄正在翻阅乌木崖提供的情报。

隐藏在咸阳的乌木崖分部每天都会将刺探到的消息通过飞鸽传书送回秭陵,不过让项庄失望的是,这十几天来,他所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卢绾已经回了九原,郦商也回了北地,两人都没事。

太子刘盈暂时没死,吕氏集团也没有起兵造反的迹象。

刘邦老儿去了洛阳,而且是轻车简从,却不知道要干吗?若不是有周冠夫、刘濞随行护卫,项庄都想派乌木死士去半道上截杀了。

不过未央宫投毒案,却还是引起了项庄极大的兴趣,虽然乌木崖提供的线索不多,可项庄却还是可以猜得出来,这应该就是吕雉干的,刘邦有八个儿子,吕雉却只生了刘盈,现在刘盈眼看着就要死了,吕雉心里肯定不会平衡。

你想,作为一个女人,自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抢走了,现在她儿子的王位又要被她的情敌的儿子给抢走了,你说她能受得了?正常情况下,这个女人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反击,肯定会不择手段地弄死情敌的儿子。

吕雉可是个狠人,尤其是在没了指望的情形下,就更容易失控,历史上的吕雉,就杀了刘邦五个儿子,如果再让她多活几年,说不定后来的汉文帝刘恒还有刘长也活不成,真要是这样的话,华夏历史真就要改写了。

所以,吕雉投毒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不过,一想到吕雉,项庄脑海里便立刻浮起了另一个女人的形象,刘邦后宫不安稳,他项庄的后宫似乎也是不太安生,自己刚刚册立项政为太子,是不是会引起她的强烈不满?看来,有必要加强对项政的保护。

再接着往下翻,却是定陶乌木崖分部传回来的情报,齐国大军已经完全控制了东郡、砀郡、陈郡及颖川郡,不过原本属于梁国的半个南阳郡却让汉军给夺了,刘邦总算是没有白忙活一场,好歹也从梁国瓜分了几个穷县。

此外,宛城的乌木崖分部传回情报说,梁王彭越的确是死了,不过不是淹死的,而是被他的上将军刘寇给杀掉的,刘寇在逃回宛城之后为部将褚淳所杀,褚淳投靠了汉国,并且被刘邦任命成了南阳郡郡尉。

梁王彭越竟然就这样死了。

项庄不禁有些感慨,历史上的汉初三大名将之一,彭越死的可真够窝囊的,竟然让自己的大将给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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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郡守府。

刘邦举着酒觞,不无感慨地对吕泽说道:“想当年,要不是你带兵守在下邑,在危急关头救了寡人,寡人只怕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了。”

“大王说这些陈年旧事干吗?”吕泽也有些感慨,眼前的刘邦让他回想起了刚刚起兵时的光景,那时候的刘邦,跟兄弟们当真是亲密无间,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有什么苦难也是一起承担,只是后来,大王与老兄弟们却渐渐疏远了。

刘邦喝了觞酒,又道:“论功劳,你完全不在张耳、藏荼、吴芮他们之下,他们几个都封了王,寡人其实早就应该封你为王了,只是因为你是寡人的妻兄,寡人顾忌将士们心里会有想法,所以才迟迟没有封你,你心里不怨寡人吧?”

“怨啥怨呀?”吕泽摇头道,“大王的难处,臣又岂能不知?”

这么些年,吕泽还真没怨过刘邦,直到现在,吕泽都没有怨怼刘邦的念头,吕泽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吕雉,自从太子刘盈病重后,吕雉就开始患得患失,吕泽很担心,一旦刘盈有个好歹,吕雉很可能会胡来,那将是整个吕氏的灾难。

别看吕氏表面上很风光,可要想跟刘氏对抗,实在胜算不大。

刘邦叹了口气,黯然道:“唉,阿泽你自来有雅量,所以不怨寡人,可是因为盈儿之事,阿雉对寡人却是怨念极深,前不久宫里甚至有人投毒,寡人的如意险些被人毒死,此事虽然查无实据,可阿泽你应该清楚,这就是阿雉做的。”

吕泽无言以对,他心里清楚这事就是吕雉做的,嘴上却万万不能承认。

刘邦再叹一声,又道:“阿泽,寡人已经老了,也没几年好活了,眼下整个大汉国的军队有一大半掌握在你们吕氏手中,既便寡人勉强把如意儿扶上了王位,只怕最后也是难逃阿雉的毒手,所以,不如索性将王位让给阿泽你吧。”

“大王何出此言?”吕泽闻言大为惶恐,急起身跪坐在地。

“阿泽,寡人说的都是心里话。”刘邦忽然流下几滴泪来,似乎是动了真感情,“有人曾经劝过寡人,让寡人将你吕氏一网打尽,可寡人下不去这个手啊,不管怎么说,寡人跟阿雉都夫妻一场,阿泽你更是于汉国有大功,寡人又岂能行那禽兽之举?”

“大王。”吕泽闻言惨然,却是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第364章 蛊惑人心

咸阳,长乐宫。

虽然是盛夏季节,可整个长乐宫却被帷幄裹得密不透风,由于阳光照不进去,长乐宫里几乎所有的宫室都显得阴气森森。

太子刘盈的寝宫里,尤其阴森。

年仅二十四岁的刘盈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就剩下一口气了,去年冬季,他带着侍卫去南山打猎,结果遇到了一头白虎,坐骑受惊将刘盈狠狠甩了下来,刘盈被侍卫救回咸阳之后便病倒了,几十个太医费尽手段病情非但没有起色反而日见沉重。

吕雉正站在刘盈的病榻前默默地垂泪,此时,吕雉的心情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哀莫大于心死,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刘盈没几天好活了,吕雉感到整个天都塌了,如果真的让那个贱人(戚夫人)的儿子继承了王位,他吕家还能有好?

所以,吕雉导演了一出投毒案,只可惜,最终却是功亏一匮。

不过,吕雉并没有就此放弃,她正暗中与一个豪侠接触,准备出重金雇请几个刺客去刺杀那个贱人跟刘如意,吕雉现在已经是无所顾忌了,只要能够除掉戚夫人和刘如意,她根本就不在乎是否会败露,就算败露了又能怎样?刘盈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刘盈虽然已经奄奄一息,却已经猜到了吕雉的心思,当下有气无力地劝道:“母后,你就不要再为难如意了,天不假年于孩儿,那是孩儿的命,于如意毫不相干哪,而且如意聪慧过人,将来肯定会是位称职的国君……”

“盈儿。”吕雉赶紧阻止刘盈道,“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太医都说了,你就是受了些惊吓,将养将养就好了,你只管安心养病,什么时候你的病好了,这大汉的王位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母后向你保证,嗯,你睡吧。”

刘盈叹了口气,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见刘盈睡熟了,吕雉才蹑手蹑脚出了刘盈的寝宫,召来侍卫吩咐道:“备车,去城北绿柳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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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陵,楚王宫上书房。

项他正向项庄陈奏国事,如今楚国的权力架构,有些类似于隋唐时期的宰相负责制,令尹府负责全国大大小小的民政事务,一般事务令尹可以自行处置,只有遇到重大国事时,才需要呈送上书房,由楚王亲自守夺。

放下手中奏折,项庄喜不自禁道:“第一批二十万石稻米快要出川了?”

巴中秦家不愧是商业世家,秦夫人也诚不愧是商业奇才,这才一个多月,竟然就筹集了二十万石大米,并且很快就能从水路出川了,走水路要比陆路更便捷,当年王翦灭楚,就从巴蜀征了六十万石大米,走的就是水路。

项他却苦着脸说道:“可是大王,这批稻米的价格高达每石两百钱,一两黄金竟然只能买十石稻米,这比秭陵的米价足足高出了一倍哪!”说此一顿,项他又道,“而且,这批稻米是大王特购,沿途也不需要缴纳厘金,这秦家也未免太黑了吧?”

“无妨。”项庄摆了摆手,淡然道,“如今咱们是国库有钱,可是太仓没粮,只要秦家能替咱们弄到粮食,价格贵些也是无妨。”

这倒是实话,如今的楚国真是不差钱,光是厘金就是一大笔进项。

此前十多年,楚国的田赋都很低,朝廷的运转基本上都依靠酿酒、造纸还有贩书这几大项的利润在支撑,这其实就是藏富于民的国策,经过多年的积累积蓄,楚地百姓已经积蓄了相当的财富,这就是最初的原始积累。

有了原始积累,工商业才有了发展的本钱。

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如今江东的工商业已经极其繁荣,每年光是厘金就已经能够贡献上百万两黄金了,几个月前一家伙发放近千万两黄金,这对江东乃至整个楚国的工商业又是一个巨大的刺激,可以预见,今年楚国的工商业又将迎来一次爆发式的大发展。

在这种情形下,钱的问题是真的不用担心,退一步讲,就算国库入不敷出,不是还可以通过远洋贸易从中东掠夺黄金么?两河流域的黄金是真多,而丝绸、瓷器、纸张、白酒等奢侈品在西洋又极受欢迎,这黄金是哗哗地流进来啊。

项庄都这么表态了,项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而且他也隐隐听到一种风声,说是巴中秦家的家主秦夫人,就是那个风情万种的俏寡妇,跟大王之间似乎有些夹缠不清,离开秭陵之前据说还在宫中过了夜,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当下项他又拿起第二份奏折,对项庄说道:“大王,梁地那边也有消息了,从三天前开始,便陆续有梁地百姓逃入九江、衡山两郡,九江郡守及衡山郡守已在边界开设粥棚接济难民,不过,现在逃入两郡的难民还不多。”

项庄点了点头,说道:“告诉九江郡守和衡山郡守,一定要妥善安置好梁地难民,绝对不能饿死一个难民,否则,寡人唯他们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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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郡,汝阴县。

城东一颗百年老桑树下已经聚集了不下五百人,看到这么多人聚集在一块,本着凑热闹的心理,还有更多的人不断地从四周往大树下聚集,在人群的最中心,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高谈阔论。

“你们不知道,在江东,只要上缴一成收成,剩下的就都是你的了,而且除了田赋就再没有什么人头税了,田间地头种几株棉织几匹布,还能换回不少钱,现在家家户户都已经吃上大鱼大肉了,谷仓里的稻谷多到吃也吃不完,都烂了。”

“哄鬼呢吧。”有人不以为然道,“不用缴人头税,谁信?”

“这是真的。”立刻有人反驳道,“我有个族兄去江东贩过布,听说那边真不用缴什么人头税,而且那边的人好像都挺富的,随便一户人家就能拿出酒肉招待客人,对了,我那个族兄已经在去年举家迁往江东了。”

大石头上的年轻人微笑道:“在下说的都是事实,大伙若是不信,尽可以去江东走走瞧瞧,不过在下敢保证,你们若去了江东,就肯定不想再回来了。”

说此一顿,年轻人又道:“在这,你们辛辛苦苦劳作一年,结果还填不饱一家老小的肚子,可在江东,你们不仅能填饱家人的肚子,还能给妻儿老小穿新衣、住新房,你自个也能喝酒吃肉,这日子该有多美?”

一席话挑动了不少人的心弦,当下有人问题:“可咱们真要是去了江东,没田没地的怎么养活妻儿老小呀?总不能去讨饭吧?”

年轻人当即答道:“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你们去了江东,马上就能分到十亩地,虽说不是熟地,可只要你们舍得下力气,养活一家老小是绝对不成问题的,等过个几年,生地种成了熟地,那就过上好日子了,呵呵。”

这下真有人动心了:“他娘的,反正这日子也过不下去了,不如就去江东算球。”

马上有人大声附和:“说的好,在这真是没法活了,黑子哥,啥时候走你招呼一声,小弟跟你一块走。”

有人带了头,马上就有人附和,人群顿时便骚动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梁国百姓的日子的确是不怎么好过,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田赋也重,时不时的还要遭受官兵洗劫,养家糊口都是个问题啊。

可就在这时候,人群外围忽然有人大喊起来:“官兵,官兵来了!”

众人急回头看,果然看到一队衙役领着百余官兵冲这边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数百人发一声喊,四散而走,大石头上的年轻人见机不对,也赶紧钻进人群趁乱溜了,等到衙役、官兵赶到,老桑树下早已经一个人影都没了。

为首的汝阴县尉气得直跳脚,却也是无计可施。

反倒是旁边一个小吏比较机警,当下提醒县尉道:“县尉,情形似乎不对啊,好像有人在咱们县到处散布谣言,鼓动这些刁民往江东逃亡呢,依小人看,还是赶紧将咱们县的情形上报郡尉府才是正经。”

“嗯。”县尉无可无不可地道,“这事你看着办就行了。”

“喏!”小吏领了命,转身匆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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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陶,梁王宫已经成了韩信的行宫。

娄敬将一封密信递给韩信,恭声道:“大王,这是赵王的回信。”

韩信拆开信封,取出信笺匆匆看完,嘴角便绽起了一丝冷笑,说道:“张敖和贯高还算识时务,没有一口拒绝寡人的借粮要求,不过,他们只答应给三十万石,比子矜要的五十万石足足少了二十万石,看来只能从临淄运粮了。”

娄敬点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韩信拈了拈唇角反卷的胡子,又冷森森地说道:“不过,赵国只给三十万石,却是给了寡人用兵的借口了,待梁国局面稍定,寡人当亲提大军征讨河北。”

君臣俩正说间,宿卫郎将曹窋入内禀道:“大王,赵军师求见。”

“快快有请。”韩信说此一顿,又道,“还有,今后军师求见就不必通报了。”

“喏!”曹窋领命而去,过了片刻,赵炎便匆匆进了书房,向韩信、娄敬分别见了礼,才神情凝重地说道,“大王,臣接到多县飞报,最近这十几天,有人在梁地各郡各县四处散布谣言,鼓动当地百姓往江东逃亡。”

第365章 刺杀刘邦(一)

第365章刺杀刘邦(一)

韩信皱了皱眉,问道:“那么,有没有人往江东逃亡呢?”

这事,韩信还真得过问一二,如若不然,好不容易才夺取了梁地,结果梁地百姓却全跑江东去了,那他要梁地何用?

赵炎道:“各县飞报,已经有好几万人逃亡了。”

“这些刁民!”宿卫郎将曹窋大怒道,“大王,不如发兵把他们抓回来!”

赵炎脸色微变,却强忍着没有说什么,韩信却举手制止了曹窋,说道:“不行,光靠抓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即刻诏令各郡、各县,广设粥棚、接济难民,除此之外,梁地四郡六十余县今后三年的田赋、口赋以及算赋一概免了!”

娄敬闻言不禁轻轻颔首,脸上也绽起了一丝笑意。

赵炎闻言却是长揖到地,以无比诚恳的语气说道:“臣,谨代梁地四郡六十余县、一百五十余万百姓谢过大王宏恩。”

韩信摆了摆手,沉声道:“百姓要善待,不过对于那些散布谣言、蛊惑人心的奸细,却要严惩,诏令各县,只要抓住了楚国奸细,有一个杀一个!”

“喏!”赵炎再次长揖到地,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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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北,绿柳山庄。

绿柳山庄只是一座普通的庄园,像这样的庄园,在咸阳城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座,附近的百姓只知道绿柳山庄的庄主是位医中圣手,却很少有人知道,柳庄主还是一位剑术超群的豪侠,吕雉也是无意之中才知道的。

吕雉的马车直接进了庄,守门的家丁根本没敢阻拦。

闻听王后驾到,柳庄主赶紧出迎,又将吕雉引入了内院。

屏退左右,吕雉直截了当地说道:“柳庄主,本宫知道你医术高明,剑术尤其了得,所以,本宫想请你进宫杀两个人。”

“进宫杀人?”柳庄主愕然道,“王后说笑了,在下虽然学过几年剑术,三五个寻常闲汉自谓不在话下,可要想进宫杀人,那是万万不成,就凭在下这点剑术道行,只怕连禁宫的墙苑都靠近不了,遑论进宫杀人了。”

“进宫之事,本宫自有办法。”吕雉摆了摆手,阴声道,“假如本宫能将你送进宫去,你能不能替本宫杀了这两个人?”说着,吕雉从衣袖里取出了两封卷轴,打开之后,却是两幅画像,一幅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另一幅却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柳庄主霎时眯紧了双眸,道:“这应该是戚夫人跟如意公子吧?”

“不错。”吕雉并没有否认,冷然道,“就是这个贱人和她的孽种。”

柳庄主摸了摸颔下的短须,沉吟着道:“戚夫人是大王的宠姬,如意公子更是大王的心头肉,两人身边肯定有大量的侍卫守护,要想在宫中刺杀他们,单凭在下一人肯定不行,还得再寻几名剑术大家同去才行。”

吕雉道:“柳庄主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柳庄主道:“王后,合适的人选倒是有,不过此事非同小可,毕竟戚夫人和如意公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先不说得手之后我们能否杀出宫闱,既便侥幸得以逃脱,大汉国我们也是绝对呆不下去了,所以这价格……”

吕雉回头一招手,早有侍卫抬着一口大箱子进了大厅,然后吕雉亲自上前打开箱子,里面却是满满一箱金银珠宝,柳庄主的眸子里顿时便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贪婪之色,吕雉却是微微一笑,说道:“柳庄主,这些都是你的了,事成之后本宫另有重谢!”

柳庄主的目光再也无法从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上移开,一边搓着双手,一边说道:“王后,这笔买卖在下接了,什么时候你那边准备好了,再派人过来知会一声就行,只要王后能将我的人弄进宫去,戚夫人和如意公了就必死无疑!”

“好。”吕雉欣然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吕雉也不多说半句废话,直接就转身走了。

吕雉的脚步声刚刚远去,柳庄主眸子里的贪婪之色却忽然间消褪无形,然后直接上前移开一排书架,又从书架后面打开一道暗门,进了一间黑忽忽的密室,稍倾,一只信鸽便从绿柳山庄后院的一个小窗户里飞出,扑翅着飞入了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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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陵,楚王宫上书房。

项庄正在认真翻阅令尹府汇总上来的关于楚地工商业的一些数据,譬如用工千人以上的手工作坊有多少家?譬如楚地一年的精铁总产量有多少?再譬如一年酿酒多少斤等等,项庄非常清楚,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

望着手上一连串的数据,项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经过十多年的苦心培植,楚国的工商业终于是初具规模了。

此前十几年,楚国的变革相比汉国优势并不明显,甚至略有不及,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汉国积攒的粮食明显要多过楚国,但这是有原因的,因为楚国要花更多的代价培植工商业,而汉国推行的是重农抑商的国策,根本不需要劫农济商。

但是现在,楚国的工商业已经初具规模,从此之后,再不需要劫农济商了,项庄有理由相信,楚国的国力将迎来一个爆发式的增长,套用后世一个术语,楚国的“鸡的屁”很快就会把汉国远远地甩在后面,什么齐国、赵国、淮南国就更加不用提了。

随着“鸡的屁”的增加,楚国的战争潜力也将成培增长,只等荆襄、巴蜀的府兵训练成军,楚国就能持续对外用兵了,而且绝不会再出现因为粮食短缺而无以为继的局面,最多就是国力消耗过大导致物价飞涨,也就是通货膨胀。

总而言之一句话,楚国用十年的蜇伏换来了工商业的发展。

现在,工商业要反过来推动楚国的对外扩张了,这是因为,楚国的工商业是与战争息息相关的,只有楚国持续对外用兵,楚军将士才能不断获得奖金,楚军将士领到了奖金,才会有消费,楚国的工商业才会发展,这已经成了一个循环。

项庄正暗自欢喜时,屈不才忽然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禀道:“大王,刚刚接到咸阳的飞鸽传书,乌木崖咸阳分部刚接到了一笔非同寻常的生意,汉国王后吕雉出重金,要求我们的人替她进宫刺杀戚夫人还有刘如意。”

“嗯?!”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动,“有这种事情?”

“这是密信。”屈不才说罢,又将一小卷信笺递给了项庄。

项庄接过密信匆匆看完,脑子里忽然间萌生了一个念头,当下问屈不才道:“老屈,如果寡人没有记错的话,戚夫人和刘如意应该是住在未央宫吧?”

屈不才点了点头,答道:“是的,自从未央宫落成之后,刘邦便住进了未央宫,长乐宫却让给了太子刘盈和王后吕雉居住,戚夫人是刘邦最为宠爱的姬妾,刘如意又是刘邦最喜爱的儿子,母子俩便也跟着住进了未央宫。”

项庄眸子里霎时掠过一道寒茫,沉声道:“吕雉能把我们的人带到戚夫人跟刘如意的面前,也就可以把我们的人带到刘邦面前,我们的人能够刺杀戚夫人跟刘如意,也就有机会刺杀刘邦,老屈,是不是这样?”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项庄便再无法淡定了,眼下的汉国,刘氏跟吕氏的矛盾已经一触即发,假如这个时候刘邦暴毙……

屈不才道:“大王,好像是这样。”

项庄狠狠击节,道:“老屈,这事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

屈不才点了点头,凑到了项庄跟前,君臣俩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密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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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谷关,刘邦的车队刚刚通过关卡,正向着咸阳缓缓进发。

走在最中间的豪华马车上,正在闭目打盹的刘邦忽然间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从迷迷糊糊中猛然惊醒,守在马车边上的刘濞急打马上前,关切地问道:“大王,怎么了?”

“没,没事。”刘邦摆了摆手,莫名地道,“就是刚才觉着有些冷,不过现在好了。”

“冷?”刘濞闻言愕然,这大热天的,披着铠甲就像是关在蒸笼里,热到让人简直要发疯,大王居然觉着冷?大王不会是得了风寒吧?当下刘濞又道,“大王,要不要传太医前来给您瞧瞧?”

“传太医做什么?寡人又没病。”刘邦皱了皱眉,又道,“吕郡守呢?”

刘濞忙道:“吕郡守刚才转乘快马往咸阳去了。”说此一顿,刘濞又道,“对了,临行前他还让末将转告大王,此去咸阳,他一定不会辜负大王您的期望。”

刘邦便舒了口气,吕泽这话没头没脑,刘濞听不懂,刘邦却知道什么意思,吕泽分明是在告诉刘邦,此去咸阳,他一定会设法说服吕雉、吕台以及所有的吕氏子弟,让整个吕氏集团永远效忠于刘汉,永远不要生出异心。

不得不说,陈平所献的禅让之策还是很高明的,陈平对吕泽的人性把握尤其到位,他知道吕泽生性宽厚,一旦刘邦流露出让位的心思,吕泽肯定会心生愧疚,转而要求整个吕氏集团做出重大让步,以确保刘汉的统治地位。

第366章 刺杀刘邦(二)

第366章刺杀刘邦(二)

三天后,吕泽顺利抵达咸阳,来不及洗去身上的风尘,吕泽便在吕台的骠骑将军府将所有的吕氏子弟召集了起来,除了吕氏子弟,还有丁复、傅宽、郭蒙、朱轸等吕氏心腹,足有二十多人,而且都是军中宿将。

吕氏集团可不仅仅只是吕泽、吕台父子,更有大量军中宿将为其中坚力量,刘邦如果敢对吕氏集团下手,这些中坚力量立刻就会叛汉,那么一场内战也就无法避免了,这也是刘邦不敢对吕氏集团痛下杀手的一大原因。

除此之外,吕泽跟萧何、夏侯婴、曹参、灌婴等重臣的渊源也极深,想当初,要不是吕公出钱资助刘邦,刘邦根本就没钱招兵买马,萧何他们也不会追随刘邦,现在虽说曹参、灌婴已经死了,可萧何、夏侯婴两大佬还活着呢。

要不是这样,刘邦又岂会心慈手软?要知道这个市井无赖可是连自己的亲生儿子跟亲生女儿都能推下车,而且连自己老父亲的人肉羹也吃得,这等腹黑之徒又岂会在乎什么夫妻感情什么君臣之情?在他眼里就只有利害关系!

不过,也必须要承认,刘邦这厮还是很会伪装自己的,他本质上就是个心狠手辣的腹黑之徒,可表面上,却又是个仁义宽厚的万家生佛,尤其在关键时刻,很会演戏,要不然也不会让萧何、周勃、吕泽他们为之肝脑涂地。

骠骑将军府的大厅里,吕泽、吕释之、吕台、吕产、吕则、吕禄等吕氏子弟以及傅宽等二十几个心腹宿将已经全部聚齐,不过,王后吕雉却不在此列。

吕释之的长子吕则很快便提出了疑问:“伯父,姑母怎么没来?”

吕泽摆了摆手,并没有回答吕则的问题,不让吕雉参加今天的会议,是吕泽的决定,在吕泽看来,吕雉明显已经因为太子刘盈病重而乱了方寸,有她参加会议,肯定会严重影响吕氏子弟的情绪,不利于吕氏做出正确的决定。

吕释之道:“大哥,你这次回咸阳,是不是为了封王之事?”

不等吕泽回答,吕产便道:“依孩儿看,父亲早就该封王了。”

话音方落,吕则、吕禄以及傅宽等二十几个心腹宿将便纷纷附和,不管是论资历,还是论战功,吕泽的确是早该封王了,所以,吕氏子弟和二十几个心腹宿将一说起这件事,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赝,情绪激动。

吕泽叹了口气,问吕台道:“台儿,你的意见呢?”

吕台拱手一揖,昂然答道:“孩儿全听父亲的,父亲想要封王,那便求封,父亲说不想封王,那便不封王!”

吕泽悬着的一颗心便落了地,来咸阳之前,他最担心的就是吕台年轻气盛,受吕雉蛊惑而萌生反意,现在看来吕台还是颇知进退的,有吕台执掌吕氏,既便是他吕泽死了,吕氏想必也不会两代便告败落,也许还能更加兴盛也未可知。

当下吕泽叹了口气,说道:“封王,对我吕氏是祸非福哪。”

吕释之不解道:“兄长,封王乃是无上尊荣,怎说是祸呢?”

吕泽叹道:“封王裂国,尊荣是尊荣了,可你们想过后果么?”

说此一顿,吕泽又道:“大王若在,我吕氏与大汉尚能和平相处,可大王年事已高,一旦大王不在,新王还能与我吕氏保持亲善吗?且三川郡地处四战之地,南有楚,东有齐,北有韩赵,若再与大汉交恶,祸无日矣!”

诸吕及心腹宿将尽皆默然,他们得承认,吕泽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

顿了顿,吕泽又沉重地说道:“所以,封王裂国只会让我吕氏遭受灭族之厄运,只有世代以臣事汉,才能保我吕氏一门尊荣。”

吕释之想了想,又道:“可是兄长想过没有,由于姑母的缘故,戚夫人、刘如意与我吕氏积怨已深,一旦刘如意继位,我吕氏同样会有灭族之祸!”

吕泽道:“这个为兄自有考量,你们却是不必再担心了。”

吕泽的确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吕雉跟戚夫人之间的积怨已经极深,连带着整个吕氏集团跟戚夫人、刘如意也是无法善了,假如大王驾崩,真让刘如意继了王位,让戚夫人当了大汉国的太后,那么吕氏集团绝对就有难了。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刘如意上位,这是吕氏集团的底线。

不过,不让刘如意上位,那么吕氏集团又该扶持谁上位呢?刘盈虽是吕雉嫡出,可是眼见得是没几天好活了,所以,吕氏集团必须尽快寻找替代刘盈的人选,汉王有八子,除了刘盈、刘如意,哪个儿子才是合适的人选呢?

自打离开了洛阳,吕泽便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不过,吕泽行事一向稳重,在没有找到合适人选这前,他是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出口风的,既便是二弟吕释之和长子吕台,吕泽也同样不打算透露,因为此事关系重大,万一要是泄露了消息,焉知不会给大王的其余诸子招来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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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北郊,绿柳山庄。

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么个不起眼的山庄其实就是乌木崖设在咸阳的分支机构,而柳庄主这个平时见谁都笑眯眯的医中圣手竟然会是乌木崖的十统领之一!

柳庄主正在后院练剑,一名乌木死士匆匆前来禀报:“统领,秭陵有消息了。”

柳庄主当下收剑立定,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有回信了,咸阳到秭陵虽说路途遥远,可信鸽飞行极速,三天时间足够飞个来回了。

从死士手中接过密信,看完之后柳庄却蹙紧了眉头。

大统领好大的心,竟然要借机刺杀汉王刘邦?这可着实不容易,要知道,老将夏侯婴可是半步不会离开刘邦,还有郦寄、夏侯灶等宿卫郎将也时常会守在刘邦身边,最为难缠的还是隐隐已成刘邦贴身侍卫的刘濞!

刘濞可是仅次于周冠夫的猛将,要想刺杀刘邦,就必须设法把刘濞引开!

就着火捻子将密信烧成了飞灰,柳庄主又吩咐死士道:“去,马上把谷先生跟羊先生请过来,本统领有急事跟他们两位商议。”

“喏!”死士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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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刘盈寝宫。

出了门,吕泽叹息着对吕雉说道:“常言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就是盈儿的命,阿雉你也不太过伤心了。”

“兄长。”吕雉凄然道,“老天不公哪!”

吕泽无言以对,老天不公?老天什么时候又真正公正过?

想了想,吕泽又有些担心地道:“阿雉,为兄知道你恨戚夫人跟刘如意入骨,不过你且不可再胡来,这么做除了徒惹大王不快,于事无补。”

“兄长放心,小妹知道怎么做。”吕雉低垂着头,语气有些清冷。

吕泽再叹了口气,又道:“这次封王事件,让我们吕家好生被动,所幸大王仁义,才没有对我们吕家下杀手,大王仁义,我们也不能无情哪,阿雉你别忘了,刘邦是你夫君,更是大汉国君,国君是天,你知道吗?”

吕雉还是低垂着头,默然不语。

吕泽又道:“好了,为兄先走了,过几日再来看望盈儿。”

“恭送兄长。”吕雉微微屈膝,待吕泽走远了,脸上的清冷之色忽然转为狰狞,当下吩咐身后随行的女官道,“马上备车,本宫要去绿柳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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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柳山庄,后院密室。

柳庄主正跟两位老者相对而坐,这两位老者是柳庄主的智囊,如今的乌木崖,早已经成为一个庞大的情报机构,除了有柳庄主这样的主事者,有羊先生、谷先生这样的智囊,更有大量随时准备牺牲的冷血死士。

柳庄主扬了扬手中的密信,沉声说道:“大统领已经发下乌木令!”

羊先生、谷先生微微色变,乌木令下,那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当下羊先生说道:“刘邦正在返回咸阳的途中,不过沿途都有禁军护卫,还有刘濞、夏侯婴这样的猛将守护,我们毫无机会。”

谷先生也道:“在宫中,刘邦也有诸多宿卫郎将守护,机会同样不大!”

柳庄主也是蹙眉不语,要想刺杀刘邦的确不容易,甚至调动大军也未必能得手,这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困难,不过大统领说的也对,这恐怕是刺杀刘邦的唯一机会了,平时,乌木死士连未央宫的墙苑都无法靠近,然而这次,却有人带他们进宫。

羊先生捋了捋颔下山羊胡,忽然说道:“统领,老朽倒是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柳庄主闻言顿时神情微动,笑道:“先生智计过人,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呵呵。”

羊先生探出右手又伸出三枚手指,阴恻恻地说道:“要想杀掉刘邦,就必须首先满足三个条件,其一,在宫中;其二,刘濞不在刘邦跟前,其三,我们的人有机会接近刘邦,这三个条件,若有一个不能满足,则此次刺杀就必定失败!”

第367章 刺杀刘邦(三)

第367章刺杀刘邦(三)

三人正商量时,忽有死士进来禀报道:“统领,吕雉来访。”

“看来她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柳庄微微点头,当下离开密到来到了前厅,不过仅仅过了不到半刻钟,他便又回到了后院密室。

羊先生先问道:“统领,吕雉她怎么说?”

柳庄主沉声道:“吕雉说,四天之后就是刘如意的生日,以刘邦对戚夫人、刘如意母子的宠幸,到时候肯定会替刘如意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家筵,到时候她会安排好一切,把我们的人弄进未央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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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又是三天过去,刘邦也回到了咸阳。

第二天正好是刘如意的生日,刘邦便趁此机会办了个家筵,召集所有的姬妾子女,所有的王亲国戚外加几个文武重臣前往未央宫聚会。

当刘邦在刘濞、夏侯婴的护卫下出现时,大殿上早已经坐满了人,戚夫人固然在场,另外十几个姬妾也都到齐了,甚至连吕雉都出现了,这会就坐在紧挨刘邦的右首席位上呢,戚夫人则是满脸的不豫之色,坐在吕雉的下首席位。

看到这一幕,刘邦不禁微微蹙眉,不过也是无可奈何。

八个儿子中,除了太子刘盈缠绵病榻没来之外,其余七个儿子全都到齐了,尤其是刘如意,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一袭月白色的直裾深衣将他潇洒的身姿衬托得淋漓尽致,刘邦只是瞧着便觉心中欢喜,这才像他刘邦的太子。

左侧却是王亲国戚的席位,紧挨刘邦席位的是吕泽、然后是诸吕子弟,其余曹夫人、蹙夫人等姬妾虽然也有几个兄弟,却没一个成材的,尤其是戚夫人的那族兄,肥胖如猪,坐在席位上抓耳挠腮、左顾右盼,一看就上不得台面。

此外,在吕氏诸子后首,还坐着樊哙寡妻吕须和独子樊伉。

王亲国戚再下首的大臣席位上,则稳稳地坐着丞相萧何,亚相白墨以及上将军周勃,原本刘邦也邀请了张良和陈平,不过张良称病没来,陈平听说张良没来,结果在出门时不小心扭伤了脚踝,也告病不来了。

“王上驾到……”伴随着夏侯婴嘹亮的号子声,席位上的妃嫔、王子、公主、王亲国戚还有大臣们便纷纷长身而起,齐齐欠身向刘邦见礼,刘邦回了礼,直入王席就座,众人也纷纷跟着入席,便有女官、男侍将美酒肉食流水般呈送上来。

刘邦向着众人敬了第一觞酒,这家筵才算是正式开始。

遂即大殿两侧的乐工便纷纷奏响了鼓瑟笙箫,悠扬悦耳的笙歌声中,一队舞姬翩翩然舞上了大殿,刘邦便忍不住转头望向戚姬,戚姬心有灵犀,也忽然间回眸,向刘邦抛过来一记媚眼,这翘袖折腰舞,戚夫人却是一绝。

吕雉冷眼旁观,暗中早已经咬碎了银牙。

大殿上,除了刘邦和戚夫人,还有几个大男人也在眉来眼去,吕泽的目光先是望向丞相萧何,萧何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吕泽的目光又转向周勃,周勃也是微微颔首,再转向周勃下首的白墨时,白墨却微微一笑,对着吕泽举起了酒觞。

吕泽这才松了口气,自从回到咸阳,他便先后拜见了萧何、周勃、张良、陈平以及白墨五人,并且都跟对方进行了推心置腹的长谈,现在看起来,萧何、周勃和白墨明显已被他说服了,唯一可惜的是,张良、陈平没有出席。

不过,有了萧、周、白三人的鼎力支持,吕泽也有七分把握了。

吕泽的目光微微一侧,不易察觉地扫向了妃嫔席位,在刘邦的十几个妃嫔中间,有个身穿青衣的妇人显得很碍眼,这个妇人便是薄姬,原本是魏王豹的王后,汉灭魏之后,刘邦见薄姬楚楚可怜,便将她纳入了自己的后宫。

不过刘邦好色成性又喜新厌旧,薄姬又不像戚夫人多才多艺,懂得讨刘邦欢心,结果在生下刘恒不久便告失宠。

直到现在,薄姬都还没有得到妃嫔封号,仅仅还只是个姬,连带着她的儿子刘恒也没什么地位,人前人后都特别的低调,跟他的三哥刘如意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过,吕泽却从太子傅叔孙通那里得悉,刘恒聪慧不在刘如意之下。

吕泽正寻思着选个合适的时候开口时,吕雉却忽然跪坐起身,对刘邦说道:“大王,如意儿乃是堂堂七尺男儿,今天是他的生日,只看这舞姬阴柔之舞,未免有失血性,臣妾宫中有名剑术大家,不如让他当殿舞剑助兴如何?”

刘邦蹙了蹙眉,正要拒绝时,刘如意却拍着手道:“父王,孩儿要看舞剑!”

刘邦以手扶额,无奈地说道:“好吧,今天是你的生日,父王就依你,舞剑!”

吕雉阴阴一笑,着向殿外轻轻击掌,便有一名侍卫昂然直入,又铿然拔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当殿舞将起来,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那名侍卫舞着舞着便逐渐靠近到了戚夫人和刘如意的席位前,剑势也越发的凌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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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退回到四天前,绿柳山庄,后院密室。

羊先生幽幽地说道:“第一步,柳统领当殿舞剑,暗指戚夫人及刘如意,刘邦为了保护戚夫人跟刘如意,肯定会让刘濞或者夏侯婴与之对舞,不过夏侯婴年岁已高,最有可能下殿与柳统领对舞的,还是刘濞。”

谷先生点了点头,又道:“第二步,柳统领需故意示弱,将刘濞引向殿角,以尽可能地远离刘邦身边,替乌十八、乌四六的刺杀创造机会。”

羊先生又道:“第三步,仍需吕雉的配合,她会指使吕须献寿礼,乌十八、乌四六才有机会接近戚夫人、刘如意近前,此时却要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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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闷哼一声,侧首向侍立身侧的刘濞使了个眼色。

刘濞会意,当下拔剑跃入大厅,一个闪身挡在了戚夫人跟刘如意跟前,与吕雉的侍卫对舞起来,一时之间,只见大殿上剑光闪烁、铿锵声不绝于耳,一众妃嫔、王子、公主以及王亲国戚直看得如痴如醉。

刘邦却松了口气,别看两人舞得热闹,可事实上刘濞却明显占了上风,吕雉的那个侍卫都快要被刘濞逼到殿角了,如果换个场合,两人若是战场对阵,吕雉的那个侍卫早不知道被刘濞斩杀多少回了,想在寡人面前耍手段,做梦,哼!

吕雉始终以眼角余光打量着刘邦,看到刘邦冷笑,吕雉嘴角也忽然间绽起了冷笑,你想保住那贱人和孽种,老娘却非杀了他们不可,今天若不能杀了那贱人和孽种,老娘就是死都不会瞑目,当下吕雉又向吕须使了个眼色。

吕须叹了口气,当下跪坐起身,对刘邦说道:“大王,今天是如意的生日,臣妾特地准备了两样稀罕玩意儿,希望戚夫人和如意能够喜欢。”

“哦?稀罕玩意儿?”刘邦欣然道,“快呈上来瞧瞧。”

吕须对着殿外轻轻击掌,便有两名侍从端着两个木盘进了大殿,然后径直走向了戚夫人和刘如意席前,吕泽皱了皱眉,忽然回头轻声问吕须道:“小妹,你怎么忽然想起给戚夫人和如意公子送寿礼来了?”

吕须便低下了头,不敢正视吕泽征询的目光。

那边刘邦却搓了搓手,兴致勃勃地对吕须的那两名侍从说道:“阿须说是稀罕物儿,那必定是稀罕物儿,先呈上来寡人瞧瞧。”

对于吕须,刘邦可谓毫无戒备之心,一来,吕须原本就是憨厚之人,二来吕须又是樊哙的妻子,刘邦从没想过吕须会害他。

端着托盘的两名侍从微微转身,大步走向了刘邦。

吕雉大急,连连向吕须使眼色,吕须这时候却低垂着头,根本没看见吕雉的眼色。

反倒是一直留心观察吕雉、吕须的吕泽发现了吕雉的异常神情,当下心头大震,急忙跪坐起身冲那两名侍从喝道:“站住!”

两名侍从闻言非但没有站住,却反而加快了脚步。

这一下变起仓促,大殿上绝大部份人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吕雉的脸色却在霎那间变得一片惨白,她猛然间惊觉,自己很可能被人利用了,这两个刺客真正想要刺杀的,很可能就是刘邦而不是那个贱人,还有那个孽种!

吕泽身后也同时响起了吕须惶急的低叫:“大哥,托盘里放的是连弩!”

什么?连弩?!吕泽顿时心神狂震,说时迟那时快,夏侯婴右手才刚刚搭上剑把,那两名侍从便已经猛地撩开了托盘上的盖布,上面放的果然是两把黑黝黝的连弩。

下一刻,两名侍从一个翻手便已经操弩在手,吕泽不及多想,便本能地往前一扑,张开双臂挡在了刘邦席前,只听“铮”“铮”两声闷响,两篷至少四枝又细又长还闪着蓝汪汪寒光的弩箭已经射向了挡在刘邦席前的吕泽。

只听噗噗噗噗数声轻响,四枝毒弩已经全部钉入了吕泽前胸。

夏侯婴这才拔出了长剑,一边将刘邦护在身后,一边厉声大吼起来:“有刺客,保护大王,保护大王……”

第368章 刺杀刘邦(四)

第368章刺杀刘邦(四)

夏侯婴这一声大吼立刻就惊动了大殿外的禁卫军,霎那间,数以百计的禁军将士便已经操着明晃晃的利剑潮水般涌了进来,大殿上顿时一片混乱,那两名刺客连连扣动弩机,射出的两拨却又让吕台用身体给挡下了。

“父亲?!”

“兄长?!”

坐在吕泽下首的吕台、吕释之惊叫一声,纵身跃起扑向了那两名刺客,尤其是吕台,速度极快,两步便抢到了其中一个刺客面前,那刺客只好弃了连弩,从护腕中擎出一对短刀来杀吕台,另一个刺客却趁机绕过吕泽,再度扑向了刘邦。

夏侯婴大急,一边挡在刘邦跟前,一边扭头大吼:“刘濞?刘濞!”

夏侯婴要护在刘邦跟前,绝对不能躲避,所以只能向殿角的刘濞求救。

刘濞已经发现了大殿上的异常,有心想过来救援却被那剑术家死死地缠住了,又斗了两个回合,刘濞终于大怒,拼着右胸挨了一剑终于将对手砍成了两截,再转身时,只见刘邦已经倒地,夏侯婴虽然拼命地挥舞宝剑,身上却仍然中了好几箭。

那刺客手中的弩箭却好似无穷无尽,只是前后一扳便又能发射,蜂拥进入大殿的禁卫军却还远在几十步外,急切间根本来不及救援刘邦了,刘濞不禁大急,当下向前飞奔几步又将手中宝剑猛然飞掷了出去。

刺耳的破空声中,宝剑疾速飞行了十几步又准确地刺入了那名刺客的颈部。

那刺客却端的凶狠无比,颈部被刺穿竟然也还没死,又向着刘邦射了两拨毒箭,可惜又让夏侯婴用身体给挡住了,此时夏侯婴身上的毒性已经发作,甚至连剑都拿不住了,只在本能的驱使下,以自己的身体死死地挡在刘邦跟前。

这一切说起来慢,实际却只是转瞬间的事情,等到刘邦定下神来,刘濞早已经护在了他的身前,蜂拥而入的禁卫军也已经将他护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此时纵然有十个八个刺客,也是绝对近不了他的身了,不由心神大定。

大殿上的情形也很快得到了控制,在殿外等着的那些仆人侍从也被禁卫军围了起来,有几个女官、侍从因为心慌想要逃跑,结果禁军不由分说就是一阵乱箭攒射,当场就把这几个试图逃跑的女官、侍从射成了刺猬。

“太医,快传太医!”人群中响起了一个无比焦急的声音,却是刘邦发现了倒地抽搐的夏侯婴跟吕泽,刚才若不是吕泽、夏侯婴前赴后继,舍身相救,那么这会倒在殿上抽搐的就该是他刘邦了,此时此刻,刘邦心下的确有些感动。

“阿泽!”刘邦推开如临大敌的禁卫军,走到吕泽身边蹲了下来。

“大王。”吕泽的四肢已经开始抽搐,嘴角也开始有血泡溢出,眼神也有些涣散了,不过整个人的思维却还是无比的清晰,冲着刘邦惨然一笑,低声说道,“还记得当初,当初沛*县起兵时,臣和释之当着阿爹的面所发的毒誓么?”

刘邦不禁心神微颤,往昔的一幕幕顿时间浮上眼前。

三十多年前的吕雉,还是花一样的美人,当时刚刚迁来沛*县的吕公不仅将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了家徒四壁的他,后来还拿出所有的财产给他招兵买马,还让吕台、吕释之兄弟俩当着自己的面发下了毒誓,永生永世效忠他刘邦,绝不背叛。

“大王,臣做到了!”吕泽微微一笑,又喘息着说道,“不过,臣还有一事相求,为我吕氏计,更为了大汉国计,大王无论如何也要答应。”

刘邦神情惨然,为人臣子能做到吕泽这样,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当下刘邦也动了感情,握着吕泽伸出的血手,说道:“阿泽你说,寡人听着呢。”

吕泽反握住刘邦的手,艰难地说道:“大王,公子如意生性狂傲不羁,非人君之姿,若他继位,我大汉国运恐不长久,唯公子恒生性坚毅且谦恭仁厚,可承大统,还望大王能够摒弃个人好恶,为大汉国国运计,册立公子恒为太子。”

刘邦闻言顿时脸色微变,他万万没有料到吕泽竟会有此一说。

不过吕泽的用意刘邦也能猜到,由于吕雉的关系,吕氏跟戚氏已经势成水火,他日他刘邦死后,一旦刘如意继位,戚夫人绝对不会放过吕氏,大汉国难免会有一场内乱,所以吕泽才会说,立公子恒为太子既是为了吕氏,更是为了大汉。

刘邦有心拒绝,可一想到吕泽舍身相救的情义,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萧何、周勃还有白墨也挤到了刘邦近前,齐声奏道:“大王,臣等皆以为吕公言之有理,为大汉国计,当立公子恒为太子。”

见刘邦还在犹豫,吕泽挣扎着说道:“大王,您是要让臣死不瞑目吗?”

刘邦长长叹息,左右刘恒也是自己儿子,而且吕泽都快要死了,不如就先立刘恒为太子再说,至于未来事,未来再说,当下朗声道:“好,寡人今天就当着众人的面,郑重承诺册立刘恒为太子,待初一日大朝,再正式冠礼!”

吕泽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扭头喊道:“台儿,台儿……”

“父亲,孩儿在此。”吕台连滚带爬来到吕泽面前,又紧紧握住了吕泽伸出的血手。

吕泽无力地握着吕台的手,低声说道:“台儿,你现在当着为父的面立下毒誓,我吕氏世世代代效忠大汉,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吕氏永不……叛汉!”

“父亲!”吕台闻言惨然,却还是举起右手,泣声道,“孩儿谨此立誓,我吕氏世世代代效忠大汉,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哪怕是刀斧加身,我吕氏也是永不叛汉,如违此誓,我吕台死不得全尸,葬不得入祖坟,更让我吕氏断子绝孙!”

刘邦微微动容,吕台这个可是极为恶毒的毒誓了。

白墨心中却是一声叹息,心忖这吕泽也算是一代人雄了,不仅有能力有眼光,更有过人的大智慧,若不是因为他是王后吕雉的兄长,是大王的妻兄,只怕早就裂国封王,并且成为不输于大王、齐王或者楚王的诸侯王了。

吕台发完毒誓,吕泽才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刘邦轻轻阖上吕泽双目,再抬头搜寻时,大殿上却早已经不见了吕雉的身影,只有吕须跪倒在吕泽身边,哭了个梨花带雨,一边哭还在一边自怨自艾:“大哥,都是小妹害了你,都是小妹害了你呀,呜呜呜……”

刘邦有些厌恶地挥了挥手,道:“把她抓起来。”

刘邦知道吕须只是受了吕雉的蛊惑,最多只是帮凶,可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吕须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虽说她是樊哙的寡妻,却也不能免责。

刘濞一挥手,早有禁卫军虎狼般扑上前来,把吕须抓了起来。

吕须被抓,吕台却是毫无反应,吕释之以及吕产兄弟几个却还没有从刚才那巨大的变故之中回过神来,只有樊哙的独子樊伉还在那里大吼大叫,想要冲上前来救他的母亲,却被两名禁军校尉给死死地摁住了。

刘邦余怒未消,吕泽固然是忠心耿耿,吕台多半也不会有异心,可吕雉却着实可恶,若不是她蓄意谋害戚姬和如意,又岂会惹出今天这事?刘邦正欲让刘濞带人去长乐宫抓捕吕雉时,忽有侍者神色慌忙跑进大殿,惊叫道:“不好了,长乐宫失火了……”

长乐宫失火?刘邦闻言心头一凛,吕雉这女人好狠,知道自己难逃一劫,竟然是举火自焚了?!

吕台更是神情悲苦,今天对于吕氏来说,可真是前所未有的浩劫,不仅作为顶梁柱存在的父亲殁了,现在姑母也是自焚了,今后整个吕氏,可就全靠他吕台独自支撑了,而且,吕台也不知道此案之后,大王会如何对待整个吕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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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未央宫刺杀案的详细内幕才终于传回了秭陵。

“可惜,可惜哪。”项庄长叹道,“寡人牺牲了一个统领,两个精锐死士,最后却还是没能杀死刘邦,刘邦老儿还真是福大命大哪。”

武涉道:“不过,能杀了吕泽和夏侯婴,也算不错了。”

项佗道:“只可惜不能派太多死士进宫,否则刘邦老儿死定了!”

项他道:“吕泽,对刘邦可真是忠心耿耿哪,他这一死不要紧,却竟然化解了刘氏跟吕氏间的纷争,可惜,真是可惜了。”

“倒也用不着可惜。”项庄摆了摆手,说道,“寡人仅仅只是一纸封王令,就砍掉了刘邦最有力的一条臂膀,还杀了他一员大将,刘邦再想找一个像吕泽这样既有能力又能让他放心的三川郡守,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接着说道:“何况,这未央宫行刺案的后续影响才刚刚开始,现在吕泽已死,吕台又年轻,不出意外的话,刘邦肯定会借机分化吕氏的势力,也就是说,刘邦还有得忙,短时间内怕是顾不上关东的乱局了。”

第369章 围齐救赵

项庄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刘邦已经顾不上关东了,那么现在我们就要全力以赴阻击韩信了,至少不能让他轻轻松松接收梁地。”

凭心而论,项庄对梁地是真不感兴趣,不过也不能白白便宜了韩信。

项他道:“阻击韩信可不容易,迄今为止还只有不到十万人逃入九江、衡山两郡,而派往梁地各县的太学学子却已经让齐军捕杀了好几十个!”

武涉叹道:“韩信有赵炎的帮助,平定梁地事半功倍哪。”

项佗也道:“是啊,梁地属齐看来是无法避免了,除非调动大军前往争夺。”

百里贤道:“眼下,荆襄巴蜀都在全力编练府兵,而江东的老兵则已经抽调一空,新兵也在训练之中,现在唯一能够调动的就是禁军,不过禁军也补充了不少老兵,也同样需要整合训练,所以,能不出兵还是不要出兵的好。”

项庄说道:“为了区区一个梁地,大动干戈却是不必了。”

眼下的楚国,就像是华夏历史上刚刚完成商鞅变法之后的秦国,正处于国力爆发式增长之前的关键时期,只要熬过了这几年,等到巴蜀、荆襄以及江东新募的府兵全部练成,楚国的国力、财力及军力就将迎来一个爆发式的增长!

那个时候,楚国就将对汉、齐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所以,项庄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了梁地去跟齐国大动干戈,一来是项庄不想打断楚国的蓄力过程,二来梁地实在不值这个价,梁地虽说处于中原腹地,可是自从秦末以来,梁地久经战乱,早已经是十室九空、破败不堪了。

然而,项庄话音方落,屈不才便神情凝重地走了进来。

“大王,这是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屈不才说着将一个小纸卷递给项庄,又道,“信鸽是从临淄发出的。”

临淄?项庄心头微微一凛,从屈不才手中接过了密信。

看完密信,项庄不禁蹙了蹙眉,一直关切地注视着项庄的文武重臣便纷纷心头微惊,难不成临淄又有大事发生?韩信又有什么大动作不成?

项庄将密信递给项他,然后环顾众人说道:“根据乌木崖提供的情报,至少十万更卒正从齐地各郡往济北郡的平原县集结,临淄仓廪里积储的粮食也在大量发往平原,看样子,韩信是打算一鼓作气将赵国也给灭了。”

“十万更卒?”

“要灭赵国?”

“韩信还真敢!”

“齐军差不多是倾巢而出了吧?”

“是啊,这一来齐国几乎就空了!”

“可不是,齐国总共也只有不到三百万口,更卒总数最多也就三十万,加上正卒、戎卒满打满算也就四十万人,先前淮南失利,齐国就已经折损了十几万人,现在又有十万大军驻扎在梁地五郡,再征十万更卒攻伐赵国,齐国国内还有兵吗?”

项他、项佗、武涉、毕书、百里贤等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地图!”项庄一挥手,晋襄早已经带着两名禁军将一扇屏风抬了上来,又以最快的速度从书架上找到河北地图,在屏风上挂好。

项庄比了比地图上平原到邯郸的距离,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

平原到邯郸的直线距离还不到四百里,就算是按照每天五十里的正常行军速度,齐国大军也只需八天就能进至邯郸城下,八天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这么点时间,楚国要想有所作为几乎没有可能,这也难怪韩信敢倾巢而出!

项他看完密集后又转递给了项佗,然后上前说道:“现在有两个问题:其一,要不要救援赵国?其二,如果要救,又该怎么救?”

“赵国必须要救!”项庄拍了拍地图,神情坚决。

的确,赵国跟梁国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在将近二十年的楚汉相争中,整个梁地几乎成了一片废墟,已经毫无争夺或者救援的价值,所以,项庄并不介意韩信吞并梁国,但是赵国尤其是邯郸附近十余县,那可是人烟稠密、土地肥沃的繁华之地。

假如让韩信灭了赵国,假如让齐国吞并了赵国,则齐国的人口数、壮丁数就将得到成倍的增长,也就是说,齐国的兵源将骤然间猛增一倍!而韩信又极善于指挥大兵团作战,一旦韩信麾下的军队数量超过了五十万,放眼天下谁还能胜他?

要知道,韩信具有超强的指挥能力,他的军令甚至能够直达部、曲。

想当年,韩信从关中分兵北伐之时,麾下不过区区两万老弱病残,可在连续扫灭韩代赵燕数国之后,他麾下的兵力就急剧膨胀到了二十多万人,由此可见,韩信将兵并不需要都是精兵、老兵,哪怕是刚应征的新丁,也能展现出足够的战斗力。

所以说,一旦让齐国灭掉赵国,一旦让韩信得到了赵国的几十万壮丁,那么齐国就将成为不输于汉国的劲敌,当年项羽、武涉、蒯彻他们曾经苦苦期盼的三国鼎立的局面,很可能就会成真,这却是项庄万万不能接受的。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韩信灭掉赵国!

一百六十多年前,大兵家孙膑为救赵国,导演了一出围魏救赵的精彩好戏,今天,他项庄也要来个围齐救赵,彻底扼杀韩信吞并赵国的野望!

“赵国必须要救!”顿了顿,项庄又道,“这个没什么好多说的。”

项他点了点头,又道:“好吧,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救赵国?”

项佗道:“军粮倒是不成问题,秦家的二十万石稻米已经运到秭陵了。”

武涉道:“最大的问题是距离,平原县距离邯郸不过四五百里,而秭陵距离邯郸却足足有两千多里,就算是一天两百里的急行军,也要半个多月才能赶到,何况途中还要经过淮南国以及梁地,所以,两个月内能赶到邯郸就已经是奇迹了。”

“我军不必去邯郸。”百里贤摇了摇羽扇,说道,“去临淄就行了。”

项庄忍不住回头望了百里贤一眼,心忖子良却是跟他想到一块去了,围齐救赵!

“去临淄?!”项佗闻言神情微动,说道,“军师的意思是说,趁齐军倾巢而出、国中空虚的大好机会,一举袭取临淄,灭了齐国?”

百里贤摇了摇头,淡然道:“不,上将军过于乐观了,需知临淄不是那么好取的,要想趁机灭掉齐国则更是难上加难,我军摆开架势攻打临淄,不过是为了逼韩信回师自救,如此一来,邯郸之危就将不战而解,赵国也就保住了。”

武涉道:“问题是临淄距离秭陵也足有一千五百多里,急行军也至少需要半个月,而且中间隔了个淮南国,自从淮南之战为齐军擒获又放回之后,英布对我大楚的态度就暧昧了许多,我大楚若出兵,保不准英布就会扯后腿截我粮道。”

书房里霎时便安静了下来,武涉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

现如今,淮南国跟楚国的关系的确很微妙,虽然两国还没解除盟约,可在很多时候淮南国对楚国已经不那么友好了,最近几个月以来,屡屡有淮南军窜入九江打家劫舍,九江郡守已经几次上表请求朝廷出面干预。

项庄也的确派人去彭城抗议了,不过淮南军依然如故。

如果楚军这时候借道淮南国攻伐齐国,淮南军十有八九会抄了楚军后路,真要是这样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项庄忽然说道:“既然淮南军有可能断我粮道,那么这次远征,我军就不必再携带粮草了!”

“嗯?不带粮草?!”

“不带粮草将士们吃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百里贤若有所思,他隐隐猜到,大王很可能是要效仿当年楚汉相争时的梁军就地筹粮,这样一来,不仅粮草的难题迎刃而解,顺便还能给淮南国、齐国造成极大的破坏,连带的也就削弱了两国的国力。

项庄又道:“这一次,寡人将亲领骁骑军出征!”

项他、项佗、武涉、毕书等一众文武大臣顿时脸色大变,急欲谏言劝阻时,却被项庄一记手势给逼回了喉咙里,项庄冷厉的目光从众大臣脸上逐一扫过,然后才说道:“寡人不在秭陵之时,由太子监国,令尹、上将军、上大夫、卫将军当全力辅佐之!”

项庄主意已定,项他、项佗、武涉、毕书再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喏喏应下。

当下项他、项佗、武涉和毕书便下去准备去了,大军即将出征,各人需要忙碌的事情有很多,项他要替将士们准备十天份的干粮,项佗则要召集已经封爵返乡的功勋老兵,毕书要去召集骁骑营的士兵,武涉则要发布文告。

书房里便只剩下了项庄、百里贤、晋襄、呼延四人。

想了想,项庄又吩咐晋襄道:“子成,你去把赢夫人叫来。”

对于赢贞,项庄还真有些不放心,他担心自己出征在外时,赢贞会趁机出幺蛾子,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她带在身边的好。

第370章 向楚国求援

秭陵禁军大营,一队队的骑兵正从辕门内汹涌而出。

项庄身披轻裘,在百里贤、呼延、晋襄、百里茂、由渊诸将的簇拥下打马登上了禁军大营右侧的小山包,站在山上居高临下往下看,盔甲森严、刀枪林立的楚军骑兵就像是一股钢铁洪流,正沿着驰道向着北方汹涌而去。

“呼噜噜……”胯下的乌骓马打了个沉重的响鼻,以显示它的存在。

乌骓马跟了项庄差不多也有十多年了,再加上以前跟随项羽的岁月,也算是一匹身经百战的老马了,战马的使役年限很少超过十五年,既便乌骓马神骏异常,看上去一点也不显老态,项庄却知道,这很可能就是乌骓马的最后一次出征了。

不仅乌骓马,这一次很可能也将是他项庄的最后一次亲征。

在项庄看来,国君身先士卒、以身犯险是很愚蠢的,如果可以选择,项庄绝不愿意亲率骁骑军远征齐国,但是没有办法,因为这次是长途奔袭,步兵行动迟缓很容易被齐军包了饺子,所以只能派骑兵去,所以项庄只能亲征。

楚国并非没有大将,但是纯粹的骑兵统帅还真不多。

蒙殛无疑是个优秀的骑兵统帅,作为名将蒙恬的假子,蒙殛在九原见证了大秦铁骑的辉煌和没落,更与草原胡人交战多年,拥有极其丰富的骑战经验,原本可以让他领兵出征,不过很遗憾,蒙殛正在江陵训练骑兵,实在无法分身。

除了蒙殛,天狼将军呼延无疑也是个优秀的骑兵统帅,不过呼延毕竟是匈奴人,项庄不可能将楚国最精锐的骑兵交给一个匈奴人独自统带,所谓人心隔肚皮,别看呼延现在对他项庄忠心耿耿,可一旦独自领兵在外,焉知他就不会生出异心?

人心是会随着环境、际遇的变化而变化的,这点史上不乏例证。

蒙殛分不了身,呼延又不放心,项庄就只能御驾亲征了,更何况,对于精锐步兵或者骑兵的长途奔袭战术,放眼当今天下,项庄还真不作第二人想,韩信用兵固然厉害,但在骑兵的长途奔袭战术上,未必就能强过他项庄。

唯一让项庄有些担心的是,骁骑军相比原来的骁骑营,兵力上虽然扩充了一倍,可总体上的战斗力却似乎反而下降了,这是因为,骁骑军从府兵中抽调了不少骑兵,这些骑兵虽然参加过淮南之战,可是跟骁骑营原来的老兵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

不过,也正因为此,才更有必要远征齐国,正好拿这次远征进行实战练兵,在血火战争中成长起来的士兵,才是真正的老兵,才是真正的精锐,单单依靠训练,是永远训练不出真正的精锐之师的。

漫天尘土中,项庄从楚军的滚滚铁流上收回视线,问百里贤道:“子良,渡江的船只都准备好了吗?”

百里贤放下搭在额头上的羽扇,答道:“回禀大王,水师船队已经赶到丹徒,骁骑军随时都可以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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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邯郸。

此时此刻,王宫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闻听齐军正往平原县大举集结,赵王张敖吓坏了,赶紧召集国相贯高、亚相张景、上将军赵午和次将军白宣商讨对策,几个文武重臣当时就吵了起来。

“老贯高,都怨你,全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张景指着贯高鼻子说道,“当初大王要是听了我的谏议,如数借给齐国五十万石粮食,韩信又怎么会对我大赵用兵?现在好了,现在全完了,可让韩信找着出兵的借口了。”

“简直岂有此理!”贯高气得须发皆张,怒瞪着张景反驳道,“老夫早就说过,韩信狼子野心,早晚不利赵国,就你非要给齐国三十万石粮食,现在好了,才刚给的粮食,他转过手来就拿这些粮食充军粮召集大军攻打我国来了,这叫什么事?”

“老贯高,你可不要胡说八道,这三十万石粮食可不是我张景给的。”

“若不是你在大王面前进馋言,大王又岂会出此下策?又岂会给齐国粮食?”

“老贯高,老匹夫,作为大臣,替国君出谋划策、谋事谏言乃是本份,我怎么又成了进馋言了?”

“行了行了,两位爱卿别吵了。”张敖急得直跳脚,连连摇手道,“国相,你已经是一大把年纪了,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还有亚相你也别说了,快别说了,左右粮食已经给了,现在还是想想,怎么退兵才是正经。”

贯高、张景便同时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张敖又问上将军赵午道:“上将军可有良策?”

赵午道:“大王,齐军势大,我赵国断难力敌,不如请王后修书一封,然后赶紧谴使向汉王求援吧,若得汉军来援,齐军将不战而退。”

张敖便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寡人这便去找王后。”

张敖的王后便是刘元,也就是故太子刘盈的胞姐,刘邦的长女鲁元公主。

白宣叹了口气,道:“大王,如今汉国正值多事之秋,怕是顾不上我们了。”

“呃,对啊,寡人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张敖这才猛然想起,汉国才刚刚发生了一起宫廷刺杀案,王后吕雉已经自杀,太子刘盈也已经病死了,眼下的汉国正值多事之秋,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刘邦这个老丈人只怕是顾不上赵国了。

“那怎么办?”顿了顿,张敖又道,“寡人该怎么办?”

白宣道:“大王,此前齐军征讨淮南失利,耗费钱粮无数,不久前又大举进兵梁地,以至军中缺粮而不得不向我国借粮,由此可见齐国存粮已经不多,为今之计,当征召各郡、各县之更卒齐聚邯郸死守,待粮尽,齐军自然退走。”

张景道:“大王,韩信用兵如神,要想守住邯郸,还得寻求外援哪。”

张敖道:“外援?还能有谁?又有谁敢来救赵国?韩王、燕王纵然有心,可他们又岂敢跟齐王为敌?”

张景道:“韩王、燕王自然不敢跟齐王为敌,可是楚王敢哪!”

张敖道:“楚王?楚国乃是咱们赵国的敌国,项庄又怎么可能发兵?”

张景道:“所谓彼一时也,此一时也,以前咱们赵国跟楚国是敌国,可是现在却有了共同的敌人齐国,那就有了化敌为友的契机了。”说此一顿,张景又道,“而且,项庄肯不肯发兵相救,只有试过才能知道。”

贯高道:“引楚军来救,只怕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

张景火道:“老贯高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存心跟我作对?”

贯高冷然道:“老夫说的不是事实吗?如果说韩信是头狼,那么项庄就是头猛虎,若真引来楚军击退了齐军,那也不过是逃出狼爪却又入了虎口。”

张景大怒道:“老贯高,你怎知韩信和项庄不会两败俱伤?”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张敖赶紧制止,又问赵午道:“上将军,你说呢?”

赵午道:“向楚国求援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问题是邯郸距离秭陵遥遥几千里,等咱们的使节赶到秭陵,再到楚王召集军队,调集粮草然后发兵赶来邯郸,少说也得数月,等到那个时候,邯郸之战只怕早就分出胜负了。”

白宣道:“那也未必,邯郸城墙高沟深、城防坚固,仓廪内粮草也足,窃以为坚守半年都绰绰有余,韩信用兵虽然厉害,可要想在半年之内攻陷邯郸也是妄想。”

“好好。”张敖赶紧说道,“那就谴使,马上谴使前往秭陵向楚国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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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县,韩信行辕。

韩信正站在屏风前静静地望着赵国的山川河洛图,韩信身后,则站着娄敬、韩阖以及程黑、赵夕、吕卿、许章诸将,梁地局势已经渐趋平静,赵炎、申屠嘉相当能干,韩信也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对赵国用兵了。

好半晌后,韩信才问道:“派往韩国、燕国的使节出发了吗?”

此次对赵国用兵,韩信是志在必得,放眼天下,楚国鞭长莫及,汉国自顾不遐,淮南王英布自从受到上次的挫败之后,便沉迷酒色,再没什么雄心壮志了,也就韩国和燕国,还能对平定赵地之战构成一定威胁。

韩王韩信和燕王藏荼都不是什么善茬,而且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也不会不知道,假如齐国灭掉了赵国,那么接下来要对付的对象,就肯定是韩国跟燕国了,不考虑别的因素,韩王韩信和燕王藏荼在这种情形下肯定会出兵。

不过,韩王韩信和燕王藏荼素来畏惧韩信,他们未必就敢出兵。

娄敬拱了拱手,恭声答道:“大王,派往韩国、燕国的使节已经出发了,有了大王的提醒,韩王韩信和燕王藏荼十有八九是不敢出兵了。”

韩信微微一笑,脸上不禁浮起了一丝踌躇满志之色。

娄敬想了想,忽又说道:“不过,臣总觉得楚国不太可能袖手旁观。”

“楚国?”韩信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楚国距离河北太遥远了,项庄就是有心,可等楚军赶到河北时,寡人早不知道灭亡赵国多少回了。”

第371章 寡人对你仰慕已久

五天之后,骁骑军便长驱近千里逼近了淮南国都彭城。

骁骑军的行军速度虽然不及后世凶名昭著的蒙古骑兵,却也相当之快了,野马原上逃命时,楚军残兵曾创下一昼夜长驱三百多里的记录,不过那是逃命的前提之下,而且是以抛弃掉队将士为代价的,更重要的是,这种速度根本无法持久。

望着不远处那巍峨雄壮的城廓,少数骑兵军官的眼睛霎时便红了,这些骑兵军官都是追随项庄从野马原逃出来的百战老兵,彭城作为西楚国的都城,曾经带给他们美好的回忆,那里甚至还有他们的族人,可是现在,彭城却是淮南国的国都。

看看天色将暮,项庄轻轻勒住乌骓马,又缓缓扬起右手。

霎那之间,数十骑传令骑兵便向着行军队列的四面八方飞驰而去:“大王有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驻营!”

正汹汹向前的楚国骑兵便纷纷勒住战马,然后翻身下马,从各自的骡马马背上卸下了巨大的帆布包,骑兵的帆布包比步兵大得多了,里面装的装备也多,除了每人一把长弓、一把角弓、四百枝箭以外,还有四羊皮囊的白酒,再有一顶帐篷。

光是这些装备就差不多有两百斤(秦斤),所以需要专门的骡马来驼载。

事实上,此次远征项庄为骁骑军的每个骑兵配了三匹马,两匹战马用来轮流骑乘,剩下一匹骡马则用来驼载辎重,虽说项庄已决定到齐地烧杀掳掠,可这并不意味着骁骑军就没有了辎重,需知有些作战物资是很难从齐地得到补给的,所以必须带足。

大约四五百骑骁骑兵迅速分做十几队,向着四面八方撒了出去,这是斥候骑兵,他们肩负着警戒的重任。

天色终于黑了下来,夜空下很快便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火光中响起了楚军将士肆无忌惮的笑声,大兵们搭好了帐篷,又卸下了战马的马鞍,然后任由战马在河滩上吃草,自己则就着火堆坐了下来,整个河滩霎时便陷入了喧嚣。

项庄也在草地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又接过晋襄递过来的麦饼狠狠地撕下一口,然后就着冷水大口咀嚼起来,赢贞正在不远处愁眉苦脸地搭建帐篷,时不时的还哎哟一声,项庄对此却是充耳不闻,也不准随行的几个女兵帮忙。

楚军有着极其森严的军纪,在不打仗时,爵位越高则地位越高,可以享受的生活也就越富足越优越,可是当出征在外,楚军上至统帅下至小卒却是平等的,刚才项庄不也是亲手卸的马鞍、搭的帐篷?现在啃的不也是麦饼?喝的不也是冷水?

帆布包里倒是有四羊皮囊白酒,不过那是给战马准备的,却不是给将士们喝的。

楚军骑兵的战马属于改良的蒙古马,适应性好,平时可以就地吃青草,不过在长途急行军之后或者在高强度的冲锋之前,却必须给战马喂食精粮,否则战马就会掉膘,而战马的精粮其实就是人类的粗粮,若能拌以白酒则效果更佳。

项庄之所以跟普通将士一起啃干粮、喝冷水,却不仅仅只是为了笼络人心,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项庄是想通过跟士兵的同甘共苦,及时掌握全军将士的体能状态以及心理状况,以便制订更正确、更有针对性的作战计划。

啃完半张麦饼,百里贤才气喘吁吁地来到了项庄跟前。

百里贤或许是两万楚军将士中唯一一个拥有特权的人,这也是项庄专门下过诏令的,因为百里贤已经四十多岁了,他的身体又远不如百里茂、由渊这样的武将,项庄唯恐他在长途行军中给累坏了,所以才给他开了特例。

不过既便有亲兵百般照料,百里贤也着实有些吃不消了。

“子良,这边坐。”项庄肃手示意百里贤坐到自己身边,又道,“你还好吧?”

“还行,撑得住。”百里贤一屁股坐在项庄身边,又惬意地伸直了双腿,然后一边揉着大腿内侧一边苦笑道,“唉,已经好几年没骑过马了,都快不会骑了。”

“寡人也差不多。”项庄苦笑摇头,这人就是这样,由俭入奢很容易,可再想由奢再入俭那就难了,以前带着几千残兵四处逃亡时,再苦再累也没什么感觉,可是在过了十几年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后,骑马行军都成苦差事了。

君臣俩正闲聊时,呼延忽然上前禀报道:“大王,淮南国相蒯彻来访。”

“哦,蒯彻?快,快快有请!”说此一顿,项庄忽又长身而起,唤住转身欲走的呼延正德,说道,“等等,还是寡人亲往迎接,子良,你跟寡人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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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的火光中,蒯彻正神情复杂地打量着河滩上嚣叫闹腾的楚军士卒。

两万骁骑军像蝗虫般涌入淮南国,虽说没有烧杀劫掠,可是这么大的阵仗不可能不惊动淮南君臣,淮南君臣也不可能不担心,看到楚国骑兵直逼彭城而来,却迟迟不见楚国使节前来告知楚军意图,英布终于坐不住了。

楚国骑兵想干什么?项庄他想干什么?

危急当前,英布终于离开了后宫春苑,也远离了难以割舍的醇酒美人,一边严令禁军加强彭城的守备,一边让肥铢召集各郡更卒,又让蒯彻紧急前来骁骑军军中,先探探项庄口风再说。

从眼前这群楚军将士的身上,蒯彻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压迫力,没错,就是压迫力,他们或坐或站,或纵声大笑,或埋头就食,或凝眉沉思,却无不流露出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气势,毫无疑问,这是一群渴望战争的嗜血战士!

蒯彻无法想象,当这些家伙披上战甲,跨上战马,再擎出环首刀嗷嗷叫着向前冲锋时,该是怎样一种声势?但是蒯彻知道,就是这支骁骑军,在上次淮南大战时险些击破韩信的中军,若当时有项庄亲自领军,也许韩信已经被其所擒。

自然而然地,蒯彻脑子里升起一个疑问,假如有一天楚国跟淮南国交恶,淮南军能够挡住这样一支凶悍的骑兵吗?幽暗的夜空下,蒯彻无声地摇了摇头,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既便是最精锐的淮南禁军,在这支骑兵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再联想到门下小吏出使楚国回来后对楚地的描述,蒯彻不禁怅然若失。

古人云,一个国君想要有所作为,除了要得其时,还要得其运势,孰不知,一个谋士想要有所作为却是更难,除了要得其时、得其运势之外,更要得其英主!造化弄人哪,他蒯彻先事韩信,继事彭越,再事英布,却是屡屡不得英主。

一阵杂乱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蒯彻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身着普通布袍的年轻人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向着自己大步走了过来,蒯彻虽不认得这个年轻人,可是只看这阵仗便知道是楚王项庄无疑了。

当下蒯彻上前深深一揖,道:“范阳蒯彻,参见大王。”

跟在项庄身后的百里贤便是微微一笑,见微知著是每一个谋士的必备素养,从蒯彻自报家门的这句“范阳蒯彻”里,百里贤便领会到了一层似是而非的意思,看起来,蒯彻在淮南国混得并不如意哪,这倒是个好消息,呵呵。

项庄上前两步扶住蒯彻,微笑道:“蒯彻先生,寡人对你可是仰慕已久哪,呵呵!”

“惭愧。”蒯彻顺势起身,又向着彭城方向遥遥一揖,接着说道,“大王,在下此来乃是奉我王王命,想请问贵军意欲何往?是否需要我国为贵军提供粮草?”

项庄转身肃手,微笑着道:“先生,此非谈话之所,且往寡人行帐如何?”

蒯彻无可无不可,淡然道:“既然大王有命,在下又岂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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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王宫。

淮南王英布和朱建、肥铢等文武大臣一直等到子夜过,始终不见蒯彻返回。

英布不禁有些着急,环顾众人问道:“诸位爱卿,你们说,国相会不会已经被项庄小儿给囚禁起来了?”

众大臣面面相觑,还真有这个可能。

楚军这次深入淮南原本就很可疑,如果项庄真是冲着淮南国来的,那么蒯彻此去就不啻于自投罗网,项庄又岂会放他回来?

英布和一众大臣正疑神疑鬼时,亲军校尉利几忽然大步入内,禀报道:“大王,国相回来了。”

“哦,国相回来了?”英布急道,“快,快请国相前来上书房。”

当蒯彻进入书房时,英布、朱建、肥铢等人分明从他身上闻到了浓郁的酒味,英布霎时便蹙紧了眉头,沉声道:“国相,你喝酒了?”这一刻,英布心里相当的不痛快,他在家里提心吊胆,蒯彻这家伙却在楚军军营里跟项庄饮酒作乐?

蒯彻不假思索地道:“是的,楚王相邀,臣不敢辞。”

“不敢辞?”朱建阴恻恻地道,“只怕是不愿辞吧?蒯彻,你是不是见我淮南国国力疲弊、军力不振,所以想抱楚王的大腿了?”

“朱建!”蒯彻怒道,“你休要信口雌黄污蔑本相!”

朱建正要反唇相饥时却被英布制止了,当下英布又问蒯彻道:“国相,既然你都跟项庄喝了酒,想必是言谈甚欢了,楚军此来彭城,究竟意欲何为?”

第372章 疾驰

当蒯彻说出项庄要去攻打齐国时,利几、朱建、肥铢等大臣先是一愣,遂即哈哈大笑起来,项庄只带了这几万骑兵就敢去打齐国?真拿韩信不当韩信啊,这话也需有人信才是,英布则是大怒,嘶吼道:“蒯彻,你敢糊弄寡人?”

“大王何出此言?”蒯彻愕然,“臣说的都是事实。”

蒯彻同样不认为项庄这几万骑兵能奈何得了齐国,而且很可能有去无回,但是在楚军营地里,项庄就是这么对他说的。

朱建阴阴一笑,冷然说道:“只怕攻打齐国是假,假道偷袭我淮南才是真吧?”

肥铢也道:“项庄已经耍了一回假道灭虢的把戏,难不成还想再耍第二次?需知我们淮南国可不是临江国,哼!”

英布闷哼一声,道:“寡人也不是共尉那竖子。”

蒯彻叹了口气,无奈地闭紧了自己的嘴巴,因为他知道英布已经不再信任他了,这时候无论他怎么解释也都是徒劳。

英布冷冷地掠了蒯彻一眼,然后带着肥铢等人亲自登城巡夜去了。

不过,英布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楚军并没有趁夜偷袭彭城。

次日,东方天际才刚刚露出丝鱼肚白,泗水河畔便陷入了沸反盈天的喧嚣中,一顶顶帐篷被卸下,捆扎好,然后再装进帆布大包,一匹匹战马被套上辔头,再扣上马鞍,骑兵们再相继上马,犹如小溪汇入大河般开始向着驰道上熙熙攘攘地集结。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浩荡北去的骑兵洪流便消失在了北方的旷野上,只有漫天烟尘渐扬渐起,遮蔽了东升的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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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齐国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城外,十万齐军已经摆开了庞大的阵形,重甲步兵在前,矛兵戟兵居中,飞矛手弓箭手隐于后阵,最后却是辎重队,初升的旭日下,一架架投石车已经高高地竖起,一架架的云梯井阑还有攻城车也已经准备就绪,大战……已经一触即发。

中军本阵,紫色的齐王大纛正迎着东风猎猎飘荡,大纛下,韩信身披紫色王袍,外罩紫色大氅,正气定神闲地肃立在望车上。

倏忽之间,郎将曹窋上前禀报道:“大王,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韩信轻轻颔首,又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不远处,一直紧盯着韩信的传令兵便猛然转身,抄起一杆鲜红色的三角令旗使劲摇动起来。

几十步处,几十个袒胸露臂的齐军力士便纷纷从高耸的望车上收回目光,然后举起巨大的鼓槌,重重地敲在了足有一人多高的行军大鼓上,在那一排行军战鼓后方,数百名号角手也纷纷举起手中的牛角号,鼓起腮帮奋力吹奏起来。

霎那间,低沉的号角声还有激昂的战鼓便冲霄而起。

齐军后阵,轻车校尉铿然拔出长剑高举过顶,二十几个袒胸露背的齐军力士便纷纷扬起了手中的木锤,伴随着轻车校尉手中宝剑的落下,齐军力士手中的木锤也猛然落下,伴随着铮铮的撞击声,二十几架投石车的机括猛然打开。

下一刻,足有几万斤重的配重猛然落下,甩臂的另一端便猛然弹起,然后以铁索牵引着巨大的吊篮、带着刺耳的尖啸猛然飞向空中,当吊篮高高越过最高点时,摆放在篮子里的巨石顿时便挣脱束缚,向着前方城廓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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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洒落下来,凄红一片。

博阳城外,极目所见全都是一垄一垄的阡陌,阡陌上种满了粟子,今年济北郡还算是风调雨顺,因而粟子的长势不错,吐出的粟穗又长又大,眼见得又是个难得的丰收年,正在田间地头劳作的农夫们脸上全都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一个老农在自家地头坐了下来,抓起陶罐正要往碗里倒水时,摆在石头上的陶碗却忽然间掉落在地,光啷一声摔成了两瓣,老农愣了一下,正自不解时,忽然感到脚下的地面好似在轻轻震颤,隐隐约约间,好像还有什么声音自天边传来。

老农放下陶罐,有些茫然地站起身来,手搭凉篷往南边了望。

不远处,正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的农夫们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个个直起腰,回头往南边眺望。

原野的南边是道低矮的山梁,看不清山梁后面的情形,不过那隐隐约约的声音分明就是从山那边传过来的,恐惧的情绪迅速在原野上弥漫开来,有些机警的农夫已经扔掉手中的农具,悄然转身往县城方向跑去。

仿佛过了很久,仿佛才只瞬间,一骑骑兵忽然间从山梁后面鬼魅般冒了出来。

那骑兵只轻轻一勒马缰,胯下战马霎时人立而起,前蹄腾空,昂首长嘶起来。

农夫们清楚地看见,那马背上的骑兵分明披着鲜红的战袍,在落日的余辉下,犹如鲜血一样艳红、一样的醒目,还有那骑兵手中那把又长又细的长刀,在斜阳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反光,却又是那样的令人心悸。

“是汉军,该死的汉军又来了!”

“快跑啊,大家快跑,汉军又来了!”

不知道是哪两个农夫吼了一嗓子,原本正站在田间地头发愣的农夫们顿时间炸了锅,一个个扔掉手中的农具掉头就跑,十多年前,博阳县就曾遭到汉军的洗劫,对于那次洗劫,他们可是记忆犹新,却没有想到,这些强盗又来了。

远处山梁上,前蹄腾空的战马终于重重落地。

几乎是同时,更多的骑兵已经从那骑身后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先是十数骑,再是数十骑,再是数百骑,然后是数千骑,上万骑……短短不到半刻钟功夫,那道低矮的山梁便已经被无穷无尽、无际无边的骑兵给湮没了。

无际无边的骑兵汪洋先是湮没了山梁,然后顺着山坡汹涌而下,湮没了整个原野,那一垄垄、一片片眼看就要成熟并丰收的粟子,转眼间就被无尽的铁蹄践踏成了一片狼藉,远处博阳城外,农夫们一边逃跑,一边却在默默地流泪。

经过连续十余日的疾驰,骁骑军终于进入了济北郡的博阳地界。

项庄骑着乌骓马从原野上飞驰而过,望着脚下一片狼藉的阡陌,还有倒伏在地已经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粟子,项庄眸子里不禁掠过一丝黯然,不过很快,项庄的神情便恢复了原有的冷酷,这就是战争,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这次远征,除了要救赵国,更要破坏齐国的战争潜力。

怎样才能破坏齐国的战争潜力?答案是不言而喻的,那就是尽可能地破坏齐国的农业生产,迫使齐地百姓向别国逃亡,这样一来,齐地将无粮可征,也将无兵可募,手中无粮又无兵,韩信纵有鬼神莫测之能,也难逃败亡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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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齐国大军的猛攻已经持续了整整五日。

五日激战下来,齐军伤亡不小,云梯、攻城车等器械也损失了不少,邯郸城看起来却像是磐石般坚不可摧,不过韩信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焦虑之色,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最多再过半个月,只等暗道掘通,邯郸城就必破无遗。

从一开始强攻就只是幌子,韩信真正的杀手还是奇袭。

中军大帐里,韩信一边跟娄敬对弈,一边教导韩阖道:“阖儿,用兵之道千变万化、无穷无尽,实则万变不离其宗,归根到底,便是以正合、以奇胜。”

韩阖道:“孩儿明白了,父王命大军摆开阵仗强攻邯郸城,这是以正合,暗中挖掘地道奇袭便是以奇胜,是也不是?”

韩信微笑道:“你这样理解,也未尝不可。”

话音方落,宿卫郎将曹窋忽然匆匆入内,拱手禀报道:“大王,临淄急报!”

韩信拈起一枚白子落在棋枰上,这才回头说道:“什么事?”

曹窋喘了口气,沉声道:“楚王项庄亲领十万骑兵,已经杀入了济北郡,国相在飞报上说,最多再有三日,楚军就要兵临临淄城下了!”

“这不可能!”韩信霍然起身,手中的棋子也洒落在地。

也难怪韩信失态,楚国距离齐国足有几千里之遥,既便项庄知道自己要对赵国不利,等他派兵来援那也至少得两个月的时间,可是现在,自己大军才刚刚向邯郸发起进攻,那边楚国大军竟然就要兵临临淄城下了,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骑兵也不可能这么快,难道楚军是飞过来的不成?

其实,这也不能怪韩信失算,韩信纵然是华夏历史上的兵家之仙,可他对骑兵的战术却明显缺乏足够的认知,更无法想象后世蒙古骑兵那种恐怖的行军速度,因为在这个时候,马镫也才刚刚出现,马蹄铁却根本还没有从西方流入中原。

在没有马蹄铁的时代,骑兵是绝对无法长途急袭的!

所以,韩信没有想到,楚军骑兵竟能这么快就兵临齐国!

娄敬跟着起身,伸手向曹窋道:“国相的飞报呢?快拿来。”

曹窋赶紧将国相王陵的飞报呈上,娄敬匆匆看完不禁脸色大变,向韩信道:“大王,这恐怕是真的,楚军的确是大兵压境了。”

第373章 齐军退兵

娄敬叹了口气,对韩信说道:“大王,楚军的确是大兵压境了!”

韩信点了点头,沉吟着说道:“十万骑兵,十万骑兵?十万骑兵?!”

韩阖忽然说道:“父王,攻入齐国的楚军不可能真有十万,这肯定是虚张声势,儿臣以为楚军能有五万就不错了!”

“哦?”韩信饶有兴致地问道,“说说你的理由。”

韩阖道:“理由很简单,上次淮南大战,楚军直到最后也只出动了五万骑兵,可见他们的战马总共也就这么多,所以这次攻入齐国的楚国骑兵绝不会超过五万人。”

娄敬道:“大王,公子阖的分析很有道理,楚国的战马很可能就这么多。”

说此一顿,娄敬又道:“还有,臣曾经与北貉部落的胡人有过接触,知道胡人在长途行军的时候,为了加快速度,每个人通常会配备好几匹坐骑,臣怀疑,楚军很可能也采取了这样的方式,所以,其实际兵力很可能只有两三万人。”

“两三万骑兵?”韩信轻轻颔首,双目却忽然间眯了起来。

沉吟了片刻,韩信微眯的双眸猛然睁开,回头喝道:“地图!”

宿卫郎将曹窋回头一招手,早有两名禁军抬着一扇镂空屏风上前,又拿来河北的山川河洛图悬挂到了屏风之上,韩信对着地图足足沉思了半刻钟,眸子里忽然间浮起一抹异样的光彩,又回头喝道:“号令全军,拔营回国。”

“喏!”曹窋轰然应喏,转身扬长去了。

目送曹窋离去,韩阖却不解地问道:“父王,眼看着地道都快要掘通了,邯郸都快攻陷了,此时退兵岂不可惜?而且楚军只有两三万骑,只需严令各郡、各县守好城池就行了,我们完全可以先攻陷邯郸、灭掉赵国,然后再回师国内。”

韩信微笑笑,道:“阖儿,为父刚刚不是教导过你么?用兵之道千变万化,却又万变不离其宗,归根到底就一句话,那便是以正合、以奇胜,结合现在的军情,你再好好想想,也许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呵呵。”

韩阖挠了挠小脑袋,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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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城头上,早已经是一片狼籍。

一堆堆的滚木擂石堆得到处都是,马道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石块、箭矢,还有浸染血渍的断剑断戟,原本平整的马道已经被砸得坑坑洼洼,城墙的包砖也被砸塌了几十上百处,原本巍峨雄壮的城池,已经显得残破不堪。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时不时的甚至还能看到断肢残躯。

赵国次将军白宣在数十亲兵的簇拥下缓步上了城头,看到城头上横七竖八躺得到处都是的守城兵卒,随行的亲兵队长上前就要大声喝斥,却被白宣制止了,白宣蹑手蹑脚地踏上城头,又小心翼翼地从人缝中走过,唯恐惊醒了熟睡的将士。

不远处,几个负责警戒的哨卒想要见礼,也让白宣制止了。

五天血战,将士们已经累坏了,白宣实在不忍心惊醒他们。

不过就在这时候,邯郸城外却忽然间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睡梦中的赵军将士霎时便被惊起,一个个翻身坐起,又操起兵器涌到了垛堞后,有十几个眼尖的士兵最先发现了巡城的白宣,赶紧上前见礼。

白宣回了礼,再转头往城外眺望时,齐军果然有了动静。

然而,很快,白宣便发现情形有异,城外的齐军并没有向邯郸城外集结的迹象,他们好像在拔营!没错,就是在拔营,齐军要退兵?!

有眼尖的士兵立刻兴奋地大叫起来:“拔营,齐军拔营了!”

“没错,他们真的在拔营!”立刻有士兵附和,“他们要退兵!”

邯郸城头上顿时间骚动起来,越来越多的将士涌到了垛堞后,攀着垛堞往外张望,有几个愣头青甚至跳上了垛堞,这一刻,所有将士心里都充满了狂喜,齐军真的要退兵了,邯郸城守住了?赵国还有他们的家园岂不就保全了?

白宣眉宇间却笼上了一层阴霾,他可不敢像将士们那样乐观,齐军好端端的怎么会退兵呢?事出反常必为妖,难不成韩信在耍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沉吟了片刻,白宣将亲兵队长叫到近前,吩咐道:“带上骑兵,去城外抓几个齐军斥候回来!”

“喏!”亲兵队长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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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下(今济南市)城外,骁骑军正浩浩荡荡向东行进。

万军中,项庄一边催马前行,一边扭头问百里贤道:“子良,大军进入齐地也已经有好几天了,算算时间,韩信差不多也该得到军报了,你说,他会不会从邯郸撤兵?”

百里贤摇着羽扇,答道:“回师自救是肯定的,要不然,等他攻陷邯郸再回师时,整个齐地只怕早变成一片荒原了,韩信绝对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不过臣也有些担心,韩信会在真正退兵之前耍花招,一个不好赵国反而要吃大亏!”

“你是说……”项庄凛然道,“韩信会耍欲擒故纵的花招?”

“十有八九如此。”百里贤笃定地道,“假如赵军不察,以为齐军真的已经退兵,齐军再来一个掉头急袭,搞不好邯郸就会转瞬失守。”

项庄的脸色霎时便沉了下来,他越想越觉得百里贤的担心很有道理,赵军一个大意,还真可能中了韩信欲擒故纵的诡计,邯郸城真要是失守了,那么赵国也就灭亡了,这样一来楚军的这次远征也就毫无意义了!

不行,绝对不能允许这种情形发生!

当下项庄回头大喝道:“老屈?屈不才!”

但凡项庄出征,乌木崖大统领屈不才那是必须随行的,项庄话音方落,屈不才便已经打马来到项庄跟前,又于马背上拱手见礼道:“我王有何吩咐?”

项庄沉声道:“你不是带了几只回巢邯郸的信鸽吗?即刻向邯郸飞鸽传书,让你的人设法通知赵王张敖,就说寡人大军已经攻入齐地,韩信不日就将退兵,但是,让他千万不要疏忽大意,以免中了韩信欲擒故纵的诡计!”

“喏!”屈不才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项庄舒了口气,说道:“张敖可千万别大意才好。”

百里贤放下羽扇,道:“大王放心,张敖帐下也不是没有能人,别人不说,那个白宣却也是个厉害人物,若能有乌木崖的示警,应该不会再中韩信的诡计了。”

项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低声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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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赵王宫。

赵王张敖正与贯高、张景、赵午、白宣等文武重臣弹冠相庆,韩信终于退兵了,邯郸之围终于是解了,压在他们君臣心头上的那块巨石也终于是搬开了,此时此刻,赵国君臣的心里当真是充满了狂喜之情,赵国无忧矣。

赵国上将军赵午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

齐军猛攻邯郸五日不下,只得黯然退兵,这份赫赫战绩已经是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赵午的脑袋上,想到自己能让声名显赫的韩信无功而返,赵午便激动得老屌怒涨,若不是顾忌赵王的权威,他真想把边上那几个女官摁倒在地,肆意鞑伐。

贯高、张景也是庆幸不已,赵国这次能够逢凶化吉,真可谓是邀天之幸。

只有白宣浓眉深蹙,心头隐隐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齐军围城才只五天,竟然就草草退兵了?这完全不是韩信的风格,正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呢?是欲擒故纵的诡计,还是齐国国内发生了什么大事?

白宣的困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派去抓捕齐军斥候的亲卫骑兵便有了消息,他的亲卫骑兵足足捉了十几拨齐军斥候,在以各种手段虐杀了几十名齐军斥候后,终于撬开了其中一个齐军斥候的嘴巴,齐国国内果然发生大事了!

楚军,竟然是楚军,十万楚国骑兵已经攻入了齐国!

白宣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看来齐军退兵是真的了,十万楚国骑兵攻入齐国,并且在齐地大肆烧杀掳掠,也难怪韩信要匆匆回师了,他若再不回师,既便临淄不会失守,整个齐地只怕也要被楚军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白宣把这消息一说,赵王张敖以及贯高、张景、赵午等大臣更是宽心大放。

张敖高兴之余,当即吩咐亚相张景道:“亚相,即刻召集公卿大夫,今儿晚上寡人要在王宫大殿大摆筵席,犒赏文武百官,哈哈哈……”

“喏!”张景揖了一揖,转身屁颠屁颠地去了。

张敖又对上将军赵午道:“上将军,马上派人从府库支取钱粮,再多备些牛羊酒肉,待王宫筵罢,寡人还要亲往大营犒赏五军,与将士们同贺!”

“喏!”赵午啪地拱手,又轰然应喏,然后也转身扬长去了。

“哈哈,诸位爱卿,寡人先失陪了。”目送张景、赵午的身影远去,张敖兀自无法压抑心中的喜悦之情,当下向贯高、白宣等人告辞,直奔后宫去了,张敖脑子里已经浮起了刘元那白花花的身子,后宫佳丽上百,张敖却只恋刘元一人。

第374章 邯郸失守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赵王宫里却仍是灯火通明,盛大的国筵仍在继续。

赵王张敖明显已经喝多了,需要两名女官搀扶才能站稳,既便是这样,他却还是坚持着挨个给大臣们敬酒,这也就是小字辈的赵王张敖,换成别的诸侯王,从来就只有大臣给他们敬酒的份,啥时候轮到国君给大臣们挨个敬酒?

敬完一轮,张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还没去大营劳军呢。

“哎呀,寡人险些给忘了。”张敖猛然一拍额头,当下回头望着上将军赵午、次将军白宣说道,“上将军,次将军,你们这便陪寡人一道前往军营。”

赵午、白宣自无不允,当下陪着张敖出了大殿,直奔宫门而来。

然而,还没出宫门,前方夜空下便陡然传来了冷厉的破空声,白宣反应极快,一个闪身就挡在了张敖跟前,赵午反应也不慢,当下猛然拔剑,厉声喝道:“有刺客,保护大王!”数百禁军顿时呼喇喇地涌将上来,将张敖护在了中间。

“啊?刺客?!”张敖吓得趴倒在地,酒意顿时间不翼而飞。

不过,预想中的箭雨攒射并没有到来,刺客似乎仅仅只射出了一枝箭,而且准头也差得离谱,都射到宫门的门楣上去了。

“箭上有信!”一名眼尖的禁卫忽然指着宫门上的箭矢大叫起来。

张敖、赵午还有白宣急定睛看时,果然看到箭上插了一卷书信,当下命人取来阶梯从门楣上拔取箭矢,又取下了书信,白宣从禁军小校手中接书书信展开,一眼便瞥见左下方落款处有个醒目的标记,却是一道黑乎乎的悬崖峭壁。

“乌木崖?!”白宣顿时心头一凛,这标记他听说过。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项庄在乌木崖大量训练死士、间谍,然后再派往各国为楚国猎取情报的事,早已经被各诸侯国所知晓了,只不过,知晓乌木崖的存在是一回事,能不能揪出国中潜伏的乌木崖奸细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乌木崖?”张敖颤声道,“乌木崖要行刺寡人?”

赵午用手中剑指了指白宣手中的密信,皱眉问道:“白宣,上面写的什么?”

白宣匆匆看完密信,脸色顿时就变了,急声说道:“大王,这是一封示警信,楚王项庄假借乌木崖之手通知咱们,他已经亲提十万骑兵攻入齐国,说韩信不日就会退兵,但是在退兵之前,很可能会唱一出欲擒故纵的把戏!”

“欲擒故纵?”赵午皱眉道,“韩信在欲擒故纵?”

“啥意思?”张敖愣愣地问道,“齐军退兵是假的?”

“欲擒故纵?欲擒故纵!欲擒故纵?!”白宣喃喃低语数声,突然大叫道,“不好,如果韩信真是在欲擒故纵,那么他们动手的时间很可能就是今天晚上,大王,事急矣,你必须马上离开邯郸,出小南门前往邺城!”

说罢,白宣又恳求赵午道:“上将军,请您亲率禁卫骑军护卫大王前往邺城!”

赵午虽然一直不怎么待见白宣,但对白宣的判断力还是挺认可的,当下也有些信了,却还是说道:“白宣,就算韩信是假退兵,那也没啥,咱们这就击鼓聚兵,分兵把守四门,齐军要想攻陷邯郸城只怕也是千难万难,似乎用不着去邺城吧?”

白宣急道:“韩信用兵素来老辣,什么时候给人留过余地?这时候再击鼓聚兵、分兵把守四门怕是来不及了,且就算来得及,这些事情交给末将就行了,为大王的安全计,上将军你还是赶紧率领禁卫骑军护卫大王前往邺城才是正经!”

张敖也有些急了,说道:“那寡人的王后、王子们呢?还有朝中大臣呢?”

“顾不上他们了,只要有大王在,赵国就在。”白宣说着从亲兵手里接过头盔,又重重地扣在头上,再向赵午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朝着军营疾驰而去,白宣很清楚,此时把守四门的兵卒很少,他就是赶去也是无事无补。

当务之急还是要去大营,聚集大军迎击杀回来的齐国大军。

张敖的心顿时间便悬了起来,回顾赵午道:“上将军,寡人……”

“大王,我们去邺城!”赵午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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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夜空下,三万齐军正以急行军的速度匆匆西进,韩信白马紫袍,在数十郎将的护卫下走在队伍的最中间。

倏忽之间,一骑快马从前方疾驰而来:“报……”

韩信轻轻勒住胯下白马,大手一挥朗声喝道:“讲。”

斥候骑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喘息道:“邯郸急报,王宫夜筵仍在继续!”

早在三天前从邯郸撤兵时,韩信就悄悄留下了大量奸细,现在这些奸细已经大量混入了邯郸城,一来刺探消息,二来还能在关键时刻做内应!更重要的是,韩信还在邯郸城外留下了一支伏兵,这会,程黑的伏兵应该已经拿下邯郸东门了吧?

不过,对于韩信来说,攻陷邯郸不是目的,他的目的是俘虏赵王张敖,只有抓住了赵王张敖,赵国才会投降,这一仗才算是最终胜利。

当下韩信朗声道:“赵夕、吕卿、许章听令!”

赵夕三将急催马上前,于马背上拱手作揖道:“末将在!”

韩信扬起右手,遥指前方说道:“各率五千精兵,给寡人堵住邯郸北、西、南门,哪怕就是一只耗子,也不许从城内走脱!”

“喏!”赵夕三将轰然应喏,打马去了。

韩信又道:“其余诸将,各率本部人马,随寡人去堵东门!”

“喏!”十数部将轰然应喏,又纷纷转身打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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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东门的确已经陷落了。

当程黑带着八百精兵钻出地道,大步踏入城门时,整座城门已经完全被事先潜入邯郸城内的百来个细作给控制了,此前十万齐国大军猛攻五日、死伤无数都没有攻破的城门,现在却让百来个细作给拿下了,说起来真叫人不敢相信。

“将军!”

“将军!”

“将军!”

看到程黑进城,守在城门两侧的细作纷纷撞胸致意,程黑也不时地在这些齐军细作的胸口砸上一拳,不无兴奋地道:“干得好,弟兄们!干得好,待拿下邯郸、擒住赵王,本将军一定替你们向大王请功,哈哈哈……”

“将军,这没啥,赵军的守备太松懈了。”

“就是,把守城门的百十个赵军早就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了,咱们根本没费什么劲,就把他们全给宰了。”

“早知道这样,前几天费那劲干啥?”

这些大头兵却不知道,若没有那几天的猛攻,若没有成千上万人的牺牲,赵军又岂会有今天的疏忽大意?韩信又岂能上演这一出欲擒故纵的好戏?

正说话间,前方大街上忽然间传来了巨大的喧嚣声,遂即一道道的火把长龙从附近几条大街以及十几条小巷里同时涌了出来,亮如白昼的火光下,一队队衣甲鲜明的赵军已经杀气腾腾地向着城门掩杀了过来。

程黑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无比狰狞的杀机,当下缓缓抽出长剑,又以剑尖指着前方汹涌而来的赵军,厉声大吼道:“弟兄们都听好了,这邯郸城门现在就是老虎嘴,咱们就是老虎嘴里的尖牙,赵国的兔崽子们想把咱们这颗尖牙给拔了,他们还欠些本事!”

八百精兵和百十来个细作全都是身经百战的铁血老兵,他们全都没说什么废话,一个个缓缓抽出长剑,擎起长戟,缓慢而又坚定地簇拥到了程黑身后,赵军要想夺回城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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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前方严阵以待的齐军精锐,白宣就知道邯郸失守已经不可避免了!

韩信,不愧是韩信,用兵还真是神鬼莫测哪,直到现在,白宣都想不明白,夺取城门的这支齐军精锐究竟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在齐国大军撤退之后,白宣曾经派出大量的侦骑对四周所有可能藏兵的森林河谷进行了仔细的搜索,却毫无发现。

若不是确信齐军已经全部退走,白宣就是拼着得罪赵午,就是拼着得罪国君,也会阻止这种奢华的劳军行径,就算是阻止不了,也会设法保留足够的兵力把守四门!可是现在,再后悔已经晚了,邯郸东门已经失守了!

紧了紧手中的长剑,白宣将所有的杂念抛到了脑后。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再后悔已经于事无补,事到如今,还是全力反击,尽可能地夺回城门吧,既便夺不回城门,既便改变不了邯郸失守的结局,好歹也能吸引齐军的注意,给大王的逃亡增加一些成功的机会。

缓缓扬起手中长剑,白宣陡然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大赵国的勇士们,为了你们的妻儿老小,为了你们的家园,杀……”

“杀杀杀……”紧随白宣身后的数百亲兵同声怒吼。

“杀光对面的齐国狗子,一个不留!杀!”白宣举剑撩天,再次仰天长嗥。

“杀杀杀……”这一次,几乎所有的赵军将士都厉声怒吼起来,巨大的声浪霎时惊碎了夜空,远近十数里都清晰可闻。

第375章 事不可为

当韩信在数百禁军的簇拥下登上邯郸城头时,邯郸东城已经完全被齐军控制了,横亘邯郸东西的玄武大街上,赵军且战且退,正向王宫收缩,齐军则衔尾追杀、攻势如潮,邯郸城内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在厮杀,沸反盈天。

各军各营的战报流水般呈送到了韩信跟前。

“报……左军已经堵住邯郸北门,没有一人走脱!”

“报……中军前营已经逼近王宫,正猛攻禁军大营!”

“报……后军已经堵住邯郸西门,没有任何赵军走脱!”

“报……右军已经堵住邯郸南门,不过在我军合围之前,曾有一队赵军骑兵突围,约有四五百骑!”

韩信闻报顿时蹙紧了眉头,曾有一队骑兵突围?

娄敬也是脸色微变,喝道:“马上让赵夕将军来见大王!”

传令兵领命去了,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赵夕满头大汗地来到了韩信跟前,单膝跪地拱手作揖道:臣无能,请大王责罚。”

韩信摆了摆手,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赵夕羞愧地道:“臣率大军赶到南门外不久,邯郸南门突然打开,一队赵国骑兵突然从城中冲杀而出,臣猝不及防,来不及派兵堵截他们就已经突围而去了。”

韩信又道:“那是一队什么样的骑兵?”

赵夕忙道:“大王,那绝不是普通的赵国骑兵,这四五百骑不仅个个体壮如牛,而且全都披挂着鳞甲,胯下的坐骑也都是高头大马,臣曾派出骑兵进行追杀,却根本追不上,臣怀疑,这很可能就是赵王张敖的禁卫骑兵。”

娄敬问道:“赵夕将军,有抓住活口吗?”

“没有。”赵夕摇头道,“弓箭手射下了十几个,不过都自杀了。”

娄敬叹了口气,扭头对韩信说道:“大王,这应该就是张敖的禁卫骑兵。”

韩信点了点头,回头吩咐曹窋道:“事不可为,即刻号令全军,撤出邯郸城!”

韩信用兵从来就不拖泥带水,邯郸之战的胜负关键就是赵王张敖,若不能擒住张敖,那么就算攻陷了邯郸城也毫无用处,张敖已经逃走,灭亡赵国已无可能,那么这一仗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齐国兵力已经捉襟见肘,委实不宜再分兵了。

楚王项庄已带着几万精骑攻入齐国,韩信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现在撤兵?”韩阖大惑不解,急道,“父王,邯郸眼看就要拿下了!”

“为父知道。”韩信微微一笑,和声道,“阖儿你要记住,两国交兵,不能以攻城略地为目标,而应该以灭国为目标,邯郸不过是座城池,此战若不能灭掉赵国,既便夺取了邯郸也毫无意义,反而会将本就紧张的兵力牵绊在这里,得不偿失。”

韩阖闻言默默点头,赵夕却羞愧地垂下了头颅,都怨他啊。

韩信摸了摸韩阖的小脑袋,再次吩咐曹窋道:“曹窋,下令吧。”

“喏!”曹窋轰然应喏,又大步走到女墙后面,厉声大喝道,“大王有令,各军各营即刻撤出邯郸城,撤出邯郸城……”

##########

赵王宫,程黑正带着数百精兵猛攻王宫大门。

“哈!”程黑一声大喝,将面前的一名赵军小校拦腰斩成两截,任由刺鼻的鲜血喷溅在脸上也懒得去擦一下,只是扬起滴血的双刃剑指着前方巍峨的宫门,厉声长嗥,“弟兄们加把劲,杀光这些赵狗,王宫里的女人就都是你们的了!”

“嗷嗷嗷嗷……”程黑身后的数百精兵顿时就如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眼冒绿光、嗷嗷叫嚣起来,然后纷纷操起手中的长剑、长戟,照着对面的赵军就是一通乱砍乱刺,死守宫门的赵军败兵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东门方向却忽然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嗯?这是……退兵的号角?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退兵了?!

程黑愕然回头,只见一骑快马正顺着大街飞驰而来,未及近前便已经厉声长嗥起来:“大王有令,各军各营即刻撤出邯郸城,撤出邯郸城……”

数百精兵也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一个个面露惊愕之色。

“嗷嗷嗷……吼呀~~”极度愤懑下,程黑一个旋身再以手中长剑猛然掷出,一下就将对面的赵军司马钉死在了宫门之上,程黑这才压下了胸中的怒焰,回头厉声大吼:“弟兄们,走,该死的,我们走,回家,回家了……”

走了两步,程黑忍不住再次回头,眸子里流露出的尽是不甘之色,这可是王宫啊,里面必然会有大量的金银珠宝,更有成百上千的美人,可是现在,这些金银珠宝和美人却跟他无缘了,眼看着都要到手了,却又离他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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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白宣长长地舒了口气,手中长剑也缓缓地垂了下来。

齐军竟然退兵了,眼看着宫门就要失守了,齐军却意外地退兵了?不但白宣感到意外,宫门外负隅顽抗的几百残兵更是感觉犹如梦中,有几个士兵更是要求同伴掐他几下,看看是否在做白日梦,这一切太***诡异、太***不真实了。

不过,白宣很快便恢复了冷静,当下命令亲兵四处收拢败兵,邯郸城中原本足足还有五六万大军,只不过在齐军袭城之前,大多将士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他们还没来得及集结就被给打散了,只要能将这些败兵聚拢,赵军仍可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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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城北,小巷深处。

一名小厮借着阴影的掩护鬼魅般靠近了一座宅院的大门,再伸手轻轻一推,原本紧闭的大门便裂开了一条缝,小厮一个侧身滑进了大门。

小厮刚进门,黑暗中便传来了一个声音:“王宫被攻破了?”

“没,没有。”小厮摇了摇头,喘息着道,“统领,齐军退兵了。”

“嗯,齐军退兵了?”黑暗中那个声音又道,“这倒是有些出乎老夫的预料,嗯,看来得马上向总部报告这一消息。”话音方落,一道瘦削的身影便从门房里闪了出来,匆匆直奔后院而去,又过了片刻功夫,一只信鸽便从后院扑翅着飞上了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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甾水西岸,两万楚骑正如蝗虫般蜂拥而下。

此时,骁骑军早已过了历下,逼近齐国国都临淄了。

自进入齐地开始,楚军便再次穿上了汉军衣甲,一路走一路烧,一路北上一路掳掠,沿途所经之处,所有的阡陌尽成遍地狼藉,所有的粟子豆菽悉遭践踏,所有的村庄镇甸无一例外皆被烧毁,成千上万的百姓全都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

万军中,项庄轻轻一勒马缰,乌骓马便脱离大队驰向了河滩。

看到项庄单骑脱离大队人马,晋襄、呼延不敢怠悭,一声呼哨,便各自带着数百精骑也脱离了大队,跟着项庄驰上了河滩。

隔着河,项庄看到对面有好几处冲霄而起的浓烟。

不消说,那肯定是楚军又烧了好几个村庄,项庄甚至还能够隐隐约约地听到风中传来的哀嚎啼哭声,项庄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那画面,倾塌烧毁的一栋栋茅屋前,女人们正在默默垂泪,孩子们正在啼哭,男人们则在大声咒骂……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多数齐人咒骂的都是汉军,而不是楚军。

“大王,小不忍则乱大谋哪。”不知道什么时候,百里贤已经来到了项庄身边。

项庄默默点头,大丈夫处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大楚能够早日统一天下,说不得只能委屈齐地百姓了!如若不然,真让韩信灭了赵国,天下从此成为三足鼎立之势,则势必会兵祸连结,那时候,受苦的将不仅仅只是齐地百姓。

轻轻舒了口气,项庄幽声说道:“轻重缓急,寡人知道。”

百里贤以羽扇搭在额头上往前方眺望了片刻,忽然说道:“大王,前面不远好像就是齐国的国都——临淄城了。”

“寡人知道。”项庄点头道,“十几年前寡人来过一次。”

十几年前,项庄不但曾经来过临淄,还一把火烧掉了临淄大城。

说到这里,项庄忽又想起了已故的老军师尉缭,时间过得可真快哪,一转眼尉老爷子弃世都已经十多年了,天下格局也早已经今非昔比了。

除了尉缭,项庄还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北貂胡商齐买!

当年,若不是齐买的商队恰逢其会,项庄的几千残兵要想打下临淄可谓绝无可能,就在项庄回到江东后不久,就放齐买回国了,却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等齐国这一仗打完,倒是可以派水师走海路去远东转转,看看能否收买北貂部落为己所用。

除了北貂,远东地区还有东胡、肃慎、夫余以及沃沮等原始部落,东胡本来应该是远东地区的霸主,不过自从被匈奴打败之后,实力一落千丈,从此分裂成了大大小小几百个独立的土著部落,现在的远东,应该是最混乱的时代。

第376章 寡人想见见项庄

齐国国相王陵正在几个小吏以及数十军卒的簇拥下巡视城防。

站在城头上往下看去,只见城内的大街小巷里全都挤满了难逃进城的附近百姓,条件好的还能够在街角搭个窝棚遮阳挡雨,更多的人却只能露宿街头,白天忍受烈日灸烤,夜晚则需承受蚊蝇叮咬,遇到下雨,更是苦不堪言。

王陵边走边问随行的一个齐军校尉道:“周边各县的援兵还没来?”

“还是没来。”齐军校尉摇了摇头,又忧心冲冲地道,“国相,末将担心,周边各县很可能已经被楚军攻陷了,所以,多半不会有援兵到来了。”

王陵闻言霎时蹙紧了眉头,没有援兵,仅凭临淄城内的八千人,王陵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要知道城外的楚军可是足足有十万骑兵哪!值得庆幸的是,楚军围城十日却始终没发动进攻,他们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又有小吏凑到王陵跟前,压低声音说道:“国相,楚军围城已经十日,太仓里的存粮眼看着支撑不了几天了,如果再不想办法筹粮,再过几天就连清汤寡水也熬不出来了,逃难进城的百姓实在是太多,小人实在也是没辙了。”

王陵只是默默往前走,粮食短缺,这可是个大难题啊。

半年前,临淄太仓里都还有上百万石存粮,可是大王先征淮南,再征梁地,一个多月前又征伐赵国,几次大仗打下来,太仓里的百万石粮食很快就耗尽了,围城之前,临淄城内又涌入了十几万难民,这些人可都要张口吃饭哪。

好半晌后,王陵才道:“先清汤寡水地支撑着,能撑几天是几天,如果等到粮尽大王还没有回师,就向世家豪族、勋戚贵族征粮。”

小吏点了点头,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说这话的时候,小吏颇有些肉疼,小吏家里颇为富足,足有六七囤粟子,如果朝廷下令征粮,他家那几囤粟子肯定要被征走,他能不心疼么?

王陵又往前巡视了几里地,忽然看到下面街上有难民在闹事,虽然闹事的十几个难民很快就被闻讯赶来的士兵镇压了,可是王陵却意识到了潜在的危险,当下吩咐随行的几个校尉道:“这些难民中间搞不好就有楚军奸细,必须严加控制!”

随行的几个齐军校尉唯唯喏喏地应了,当下领命去了。

王陵又往前巡视了一段,低声叹息道:“也不知道大王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吏心里同样七上八下,却还是宽慰王陵道:“国相放心,这个时候大王的大军说不定已到临淄城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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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大军还没到临淄,不过距离临淄也不远了。

此时此刻,韩信正站在高邑的土坏城墙上生气,高邑是临淄西边的一座小城,城内差不多有两千居民,不过现在,呈现在韩信面前的除了断垣残壁,就只剩下瓦砾堆了,昔日还算繁华的一座城池竟然被楚军一把火给烧了。

而且,这不是唯一一座被烧毁的城池,在回师临淄的路上,韩信至少已经见到了十几座被烧毁的城池,此外,被烧毁的镇甸村庄那就更多了!尤其让韩信生气的是,楚军不仅四处放火,更将沿途所有的良田阡陌践踏得一塌糊涂。

楚军如此行径,与当年深入楚地的梁军何异?

如果非要找出区别,那就是当年的梁军是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而楚军却不杀人。

不过,韩信觉得楚军不杀人比梁军杀人更加的让人憎恨,楚军若是将沿途所经之处的百姓全杀了,那也就罢了,可楚军不杀人,却把这许多难民全赶进了少数几个雄城大邑,却给齐国增加了极大的负担!

娄敬叹了口气,说道:“大王,楚军这一手好毒啊。”

楚军这一手的确很毒,他们虽然不杀人,却烧毁了沿途所有百姓的房屋,也抢走了他们所有的口粮,更将今年的粟子豆菽践踏殆尽,如此一来,一个巨大的包袱就凭空落到了齐国君臣的头上,这几十万乃至上百万难民救还是不救?

不救吧,为万民所唾弃还是小事,关键是死了这么多的百姓之后,齐国的人力、国力以及军力就将遭到严重削弱,就算韩信握有秦王玉玺,也无法再与刘邦、项庄争鼎了,这是韩信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可救吧,齐国上哪去弄这许多粮食?

要知道,这可不是几千或者几万难民,面是几十上百万难民哪!

从薛郡到济北郡,再从济北郡到临淄郡,楚军骑兵已经涂毒了三个郡几十个县,保守估计,无家可归的难民都已经超过了三十万人,而且这事还没完,接下来楚军肯定还会继续流窜,最后无家可归的难民很可能超过百万人!

上百万难民,这么多人张嘴吃饭,压力可着实不小!

临淄太仓里已经没有一粒粮食了,其余的诸侯国也不可能借粮给齐国,韩信如果要救这百万难民,办法就只有一个,就是向齐地的世家豪强、勋戚贵族强行征粮!可这样一来,韩信也就把齐地的世家豪强给得罪狠了!

“是啊。”韩信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项庄小儿这一手还真够毒!”

娄敬沉吟片刻,又道:“大王,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只能抢在局势彻底糜烂之前击灭这支楚军骑兵,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哪。”

韩信默默点头,这个,娄敬却是与他想到一块去了。

只要自己的大军能够及时歼灭项庄的这支骑兵,那就可以将齐地难民的数量控制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那时候,无论是牺牲难民还是牺牲小部份世家豪强,都不至于伤及齐国的根本,齐国就仍有与楚汉争雄的底气。

不过,要想歼灭楚军并不容易,因为楚军全都是骑兵,来去如风,而齐军却是步兵,行动迟缓,更重要的是,韩信对项庄缺乏直观的认知,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够百战不殆,对于项庄这级别的对手,韩信必须做到知己又知彼。

用力将手中的瓦砾捏成粉末,韩信忽然说道:“寡人想见见项庄。”

“大王不可!”娄敬闻言脸色大变,急劝阻道,“项庄可是世之猛将,连樊哙都死在了他的戟下,大王与他唔面,实在太过凶险。”

“无妨。”韩信却摆了摆手,淡然道,“寡人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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淄水东岸,楚军大营。

项庄举起牛角觞遥敬百里贤道:“子良,来,尝尝齐地水酒。”

百里贤也举起牛角觞回敬项庄,然后掩起衣袖将酒觞里的水酒一饮而尽,放下酒觞,百里贤说道:“大王,这齐地水酒寡淡无味,比咱楚地白酒可是差远了。”

“那是。”项庄不无得意,若不是他项庄,这个时代的人又岂能喝上白酒?

百里贤重新操起羽扇,若有所思道:“大王,围城已经十日,韩信大军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关键是临淄附近已经抢不到粮食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骁骑军自进入齐地以来,就一直依靠掳掠维持军粮的供给,四万匹战马和两万匹骡马的草料也就罢了,蒙古马的适应能力历来就很强,只吃青草就行,但是两万将士的口粮可着实不是个小数目,临淄周边虽是齐地最肥沃之地,却也只够楚军肆虐十日。

现在十日已经过去,临淄附近能抢到的粮食基本上已经抢得差不多了,如果再不及时转进,将士们就该饿肚子了。

项庄放下牛角觞,道:“斥候骑兵差不多也该有消息了吧?”

话音方落,呼延忽然大步入帐,冲项庄禀报道:“大王,探马回报,韩信大军已经到了高邑,距离临淄已经不足五十里了。”

当下项庄与百里贤便相视一笑,说道:“齐军的速度倒也不慢,不过韩信回来了,寡人却是要走了,但愿他别怨寡人才好,呵呵。”

刚说完,晋襄又大步入内,昂然禀道:“大王,有齐国使节求见。”

“齐国使节?”项庄闻言略略一愕,当下又道,“从临淄城内来的?”

“不是。”晋襄摇头道,“是从淄水西岸来的,说是奉了齐王之命前来递国书的。”

“国书?”项庄回头跟百里贤交换了一下眼神,当下吩咐晋襄道,“请他进来吧。”

晋襄领命而去,很快便又领着个身材颀长的中年秀士进了大帐,那中年秀士进了帐,只是冲着项庄浅浅一揖,朗声道:“在下田雄,忝为齐王帐下一遏者,今奉齐王之命,特来向楚王递交国书。”说罢,田雄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封国书。

呼延闷哼一声,上前两步接过国书又交到了项庄跟前。

项庄展开国书,上面却只有廖廖几行字:人曰楚王项庄英雄盖世,气宇风采不输昔之霸王,寡人钦慕已久,只是缘悭一面,明日申时,寡人于淄水西岸相候,隔水论兵,亦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还望足下能够准时赴约。

第377章 神箭由渊

黄龙荡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一段淄水河道,却注定要成为名垂青史的历史古迹!

韩信之所以选择在黄龙荡跟项庄晤面,完全是因为黄龙荡附近都是旷野,视野开阔,不管是楚军还是齐军,都无法在淄水两岸埋设伏兵,只要双方无法在对岸伏兵,双方君主安全上就有足够的保证,当然,主要是韩信的安全能够保证。

申时刚过,韩信、项庄就各自带着数百亲骑出现在了黄龙荡两岸。

此时已是九月初,齐地气候已经逐渐转冷,天上的太阳也不那么毒辣了,阳光照在身上只让人感到和煦温暧。

距离河岸尚有百步之遥,项庄忽然扬起右手。

身后随行的晋襄、呼延以及数百亲骑便纷纷勒马止步,混迹普通士兵群中的由渊却本能地眯起右眼,望向了淄水对岸的韩信,距离还是有些远,如果在这个距离上突施冷箭,射中韩信的可能性还不足一半,要想射杀韩信更是难如登天。

止住了身后随行的亲兵亲将,项庄再轻轻一策马缰,乌骓马便再次轻甩四蹄,缓缓走向了淄水东河,几乎是同时,对岸的韩信也喝住随行亲骑,单人独骑走向淄水西河,轻盈的马蹄声中,两人两骑很快便走到了淄水河边。

黄龙荡这段的淄水宽度还不到三十丈,站在淄水东岸,项庄可以清楚地看到,韩信身上并没有携事任何兵器,更没有携带弓和箭,当然,项庄根本不担心韩信携带兵器,就凭韩信那点微末武艺,要想射杀他项庄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韩信也看得很清楚,对岸的项庄同样没有携带任何兵器。

当下韩信浅浅一揖,说道:“楚王果然是信义之士,寡人甚感欣慰。”

项庄微微一笑,拱手说道:“齐王果然是风采过人,无愧兵家之仙美誉。”

“兵家之仙?楚王过誉了。”韩信淡然笑笑,又道,“如果有可能,寡人倒真想与楚王你成为莫逆之交,可惜造化弄人,让你我于战场上刀兵相见,至感遗憾。”只这一句交谈,韩信便已经发现,项庄绝非龙且那样有勇无谋的莽汉。

看来要想在潍水重演水淹楚军的好戏,难度不小。

“齐王,其实我们完全有机会成为真正的莫逆之交。”项庄的眼神犀利如刀,直直地望着韩信双眸,一字一句地说道,“只要齐王抛下昔日恩怨,将齐地十郡并入大楚,则寡人可以保证与你共享天下,从此项韩两姓轮流为王,永为兄弟。”

韩信脸上霎时浮起了一丝怒色,不过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至此,韩信已经基本可以肯定,项庄是个智勇兼备的难缠对手!

“人说楚王不仅武艺卓绝,口才更是了得,寡人今日算是领教了。”韩信洒然一笑,针锋相对地反击道,“这句话,也正是寡人想要对你说的,若楚王你能将巴蜀、荆襄以及江东并入大齐,则寡人可与你一起面南称孤。”

“哈哈。”项庄仰天打了个哈哈,又道,“齐王,这里风景不错。”

“风景不错?”韩信眸子里有寒光一闪而过,语气也在不禁意间冷冽了许多,“寡人却只看到城池被毁,良田被践踏,无辜百姓流离失所,何来风景不错之说?”

“寡人似乎也看到赵地狼烟四起、百姓颠沛流离呢?”项庄反唇相饥道,“齐王,你我二人所行所为大致不差,就不必互相攻讦了,这叫大哥别说二哥。”

韩信闻言微微一窒,遂即又洒然一笑,说道:“好吧,这些就不提了,现在寡人已经撤兵回国,贵军是不是也可以离开齐国了呢?只要楚王你肯退兵,寡人绝不为难,除了沿途关卡一律放行外,还额外奉送大军所需粮草!”

韩信并不认为项庄会接受自己的好意,不过,若是项庄能够接受,那就最好不过了。

韩信很清楚,从这一刻开始,他跟项庄之间的殊死较量就已经开始了,他绝不会让侵入齐地的楚军逃走,更不会让项庄活着返回江东!

“呵呵,齐王的好意寡人心领了。”项庄微微一笑,又道,“此来齐地,寡人已经打搅良多,实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不过,若是贵军能够后退十里,允许我军在黄龙荡架设浮桥,以便大军渡河南返,则不胜感激。”

此时,楚军正跟齐军隔淄水对峙,东渡潍水、胶水,再由胶东、琅邪退回淮南的行军路线是早就确定的,项庄之所以跟韩信说要在黄龙荡架桥,无非是为了混淆韩信的视听,以造成声东击西之效,为楚军东渡潍水创造机会,赢得时间。

“好说。”韩信满脸微笑,心里却是冷笑,在黄龙荡架桥渡河?区区声东击西的雕虫小技,也敢在寡人面前出乖露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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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与韩信言谈甚欢,他的数百亲骑则静静地守候在百步开外。

人群中,由渊左手紧握七石硬弓,右手攥紧狼牙重箭,掌心里已经沁出了冷汗。

由渊从五岁起开始在阿母的督促下练习箭术,十三岁独自一人进深山狩猎,十五岁猎杀第一头猛虎,十七岁完成百步穿杨的壮举,其箭术之精绝可谓天下无双,否则,九原大校时他也不可能在箭术上压过高初。

但是现在,由渊却的确有些紧张。

因为这次,他要射杀的不是狼,也不是老虎,而是当世大兵家韩信!一想到韩信很可能会在今天死在自己箭下,由渊便感到无比的兴奋,可是,万一要是失手,那么他由渊就将成为千夫所指,这可是一次极佳的猎杀韩信的机会,很可能也是唯一的机会。

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由渊竭力让自己的心跳恢复平静,同时暗示自己,他由渊的箭术天下无双,韩信,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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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很快过去,韩信跟项庄都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项庄首先拱手作揖,对韩信说道:“齐王,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

“也罢,那就改日再叙。”韩信微微一笑,人却没动,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等项庄转身过后,他再转身不迟,需知项庄可是世之猛将,万一他身上带了什么暗器,保不准就能射穿三十丈宽的河面,对他构成威胁。

项庄焉能不知韩信心中所想,当下勒马转身。

看到项庄勒马转身,韩信这才放下心来,也跟着勒马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个时候,项庄忽然扬起右手,张开的五指猛然握紧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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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步开外,看到项庄手势,挡在最前面的晋襄、呼延狠狠一勒马缰,胯下坐骑顿时向着左右两侧让开,几乎是在两人勒马侧身让开的同时,由渊早已经在马背上人立而起,吐气开声中,足可七石挽力的硬弓应声而开。

淄水西岸,距离韩信同样也在百步开外的曹窋霎时两眼圆睁,无比惊恐地大叫起来:“当心,大王当心……”

话音方落,由渊已经猛然松手。

只听嗡的一声闷响,扣于弦上的狼牙重箭便已经疾如流星般射了出去,七石硬弓射出的狼牙重箭,射速之快简直超乎想象,几乎是瞬息之间,狼牙重箭便已经飞越了一百五十多步远的距离,射中了韩信的背心要害。

项庄甚至都来不及扭头往回看,只是眼角余光看到有寒光一闪,河对岸的韩信便已经闷哼一声,从马背上一头栽落下来。

“大王!”

“有刺客!”

“保护大王!”

“跟这些***楚蛮子拼了!”

看到韩信坠马,百步开外的齐军禁卫霎时间炸了锅,一部份禁卫军挽弓搭箭朝着淄水东岸的项庄胡乱放箭,更多的人却疯了似的打马抢上前来,试图救起韩信,宿卫郎将曹窋一边飞马上前,一边连连挽弓放箭,箭箭不离项庄周身要害。

项庄扬起双肘,以套在手腕上的铁护肘连连格挡曹窋射来的箭矢,一边却兴奋不已地扭头大吼:“由渊快,快再补几箭,射杀韩信,射杀韩信……”

这一刻,项庄真想纵马过河,然后亲手拧断韩信的脖子。

不过项庄也就是脑子里想想,淄水宽逾三十丈,他若真敢纵马过河,只怕最后肯定会落入河中,然后被蜂拥而至的齐军禁卫射成刺猬。

不用项庄提醒,由渊也已经再次挽开了硬弓。

喘口气的功夫,由渊又向着对岸已经倒地的韩信射出了两箭,由渊的箭术真是不是吹出来的,一百五十多步的距离,连续三箭全部命中目标,不过由于韩信倒地,而且恰好脚对着东岸,因此后续两箭只是射中了韩信的大腿。

射完三箭,由渊的右手便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七石硬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放眼天下,能够挽开七石硬弓的绝不会超过两手之数,纵然由渊膂力过人,射完三箭之后也是吃不消了,这个时候,他的右手恐怕连一枚鸡蛋都握不住了,而且至少半个月内,是绝对无法挽弓了。

第378章 随时可能宾天?

第378章随时可能宾天?

早已过了半夜子时,韩信的王帐里却仍是灯火通明。

帐门外,程黑、赵夕、许章、吕卿等几十员齐军大将尽皆神情焦躁,一个个手按剑把正在来回踱步,娄敬脸上也充满了忧虑之色,几个太医在大帐里忙碌了快两个时辰了,却始终不见人出来,难不成大王这次真的挺不过去了?

杂乱的脚步声忽然从远处传来,众人急回头看时,只见公子韩阖已经在大群禁卫的簇拥下往这边匆匆走了过来,在韩阖的身后还跟一个少年,少年大约十五六岁,长得与韩阖有几分神似,不过看上去显得有些木讷。

娄敬以及程黑诸将赶紧拱手作揖:“臣等参见两位公子。”

敢情那少年便是韩信的长子韩阚,面对娄敬及程黑诸将,韩阚赶紧回礼,韩阖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喝道:“让开,本公子要见父王!”

“公子不可。”娄敬急道,“太医正在救治大王,此时不宜打扰。”

韩阖虽然年幼却极有主见,当下皱了皱眉头,不耐烦道:“亚相,同样的话本公子不想再说第二遍,现在请您让开!”

娄敬面露为难之色,韩阚却上前劝韩阖道:“二弟,我们还是听亚相的吧。”

“闭嘴!”韩阖却老实不客气地训斥韩阚道,“你懂个啥?搞不好这就是你我兄弟跟父王的最后一面,进去迟了那就见不着了。”

韩阚面露羞愧之色,再不敢多说什么了。

正争执不下时,宿卫郎将曹窋忽然掀帘而出,沉声道:“大王已经醒了,亚相、四位将军还有两位公子请随末将进帐吧。”

“大王已经醒了?”

“天可怜见,大王终于醒了!”

“我早说过,大王肯定不会有事。”

众人闻言顿时宽心大放,韩阖却早已经掀帘进了大帐,韩阚、娄敬以及程黑四将便也纷纷掀帘走进了大帐。

韩信这会正靠在软垫上养神,他人虽然醒了,脸色却还是一片惨白,而且惨白中隐隐透出一丝青色,娄敬也算略通医道,见此情形顿时心头微沉,大王脸色白中泛青,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现象,这说明箭上的剧毒已经浸入内腑了。

“父王!”韩阖悲号一声,仆地跪倒在了韩信榻前,韩阚愣了愣,也跟着跪倒在了韩信榻前,不过他并没有像韩阖那样失声痛哭,但是从他的眼神里,还是清晰地流露出对韩信的崇拜,还有为人子对父亲的那种孺慕之情。

“阖儿不哭,快起来吧。”韩信冲韩阖勉力露出一丝笑容,又对韩阚道,“还有阚儿,你也起来吧,别跪着了。”

韩阚喏了一声果然起身。

韩阖却没有起身,依旧跪着又扭头问几个太医中年纪最长的那个道:“老公羊,父王的伤势如何?”

娄敬以及程黑诸将也是面露关切之色,这也是他们急切想知道的。

复姓公羊的老太医略略沉吟片刻,道:“大王的伤势有三处,背心、左胯以及左腿,先说左胯以及左腿的伤势,刺客所使的硬弓劲道极大,大王左大腿的大骨已经被整个切断,左胯胯骨也被击碎,所以,可能,也许……”

“老公羊。”韩信皱了皱眉,不耐烦道,“但说无妨。”

公羊太医叹了口气,低声道:“也就是说,既便大王你能够保住性命,从此之后也是不可能再站起来了,而且,每逢天阴下雨,伤处还会痛苦不堪。”

韩信默然不语,韩阖却急切地问道:“那么父王能否保住性命?”

公羊太医默然不语,韩阚、韩阖、娄敬以及程黑四将顿时间变了脸色。

韩信却是神色如恒,淡然道:“老公羊,寡人戎马一生,早就见惯了生死,所以,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寡人承受得起,更不会怪罪于你。”

“如此,老臣便直说了。”公羊太医点点头,又道,“大王左腿的大骨以及左胯骨已被箭头所击碎,骨髓已经渗入血液,而且箭头上涂有剧毒,现在毒性也同样渗入了血液之中,并且已经扩散到了五脏内腑之中。”

顿了顿,公羊太医又道:“箭头上涂的剧毒虽然烈,老臣却有法可治,但是渗入血液的骨髓老臣却无法可治,所以只能听天由命,在接下来的七天之内,大王若是不发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发热,那么老臣也就束手无策了。”

韩信道:“也就是说,寡人活命的机会还有一半?”

公羊太医不敢正视韩信的目光,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韩信嘴角便绽起了一丝微笑,环顾众人说道:“项庄小儿如此处心积虑意图致寡人于死地,寡人还能有一半的活命机会,已经是邀天这幸了,呵呵。”

公羊太医点了点头,低声道:“大王,刚才剜肉取箭还有刮骨清毒的时候,你已经流了很多血,这会身体虚弱,不宜说话太多,还是睡一会吧。”

“唔,寡人也的确有些乏了。”韩信轻轻颔首,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公羊太医向娄敬以及程黑四将使了个眼色,娄敬等人便跟着公羊太医出了大帐,韩阚以及韩阖两位公子却没有跟出来,依然陪伺在韩信榻前。

出得王帐,娄敬便将公羊太医拉到了僻静处,程黑四将也跟了上来。

娄敬环顾左右,发现除了自己和程黑四将外已经再没有别人,才道:“公羊太医,你是不是还有未尽之言?”

公羊太医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黯然说道:“亚相,若只是左腿以及左胯的箭伤,则大王活命的机会尚有一半多,但是请恕老夫直言,相比背心所中的那一箭,大王左腿以及左胯上的那两箭就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

娄敬脸色微变,急道:“老公羊,你这话什么意思?”

程黑也举起了手中拎着的背甲,这件背甲就是当初韩信穿在大氅内的护甲,在背心要害位置罩了一面护心铜镜,直到现在,那枝狼牙重箭都还稳稳地插在护心铜镜上,在中箭的部位,护心铜镜往内尖出了高高一坨,却并没有被箭头贯穿。

当下程黑说道:“这一箭虽然射中了大王背心,却被护心镜给挡住了,怎么老太医却说这一箭比大王左腿、左胯上的那两箭更加的致命?”

公羊太医指着护心铜境上往内尖出的那一坨,叹道:“看见这尖尖了吗?刺客射中大王背心的这一箭虽然没能贯穿护心镜,却仍然给大王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创伤,大王的心脉已经遭到重创,今后但有情绪波动,便会,便会……”

娄敬等人闻言凛然,老公羊虽然支支吾吾没有明说,可他的言外之意谁都听出来了,就是说大王若有情绪波动,立刻就会心脉寸断、当场毙命!可是,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又有谁能够做到古井不波?这岂不是说,大王随时可能宾天?!

##########

淄水东岸,楚军大营。

此时此刻,项庄的心情也有些挣扎,由渊的第一箭的的确确射中了韩信的背心,直到韩信坠马,那枝箭都还插在韩信的背心上,还有后续两箭,也的确射中了韩信的身体,这三枝箭全都涂了剧毒,韩信还能有活?

不过,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项庄可不敢贸然做出决断。

假如韩信没死,那没什么好多想的,直接按照原定计划东渡潍水,再渡胶水,然后沿着海边经胶东、过琅邪、东海再返回江东,可若是韩信已经死了,则齐军群龙无首,现在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操作得当就能一举灭掉齐国!

老实说,在设计刺杀韩信之前,项庄并没有想过会出现现在的局面!

但是现在,机会却真的出现了,当机会出现时,项庄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若能现在就灭掉齐国,为什么要等到将来?

背负双手在行辕里来回踱了好半天,项庄忽又顿步回头,问百里贤道:“子良,假如韩信已死,你说现在是不是个机会?”

百里贤下意识地摇了摇羽扇,答道:“是。”

说此一顿,百里贤又跪坐起身,道:“假如韩信就此毙命,淄水西岸的十万齐军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娄敬虽是大才,却未必能镇得住程黑、赵夕等齐军宿将,还有韩信的两个儿子,长子韩阚懦弱无能,次子韩阖年纪尚幼,皆难当大任!”

“还有。”项庄接着说道,“齐国根基并不稳固,韩信活着,各方势力只能隐忍待命,一旦韩信死了,各方势力尤其是田氏的残余势力肯定会趁势而起,正在梁地领兵的薛欧搞不好也会拥兵自立,如此一来,齐国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但是……”百里贤又道,“如果韩信没死,则这一切就不可能发生!”

“是啊,如果韩信没死,那么这一切就是空想。”项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道,“而且,寡人更担心韩信会诈死,引诱咱们上当。”

百里贤道:“是啊,韩信用兵如神,不能不防啊。”

第379章 诈死

次日清早,留在临淄主持国事的国相王陵也来到了营中,当娄敬、王陵联袂来到韩信的王帐前时,韩信刚醒,宿卫郎将曹窋没有拦阻,直接就放两人进了帐。

大帐里,次子韩阖正给韩信喂食清粥,长子韩阚则愣愣地站在一侧。

王陵、娄敬拱手见礼,韩信只是轻轻颔首算是回礼,又以眼神示意两人落座,不过两人哪里还有心思落座,都不由自主地站到了韩信榻前。

待韩阖喂完粥,娄敬问守在旁边的公羊太医道:“老太医,大王情形如何?”

公羊太医将布巾置入清水盆中濡湿,再行绞干,然后覆于韩信额之上,忙完这些才回头回答娄敬道:“亚相,大王情形尚好,并未发热。”

“哦,这就好。”娄敬松了口气,“没发热就好。”

暂时没有发热,也就意味着大王已经挺过了第一天,只要接下来的九天大王还是没有发热,那么他的性命就算是保住了,当然,这得有个前提,那就是这九天之内不能出现什么意外,否则心绪激动之下,大王很可能突然崩卒!

王陵关切地道:“大王,营中条件简陋,不如回宫将养吧?”

“不,暂时还不能回宫。”韩信微微摇头,又道,“寡人若在这时候回宫,岂不是在明着告诉项庄,寡人已身受重伤?项庄知道之后又岂能善罢干休?届时,楚军定会将整个齐国搅个天翻地覆,寡人身体有恙,如何阻止?”

娄敬便轻轻地叹了口气,大王用兵如神,亘古无人可及,但是除了大王,整个齐国便再找不出一个堪当大任的将才了,上将军曹参也算是名将,可惜已经殁于淮南,次将军薛欧也算是沙场宿将,此时却也远在梁地领兵呢。

而且,既便薛欧在此,只怕也同样不是项庄对手,相比楚、汉两国的人才济济,齐国还真是人才凋零,几个月前大王虽然颁发了求贤令,但是应邀前来的人才却廖廖无几,诸如楚国毕书、汉国白墨这样的大才更是半个没有。

所以,诚如大王所言,齐国现在非常危险,一旦让项庄知道韩信已经身受重伤,而且随时都可能归天,项庄又岂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到那个时候,齐国既便不至于亡国,只怕也要遭受空前浩劫,从此元气大伤。

韩信顿了顿,幽声说道:“国相,亚相,寡人想诈死。”

“诈死?”王陵蹙了蹙眉,不以为然道,“大王,怕是不太吉利吧?”

娄敬却是心头微动,诈死倒也不失为一着妙棋,若能奏效,那么项庄和他麾下的这几万精骑就全交待了,既便得不了手,也至少可以惊退项庄和楚军,保得齐地安宁!只是,大王现在这身体,还能够受得了战场的颠簸么?

“就这么定了。”韩信喘了口气,吩咐曹窋道,“曹窋,去把程黑、赵夕、吕卿、许章四位将军请来。”

“喏!”曹窋领命去了。

韩信又向娄敬道:“国相,亚相,待会就向将士们公布寡人的死讯吧。”

“啊?!”王陵吃声道,“大王,这一来,整个大营只怕立刻就会陷入骚乱哪?”

“大营若不骚乱,又如何骗过项庄?”韩信嘴角忽然绽起淡淡的笑意,幽声说道,“不过国相大可不必担心,寡人有办法制止骚乱,更能让将士们迅速恢复斗志,此战,寡人已经失算了一次,不可能再失算第二次了。”

黄龙荡跟项庄的晤面,韩信的确是失算了。

韩信他万万没有想到,楚军中竟有如此可怕的神射手,足足一百五十步远,竟然能够一箭射中移动目标,若不是护心镜的保护,此时他韩信早就尸冷多时了!这次失算也是韩信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次,却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喏!”王陵无奈,只得唯唯喏喏地应了,遂即程黑、赵夕、吕卿、许章四员大将进了韩信王帐,韩信逐一叮嘱了一番,便让王陵、娄敬出帐公布死讯,韩信大帐里也同时响起了公子韩阚、公子韩阖的嚎啕大哭声。

过了不到片刻功夫,整个齐军大营便陷入了巨大的骚乱之中,成千上万的齐军将士奔走相告,神情凄惶、如丧考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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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黄龙荡晤面之后,项庄就一直派斥候骑兵严密监控着齐军大营的动静。

辰时刚过,呼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行辕,无比兴奋地向项庄禀报道:“大王,齐军大营已经炸开锅了,看样子韩信是真死了!”

呼延话刚说完,整个行辕也霎那间炸开了锅。

百里茂上前往由渊胸口狠狠捶了一拳,笑道:“子川,这下你可立大功了!”

“侥幸,这不过是侥幸。”由渊挠头憨笑,射杀韩信可真是不世之功,单凭这战功,他由渊差不多就能可以封个乡侯了,除了府邸、食邑等封赏,还有娇妻美妾,一想到这里,由渊的嘴巴顿时就咧到了耳朵根上。

晋襄、呼延也是艳羡不已,七石硬弓他们也能够挽开,可要他们射中一百五十步外的活动目标,却是千难万难,楚地善射之士成千上万,但是能够挽开七石弓又能射中一百五十步外活动目标的,除了由渊恐怕也就高初将军了吧?

项庄却总觉得有些不托底,当下向百里贤道;“子良,看看去。”

当下晋襄、呼延点起两千羽林卫,护着项庄、百里贤来到了淄水东岸的一座小山上,站在小山上居高临往西看去,正好可以看到整座齐军大营,此时此刻,齐军大营的确已经陷入了骚乱之中,如果再不阻止,搞不好就会演变为营啸了。

望着沸反盈天的齐军大营,呼延舔了舔嘴唇,小声对身边的晋襄说道:“晋襄,这时候咱们要是渡过淄水杀过去,齐国大军肯定就完了。”

晋襄点了点头,也道:“嗯,现在的确是个好机会。”

项庄手搭凉篷看了片刻,对百里贤说道:“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百里贤闻言放下搭在额角的羽扇,说道:“可对面的情形不像是假的。”

项庄便蹙紧了眉头,就如百里贤所说的,对面齐军大营的情形的确不像是假的,这种程度的骚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纵然韩信是兵家之仙,是军神,怕也不敢如此托大,万一真的酿成了营啸,到时候就连哭都找不着地儿。

“可是……”项庄立刻又提出了另一个疑问,“娄敬为什么不封锁消息?”

百里贤道:“是啊,这的确让人困惑,娄敬也是大才,他不可能不知道韩信死亡对于齐军乃于整个齐国的影响,所以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齐军已经完全失控,娄敬已经无法封锁消息了,再有一个就是,这的确是个陷阱。”

项庄道:“那么你说,哪种可能性更大?”

百里贤摇头道:“看不准,臣也是看不准哪。”

如果换成别人,百里贤早就向项庄建言渡河攻击了,可换成是大兵家韩信,百里贤就不敢如此笃定了,韩信或许不如张良足智多谋,也不如项羽英雄盖世,但是单以用兵而论,绝对是无人可及,既便是大王那也是有所不及。

所以,百里贤实在不敢轻易断言韩信的意图。

百里贤看不准,项庄也同样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之中。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正跟项庄说:不要再犹豫了,赶紧渡河,只要渡过淄水,你就能打败齐国大军,你就能灭掉齐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从今往后,再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机会了!

可是马上,又有另一个声音跟项庄说:不行,这是个陷阱,韩信乃兵家之仙,用兵之能亘古无人可及,你若渡江攻击,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万劫不复,昔剑阁能够脱险,是因为白墨还嫩,现在面对的可是韩信,韩信可不会给你留下任何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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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黑神情冷漠,按剑而立。

在程黑的身边,十几个部将同样按剑肃立,正冷冷地打量着四周来回冲突、大呼小叫的士卒,不过,也不是所有的齐军将士都在骚乱,其实参与骚乱的多以士卒为主,那些队率以上的老兵并没有乱,一个个都还保持着镇定。

至于曲长以上将校,更是丝毫未及于乱。

如果身处大营之中,项庄就一定会发现,齐军的骚乱其实并没有失控,甚至根本没有失控的危险,因为作为一支军队的中坚力量的老兵还没有乱,只要一声令下,这些老兵就能在半刻钟的时间内约束住各自麾下的士卒!

时不时的,程黑就回头望一下中军大营的方向。

程黑在等,什么时候中军大营里竖起了了望车,什么时候他就可以约束部曲,准备迎击楚军了,作为前军大将,程黑知道韩信的整个计划,韩信的整个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通过诈死引诱楚军渡河攻击,等楚军半渡时再聚兵击之!

现在,就看项庄会不会上当,楚军会不会渡河了?

第380章 贤有一计

“算了,我们走!”挣扎了好半天,项庄还是决定放弃。

正所谓时移势易,当年在梅山时,项庄除了几千残兵就一无所有了,他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屡屡敢于险中求胜、死中求活,而刘邦那时候几乎有了天下,所以他不愿意留在梅山跟项庄玩儿命,结果硬生生让项庄杀出了一条活路。

可是现在,项庄已经拥有了江东、荆襄以及巴蜀,十年励精图治下来,楚国的国力已经有了极大增长,再过几年,楚国就能大举北伐、雄吞天下了,这个时候再玩险中求胜,去跟韩信以命博命,收益太小,风险太大,不值当!

上次在剑阁就差点搭上了自己的命,这次可不能重蹈覆辙了。

“算了,我们走。”项庄勒马回头,闷声说道,“我们回江东。”

百里贤忽然放下羽扇,说道:“大王,贤有一计,或者可破齐军!”

“哦?”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动,急道,“子良,计将安出?”

百里贤微微一笑,说道:“大王,我们不妨假设一下,如果韩信没死,如果这真的是个陷阱,那么韩信又会如何设计对付我军呢?”

项庄不假思索地道:“无非就是半渡而击。”

“半渡而击?”百里贤微笑道,“如果齐军击不成呢?”

“你有办法保证全军西渡淄水?”项庄的眸子霎时亮了起来,百里贤话只说一半,不过项庄却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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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大营内,程黑正等得有些不耐烦时,亲兵队长忽然匆匆赶来禀报道:“将军,楚军开始渡河了!”

“嗯?”程黑闻言顿时神情大振,楚军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当下程黑带着十几员部将匆匆登上了了望塔,站在了望塔上居高临下望去,只见数里开外的淄水东岸果然已经挤满了楚军骑兵,马头攒动、兵甲如潮,那巨大的喧嚣声直欲震碎天空,就是隔着好几里地都清晰可闻。

亲兵队长看得头皮发麻,说道:“将军,好多骑兵!”

站在程黑身后的十几个部将也是神情惊悸,如果是面对步兵,再多他们也不怵,可如果面对骑兵,他们就无法淡定了,这其中,有不少老兵参加过半年多前的淮南之战,对于楚国骑兵,他们至今心有余悸。

程黑霍然扭头,喝道:“怕什么,楚军也就马多。”

忽然有部将大叫起来:“将军你快看,楚军开始渡河了!”

程黑闻声回头,淄水东岸的楚军骑兵果然开始渡河了,只见一队队骑兵排着略显零乱的队形缓缓走向河边,又径直进入河中以刀划水、缓缓前行,这些楚军骑兵的左右两侧,绑了好几只巨大的皮囊,因而入水之后并没有下沉。

项庄终于还是中计了,楚军终于还是渡河了!

当下程黑狰狞一笑,回顾身后十余部将道:“都下去各自准备吧!”

“喏!”十几员部将轰然应喏,当即鱼贯下了了望塔,各自准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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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阖从太医手中接过汤药,从中舀了一勺送到韩信嘴边,道:“父王,喝药了。”

韩信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又轻叹一声张嘴将汤药汲进了嘴里,一碗汤药喂完,韩阖又以湿毛巾拭去韩信嘴角的残余的药汁,然后低声说道:“父王,程黑将军派人来报,说是楚军已经开始渡河了。”

“是吗?”韩信微微蹙眉,低低的却又冷冷的说道,“项庄还真是贼性不改,当年在梅山淮水之时,他就好险中求胜,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还是这个脾气,那么这次,寡人说不得就要给他个永世难忘的教训了,哼。”

“教训?”韩阖道,“项庄这次只怕是死定了。”

“那也未必。”韩信微微摇头道,“楚军毕竟都是骑兵,项庄一旦发现情形不对,只是一味逃命的话,我们还真追之不上。”说罢,一阵困意袭来,韩信便再次陷入了昏睡,韩阖替韩信盖好被,便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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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后,大约三千楚军骑兵踏上了淄水西岸。

不过,留在淄水东岸的楚军骑兵还要多得多,所以此时还不是半渡而击的最佳时机。

就在程黑、赵夕、许卿、吕章他们以为楚军还会继续渡河时,情况却发生了变化,淄水东岸的楚军骑兵忽然间勒转马头,浩浩荡荡地向着淄水上游去了,而已经渡河的那几千楚军骑兵也离开了河岸,开始向着齐军大营逼了过来。

“怎么回事?”程黑霎时蹙紧了眉头,道,“楚军怎么不渡河了?”

赵夕也是满脸的困惑,指着正向大营逼近的那几千楚军骑兵喝道:“还有,这几千楚军骑兵想干什么?难不成他们想来冲击大营?”

区区几千骑兵也敢来冲击大营?找死呢吧?!

话音方落,那几千楚骑却忽然转向,浩浩荡荡地驰向了北方,离开齐军大营足有四五里远时,这几千楚军骑兵才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就那样守在了那里,既不靠近也不远离,这种情形,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狩猎的狼群。

狼群狩猎时,就会一直游荡在猎物的四周,等待猎物犯困,当猎物体力不支或者放松警惕时,游荡在四周的狼群就会突然间猛扑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猎物撕成碎片。

“快看,你们快看!”许卿手指前方,突然大叫起来,“东岸的楚军又开始渡河了!”

程黑、赵夕、吕章急顺着许卿手指的方向往前看,只见滞留在淄水东岸的楚军骑兵再次停了下来,然后在不远处再次开始了渡河。

“呃,楚军这是干吗?”吕章愕然道,“渡个河还这么麻烦?”

赵夕也不解地道:“就是,左右都是渡河,干吗不在同一个地方渡?

“蠢货,楚军这是分头渡河!”话音方落,娄敬已经急匆匆地登上了望台,喘息道,“这样一来,我军就无法半渡而击了,厉害,厉害哪!”程黑四将也都是沙场宿将,让娄敬这么一说他们立刻就明白了,顿时间一个个全都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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淄水东岸的小山包上,项庄、百里贤正相视大笑。

“哈哈哈……”项庄抚掌大笑道,“齐军不是想对咱们来个半渡而击吗?寡人看他们怎么个半渡而击法,子良,你这一手分头渡河虽说简单,却实在让人防不防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越是简单的计谋,才越是难以破解哪。”

百里贤微微摇头道:“大王,这个也得视情形而定。”

的确,若不是楚军都是骑兵,既便分头渡河,也同样会遭到齐军的半渡而击,现在楚军都是骑兵,再来个多点分头渡河,齐军就防不胜防了,因为齐军无法撵上、击灭已经渡过淄水的楚骑,更无法封锁整条淄水,阻止东岸的楚军渡河。

项庄拈了拈唇角反卷的胡子,又道:“当年韩信击魏,为防魏军半渡而击,先在蒲坂故设疑兵,然后才得以从阳夏悄悄渡河,可是现在,我军却在齐军眼前公然渡河,韩信若是已经死了,那也就罢了,他若是还没死,这会只怕也该气个半死了,嘿嘿。”

“气个半死应该不至于。”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淡然说道,“不过,齐军半渡而击的企图却肯定是落空了,臣倒要看看,韩信能设计出一个什么样的陷阱?除了半渡而击,韩信又还能有什么样的后手呢?呵呵。”

“只要全军渡过了淄水,寡人还怕他个鸟?”项庄闷哼一声,杀气腾腾地道,“齐军的两条腿还能撵上我军四条腿?到那时候,战场主动权就落入我们手中了,战还是不战,就由咱们说了算了,就算打不过,总还跑得过吧?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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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黑、赵夕、许卿、吕章因为意见不和,已经吵了起来,虽然韩信有过口谕,他不在时由前将军程黑暂领全军,但是赵夕、许卿还有吕章自恃战功,并没有把程黑放在眼里,因而不怎么买程黑的帐。

“赵夕,你敢不遵某的号令?”

“程大疤瘌,你这是乱命,老子听你个鸟!”

“放屁,半渡而击已无可能,此时最要紧的就是阻止楚军渡河,你若再不出兵封锁淄水西岸,可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了!”

“扯蛋,渡过淄水的楚军才几千骑,还不到出击的时候!”

“喂喂,我说你们两个还是别吵了,都给老子闭嘴!”

“姓许的,你他娘的别在这里跟老子充大头蒜!”

程黑四将吵得厉害,娄敬苦苦相劝却根本没用,不得不说,韩信用兵是真厉害,可在用人方面却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此时此刻,韩信不善用人的恶果便彻底地显现了出来,程黑四将互不服气,互不买帐,娄敬又是文官,也是毫无办法。

一句话,韩信在时,齐军就是个完整的整体,可是一旦韩信不在,那么齐军立刻就成了一盘散沙了。

第381章 惊退

韩信在韩阚、韩阖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娄敬赶紧拿来一方软垫垫在了韩信背后,韩信靠着软垫,这才抬头望向跪在榻前的程黑、赵夕、许卿、吕章四将,语气幽幽地问道:“这么说,楚军已经渡过淄水了?”

程黑闻言一颤,惨然道:“大王,末将无能。”

赵夕也是羞愧满面,道:“大王,请治臣罪!”

许卿、吕章也同时拱手,纷纷向韩信请求责罚。

边上,娄敬却是愁眉深锁,相比眼前这场战事,他更加担心韩信的安危,公孙太医可是跟他说过,大王可受不得半点刺激,眼见得诈死之计失败,楚军全师渡过淄水,齐军已经陷入了危境,大王他又怎么可能不受刺激?

韩信皱了皱眉,不耐烦道:“寡人想知道过程。”

程黑便硬着头皮将楚军多点分头渡河的过程原原本本地说了。

“原来如此。”韩信点了点头,叹息道,“楚军如此简单便破解了寡人的诈死之计,倒真有些出乎寡人的预料。”说此一顿,韩信又对程黑四将说道,“此事倒也怪不得你们,既便是寡人,只怕也同样无法阻止楚军渡河,都起来吧。”

“谢大王。”程黑、赵夕、许卿、吕章相继起身。

韩信喘了口气,又向韩阚、韩阖道:“阚儿、阖儿,替为父更衣。”

韩阚生性憨厚,喏了一声就要上前,却被韩阖一把拦住了,韩阖伸手拦住韩阚,神情惶急地问韩信道:“父王,你这是要?”

娄敬也忧急不已道:“大王,您箭疮未逾,可不能上阵哪?”

“亚相,你还有别的办法呢?”韩信笑笑,说道,“楚军已经全师渡过淄水,寡人若再不露面,项庄小儿就该知道寡人定是身受重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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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项庄跨骑着乌骓马,在百里贤、晋襄、呼延以及数百羽林卫的簇拥下缓缓驰上了齐军大营东北角的小山包,站在小山包上,正好可以居高临下将齐军大营的情形尽收眼底,此时此刻,齐军大营里的骚乱早就已经平息了。

呼延瓮声瓮气地对晋襄说道:“齐军的骚乱果然是假的。”

晋襄点了点头,低声附和道:“没想到这果然是个陷阱。”

项庄微微一笑,以手中马鞭遥指前方的齐军大营,侧头问百里贤道:“子良,看来齐军的骚乱的确是假的,那么你说,韩信究竟是生还是死?”

百里贤扬起羽扇遮挡着正午刺眼的阳光,若有所思道:“韩信是生还是死,大王很快就会知道了,如果韩信没死,那么齐军很快就会出营应战了,如果韩信已经死了,那么齐军十有八九就会龟缩不出,坐等咱们去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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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大营,中军大帐。

韩阖沉吟了片刻,忽然对韩信说道:“父王,你刚才说,如果你再不露面,项庄就该知道你已经身受重伤了,对吗?”

韩信微微颔首,说道:“没错。”

韩阖微微一笑,又道:“既然如此,父王为什么不再来一次诱敌?”

“再来一次诱敌?”韩信目光柔和地望着韩阖,问道,“怎么诱敌?”

韩阖道:“父王若不露面,项庄就会知道你已经身受重伤,那么项庄就必定会催动大军前来强攻我军大营,我军正好据营坚守,凭借坚固的营防消耗楚军的锐气以及兵力,这岂不是要比野战的胜算更大?”

韩信微微摇头,叹道:“阖儿,你还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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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包上,晋襄策马上前对项庄说道:“大王,齐军直到现在都还没啥动静,看来韩信多半已经死了,既便不死也就剩一口气了,眼下齐军肯定是人心浮动、军心涣散,不如即刻发动正面强攻,一鼓作气打垮他们吧?”

“正面强攻?”项庄摆了摆手,淡然道,“为什么要强攻?”

“不强攻?”晋襄愕然道,“咱们渡过淄水,不就是为了打垮齐军么?”

“打垮齐军也无需强攻呀。”项庄不以为然,“假如韩信真死了,眼前这十万齐国大军不过就是一群土鸡瓦犬,寡人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又何必急于一时?”

“可是,可是……”晋襄挠了挠头,低声道,“咱们的军粮已经不多了。”

“军粮不足那就宰了骡马炖野菜吃!”项庄道,“寡人宁可宰杀战马充当军粮,也绝不会拿将士们的性命去冒险!”此次出征,骁骑军可是带了足足两万头骡马,若真宰了炖上野菜充当军粮,差不多也够支撑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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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大营,中军大帐。

韩信叹了口气,说道:“楚军耗不起,可咱们更耗不起哪,为今之计,只有寡人公然露面给项庄施加压力,或许还能够惊退楚军,否则,局势危矣!”

娄敬默然点头,除了大王公开露面,好像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韩信费力地举起双手,向韩阚、韩阖道:“来,替为父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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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包上,项庄勒马回头,招呼百里贤道:“子良,我们回吧。”

百里贤点了点头,正欲放下搭在额头上的羽扇时,忽然间目光一凝,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项庄顿时心头一跳,不等他再次勒转马头,身后就已经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这是……齐军的号角?

勒马回头,齐军大营果然有了动静。

一队队的齐军正从各处营帐里汹涌而出,向着辕门方向集结。

辕门开处,一队队的齐军铁甲犹如钢铁洪流汹涌而出,紧随重甲武卒身后涌出大营的则是一队队的轻兵死士,还有一队队的弓箭手、飞矛手,甚至还有少量的骑兵,不过,最让项庄感到吃惊的,还是那一杆紫色的齐王大纛!

齐王大纛,竟然是韩信的齐王大纛,韩信他没死?!

几乎是同时,百里贤也侧头往项庄望来,眸子里也尽是凝重之色。

晋襄更是低低地惊叫了起来:“韩信的齐王大纛?不,这不可能!”

话音未落,一架高高的望车已经从齐军阵中缓缓升起,那杆紫色的齐王大纛也随着望车升向了更高处,项庄手搭凉篷往前望去,只见高耸的望车上赫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袭白袍,外罩紫色大氅,韩信,除了韩信还能有谁?!

“这是怎么回事?”这一刻,项庄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韩信中了由渊三箭,尤其是背心要害那一箭,绝对是致命的一箭,可是现在,韩信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战场上,难道说,昨天在黄龙荡被由渊射杀的只是个冒牌货?

百里贤缓缓放下羽扇,沉声道:“大王,也许这个才是假的!”

项庄轻轻颔首,眸子里忽然间绽起了莫名的凶光,狞声道:“是真是假,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说此一顿,项庄又回头喝令晋襄道,“号令,左营左部、右营前部采用切削战术从左右两翼夹击齐军,右营前部从正面牵制!”

“喏!”晋襄轰然应喏,遂即催马疾驰而去。

片刻之后,淄水西岸便响起了楚军的号角声,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原本一簇一簇游弋在齐军大营四周的楚军骑兵便如江河汇入大海般开始集结,不到半刻钟,便汇聚成了两个巨大的骑兵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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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本阵,韩信正迎风“肃立”在高耸的望车上。

看到韩信“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望车上,齐军将士顿时欢声雷动、士气大振,然而,只有距离韩信最近的禁卫军才能够清楚地看到,大王的情形其实并不好,不仅脸色灰败,额角更是已经渗出了豆大的冷汗。

韩信箭疮未愈,沁入肺腑的毒素也未除尽,若不是曹窋很隐蔽地搀扶着,韩信很可能已经瘫倒在地了。

不远处,站着满脸忧色的娄敬,娄敬真的很担心,担心韩信会突然间死去,真要是出现了这种情形,那么对于齐军来说不啻于一场巨大的灾难!

虽然侧对着娄敬,韩信却似乎猜到了娄敬心中的担心,低声说道:“亚相,你是不是担心寡人会突然暴毙呀?呵呵,其实你多虑了,寡人的身体寡人自己清楚,背心那一箭的确对寡人造成了重创,但是三两年内,寡人还死不了。”

娄敬慌忙道:“大王春秋正盛,定能长命百岁。”

“百岁?”韩信微笑道,“那寡人不成太公了?”

话音未落,四周忽然间响起了楚军的号角声,原本散布在齐军大营四周的楚军游骑迅速开始集结,短短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楚军骑兵便汇聚成了两个巨大的骑兵方阵,遂即两队骑兵从大阵中分出,从左右两翼向着齐军碾压了过来。

娄敬叹了口气,说道:“大王,楚军开始进攻了。”

“不。”韩信微微摆手,道,“项庄不过是在试探而已。”

说此一顿,韩信又吩咐曹窋道:“传令,左军左营、右军右营正面出击,缠住迂回两翼的楚军骑兵,左军弓营、右军弓营全力压制敌军的骑射,左军前营、右军前营全速向前,然后反卷两翼,给寡人吃掉这两支楚骑。”

第382章 真是韩信

“杀……”

百里茂眉目狰狞,将手中的横刀奋力举向头前,一边催马飞奔一边仰天长嗥。

百里茂身后,一千精骑如影随形、誓死相从,骑军将士们挥舞着环首刀,犹如野兽般咆哮着、怒吼着,尽情地渲泄着躁动、狂暴的情绪。

马头攒动,铁蹄翻腾,大地正如潮水般倒退,黑压压的齐军正从前方汹涌而来,两军相距还有百来步,密集如蝗的箭矢便已经从前方虚空呼啸而下,百里茂猛然一个拧身,双手抱着马颈将长大的身躯躲到了马腹右侧。

齐军长弓相较楚军骑弓有着明显的射程优势,所以这第一波箭雨,只能生生承受!

下一刻,百里茂胯下的战马陡然无比凄厉地惨嘶起来,它的左肋、左臀还有左后腿上已经分别中箭,箭头扎入皮肉足有数寸深,巨大的疼痛之下,战马顿时变得狂暴异常,开始了疯狂的加速,驮着百里茂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百里茂身后,两千精骑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轻骑兵终究不是重骑兵,单薄的皮甲不可能抵挡长弓的抛射,而且,并不是每个骑兵将士都能有百里茂那样的骑术,霎那之间,骑兵将士纷纷中箭坠马,摔得颈断骨折,倒霉的更是被后续跟进的骑兵踩踏成了碎肉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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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包上,项庄的脸肌轻微地抽搐了两下。

轻骑兵的优势是机动性强,来去如风,迅捷如电,令人防不胜防,可一旦跟步兵正面交锋,轻骑兵的优势立刻就荡然无存了,远射吧,骑弓的射程不及长弓,若近战,轻骑兵的冲击力也是差强人意,远远无法与重骑兵相提并论。

现在,两军还没接触,楚军骑兵就吃了个小亏。

值得庆幸的是,齐军并没有携带笨重的床弩出击,若不然,前去试探的这两支骑兵很可能会被齐军杀得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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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车上,娄敬忧心冲冲地道:“楚军又是这套反复冲锋的剥皮战术。”

淮南之战时,齐军就吃过楚军这种战术的大亏,现在楚军又来这一手。

“同样的战术再使用第二次,就不可能再有什么效果了。”韩信冷冷一哂,然后回头对曹窋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遂即望车上相继升起了各色令旗,在令旗的引导下,齐军开始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变阵。

诸将忽然发觉,韩信的气色已经明显好转,甚至都不需要曹窋搀扶了。

有此发现之后,诸将便纷纷向站在韩信身后的公羊太医投以钦佩的眼神,公羊太医的眸子深处却隐藏着一丝浓浓的忧色,这是金针施穴术开始发挥作用了,不过,金针施穴只能让大王维持很短的时间,而且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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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包上,项庄惊咦了声,说道:“齐军这是在干吗?”

百里贤也蹙紧了眉头,不解地道:“看不明白,看不明白哪。”

齐军这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变阵,的确让人看不明白,尤其是从主阵中分离出来的那两个重甲武卒方阵,孤伶伶地悬在那里,就不怕被人包了圆?

“坏了,要糟!”项庄的困惑只有片刻,很快就意识到了危险。

齐军那看似杂乱无章的变阵,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引诱出击的两支楚军骑兵按照齐军设定的路线向前冲锋,将楚军骑兵一步步地引向那两个孤悬的重甲武卒方阵,最后,那两个孤悬的重甲武卒方阵将会成功地阻断楚军骑兵的回转路线!

“韩信,真是韩信!”项庄猛然回头,吩咐晋襄道,“快,鸣金退兵!”

“大王,只怕来不及了。”百里贤放下羽扇,低声叹道,“已经退不回来了。”

“韩信,不愧是韩信!”项庄心头凛然,这一下变起仓促,他竟有些措手不及,这还是以骑兵对步兵,若是双方对调,换成楚军是步兵,齐军是骑兵,那还得了?念及此,项庄忽然间有些感慨,毕书能在淮南跟韩信打成平手,还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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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转,回转……”

百里茂一边奋力挥舞着手中的横刀,一边仰天长嗥。

眼看着就要与前方的齐军重甲迎头相撞了,百里茂陡然狠狠一勒胯下坐骑的马缰,胯下坐骑昂首悲嘶一声,微微变向、驰向了左前方,在百里茂的引导下,左翼的楚军精骑纷纷勒转马头,向着齐军重甲的左翼疾驰而去。

轻骑兵不是重骑兵,重骑兵无坚不摧,可以从正面强行突击,轻骑兵却不行,轻骑兵得反复回转冲锋,就如同剥洋葱般,一层层地剥掉敌军的步兵阵形,待敌军心浮动,再发起最后的攻击,一举打垮敌军!

汹涌向前的楚军骑兵突然转向,几乎是贴着齐军重甲的正面切了过去。

“嗷……哈!”百里茂再次仰天咆哮,手中横刀打了个旋然后向前高高擎起。

尾随百里茂身后的楚军精骑便纷纷绰刀回鞘、擎出了骑弓,下一刻,密集的箭雨已经越过前排重甲的头顶,飞蝗般射向了后排的齐军弓箭手,霎那间,齐军阵中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哀嚎声,正在挽弓放箭的齐军弓箭手便一排排地倒了下来。

齐军长弓虽然拥有射程优势,可一旦让骁骑军迫近到了骑弓的射程之内,那局面基本上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了,骁骑军是从老兵中的选拔而来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不说个个都是神射手,却也绝不是临时募集的农夫弓箭手能比的。

十枝箭射完,齐军后阵的弓箭手便倒下了大半!

“哈哈哈……”百里茂仰天大笑三声,正欲带着麾下精骑回转冲锋,再次以飞矛杀伤前排的齐军重甲时,异变陡生,一支楚军重甲突然从右前方冲杀出来,顿时间与左侧齐军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如此一来,楚军就无法再行回转了!

单人独骑回转很容易,甚至可以勒马止步、原地掉头,但是大队骑兵的回转就不那么容易了,那得需要很大的回转余地,此时此刻,楚军骑兵如果强行回转的话,则难免会跟右前方的齐军重甲迎头相撞,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冲过去,冲过去,杀杀杀……”百里茂霎间有了决定,回转已无可能,原地掉头更是天方夜谭,为今之计,只有趁两侧齐军还没有合拢之前,从他们中间的缝隙里冲过去,唯其如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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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冷冷一笑,说道:“进了此阵就别想走了,给寡人留下吧!”

说此一顿,韩信又回头向曹窋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霎那之间,齐军再次变阵,一下就将两支楚军骑兵裹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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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霎时目露凶光,狞声道:“任你千变万化,我只往一处去!”

说此一顿,项庄又霍然回头,厉声喝道:“大纛传令,左营左部、右营左部全力往东突围,晋襄、呼延,各率五千精骑,向西接应!”

“喏!”晋襄、呼延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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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我者死!”百里茂暴喝一声,反手就是一刀。

试图从侧面偷袭百里茂的那个齐军司马顿时无比惨烈地哀嚎起来。

下一刻,齐军司马腹部的鳞甲连同整个腹部便从中间完全绽裂,鲜血飞溅的同时,更有一截截的肠子从绽裂的腹腔里溢将出来。

百里茂正欲继续向前突进时,胯下战马却忽然悲嘶一声仆倒在地。

几乎是在百里茂的战马被绊倒的同时,六七枝长戟已经从四面八方疾刺而至,百里茂狼嚎一声,横刀猛然一个点地,健硕的身躯顿时腾空而起,下一刻,四枝长戟几乎是贴着他腹部划过,锋利的十字横刃一下就挂开了他的腹甲。

百里茂借势一个翻滚,正欲弹身而起时,十几枝长戟交汇成一张大网,已经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此时再想躲开已经是来不及了,百里茂只得大吼一声举刀硬架,刀戟相交,百里茂顿时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了沙场上。

百里茂终究也是血肉之躯,厮杀了这许久,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了。

“嗖嗖嗖……”不等百里茂挣脱十几枝长戟交织成的牢笼,又有两枝长矛穿过长戟牢笼的缝隙,照着百里茂胸腹要害恶狠狠地刺了过来,百里茂有心躲避,奈何被长戟牢笼镇压得死死的,根本就动弹不得。

眼看着百里茂就要丧命在乱军之中,一枝长戟忽然间打着转呼啸而来,正在全力镇压百里茂的十几名齐军猝不及防,顿时被打翻了七八个,身上的压力一轻,百里茂终于怒吼一声腾身而起,又于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刺向胸腹要害的两枝长矛。

急抬头看时,呼延已经拍马杀到,厉声大吼道:“子明,上马!”

百里茂一个腾身翻上呼延的战马,再回头看时,只见身后随行的骑兵已经只剩廖廖百余骑了,一千精骑,竟然就剩这百来骑了。

第383章 结盟

百里茂灰头土脸地来到了项庄面前,羞愧得几乎连头都抬不起来,出击的两千精骑,能够活着冲出来的还不到五百骑,这一仗,楚军输惨了!

“大王,臣有愧!大哥,小弟给百里氏丢脸了!”百里茂呜咽两声,突然反手一刀往自己脖子上抹去,吃了这么大的败仗,丢了这么大的人,就算大王不责罚他,就算大哥不责怪他,他也是没脸再活在这个世上了,太丢份了。

“二弟住手!”百里贤急忙阻止,项庄却直接拔刀将百里茂手中的横刀挑飞了去,这十几年来,项庄的武艺虽说没什么进步,跟呼延、高初、晋襄他们单条估计是不成了,可要挑飞百里茂手中的横刀却还是绰绰有余。

“子明!”项庄喝道,“寡人错看你了。”

百里贤也道:“自戕乃是懦夫行径,二弟你让大哥好生失望。”

“大哥……”百里茂仆地跪倒在地,嗷嗷大哭起来,他是真的伤心。

“子明,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这次败了,下次再赢回来便是,可你若是自杀了,那就永远没有赢回来的机会了!”项庄拍了拍百里茂的肩背,又道,“更何况,今天你没输,你虽然折了小两千人马,可对面的齐军死伤更多。”

有一句话项庄没说出来,这两千骑兵其实一开始就是用来牺牲的。

在韩信生死不知、真假不明的情形下,贸然投入全部兵力与齐军决战无疑是不智的,可要让项庄就这样放弃,却又实在心有不甘,于是,出动少量骑兵向齐军发动试探性的攻击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这叫以最小的代价博取最大的利益。

如果齐军反应迟钝,应变不当,那就说明站在望车上的那个韩信是假的,届时项庄就会毫不犹豫地投入全部兵力与敌决战,不过,现在的事实证明,对面那家伙的确就是韩信,若不是韩信,又岂能一口吃掉自己小两千骑兵?

不过这话是不能当众说出来的,牺牲部曲从来都是兵家大忌。

当下项庄又道:“子明,从现在起,你便是寡人的羽林中郎将,幸存下来的将士全都爵升一级,赏金十两,阵亡将士一律按最高规格发放怃恤金!”

“谢我王!”百里茂又是羞愧,又是感激,当下翻身拜倒。

“谢我王!”百里茂身后,幸存下来的数百将士齐齐拜倒,这一刻,他们直恨不得替项庄上刀山、下油锅,直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大楚。

当下项庄又道:“大纛传令,全军后退,我们去狄县。”

既然韩信没死,这一仗就没得打了,项庄可不认为凭着两万骑兵就能灭掉齐国。

别的因素先不考虑,单是军粮供应就是个问题,要知道此次出征,楚军就没携带什么军粮,自进入齐地之后便一直靠劫掠在维持,现在临淄附近能抢的粮食已经基本抢光,剩下的也都藏在几个大城里,楚军却是抢不到了,没粮食,这仗怎么打?

在另一个时空里,蒙古大将哲别倒是有过凭借两万骑兵长途转战几千里,沿途灭国上百的辉煌记录,可被哲别灭的都是巴掌大的斯拉夫公国,兵不过百、民不满千,那能跟韩信统治下的齐国相比吗?

所以,还是趁早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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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黑压压的楚军骑兵潮水般汹涌而去,韩信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下一刻,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意忽然袭来,韩信脸上的血色霎那间消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却是前所未有的灰败之色。

曹窋也在霎那间变了脸色,大王原本几乎已经能够自己站立,可是现在,却几乎是靠着他的提溜才能勉强站住,当下曹窋回头大吼道:“太医,老公羊?!”

公羊太医急上前来时,韩信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一边拉着娄敬的手,一边断断续续地叮嘱娄敬道:“亚相,楚军新退,千万记得追杀一阵子,如若不然,项庄很可能反而会起疑心,到时候楚军再兜头杀回来,那就大事休矣……”

“大王放心。”娄敬连连点头道,“臣这便安排……”

韩信这才幽幽叹息一声,头一歪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韩阖两步上前,劈胸揪住公羊太医的衣襟,喝问道:“老公羊,父王还有救吗?”

公羊太医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冷汗,一边擦拭着冷汗一边说道:“臣尽力,公子请放心,臣一定会全力救治大王。”

“哼!”韩阖这才松开了公羊太医的衣襟,冷森森地道,“父王若有个好歹,本公子定不饶你!”说此一顿,韩阖又转身回头对娄敬道,“亚相,本公子欲亲领大军追击楚军,请借父王大纛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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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通往狄县的驰道上,楚军正浩浩荡荡地向西行军。

万军之中,项庄骑着乌骓马,正不紧不慢地向前行进,走着走着项庄的浓眉忽然间蹙紧了,回头问百里贤道:“子良,寡人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百里贤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羽扇,笑问道:“大王觉得哪里不对?”

项庄若有所思道:“那日在黄龙荡,与寡人晤面的韩信应该是真的,天下之大,与韩信长相相似的人也许有,可韩信身上的那种王者之气,哦不对,就是常年养尊处优所养成的那种颐指气使的精气神,却是别人冒充不来的。”

百里贤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可今天出现在两军阵前的,也定是韩信无疑。”

项庄摸了摸下巴,忽然说道:“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黄龙荡与寡人会晤的就是韩信本人,不过他并没有死在由渊箭下,而只是受了重伤,今天,他则是强行支撑着在指挥大军作战,其用意不过是为了吓退我们。”

百里贤手中轻摇的羽扇为之一顿,道:“大王是说,韩信已经命在旦夕?”

“这只是寡人的猜测。”项庄摇了摇头,又道,“看看吧,再过片刻断后的斥候骑兵就该有消息传回来了,如果齐军缩回临淄并没有来追,那就说明韩信的确是危在旦夕了,可如果齐军大举来追,则韩信多半没什么大碍。”

话音方落,一骑快马已经从后方飞驰而来。

及至近前,马背上的骑兵狠狠一勒马缰,胯下坐骑顿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一连几个踢腾,再落地时已经硬生生止住了前冲之势,当下那骑兵拱手作揖道:“大王,齐国大军追上来了。”

“真追上来了?”项庄皱眉道,“有没有看到齐王大纛?”

“有。”骑兵不假思索地道,“齐王大纛在前,各军尾随其后,往这边来了!”

“唉。”项庄叹了口气,回头对百里贤说道,“看来韩信应该没什么大碍,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都没能射杀韩信,可惜了。”

百里贤微笑摇头,道:“大王也大可不必气馁,韩信乃是一代兵家,又岂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再说此次出征,咱们的目标早已经圆满达成,齐国吞并赵国的野心受挫,咱们大楚说不定就要增添一个盟友了。”

项庄欣然点头道:“算算时间,上大夫差不多也该到邯郸了,但愿他真能说服赵国君臣与我大楚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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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吕氏这个最大的隐患虽然消除了,可刘邦发现他还是无法随心所欲地实现他的意志,就说册立太子一事,按刘邦的本意自然是想册立刘如意为太子,可萧何、周勃、白墨等大臣却全都支持刘恒。

再加上有吕台的遗言,刘邦也不能不有所顾忌。

刚刚戚夫人又在刘邦面前哭诉了一番,这让刘邦很有些心烦意乱,这会正一个人躲在永延殿里喝闷酒,让刘邦心烦的事情不止一桩,相比太子之争,刘邦对另一件事更加的耿耿于怀,这件事就是,赵国居然跟楚国结盟了!

这事还得从一个多月前说起,一个多月前,韩信亲率十万大军攻伐赵国,赵国也曾谴使向刘邦求救,不过那时刘邦忙于清理吕氏势力,根本就顾不上,只是写了封亲笔信派人给韩信送去,结果好像也没发挥什么作用。

自从请封假齐王之后,韩信就不怎么听他刘邦的招呼了。

然后,项庄却出人意料地出了兵,而且还真的救了赵国!

接着,楚国便和赵国结成同盟了,据说楚国还给了赵国不少好处。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刘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上一代赵王张耳可是他刘邦的心腹,赵国可以说是刘邦一手扶持起来的,当今赵王张敖更是他刘邦的女婿,有这两层关系,赵国又怎么会背叛大汉去跟楚国结盟?

此时此刻,刘邦真的很想问问许负,天象是不是已经起了变化?他刘邦的帝星还像原来那样璀灿夺目,还像原来那样众望所归?不过很遗憾,自从十多年前离开咸阳之后,许负便销声匿迹了,直到今天刘邦都再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

第384章 凯旋大道

秭陵城北新修了一条大道。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这条大道宽一百步(150米),长十里,整条大道以大青石铺面,两侧还种了大量的huā卉、巨木,团huā锦族、美奂美仑,大道一端连着秭陵城北的武威mén,一端则连着乌江边的码头,在大道北端还盖了座巨大的牌楼,上书“凯旋大道”四字。

如果项庄看见了一定会哭笑不得,他也就无意中跟项他说起过盛唐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以及法国的凯旋mén,结果项他就给他整了条凯旋大道。

不过,通过这条凯旋大道,已经可以一窥楚国强大的经济实力了。

整条大道耗时仅仅三个月,差不多就是项庄带着骁骑军离开秭陵的同时,凯旋大道就正式开工了,为了修建凯旋大道,项他足足招募了两万多工匠以及十几万民夫,还斥重金购买了数以百万计的大青石。

这也算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了,却几乎无损楚国的国力、民力。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楚国的经济实力已经膨胀到了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高度,甚至连项庄这个始作俑者,也绝对想象不出来。

在史学界有这样一种观点,认为在唐宋之前的华夏,由于生产力低下,根本就不具备大规模发展工商业的条件,因为工商业的发展必然会导致壮劳力脱产,壮劳力脱产再加上生产力低下,就必然会导致粮食减产,从而导致严重的饥荒。

商鞅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制定了重农抑商的国策,并且延续近千年!

事实上,商鞅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后世的追随者更是邯郸学步、固步自封。

工商业的发展的确会导致壮劳力向工商业领域流动,因为做工似乎来钱更快。这就必然会导致农夫的减少以及粮食的减产,但这只是暂时的,因为市场会进行自行调节,由于粮食的减少,必然就会导致粮价的提高,粮价的提高必然就会促使手工业者回去种田!

除了市场会对农夫、手工业者的数量进行自我调节外,工商业的发展更能反过来促使生产力的快速发展。

道理是明摆着的,当种田不再是为了维持自家温饱,而变得有利可图时。农夫就会想方设法去提高农田单产,农夫有了这种需求,铁匠们就会想方设法提供更优质的农具,要想提供更优质的农具。就得想方设法改善冶铁工艺!

这就形成了一种良xìng循环。最终工商业的发展不仅没有导致粮食的短缺,反而促进了生产力的快速发展,遗憾的是。古代华夏并没有进入这样的良xìng循环。

但是在西方,却进入了这种良xìng循环,正是由于工商业的发展,才导致西方使用铁器的时间比华夏早了整整一千年;而且在西方,罗马帝国时期的工商业就已经非常繁荣了,却也没见罗马帝国因此而发生大规模的饥荒!

由此可见。工商业的发展并不会导致饥荒,反而会促进生产力的快速发展。

不过由于项庄的穿越。如今的楚国却走入了良xìng循环,冶铁、陶瓷、纺织、酿酒、造船等手工业篷勃发展,农业也有了极大发展,农具的改良使深耕成为可能,深耕技术的应用使农作物的单产有了极大提高,现在楚地的亩产已经超过了三石!

工商业的发展,对楚国的经济、文化、军事等各方面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华夏的年轻人,在真实的华夏历史上,年轻人的理想就是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也就是说,当官拜将、封妻荫子是年轻人唯一的理想。

但是现在,情形却有了根本xìng的变化,当官拜将仍是年轻人的最高理想,但务工、务农也不再是让他们嗤之以鼻的选择了,因为在楚国,商人、农夫以及工匠的地位并不低,只要你能在本行业干得出sè,同样可以获得爵位,成为显赫贵族。

刚刚修建好的凯旋大道两侧,此刻早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城外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城内却还是不断地有人涌出来,有峨冠博带的书生,有劲装短打的武士,有青衣短袄的工匠,更有穿着对襟襦裙的小娘子,有老妪老翁,更有不计其数的小儿穿行在人群之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今天,是大王和骁骑军班师的黄道吉日。

所有人都是各怀心思,老妪、老翁大多是为了迎接自己的儿子,fù人却是为了了迎接自己的男人,书生、武士则是为了一睹骁骑军的风采,至于那些打扮得huā枝招展的小娘子,却是为了从凯旋的骁骑军将士中间找一个如意郎君。

大军还没到,凯旋大道上就已经热闹得不行了。

“王家阿妪,您也来了?”问话的老翁神情恭敬,还用了您的尊称。

“我们家三狗子回来了,这不来接他么?”答话的老妪微微昂起了头。

“王家阿妪,这次你们家三子怕是要爵升五大夫了吧?”老翁越发的恭敬了。

“那还用说,昨儿个官差就上我们家说了,三狗子又立功了,赶明儿就得爵升一级,成五大夫了,对了,回头还得把大mén上的牌匾给换了。”

“王家阿妪,您可真是好福气,生了这么个好儿子。”

“你家老四也不差,虽说还是个府兵,回头立了功就成公士了。”

“王家阿妪,您看你们家三子至今未娶,不如把我们家二丫娶了吧?”

“你家二丫?倒是好身板,干活有把子力气。”王家阿妪有些心动,老人家在成为五大夫他娘之前,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所以这观念一下还转不过来,总想着娶个身板结实的儿媳fù,家里就能多个壮劳力。

“吕家阿翁你就别想了,就你家二丫那模样,三子能瞧得上?”很快就有另一个老头儿跳出来搅局了,“王家阿妪,我们家四丫头nǎi大腰细模样好,你家三子见了肯定喜欢,关键是四丫屁股大,将来一准生儿子。”

“也是,得找个会生儿子的。”王家阿妪便有些犹豫。

吕家阿翁便不干了,嚷嚷道:“曹家阿翁,你们家四丫头不是定亲了么?”

“谁说定亲了,谁说定订了?”曹家阿翁不高兴道,“我们家大丫嫁了个农夫,二丫嫁了个工匠,三丫嫁了个商人,这回四丫怎么也要找个将军,王家阿妪,要不就定了?不要你半分彩礼,老汉倒贴黄金二十两做嫁妆,成不?”

说话间,前方忽然间sāo动起来,遂即前面口口传过话来,大军到了!

王家阿妪便有些着急,因为她人矮看不清前方凯旋大道上的情形,曹家阿翁便将自个从家里带来的小板凳给了王家阿妪,踏上小板凳,王家阿妪终于看清了凯旋大道上的情形,果不其然,一队兵甲森严的骑兵已经踏着整齐的马步,缓缓开了过来。

当先那骑身材健壮、高大,chún上短须浓密刚直,威仪非凡,身上披挂的黄金铠甲在朝阳的照耀下更是闪闪发光,让人竟无法正视,不消说,这肯定是楚王了,大道两侧围观的楚国民众霎时间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紧随楚王身后的,便是一队队骁骑军将士了。

将士们排成了一排排的横队,每队五十骑,全都骑着神骏的高头大马,身上的铠甲、头上的头盔,腰间的刀鞘还有脚上的马靴全都擦得锃光瓦亮,手中的骑枪、马饰上的铜钉在太阳的照耀之下闪闪发光,将马背上的骑士衬托得格外的气宇轩昂。

大道两旁的小娘子们便纷纷尖叫起来,一个个全都jī动得俏脸通红,直恨不得现在就投怀送抱,找这些气宇轩昂、前程似锦的骑士做她们的夫婿,有几个原本就已经与骁骑军将士相好的俏娘子更是追着马队往前跑,一边连声招呼心上人。

不过,骁骑军将士们却矜持得很,对这一幕理也不理。

本来就是,就凭他们骁骑军骑士的尊贵身份,还有他们的爵位,找三五个漂亮nv人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只要他们愿意,愿意嫁给他们的俏娘子真能排出一道长队。

人群中,王家阿妪终于找到了她的儿子,当即连连招手:“三狗子,狗子……”

马队中,一名身材壮硕、气宇轩昂的骑士闻声回头,见是老母,赶紧向将军告了罪,然后脱离大队来到了王家阿妪跟前,翻身下马问道:“阿母,您怎么来了?”

王家阿妪看着英俊tǐng拔的儿子,直欢喜得眉huā眼笑,叼叼了几句才忽然想起正事来,当下指着不远处,那几个聚集在一起、正往这边偷偷打量的小娘子说道:“三狗子,阿母给你说了mén媳fù,就是那边那个小娘子,长得最漂亮、屁股最大的那个。”

三狗子顺着阿母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几个小娘子的俏脸立刻就红了,不过一个个还是强忍着羞意向三狗子狂抛媚眼,三狗子一眼就看见了中间最漂亮、腰最细也是屁股最大的那个俏娘子,当下心huā怒放地道:“成,就是她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85章 厚积薄发

项庄骑着乌骓马,缓缓行进在凯旋大道上,心情是又惊又喜,三个多月前出征时这里还只是普通的一条驰道,怎么到齐地、淮南转了一圈回来,就多出这么一条宽逾百步、气象万千、犹如帝王大道般的辉煌大道来了?

项庄身后,是铁塔般壮实的晋襄和呼延,两人落后项庄半个马头,本来这种时候他们是不想挨项庄太近的,不过凯旋大道两侧这么多人,其中搞不好就会有各国派来的刺客,虽然大王武艺高强,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小心为上不是。

晋襄、呼延身后,才是百里贤、由渊、百里茂诸将,赢贞赫然也在其中,不过赢贞这会的心情是相当不爽的,因为她想跟项庄并排前行,接受大道两侧民众的欢呼,不过项庄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显然,项庄认为她没这个资格。

凯旋大道两侧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项庄的情绪也被带动了起来,他忽然间觉得修建这样一条大道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主意,通过大道上的近乎阅兵式的游行,不仅可以最大限度地提升国君的威望,更可以激发国民的自豪感和归属感。

望着激动到忘乎所以的臣民,项庄忽然觉得,似乎有必要给秭陵修建一个大型的娱乐设施了,随着楚地工商业的发展,百姓们的收入越来越高,生活越来越富足,绝大多数百姓已经摆脱了贫困,有男人在当兵的家庭甚至已经过上了优越的生活,秭陵城内的那些酒馆、棋舍、琴坊、妓寨等设施已经越来越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了。

角斗场,没错,就是角斗场,是时候修建一座大型角斗场了。

在穿越之前,项庄曾经看过一部名叫《斯巴达克斯血与沙》的美剧,里面那些血腥的镜头倒是没怎么触动他,作为一名老兵,更残酷、更真实、更血腥的场面他都见过,但是里面的那些罗马人在血腥面前流露出来的那种亢奋却让他有些触动。

毫无疑问,角斗场的表演能够极大地提升公民对于国家的归属感,更重要的是,能够极大地振奋公民的血性,让他们变得好斗、嗜血,西方的罗马为什么会从一个小小的城邦最终膨胀为雄霸整个地中海的庞大帝国,并且延续千年之久?

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罗马人好斗,嗜血,侵略成性!

项庄已经改变了历史,所以不希望华夏人重走老路,变成一个温和、谦恭、忍让的内敛民族,项庄希望华夏族变成一个好斗,嗜血,扩张成性的民族,所以,有必要引入角斗场竞技场这样的血腥娱乐,让儒家的中庸、仁义之道失去生存的土壤。

沿着凯旋大道游行了一趟,接受了秭陵市民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然后项庄又在武威门上发表了一通即兴演说,惹得楚军将士和大臣、百姓又是好一阵欢呼,当然,其中绝大多数人只是跟着起哄,听见项庄演说的只有很小一部份。

最后,骁骑军解散,拥有不更以上爵位的贵族获得了一个超长的假期,得以回家跟家人团聚,不更以下爵位的将士则散归军营,继续接受最残酷的训练!项庄回宫后自然免不了要与诸多妃嫔、王子、公主共享天伦之乐。

不过才第二天,项他就生拉硬拽着项庄来到了秭陵太仓。

项庄吃惊地发现,太仓里那些原本空空如也的地窖、粮囤这会居然全都被装满了,不仅如此,在原本西北角的空地上还额外修建了大量的地窖和粮囤,也就是说,现在秭陵太仓里囤积的粮食已经远远不止一百万石了!

“子冀。”项庄吃声道,“这里有多少粮食?”

项他伸出两枚手指,微微有些得意地道:“两百万石!”

“两百万石?!”项庄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哪来这许多粮食?”项庄不能不吃惊,虽说有秦夫人这个红顶商人在替朝廷高价收购粮食,可那也得楚地有这么多余粮才行,要知道十几年前刚开始变法时,楚地的粮食都还不够吃啊。

项他微微一笑,说道:“大王,您跟臣去看看就知道了。”

当下项他领路,带着项庄以及诸多文武大臣来到了秭陵郊外的一个村落。

这只是一个小村庄,在山脚河畔的荒野上辟出了大约几百亩(今市亩)水田,这会水田里的稻谷已经收割完毕,却长满了一种绿油油的植物,项庄认识这种植物,幼苗时可以当疏菜食用,长成了再收割就是优质的牲畜饲粮。

让项庄尤其眼前一亮的是建在河边的几架水车。

显然,这几架水车是用来从河中汲水灌溉这几百亩水田的,作为穿越者,项庄当然认识水车,但是他可以发誓,绝对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水车,此前,他的精力更多地放在军械的改良以及酿酒、造纸上,对农械的关注不多。

项庄隐约记得,水车好像又叫孔明车,直到东汉末年才出现,可是现在,楚国却提早四百年用上了水车,这水车是谁发明的?

当下项庄问项他道:“子翼,这水车是谁发明的?”

顺着项庄手指的方向望去,项他笑道:“大王是说这水轱辘啊,那是太学一个学生造出来的,这学生原本就是农家子弟,又喜欢机关学,跟着公输大家学了两年多机关学,就鼓捣出了这水轱辘,据说是为了他阿翁能少担几挑水。”

项庄便有些感慨,看来他的变革真的对楚国的各方面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军事、文化上的影响就不多说了,现在连农业也受到了巨大影响,不仅生产工具极大改善,生产技术也出现了跨越式的发展,眼前这架水车就是明证。

“现在这水轱辘已经遍及整个江东了。”项他微微一笑,又道,“大王,这边走。”

当下项他领着项庄以及一众文武大臣继续往前走,在几百亩水田中间的一块空地上,建了几十栋茅屋,好几栋正往外冒着袅袅炊烟,还没等众人靠近,好几条大黄狗就从村子里冲了出来,冲着这边狂吠,几十只母鸡受了惊吓,顿时四处乱飞。

狗吠声立刻惊动了村里的村民,小村庄的里正便赶紧迎了出来。

这里正也是见过世面的,虽然项庄君臣一行都穿着便服,可里正还是一眼看出,来的是一群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当下将项庄一行迎入了自家的院子,又拿出刚刚从集镇上沽的白酒以及卤猪头肉待客,一边还安排阿妪杀鸡宰鸭。

项庄便有些愣神,这白酒和卤猪头肉不像是专门准备的,倒像是这个小小的里正买来准备自个享受的,看来,这里正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老人家,今年收成怎么样啊?”项庄在石凳上坐下,随口问道。

里正忙道:“今年收成还行,收了五十多石谷子,差不多能碾三十石精米。”

项庄便有些吃惊,三十石精米那就是三千六百斤(秦斤)了,换算成后世的市斤也有将近两千斤,刚才看了看里正家里的人口,好像就老两口、儿媳妇外加一个半大孩子,一年最多也就吃掉七八百斤,那可是大有盈余。

回头看了看项他,项庄又道:“各家都差不多?”

里正挠了挠头,答道:“大头家多些,收了近百石谷子,别家都差不多。”

项庄哦了一声,又道:“老人家,怎不见你儿子?”

“当兵哩。”说起儿子,里正脸上立刻露出了自豪之色,又道,“我儿子刚选上府兵,这会正在丹阳大营集训,说是翻了年就能上阵杀敌了,指不定也给偶挣个爵位回来,嘿嘿,到时候咱老牛家也就是贵族哩。”

项庄便是微微一笑,当兵还是楚人的首选。

在里正家吃了顿饭,项庄又到村里转了转,发现里正并没有撒谎,各家各户的粮囤都装得满满的,还养了不少的鸡鸭鹅狗,由于是农闲季节,几个农夫还到河里撒起了网,很是捞了几尾鱼,富足的气息那是扑面而来。

回城的路上,项庄忍不住问项他道:“子翼,该不会是你刻意安排的吧?”

项他闻言莞尔,摇头笑道:“大王若是不信,改天自己出去转转不就知道了?”

项庄其实也就这么一说,在这种事关大政方针的大事情上,项他还不至于故意粉饰太平来向自己邀功,当下又问道:“可是不对啊,既然楚地家家户户有这么多余粮,那前些年他们的余粮上哪去了?”

“前些年的余粮基本上都卖给酒坊酿白酒了。”项他说此一顿,又道,“不过,前些年的收成可不能跟现在相比,就说三年前吧,那可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今年多少还遭了几次风灾,可收成还是要比三年前更好。”

“这是为啥?”不等项庄发问,武涉忍不住先问了。

项他道:“主要是亩产提高了不少,有了前面几年的积攒,现在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拥有了耕牛或者驮马,还有铁铧犁耙,能把地翻得更深、更细,水轱辘更是个好东西,只要不遇到大旱,收成基本上不会受太大的影响。”

项庄便有些明白了,这就叫厚积薄发,十年变革,前面七八年在人文、科技、农业、军事等各方面完成了蓄力,最后这两三年就开始显现出变法的成果来了,农业方面,单产极大提高,科技方面,各种发明层出不穷,人文方面,楚人的价值观已经大不相同,军事方面就更不必多说了。

第386章 太学

在王宫休整了几天之后,项庄便带着一大群文武官员兴匆匆地来到了位于秭陵城南的太学,楚国迁都之后,太学也跟着迁到了秭陵,如今的楚国太学,在项庄的引导和影响下,已经逐渐有了后世综合性大学的雏形。

在机构和职能上,太学也已经分成了四个学院,分别是军事学院、政治学院、鲁班学院以及诸子学院。

军事学院的职能就是替军队输送中高级军官,也就是将校,当然就目前来说,军事学院走出去的学员都还只是低层军官,离晋升将校还远得很,但是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楚军中的将军将毫无例外都会是军事学院的毕业学员。

政治学院的唯一职能就是替楚国培养合格的地方官,由于楚国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中央集权,因而可以强制性地将政治学院的毕业学员推向各地担任基层官员,这对整个楚国尤其是新纳入楚国统治的荆襄、巴蜀的稳定和发展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因为这些学员全都受过严格的学院教育,对新法有着很深的认识,更是中央集权制度的忠实拥护者和追随者。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政治学院培养的这些官员将成为楚国的另一大利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楚军是开疆拓土的利剑,而科班出身、学识渊博的官员将是楚国统治天下的基石,有了这支庞大的高素质的官员队伍,大楚就绝不会重蹈大秦的覆辙。

诸子学院其实就是杂学院,文学、音乐、哲学等学科都有教授,不过选择诸子学院的学员很少,太学的绝大部份学员都会选择军事学院或者政治学院,选择鲁班学院的都不多,愿意进入诸子学院的更是凤毛麟角。

都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是立国根本,通过太学,如果不进行必要的引导,未来的大楚帝国在军事上将会无比强大,政治上将会无比稳定,工商业也将会无比的繁荣,但是在文学、哲学等领域怕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发展。

这种情形显然是不行的,项庄可不希望华夏族变成一群只知道开疆拓土、只知道征战杀戮的野蛮人,要想华夏文明持续辉煌、历经千年而不衰,天文地理、文学艺术、哲学医学等各方面的学科就一样都不能落下。

不过今天,项庄要去巡阅的却是四大学院中的鲁班学院。

鲁班学院其实就是后世的科学院,职能有两个,一是搞发明研究,再一个就是培养优秀的工匠,伟人说过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可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当然不会轻视科技的发展,尤其是军事科技。

走进鲁班学院大门,项庄就看见公输车带着五十几个学员正在忙活。

太学的学制是三年,国考也是每三年一次,每次录取的学员大概在六百人左右,也就是说,在校学员只有一届,鲁班学院能招到五十几个学员就不错了,换成是诸子学院,每届也就廖廖十几个学员,几十个老夫子教十几个学员,闲得蛋疼了都。

公输车正带着学员在拼接两辆大车,卸下驮马,再将后车的车辕搭上前车的车厢,又在车辕支架下特制的底座上钉下足有尺许长的大铁钉,最后以备用的蒙了铁皮的木板遮挡住车厢到地面之间的空隙,立刻就成了一堵丈许高的墙!

连好了两辆大车,学员们又从车厢里搬下几十只大麻袋叠在车墙内侧,又搬来两架床弩摆到了大车盖板之上,十几名学员再持刀往车墙后面的麻袋上一站,立刻就对车墙外摆出了居高临下的防御姿态,却是一次摸拟演练。

项庄顿时眼前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啊!

项他见公输车只顾着自己忙活,顿时不悦地道:“老公输,干吗呢?”

公输车闻声回望,见是项庄、项他和一众文武大臣,赶紧放下手头活计迎上前来,喜不自禁地对项庄说道:“大王,您看这辎重车如何?”

项庄没有回答,而是大步走到了那两辆大车旁边,学员们便赶紧让开。

绕着两辆大车拼接而成的车墙转了两圈,项庄道:“不错,若是地形得当,一百辆这样的辎重车就能在半刻钟内布置成一座坚固的军事堡垒,既便是在平坦的原野上,这样的车阵也能有效阻挡骑兵的袭扰,不错,真是不错。”

“大王,你再看看经过季真改良的云梯!”

得到了项庄的肯定和夸赞,公输车大为振奋,当下领着项庄君臣十余人来到了不远处的操场上,只见操场上耸立着一座巨大的塔形建筑,这座塔形建筑高约四丈,顶宽两丈,底宽四丈许,前后深度则足有十余丈,底部左右两侧排列着十几个巨大的木轮。

这巨塔看起来像是一架井阑,但悬出井阑前部的吊桥说明它是架云梯。

“季真,你过来。”公输车向一个学员招了招手,吩咐道,“跟大王说说。”

那个学员走上前来,有些拘谨地冲项庄揖了一揖,解说道:“学生改良的这架云梯,与此前的云梯有很大不同,大王你看,这架云梯的构造与井阑并没有差别,项部也有箭塔,但是通过箭塔下向前悬出的吊桥,步兵可以直接登上城头,所以,这更是一架云梯!”

这其实就是西方世界的攻城塔,不过在真实的历史上,直到八世纪才会出现,项庄只是跟公输车提了一嘴,没想到眼前这学员就真的给造了出来,甚至比攻城塔还可怕,因为在这架云梯的最顶端还加了箭塔,至少能容纳十名弓箭手俯射。

“你就是季真?”项庄打量着面前的学员,又道,“水轱辘也是你发明的?”

那学员赶紧躬身作揖,惶然道:“不敢欺瞒大王,水轱辘是学生在公输院长的指导下造出来的,委实不敢贪功。”

项庄微微一笑,向公输车道:“老公输,你后继有人了。”

公输车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学生的喜爱,说道:“这小子比老臣聪明多了,除了这架云梯以及水轱辘,他还改良了农人的铧、犁、耙等农具,使楚地的稻谷、小麦以及棉花等作物的产量有了极大的提高。”

“这可是大功。”项庄回头望着项他,问道,“子翼,按照楚法,该怎么奖励?”

现如今,此前十几年陆陆续续颁布的律、课、令等,已经全部汇部成了一部律法,就是现在的楚法,楚法里面就有专门规定奖惩的条文,当下项他答道:“按照楚法,季真当赐爵五级,赏黄金百两,锦二十匹,宅弟一座!”

季真赶紧拜倒在地,喜道:“学生谢过我王!”

项庄上前扶起季真,又向公输车道:“老公输,大型连弩改进得怎么样了?”

早在好几年以前,公输连弩就已经定型了,不过由于工艺的原因产量很低,此后无论公输车怎么努力,都始终无法改良工艺,两年前项庄便索性放弃了骑用小型连弩,让公输车转换思路,制造步兵专用的大型连弩。

这次来,项庄主要就是冲着大型连弩来的。

公输车一拍额头,说道:“老臣险些把正事给忘了,大王这边请。”

当下公输车带着项庄一行来到了操场的另一端,又让十几个学员从一间仓库里推出了一架奇形怪状的床弩,说它是床弩,是因为它有床架,装在箭匣里的箭也足有两指粗,可它又比普通床弩多了个耸立的大箭匣。

通过箭匣旁边的一个瞄准机构,公输车亲自调校好了连弩的射角,对准了前方两百步外一堵两人来高的木板墙,遂即公输车便挥起木锤砸下了机括,只听瓮的一声闷响,五枝两指粗的巨箭便从箭匣里崩射而出,闪电般射向了两百步外的木板墙。

说时迟那时快,巨箭便射穿了木板墙,其中两枝偏离目标,半途刺入了地面,另外三枝箭虽然命中了目标,不过彼此间距非常大,显然,大型连弩也继承了床弩的缺点,虽然射程远穿透力强,可是命中精度却非常之低。

公输车便有些尴尬,挠头道:“呃,精度是低了些,不过它能连发!”

当下公输车一招手,两几个学员便奋力将箭匣推向弩床的前部,待机括钩住弓弦后,另外十几个学员便牵引着连接在铰链上的铁索奋力往后牵引,在弩臂崩紧的嘎吱嘎吱声中,这部大型连弩很快便上紧了弦,这比普通床弩绞紧绞盘的速度可是快太多了。

公输车再次砸落了木锤,又是五枝巨箭呼啸而出,这次情形稍好,五枝巨箭全部命中了两百步外的木板墙,足有两寸多厚的木板墙根本就挡不住巨箭的穿透,就像是纸片般被射穿了,项庄估计,这架巨弩的射程少说也有五百步!

这架大型连弩笨重是笨重了些,行军时估计至少需要两匹驮马来拖拽,作战时更需要十几个士兵一起操作,而且精度很低,但是胜在射速快,上百架连弩的齐射,其杀伤力还是相当恐怖的,可以算得上是一款遏制骑兵的大杀器!

当下项庄问道:“老公输,这大型连弩能否大量制造?”

“这个可以。”公输车道,“不过造价很高,因为削制弩臂的紫杉木必须是五十年以上的老树,弓弦的要求也很高。”

项庄眸子里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只要能够量产,造价高些不是什么问题,楚军有了这个利器,就再不必担心汉国的骑兵了。

第387章 剑指淮南

光阴荏然,一转眼又是三年,时间来到了公元前185年。

此时,汉王刘邦已经七十一岁了,楚王项庄也四十岁了。

这三年来,华夏基本上没爆发什么大的战争,齐国正在舐舔伤口,楚、汉则在拼命地积蓄实力,准备着最终的决战。

不过,天下格局的变幻却让人目不暇接,先是赵国突然跟楚国结盟,接着燕国、韩国也先后背弃了汉国,跟楚国结成了同盟,显然,对于韩、赵、燕等国来说,齐国、汉国的威胁要远远大于远在南方的楚国。

然后南越国又加入了齐、汉阵营,从背后对楚国构成了威胁。

然后就是半个月前,淮南国突然背弃了跟楚国之间的盟约,转而跟汉、齐两国结成了同盟,并且还出兵屠戮了九江郡的两个县,残杀了好几万楚国人。

项庄闻讯大为震怒,当即召集文武大臣,齐聚楚王宫议事。

“英布薄信寡义、背盟投汉,淮南军残暴酷虐,杀我无辜百姓,此事若不追究,寡人岂不枉为国君!”项庄盛怒之下拍案而起,又拔剑斩下面前桌案一角,厉声大喝道,“诸位爱卿都说说吧,应该怎么惩罚英布,怎么惩罚淮南国?!”

太尉项佗应声出列,奏道:“大王,这没什么好说的,起兵灭了淮南国就是!”

说这话时,项他底气十足,事实也的确是这样,经过三年的励精图治,荆襄、巴蜀的府兵已全部练成,根据拆冲府的名册,现在江东计有府兵三十万,荆襄有府兵十万,巴蜀计有府兵二十万,再加上六万禁军、两万水军,楚国已经有了近七十万大军!

有了将近七十万大军,要灭掉区区一个淮南国,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对,英布如此可恶,绝对不能轻饶,正好趁这个机会灭了淮南国。”

“太尉所言极是,如此恶行若是不加以惩诫,置我大楚国威于何地?”

“大王,臣愿领兵十万渡江北伐,若不能灭掉淮南国,就提头来见。”

“杀鸡焉用牛刀,区区一个淮南国,用不着太尉亲征,末将去足矣。”

霎时间,大殿上便如煮开的滚水沸腾开了,现如今,项庄的威望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就是较之大秦帝国的秦始皇也是不遑多让了,既便是最有权威的令尹项他,也是唯项庄马首是瞻,遑论其他大臣了。

此刻,项庄史无前例地表态要严惩英布和淮南国,群臣那还不得群情激奋?

项庄轻轻举手,正在激烈声讨英布和淮南国的文武大臣便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刚刚还喧哗无比的大殿顷刻间静至落针可闻。

“如此,寡人决意起兵攻伐淮南。”说此一顿,项庄又道,“大将军!”

已经晋升大将军的毕书应声上前,拱手长长一揖,恭声应道:“臣在。”

如今楚国的官衔制度比较混乱,有秉承自前楚的令尹等,有秉承三公九卿制的太傅、太师、太尉等职,更有项庄增设的大将军、骁骑将军、卫将军等等,项庄正考虑引入品级,将朝官的等阶加以区分,当然,那绝不是九品中正制。

事实上,既便实行九品中正制,楚国也不可能出现士族门阀群体了。

现在的楚国,只要你有能力,不管是当兵打仗,行商贩货还是当工匠做苦力,都有机会因功获得爵位,从而跻身贵族行列,但是,如果你的后代没有能力,从贵族沦为平民也是很容易的,因为按楚法彻侯以下爵位是不能世袭的。

所以,现在的楚国根本不可能出现阶级固化。

没有阶级固化,士族门阀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土壤。

项庄望着毕书,问道:“大将军,若由你领兵,多少兵马可以灭了淮南国?”

项佗闻言便有些失望,看来这次北伐又没他什么事了,桓楚、季布、周殷更是满脸的遗憾,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们这辈子是难得有领兵的机会了,毕竟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说不定哪天就追随先王去了。

毕书道:“若只是淮南国,十万兵马足够,不过臣以为汉国、齐国断然不会袖手旁观,届时肯定会发兵相救,所以,至少需要十五万大军。”

项庄沉吟了片刻,断然道:“寡人给你二十万府兵,外加虎贲军,定要灭了淮南国!”

“喏!”毕书长揖到地,心下也是不无激荡,一转眼,距离上次淮南之战已经过去了三年多的时间,此次淮南之战,却不知道是否还有跟韩信对阵的机会?

项庄诏令一下,楚国的战争机器顿时开始全速运转了起来,一车车的军粮、一车车的辎重、一架架的器械出武威门,沿着凯旋大道源源不断驶往江边,然后在水师的接应下渡过乌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九江。

正在休假的不更爵位以上的将士也纷纷结束了休假,将缠着自己想学武艺的幼子交给了泫然欲泣的娇妻美妾,然后亲自从马厩里牵出养得膘肥体壮的战马,又从侍从手中接过擦得雪亮的横刀,最后回头向亲人们挥挥手,纵马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一个个农夫放下了手中的锄头,一个个猎人放下了手中的短弓,一个个工匠放下了手中的铁锤,一个个渔夫放下了手中的渔网,然后回家挎上环首刀,披挂上擦得锃亮簇新的皮甲,再跨上刚买的努马,前去拆冲府应卯。

如此庞大的物资调度、如此大规模的军队集结自然不可能瞒过各国的眼线,很快,楚国正往九江大规模集结军队的消息便通过数以百计的信鸽纷纷传到了咸阳、传到了临淄,传到了彭城,也传到了邯郸、安邑还有蓟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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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楚国大军正源源不断地向九江集结,淮南王英布一下就慌了神。

此时的英布,已然年过六十步入了暮年,早已经不复当年的气概了,由于终日沉迷于酒色之中,刚过六十岁的英布看上去却像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不仅挺拔的背佝偻了,脸上也布满了斑驳的老人斑还有纵横交错的皱纹。

大难临头,英布赶紧召集文武大臣商讨对策。

朝堂之上,肥铢把楚军一通狠贬,还扬言只要五万军队就能拒敌于国门之外,朱建、马业等奸佞之徒也在旁边添油加醋,蒯彻看得直摇头,这些鼠目寸光的蠢货,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竟然还妄想凭一国之力挡住楚国大军?

不过,英布却终于难得地清醒了一回,把目光投向了蒯彻。

蒯彻叹了口气,出班奏道:“大王,如今楚国治下十一郡的府兵已经全部练成,总兵力已经超过了六十万,毕书更是可以跟齐王韩信相媲美的大兵家,这次毕书统兵三十万前来攻伐淮南国,其势绝非我淮南国所能抵挡……”

“蒯彻,你竟敢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就是,什么六十万大军,那叫虚张声势。”

“还有那个什么毕书,根本就是浪得虚名。”

蒯彻话音未落,便遭到了肥铢、朱建、马业等人的连声喝斥。

换在平时,蒯彻定然就不说了,不过这次,蒯彻却罕见地没有理会肥铢等人,而是继续向英布谏议道:“大王,还是赶紧谴使向汉王、齐王求援吧!等到楚国准备停当,三十万大军大举攻入淮南,那就什么都晚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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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布正召集群臣商讨对策时,刘邦也正在召开御前会议。

两年前,刘邦也效仿项庄搞了个间谍组织,往江东、荆襄、巴蜀派了大量细作,虽然被楚国的乌木崖杀了不少,可还是有少量的细作成功地潜伏了下来,并且形成了完整的情报机构,所以,刘邦得以第一时间知道楚国的动向。

听说楚国要对淮南国动手,刘邦便赶紧召集右丞相萧何、右军师张良、左军师陈平、左丞相白墨、太尉周勃以及上将军吕台等文武重臣商讨对策。

“诸位爱卿都说说吧。”刘邦虽然已经七十二了,却还是显得精神矍铄,“据说,项庄小儿这次调集了三十多万大军,还把最精锐的虎贲军也派了出去,看来是志在必得了,单凭淮南国是肯定抵挡不住的,咱们救还是不救?”

萧何看看张良和陈平,说道:“臣以为该救。”

萧何话音方落,白墨、周勃和吕台便纷纷点头附和。

刘邦的目光便落到了张良身上,问道:“子房,你的意见呢?”

张良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大王,臣也以为淮南国该救,不过怎么个救法,却还需要好生斟酌。”说此一顿,张良又道,“毕竟我大汉国跟淮南国之间还隔着个齐国,若要直接出兵淮南国,则大军势必要通过齐国国境,齐王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刘邦道:“这都是为了救援淮南国,韩信应该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那可说不准。”陈平接过了话茬,说道,“大王,臣也以为子房兄言之有理,与其直接出兵淮南,还不如征发大军攻伐荆襄,迫使楚军回师自救。”

第388章 灭楚的最后机会

“攻击荆襄?”刘邦皱眉道,“如果项庄继续猛攻淮南国呢?”

刘邦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荆襄守将高初可不好对付,上次彭越带着十万虎狼之师去攻打荆襄,结果却让高初打了个全军覆灭,彭越自己也死了,汉军若是打的围楚救淮的念头,最后很可能两头落空。

陈平道:“若是这样,那就倾举国之兵,与楚国决战!”

张良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大王,臣也以为是时候决战了。”

刘邦皱了皱眉,略略有些犹豫:“韩国、赵国以及燕国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现在就跟楚国决战,是不是有些仓促了?”

“不仓促。”张良摆了摆手,缓缓站起身来,此时的张良也已经六十多岁了,同样已经是风烛残年了,有些吃力地走到大殿正北,站到了悬挂着巨幅地图的屏风前,然后手指着屏风继续说道,“大王,这次怕是灭楚的最后机会了。”

刘邦闻言目光一凝,遂即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张良说的都是事实。

倒不是说他刘邦年事已高,所以只剩下眼前这一次机会了,张良是说,楚国的国力在这几年突然间有了爆发式的猛增,已经远远地把大汉国甩在了后面,如果这次还是无法灭掉楚国,那么大汉国就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了。

自从组建了情报机构后,汉国高层对楚国的强大才有了直观的认识,刘邦、张良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鼓励工商竟然可以让楚国焕发出如此强大的生机,汉国虽然也在变法,但是在效果上却远远无法与楚国相提并论。

刘邦也有心效仿楚国放开对工商业的抑止,却始终心有顾忌。

原因很简单,一旦放开了对工商业的抑止,最初几年汉国将会变得无比虚弱,甚至还有可能出现大规模的饥荒,届时,楚国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所以说,大汉国已经错过了发展工商业的机会了,永远地错过了。

现在,大汉国再想追上楚国的步伐已经不可能了。

现在,大汉国唯一的机会就是趁楚国还没有彻底成长,趁汉军还有一战之力时,提前将楚国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张良才说这很可能是灭楚的最后机会了。

刘邦又何尝不想灭楚?当下问张良道:“子房,你说战还是不战?”

刘邦不能不慎重,倾举国之兵与楚国决战,那是要冒很大风险的,胜了也就罢了,可一旦输了,那么汉国很可能也就一下灭国了,但是如果仅只是固守关中,以汉国如今的国力楚军要想打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良摇头,淡然道:“大王,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必然能胜的战争,既便是孙膑,也同样不可能每战必胜,臣等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争取更多的助力,尽可能地筹集更多的粮草辎重,尽可能地地征发更多的更卒,至于战还是不战,那得大王您来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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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刘邦纠结于是否与楚国决战时,韩信也在纠结是否亲征。

阳春三月,天气已经渐渐转暧了,不过韩信的寝宫里却仍是炉火熊熊,娄敬、赵炎、薛欧、申屠嘉等文武大臣虽只穿了深衣,却一个个都热得额头冒汗,而裹着虎皮大氅紧挨在火盆边上的韩信却还是感到一阵阵发冷。

三年前在黄龙荡,楚将由渊连发三箭,给韩信的身体造成了无可弥合的重创,经过公羊太医的全力施救,性命虽然保住了,却从此成了个病秧子,怕风、怕冷、怕阳光,一遇上天阴下雨就浑身疼,出门需要坐轮椅,大夏天的还要穿棉袄。

似乎是感受到了韩信身上的寒意,跪坐在旁边的韩阖赶紧膝行上前,替韩信紧了紧身上的虎皮大氅,又将火盆里的炭火拨得更旺了些,半年前,韩信终于废掉了长子韩阚,立次子韩阖为太子,这事倒是没引起什么太大的反响。

毕竟这个时代,立嫡立长还没有成为传统,一般都是立贤,何况韩阚懦弱憨厚,的确不适合担当齐国国君,韩阚被废黜时甚至还长舒了口气,语含至诚地向韩阖表示祝贺,这也极大地改善了兄弟俩的关系。

韩信冲韩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诸位爱卿,寡人想亲领大军救援淮南,如何?”

韩阖闻言顿时脸色大变,急声道:“父王万万不可,救援淮南之事有儿臣领兵前往就行了,又何必劳动父王万金之躯?”

娄敬、薛欧、赵炎、申屠嘉等大臣也纷纷附和,大王的身体这么弱,又怎经得起车马劳顿?万一途中有个三长两短,可怎生是好?!

见太子和群臣同声反对,韩信便轻轻叹了口气,他又何尝想亲征?只是淮南国是齐国与楚国之间的屏障,一旦让楚国灭掉了淮南国,那么齐国就要直面楚军的兵锋了!眼下齐国元气未复,是断然无法独自抵挡楚军兵锋的。

韩阖再次恳求道:“父王,请准许孩儿领兵前往。”

望着英挺俊朗的韩阖,韩信不禁有些心动,太子虽然还只有十八岁,却自幼跟随在自己的身边,不仅读了大量的兵书战策,还随军观摩了淮南之战、邯郸之战以及临淄之战,也颇有主见,倒的确可以让他去试试。

“好吧,寡人给你十万兵马,即日起程驰援淮南。”韩信终于点了头,又道,“不过阖儿你需谨记,定要多听军师谏言!”

“喏!”韩阖心中狂喜,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当下深深一揖,欣然领命。

韩信又回头叮嘱赵炎道:“子矜,寡人可就把太子交给你了,你定要全力辅佐太子,助他早日击退楚军。”

“喏!”赵炎长揖到地,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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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白虎殿。

刘邦正背负双手来回踱步,而且踱步速度越来越快,萧何、张良、陈平、周勃等十几双眼睛正随着刘邦的身影转过来又转过去,某一刻,刘邦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回头恶狠狠地说道:“寡人心意已决,与楚决战!”

周勃、吕台、刘濞等武将顿时神情大振。

张良点了点头,又道:“好,既然大王决意与楚决战,那么现在就该好好谋划谋划这一场战事了,臣以为单凭大汉国一国之力,是断然无法打败楚国的,既便是与齐国合力,胜负恐怕也只在五五之数,因为楚国同样也有盟军。”

陈平道:“子房兄是说,寻找更多的盟军?”

“对,寻求更多的盟军。”张良伸出干枯的手掌,从蜀郡西边轻轻划过,然后对刘邦说道,“大王,蜀郡西部有羌、氐、冉陇等蛮族,这些蛮族生于苦寒之地,极其骁勇善战,若能为我所用,当是一支不可忽视的武力。”

说此一顿,张良的手掌又滑过荆襄、江东南部,接着说道:“还有五溪蛮,山越,这些蛮族与楚国都存在着尖锐的矛盾,若能谴使说服这些蛮族起事,再加上南越大军,就能对楚国形成四面围攻之势,楚国虽强,却也难以招架!”

“好!”刘邦狠狠击节,沉声道,“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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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陵,角斗场。

足可容纳上万人的圆形角斗场内,人山人海。

角斗场北侧的看台上坐满了贵族,中间最大的豪华包厢里,项庄和十几个妃嫔、十几个公主、王子也霍然在座,四周的看台上更是坐满了平民百姓,进角斗场观看角斗表演的费用不高,平民席只需十钱,北看台最好的贵族席也只需要五金。

角斗场中央的圆形沙场上,两群蛮人正在殊死角斗,左边脸上涂着五彩的野蛮人是五溪蛮族,右侧头上戴着羽毛的则是山越人,这些野蛮人都是在与楚军交战中战败被俘的,然后再被押解到秭陵角斗场参加角斗表演。

楚国的角斗表演毕竟才刚刚起步,还远未形成完整的产业链。

不过,既便是最原始、最简陋的角斗表演,也足以让秭陵百姓陷入疯狂了,对于绝大多数平民百姓来说,观看这种血腥、野蛮的角斗表演,都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在过了最初的适应期后,角斗表演很快便成了秭陵百姓最喜爱的娱乐活动。

两队野蛮人正在殊死博杀,一个五溪蛮一斧斩出,对面山越人的脑袋顿时便高高地抛飞了起来,殷红的鲜血顿时从断颈处激溅而起,一直喷出数丈之遥,断头尸摇了两摇,始才颓然倒地,四周看台上的秭陵百姓顿时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另一个山越人反手一剑,又将挥斧的五溪蛮人的腹部整个切了开来,霎那间,一截截的肚肠和着血淋淋的内脏从五溪蛮人鱼嘴般绽裂的腹腔里流淌了出来,五溪蛮人犹未断气,无比凄厉地惨嚎着,四周看台上的秭陵百姓却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干死他们!”

“砍掉他们的脑袋!”

“该死的,切开他的肚子!”

望着沸反盈天、喧嚣不已的看台,项庄嘴角却不禁绽起了一丝微笑,之所以引入古罗马的角斗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就在这个时候,百里茂忽然从通道走上看台,附着项庄耳畔轻轻耳语了几句,项庄顿时脸色微变,起身就往通道里走。

第389章 引蛇出洞

当项庄匆匆赶回上书房时,接到传召的几个首要大臣也纷纷到了。

项庄将手中的一封密信对着几位首要大臣扬了扬,沉声说道:“刚刚接到咸阳的飞鸽传书,刘邦老儿果然按捺不住了!”

百里贤放下羽扇,淡然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项他、项佗、武涉也是目露凝重之色,刘邦还是出手了!

武涉沉吟片刻,问道:“大王,乌木崖是否已经探知汉军的攻击方向?”

项庄摇了摇头,答道:“这个还不知道,眼下汉军正在集结当中,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汉军的主攻方向应该还是荆襄。”

巴蜀有金牛关天险,汉军就是发动百万大军前去攻打,也只能是白白消耗粮食,汉军直接驰援淮南的可能性也不大,没得还会引发韩信的猜忌。

“大王,还要当心周边的蛮族。”百里贤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羽扇,沉吟着说道,“如今各国的奸细几乎已经遍布整个楚地,刘邦老儿不难知道咱们正跟山越、五溪蛮交战,如果刘邦真的决定攻击荆襄,则必然会挑唆这些蛮族背后发难。”

楚国跟山越、五溪蛮之间的战争是两年前突然爆发的。

爆发战争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随着楚国工商业的发展,对山越、五溪蛮的经济掠夺就不可避免地上演了,楚国商人起先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侵略性,他们用酒、纸、瓷器等价交换蛮族的皮毛、牲畜以及珍贵药材,双方还算合作愉快。

但是好景不长,有些楚国商人很快便发现,贩卖人口更赚钱,他们只需雇用几十个壮丁差不多就能洗劫一个蛮族村落了,捉住的蛮族男人可以卖入手工业作坊当苦力,女人则卖入妓寨,至于老人和孩子就极其野蛮地全杀了。

蛮族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于是开始了激烈的反抗。

蛮族对奴隶贩子的仇恨很快便扩散到了所有楚商,他们杀光了深入蛮地的所有楚人,接着又开始走出大山,开始疯狂攻击、洗劫楚人的村庄、集镇甚至是城池,于是,蛮族与楚国之间的战争就爆发了。

不过,与蛮族之间的战争规模都不大,蛮族军队很少超过千人,围剿蛮族的楚军通常更是只有区区几百人,对于蛮族的芥藓之疾,项庄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山越、五溪蛮都居住在深山老林之中,派大军深入围剿代价太高,效果也差!

但是,一旦汉军大兵压境,那就不能再对这些蛮族掉以轻心了,当楚国的军队全都开赴荆襄与汉军对峙时,江东、荆襄、巴蜀腹地的防御势必会变得空虚,那时候,少量蛮族军队就能深入楚国腹地,对楚国的安全构成严重威胁。

“倒也是。”项庄拍了拍额头,说道,“这些蛮族还真让人头疼。”

“大王,还有南越国!”项他提醒道,“南越国也已经跟汉、齐结盟了,搞不好赵佗也会发兵攻击我大楚。”

“南越国倒不用担心。”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淡淡地道,“南越与楚国之间隔着五岭,山险涧深、路远且阻,行军不易,而且赵佗的根基在南越,打败楚国只能给刘邦作嫁衣裳,对他没什么好处,赵佗之所以跟齐汉结盟,只不过是为了自保。”

项庄深以为然,历史上的赵佗就从未有过入主中原的念头。

“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项庄想了想,又侧头对武涉说道,“上大夫,还得辛苦你走一趟番禺,向赵佗晓以利害。”

“喏。”武涉深深一揖,恭声应喏。

项庄又道:“现在再议议怎么解决五溪蛮还有山越?”

在与汉军决战之前,必须首先解除所有的后顾之忧,然而,蛮族可不好对付,去年高初带着五千精兵深入武陵试图剿灭五溪蛮,结果连人毛都碰不着,可等高初大军一退,这些蛮族立刻又从深山老林钻了出来,到处杀人放火。

项他、项佗默然不语,他们是真没什么办法。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忽然说道:“大王,臣有一计可破蛮族。”

“哦?”项庄闻言顿时神情一振,急道,“子良快说,什么计?”

百里贤道:“五溪蛮和山越长年生活在深山大泽之中,对于当地地形极其熟悉,若派大军深入围剿,则根本连他们的影子都见不着,所以,要想击破蛮族,唯有引蛇出洞,将五溪蛮和山越从深山大泽之中引出来,再行围歼!”

“将蛮族引出来?”项佗道,“怕是不太容易吧?”

百里贤道:“只需调走各郡府兵,不愁蛮族不上当。”

项他又道:“怕就怕刘邦老儿跟蛮族约定时间,如此,我大楚既要抵挡汉国大军,又要提防蛮袭袭扰,那就首尾难以兼顾了。”

百里贤微微一笑,说道:“刘邦可以谴使联络蛮族,我们也可以派人冒充汉使去跟他们联络,刘邦若跟蛮族约定出击的时间,咱们也同样可以派人跟蛮族约定攻击时间,让蛮族先于汉军、提前出击。”

“善!”项庄狠狠击节,沉声道,“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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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东的荒野此时已经成了个喧嚣的大兵营。

刘邦诏令颁下之后,各郡各县的更卒便纷纷开始集结,然后一队队地开赴咸阳,在咸阳汇齐之后,就将出武关、下南阳,直取荆襄。

刘邦披着锦织大氅,在张良、陈平、周勃、白墨、吕台还有太子刘恒的簇拥下缓步登上了咸阳东门,尽管刘邦很想册立刘如意为太子,可是文武大臣们却都倾向刘恒,面对众大臣的坚决反对,刘邦无奈之下还是选择了刘恒。

站在望楼上居高临下看去,一队队更卒正排着略显零乱的队形从咸阳城外开过,除了汉军更卒,还有大量的胡人马队,有休屠人,浑邪人,也有月氏人,此次出征,刘邦几乎调集了所有的军队,还征召了十万胡骑!

这次决战,刘邦决定御驾亲征。

一个原因,刘邦不放心把举国之兵交给别人统帅,另一方面,刘邦隐隐感到,这很可能就是他有生之年最后一次上战场了,所以,他要亲手打败项庄,再亲手灭掉楚国,一统天下是他的夙愿,他不想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国相。”刘邦望着城外汹汹而过的大军,忽然问萧何道,“粮草都备齐了吗?”

萧何深深一揖,恭声道:“大王放心,咸阳太仓尚有余粮一百二十万石,此外,臣已经给各郡下了征粮令,不出意外的话,至少可以再征集两百万石!有了三百万石军粮,足可支撑六十万大军半年作战所需了。”

所谓征粮,其实就是摊派,把负担转嫁到所有的老百姓头上,这也是各诸侯国惯用的手段,既便是历史上已经完成变法之后的秦国,也经常向百姓额外征粮(田赋之外),只不过相比关东六国,秦国会给予爵位的补偿罢了。

毫无疑问,征粮会增加百姓的痛苦指数,更会削弱统治者的统治根基。

刘邦便轻轻地叹了口气,若不是丢掉了巴蜀这个最大的粮仓,又哪里用得着向百姓强行征粮?征粮可是饮鸠止渴啊。

好半晌后,刘邦又问吕台道:“上将军,大军何时能够完成集结?”

吕台忙道:“回禀大王,骑兵包括各部落的胡骑半个月之内就能完成集结,各郡县的更卒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不过四十天应该足够了。”

此次出征,刘邦足足调集了五十多万步骑,若不是为了提防匈奴人逆袭,他甚至想把驻守九原的十万戎卒也调上荆襄战场。

“四十天么?”刘邦轻轻颔首,又转头问白墨道,“子砚,联络羌、氐、山越、五溪蛮还有南越的事宜安排得怎么样了?”

白墨答道:“派去羌、氐、冉陇、山越、五溪蛮的使节早已出发,这会应该已经见到各族首领了,至于南越,由于路途遥远,一时半会恐怕还到不了。”

前方说过,各国先后建立了类似于楚国乌木崖的特务机构,汉国的特务机构是白墨在掌控,除了派去联络羌、氐、冉陇的使节是从咸阳派出外,其余前往山越、五溪蛮以及南越国的使节却是从秭陵、江陵就近派出的。

项庄半晌无语,忽回头对刘恒道:“恒儿,关中可就交给你了。”

刘恒长揖到地,诚惶诚恐地应道:“父王,孩儿定当尽心竭力,确保关中不失。”

刘邦点了点头,又转身对白墨说道:“子砚,太子还年幼,一切就都拜托你了。”

“大王放心。”白墨拱手作揖,肃然道,“臣定当克尽职守,辅佐太子,只要臣尚有一口气在,关中根基就绝不会有半点闪失。”

刘邦再次颔首,喟然道:“如此,寡人也就放心了。”

再一转身,刘邦忽然挺起胸膛深深地吸了口气,霎那间,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几十年前的雄心、豪迈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遂即笑对张良道:“子房,这次恐怕是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的最后一次出征了,哈哈哈……”

张良微微一笑,朗声道:“老骥伏枥,死而后已。”

“嗯。”刘邦重重点头,大声道,“这一次,不是项庄死,就是寡人亡!”

第390章 兵临城下

泗水郡符离县,毕书大军正在水师的接应下北渡睢水。

毕书一袭轻衣,正负手肃立船头,冷洌的江风荡起他身后的白色大氅,猎猎作响,在毕书身后,傲然肃立着子车师、西乞烈、虞子期还有虎贲将军晋襄。

虞子期上前两步站到了毕书身边,说道:“上将军,大军从符离县渡过睢水,再往北不到两百里就是淮南国都彭城了,然而,淮南军却始终不见动静,看样子,淮南王英布是打算集中所有的兵力,死守彭城了。”

毕书淡淡一笑,说道:“这样最好,正好毕其功于一役。”

虞子期想了想,又道:“上将军,据末将所知,肥铢、朱建、马业这几个佞臣都是贪婪无度的小人,是不是暗中派人收买他们,或者可以作为我军内应?”

毕书摇了摇手指,说道:“肥铢、朱建、马业虽然贪婪,可在大势没有明朗之前,他们是绝对不会轻易做出抉择的,所以,与其在他们身上费心思,还不如以堂堂正正之师,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打破彭城,碾碎淮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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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上将军肥铢府邸。

末将军肥锱兴匆匆地走进了大厅,肥锱是肥铢的胞弟,兄弟俩原本是杀猪的,后来妹妹嫁给英布做了小妾,兄弟俩便也追随英布帐下当了个小校,积年累功升到了将军,后来肥铢升任上将军,肥锱也顺理成章地当上了末将军。

“大哥,大哥!”肥锱冲肥铢大笑道,“哈哈哈,这回咱们发财了,发财了!”

话音未落,肥铢已经狠狠地扇了肥锱两记耳光,却把肥锱打了个云里雾里,肥锱捂着红肿的脸,吃声道:“大哥,你这是干吗呀?”

“干吗?”肥铢恼火道,“你还有脸回来?”

“大哥你这是咋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那好,我问你,谁让你去洗劫钟离、曲阳县了?唵?!”

“这不是大哥你说的么?在边境挑起争端,好帮助大王下定决心跟齐汉结盟……”

“我是让你在边境挑起争端,可没让你去洗劫,更没让你去杀人,可你倒好,不仅洗劫了钟离、曲阳两县,还屠戮了两万多人!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鲁莽,彻底断绝了咱们肥家投归楚国的退路,现在咱们只能跟着英布一条道走到黑了!”

事情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三个月前,汉使陆贾找上了肥铢,希望肥铢能够在英布面前敲敲边鼓,促成淮南国的倒戈,在收受了大量的金银珠宝之后,肥铢、朱买便开始在英布面前进馋言,游说英布背弃楚国,转而跟齐汉结盟。

虽有肥铢、朱买、马业等佞臣的游说,英布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为了“帮助”英布早下决心,肥铢便安排肥锱在边境挑起争端。

不过,肥铢从来就没想过要把所有的宝都押在齐汉两国身上,除了收受汉使贿赂,游说英布跟齐汉结盟外,肥铢还在暗中与楚国眉来眼去,肥铢很清楚,淮南国就快灭亡了,肥家若不想跟着淮南国一起灭亡,那就必须及早谋求出路。

本来,肥铢打的是两面投机的念头,如果楚国灭了淮南国,那就顺势投降楚国,如果淮南国被齐汉吞并,那就投降齐汉,可是现在,由于肥锱的鲁莽,投奔楚国的退路就绝了,肥锱杀了这么多楚国百姓,项庄还能饶得了他们兄弟俩?

“你呀,你呀。”肥铢指着肥锱鼻子,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比猪还蠢。”

肥锱扁了扁嘴,不以为然道:“有啥大不了的,不就杀了几万百姓么?项庄小儿不肯放过咱们,咱们肥家还不乐意投奔他呢,哼,就说这淮南大战,淮南军、齐军加起来足有二十万大军,兵力一点不比楚军少,怕他个鸟。”

“你懂个屁,毕书是那么好对付的?”肥铢说罢,又叹息道,“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拼尽全力跟楚军死磕了,若是淮南国将来被齐国或者汉国吞并,咱们肥家好歹还能有条活路,若是让楚国给吞并了,咱们可就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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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楚国大军终于兵临彭城城下。

大军扎营,毕书便带着数百亲兵纵马来到了泗水南岸,负手站在泗水河畔,望着奔流不息的浩瀚江水,毕书不禁微微有些出神,三年多前,他在这里与韩信大战一场,最后若不是英布攻破了齐军大营,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时隔三年,他毕书再次带着大军出现在了泗水河畔,淮南军却成了他的敌人,而齐军则成了淮南军的盟军,世事无常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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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书站在泗水河畔感慨万千,英布却在王宫里骂娘。

“都怪你,你,你,还有你,都怪你们,你们这群蠢货,猪,寡人被你们害惨了!”英布挨个指着朱建、张买、肥铢、马业的鼻子,破口大骂,甚至连蒯彻都挨了骂,因为背弃楚国转而跟齐汉结盟一事,蒯彻也是赞成的。

蒯彻倒没有收受汉使的好处,他是真心在替淮南国打算。

局势已经非常明显,随着楚国国力、军力的持续、快速膨胀,项庄席卷天下的大势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淮南国也越来越成为楚军北上逐鹿中原的绊脚石,本着远交近攻的铁则,楚国对淮南国下手是迟早的事。

所以,与其等待楚国撕毁盟约,被楚军杀个措手不及,那还不如主动摒弃跟楚国之间的盟约,转而跟齐、汉两国结盟,藉于唇亡齿寒的道理,假如楚国真对淮南国动手,齐、汉两国必然不会袖手旁观,若如此,淮南国或者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英布显然不会考虑得这么深远,他认为眼前的危机就是这些大臣们引发的,若不是这些蠢货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言,又暗中挑唆戎卒在边境挑起事端,他英布又怎么会撕毁跟楚国之间的盟约?若不毁盟,楚军又何至于大军压境?

英布将几个大臣骂了个狗血淋头,直到骂累了才气呼呼地坐回席上。

蒯彻叹息一声,硬着头皮劝谏道:“大王,楚国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这个时候再追究是谁的责任毫无意义,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分头行事、巩固城防,别等到楚国大军开始攻城了咱们却还没有准备好足够的守城物资,那就麻烦了。”

“对对对,大王,现在还是赶紧分派任务,巩固城防吧。”

“臣也赞同国相和上将军的建议,还是巩固城防要紧哪。”

蒯彻话音方落,朱建、许猜、张买、肥铢、马业等大臣便罕见地表示了赞同,英布想想也有道理,当下分派肥铢调兵谴将、把守各门,朱建、许猜筹集粮草军械,张买、马业则募集民壮输送滚木擂石,蒯彻则带人前往薛郡联络齐国大军。

待一切分派停当,英布又命利几取来已经好几年未曾披挂过的黄金铠甲,披挂停当,然后径直出了王宫,穿过大街直奔南门而来,作为淮南国的国君,大敌当前,英布无论如何都得给淮南百姓以及将士们鼓鼓劲,打打气。

不得不说,英布在淮南将士心目中的威信还是相当高的。

尽管英布已经好几年没有披挂上阵,平时也不怎么去军营,可是英布一出现,沿街开过的淮南将士顿时便纷纷欢呼起来,感受着将士们的崇拜,听着他们热烈的欢呼声,英布胸中沉寂已久的热血便也渐渐地沸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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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郡,十万齐军正沿着驰道浩浩荡荡南下。

大军堪堪进至滕县郊外,天色便黑了下来,韩阖当即下令全军就地扎营,又命曹窋进城通知滕县县令准备军粮草料,这是约定谷成的规矩,但凡大军出征,沿途各郡、各县都得提供粮草,否则就是失职。

曹窋去了约半个时辰,便带着个又矮又瘦的中年男子进了韩阖的大帐。

“太子。”曹窋冲韩阖揖了一揖,又手指那矮瘦男子道,“这是鲁县孔县令。”

又矮又瘦的孔县令赶紧上前长长一揖,恭声道:“鲁县县令孔文,参见太子。”

韩阖淡漠地摆了摆手,直截了当地道:“孔县令,大军所需的粮草你带来了吗?”

“回禀太子,城中粮草已经全部带来。”孔县令忙道,“就在帐外,请太子清点。”

韩阖欣然点头,当下与赵炎、申屠嘉掀帐而出,却只见帐外停着廖廖十几辆牛车,韩阖不由得蹙紧了眉头,这才十几车,撑死了也就三百石,就是熬成粥也不够十万大军每人喝上一口,能济得什么事?当下韩阖冷然道:“孔县令,就这些?!”

孔县令叹了口气,神情黯淡地答道:“太子,就只这些了。”

“孔文!你敢糊弄本太子?”韩阖勃然大怒,“马上回去,再征?!”

“太子!”孔县令仆地跪倒在地,惨然道,“太子,民已无粮可征哪!”

“这个本太子不管,总之,明日大军开拔之前你必须把军粮解到营中,五千石,一石都不准少,哼!”说罢,韩阖即拂袖进帐,一旁的赵炎本想劝说几句,可是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齐军缺粮哪。

第391章 韩信用兵

彭城郊外,荒野枯寂。

早在楚国大军到来之前,方圆几十里的百姓就已经逃进了彭城,这会,彭城郊外的荒野上早已不见半个人影,只留下一地狼藉,几只田鼠正在逃难百姓留下的杂物堆里游走,不时还会昂起尖尖的小脑袋警惕地扫视四周。

毫无征兆地,荒野上突然响起了“咚”的一声闷响。

霎那之间,正在杂物堆里寻找食物的几只田鼠便发出吱的一声尖叫,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躲进了不远处的地洞里,一只田鼠壮着胆子半躲在洞口想观察一下情形,紧接着便又是咚的一声闷响,那田鼠便嗖地缩进了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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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寂的荒原上,上百匹挽马正牵引着二十辆大车缓缓向前。

沉重的大车上,则竖立着二十面足有两人多高的行军战鼓,二十个袒胸露背、浑身肌肉虬结的大汉犹如二十尊铁塔肃立在战鼓前,旭日东升霞光万道,照在这群大汉古铜色的肌肤上,远远望去,犹如二十尊黄金战神。

倏忽之间,二十大汉同时举起巨大的鼓槌,重重地砸在牛皮鼓面上,一道道激昂高亢的声浪霎时从二十面牛皮大鼓上炸响,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音符,那一声“咚”的巨响,几欲震碎枯寂的荒原,也轻易点燃了楚军将士心底的熊熊战火。

站在高耸的鼓架上望下看去,只见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尽是无穷无尽的兵甲汪洋,从鼓架下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那一队队汹涌的兵甲,那一排排高耸的长矛,那一面面冰冷的盾牌,还有那一片樱红的流苏,几欲遮蔽整个荒原。

万军之中,两百名身材健壮的力士扛抬着一百支足有一丈多长的牛角号,缓缓向前,另有一百名肥头大耳、肚腩凸出的壮汉跟在后面,鼓起巨大的腮帮奋力吹奏着,霎那之间,悠远至仿佛来自地狱的号角声顿时便冲霄而起。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激昂的战鼓声越来越高昂,越来越密集,犹如疾风骤雨敲打在楚军将士的心头上,那一声声低沉的号角,犹如来自九幽地狱的召唤,霎时便点燃了楚军将士心中的熊熊战火,一股无影无形的肃杀气息霎时便在原野上无尽地弥漫开来。

悬孤的骄阳下,二十万楚国大军犹如无尽无尽的蚁群,漫过荒凉的原野,漫过低矮的山梁,碾过纵横交错的阡陌,汹涌向前,前方,视野的尽头,一座庞大的城市已经露出了隐隐的轮廓,那是彭城,曾经的楚国国都,如今的淮南国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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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南门望楼。

英布面沉似水,一瞬不瞬地盯着南方无尽的旷野,倏忽之间,一声隐隐约约的鼓声传入了他的耳际,肃立英布身后的肥铢、朱建、张买、马业等人也是齐齐变色,楚军,楚国大军终于到来了。

英布脸上露出了一丝痛楚之色,他的淮南国,怕是很难逃过此劫了。

不过很快,痛楚之色便从英布脸上隐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丝莫名的狰狞,眸子里更是露出了一丝疯狂之色,寡人虽已是垂幕之年,淮南国虽然疲弊,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灭掉的,来吧,毕书,让寡人看看你究竟有几斤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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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前方,彭城巍峨的城廓已然在望。

万军之中,毕书的右手忽然间缓缓扬起,霎那间,数以百计的令骑便从毕书身后向着四面八方飞驰而去。

上将军有令,全军停止前进!

此起彼伏的号令声中,正汹汹向前的楚国大军便纷纷停了下来。

急促的马蹄声,子车师、西乞烈还有虞子期诸将已经策马来到了毕书身后,子车师于马背上抱拳一揖,朗声道:“上将军,我军士气正盛,趁势攻城吧!”

“不。”毕书却摇了摇头,淡然道,“传令下去,全军就地安营扎营。”

诸将面面相觑,虞子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今我军两倍于淮南军,兼有器械之利,如何不战?”

毕书摆了摆手,淡然说道:“淮南军虽然兵力不及我军,却有强援在外,在希望没有丧失之前,他们必定会拼死力战,我军于急切间定然难以破城,如果勉强攻城,只会白白消耗兵力,更会折损了锐气,不妥。”

说着,毕书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淮南之战。

第一次淮南之战,韩信本有足够的时机攻破彭城,却非要等到楚国援军到来再动手,只怕也是出于同样的考量吧?因为在没有击灭援军之前,守军心存希望,必定会拼死守城,就难免会给齐军造成更大的损失,所以韩信选择了按兵不动。

这一次,毕书同样选择了按兵不动,他要等齐国援兵。

事实上,毕书之所以选择按兵不动,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这次救援淮南国,齐国真的只派出了一路援军?韩信用兵,从来不会给人留下余地,作为当世罕有的大兵家,他岂会不知道淮南之战事实上就是齐楚之间的战略大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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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敬步履匆匆地走进了韩信的寝宫,眉宇间更是充满了忧郁之色,宿卫郎将曹窋深夜前来传诏,让他火速进宫见驾,这由不得娄敬不担心,莫非大王预知自己崩卒在即,所以要托付后事了?一想到这里,娄敬便忧急如焚。

此时的齐国可谓内忧外患,实在离不得大王哪!

娄敬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走进寝宫,却见大王袒背俯卧在软榻上,公羊太医正在给他金针施穴,听到脚步声响,韩信微微侧头,对娄敬微笑道:“来了?”

望着韩信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红润,娄敬不觉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长揖到地,恭恭敬敬地向韩信见礼道:“臣,参见大王。”

正好公羊太医已经施完了针,便扶着韩信坐起身来,又替他披上了锦袍。

韩信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对娄敬说道:“亚相,寡人连夜召你前来,只为一事,明日一早寡人便要率领大军出征了,国中之事就全都拜托你了。”

“啊?”娄敬闻言先是一愣,旋即脸色大变道,“大王要亲征?”

韩信点了点头,叹息着说道:“唉,太子终究还年幼,虽有子矜辅佐,怕也不是毕书对手,寡人若不亲征,则淮南之战必败。”

“可是……”娄敬呐呐地道,“大王您的身体?”

韩信摆了摆手,说道:“有公羊太医随行,无妨。”

娄敬沉思片刻后又道:“大王,赵国可是楚国的盟国,临淄城内如今只剩五万更卒,却不知道大王打算带走多少人马?”娄敬不能不考虑,如果韩信带走了临淄绝大部份军队,一旦赵国大军渡河来袭,齐军该如何抵挡?

韩信微微一笑,说道:“临淄城内的五万更卒,寡人不会带走一兵一卒。”说此一顿,韩信又道,“不瞒亚相,早在太子率军出征前,寡人就已经命上将军前往琅邪集结军队了,此时此刻,胶东、琅邪两郡的更卒应该已经完成集结了。”

娄敬闻言顿时心头一凛,难怪当初征兵诏令颁下之后,只有济北、临淄、薛郡以及梁地各郡的更卒赶赴鲁县集结,琅邪、胶东两郡的更卒却是按兵不动,娄敬当初还挺纳闷,现在看来,敢情大王早就有了周密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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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南郊,楚军大营。

五面屏风在毕书大帐里一字排开,每面屏风上都悬挂着一张地图,地图上标注着一个个纵横交错的箭头,在地图下方还有大量的文字注释,如果韩信见了必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五幅地图上描绘的霍然就是他一生中最为得意的五场战役。

第一幅: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第二幅:明攻蒲阪,暗渡阳夏;

第三幅:背水结阵,大破赵军;

第四幅:堵塞潍水,水淹龙且;

第五幅:垓下之战,霸王败殁。

毕书微躬着背,在五扇屏风前逐一驻足观摩,尽管他观摩这五扇屏风已经不下千次,甚至是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这五扇屏风上的态势图,但是既便是这样,在每次观摩地图时,毕书都还是无比的仔细,就仿佛是第一次观摩。

仔细观摩完了全部五幅地图,毕书再次陷入了沉思。

“用兵之道,无非是以正合,以奇胜。”毕书一边沉思,一边喃喃低语,“韩信纵然是亘古罕有的大兵家,也无外乎此道,以正合,以奇胜?”

足足沉思了好半晌,毕书霍然转身大步走到了大帐正北最大的那扇屏风前,那扇屏风上悬挂的却不是韩信的辉煌战绩,而是一幅巨大的淮南地图,毕书伸出右手食指,顺着临淄一路往下,经鲁县、胡陵、留县、彭城,最后停在了一个点上。

然后毕书的眸子便逐渐明亮了起来,是了,就是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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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抱歉,第一更来晚了,不过好消息,剑客感觉写作状态有所恢复了。

第392章 蛮族之争

淮南大战的序幕已经徐徐拉开,荆襄大战却还在酝酿之中。

南阳郡和南郡已经成了巨大的兵营,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汉军开始源源不断地开进南阳郡,与此同时,来自巴蜀、荆襄甚至江东的楚兵也在源源不断地开进南郡,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在了荆襄大地的上空。

武关通往南阳郡的山道上,汉军正逶迤向前。

大军正行进间,一骑快马忽从后方飞驰而来,于滚滚烟尘中追上了刘邦的肩舆,刘邦由于年岁大了,只好让禁军健卒用肩舆抬着出征。

“大王!”及至近前,马背上的骑士滚鞍下马,单膝跪地禀道,“亚相急报!”

“呈上来。”刘邦一伸手,护卫在刘邦身边的刘濞早已经打马上前,又用剑尖从骑士手中挑起书信,然后返身回头递给了刘邦。

刘邦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身后的张良。

刘濞又策马来到张良的肩舆前,把密集递给了张良。

张良展开密信匆匆看完,说道:“大王,子硕在信中说,羌、氐、冉陇、山越以及五溪蛮等五个蛮族已经答应起兵,并且已约定在惊蛰日一道起兵,不过南越国王赵佗却始终态度暧昧,估计是不准备发兵了。”

“赵佗不发兵就算了,有了羌、氐、冉陇、山越以及五溪蛮这五个蛮族,也够项庄小儿喝一壶的了。”说此一顿,刘邦又道,“不过子良,现在才是立春刚过,五个蛮族却要等到惊蛰日才动手,是不是迟了些?”

“不迟,不迟。”张良摇手道,“此番荆襄之战,势必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无论是我汉军,还是楚军,急切间都不可能吃掉对方,待惊蛰日,两军多半已成对峙之势,此时五大蛮族从楚国背后骤然杀出,楚国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嗯,说的有道理。”刘邦深以为然道,“那就惊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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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瀚江水,奔流向东片刻不曾停息。

江面之上,上千艘大小船只正溯水而上,那一排排的船桨从大大小小的船只的船舱里横伸而出,来回划动间溅起一排排的雪白浪花,蔚为壮观。

其中一艘大船上,项庄正透过甲板上开出的透气栅窗、默默地打量着底下船舱里正在奋力挥桨的战俘,这些战俘有山越人,有五溪蛮人,更多的却是梁军战俘,三年前彭越的十万梁军在荆襄惨遭灭顶之灾,至少四万梁军当了俘虏。

现在,这些梁军战俘大多都在矿山、工坊服役,也有不少战俘成了水师的橹桨手,一道巨大的锁链将数以百计的战俘锁在了船舱里,从此这些战俘的命运就跟战船生死倏关,战船生则战俘生,战船沉则战俘亡。

轻盈的脚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不用回头,项庄就知道是百里贤来了。

没等百里贤开口,项庄已经若有所思地道:“子良,你看这些战俘如何?”

百里贤闻言讶然,遂即他的目光也穿过透气栅窗望了下去,望着船舱里浑身肮脏、蓬头垢面但却肌肉虬结的战俘,百里贤忽然间心头微动,低声说道:“大王的意思是,将这些战俘解到战场上去跟汉军交锋?”

项庄默然不语,眼神却是越来越亮。

百里贤的眼神也渐渐亮了起来,他已经猜到了项庄的用意,这些战俘若是利用好了,的确是一支不可轻忽的强大战力!

当下项庄回头吩咐百里茂道:“子明,即刻给秭陵飞鸽传书,让令尹把所有的战俘,不管是梁国人,山越人还是五溪蛮,甚至是关押在角斗场地下室里的角斗士全都集结起来,再押解到南郡!”

“喏!”百里茂领命去了。

项庄这才回头望向百里贤,问道:“子良,你有事?”

百里贤一拍额头,摇头道:“臣险些忘了正事。”说此一顿,又道,“是这样,臣刚刚接到秭陵飞报,派出的两路使者已经如期进入山越和五溪蛮地界,对了,这次前往游说五溪蛮还有山越的使节都是上大夫的学生,谙熟纵横之道。”

项庄点了点头,又道:“都给五溪蛮和山越人准备了什么大礼?”

百里贤道:“据臣所知,五溪蛮王摩沙轰贪婪成性又刚愎自用,所以臣给他准备了丝绸瓷器美酒各一百车,还有一纸封王令。”

“封王令?”项庄道,“什么王?”

百里贤略略有些不安,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楚王。”

项庄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又道:“山越头人那边呢?”

百里贤暗暗松了口气,道:“山越头人黑虎虽然年轻,却素有大志,一心想要带着族人走出大山,在富饶的平原地区安身立命,所以臣给他准备了五百副铠甲、五百把环首刀还有五百驮马,此外,臣还给他捎去了张良的一纸密计。”

项庄闻言轻轻颔首,嘴角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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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溪蛮乃是雄溪、楠溪、辰溪、酉溪、武溪之地蛮族的统称,因五溪皆在武陵境内,后世又称五溪蛮为武陵蛮,五溪蛮跟山越一样,并不是统一的部族,而是由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部族所组成,其中势力最大的是世代居住在武溪的火蛮。

火蛮蛮王摩沙轰这会正在他的圆顶木屋里宴请汉使,摩沙轰身高近丈、腰粗十围,长着满头红发,形如厉鬼,这厮正坐在木屋正北的虎皮褥子上,一边伸出蒲扇般的毛手在身边蛮女的屁股上肆意揉搓,一边举起牛角觞遥敬汉使:“来,干了!”

汉使不敢怠慢,赶紧举起牛角觞以衣袖掩面将酒水一饮而尽。

“痛快,痛快!”摩沙轰捋了捋赤红的胡须,伸手在身边蛮女的屁股上扇了一巴掌,蛮女嘤咛一声,赶紧拎着陶罐将摩沙轰的牛角觞给倒满了,趁着蛮女跪坐起身的那一霎那,摩沙轰趁势在她的耻部摸了一巴,遂即放肆地淫笑起来。

跪坐在下首的汉使便暗暗摇头,到底是蛮夷,从不识礼教为何物。

摇摇头,汉使又提醒摩沙轰道:“火蛮王,联络各蛮的事刻不容缓,虽说现在距离惊蛰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是五溪各蛮分布太散,若不及早通知,恐怕很难在惊蛰之前集结,到时候若是误了大事,汉王那里可是不好交待。”

“鸟!”摩沙轰勃然大怒道,“你敢威胁本王?!”

汉使颇感尴尬,正欲辩解时,一名蛮汉忽然昂然进了木屋大厅,向摩沙轰禀报道:“蛮王,寨子外面又有一拨汉使求见。”

“嗯?”摩沙轰愕然道,“怎么又来了一拨汉使?”

汉使也是大感错愕,道:“没听说还有使节来呀?”

“不管他。”摩沙轰挥了挥手,道,“先见了再说。”

蛮汉领命而去,不到片刻功夫,便领着个白衣秀士进了大厅,摩沙轰、汉使还有两厢作陪的十几个蛮族首领凶狠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了白衣秀士身上,白衣秀士却镇定自若地甩了甩衣袖,冲摩沙轰抱拳作揖道:“汉使白光,参见蛮王。”

“胡说!”话音方落,坐在下首的汉使便霍然起身喝道,“你在撒谎!”

“撒谎?”白衣秀士白光微微一哂,不以为然道,“足下何出此言?”

汉使冲西北遥遥作揖,傲然道:“因为本使才是汉王派来联络五溪蛮的使节。”

“是么?”白光问道,“原来足下也是汉使,却不知道有何凭证?可有旌节?”

“这……”汉使顿时语塞,他是接到咸阳飞鸽传书后直接从江陵过来的,急切间上哪去弄汉使的旌节?没有旌节,这会自然是拿不出来。说起来也是古人迂腐,坚持认为旌节只有国君才能授予,臣子却是断然不能伪造。

白光却扬起了手中的竹节,朗声道:“汉王亲授旌节在此,请蛮王过目!”

早有蛮汉上前接过旌节,双手棒着递到了摩沙轰面前,摩沙轰劈手夺过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再转头望向汉使时,眼神已经极其不善,很显然,摩沙轰已经开始怀疑他是假冒的汉使了。

汉使大急,忙道:“在下虽无旌节,却有重礼为凭!”

“重礼?”白光闻言莞尔失笑,道,“却不知道足下带了多少礼物?”

“不多。”汉使迅速恢复了镇定,傲然道,“盐铁丝绸瓷器各五十车!”

白光哂然道:“完了?”

汉使愣愣地道:“完了。”

白光又道:“就这些?”

汉使再答:“是啊,就这些。”

白光遂即转向摩沙轰,朗声道:“蛮王,此汉使必属假冒无疑。”

汉使大急,正欲分辩时却被摩沙轰给制止了,摩沙轰又冲白光道:“何以见得?”

白光冲着西北方遥遥一揖,朗声道:“我王据有关中、三川五郡之地,钱粮人口无可计数,又岂会如此小家子气,只给蛮王些许礼物?”

说罢,白光又从怀里掏出一封帛书,朗声道:“奉汉王令,向五溪蛮王献上丝绸瓷器美酒各一百车,若五溪蛮能起大军助大汉击灭楚国,则江水以南之长沙郡、黔中郡二十余县皆为蛮王封地,更可敕封蛮王为楚王!”

“哦?楚王?!”摩沙轰先是一愣,遂即仰天大笑,“哈哈哈,这才是汉王手笔,这他娘的才是汉王手笔哪……”

第393章 纵横家

“这不可能!”汉使气得脸色发白,厉声喝斥道,“这绝不可能,区区一个蛮族首领,汉王又怎么可能封他做楚……呃,这……”汉使气急之下说了实话,可是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这里是火蛮的王城,再想把话咽回去却是来不及了。

十几个蛮族首领早已经站了起来,一个个目露凶光,摩沙轰的凶睛里更是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机。

白光再次向着西北方向遥遥作揖,朗声说道:“汉王乃天下诸侯之首,大派仁义无人可及,封赏群臣更是无话可说,如果五溪蛮能够襄助大汉灭楚,如何受不得长沙、黔中两郡之地?如何受不得楚王封号?”

汉使却顾不上跟白光争辩了,呐呐地向摩沙轰解释道:“蛮王,在下刚才,不是……那个……”可怜区区一个细作,原本就不是能言善辩的辩士,其口才和胆识跟师从武涉这个大纵横家的白光差远了,这会一紧张就更是说话都不利索了。

摩沙轰凶残成性,历来杀人不眨眼,这会哪里还有耐心听汉使解释,当下喝道:“本王正缺一颗有份量的人头祭旗,这家伙撞上门来,倒让本王省心了,来人,把这假冒的汉使押下去,等出征之日斩首祭旗。”

早有两个蛮汉抢上前来,押着汉使下去了。

摩沙轰拈了拈唇上短须,又问白光道:“尊使,汉王约定何时出兵?”

“自然是越早越好。”白光第三次向着西北咸阳方向遥遥作揖,道,“我王已亲率七十万大军进入南阳,正与五十万楚军对峙于邓县附近,此时,江水以南的长沙、黔中两郡二十余县已经全空了,大王此时出兵必可所向披靡!”

说此一顿,白光又道:“只是其余各蛮之兵……”

“其余各蛮之兵三日之内即可完成集结。”摩沙轰大手一挥,朗声道,“三日后,本王即斩首祭旗,发动大军攻打楚国!”

“蛮王英明。”白光浅浅抱拳。

“请尊使先去歇息。”摩沙轰一挥手,便有蛮女上前领着白光去了。

白光一走,摩沙轰的脸色霎时便阴沉了下来,他虽然贪婪成性,却也不蠢,更不会轻信任何一个汉使,当下问其中一个蛮族首领道:“摩鸠,乔妆楚商去武陵、零陵、桂阳还有长沙打探的族人都回来了吗?”

那蛮族首领忙道:“已经回来了。”

摩沙轰目光一凝,沉声道:“怎么说?”

蛮族首领道:“后来那个汉使说的没错,长沙、黔中两郡的府兵已经全部调往江北,五溪周边二十几县已经全空了。”

摩沙轰闻言霎时目露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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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虎支着腿靠坐在竹席上,目光阴森。

黑虎是山越的头人,别看他只有二十来岁,长得也是秀秀气气的,可事实上,他在山越各部族中威信极高!五年前山越还需要向闽越纳贡,可在黑虎当上头人之后不久,就在大末击败闽越,彻底摆脱了闽越的控制。

在黑虎面前的大厅里,两位白衣秀士并肩而立,两人同样面带微笑,同样神情从容,甚至同样的风度翩翩,而且都声称是汉王使节,让人无从分辩,唯一的区别就是,其中一人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到了,另一人却刚到不久。

“你们都说自己是汉使。”黑虎阴冷的目光从两位白衣秀士脸上掠过,阴恻恻地道,“而且说的似乎都很有理,但是,你们中间必定有一人是假的!”

左侧汉使微微一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在下只说一事,真假立判!”说此一顿,左侧汉使又道,“邀约山越合击楚国,关乎山越生死存亡,更关乎大汉国运,如此军国大事,作为双方的联络使节,又岂能删删来迟?”

黑虎和十几个山越头目的眼神便转向了右侧汉使,且目光颇为不善。

右侧汉使却毫不在意,说道:“这恰恰说明在下才是真正的汉使,咸阳至此遥遥万里,途中更需横跨荆襄、江东,还要与楚人虚于周旋,请问头人还有各位首领,这种情形下如何能够走得快?在下能于此时赶到,已经殊为不易了。”

这右侧汉使自然是假的,他是楚国上大夫武涉的独子,武略。

十几个山越头目齐刷刷转头,凶狠的目光便落到了左侧汉使身上。

左侧汉使神色略显尴尬,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从容,朗声说道:“在下的确不是从咸阳而来,但是在下有感阳来的飞鸽传书为凭!”

说着,汉使便从怀里拿出了白墨的飞鸽传书,却只是个小纸卷。

武略微微一笑,说道:“在下这里却有汉王亲笔手书一封。”说罢,武略又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拿出了一封火漆封口的书信。

“呈上来!”黑虎顿时微微蹙眉。

当下有山越武士将两封密信交到了黑虎案前。

黑虎却没看密信,瞪着武略喝道:“来人,把这楚国奸细绑了!”

早有两名山越武士冲上前来,不由分说将武略摁倒在地绑了起来。

武略也不挣扎,只是皱着眉头道:“黑虎头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黑虎冷森森地道,“你这汉使分明就是假的,需知本头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说此一顿,黑虎又道,“抬大鼎,把这奸细给烹了!”

当下便有八名袒胸露背的山越武士抬上了一口青铜大鼎,倒上油,架上火,不到半刻钟大鼎里便冒出了袅袅青烟,看到这一幕,汉使不仅脸色微变,武略却神情自若,仿佛即将被烹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对面真正的汉使。

看到这一幕,黑虎的目光不禁微微一凝。

其实,黑虎心里更倾向于武略才是真正的汉使,因为武略不仅带来了山越急需的兵器铠甲还有驮马,甚至还不远万里带来了汉王的亲笔信,不像另一个家伙,只带了一个小纸卷外加几十车盐铁丝绸,更像是来收买而不是邦助山越。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黑虎还是决定试探一下,毕竟这关乎整个山越的生死存亡,稍有疏忽便是全族败亡的结局,来不得半点大意,这会,看到武略面临生死关头却还是显得神情自若,黑虎心里更加笃定,武略才是真正的汉使了。

半个时辰后,大鼎里的油完全滚沸,四名山越武士执住武略双手双脚,将他架到了大鼎上,只需一松手,武略便立刻会被活烹了。

黑虎死死地盯着武略,杀气腾腾地道:“你还有何话说?”

武略却扭过头去,理也不理,这厮虽然年轻,却深得乃父真传,作为纵横家,越是生死关头就越要保持镇定,绝不能露出半丝怯懦。

见黑虎迟迟没下令,汉使不禁催促道:“头人,赶紧把这奸细给烹了吧。”

黑虎点了点头,对那四名山越武士道:“还不放下尊使?”然后伸手一指汉使,冷森森地喝道,“再把这奸细给本头人烹了。”

四名山越武士轰然应喏,当即放下武略,然后架起汉使就走。

还没等汉使反应过来,四名山越武士就已经把他扔进了大鼎,滚油一烫,汉使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但是只过得片刻,便再没了声息。

黑虎这才起身,冲武略肃了肃手,朗声道:“尊使,请入席。”

武略也不推辞,当下洒然入席,又向黑虎抱拳作揖道:“黑虎头人,兵器铠甲还有驮马已经如数奉上,却不知道山越什么时候能够出兵?”

黑虎不答反问道:“汉王约定在什么时候出兵?”

“自然是越早越好。”武略不假思索地道,“如今,我大汉七十万大军正与楚国五十万大军在南阳对峙,整个江东防备空虚,山越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黑虎又道:“素闻汉王帐下军师张良先生智计过人,尊使临行之前,不知道张良先生可有什么交待?”

武略微笑着指了指黑虎,说道:“黑虎头人你不说在下倒险些忘了。”

顿了顿,武略又道:“临行之前,军师还真跟在下交待过,军师说,山越如果只是想到江东劫掠一番,则应首先袭击黟县马场,以便夺取足够的马匹驮载钱粮财物,可如果想要恢复故越国,则不应以洗劫为目的,而应该趁虚袭占会稽各县。”

黑虎默默点头,遂即微笑道:“先不说这个,尊使,喝酒。”

半个时辰之后,宾主尽欢,已经喝得半醉的武略在越女的搀扶下休息去了,黑虎脸上的醉意却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环顾左右两厢十几个山越头目,沉声道:“起兵伐楚之事委实非同小可,本头人还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头人,细作回报,秭陵三大营都空了,出兵吧!”

“头人,三年前楚人没跟咱们交恶之前,我去过一次秭陵,那可真是繁华之地,咱们要是能够打下秭陵,钱粮、女人、财物,那是要多少有多少哪!”

十几个头目顿时鼓噪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出兵。

黑虎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转头望向了下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头目脸上。

老头目沉吟了片刻,沉声说道:“楚汉相争,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不会给咱们山越什么好果子吃,咱们山越要想在这个世界上繁衍下去,就只能依靠自己,所以,头人你不要再犹豫了,出兵吧,趁这机会夺回越地,恢复故国!”

第394章 大破蛮族

骁骑军隐蔽在黟县军马场附近的密林里已经整整三天了!

事实上,骁骑军并没有离开江东,两万骑兵只是顺着乌江南岸往西走了不到百里,就暗中折了回来,冒充骁骑军继续西去的只是一支普通的府军骑兵,而骁骑军则昼伏夜出,悄悄进至黟县军马场附近的山谷里隐蔽了起来。

冒充汉使的武略已经完全取得了山越人的信任。

根据武略传回来的消息,山越七十二部五万余人正昼夜兼程杀奔黟县军马场而来,山越头人黑虎还挺有眼光,他知道黟县军马场的马匹能够极大地加快山越大军的行军速度,而秭陵城内则有山越大军急需的兵器铠甲!

急促的脚步声中,一员面如傅粉、剑眉星目的年轻小将已经大步来到了蒙殛面前,小将猛然顿步,身后暗红色的大氅却在惯性的作风下向前倒卷而起,露时露出了大氅下的玄黑色鳞片腹甲,还有悬在腰畔的横刀,显得威风凛凛。

冲蒙殛一揖,小将道:“父亲,山越蛮子怎么还不来?”

敢情这小将就是大楚骠骑将军蒙殛的长子蒙远,今年刚满十八岁,蒙远自幼跟随蒙殛学习武艺,弓马娴熟,十五岁参加国考并进入了太学,在太学读了两年多兵书战策,恰逢楚汉大战起,便到蒙殛帐下当了亲兵队长。

“着什么急?”蒙殛皱眉道,“为将者,切记要戒急戒躁。”

蒙远以拳以掌恨恨地嘿了一声,又猛然一甩大氅转身走远了。

蒙殛便暗暗摇头,心忖这个长子虽然武艺高强、膂力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却从小不喜欢读书,蒙大王开恩被录入太学学了几年兵家,也没什么长进,将来的成就最多也就是个万人敌了,蒙家的未来却只能寄希望于次子蒙辽了。

过得片刻,蒙远却忽又兴匆匆地兜了回来,道:“父亲,来了,来了!”

蒙殛眸子里霎时掠过一丝莫名的寒光,长身而起,早有亲兵将头盔递了地来,蒙殛一把接过又重重地扣在了头上,一阵山风刮过,荡起蒙殛头盔上那一束樱红的流苏,犹如一朵凄艳的血花,在幽暗的密林中无声绽放。

原本寂静无声的密林霎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蒙殛策马缓缓向前,所经之处,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骁骑军将士便纷纷起身,原本正在悠闲地吃着青草的战马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霎时前蹄刨地发出一阵低低的轻嘶,浓烈的肃杀之气霎时就在密林中无尽地漫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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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密林不到十里处,山越大军正漫山遍野向前行军。

山越人大多都光着脚,身上不要说铁甲或者皮甲,甚至连布甲都没有半片,绝大多数山越人都只穿着破烂的葛衣,手中的兵器大多也是木制,只有极少量的青铜兵器,当然,山越头人黑虎的五百族人却披挂上了青一色的铁甲和环刀。

前面不远便是黟县军马场了,探子回报,军马场里只有区区不到五百楚军,守备可谓极其空虚,五万大军对付五百楚军,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可不知道为什么,黑虎心里却忽然有了一丝隐隐约约的不安,似乎前方潜伏着莫名的危险。

回头望去,汉使和他的随从就在不远处,毫无异常。

派出去的哨探也在不停地往回传递消息,前方一切如常!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黑虎摇了摇头,将心中的不安强行抛到了脑后。

大军又片前行进了十数里,渐渐进入了一片开阔的河谷地,河谷两侧是大片密林,当黑虎看到这大片密林时,心中的那丝不安却是越发的强烈了,尤其是密林深处那一行突然惊起的飞鸟更是加重了他的不安情绪。

“传令,停止前进!”黑虎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右手。

军令迅速传达下去,正沿着河谷地汹涌向前的山越人便纷纷停了下来。

黑虎正惊疑不定时,一阵低低的尖啸忽然从河谷两侧的密林里冲霄而起,黑虎和山越人急抬头看时,只见大片密集的箭矢已经像飞蝗般从河谷两侧的密林里掠空而起,然后在空中交织成一大片死亡箭雨,向着他们头上狠狠攒落了下来。

这是……中埋伏了?黑虎和山越人的目光顿时一片呆滞。

说时迟那时快,密集如蝗的箭雨已经从天上攒落了下来,霎那间,毫无防备的山越人就像是被收割的麦草,大片大片地倒了下来,可怜山越人大多披着葛衣,连破木盾都只有极少数,如何抵挡骁骑军的箭雨侵袭?

只是一轮抛射,河谷地里便躺满了山越人,直接毙命的虽然不多,倒在地上哀哀呻吟的山越人却足有千人,黑虎的眼睛霎时间就红了,上当了,中了楚军的埋伏了!然而,不等黑虎从巨大的懊恼中回过神来,第二波箭雨再次呼啸而下。

原本还勉强保持着镇定的山越人顿时便骚乱了起来。

黑虎终于回过神来,遂即无比凄厉地长嗥起来:“撤退,全军撤退……”

然而,这个时候才想到撤退却是晚了,黑虎话音未落,河谷地两侧的密林里便有低沉的号角声冲霄而起,下一刻,潮水般的马蹄声从密林里响起,黑虎清楚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都在剧烈地颤动,该死的,这是楚国人的骑兵!

“好你个汉使,本头人非要把你千刀万剐不可!”黑虎怒吼一声,拔刀转身,就要来杀汉使时,却发现汉使已在百余侍从的护卫下趁乱逃出了百十步远,黑虎勃然大怒,当即挽弓搭箭对准了汉使背心。

黑虎正欲一箭射杀汉使时,一股蚀骨的冰寒骤然从左前方潮水般袭来,猛回头,只见一点寒光疾如流星般飞射而至,生死关头,黑虎急忙倒转手中铁弓猛然一磕,只听得“当”的一声炸响,一枝狼牙重箭已经被磕飞空中。

黑虎的虎口被震得隐隐发麻,急抬头看时,只见一骑已从密林中飞驰而出,马背上一员白袍小将已经再次挽开了铁胎弓,虽然隔着两百多步远,黑虎却仍能清晰地感受得到对方箭簇上隔空透过来的森冷杀意。

下一刻,数以万计的楚国骑兵已经从密林中汹涌而出,一下就截断了山越大军的前后去路,山越人顿时越发地骚乱起来,黑虎眼前一黑,险些从马背上倒栽而下,陷阱,这是个陷阱,完了,山越人这次是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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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溪蛮的结局比山越人好不到哪里去。

就在山越大军全军覆灭的第二天,五溪蛮大军也在临湘(今长沙市)近郊遭到了天狼军的伏击,经半日激战,三万余五溪蛮军大部战死,只剩下不到五千人退到灵麓山上,试图凭借有利地形负隅顽抗。

摩沙轰分派好把守上山小道的蛮军,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喘口气,一个火蛮头目就神情慌张地来到了他的面前,颤声禀报道:“蛮王,不不不好了,楚军要放火烧山!”

“你说啥?!”摩沙轰闻言顿时大吃了一惊,此时距离二月十九雨水日还有好几天,春雨未至,山上的草木虽然已经翻出薪芽,但总体上来说却还是干枯无比,楚军若真的打算放火烧山,山上的蛮军就只能等着被人烤着吃了。

很快,灵麓山下就真的冒起了浓烟,楚军开始纵火了!

“该死的!”摩沙轰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厉声怒吼道,“集结,都他娘的集结,跟本王杀下山去,杀光这些该死的楚国佬,杀……”

走投无路的蛮兵也起了拼命之心,又呐喊着杀下了灵麓山。

摩沙轰第一个冲下山,正在放火的一名楚兵当即扔掉火把,拔出环首刀迎了上来,摩沙轰一声咆哮,手中重逾百斤的铁蒺藜骨朵恶狠狠地砸向了楚兵的脑袋,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楚兵的脑袋顿时西瓜般碎裂了开来。

不远处,一名楚军假司马勃然大怒,举着横刀来杀摩沙轰,结果又被摩沙轰一骨朵扫出了十几步外,落地后竟是半天爬不起来,摩沙轰桀桀怪笑两声,正欲两步上前一骨朵砸碎那楚军假司马的脑袋时,冰冷的杀机骤然从前方袭来。

摩沙轰猛然抬头,只见一个庞大的黑影如飞而至,及至近前,才发现对方竟是一个身高不输于他的楚军大将,那楚将手持一柄通体黝黑的怪剑,只是随意往那里一站,就给了摩沙轰山一样的沉重压迫,摩沙轰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

“受死吧!”呼延闷哼一声,倒提哑月剑猛然踏前一步。

摩沙轰只觉眼前一花,对方便已经从他的身边绕了过去,下一刻,一股蚀骨的寒意骤然从左肋弥漫到了全身,整个人的意识也突然间变得无比迟钝,有些愣愣地低下头来,摩沙轰吃惊地发现,他的左肋已经被对方切开,一丝血线正在崩现。

摩沙轰很清楚这个切口意味着什么,顿时间无比凄厉地惨叫起来,左肋的伤口也随之崩裂,除了飞溅的鲜血,还有一截白色的肠子从中缓缓溢出……

第395章 汉王、楚王

沔水,又名汉水、襄水,是江水最长的支流,襄阳就是因为地处襄水之阳而得名,不过此时的襄阳还只一个小镇甸,对面倒是有个大县,那就是邓县。

驻马沔水河畔,望着身后正沿着十几座浮桥浩浩荡荡向北行进的楚国大军,项庄忽然想起了一个成语典故——投鞭断流!在华夏历史上,前秦王符坚号称他的百万大军投下马鞭就能阻断长江,现在,项庄也真真切切有了这样的感受。

为了打败刘邦,项庄足足调集了四十多万大军,几乎将江东、荆襄的军队抽调一空,巴蜀也仅仅只留了两万兵力,三大禁军更是倾巢而出,毫不夸张地说,这一战就是楚汉之间的战略决战,胜则天下一统,败则很可能一蹶不振。

中午时分,四十万楚军全部渡过沔水,进逼邓县。

邓县县令早已经关闭城门、深沟高垒,不过楚军却并没有攻城的意思,而是在邓县西郊的旷野之上摆开了浩大的阵势,项庄已经接到斥候飞报,一支比楚军阵容更加庞大的军队正向邓县缓缓逼近,毫无疑问,那就是刘邦的汉国大军!

邓县西郊并非一望无垠的平原,而是一大片连绵起伏的缓丘。

午时刚过,西北方向那道低矮的缓丘上忽然间出现了一骑骑兵,骑兵披挂着棕褐色的皮甲,戴着棕褐色的皮盔,却穿着鲜红色的战袍,头盔上那束樱红的流苏在骄阳的照辉下,显得格外的凄艳,格外的醒目,汉军,汉军到了!

紧接着,一阵阵悠远得仿佛来自地狱的号角声沉沉响起。

百里贤放下搭在额角上的羽扇,侧头朝项庄道:“大王,他们来了。”

项庄默默地点了点头,几乎是百里贤话音刚落,那骑兵的左右两侧便连续不断地冒出了更多的汉军骑兵,十数骑,数百骑,数千骑,然后,数以千计的汉军骑兵犹如决了堤的洪水从缓丘上漫湮而下,汹涌向前。

霎那间,天地之间除了轰轰隆隆的马蹄声,便再没了别的声音。

前方那一片延绵起伏的缓丘上,除了攒动的马头、翻腾的马蹄,还有那一束束迎风飘扬的樱红流苏,便再没有了别的景象,甚至连那刚刚翻出新芽的草地,也被汉军骑兵的汪洋给彻底湮没了。

无穷无尽的骑兵汪洋之后,一杆绣着“大汉上将军吕”字样的大纛终于出现在了前方那道缓丘上,只见这杆大纛微微一摆,正汹涌向前的汉军骑兵顷刻间从中裂开,就像被礁石切开的激流,滚滚驰向左右两翼。

骑军大纛随之驰下了缓丘,向着右侧飞驰而去。

虽然相隔极远,项庄却仍然隐隐约约地看到,在那杆骑军大纛下,一员年约三十开外的汉军大将正纵马飞驰,几乎是在项庄凝望的同时,那汉军大将也忽然转头望来,项庄甚至看不清对方的五管轮廓,却竟然感受到了一股蚀骨的冰寒!

紧随骑兵身后出现的,才是阵容更加庞大的汉军步兵。

先是汉军的重甲步兵,当那一排排身披重甲、手持大盾长剑的汉军重甲顺着矮丘缓缓而下时,仿佛大地都在倾颓;紧随重甲步兵身后的是戟矛兵,那一排排戟矛直指长空,锋刃在骄阳的照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焰,长空都为之战栗。

再后是背负长弓箭囊、冷情冷漠的弓箭手,最后才是身披葛衣的轻兵死士。

足足大半个时辰之后,一杆高耸入云的鲜红大纛终于从矮丘后面缓缓冒了出来,大纛上绣着一个斗大的“汉”字,刘邦,这是刘邦的汉王大纛!汉王大纛甫一出现,沿着矮丘漫湮而下的汉军步卒便迅速从中让开了一条通道。

足足两刻钟后,汉王大纛带着三千铁骑出现在了汉军阵前。

项庄心领神会,也带着三千御林军迎向了对面的汉王大纛。

大战之前,刘邦很想见见项庄,项庄又何尝不想见见刘邦?事实上,自从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上,项庄就无时无刻不念着刘邦,刘邦,这个一手缔造了大汉帝国,华夏主体民族也因他而冠以汉族之名的平民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市井无赖?

三千汉军铁骑,三千楚国御林,从各自的大阵中缓缓分出,缓缓接近。

相距五百步时,三千汉骑和三千楚骑几乎是同时向着左右两翼展开,然后是连续不断的金属摩擦声,遂即一柄柄锋利的横刀或者双刃重剑已经来到了他们手中,浓烈的肃杀之气霎时在两军之间弥漫开来,大战……一触即发。

相距一百步时,楚汉双方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项庄却是两眼微眯,毫无表情,这样的场面他见得太多了,眯眼望去,他看到了被几十员汉军骑将簇拥在中间的两架肩舆,肩舆上躺着俩白胡子老头,不过这会都已经坐起,项庄一眼就认出了刘邦,旁边那老头则应该是张良。

遥望着已经是古稀之年的刘邦,项庄不禁心生感慨。

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打心眼里尊敬刘邦,这家伙虽然出身于市井之中,却无愧于帝王之名,他身上没有四面侧漏的王者之气,更没有鹰视猿顾的枭雄气度,看上去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但就是他,给华夏文明冠上了“汉”的称谓!

“汉王。”没有任何犹豫,项庄于马背上遥遥作揖,“久违了。”

“楚王。”刘邦拱手回礼,望向项庄的眼神极为复杂,“风采不减当年哪。”

刘邦此时的心情的确很复杂,有感概、有苦涩、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无奈,遥想当年灞上鸿门宴时,项庄还不过只是项羽帐下一将,可现在,项庄却成了他刘邦的梦靥,当年连项羽都不曾做到的事情,项庄却做到了。

项庄放下双手,若有所指道:“汉王,你年纪大了,该歇了。”

刘邦摇了摇手,语含无奈道:“寡人也想在未央宫里颐养天年,奈何有人不消停啊,年轻人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老人家呢?”

项庄微微一笑,一眼扫过去便看到了跨马肃立在刘邦、张良身侧的两员汉将,张良身边的那个汉将项庄认得,他就是曾在剑阁跟呼延酣战的周冠夫,不过刘邦身边的那个汉将项庄却不认识,但他身上流露出的气息却跟周冠夫一样危险。

项庄的目光又落在了张良身上,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张良先生了?”

张良洒然一笑,于肩舆上冲项庄遥遥作揖道:“老夫张良,参见楚王。”

“张良先生,你的年纪也不小了。”项庄叹息道,“行军打仗,很辛苦的。”

“是啊,老夫这大把年纪上战场的确很辛苦。”项庄轻轻颔首,深以为然道,“但愿这一仗打完,老夫就再不必上战场了。”

“张良先生,其实这一仗也完全可以不打。”项庄微微一笑,犀利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刘邦身上,又说道,“只要汉王大军能够退回关中,寡人也一定撤兵回江东!如此一来,两位老人家岂不是就不用这般辛苦了?”

“寡人又何尝想打仗?”刘邦叹了口气,又道,“只要楚王将攻伐淮南的毕书大军撤回江东,寡人二话不说,马上就撤兵回关中。”

项庄摇了摇头,说道:“寡人若是不答应呢?”

“那便开战!”刘邦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精芒,“玉石俱焚!”

项庄点了点头,当下勒马回头径直回归本阵,三千御林军也纷纷跟着勒转马头,簇拥在项庄身后回了大阵,刘邦轻轻一挥手,四名汉军力士便抬着两架肩舆先后转身向北,又在三千禁军铁骑的护卫下迅速回到了汉军大阵。

下一刻,两军阵中便同时响起了激昂的战鼓声。

首次随父出征的项治热血激荡,冲项庄作揖道:“父王?!”

项庄侧头望去,只见这个过继给了项羽的次子虽然还只十五岁,却已经壮得跟牛犊子似的,两条胳膊竟比一般人的大腿还粗,脸上虽然稚气未脱,可隐隐约约间却已经流露出了一丝虎狼气息,他娘的还真是虎父无犬子。

项庄正犹豫时,项治早已经按捺不住,催马冲了出去。

项治策马来到两军阵前,先是疾速飞奔两个来回,接着又在马背上做出了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骑术动作,这些骑术动作全都是呼延教他的,最后项治倒提着丈八长矛,勒马厉声大喝道:“大楚项治在此,谁敢与某一战?”

汉军阵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哈哈大笑声,项治虽然壮得跟牛犊似的,可脸上稚气未脱,一看就知道是个没长大的小娃娃,周冠夫、刘濞他们根本就不屑于出马,不过周冠夫身边的一个汉军小将却是按捺不住了,冲跟前的上将军周勃道:“父亲?!”

周勃皱了皱眉,沉声道:“亚夫不许胡闹,为将者又岂能逞凶斗狠?”

周冠夫却背着周勃给那汉军小将偷偷地使了个眼色,汉军小将大喜,当下催马冲出了汉军大阵,周勃吃了一惊正要阻拦时,周冠夫却不紧不慢地说道:“父亲放心,二弟虽然年幼却是弓马娴熟,料可取胜,纵然不敌,不是还有孩儿在么?”

第396章 阵前斗将

两军阵前,项治正与周亚夫正战得难解难分。

项庄蹙了蹙眉,回头问诸将道:“有谁认得对面的汉军小将?”

项治有多少本事,项庄是很清楚的,别看这小子年纪尚幼,可一身武艺却得自高初、呼延、晋襄等人真传,放眼整个楚国,能打赢他的也是屈指可数,如果不是战场博命而是切磋较技,项庄都未必能赢得了这个儿子。

可对面的汉军小将却竟然能够跟项治斗个旗鼓相当?

诸将无人应声,显然对这个年幼的汉军小将眼生得紧,只有百里贤沉吟着说道:“这汉军小将方才好像是从周勃身后转出,多半是周勃的子嗣吧?”

“周勃子嗣?莫非是周亚夫?!”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凛,这在华夏历史上可是个青史留名的狠角色,汉景帝时声势浩大的七王之乱,结果不到三个月就让周亚夫给灭了,可史记上没说周亚夫还是个武艺高强的猛将啊?

除了项庄,对面的刘邦也同样有些暗暗心惊。

周家满门虎将,太尉周勃老当益壮,长子周冠夫更是勇冠三军,就是这个幼子周亚夫也是弓马娴熟,去年年底刘邦召集勋戚子弟于未央宫前较技,周亚夫连夺骑术、箭术以及马战这三项冠军,其武勇竟是直追父兄。

刘邦原以为大汉国后继有人,不想楚国也是人才跻跻。

当下刘邦回头问诸将道:“对面那楚军小将是什么人?”

一众汉将也是答不上来,最后还是陈平猜测道:“看他的眉眼与项庄似有几分相似,该不会项庄的儿子吧?”

“什么,项庄的儿子?!”刘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话音方落,对面楚军阵中忽然响起了鸣金声,正与周亚夫酣战的项治勒马转身便走,周亚夫战得兴起,当下纵马来追,正要追上时,对面楚军阵中突然射来一箭,周亚夫急闪避时已经慢了半拍,一下就被射中肩头,险些一头栽下马来。

“大哥救我。”周亚夫大叫一声,勒转马头败归本阵。

楚军阵中,由渊换弓搭箭正欲一箭将周亚夫射落马下时,却被项庄给制止了,不管怎么说周亚夫都是一代名将,将来大楚若能一统天下,他还指望着周亚夫这样的名将去替大楚国开疆拓土呢,像周亚夫这样的名将,不该就此凋落。

对面汉军阵中,周冠夫却是勃然大怒,当下飞马来救。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楚军箭手在一箭射伤周亚夫之后并没有再下杀手,直到周亚夫退到自己身后,周冠夫才暗暗松了口气,遂即轻轻一勒马缰,胯下的枣红马顿时人立而起,又昂首发出了一声嘹亮到极至的长嘶。

霎那间,一股犹如实质的声浪便向着前方汹涌而起。

楚军阵前,不少将领胯下的坐骑顿时不安地骚动了起来,好几匹坐骑更是在惊嘶声中连连后退,仿佛受了不小的惊吓,只有项庄胯下的乌骓马岿然不动,并且也跟着昂然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长嘶,似在回应周冠夫坐骑的挑衅。

枣红马的两只前蹄在空中停顿了足足数息始才重重顿地。

马蹄着地时那“咚”的一声闷响,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对面全体楚将的心坎上,再下一刻,周冠夫狭长的双眸微微睁开,两道冷冽的目光霎时刀一样从对面楚将脸上剐过,不少楚将便情不自禁地勒马后退,几个胆小的更是吓得牙齿打颤。

周冠夫也不纵马耀武扬威,只是缓缓扬起右手短戟,遥指着对面楚军大阵喝道:“大汉骠骑将军周冠夫在此,谁敢与某一战?!”

楚军阵中霎时变得煞煞静,竟无人敢应战。

项庄的脸色不禁有些难堪,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他这个国君临阵斗将?

周冠夫嘴角霎时绽起一丝不屑,再次喝道:“偌大一个楚国,泱泱几百万人,难道就没一个人物了吗?项庄,可敢与某一战?!”

“周冠夫,休要猖狂,某来战你!”楚军阵中终于有人恼了。

项庄神情微松,扭头看时却是舒乡侯周殷的长子周桓,这次出征,不仅各郡府兵、秭陵禁军倾巢而出,国中的老将、勋戚子弟也是全部随军出征,桓楚、季布这两个老家伙也终于有机会再次踏上战场了,可谓老怀大慰。

看到周桓飞马出阵,周殷急叮嘱道:“我儿需小心!”

周冠夫冷冷地斜了周殷一眼,喝道:“来将通名,某戟下不斩无名之辈!”

周殷催马直取周冠夫,一边大喝道:“某,大楚承乾宫郎将,周桓是也,周冠夫,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无名鼠辈,也敢来送死?!”周冠夫哂然一笑,也不策马相迎,只是静静地驻足原地,静等周恒前去厮杀,两军阵前顿时一片哗然,便是项庄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周冠夫也未免太嚣张了,敢情他根本没将周桓放在眼里?

马战的取胜之匙,一是将领本身的武艺,二就是战马冲刺的强大惯性!

“周冠夫,匹夫敢尔?”见周冠夫如此轻视自己,周桓顿时羞怒交加,“找死!”

电光石火之间,周桓已经催马杀到了周冠夫跟前不远,当下挺枪疾如闪电般刺向了周冠夫的腹部,马战的交错时间极其短暂,对眼力手劲准头的要求极高,所以一般都会选择刺对手的胸腹,极少有武将敢刺对手的咽喉。

两马相交的瞬间,周冠夫眸子里霎时爆起了一道异样的寒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左手短戟轻轻一磕,周桓势在必杀的一枪便已经贴着周冠夫的右肋滑了过去,周冠夫右手短戟再顺势往前一递,周桓的右肋便被短戟上的横刃给整个切开了。

项庄的瞳孔猛然缩了一下,这份眼力,这份狠辣,就是他也得承认略有不如,相比几年前在剑阁,周冠夫这厮的武艺竟又精进了!

“呃啊……”周桓顿时无比凄厉地惨叫起来,一直催马往前冲出百十步远,周桓才终于从马背上一头栽落下来,不过早在落马之前,他的右肋就早已经像金鱼嘴般绽裂了开来,其内的血肉翻卷而出,更有一截截的肠子从中溢出。

“我儿!”看到这一幕,周殷顿时悲呼一声,险些昏死过去。

对面汉军阵中,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汉军将士却排山倒海般欢呼起来,周冠夫则只是冷冷一笑,再次扬起右手短戟,喝道:“还有谁?!”

项庄的眉头霎时蹙紧了,这他娘的嚣张得有些过火了吧?单挑挑不过你,群殴难道还殴不死你?当下项庄回头喝道:“斩周冠夫者,赏万金,赐爵关内侯!”

项庄身后,几十个勋戚子弟出身的郎将霎时嗷的叫了起来,这些勋戚子弟受到父辈影响大多弓马娴熟,他们无时无刻不梦想着到战场上斩将夺旗、杀敌建功,而不是靠父祖余荫袭取爵位,所以,项庄话音方落,便有两个郎将同时飞马出阵。

太尉项佗便介绍道:“大王,左边使长刀的那个是桓老将军的次子恒超,上次国考的骑术、箭术殿军,马战亚军!右边使大斧的那个是季老将军的族侄季仲,本次国考的骑术、箭术亚军,马战冠军,武艺都颇为了得。”

听着项佗的介绍,项庄身后的恒楚、季布也是面有得色。

说话间,恒超、季仲已经催马出阵,刀斧并举直取周冠夫,周冠夫这次终于不敢像刚才那样托大了,当下也催动枣红马迎了上来,周冠夫这枣红马却不是普通的枣红马,而是通过月氏人从西域买来的汗血宝马,万里无一的龙驹!

周冠夫还给他的这匹爱马取了个响亮的名号——赤龙。

赤龙猛然甩开四蹄,短时间内就达到了极速,然后就像一道红色闪电,杀到了恒超、季仲近前,恒超、季仲大吃一惊,不等两人高举空中的刀斧落下,周冠夫手中的双铁戟早已经从他们颈间猛然划过,霎那间,两颗人头便已经高高飞起。

再下一刻,周冠夫纵马疾驰而过,桓超、季仲的无头尸却颓然坠地。

汉军阵中再次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刘邦也是激动地挥舞了一下拳头。

项庄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周冠夫从哪里找来了这样一匹宝马?周冠夫如此武艺再配上如此良驹,恐怕连呼延也要稍逊一筹了吧?项庄身后,观战的诸多楚将中间也响起了嘶嘶的吸气之声,只有恒楚、季布满脸痛惜。

周冠夫一直向前驰出百步,始才勒马兜回,第三次扬起右手短戟,遥指百步开外的楚军大阵,冷森森地喝道:“还有谁?!”

项庄再次回头,诸将竟无人敢正视他的眼神。

旁边的项佗勃然大怒,当下连点了五员朗将,厉声喝道:“你们一起上!”

人多胆气壮,当下五员楚军郎将乱纷纷催马出阵,又摆开了一个“v”字队阵,向着周冠夫冲杀了过来,周冠夫立马横戟,夷然不惧,身后的汉军阵中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嘘声。

第397章 冠军侯

五员楚将摆开“v”字阵形冲杀而来,周冠夫却是夷然不惧。

在汉军将士震耳欲聋的嘘声中,在刘邦、周勃或者担忧或者焦急的眼神注视下,周冠夫却是双腿轻轻一挟马腹,胯下赤龙霎时昂首长嘶一声,再次甩开硕大的四蹄迎向了前方气势汹汹掩杀过来的五员楚将。

转瞬之间,双方相距已经不足百步。

在楚汉两军几十万人的注视下,周冠夫健硕长大的身躯骤然间从马背上直立而起,而他手中的双短戟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把七石硬弓,电光石火之间,周冠夫已经从箭壶里取出了两枝狼牙重箭,然后将其中一枝扣在了弦上。

双方相距五十步时,周冠夫半挽硬弓射出了第一枝箭。

几乎是在射出第一枝箭的同时,周冠夫又以最快的速度将第二枝箭扣于弦上,然后一下就将七石硬弓挽成了满月状,只听得“瓮”的一声闷响,第二枝箭几乎是咬着第一枝箭的箭尾向着前方五员楚将中处于“v”队形最底部的那一个。

周冠夫不仅武艺高强,眼光更是极其狠毒,他一眼就看出,处于“v”字最底部的那个楚将明显是这五人中武艺最高的,他将肩负起正面硬扛的重任,而处于左右两翼的另外四员楚将却不过是为了配合他而已。

说明迟那时快,第一枝狼牙重箭已经射到了那员楚将面前,楚将想也没想,手中长矛已经疾如闪电般挥出,他极为自信,这一矛无论是力度还是速度,都必然能将周冠夫射来的狼牙重箭扫落在地,然而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就在这一刻,周冠夫射出的第二枝箭突然加速,于间不容发之际超过了第一枝箭,闪电般射向了楚将的胸口,变起仓促,楚将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冰冷的狼牙重箭就已经射穿了他的胸膛,整枝箭透体而过,还带起了一篷血雾。

“流星赶月?!”楚军阵中,由渊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

中箭的楚将从马背上直挺挺地栽落了下来,左右两侧的四员楚将看在眼里,却连吃惊都顾不上了,因为周冠夫已经重新抄起双铁戟,挟带着一股旋风杀到了他们中间,四员楚将厉声怒吼着,一矛三戟,同时刺向周冠夫的胸腹要害。

周冠夫控马如飞,双铁戟猛然下斩,生生磕开了一矛三戟。

霎那之间五人已经交错而过,四员楚将一直往前驰出百十步远,始才勒马回转,可是等他们勒转马头时,周冠夫早就已经再次催马冲杀了过来,四人互相交换了一记眼神,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决死之色,当下仰天怒吼一声再次催马相迎。

然而,仅仅五个回合,其中一员楚将便已虎口崩裂,率先被周冠夫斩落马下。

十个回合之色,第三员楚将被周冠夫一戟剖开胸腹,血溅沙场,剩下两员楚将再无心恋战,转身落荒而逃,奈何周冠夫马快,单手将其中一人生擒过马背,剩下一个则被周冠夫飞戟掷杀,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周冠夫竟然连斩八员楚将!

两军阵前霎时一片死寂,甚至连汉军将士都忘记了欢呼。

足足过了半刻钟,汉军将士才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遂即爆起了天崩地裂般的欢呼声,骤然间听到这巨大的声浪,正在城头巡视防务的邓县县令吃惊之下,竟然直接滚下了马道,所幸县尉抢救及时,否则老命不保。

周冠夫策马缓缓上前,不紧不慢地弯下腰,从倒地毙命的楚将背上拔回短戟,又纵马回归本阵,将挟在左腋下的楚将扔到了汉军阵前,刘邦从肩舆上探首往下看时,只见那楚将脸色发紫,早已经被周冠夫生生挟死了。

旁边张良忍不住感慨道:“胜之,诚虎将也!”

周冠夫却仍不罢休,再次策马来到阵前,第四次扬起右手铁戟遥指项庄的楚王大纛,冷森森地喝道:“接下来还有谁,唵?!”

楚军大阵中顿时鸦雀无声,竟无一声敢吭声。

项庄的脸色也是极不好看,当下回头怒吼道:“取寡人戟来!”

羽林中郎将百里茂咬咬牙,策马上前大喝道:“大王,君忧臣劳,臣等尚未死绝,又岂能劳烦大王出阵?!”百里茂语含决绝,显然已经存了必死之志,他知道自己的武艺比周冠夫相差甚远,唯一的机会就是以命博命。

下一刻,百里茂早已催马挺枪,毅然决然地迎向了周冠夫。

望着百里茂绝尘而去的背影,由渊眸子里忽然间掠过一丝羞愧之色,当下也跟着催马冲出大阵,厉声大吼道:“子明,某来助你!”

“还有某!”由渊刚刚杀出,又有一骑如飞而出。

众人扭头看时,却是卫将军田横的族侄田破败,这厮也是一员悍将,楚国战将中武艺能强过他的也不过廖廖十数人,项庄这才松了口气,有田破败、百里茂、由渊合战周冠夫,该不会有什么闪失了,此举虽说有失风度,却也属无奈。

对面汉军阵中却再次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嘘声,汉军将士不忿之下,纷纷掏出卵子对着楚军撒起屎来,更有甚至,索性卸下铠甲、撩起战袍,将一个个又黑又臭的肥腚对着楚军这般摆啊摆的,极尽侮辱之能事。

周冠夫却是夷无所惧,手中双铁戟狠狠一下交击,厉声喝道:“来得好!”

赤龙马通灵,霎时打了个沉重的响鼻,又摆了摆硕大的马头,然后甩开大步,踩着烟尘迎向了前方飞奔而来的百里茂。

说时迟那时快,百里茂手中的长矛已经与周冠夫的双戟来了记毫无花巧的硬撼,狂野的力量霎时倒卷而回,百里茂虎口剧震,手中长矛竟险些脱手,不过借着这片刻迟滞,由渊和田破败已经拍马杀到,跟周冠夫追了个并辔而驰。

趁着由渊、田破败跟周冠夫缠斗的间隙,百里茂也勒马回转,重新加入了战团,霎时间三人便围着周冠夫走马灯般厮杀起来,面对三员楚军悍将的围攻,周冠夫却不慌不忙,手中的双铁戟舞成了两条蛟龙,竟跟三将斗了个旗鼓相当。

既便由渊的箭术过人,时不时的抽冷子偷施冷箭,也是毫无效果。

周冠夫不愧是大汉头号猛将,从未时到酉时,足足两个多时辰百余回合,由渊、百里茂外加田破败三人竟然战他不倒,眼看天色已晚,刘邦终于下令鸣金收兵,项庄也赶紧跟着鸣金收兵,追杀周冠夫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冠夫骑着赤兔马昂然直回本阵,又于阵前猛然高举双戟,霎那之间,五十多万汉军将士便纷纷歇斯底里地高喊起来:“骠骑将军威武,骠骑将军威武……”

在五十万汉军将士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周冠夫策马缓缓来到刘邦的肩舆前,又于马背上拱手作揖道:“我王,臣幸不辱命!”

“胜之武勇,较之恶来亦是不惶多让,项羽若是还活着,也必是你手下败将!”刘邦望着周冠夫,眸子里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激赏之色,遂即又道,“陈平,替寡人草诏,周冠夫斩将有功,爵进冠军侯,食邑十万户!”

周冠夫赶紧滚鞍下马,拜伏于地:“谢我王宏恩!”

敕封了周冠夫,刘邦当即下令就地安营扎寨,楚军却由于在阵前斗将中折了锐气,不得已之下,项庄只得下令后撤十里下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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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啃了半个饭团,项庄便食欲全无。

走到帐外转了几圈,项庄心中闷气还是难以消解,又回帐对百里贤说道:“若是寡人的虎贲、天狼有一人在此,又岂容周冠夫小儿如此嚣张?”说此一顿,项庄又恨恨地道,“既便虎贲、天狼不在,只要有高初在,也断然不会输得如此难堪!”

项庄说的虎贲、天狼便是晋襄、呼延,可惜两人跟高初现在都不在项庄帐前,晋襄率虎贲军随毕书征淮南,呼延率领天狼军征讨武陵五溪蛮,高初却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暗中进入巴蜀,替代庞钰镇守金牛关去了。

至于庞钰,却被项庄调去镇守蜀西了。

虽然蜀郡西部的羌、氐、冉陇等蛮族很少进入蜀郡烧杀掳掠,可项庄却绝不会因此而掉以轻心,所以早就暗中布局,调庞钰去蜀西了。

对于麾下两员大将的优缺点,项庄十分清楚,高初长于进攻、锐不可挡,不过蜀西的蛮族部族众多、情势复杂,而且地势险恶,发动大军强行征讨很难有什么效果,所以必须采取刚柔相济的策略,在这方面,高初却不如庞钰。

说到虎贲、天狼,项庄忽然又想起了五溪蛮和山越,当下对百里贤说道:“子良,算算时间,黟县和武陵也该有消息了吧?”

话音方落,屈不才忽然兴匆匆地走了进来,拱手作揖道:“大王,大喜,黟县大捷,武陵大捷,山越、五溪蛮已经被蒙殛将军还有呼延将军击破了!”

第398章 淮南大战

“哦?蒙殛大破山越,呼延大破五溪蛮?!”项庄闻言神情大振,急声道,“好,如此一来江东和荆襄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说此一顿,项庄又道,“老屈,马上给临湘、山阴飞鸽传书,让呼延和蒙殛星夜兼程赶来南阳助战!”

“喏!”屈不才冲项庄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百里贤这才跪坐起身,笑着对项庄说道:“大王,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项庄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山越和五溪蛮这两大隐患是解决了,南越国那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蜀西的羌、氐、冉陇有庞钰在,谅也无妨,可是淮南那边寡人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呀,韩信、英布合力,学剑未必能够稳操胜券哪。”

顿了顿,项庄又道:“要不,将骁骑军调往淮南?”

百里贤手中轻摇的羽扇微微一顿,蹙眉道:“可咱们这边的兵力也十分紧张,根据乌木崖提供的情报,这次刘邦足足征发了五十万骑步大军,此外还有十万胡骑,如果再没有骁骑军这两万精骑,咱们拿什么抵挡刘邦的骑兵?”

项庄默然,好半晌后又道:“寡人出去转转。”

作为一名老兵,项庄深知任何时候都不能够疏忽大意,尤其是白天阵前斗将,周冠夫连斩了楚国八员战将,眼下汉军士气正盛,搞不好就会连夜前来偷营,不过,汉军要真敢连夜前来偷营,包管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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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项庄所料,汉军果然有人想着连夜偷营。

这个人就是周冠夫,周冠夫昂然走进刘邦的王帐,拱手作揖道:“大王,白天楚军连折八将,已经挫动了锐气,何不今晚趁机偷营?”说此一顿,周冠夫又杀气腾腾地道,“臣也不要太多人马,只需本部八千精骑足矣。”

正跟刘邦喝酒的周勃赶紧喝斥道:“我儿不许胡来,项庄世之枭雄,虽说楚军白日折了锐气,可晚上又岂能毫无防备?”

刘邦却沉吟着说道:“趁夜偷营?或者可以一试。”

“大王不可!”陈平急跪坐起身,双手连摇道,“楚国自推行新法以来,国内之工商业篷勃发展,各种新式器械层出不穷,其器械之利已远非我军所能比拟,所以,我军以少量精兵趁夜前去偷营,只能是白白送死。”

周冠夫道:“左军师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陈平说道:“冠军侯言重了,在下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见陈平坚决反对,刘邦便有些迟疑,又问张良道:“子房,你说呢?”

张良捋了捋颔下日益稀疏的山羊胡,慢悠悠地道:“大王,既便楚军没有器械之利,趁夜偷营也是下下之策。”说此一顿,张良又对周冠夫道,“冠军侯杀敌心切,这可以理解,不过还是等来日再杀敌建功吧。”

见张良也这么说,周冠夫便不吭声了。

刘邦当下也道:“也罢,那便明日与楚军决战。”

周勃皱了皱眉,劝道:“大王,我军粮草充足,与敌决战也不必急于一时。”

陈平也附和道:“太尉所言极是,我军虽然兵力占优,可楚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其战斗力绝非我军临时募集之更卒能所比,若眼下与楚军决战,楚军众志成诚且兵坚器利,我军的胜算实在不大,所以,不如固守以观时变。”

张良微微一笑,也道:“大王,楚军现在可是多线作战。”

“对呀,寡人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刘邦一拍额头,又道,“只等山越、五溪蛮、羌、氐等蛮族攻入江东、荆襄以及巴蜀腹地,楚军就只能被迫退兵了,那时候寡人再驱动大军衔尾追杀,则楚军必败,我军必胜,呵呵。”

张良摇了摇头,说道:“关键还是淮南。”

陈平两眼一亮,听张良这意思,淮南之战楚军肯定会输?

“淮南?”刘邦却会错了意,说道,“淮南还真是个麻烦,韩信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自从三年前开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天躲在临淄王宫内,都不怎么外出,这次楚军大举进犯淮南,他也只是让太子韩阖领军出征,这不儿戏么?”

张良摆了摆手,说道:“大王,你真以为韩信会如此轻率?”

“子房你啥意思?”刘邦愕然道,“难不成韩信他暗中……”

张良拍了拍手,说道:“大王你仔细回想一下,从陈仓到蒲阪,再从蒲阪到井陉,然后从井陉到潍水,最后到垓下之战,韩信指挥的这几场经典战役,哪一次不是正奇相辅?这次淮南之战,韩信又岂能例外?”

刘邦吃声道:“这么说,韩信暗中也会出征?”

“当然,臣料定韩信必会亲征。”张良说此一顿,又笃定地道,“而且,臣更料定韩信会出奇兵抄截楚军粮道!楚军粮道若被抄截,则淮南之战必败无疑!那时候,齐国大军便可挥师南下,直逼江东,项庄就是想不退兵都不行了。”

“善!”刘邦一拍大腿,朗声道,“那便固守大营,不与战!”

既然现在与楚军决战讨不到便宜,那为什么不先等等?假如山越、五溪蛮等各路蛮族能够攻入楚国腹地,假如齐军能在淮南打败楚军,则项庄的楚军主力也必然得退兵,那个时候汉军再衔尾掩杀,荆襄、巴蜀就能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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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战场的情势有些复杂,也有些诡异。

楚军兵临城下已经半个多月了,却始终没有发起攻城战,楚军不攻城,淮南军自然更加不敢主动出击,更奇怪的还是齐军,十万齐国大军半个多月前就已经赶到了彭城北边百里外的留县,然后就停了下来,颇有隔岸观火的意思。

毕书正在大帐里看书,虞子期、子车师、西乞烈忽然联袂而至。

子车师冲毕书揖了揖,朗声道:“上将军,老这样僵持着恐怕也不是办法,需知大王那边的压力可不小,刘邦老儿足足征发了六十多万骑步大军哪!大王嘴上是没说,可他心里肯定在盼着咱们能够早些击灭淮南国,然后分兵前去接应呢。”

虞子期也道:“是啊上将军,有十万齐军窥伺在侧,攻打彭城的确不妥,所以,不如留下少量兵力继续围攻彭城,以为疑兵,大军则绕过彭城,先破了留县的齐军,然后再回头攻打彭城,您看可好?”

毕书淡然道:“万一齐军不战,径直退走呢?”

虞子期哑然,西乞烈却不假思索地道:“那就追呀。”

毕书摇了摇头,又道:“追上去容易,后方粮道如何保障?”

二十几万大军,每天所需的粮草是个巨大的数字,军中是有专门的辎重兵,也拥有大量的辎重车以及驮马,但绝大部份辎重车、驮马都必须用来运输各式各样的器械,还有箭矢飞矛等消耗性军械,用于运粮的辎重车和驮马其实不多。

所以,随军携带的军粮数量不可能太多,一旦战事持续时间超过半个月,那就必须从后方转运了,如果距离不远,还可以直接押运,如果距离远,那就得在中途建造一个或者多个囤粮基地,所谓粮道就是指这些囤粮基地。

譬如现在,符离县就是毕书大军的粮道。

如果说淮南国已经被灭了,当然可以在淮南境内再选一座城池当囤粮基地,可现在彭城都还没有攻下,城内更有十万淮南军,这个时候楚军贸然深入,那么后方的囤粮基地就很容易遭到淮南军的攻击,粮道就有被切断的危险。

如果军队不多,还可以通过抢粮来维持,可二十几万大军就不行了,再说齐国三年前就已经被项庄洗劫过一回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元气,韩阖大军出征时,又对沿途郡县彻底搜刮了一回,楚军就更不可能从齐地获得补给了。

西乞烈哑口无言,好半晌后才闷闷地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毕书淡淡一笑,说道,“好办,一个字,等。”

西乞烈挠了挠头,悻悻然道:“可是上将军,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不用等太久了。”毕书说着忽然扭头望着大帐外的夜空,轻轻地道,“应该是快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也就这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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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县,齐军大营。

韩阖正在大帐里生闷气,这半个月来,他几次要求继续南下,前往彭城与楚军决战,却屡屡遭到了军师赵炎的阻止,韩阖有心不听,可又顾忌出征前父王的叮嘱,韩信可是反复对他叮嘱过,凡军务大事,必须尊重军师赵炎的意见。

不过既便是这样,韩阖的耐心也在逐渐丧失,他已经做出决定,明日即率军南下,赵炎再怎么阻拦也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心了。

正当此时,赵炎忽然兴匆匆地进了大帐,拱手见礼道:“太子,上谕!”

韩阖急跪坐起身,双手平摊从赵炎手中接过了诏书,匆匆看完顿时目露惊喜之色,急声道:“军师,父王他……”

赵炎赶紧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韩阖心领神会,当下霍然起身又喝道:“来人!”

早有宿卫郎将应声入内,拱手作揖道:“太子有何吩咐?”

韩阖狠狠击节,沉声道:“传令下去,大军连夜开拔,兵发彭城!”

第399章 一触即发

铁旦带着十几个亲兵匆匆登上了城头。

昔日高初帐下的一个亲兵,如今俨然已经是将军了,不过是辎重将军。

看到铁旦在亲兵簇拥下大步而来,负责守夜的哨卒队率正欲上前见礼,却被铁旦挥手制止了,铁旦上前几步,手扶垛堞往外看去,只见月朗星稀,阡陌隐约可见,几个小土包就像是蹲伏在原野上的巨兽,狰狞可怖。

城外一片宁静,没有任何异常。

一个哨卒什长凑上前来,说道:“将军你回去歇了吧,都寅时了,不会有事了。”

“不,断然不可大意!”铁旦摇头,神情严肃,他的严肃迅速感染了城头上的几十名哨卒,这些哨卒一个个也都变得严肃起来。

作为辎重将军,铁旦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符离县是征淮大军的囤粮基地,城内足足囤积了五十万石军粮,一旦这些军粮被烧或者被淮南军夺走,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过让铁旦满意的是,守夜哨卒的警惕性很高。

铁旦点了点头,正欲转身离开时,一丝异响骤然从城外传来。

几乎是本能地,铁旦猛然一个侧身,一点寒星便已经贴着他的胸甲飞掠而过,遂即那点寒星便“笃”的一声钉在了身后敌楼的廊柱上,铁旦身后的十几名亲兵以及城头上的哨卒急定睛看时,却是一枝狼牙重箭,箭尾兀自还在剧烈地颤抖!

铁旦却根本没有回头察看,而是第一时间咆哮起来:“敌袭,吹号聚兵……”

铁旦话音未落,嗖嗖嗖的低啸已经从城外连续不断地响起,几个哨卒躲避不及,顷刻间中箭倒在了血泊中,不过由于铁旦提醒及时,两个负责吹号的哨卒便赶紧躲进敌楼,举起牛角号使劲地吹起来,霎那间,悠远绵长的号角声便冲破了夜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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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袭失败了?”曹窋放下手中的铁胎弓,神情一片冷冽,“楚军的警惕性还真高!”

“大哥,这些楚国佬还真不好对付!”族弟曹无咎恨恨地道,“这都后半夜了,竟然就没一个偷懒的!偷袭已经失败了,只能强攻了。”

曹窋点了点头,沉声道:“传令,举火把,准备强攻!”

虽说偷袭失败了,不过曹窋并没有太过在意,早在出征之前,齐国的细作就已经把一切都打探得清清楚楚了,符离城就是楚军的囤粮基地,城内不仅囤积了大量的军粮,更囤积了无可计数的军械辎重,守军却只有区区三千人。

就凭区区三千人,根本就不可能挡住自己的三万大军!

要知道,这次随他曹窋前来符离的可不是更卒,而是齐国最精锐的禁军!

为了奇袭符离,大王可是做足了功夫,先是让太子率领十万大军从正面吸引楚国大军的注意,然后暗中征发三万禁军外加胶东、琅邪五万更卒抄东海小路深入淮南,直到剡城,大王才分兵西进,而他曹窋则率三万禁军直取符离!

齐军准备如此充分,区区一座符离城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声令下,符离城外便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借着火把的亮光,只见城外的阡陌上早已经挤满了黑压压的齐国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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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离城头上,楚军哨卒霎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铁旦也是心头猛然下沉,看这声势,城外的齐军少说也有两三万人,而且这些齐军基本上都是披甲执锐的精兵,虽然还没有开始攻城,可那强大的气势却是扑面而来,这明显不是普通更卒,而应该是最精锐的齐国禁军!

值得庆幸的是,楚军的反应还算及时。

铁旦回头看去,只见一队队的士兵已经沿着台阶开上了城头,大量的滚木擂石还有猛火油也正沿着马道往城头上输送,再回头望向城外时,铁旦眸子里已经露出了浓烈的战意,来吧,齐国禁军又如何?有我铁旦在,符离城就绝不会被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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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离城外,齐军已经搭好了望车。

望车又叫巢车,在古代的冷兵器战争中是一样至关重要的军械。

但凡野战,望车就必然是全军的指挥中枢,一架望车主要由四个部份组成,一个基座,两根立柱,车体外加绞盘升降机构。

曹窋一甩大氅跨进了车厢,四个袒胸露背的力士便开始奋力转动绞盘,整个车厢便顺着两侧耸立的立柱向上缓缓升起,不等车厢升到最高点,曹窋便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霎那之间,齐军阵中便响起了激昂的战鼓声。

让人热血沸腾的战鼓声中,一队队齐军重甲扛着大盾,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着符离城墙缓缓接近,紧随齐军重甲身后的,则是一队队的齐军弓箭手,最后却是一队队的轻兵死士,还有一架架的井阑、云梯以及撞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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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符离大战一触即发时,齐国太子韩阖的十万大军正向着彭城汹汹急进。

四散出去的斥候游骑不断回报,四周并无楚军行踪,也许是因为距离遥远,附近甚至连楚军的斥候游骑都没有遇见过一拨。

当斥候回报距彭城只剩十里时,韩阖忽然间扬起了右手。

霎那之间,十数骑传令骑兵便向着四面八方飞驰而去:“太子有令,全军停止前进,太子有令,全军就地休憩,抓紧时间进食,养蓄体力……”

韩阖却兴匆匆地找到了赵炎,问道:“军师,父王呢?”

赵炎环顾四周,发现除了他们的大军,四野黑漆漆一片根本不见半点火光,当下有些困惑不解地道:“大王派来的密使说,他会在彭城城北十里处与我们会合,不过,密使并没有说具体什么时辰,兴许要到寅时过吧?”

韩阖蹙了蹙眉,不再多说什么了,不过心里却郁闷得要死,要知道他才是齐国太子,父王暗中出征如此大事,父王居然不找他这个太子而是先找军师,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在父王心里,军师远比他这个太子更加的重要。

寅时刚过,东方天际果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随着时间的推移,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接近了韩阖大军,借着微弱的火光,隐隐可以看清那似乎是一支大军,不明就里的齐军将士以为是楚军杀到,顿时间骚动起来,正原地休憩的将士们便纷纷起身,披甲执锐、准备厮杀。

不过,韩阖、赵炎却知道,那是韩信大军到了。

当下韩阖点起数百精骑迎了上去,两军相接时,果然看到了躺在肩舆上的父王,在父王的身边,还跟着十几个太医,公羊太医虽然年事已高,赫然也在其中,韩阖不敢怠慢赶紧滚鞍下马,拱手见礼道:“儿臣参见父王。”

韩阖身后的赵炎也翻身下马,向韩信拱手见礼。

“起来吧。”韩信冲韩阖摆了摆手,又向赵炎道,“子矜,你做得很好。”

赵炎再次拱手作揖,诚惶诚恐地道:“臣不过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韩信摆了摆手,道:“寡人心里清楚,若不是你极力阻拦,太子只怕早就已经带着大军兵临彭城,与楚军决战了,如此,则大事休矣。”说此一顿,韩信又道,“所以,这淮南之战齐军若能获胜,子矜你当居首功。”

赵炎唯唯喏喏地应着,心里却是无比苦涩,大王在军事上的造诣那是没的说,说他是亘古无人可及的兵家也不为过,可他在政治上的造诣却真的让人不敢恭维,你要感谢我赵炎的功劳完全不必当着太子的面,这不是存心让太子难堪么?

不管怎么说,韩阖都是齐国太子,而大王现在这身体,不定什么时候就崩卒了,届时韩阖继位,他赵炎在齐国还呆得下去么?想到这里,赵炎忍不住侧头望向韩阖,果然从韩阖的眸子深处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恨之色。

韩信对此却是浑然不觉,当下吩咐韩阖道:“阖儿,大军可以开拔了。”

“喏!”韩阖恭应一声,然后看也不看赵炎一眼,翻身上马扬长去了,对此,赵炎只能苦笑,从这一刻开始,他在韩国的前途已经一片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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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相,这深更半夜的,什么事呀?”

英布神情不善地瞪着蒯彻,语气更是不善,任谁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心里都不会好受,何况英布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睡个囫囵觉了,今天实在熬不住,原想美美地睡个大觉,不想却被蒯彻硬生生从睡梦中给叫醒了。

蒯彻浑不在意,只是上前凑着英布耳畔轻轻耳语了几句。

“国相,此话当真?!”英布顿时脸色大变,一下就跪坐了起来。

蒯彻整了整衣冠,肃然道:“大王,这么多年来,臣什么时候欺诳过您?”

英布眸子里不禁掠过了一丝愧疚之色,这么些年,蒯彻为了他英布,为了淮南国兢兢业业,鞠躬尽瘁,还真没起过什么异心?当下拍了拍蒯彻的肩膀,喟然道:“国相,这些年寡人慢待你了,向你赔个不是。”

蒯彻神情恻然,说道:“大王,有您这话,臣就是死也值了。”

英布点了点头,又霍然转身大喝道:“利几,传寡人诏令,击鼓聚兵,全军出城与楚军决一死战……”

第400章 风林火山

东方破晓,整个楚军大营却还沉浸在静谧之中。

高耸的瞭望塔上,两名楚军哨卒挎刀迎风而立,警惕的眼神正不断地睃巡着辕门外那黑漆漆的旷野,似乎想从无尽的黑暗中找出点什么。

某一刻,矮个哨卒的耳朵忽然间抽动了两下,扭头问高个哨卒道:“你听?”

高个哨卒侧耳聆听片刻,却根本什么也没听到,当下茫然地问道:“哪呢?”

矮个哨卒没有理会,两只耳朵却诡异地转动了两下,遂即脸色大变道:“大军,我听到了大军行进的脚步声,有大量敌军正在靠近!”

“这不可能!”高个哨卒不相信道,“真有敌军,斥候队怎么不回报?”

高个哨卒话音方落,前方夜空下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遂即十数骑楚军轻骑从浓浓的黑幕之中奔腾而出,一边从辕门前飞驰而过,一边冲瞭望塔上的哨卒厉声大吼道:“齐国大军,还有淮南大军,一起杀过来了……”

“快,快吹号。”高个哨卒哆嗦了一下,急回头看时,只见矮个哨卒早已经举起了沉重的牛角声,霎那间,低沉悠远的牛角号声便已经冲霄而起,刚刚还沉浸在静谧之中的楚军大营顷刻间便喧嚣了起来,大战……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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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子期、子车师、西乞烈联袂来到毕书的大帐前时,却意外地发现,大帐的帐帘居然早就被掀起了,透过敞开的帐帘往里面看去,更加意外地发现,毕书已经极其罕见地披上了上将军的奢华甲胄,这会正神情俨然地跪坐在行案后面。

虞子期心中纳罕,却还是昂然入帐又抱拳作揖道:“上将军,齐国大军来了!”

“还有淮南军。”子车师跟着进帐,一边见礼一边说道,“英布终于按捺不住了。”

西乞烈最后进帐,啪地抱拳冲毕书揖了一揖,大声问道:“上将军,战还是不战?”

“战,当然迎战。”毕书拱手回了礼,然后以平静的语气说道,“齐国大军和淮南军气势汹汹而来,我军又岂能示弱?”说此一顿,毕书又以淡淡的语气说道,“大楚以武立国,楚人更是尚武成风,我们不怕战,就怕不战!”

“好,上将军这话听着提气。”西乞烈狠狠击节,狞声道,“末将早就盼着跟齐军、淮南军狠狠地打一仗了,他***,今天总算是盼到了!”

虞子期、子车师也是目露寒光,显然两人也是求战心切。

毕书信手从案上拔出三枝令箭,喝道:“虞子期、子车师、西乞烈听令!”

“末将在!”三人急挺身上前,轰然回应。

毕书将三枝令箭分别扔给虞子期三人,然后吩咐道:“虞子期为主将,子车师、西乞烈为副将,各率五万人马出大营、列阵迎敌!”

虞子期三人伸手接住令箭,却是面面相觑,留下五万人马驻守大营,这可以理解,可是齐国大军、淮南大军合兵来攻,上将军竟然不出马?难道守一座大营就真有这么重要?难不成还有齐国大军或者淮南军会来偷袭大营?

毕书却没有过多解释,挥了挥手,道:“去吧。”

“喏!”虞子期、子车师、西乞烈压下心中疑惑,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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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大营外,齐军、淮南军已经合兵一处。

十万齐军加十万淮南军,整个旷野顷刻间就被兵潮完全覆盖。

英布撇下大军,只带着蒯彻来到了齐国军中,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在军中见到韩信,他只见到了一个小儿,还有个三十出头的白衣秀士,听了蒯彻介绍才知道这两人一个是齐国太子韩阖,一个是齐军军师赵炎。

见了礼,齐布便问韩阖道:“太子,齐王呢?”

韩阖矜持一笑,朗声答道:“父王另有军务,不过临行前再三叮嘱,淮南王乃是当世名将,此战,我齐国大军悉听淮南王调谴!”

“另有军务?”英布的眸子霎时亮了起来,显然,韩信这厮又想出了什么阴谋诡计,陈仓之战、蒲阪之战、井陉之战、潍水之战还有垓下之战,莫不如是,韩信的诡计总是让人防不胜防,这一次,毕书小儿有难了!

韩阖肃手指了指已经搭好的巢车,又道:“淮南王,请吧。”

“如此,寡人就不客气了。”韩信不在,两国联军由英布来指挥可谓顺理成章,当下英布登上巢车,又向韩阖、赵炎道:“太子,赵军师,还请你们一并上车,协助寡人,联手破敌,这一战,联军只许胜不许败。”

韩阖、赵炎自然不会推辞,当下也上了巢车。

待蒯彻最后一个踏上巢车,一名齐军力士关上拦门又上了锁,再回头一招手,早就严阵以待的另外四名力士便开始奋力转动绞盘,在嘎嘎嘎的机括声中,巢车车厢便向着高空缓缓升了上去,整个战场的态势便逐渐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放眼望去,只见前方旌旗如海、矛戈如林,数以万计的楚军已经摆好了阵势,还有更多的楚军甲兵正从辕门里汹涌而出,不断地汇入那巨大的兵阵之中,这一刻,天地之间除了双方蚁群般的兵甲汪洋,再没有别的存在。

英布神情从容,比这更大的阵仗他都见过。

韩阖却激动得满脸通红,不过心中也是有些遗憾,如此大型的战役,父王竟然不让他来指挥,却交给了英布这个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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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子期神情冷漠,正随着巢车缓缓升上高空。

低头望去,在他的脚下,一队队楚军重甲正排着整齐的队列缓缓向前,这些楚军重甲身高体壮,全都披挂着乌黑的鳞片铁甲,他们左手持着蒙了铁皮的方形大盾,右手执着冷森森的环刀,犹如一堵堵移动的钢铁城墙,正向前前方缓缓碾压。

在重甲步兵的左右两翼,则是一队队负弓背矛的轻骑兵。

再回头往后看,一排排、一队队的长矛、长戈直刺虚空,形成了一大片延绵无尽的矛戈之林,最后是一排排手持长弓、背负箭囊的弓箭手,十几万大军却像是一个整体,照着平时训练井然有序地向前缓缓行进,其徐如林!

没有号角,没有战鼓,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怒吼,可虞子期却分明感受到了冰冷的、无尽的肃杀气息,楚军键儿们,全都已经准备好了……

终于,最后一队弓箭手也涌出辕门汇入了大阵。

虞子期轻轻扬起右手,身后的亲兵便迅速升起了一面三角令旗,楚军大阵中顿时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号子声,正缓缓向前行进的楚国大军便纷纷停了下来,不管是重甲步兵,还是矛戈手,还是弓箭手或者轻骑兵,全都停了下来,不动如山!

前方,由淮南军、齐军汇聚而成的更加庞大的兵阵却仍在前进。

倏忽之间,双方相距已经不足两百步,联军阵中,随着英布一声令下,一队队弓箭手迅速一溜小跑上前,站到了重甲步兵的身后,然后一边往前走一边挽弓放箭,将一波波的箭雨源源不断地洒向了前方的长空。

楚国大军却仍然按兵不动。

虞子期也没有对弓箭手下达抛射的军令,两百步的距离,抛射的杀伤效果不佳,除了能够先声夺人、给敌军造成一定的士气挫伤,就只能白白消耗箭矢以及弓箭手的体力,楚军不需要依靠这个来先声夺人,一点都不需要。

箭如雨下,不断有士卒中箭,不断有士卒倒地,有哀嘛,有呻吟,却没有慌乱,十五万楚军将士岿然不动,不动如山!

片刻之后,两国相距已经不足百步。

在传令兵无比期待的眼神注视下,虞子期终于下令,只见他同时扬起左右手,再握紧成拳向着前方狠狠挥出。

顿了顿,虞子期又再次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

霎那之间,左右两翼的轻骑兵便开始缓缓向前,马头攒动,铁蹄翻腾,先是慢步,再是快步,然后小跑,最后是快跑,不到片刻功夫,两翼骑兵就已经形成了两股骑兵洪流,以滔天之势向着联军的左右两翼狂风暴雨般席卷而去,其疾如风!

几乎是在骑兵出击的同时,后阵的弓箭手也一溜小跑上到了重甲步兵身后,然后借着步兵大盾的掩护,向着前方连续地挽弓放箭,伴随着骑兵出击时潮水般的铁蹄声,一波波的箭雨已经漫过长空,向着联军头上恶狠狠地攒落了下来。

箭雨落下,联军阵中霎时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哀嚎声。

不等弓箭手射完十枝箭,虞子期的双手已经平举胸前,然后向着前方平平伸出,立于虞子期身后的两名传令兵迅速将两面凄艳如血的三角令旗升上了巢车,血色令旗即出,则全军向前,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霎那间,十数万楚军将士便如决了堤的洪水,在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中向着前方几十步外的联军碾压了过去,其声其势犹如烈火之猛,不可遏止,侵略如火!

第401章 齐王,在下等你多时了

第401章齐王,在下等你多时了

泗水东岸,五万齐军早就在密林之中待命了。

趁着大战爆发前的最后间隙,公羊太医又对韩信施了一趟金针,收针之后,韩信脸上的青色似乎淡了些,隐隐还有丝血色,不过,公羊太医脸上的神情却是一片黯淡,大王已经是病入膏肓,他的金针施穴也就勉强续命了。

韩信揉了揉太阳穴,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对于公羊太医的神情,韩信尽收眼底,老公羊心里在想什么,韩信也是洞若观火,这一刻,韩信只能仰天长叹息,天不假年,天不假年哪……

前方忽然响起脚步声,遂即薛欧来到了韩信跟前,禀报道:“大王,算算时间,联军和楚军应该已经进入僵持了,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

“不。”韩信轻轻摇手,淡然道,“不急,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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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西乞烈挥刀斜斩,挡在他面前的齐军司马顷刻间被削掉了半边脑袋,头盖骨猛然抛飞的同时,更有鲜血伴随着脑浆一下溅到了西乞烈脸上,西乞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水和脑浆,眼神霎时变得格外的嗜血,格外的狰狞。

“全军向前!”西乞烈一引横刀,再次大步向前,一边仰天长嗥,“杀光这些齐国佬,哈哈哈,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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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程黑奋尽全力终于将面前的楚军司马斩杀当场。

不过,楚军司马临死前的反手一刀也在程黑的大腿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血槽,钻心的疼痛袭来,程黑忍不住以剑柱地,单膝跪倒在地,该死的,这些楚国佬太凶悍了,明明已经身受重伤,却仍然不顾一切向前,为了战功,他们真就不怕死?

“大哥,弟兄们顶不住了!”族弟程季靠了上来,剧烈地喘息着。

“顶不住也要顶住,跟他娘的楚国佬拼了!”程黑奋然起身,扬剑怒吼,眼神却忍不住越过战场投向泗水河的东岸,大王哪大王,你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够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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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大营,中军大帐。

毕书背负双手,正在帐中来回踱步,一拨接一拨的快马疾驰而来,将战场态势流水般呈报到毕书面前,外面的激战已经持续半个多时辰,目前仍在僵持之中,楚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还有骑兵,可联军毕竟也不是吃素的。

尤其是英布的淮南军,表现得相当凶悍!

淮南军有此凶悍表现也在情理之中,无论如何,这一战淮南将士都是为了生存而战,一旦战败,不仅淮南国会灭亡,他们也定会人头落地,还有他们的妻儿老小,也将面临极其悲惨的命运,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人,他们都必须拼死相博。

在淮南军的这股气势没有真正衰竭之前,楚军很难将他们打垮。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军和联军已经完全纠缠在了一起,以淮南禁军为箭头的左翼联军已经深深地锲入了楚军中路,但是左右两翼的楚军骑兵也已经迂回包抄了过来,整个战线呈犬牙交错状,已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此时,不管是楚军还是联军,都只能向前而无法后退了。

继续向前、打垮对手则是天堂,后退半步、一泄千里就是地狱!

倏忽之间,毕书顿步回头,深邃的目光已然越过泗水落到了东岸的密林上,楚军和联军主力已经僵持之势,韩信……差不多该出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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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东岸,密林之中。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悄然流逝,倏忽之间,韩信从幽远的虚空中收回视线,然后回头吩咐薛欧道:“上将军,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出击了。”

“喏!”薛欧轰然应喏,又锵然拔剑大吼起来,“大王有令,出击,全军出击……”

霎那间,正在林中静坐休息的齐军将士便纷纷起身,最靠近密林边缘的轻兵更是从拨拉开草丛,从中抬起一条条的竹筏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泗水,由于准备充分,前后还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一条宽逾五十步,由竹筏接成的浮桥就已经架好。

当韩信乘坐的肩舆出现在泗水河畔时,一队队的齐军早已经踩着浮桥渡过泗水,向着不远处的楚军大营汹涌而去。

前方,楚军大营已经遥遥在望。

虽然还隔着好几里远,却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楚军大营已经陷入了巨大的骚乱,很显然,留守大营的楚军已经发现了正在渡河的齐国大军,不过这时候才发现已经是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毕书既便知道,也不可能回师自救了。

薛欧收剑回鞘,满脸狰狞地对韩信说道:“大王,楚军完了!”

在薛欧看来,楚军的确已经完了,毕书的主力大军已经被太子和英布的联军缠住,就凭留守大营的这么点兵力,面对大王的五万大军简直就是螳臂当车,大营一旦失守,所有的辎重器械粮草将尽归齐军,毕书还拿什么跟联军打?

韩信却是神情凝重,毕书可不是龙且,更不是魏豹、陈馀、章邯之流所能比拟,不出意外的话,毕书肯定还留了后手,留守大营的楚军绝对不会只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点,不过这又如何?楚军大营,他韩信是势在必得!

不到半个时辰,五万齐军便已经全部渡过泗水,迅速逼近了楚军大营。

薛欧霍然回头,以征询的眼神望向韩信,韩信轻轻颔首,薛欧当下转身回头,又铿然拔出长剑遥指前方楚军大营,厉声长嗥起来:“大王有令,攻……”

“杀!”正缓缓向前的齐国大军霎时排山倒海般呐喊起来,一个个纷纷加快速度,如狼似虎般冲向了前方不远处的楚军大营,前方虽然有鹿砦和壕沟,可齐军将士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区区些许障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破去。

五百步,四百步,两百步,转眼之间,齐国大军已经迫近到了百步之内。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只有廖廖几百个弓箭手的寨墙上却突然间站起了密密麻麻、无可计数的楚军弓箭手,霎那间,一波波密集的箭雨已经从寨墙上倾泄而下,正叫嚣着向前掩杀的齐军将士就像是被收割的麦草,一片片地倒了下来。

“伏兵?!”薛欧的眼睛霎时睁得比铜铃还大,“竟然还有伏兵?!”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韩信却神情自若,淡淡地道,“传令,轻兵后退,重甲武卒负橹向前,限半刻钟破开鹿砦,填平壕沟。”

“喏!”薛欧轰然应喏,再猛然一挥手,阵中便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正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的轻兵便纷纷退了下来,一排排的重甲步兵却扛着由木板拼成的又厚又重的巨橹缓缓上前,箭雨依然从前方寨墙上倾泄而下,却再无法对齐军构成任何威胁了,借着巨橹的掩护,齐军很快便迫近到了楚军大营前。

薛欧再一招手,一队队轻兵便再次上前,准备破开鹿砦,填平壕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楚军大营内再次出现了惊人的异变,遮挡在栅栏后面的木板一片片地倒下,一架架巨大的、笨重的器械便显露了出来,薛欧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床弩,竟然是床弩!栅栏后面竟然埋伏了数百架床弩!

说时迟那时快,守在床弩边上的楚军锐士已经狠狠地砸下了木锤。

伴随着连续不断的巨响,一排排几有儿臂粗细的巨箭已经呼啸而出,闪电般射向了几十步外的齐军橹盾,瞬息之间,齐军的橹盾便被纸片般被巨箭破了开来,躲在橹盾后面的齐军重甲还有试图破开鹿砦、填平壕沟的轻兵再次一片片地倒了下来。

尤其让韩信、薛欧暗自心惊的是,楚军床弩的射速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床弩他们并非没有见过,但是射速如此之快的床弩他们却是首次看见。

“齐王,在下等你多时了!”

“齐王,在下等你多时了!”

“齐王,在下等你多时了!”

韩信、薛欧君臣正暗自心惊时,一个浩浩荡荡的声音便从楚军大营里传了出来,毫无疑问,那是成千上万名楚军汇聚在一起,正对着大营外的齐军喊话。

“陷阱!”薛欧霍然回头,望着韩信说道,“大王,这是个陷阱!”

韩信心头也是一片凛然,看来毕书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出奇兵偷袭楚军大营了,他早就张开陷阱在这里等着他了!不过遂即,韩信眸子里便又浮起了一丝异样的冷焰,偷袭大营是被毕书识破了,可是另一记杀手镜呢?毕书是不是也能识破呢?

“大王。”薛欧吸了口气,沉声道,“现在怎么办?还攻不攻了?”

“不必再攻了。”韩信摆了雷手,说道,“楚军早有准备,又兼有器械之利,再想袭取楚军大营已然不可能了,为今之计,还是绕过楚军大营,与太子、淮南王合兵一处,从正面堂堂正正地攻击楚军主力吧。”

第402章 虎贲军

“停!停止放箭……”

铁牛猛然扬起右手又狠狠地握紧成拳,上百架大型连弩便停止了发射,守在寨墙上的近万名弓箭手也纷纷停止了放箭。

冲着潮水般退下去的齐军狠狠地吐了口口水,铁牛又转身对毕书说道:“上将军,韩信也不过如此,这就完事了?”

“完事?”毕书摇头道,“没那么简单。”

“没那么简单?”铁牛不解地挠了挠头,忽又抬头望着泗水东岸的密林,问道,“难不成对面林子里还有伏兵?要不,派斥候进去探探?”

毕书微笑摇头,然后一正脸色,喝道:“铁牛听令。”

铁牛急上前半步,对着毕书挺了挺胸,昂然道:“末将在。”

毕书一甩白绸大氅,又扬起右手竖起食指,道:“本将军给你留下一万人马,大营若有闪失,本将军唯你是问。”

“喏!”铁牛轰然应喏。

毕书又环视身后十几员部将一圈,沉声道:“其余诸将,各率本部人马,随本将军出寨与子车将军的大军汇合,跟齐军、淮南军决一死战!”

“喏!”十几员部将亦轰然应喏,纷纷领命去了。

不稍时,楚军大营紧闭的辕门便再次打开,一队队的重甲步兵、戟矛兵、轻兵、弓箭手还有骑兵从中汹涌而出,然后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结成了严密的阵形,踩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嘹亮的号子踏上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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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大军率先与韩阖、英布联军汇合。

闻听韩信亲至,英布赶紧让人把巢车降下,走下巢车,英布一眼就看见了韩信,跟四年前相比,韩信可真是消瘦多了,而且眉宇之间隐含青气,一副生机行将断绝的样子,英布心下叹息,当下上前拱手见礼道:“齐王,你瘦了。”

“淮南王,你也老了。”韩信回礼,心下同样不无感慨。

见两位国君都有些意兴萧瑟,赵炎赶紧劝道:“大王,淮南王,此非叙旧之时,还是请两位大王赶紧上车,指挥大军打败楚军才是。”

“对对对,战事要紧。”英布赶紧肃手,将韩信让进了巢车。

不到片刻,巢车便再次升上了高空,英布指着沸反盈天的战场对韩信说道:“齐王,这一战咱们的情形不容乐观哪,楚军虽然在兵力上处于劣势,可他们的装备比咱们好许多,士卒的后劲也足,你看,咱们已经明显落入下风了。”

韩信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用英布说他都看见了。

联军的确已经陷入了被动,淮南军由于是为了生存而战,三军用命,情形稍好,齐军却明显有些招架不住了。

英布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说道:“齐王,奇袭楚军大营失手,联军已经挫动锐气,不如暂且退兵,待来日再与楚军决战?”

这一刻,英布已经萌生了退意,联军跟楚军的这场大战原本就只是烟幕,目的不过是引动楚军倾巢来战,替韩信出奇兵偷袭楚军大营制造机会,现在奇袭已经失手,那么这场大战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因为现在联军的情形很不乐观,既便韩信的指挥能力无人可及,总也不能逆天吧?受限于联军将士的体力,最好的结果也就跟楚军打个平手。可联军想要的绝不是一场平局,所以与其这样僵持下去,不如来日准备充分之后再行决战。

韩信却摆了摆手,淡然道:“淮南王,先不急退兵。”

“嗯?”英布闻言顿时心头一动,莫非齐国另有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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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旦以刀柱地,如同六月天跑了两百里的公牛,剧烈地喘息着。

长时间、高强度的殊死博杀,几乎抽空了铁旦肺里的每一丝空气,此时此刻,就是喘息他都感到胸口隐隐作疼,殷红的血液正顺着他的额角汩汩滑落,又流淌进了眼角,铁旦再睁眼看去,整个世界便如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雾。

“呜呜呜……”城外再次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铁旦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惨笑,该死的齐国佬,又要进攻了吗?

铁旦已经记不清总共打退了齐军的多少次进攻,放眼望去,城头上、城墙下、壕沟里已经堆满了两军将士的尸体,有楚军的,更多的却是齐军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纵然是铁旦这样的老兵,也差点忍不住吐了。

“来吧,来吧,放马过来吧!”铁旦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着,伤痕累累的双臂已如灌了铅般沉重,却依然将冰冷而又沉重的横刀一寸寸地举了起来,又缓缓横在胸前,一缕阳光穿破云层照射在血染的刀锋上,霎时间反射出一抹凄艳的红辉。

铁旦身后,一个接一个楚军将士跟着爬起,又颤巍巍地站定。

深深地吸了口充满血腥味的空气,铁旦陡然仰天怒嗥:“泱泱大楚!”

“赳赳死士……”越来越多的楚军将士挣扎着爬起来,横刀在胸、仰天怒吼。

铁旦伸出左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又伸出食指舔了舔,再次怒吼:“血不流干,血不流干,血不流干干干干……”

铁旦的怒吼犹如狼王咆哮,在城头上翻滚激荡、久久不歇。

一个老兵从血泊中爬起,神情冷漠地将溢出体外的半截肠子塞回了伤口,又一个老兵从死人堆里挣扎着站起来,毫不犹豫地拔下了插在右眼上的箭矢,还有一个老兵扶着垛堞缓缓站了起来,他的右腿已经齐膝而折,森森白骨绽露,更有鲜血淋漓而下。

当铁旦的怒吼声终于随风消逝,最后幸存的数百楚兵便如遭遇强敌挑衅的狼群,一个个昂起头颅排山倒海般怒吼起来。

“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

“死不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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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窋凛然倒吸了一口冷气,脚下也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

这些该死的楚国佬,还真是顽强得超乎想象哪,都这样了,还有如此气势?!

这一刻,曹窋必须得承认,眼前这支楚军是他有生以来所遇见的最顽强的军队,他们也许不是防御最强的军队,但绝对是意志力最顽强的!有好几次,齐军都已经攻上了城头,可是最后,却又硬生生地被楚军给赶了回来。

这群疯子,关键时刻真敢拿人命填哪!

环顾左右,望着一群群、一队队浑身带伤、垂头丧气的齐军将士,曹窋顿时感到脸上好一阵火烧火燎,三万最精锐的齐国禁军,攻打只有区区三千楚国更卒把守的小城,激战两个多时辰,死伤五六千众,竟然还拿它不下?!

如果不是大战当前,曹窋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再回头时,曹窋的眼神里已经重新燃起了战意,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浓烈战意,就像有两团烈火在他的瞳孔里幽幽燃烧,符离城,还有城内的军粮辎重,他曹窋势在必得!无论对面的楚军再怎么顽抗,也绝对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

清越的金属磨擦声中,曹窋缓缓抽出了佩剑,这一次,他要亲自冲阵!

号角声响彻长空,战鼓声擂得人热血沸腾,曹窋以手中长剑往前虚虚一指,遂即甩开大步飞奔而去,下一刻,嘹亮的长嗥才冲霄而起:“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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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上,铁旦的神情一片冷漠。

黑压压的齐军潮水般涌到城下,又顺着一架架的长梯蜂拥而上,城头上的铁旦和最后幸存的数百楚军却根本无动于衷,箭矢早已射完,滚木、擂石还有猛火油也已耗光,仓库里虽然还有很多,却没人、也来不及去搬运了。

不过,他们还有人,他们还能拿命来守城!

只要有一个楚兵还活着,齐国人就别想踏入符离城半步!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员罩着大氅、手持宝剑的齐军将领已经抢上城头。

紧了紧手中滴血的横刀,铁旦陡然上前两步、一刀狠狠劈下,只听锵的一声炸响,一股狂野的力量顿时潮水般倒卷而回,铁旦闷哼一声,右手再无法握紧刀柄,沉重的横刀顿时脱手而飞,又当啷一声落在了几十步外。

铁旦眸子里霎时绽起狂暴之色,张开双臂扑向了齐军大将,齐军大将一剑刺出,霎时刺穿了铁旦的腹部,铁旦却只是蹙了蹙眉,健壮的身躯仍然前扑,遂即铁臂狠狠合拢,一下掴住齐军大将的颈部,再不肯撒手。

齐军大将暴怒,一剑又一剑刺出,霎时将铁旦的腹部刺成了筛子。

铁旦满脸狰狞,殷红的血就像是泉水般从他嘴里汩汩溢出,却就是不肯撒手,不撒手就是不撒手,除非老子咽气,否则休想踏入符离半步,休想……临死前的弥留之际,铁旦分明听到了一阵悠远的号角声,那是……楚军的号角?

遂即,铁旦的目光便越过喧嚣的战场,落在了城外。

城外,一队队的楚军重甲正从数里外的密林里汹涌而出,在楚军重甲的最前方,一杆土黄色的大纛异常醒目,大纛上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的斑澜猛虎,虎贲军,晋襄将军的虎贲军终于赶到了,符离……守住了!

第403章 虎将

“哈,哈,哈……”

晋襄手持长戟,疯狂地催促着胯下的坐骑,直恨不得一步就跨上符离城头!

晋襄并不担心符离城中的军粮,因为这根本就是个陷阱,符离城中堆积如山不是什么粮食,而是装满沙子的麻袋,晋襄真正担心的是守符离的铁旦,以及他麾下的三千楚军,上将军明显有意牺牲这三千楚军以换取最大的胜利!

上将军是纯粹的兵家,他一心只想尽可能地减少楚军的伤亡,只要能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上将军绝不会吝啬铁旦和区区三千士卒,必要的时候,既便是他这个虎贲将军以及两万虎贲军,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

可他晋襄做不到如此冷酷、如此无情!

胯下坐骑通灵,明显感受到了主人的焦躁,当下昂首长嘶一声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霎那之间,便如一道黑色闪电向着前方疾驰而去,晋襄身后的数百亲骑同样拼命催促坐骑,甚至不惜以刀背猛拍马臀,却再无法追上晋襄的速度。

大地犹如潮水般往后倒退,黑压压的齐军则在迅速接近。

齐军似乎是懵了,有人在后退,有人在犹豫,也有人嚎叫着迎了上来,望着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的齐军,晋襄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狰狞的杀机,不管你们降还是战,今天都必须为战死的弟兄偿命,遇上我晋襄,遇上虎贲军,算你们倒霉!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员齐军悍将率先冲杀到了晋襄跟前,然而,不等他高举的大斧斩落下来,晋襄手中的长戟就早已经恶狠狠地掼在了他的胸口上。

只听得“喀嚓”一声,齐将的胸骨连同罩了护心镜的胸甲就已经被砸得粉碎,而晋襄的长戟却是余势未竭,以无比狂野之势将齐将足有四百斤的身躯整个从马背上带离,断线风筝般往后倒飞而起,人在空中,那齐将便已经断了气。

齐军阵中一片哗然,来将一戟之威,竟至于斯!

电光石火之间,晋襄已经纵马冲到了齐军阵前。

说时迟那时快,十几名齐军重甲已经扛着沉重的大盾迎上前来,试图以血肉之躯在晋襄面前结成一道坚墙,然而,他们小觑了晋襄的坐骑,更高估了自己的防御力,晋襄既没有纵马跳跃,也没有勒马躲避,而是径直驱马撞了上去。

“嘭!”巨大的撞击声中,挡住去路的两面大盾当场碎裂,顶在盾后的两名齐军重甲也顷刻间像断了线的风筝,往后倒飞而起,就凭三四百斤的血肉之躯,要想挡住足有三四千斤重并且处于高速奔跑中的战马,不啻于螳臂当车。

几乎是在坐骑撞飞两名齐军重甲的同时,晋襄手中的长戟也以雷霆万钧之势当空劈下,站在第一排重甲身后的一名齐军校尉甚至来不及举剑格档,就被晋襄从头至腚劈成了两爿,那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齐军校尉的尸身生生斩爆!

“轰!”飞奔的战马再次撞上了第二堵防线,凭借巨大的冲击力,再次轻易地摧毁了齐军重甲结成的盾墙,不过连续的撞击之下,战马的速度终于降了下来,一名齐军司马抓住机会猛然间腾空而起,一剑照着晋襄咽喉刺了过来。

“找死!”晋襄戟交左手,右拳已经迅疾如电猛砸而出。

间不容发之际,齐军司马的长剑几乎是擦着晋襄的面甲滑过,而晋襄的铁拳却重重地砸在了齐军司马的脑袋之上,只听得“咯崩”一声,齐军司马的脑袋便如西瓜般碎裂了开来,脑浆伴随着碎骨血液漫天飞溅,状极惨烈。

“轰轰轰轰!”又是数声巨响,晋襄的坐骑连续撞穿了齐军重甲的四道封锁,一头撞进了戟矛兵的队列中,此时,战马冲刺的强大惯性终于给它自己带来了致命的伤害,十几枝长戟或者长矛几乎是同时刺进了晋襄坐骑的胸部以及腹部。

“希律律……”晋襄的坐骑悲嘶一声,终于倒在了血泊之中。

马背上的晋襄却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高高抛起,不等晋襄落地,数十上百枝长戟、长矛已经汇聚成了一大片矛戟之林,无数锋利的尖刃直指长空,静等晋襄势竭从空中坠落,然后在他的身上扎出数十上百个透明窟窿。

生死关头,晋襄在空中翻了个身,变成头下脚下,遂即双手持戟一通疯狂横扫,刺向晋襄的几十枝戟矛霎时尖刃断裂,只剩下了一杆杆木柄,晋襄毫发无损地落了地,遂即连人带戟像陀螺般旋转起来,四周的齐军轻兵霎时倒下了一大片。

不过很快,数十名齐军轻兵便再次挡住了晋襄的去路。

还有更多的齐军轻兵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几十枝长戟、长矛霎时在空中交织成了一个严密的戟矛牢笼,向着晋襄头上狠狠压了下来,晋襄哂然,双脚重重一蹬地面,整个人已经向着空中狠狠腾起,当空压下的戟矛牢笼霎时被撞得四分五裂。

“挡我者死!”晋襄一声怒吼,巨大的声浪犹如实质咆哮而下。

下一刻,晋襄手中的长戟已经带起无数残影向着四面八方飞斩而出,血光崩溅,围在晋襄四周的几十名齐军轻兵几乎是同时倒在了血泊中,有人被挑开了咽喉,有人被剖开了胸腹要害,更多的人却是尸首分离,立毙当场。

“弓箭手,弓箭手在哪里?给本将军射死他,射死他!”

乱军之中,一个愤怒的声音骤然响起,晋襄霍然抬头,只见几十步外,一员齐军大将正举着长剑怒吼,在他身边,已经聚集了几十名弓箭手,霎那间,晋襄嘴角便绽起了一抹无比狰狞的杀机,不管你是谁,你的命我晋襄要定了!

“吼!”晋襄怒吼一声,铁塔般的身躯再次腾空而起。

几乎是在晋襄腾空的同时,几十枝羽箭已经向着他的胸腹要害射了过来,晋襄却是理也不理,说时迟那时快,这几十枝羽箭便已经射中了晋襄,只听叮叮几声轻响,绝大多数羽箭被鳞甲弹开跌落,只有几枝羽箭扎进鳞片缝隙,却根本不足以伤害晋襄。

再下一刻,晋襄右臂奋力后扬再猛然向前,沉重的长戟霎时挟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几十步外的齐军大将疾射而去,齐军大将急欲闪避时却已经晚了,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晋襄的长戟便已将他整个射穿,又带着他生生钉入了身后不远的城墙上。

“嗖嗖嗖……”晋襄堪堪落地,十几枝长戟便从四面八方同时刺到。

“都给老子闪开,闪开!”晋襄暴怒如狂,肌肉虬结的双臂闪电般一抡,便将十几枝长戟挟在了腋下,再猛然一个急旋,十几名齐军轻兵便已经惨叫着翻跌在地,这些翻跌的轻兵又撞倒了更多的轻兵,整个齐军阵形霎时一阵大乱。

趁着这个间隙,晋襄飞奔两步,整个人再次腾空而起,在空中踏着齐军轻兵的脑袋连续两次借力,晋襄便已经飞天大枭般落到了深深刺入城墙的大戟之上,在晋襄四百多斤身板的重压之下,通体由精铁打造而成的长戟一下弯成了弧形。

但是很快,极度弯曲的长戟便开始猛烈地反弹,借着长戟反弹的狂野力量,晋襄庞大的身躯已经像只迅疾的大鸟,一下冲天而起,在腾空而起的瞬间,晋襄右手一挥,腰间的横刀便已经来到了他的手中,那雪亮的刀锋,映日生寒。

曹窋最后在楚将的腹部猛戳了两剑,那楚将才无力地松开了掴住他颈部的双臂,楚将的尸首叭嗒一声跌落城头,曹窋也终于可以喘口气了,然后,他才刚刚喘了口气,强烈的危机感陡然从脑后潮水般席卷而至……

猛然回首,曹窋无比吃惊地看到,一员铁塔般的楚将已经飞上城头,在没有借助云梯的情形之下,竟然就直挺挺地飞了上来,再下一刻,一抹冰冷的寒辉向他迅速逼近,遂即就是冻入骨髓的冰寒,将他彻底吞噬。

在丧失最后一丝意识前,曹窋隐隐听到一声悲呼,铁蛋?!

只一刀,晋襄便将曹窋从头至腚劈成了两半,不等曹窋尸身倒地,晋襄便已经跃落城头又一把扶起了血肉模糊的铁旦,铁旦虽然是高初亲兵出身,可他与晋襄的私交一直不错,望着怀中已经断气的铁旦,晋襄不禁悲愤交加。

铁旦原本是可以不死的,守符离的三千士卒原本也可以大部保全!

如果,虎贲军能够早半个时辰,不,哪怕早半刻钟赶到,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晋襄有足够的信心击败这几万齐军,管他是禁军还是御林军,在虎贲军面前,它就是盘菜!然而上将军的军令不可违,上将军严令,不到中午绝不许驰援符离哪!

铁旦已死,三千楚军也大多战死沙场,晋襄的怒火顿时间倾泄到了已经抢上城头的齐军身上,晋襄猛然抬头,无比狰狞的目光已经死死地锁定了不远处一个齐军司马,那齐军司马顿时如遭雷噬,竟再无法动弹……

第404章 攻守之势

泗水河畔,战场态势正在逐渐逆转。

韩信不愧是兵家之仙,几十年纵横驰骋、所向无敌的声名绝不是吹出来的,他才刚刚出现在巢车之上,甚至还没有下达任何的军令,原本士气低落、已经陷入崩溃边缘的齐军将士便立刻爆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士气也随之恢复。

及至韩信接过指挥大权,迅即指挥联军向楚军发起了猛攻。

因为韩信的出现,联军的士气高涨到了极致,面对联军潮水般的猛攻,已经从虞子期手中接过指挥权的毕书不得不下令全军收缩,摆开全力防御的架势,因为此时的联军正在势头之上,与之对攻并非明智之举。

高耸的巢车上,毕书正一条条地下达军令。

再次面对韩信,毕书已经比三年前从容了许多,韩信的指挥造诣还是那样深厚,齐军的攻势还是那样凌厉、刁钻,可毕书却也已经成长了,无论韩信如何指挥调度,无论齐军组织起多么刁钻的攻势,都会被毕书从容化解。

楚军的阵形虽然在收缩,却丝毫不乱。

西乞烈深深地吸了口气,对毕书说道:“不愧是韩信,竟然凭借一己之力生生扭转了整个战场的走势,这份号召力,这指挥造诣,当真让人叹为观止!”

子车师却是剑眉深蹙,沉声道:“可是韩信的号召力再强、指挥造诣再深厚又如何?韩信心里应该很清楚,单论指挥造诣,上将军已经完全不输于他,别看现在联军占尽上风,可要想真正打垮我军却是痴心妄想!”

虞子期道:“很显然,韩信还留了后手!”

毕书笑道:“韩信在等,等待他的另一路奇兵能带给他惊喜。”

“另一路奇兵?”虞子期、子车师、西乞烈顿时脸色微变,“除了奇袭大营的伏兵,韩信竟然还安排了另外一路伏兵?”

毕书在符离的安排,军中很少有人知道,既便是虞子期这样的军中重将,也仅仅只知道晋襄的虎贲军不知去向,他们还以为虎贲军就埋伏在附近,将作为眼前这场决战的决定性力量在关键时刻杀出,却不知道毕书竟然另有安排。

“对,韩信还安排了另外一路伏兵。”毕书轻轻颔首,又道,“不过,这路伏兵即将带给他的不是惊喜,而是噩耗!”说到这里,毕书忽然间微微转头,幽远深邃的目光似乎已经越过几十里虚空,落到了低矮的符离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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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离,大战已然落幕。

三万齐军虽然是齐国最为精锐的禁军,可是再精锐也不可能跟虎贲军相比,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或者单兵素质,虎贲军都要超出齐国禁军一大截,关键是齐国禁军已经在符离城下鏖战了整整半日,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还有精力。

晋襄一刀将面前的齐军校尉劈成了两半,再环顾四周时,只见齐军已经完全崩溃,正漫山遍野落荒而逃,而他的虎贲军则在到处追杀!以横刀在齐军校尉身上用力地擦了擦,擦去刀身上的血渍,晋襄转身走下了低矮的城楼。

面对如此结果,晋襄不得不佩服毕书的神机妙算。

毕书严令虎贲军不到中午绝不能出击是有道理的,因为毕书考虑得非常充分,以符离低矮不足两丈(四米)的城墙,在齐国大军的猛攻之下,铁旦的三千守军差不多也就能够坚守到中午时分,也就是说,当虎贲军出击时,齐军正是胜利在望的时候。

齐军由胜利在望一下转入逆境,那种从高空直坠深涧的感受绝不好受,既便是意志最坚定的老兵,也难免斗志消沉,再加上齐军已经厮杀了半日,体力消耗极大,而虎贲军却养精蓄锐已久,最后的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最终,虎贲军几乎是兵不血刃打垮了齐国禁军!

如果虎贲军早一个时辰出击,固然可以救下铁旦以及绝大部份守军,可那时齐国禁军还没有看到胜利的曙光,在遭到虎贲军夹击之时心理上的落差就不会太大,彼时齐国禁军跟虎贲军之间肯定会有一场恶战,虎贲军将要付出的代价绝不会只是三千人。

换句话说,毕书以铁旦以及三千府兵换回了原本铁定牺牲的数量更多的精锐虎贲,这笔买卖绝对超值!但是,晋襄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毕书的冷血,如果是他晋襄领军,他宁可牺牲更多的虎贲军,也誓要救回铁旦以及符离城的守军。

在晋襄看来,这不是值不值的问题,而是兄弟、袍泽之间的信任与依托!

今天你对铁旦见死不救,那么明天,别人会不会也对你见死不救?如果,大家都只考虑利益,而没有半点兄弟之义、袍泽之情,那未免也太冷酷了,晋襄不希望他的虎贲军变成一支冷酷无情的军队,一点也不希望。

望着城头上、马道下以及城门内外横七竖八倒卧遍地的楚军尸体,晋襄不禁握紧了一对钵大的铁拳,上将军,你虽然替虎贲军保存了兵力,也替大楚积蓄了实力,可我晋襄绝不会因此而感激于你,更不会视你为……袍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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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毕书便接到了晋襄的捷报。

闻听虎贲军在符离大败齐国禁军,虞子期、子车师、西乞烈顿时振奋不已。

“韩信好阴险,竟然想偷袭我们的囤粮基地。”西乞烈道,“幸好上将军早有防备,早早地将虎贲军埋伏在了符离城外,要不然,这次就麻烦大了。”

子车师想得明显比西乞烈更远,道:“上将军,齐国禁军败亡,消息传开之后联军必然会军心浮动,不如下令反击吧,打败韩信,当在此时!”

“不。”毕书却摆了摆手,淡然说道,“韩信不会让这个消息扩散的,我们派人喊话也不会有人信,所以,今天这一仗咱们只守,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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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军的攻势越见凌厉,不过楚军也依然像磐石般岿然不动。

英布抹了抹额上汗水,扭头对韩信说道:“齐王,楚军的顽强超乎想象哪,联军都已经猛攻了快两个时辰了,他们竟然还没有露出一丝败象!”

“无妨。”韩信摆了摆手,道,“楚军再顽强,也终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是么。”英布心头微动,道,“敢问齐王,不知道楚军什么时候会露出破绽?”

韩信微微一笑,说道:“淮南王放心,该露出破绽时,楚军自然就会露出破绽。”

见韩信如此自信,英布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心里却非常好奇,这个韩信,究竟还留了什么样的后手呢?

见英布憋得难受,赵炎忍不住说道:“淮南王,我王已经派曹窋将军引三万精锐禁军前去袭击楚军的囤粮重地符离城,只等曹窋将军袭破符离,烧毁了楚军的粮草辎重,楚军自然就会军心浮动,彼时,楚军又岂能不露出破绽?”

“哦?”英布凛然道,“齐王神算,寡人佩服。”

英布话音方落,巢车下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急探出护栏往下看时,只见一骑快马如飞而来,马背上却是一员血透战袍的齐军将领,那齐军将领一边纵马飞奔一边高声大吼,已经到了巢车近前,竟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众人顿时心头一沉,韩信也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那齐军将领便被齐军力士用吊篮送上了巢车,看到韩信,齐将仆地跪倒,双手抱拳惨然道:“大王,完了,全完了……”

韩信的脸色霎时一白,瘦削的身躯也是微微一晃。

站在旁边的太子韩阖赶紧上前半步,伸手欲扶韩信,却被韩信一把挡开了,当下韩信问那齐将道:“慢慢说,只要有寡人在,大齐的天塌不下来。”

“喏!”齐将惨然应喏,又将符离之战原原本本地道出。

听完齐将的叙述,英布、蒯彻、赵炎、韩阖、薛欧无不脸色大变。

“什么?楚军竟然在符离也留了伏兵,还是最精锐的虎贲军?!”

“这怎么可能?!难道毕书早就料到我王会出奇兵偷袭符离?!”

“这下麻烦了,曹窋将军和三万禁军损失殆尽,我大齐已经挫动锐气,这淮南之战可就吉凶难料了……”

韩信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地道:“慌什么?”

正在窃窃私语的赵炎、韩阖、薛欧凛然噤声,英布也有些神情讪然。

韩信淡淡地环视了众人一圈,又道:“奇袭符离不过是寡人诸多手段中的一样,既便失手,也无关大局,曹窋和三万禁军败亡,的确很可惜,不过我大齐仍有十几万大军,再加上十几万淮南大军,联军仍然占据着兵力上的优势。”

英布皱眉道:“可是齐王,今天这一战似乎没必要再继续了吧?”

英布也不傻,曹窋的伏兵已经败亡,今天这一仗联军已经取胜无望了。

韩信点点头,下令道:“传令下去,严密封锁曹窋兵败的消息,不过现在还不能退,得继续向楚军猛攻,待天黑之后再行收兵。”

第405章 免战牌

韩信一瞬不瞬地盯着公羊太医,沉声道:“老公羊,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公羊太医目露为难之色,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说道:“大王,老臣这里还有半颗珍藏的千年老参,再辅以一套针法,可以使大王迅速恢复生机,但是……这是虎狼之法,一旦千年老参的药效耗尽,大王的生将就会骤然……”

最后的“断绝”俩字公羊太医没说,不过韩信自然听得懂。

韩信目露黯然之色,低声叹息道:“老公羊,能撑多长时间?”

公羊太医抹了抹额头冷汗,说道:“若大王能回国将养,至少可撑六个月,但是,大王若仍然留在军中呕心沥血、劳神劳力,那就……很难说了。”

“寡人知道了。”韩信无力地挥了挥手,又道,“施针吧。”

公羊太医咬了咬牙,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锦匣,又拿出了针套。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紧闭的大帐终于掀开,满脸疲惫的公羊太医从帐中走了出来,对守在帐外的英布、韩阖、赵炎、蒯彻、薛欧等人道:“大王已经醒了。”

当下众人当下鱼贯进帐,走过公羊太医跟前时,英布忽然脚下一顿,似乎想问什么,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但英布心里却已经浮起了一丝阴霾,他早就听说齐王受了重伤,好像还是被楚国神箭手由渊射伤的。

英布原本还不相信,不过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否则,傍晚退兵时,齐王怎么好端端的就昏厥了?英布不能不担心,万一齐国大军因为韩信昏厥而撤兵,那么淮南国就肯定完了,仅凭不到十万淮南军,如何抵挡毕书的二十多万精兵?

大帐里,韩信已经坐了起来,显得精神抖擞,全无一丝病态。

看到如此诡异的情形,韩阖、赵炎顿时心头一凛,急回头往公羊太医看去,公羊太医却避开了视线,不敢与两人对视。

英布揖了一揖,颇为关切地道:“齐王,你的身体……无恙吧?”

“无妨。”韩信摆了摆手,对向众人肃手道,“坐,大家都坐吧。”

当下英布等人在帐中席地而坐。

薛欧冲韩信揖了揖,首先说道:“大王,我军奇袭楚军大营、符离县连续失利,看来楚军早有防备,怕是要有一场恶战了。”薛欧其实还有句话没说,从这两仗的结果看,毕书对韩信的用兵套路似乎已经了如指掌。

韩信却摆了摆手,淡然说道:“奇袭楚营、符离乃是奇计,奇计被识破并不稀奇,当年井陉之战时,李左车也曾识破寡人的奇计,并且还向陈馀献上了一条毒计,险些置寡人于死地,李左车都能识破寡人奇计,何况是毕书?”

英布、蒯彻闻言轻轻颔首,既然是奇计,就难免有被识破的时候。

顿了顿,韩信又道:“只是寡人没有想到,毕书竟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千符离守军被我军斩尽杀绝,直到即将破城前的那一刻,楚军才骤然发动伏兵,如此冷血的做派,寡人也是自叹不如哪,禁军遭此惨败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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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襄带着虎贲军连夜赶回了彭城大营。

这会,晋襄正两眼怒睁、直勾勾地瞪着毕书,语气僵硬地说道:“末将必须得承认,上将军算无遗策,符离县之战,已经将守军、齐军还有虎贲军的兵力、战力全部考虑在内,且绝无半丝差错,结果也与上将军所料丝毫不差,但是……”

“子成,不得对上将军无礼。”虞子期急伸手试图阻止。

晋襄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冷然说道:“但是,上将军不觉得这么做太冷血了吗?铁旦和守符离的三千将士不是牲畜,而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可以生死相依、性命相托的袍泽!”

说此一顿,晋襄又语气不善地说道:“末将职责所在,必当誓死遵从上将军的军令,水里火里绝不会皱一皱眉头,既便上将军决意牺牲虎贲军之全体将士,末将也是毫无怨言,但是,我晋襄永远也不会视你为袍泽,哼!”

说罢,晋襄便一甩大氅转身扬长而去。

子车师、西乞烈对视一眼,追了上去。

虞子期神情尴尬,劝毕书道:“上将军,晋襄将军与铁旦将军私交甚笃,他心里一下子还接受不了铁旦战死的事实,有些情绪也是难免,还望上将军不要往心里去。”

“本将军不会因此生气。”毕书摆了摆手,又道,“不过,有句话晋襄并没有说错,必要的时候,本将军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虎贲军,只要淮南之战能够赢得胜利,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够牺牲的,战争,从来就只有胜负成败。”

“呃,这……”虞子期顿时语塞,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毕书嘴角一抽,淡淡地问道:“子期将军,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将军很冷血?”

“这个……”虞子期闻言微微一窒,遂即岔开话题道,“上将军,末将担心晋襄一时气忿做出什么傻事来,他要是带着虎贲军去攻击齐军大营就麻烦了,末将得去看看。”说罢,虞子期也转身走了,大帐里便只剩下了毕书一生。

目送虞子期匆匆离去,毕书嘴角却泛起了一丝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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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环顾帐中众人一圈,接着说道:“毕书如此冷血,必然不被麾下将领所喜,楚军将领多半不会违逆毕书的军令,但肯定不会视毕书为袍泽,这便给了我军以可趁之机,明日再战,寡人定当寻隙破之!”

说此一顿,韩信又道:“这一次,寡人决意不以奇兵,而以堂堂正正之师,从正面打垮楚军!寡人要用铁的事实告诉毕书,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他若以为凭借研究了几次战例就能对寡人的用兵套路了如指掌,那就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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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东方天际才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联军大营里便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一队队睡眼惺忪的联军将士从帐篷里骂骂咧咧地走出,一边披上战袍、拿上兵器,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伙房,按照惯例,每次大战之前都会有一顿丰盛的大餐,有时候甚至还会有酒喝,搞不好这就是断头饭,又岂能落后?

各营各部临时充做伙房的帐篷前,这会早已经摆满了堆积如山的馍馍,麦饼还有热腾腾的饭团,架在炉灶上的大铁釜里还炖了满满一釜牛肉,隔着老远便闻到了诱人的肉香,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大头兵们顿时间骚动起来。

“不要挤,大家不要挤,人人都有份。”伙头军挥舞着巨大的马勺,厉声大吼道,“大王说了,每人三块肉,还有汤,馍馍、麦饼还有饭团啥的,管够!”

伙头军喊话时,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其实军中的存粮已经不多,照今天这样的吃法,最多半个月就揭不开锅了,不过听到伙头军喊话之后,原本拼了命往前挤的大头兵们却果然安静了下来,反正人人有份,急啥急?

不到片刻功夫,联军各营、各部的营地里便响起了唏哩哗啦的吃食声,等到天色终于大亮时,二十多万联军将士已经吃完了一顿极其丰盛的早餐,然后一个个挺着肚子,在各级将校的喝斥下开始整队,遂即源源不断地开出了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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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子期、子车师、西乞烈、晋襄诸将鱼贯走进毕书大帐时,只见毕书正斜靠在软榻上翻阅兵书,诸将便有些不明所以,联军都已经逼到大营外约战了,上将军居然还在好整以暇地翻阅兵书?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这兴致?

虞子期揖了一揖,说道:“上将军,出战吧。”

子车师也道:“对,出战,他要战,我便战!”

西乞烈和晋襄也是连声附和,晋襄心中虽然对毕书非常不满,可是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很清楚的,大敌当前,绝不是呕气的时候。

“出战?”毕书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然道,“出什么战?不战。”

“不战?”诸将面面相觑,齐军、淮南军营前邀战,楚军若是不出战,岂不是弱了自己的威风?一般来说,只有实力明显不如对方才会选择闭营坚守、避战不出,可现在楚军的实力明明不比联军弱,为什么不出战?

虞子期道:“上将军,避战不出会助长联军的气焰。”

子车师道:“不仅如此,避战不出还会挫伤我军士气,到时候,联军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侮辱我们,将士们心里只怕是接受不了。”

毕书依然摇头,淡然道:“今非吉日,不战!”

“非吉日?”虞子期、子车师闻言只能苦笑,西乞烈和晋襄则有些懊恼。

尤其是晋襄,憋足了劲想在战阵上斩杀几员联军大将给铁旦报仇,可上将军轻轻巧巧一句不战,就让的愿望化为了泡影。

“对了,还有这个。”毕书忽又指着帐角一块大木牌对晋襄说道,“晋襄将军,别忘了把这个挂到辕门上去,就现在。”

晋襄当下上前拿起那块足有五尺见方的木牌,再翻过来一看,只见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了免战俩字,竟然是块免战牌。

第406章 打消耗战

下午回大营时,韩信的脸色显得很难看。

整整一个上午,齐军、淮南军在楚军大营前百般挑衅、肆意叫骂,甚至还派出大量士卒在楚军营前卸下甲,公然休憩,真可谓是极尽侮辱之能事,可楚军就是龟缩不出,除了在辕门上挂起一块木牌,就再没什么表示了。

免战牌?毕书和楚军竟然挂起了免战牌?!

难道毕书已经知道自己最多只剩下六个月的寿命?不过韩信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断,毕书纵然是神仙,也绝不可能知道这件事,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楚军已经发现齐军、淮南军缺粮的事实,所以准备跟联军打消耗战。

打消耗战,最后撑不住的肯定是联军。

想到这里,韩信便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若是符离之战的结果能够逆转那该多好?如此一来,不仅齐军缺粮的难题能够迎刃而解,楚军也会因为粮草不济陷入被动,那时候,急于求战的就该是楚军,而不是齐军、淮南军了。

思量间,韩信已经大步走进了齐王大帐。

英布、韩阖、赵炎、蒯彻、薛欧等人鱼贯而入,又分左右各自入席就座,英布虽然也位列诸侯王,跟韩信地位相若,可他委实不敢跟韩信平起平坐,就像韩信在刘邦面前,也从来没有平起平坐的资格,诸侯王之间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英布入了席,又冲韩信拱了拱手,不无担忧地道:“齐王,毕书小儿看来是打算跟我们打消耗战了,这可不太妙啊。”

旁边韩阖、赵炎、蒯彻等人也是神情凝重。

联军的确耗不起,自从三年前遭受项庄骑军洗劫以来,齐国已经伤了元气,大军出征之前,韩阖手段使尽也只征集到月余军粮,淮南国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些年英布轻信肥铢、马业、张买等奸佞,国内早已民不聊生、盗匪横行。

如果不尽快想办法,最多再过半个多月,联军就将断粮!

薛欧忽然跪坐起身,向韩信主动请缨道:“大王,臣愿率一支精兵渡江深入江东,一面袭扰楚地一边筹集军粮,以解联军燃眉之急。”薛欧是想效法彭越,再来次薛欧挠楚,当然在骨子里,薛欧还想借此摆脱韩信、自立为王。

英布顿时心头微动,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当年楚汉荥阳大战,刘邦因为丢了敖仓之粮,眼看就要无以为继时,正是彭越率军深入楚地,肆意烧杀掳掠抢,在极大地牵制楚军兵力、削弱楚国国力的同时,还给刘邦送去了大量急需的军粮,有了这些军粮,汉军才得以在荥阳反败为胜。

韩信却是冷然摇头,彭越挠楚能够见效,那是因为彭越有那个本事,手下更有刘寇等一大批虎狼之将,而薛欧能跟彭越比么?别的不说,单是毕书帐下的虞子期、子车师还有西乞烈,领兵之能就都不在薛欧之下。

眼下两军的斥候已经遍布整个淮南,联军的一举一动都在楚军的监视之下,一旦薛欧分兵抄截江东,毕书肯定也会派大将领兵前往截杀,而对西乞烈、子车师、虞子期甚至晋襄虎贲军的截杀,薛欧又能有几分胜算?

最为关键的是,乌江还有钟离昧的水师横亘在那里,既便是韩信亲领大军前往,也没有把握能够横渡乌江,何况是薛欧区区一支偏师?所以说,让薛欧分兵去袭扰江东,除了进一步削弱齐军的兵力,就再不会有别的效果。

薛欧便有些神情讪然,还以为韩信已经猜出了他的私心。

赵炎也道:“眼下联军相较楚军的兵力优势并不明显,装备、训练更是颇有不如,如果再行分兵的话,后果殊难预料。”说此一顿,赵炎又道,“当此之时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一面让国相从国内紧急征粮,以备不时之需,一面打造军械,准备强攻楚营!”

韩信欣然颔首,道:“子矜之言甚是有理,这两件事就由你全权负责。”

“喏!”赵炎急跪坐起身,恭声应喏,心里却又是一声哀叹,再扭头看去,果然又从韩阖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忿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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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战场暂时沉寂了下来,荆襄战场则依然是波澜不惊。

自从楚汉两军刚刚遭遇的头一天爆发了激烈的阵前斗将外,此后两军就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汉军在邓县城西驻军,而楚军则在沔水北岸安营扎寨,两军相距还不到十里,甚至连每天早上的操练声都清晰可闻。

楚汉两军按兵不动,却并不意味着整个战场就是一片风平浪静。

事实上却正好相反,自从两军在邓县形成对峙态势之后,双方的斥候游骑就在方圆百里范围内展开了殊死博杀,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双方的斥候游骑遭遇,立刻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到一方全部死绝,就绝不会罢战。

对于斥候骑兵之间的殊死绞杀,刘邦、项庄并不知情,因为不管是楚军还是汉军,双方的兵力都在四十万以上,骑兵也在五万以上,区区几百骑斥候骑兵的伤亡,双方的斥候将军根本就不会去惊动项庄或者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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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矛是会稽郡山阴县人,被选拔为府兵已经整整五年。

三年前,白矛被选拔进了骑军,在楚国的军队体系中,禁军的地位明显高于府兵,而在府兵的内部,又以骑兵的地位最高,白矛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他被选入骑兵的那一幕,经过整整三年的艰苦训练,白矛已经成了一名优秀的骑兵。

因为骑术表现出色,白矛又在出征前被提拔为什长。

这会儿,白矛正带着手下的九骑骑兵在旷野上游荡。

弯月如钩,清冷的月辉洒落在连绵起伏的缓丘上,使附近的景物依稀可辩,白矛运足目力搜视着四周,一对招风耳更是仔细地聆听着夜风中传来的细微声响,白矛很清楚,四周的黑暗中正隐藏着无尽的杀机,稍有疏忽,他的斥候小队就会全军覆灭。

倏忽之间,白矛听到了一丝隐隐约约的异响,这丝异响很轻,不仔细分辩很容易就会当成夜间的杂音,可白矛却凭借敏锐的听力分辩出,这分明是马蹄践踏在草地上的声响,虽然轻却绝不会错,一定是马蹄声!

附近这一片只有他们这一支楚军斥候,所以,来的肯定是汉军斥候。

白矛扬起右手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九骑便无声无息地散了开来,按照白矛手指的方向形成了一个扇形,霎时间,十枝狼牙箭已经扣在了弓弦之上,冷森森的箭簇也已对准了前方那道低矮的缓丘,那丝隐隐约约的声响正从缓丘后面靠近。

片刻之后,一队骑兵便从缓丘后面缓缓冒了出来,没有任何犹豫,白矛一下就松开了弓弦,只听“咻”的一声,最前面的那骑便惨叫一声从马背上倒栽而下,几乎是同时,呈扇形散开的九骑也纷纷松开弓弦,缓丘上,又有两骑惨叫着栽落马下。

“该死的楚国佬,跟他们拼了!”汉军斥候骤然遭受伏击,一下就损失了三骑,可剩下的六七骑却毫不退缩,反而高举着双刃剑向白矛他们冲杀了过来,清冷的月辉照在那一柄柄双刃剑上,霎时反射出一片冰冷的寒辉。

白矛却夷然不动,再次射出了两箭,又有两骑汉军斥候翻身落马。

然后白矛才铿然拔出环首刀,催马冲向了对面剩下的五骑汉军斥候,几乎是同时,呈扇形散开的九骑楚军斥候也迅速围了上来。

激烈的厮杀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刻钟便结束了,剩下五骑汉军斥候中,有两骑被白矛斩落马下,另有两骑被九骑楚军斥候围住、乱刀砍死,剩下一骑试图逃跑,又被白矛一箭射杀,至此,汉军斥候小队全灭,白矛小队只两人轻伤。

白矛割下六颗首级悬于马脖子上,顿时引来了麾下九骑又忿又羡的目光。

“你们别拿这种眼光看我,谁让你们手脚太慢?老子可没有存心抢战功。”迎上麾下九骑艳羡的目光,白矛闷哼一声,没好气道,“有这功夫羡慕别人,不如赶紧到四周再去巡逻巡逻,运气好没准还能遇上另一拨汉军斥候。”

说罢,白矛便轻轻一勒马头,纵马驰上了缓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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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冠夫大步走进吕台的大帐时,吕台正在吃早餐。

看到周冠夫怒气冲冲的样子,吕台讶然道:“胜之,你这是怎么了?”

周冠夫在吕台对面席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又顺手抄起案头上摆着的那壶白酒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然后才抹了抹嘴,怒气凛然地道:“昨天晚上派出去的五十个斥候小队,又有九个没回来,看样子,多半又让楚军的斥候队给猎杀了。”

吕台皱了皱眉,问道:“我们呢,猎杀了几个楚军小队?”

“只有两个。”周冠夫没好气道,“真他***气死个人。”

“九比二?战损相差竟如此悬殊?!”吕台皱了皱眉,道,“胜之,从今天开始,每个斥候队加强到二十骑,再调三十骑胡人,组成五十骑的斥候小队,不就是打消耗战么?咱们的骑兵比楚军多,本将军倒要看看,谁能耗得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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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楚汉大战

荆襄大战是突然之间爆发的,尽管刘邦、项庄都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对方贸然决战,但有时候局势的演变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总而言之,第一次大会战就这样突然爆发了!

细数缘由,还得从斥候游骑之间的殊死绞杀说起。

由于楚军斥候在暗战中占了上风,大汉上将军吕台、骠骑将军周冠夫便调了更多的骑兵组建了五十骑的斥候队,不想楚军的反应很快,当天晚上就组建了百骑斥候队,结果那天晚上汉军斥候的损失更多、更惨。

次日早上,周冠夫知道消息后勃然大怒,当即亲率两千骑兵四出扫荡,连续猎杀了十几支楚军斥候队,楚军骑将蒙铿是蒙殛的族弟,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当即也带着两千骑兵四出扫荡汉军斥候,然后这两支骑兵就不可避免地撞上了。

恶战半个多时辰,最终蒙铿被周冠夫打得大败而逃。

项庄知道消息时,千余残骑已经逃到了大营前,但是汉军骑兵追得很紧,如果不派兵救援,楚骑肯定跑不掉,项庄当然不会见死不救,这个时候若见死不救,不仅会让蒙铿以及数百残骑心寒,更会让大营里的四十万府兵齿冷。

而且周冠夫这厮如此托大,只带着两千骑就敢追到楚军大营前,这也给了项庄生擒他的机会,他再是骁勇善战,还能带着两千残骑杀败楚国的五万骑军?!项庄一声令下,五万骑兵倾巢而出,将周冠夫和两千汉骑给围了起来。

周冠夫是真骠悍,面对数万楚骑的重重围果,他依然无所畏惧,带着两千汉骑在楚军阵中来回冲突、大呼酣战,双铁戟所到之处,楚军顿时犹如波分浪裂,竟无人能阻其片刻,眼看就要突围,项庄当即下令放箭。

楚军骑兵顿时万箭齐发,追随周冠夫身后的汉军骑兵纷纷中箭落马,可周冠夫胯下的赤龙马速度快,仍是所向披靡,就在周冠夫左冲右突、纵横捭阖之时,大汉上将军吕台带着八万汉骑赶到,遂即向楚军骑兵发起了潮水般的进攻。

项庄遂即发动三十多万步兵投入战斗,没过多久,刘邦也带着三十多万步兵外加十万胡骑赶到战场,荆襄战场的第一次楚汉大战就这样爆发,这场大战爆发得如此突然,就连汉王刘邦、楚王项庄都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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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手扶护栏肃立在高耸的巢车上,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战场的左翼是双方骑兵在绞杀,中路和右翼则是步兵对决,顶在阵形最前面的依然是重甲步兵,他们大多身材高大、墩实,身上披挂着沉重的鳞片甲,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剑,成千上万人排成一排,呐喊着、咒骂着往前推挤。

虽然隔着好几百步远,项庄却仍然可以感受到他们身上透出的爆发力,如果重骑兵是这个世界上最犀利的矛,那么重步兵就是这个世界最坚固的盾,当两面坚固的大盾猛然撞击在一起,所爆发出的那种狂暴的撞击力,足以燃烧每一个男人的心脏!

紧随重甲步兵身后的则是戟矛兵,他们身上大多只披挂轻便的皮甲,最多就是在胸口背心位置额外罩一面护心镜。

戟矛兵分为两拨,一拨手持长度超过三丈的长矛,越过前排重甲步兵的头顶疯狂地往前攒刺,他们就像是躲在阴影中的毒蛇,伴随着他们的每一次毒蛇吐信,都必然会有一名对方的重甲步兵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

另一拨戟矛兵则手持飞矛,将一拨拨的飞矛掷向敌军阵中。

在双方将士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成千上万枝飞矛排空而起,又挟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对方阵中恶狠狠地攒落,拥挤的阵中,霎时便会爆起绵绵不息的惨叫声、哀嚎声,既便是最坚固的橹盾,也同样无法阻挡飞矛的攒刺。

居于阵形最后的则是一排排的弓箭手,伴随着双方弓箭手的第一次挽弓,都会有大片箭矢掠空而起,又在空中交织成延绵无际的箭雨,向着双方阵形呼啸而下,正在挥矛攒刺、正在助跑试图掷出飞矛的戟矛兵便会一片片地倒下……

整个战场就像是一大锅煮开了的滚水,沸反盈天。

望着喧嚣的战场,身经百战如项庄,手心里也不禁沁出了冷汗。

这一战,除了留下一万戟矛兵以及两万弓箭手驻守大营,剩下的三十七万骑步大军已经是倾巢而出,不过对面的汉军兵力更加的庞大,尤其是骑兵,汉军骑兵加上胡夷骑兵少说也有二十万骑,这对楚军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百里贤放下搭在额角的羽扇,淡然道:“大王,汉军开始变阵了。”

项庄默然颔首,在经过最初的试探性交锋之后,汉军首先开始了变阵,显然,汉军已经发现了楚军的弱点,至少他们认为是弱点,这个弱点就是左翼的楚军骑兵,因为黑压压犹如蚁群的胡骑正向左翼大量集结!

站在巢车上居高临下望去,整个汉军的阵形就像是个横置的大锤,中路、右翼的步军是锤柄以及锤尾,而左翼的骑兵则是巨大的锤体,这个巨大的锤体仍在继续膨胀,当它膨胀到最大时,就会向着楚军猛烈地砸将过来。

而楚军的阵形则更像是一把长刀,中路、右翼的步军是长柄和刀尾,左翼的骑军则是长刀的刀头,圆弧形的刀锋正对着汉军,两翼微微后缩,坚韧又不失犀利,不过面对汉军骑兵这杆巨大的铁锤,能否挡住委实难以预料。

项佗沉声道:“刘邦老儿想首先击破我左翼骑军!”

说此一顿,项佗又狞声道:“大王,下令骑军迎击吧,臣就不信,我大楚的五万精骑还敌不过区区十几万胡骑!”项佗这话并非胡言妄语,楚军骑兵的数量虽然不及对方,可装备之精良、还有改良后的战马品质,绝不是对手能比的。

“不。”项庄却轻轻扬起右手,淡然道,“没那个必要。”

“骑军的优势在于速度快,急袭快攻才是他们该做的事情,至于正面对决,还是交给步军吧。”说此一顿,项庄又道,“传令,骑军即刻向左佯动,掩护辎重兵出击,待辎重兵列阵完成,骑军再迂回大阵身后,侧击汉军右翼!”

项庄一声令下,左翼的五万楚军骑兵霎时动了起来,就像是奔腾迁徙的野牛群,向着整个战场的左方汹涌而去,几十万只铁蹄狂暴地践踏在干燥的地面上,腾起滚滚烟尘,扶摇直上云霄,甚至连双方主将的视野都受到了干扰。

借着漫天烟尘的掩护,原本隐于旌旗之下的几千辆辎重大车向着左翼缓缓驰出,紧随其后的数万辎重轻兵霎时忙碌了起来,拆卸车厢、打下铁钉、连接车厢、组装挡板,最后又将一具具的床弩架到了车厢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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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本阵,刘邦、张良、陈平还有周勃同时蹙紧了眉头。

楚军骑兵的异常举动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刘邦就不说了,他打仗几乎就没赢过,张良、陈平虽然智计百出,可是临阵指挥非其所长,周勃虽是名将,可他对于骑战并不怎么善长,只有吕台一下就洞悉了楚军骑兵的意图。

吕台冲刘邦揖了一揖,恭声说道:“大王,楚军骑兵明显是准备迂回身后,再侧击我军左翼(汉之左翼就是楚之右翼)。”

刘邦点了点头,又道:“将之,该如何应对?”

吕台微微一笑,答道:“只需令骑军咬住楚骑即可。”

吕台的战术指导思想就一个,那就是骑兵对骑兵,步兵对步兵。

这一战术指导思想虽然简单,却极其狠辣,楚军步兵要想打垮汉军步兵并不容易,可汉军骑兵却能够凭借绝对优势的兵力在相对短的时间内击溃楚军骑兵,等于汉军骑兵迂回楚军步兵身后,楚军的战败也就在所难免了。

“有道理。”刘邦欣然点头,又扭头大喝道,“传令,骑兵全军出击,给寡人咬住楚军骑兵,吃掉他们,吃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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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冠夫从远处的巢车上收回视线,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狰狞的杀机,遂即扬起右手铁戟往前狠狠一引,同时仰天长嗥:“全军听令,追!”

十万汉骑、十万胡骑便纷纷追着楚军骑兵的屁股撵了上去。

周冠夫一马当先,迎着斜阳向西狂奔,悠然回首,只见身后骑兵如潮,无数马头正在起伏攒动,无尽的鬃毛天在风中狂野地飘扬,几十万只铁蹄在荒凉的大地上狂野践踏,潮水般的铁蹄声中,更有滚滚烟尘扶摇直上九宵。

此情此景,周冠夫心底的烈火便腾地燃烧了起来。

“嗷哈呀……”周冠夫昂首向天,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类的狂野咆哮,遂即以手中双铁戟狠狠互击,大汉有此雄师,焉能不胜?项庄小儿,准备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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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真是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回家晚了,今天只能一更了,欠下的一更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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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连弩发威

在骑兵腾起的滚滚烟尘中,两万楚军辎重兵正在紧张地忙碌之中。

楚军的辎重将军挥舞着冷森森的横刀,正在大声训斥手下的士卒。

“快,快点挖,别慢腾腾的,给老子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快点!”

“说你呢,你他娘的还愣着干吗,等着汉军骑兵冲上来砍你脑袋啊?!”

“你你你,还有你们几个兔崽子,把那排鹿砦给老子搬过来,埋结实了!”

“该死的,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拒马枪不是这么个绑法,这样绑让骑兵一冲就全***垮了,鸟用?得这样,下次还犯错,小心老子抽死你?”

在辎重将军的指挥调度和厉声喝斥下,两万名辎重兵分成了几拨,一拨搭车阵,一拨在车阵外面挖壕沟、埋鹿砦,还有一拨则在车阵内布设拒马枪,对付骑兵,只依靠丈许高的车阵是绝对不够的,还得辅以鹿砦以及拒马枪。

好在鹿砦和拒马枪都是现成的,辎重车里装着呢。

不到小半个时辰,上千辆辎重大车便在楚军左翼结成了一道长长的车阵,其尾部甚至还向内弯曲,把整个楚军大阵的后军都护在了里面,在车阵的外面,则挖了大量的陷坑,或大或小,或浅或深,靠近车阵的陷坑里还埋了鹿砦。

在车阵里面,则架着前后数排以四十五度角斜着向外的拒马枪,这些拒马枪的长度虽然只有不到两丈长,却捆扎得异常密集、结实,铁制枪头更是打磨得锋利异常,若真有骑兵跃过车阵突入阵内,绝对会被这些拒马枪扎成马肉串!

当然,这些仅仅只是防御措施,楚军辎重兵可不只会防御。

眼看辎重兵们忙碌得差不多了,辎重将军纵身一跃攀上了车阵,遂即高高扬起手中锋利的横刀,厉声大喝道:“连弩准备,弓箭手准备……”

辎重兵们来不及喘口气,便纷纷站到了那一架架连弩的后面,更多的辎重兵则从对内敞开的辎重车厢里取出了一把把的长弓以及一捆捆的箭枝,然后走到拒马枪的后面,摆开了略显零散的弓阵,又将箭枝一枝枝地插在脚前,以便随时取用。

一切准备就绪,辎重将军又厉声大喝道:“举火,发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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沔水河畔,楚汉骑兵犹如风卷残云向着东方旷野席卷而去。

此时此刻,最外侧的楚国骑兵和最内侧的汉国骑兵已经搅在了一起,双方骑兵纷纷拔出刀剑拼命砍杀,紧挨着接触面又暂时还没有跟对方接触的双方骑兵则纷纷挽弓放箭,于飞奔中将一波波的箭雨倾泄到对方头上。

刀光剑影中,箭雨侵袭下,不断有双方骑兵惨叫着跌落马下,迅即又被潮水般汹涌而过的骑兵踏成肉泥,不过对于庞大的两国骑兵群体来说,这么点微弱的伤亡,根本就像是大江长河里的小浪花,才刚刚绽放便瞬即消逝无踪了。

千军万马中,蒙铿一边纵马飞奔,一边向着右侧汉军挽弓放箭,伴随着他的每一次挽弓,必然会有一名汉军骑兵应声栽落马下,某一刻,当蒙铿反手去背后取箭时,却居然摸了个空,满满一囊三十枝箭竟然已经全部射完了!

“该死的!”蒙铿咒骂了一声,正欲问麾下亲兵索要箭枝时,一员部将忽然从身后催马追了上来,高声大吼道,“将军快看,狼烟!起狼烟了!”

“嗯?!”蒙铿闻声急回头看时,果然看到一股狼烟已经从楚军阵中扶摇而起,漫天烟尘竟然也是遮掩不住,当下蒙铿绰弓回鞘又铿然拔出横刀高举过顶,然后一勒马缰,胯下战马便昂首长嘶了一声,斜着驰向了东北方向。

在蒙铿的引领下,五万楚骑缓缓开始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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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冠夫骑着赤龙马,挥舞着双铁戟,正在肆意砍杀楚国骑兵。

周冠夫武艺超卓绝伦,普通骑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既便是楚军的将校,也鲜少能在他的戟下走上两合,伴随着他的每一次出戟,都必然会有一骑或者两骑楚骑惨叫着落马,这一路追杀,死在周冠夫戟下的楚骑已经不下百骑!

“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再次斩杀两骑,周冠夫不禁仰天大笑。

不过很快,周冠夫便发现楚军骑兵竟然调整了方向,逐渐跟汉军骑兵脱离了接触,周冠夫霎时目光一凝,狞声道:“想跑?门都没有!”下一刻,周冠夫的长腿轻轻一挟,胯下赤龙马顿时长啸一声,也斜斜驶上了东北方向。

在周冠夫的引领下,汉军骑兵、胡人骑兵也开始转向。

这时候如果从高空往下俯瞰,就能看到一幅无比壮观、无比瑰丽的宏伟画卷,两股庞大的骑兵就像是两条奔腾向东的大河,在某一刻某一处开始转向,斜着流向了北方,接着再次转向,又浩浩荡荡地向西洄流……

很快,两军骑兵便冲进了滚滚烟尘中,再看不见了。

因为这时候,最开始腾起的烟尘都还没有完全消散,在滚滚烟尘的遮掩之下,甚至连视力极好的周冠夫都只能看到对面那隐隐约约的楚军身影,只有紧紧挨着两军中间的骑兵才能够看清对方的身影,然后继续刀剑相交,殊死博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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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铿高举横刀,一马当先奔驰在楚军骑阵的最前方。

狂风呼啸倒灌,烟尘漫卷,脸上虽然蒙着纱巾,可大量的烟尘却还是透过纱巾的空隙不断地呛入口鼻,令他险些无法吸引,回顾身后,茫茫烟尘中隐隐可以看到无穷无尽的骑兵身影,有楚军的,更多的却是汉军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方的烟尘正逐渐变得稀薄。

倏忽之间,一道长长的车阵突然从前方露出了峥嵘。

下一霎那,蒙铿轻轻一勒马缰,胯下坐骑再次变向,斜斜驰向了北方,身后随行的楚军骑兵也纷纷勒马转向,跟着蒙铿浩浩荡荡地驶向了北方,那庞大的骑阵几乎是贴着车阵的外缘斜切而过,险些就要踩到自己人挖掘的陷马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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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时,周冠夫也看到了横亘在前方的楚军车阵。

这个时候,汉军骑兵如果不想与楚军车阵从正面撞击,那就只有两个选择,或者朝着与楚军骑兵相反的方向回避,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楚军骑兵从容地北去、摆脱接触,或者朝着相同的方向迂回,依然紧咬楚军骑兵的屁股不放!

没有任何犹豫,周冠夫便选择了后者——紧咬不放!

周冠夫已经看到了楚军车阵上摆放的那一具具床弩,他甚至还猜到了楚军车阵后面必定站着大量的弓箭手,不过那又如何?床弩的杀伤力虽大,可射速极慢,在汉军骑兵从车阵前疾驰而过的短暂时间内,又能发射得了几回?

至于楚军车阵后的弓箭手,则更加不在话下。

汉军骑兵的骑术几乎不在月胡、休屠、浑邪等胡人之下,届时藏身马侧甚至马肚之下便足以躲避楚军箭雨的覆盖!总之,他周冠夫接到的王命就是死死咬住楚军骑兵,直到把所有的楚军骑兵斩尽杀绝……

“嗷……”周冠夫长嗥一声,策马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身后随行的汉军骑兵、胡人骑兵便纷纷跟着勒转马头,在楚军车阵前绕了个大弯,咬着楚军骑兵的屁股继续追了下去,不过汉军骑兵的数量远远多过楚军,阵形的惯性更大,拐弯所需要的圆弧也就更大,于是,最外缘的汉军骑兵便不可避免地撞上了车阵。

车阵前顿时一片人仰马翻,大量的汉军骑兵踩入陷马坑或者撞上了鹿砦,一匹匹的战马悲嘶着摔倒在地,一个个的汉军骑兵被巨大的惯性高高抛起空中,再落地时,不是被锋利的鹿砦刺穿了身体,就是被汹涌而至的后续骑兵践踏成了肉泥。

然而,这不过只是开胃的小菜,汉军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楚军车阵上,辎重将军高举的横刀骤然落下,八百名辎重兵便毫不犹豫地砸下了手中的木锤,伴随着“嘭嘭嘭”的巨响,架在车阵上的八百具连弩霎时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每具五枝总共四千枝足有儿臂粗的巨箭呼啸而出,一下就攒入了汉军骑阵!

千军万马之中,不少汉军骑兵被巨箭连人带马钉死在了地上,有的巨箭甚至连续射穿了好几个汉军骑兵,将他们的身体像串糖葫芦似的串成了一串,四千枝巨箭,就像是四千把锋利的尖刀,一下就在汉军的骑兵阵中剜出了四千条血槽。

汉军阵中霎时人仰马翻,整个骑阵也顷刻间骚乱了起来。

周冠夫的瞳孔也是急剧收缩,这些楚军床弩竟然跟汉军的大不相同,它们竟然可以同时发射五枝巨箭?!刚才若不是他反应快,于间不容发之际以铁戟将射向自己的两枝巨箭给挡开了,这会只怕连他都已经惨死当场了。

不过很快,令周冠夫更加吃惊的一幕出现了,才过了不到片刻功夫,楚军车阵上的床弩竟然就射出了第二拨巨箭,汉军阵中又是一片人仰马翻,周冠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怎么可能?楚军床弩的射速竟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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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战机出现

楚军车阵内,一队队袒胸露腹的辎重兵正通过一根根根足有儿臂粗的麻绳奋力拉动连弩上的箭匣,伴随着箭匣的每一次复位,守在连弩旁边的楚军小校便会恶狠狠地砸下手中的木锤,伴随着楚军曲长手中木锤的落下,一排五枝儿臂粗的巨箭便会呼啸而出。

长长的车墙上,足足八百具连弩此进彼退、连续发射,将一排排的巨箭疾风骤雨般射入了汉军的骑兵阵中,这些大型连弩的挽力足有几十石,需要二十个人一起发力才能将弩机重新上紧,其射出的巨箭又岂是血肉之躯能够抵挡?

但见巨箭所过之处,汉军阵中顿时人仰马翻、血浪翻飞!

“噗……”一名汉军骑兵躲避不及,被巨箭贯入面门,在巨箭颤动带起的狂野冲击力的摧残下,汉军骑兵的脑袋顷刻间爆成了漫天血雾,巨箭的威势却似没有多少减弱,又带着刺耳的尖啸连续洞穿了两名胡人的身体,将两人串在一起、钉死当场,直到两名胡人惨叫着从马背上坠地,先前那具失去了头颅的汉军尸体才颓然落马。

一名胡人骑兵颇为机警,在巨箭射到之前便藏到了马腹右侧,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的机警并没能像往常一样挽救他的生命,转瞬之间,呼啸而至的巨箭便已经毫无阻碍地射穿了战马的马腹,又将藏在马腹右侧的胡人射杀当场。

一员汉军骁将眼力极好,反应也快,于间不容发之际猛然挥出一剑,正好砍在疾射而至的一枝巨箭上,然而下一刻,无比狂野的力量已经潮水般倒卷而回,汉军骁将手中的双刃剑竟一下被弹飞,而巨箭却只是微微一偏,从汉军骁将的左肋间射入,在穿透了汉军骁将铠甲和身体的同时,更带走了一大块血肉。

“呃啊……”汉军骁将顿时无比凄厉地惨叫起来,然后下一霎那,又是一排巨箭从前方车阵上呼啸而下,其中一枝闪电般射入了汉军骁将的胸膛,汉军骁将哀嚎一声,整个人被直接从马背上带飞,撞向了身后另一骑胡人。

“周叔?!”周冠夫见状顿时嗔目欲裂。

被射杀的汉军骁将名叫周叔,是他周家最骁勇的家将,他在战场上救过周勃的命,在周冠夫年幼时候甚至还教过他剑术。

周冠夫正惨然大叫时,刺耳的破空声忽从脑后疾射而至。

凭着野兽一般的本能,周冠夫反手就是一戟,只听“咣”的一声炸响,周冠夫顿时感到右臂猛然一振,右手虎口也是一阵隐隐发麻,不过射向他的巨箭却被铁戟生生磕飞,斜着射穿了身后一骑亲兵的战马,又深深地钉入了泥土之中。

周冠夫再勒马回头看,只见身后的亲兵已经所剩无几了。

前后左右的汉军、胡骑更是死伤惨重,充盈于耳的尽是惨烈的哀嚎声、呻吟声!

百步之内,连弩巨箭的杀伤力无与伦比,既便只是射中非要害部位也足以致命,因为箭杆急速颤动所造成的震荡伤害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生机,两百步内,怒射的巨箭足以将汉军骑兵连人带马射个对穿,既便是五百步外,巨箭的杀伤力也仍是不可小觑!

仅仅不到半刻钟,楚军的连弩就已经射出了二十拨巨箭,在八万枝儿臂粗的巨箭的疯狂攒射下,汉军、胡人骑兵顿时一片片地倒了下来,靠近楚军车阵的百步以内,已成了一片修罗血狱,几乎所有的汉军、胡人骑兵都倒在了血泊中。

更有一篷篷的箭雨从车阵后面掠空而起,再从空中呼啸而下。

原本就已经被连弩巨箭射得悲惨无比的汉军、胡人骑兵顿时间就像是被收割的麦草,一片片地倒了下来。

“咻咻咻咻……”倏忽之间,又一排密集如雨的巨箭从车阵上疾射而来。

骁勇勇烈如周冠夫,这一刻也完全丧失了斗志,奋力挡开射向自己和赤龙马的两枝巨箭之后,周冠夫猛然一勒马缰,斜着驶向了东北方向,这一刻,周冠夫已经顾不上追杀楚军骑兵了,再追杀下去,汉军骑兵就全完了!

楚军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些床弩,太***邪恶了!

在极短的时间内,周冠夫胯下的赤龙马便加速到了极致,犹如风卷残云般远离了楚军的车阵,直到驰出百步开外,周冠夫才轻舒了口气,又高高扬起右手长戟,仰天长嗥:“全军回转,向东回转,向东回转……”

周冠夫身后的汉军、胡人骑兵也纷纷跟着回转。

然而,楚军的攻击并未因此而停止,一排排的巨箭仍旧呼啸而至,一篷篷的箭雨仍然无休无止地从天空攒落,在楚军的猛烈攻击下,胡人骑兵终于完全失控,开始像无头苍蝇般乱冲乱撞,正在回转的汉军骑阵顷刻间陷入了巨大的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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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本阵,刘邦、张良、陈平、周勃、吕台等人同时发现了左翼的异常。

巢车上的视野虽然良好,战场上腾起的烟尘也已经逐渐消散,可由于距离太远,既便是视力最好的吕台也无法完全看清左翼正在上演的屠戮惨剧,刘邦他们更是只能看到,正咬着楚军骑兵向北追杀的汉军骑兵突然间掉头向东,然后就陷入了骚乱。

“怎么回事?”刘邦手搭凉篷往东瞭望,满脸的难以置信,“胜之怎么不追了,好端端的掉头向东干吗?这不乱来么?!你看你看,乱了吧,阵形全乱了吧?胜之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怎么如此不知轻重?简直就是乱来!”

周勃满脸尴尬、默然不语,他也有些困惑。

张良却忽然转头望着吕台,问道:“将之,你看清了吗?”

吕台修长的剑眉忽然蹙紧,遂即又舒开,然后转头对刘邦说道:“大王,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臣也看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却很清楚,胜之的骑军已经全乱了,项庄身经百战,极善捕捉战机,臣以为他绝不会放过这样的良机!”

“战机?!”刘邦凛然道,“将之,你什么意思?”

吕台上前半步,凑到刘邦耳畔低语了几句,刘邦蹙了蹙眉,神情阴郁地道:“将之,只能这样了吗?”

吕台轻叹一声,说道:“大王,怕是只能如此了。”

刘邦有些不甘心地望向张良和陈平,两人却同时向刘邦摊了摊手,说到底,张良、陈平都只是一流的谋主,而不是一流的统帅,献计献策是他们的本份,可要他们临阵指挥、调兵谴将、力挽狂澜于即倒那就勉为其难了。

吕台再叹息道:“大王,当断则断哪。”

刘邦有些恼火,还有些不甘心,不过终于还是采纳了吕台的谏言,当下望着吕台,无可奈何地道:“好吧,赶紧去,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喏!”吕台揖了一揖,转身扬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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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台的担心并非多余,项庄的确已经嗅到了胜利的味道!

“乱了,大王,汉军骑兵已经乱了!”百里贤放下搭在额角的羽扇,回头望着项庄,语气里已经有了压抑不住的激动。

“哈哈哈,连弩发威了!”项佗也是神情大振。

“这下可够汉军受的了!”百里茂也狠狠握紧了铁拳。

项庄却是目光闪烁,连弩大量杀伤汉军骑兵,诸将只是兴奋,项庄却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战机,如果,蒙铿的骑军在这个时候突然回转,向已经陷入混乱的汉军骑兵发起冲锋,那么汉军骑兵就极可能兵败如山倒!

一旦左翼的汉军骑兵崩溃,则肯定会波及右翼的汉军步兵!

哈哈,刘邦老儿,这回你有难了!老子倒要看看,你他娘的怎么化解这个危机?当下项庄霍然回头,冲百里茂恶狠狠地吼道:“子明,立即给蒙铿传令,骑军立即回转,向汉军骑兵发起总攻击,是总攻击,不是游击,不是游击……”

“喏!”百里茂轰然应喏,又回头喝道,“传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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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后阵,蒙铿正带着骑军蜂拥向西。

倏忽之间,一员部将催马追上了蒙铿,高声大喊道:“将军,大王有令,全军回转,向汉军骑兵总攻击,是总攻击,不是游击,不是游击!”

“总攻击?!”蒙铿心头一凛,急扭头看时,果然看到中军本阵的巢车上已经升起了三面一字排开的深红色三角令旗,在这面红色三角令旗的左边,则悬挂着一面黄旗,黄旗上绣着一只鬃毛飞扬的马头,那是骑军的代号。

“嗷……”蒙铿当下铿然拔出横刀高举过顶,一边策马斜着驰向东北方向,一边仰天长嗥,“回转,全军回转……”在蒙铿的引领下,楚军骑兵很快就在旷野上绕了个半圆,又掉头向南、追着汉军的屁股掩杀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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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汉军重骑

(补更)

“不要乱,大家不要乱……”

“慌什么?都他娘的慌什么?!”

“不许乱跑,都他娘的排好队,排好队……”

周冠夫奋力挥舞着双铁戟,连连怒吼,胯下的赤龙马明显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怒火,霎时双蹄腾空人立而起,又昂首发出了一声嘹亮至极的嘶声,附近的汉军霎时安静了下来,不过,远处的胡人骑兵却混乱依旧。

周冠夫气得鼻孔冒烟,却毫无办法。

最让他恼火的是,好不容易归扰到身边的几千骑兵又让胡人骑兵给冲乱了。

这些月氏人、浑邪人、休屠人原本就没有接受过正规的队列训练,打仗之时更多的是凭借一股血气之勇,顺风时一窝蜂似的往前冲,不顺时就会兵败如山倒,本质上,这些胡人骑兵就是一群自由散漫惯了的牧民。

如果是各自为战,周冠夫管他们死活?对于这些来自河西草原的胡人,周冠夫根本就没有任何好感,哪怕这十万胡骑全部绝绝了,他也绝不会皱一皱眉头,可问题是现在大家伙已经搅在一起,胡人骑兵的骚乱是会害死汉军骑兵的!

周冠夫惊怒交加,如果不能将骚乱及时弹压下来,万一楚军骑兵来个回转冲锋,后果将是灾难性的,那时候,等待汉军骑兵的将是彻底崩溃,十万汉骑外加十万胡骑,最后能有几万骑逃回大营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然而世事就是这样,你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周冠夫正极力试图归拢乱军时,一员部将忽然拍马追了上来,惨然道:“将军你看,楚军骑兵杀回来了,他们杀回来了……”

“你说什么?!”周冠夫大吃一惊,急回头看时,只见北方旷野上有烟尘扶摇直上,滚滚烟尘中,黑压压的楚军骑兵已经像潮水般掩杀了过来,望着那一片冷森森的锋利环刀,周冠夫的心霎时沉到了九幽谷底。

完了,全完了,楚军骑兵这是要总攻击了?!

周冠夫很清楚,轻骑兵的作战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游击,就是绕着敌军游走,以骑射持续杀伤敌军的兵员,另一种则是总攻击,就是投入全部骑兵向敌军发起正面冲锋,由于轻骑兵的突击能力不强,一般很少采取这种战术。

但是,当敌军已经有了溃败的苗头或者兵力削弱到一个临界点时,投入轻骑兵发起总攻击就能以摧枯拉朽之势打垮敌军,此时的汉军骑兵就有了溃败的苗头,楚军骑兵选择这个时候回转冲锋,时机把握得可真绝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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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蒙铿一马当先,仰天长嗥。

蒙铿身后,五万楚骑已经向着左右两翼缓缓展开,形成了一个正宽超过五里的庞大骑兵横阵,以无可阻挡之势向着仍然处于骚乱之中的汉军、胡人骑兵碾压了过来,铁蹄翻腾、马头攒动,数万铁骑同声咆哮,声势骇人。

“杀……”蒙铿长吼着,高高举起了锋利的横刀。

“杀杀杀……”五万楚骑疯狂响应,纷纷跟着扬起了冷森森的环首刀,五万把环首刀在落日余辉的照耀下,霎时反射出一片凄艳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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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转,都跟老子回转!”

周冠夫仍不肯放弃,极力试图勒马调头,回转冲锋。

作为一名百战骑将,周冠夫心里很清楚,汉军骑兵已经只剩一个机会,那就是在楚军骑兵杀到之前,迅速回转,向对方发起针锋相对的回转冲锋,只要汉军骑兵能够及时回转,就仍旧可以凭借绝对的兵力优势反败为胜!

“回转,回转冲锋!”周冠夫连连怒吼,却根本无人响应。

神骏如周冠夫胯下的赤龙马,在千军万马的挟持下,也只能被动地向南飞驰,根本就无法勒马调头,更不要说回转冲锋了!这一刻,周冠夫也终于有了螳臂当车的无奈,在十几二十万乱军的挟裹下,他一个人的挣扎显得如此的无力。

“将军,没用的。”有亲兵惨然道,“跑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周冠夫最后回头看了眼漫山遍野碾压而来的楚军骑兵,终于放弃了努力,双腿一挟赤龙马,随着乱军的洪流向着南边仓皇而去,周冠夫虽然对自己的武艺极度自信,却也不会狂妄到以为凭借一人之力打败数万楚国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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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蒙铿高举横刀,仰天长嗥。

“杀杀杀……”五万楚国精骑如影随行,汹涌向前。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军之间的距离正在迅速缩短,前方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落单、受伤的汉军或者胡人骑兵,一阵乱刀挥舞间,这些汉军或者胡人骑兵便迅速湮没在了楚国精骑的汪洋大海之中。

“嘿。”蒙铿一声低喝,手中横刀一闪,一骑落单的胡人骑兵的脖子上已经绽开了一朵凄艳的血花,胡人骑兵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遂即就被潮水般汹涌而至的楚国骑兵踏成了齑粉。

“吼!”蒙铿一声怒吼,横刀已经毫无阻碍地刺进了一骑汉军骑兵的背心要害,汉军骑兵顿时凄厉地惨叫起来,然后,惨叫声仅仅持续了片刻,汉军骑兵便从马背上倒栽而下,旋即也被楚国骑兵的汪洋给湮没了。

斩续斩杀了十数骑落单的胡人或者汉军骑兵之后,楚军骑兵跟汉军骑兵终于追了个首尾相接,前排的楚军骑兵霎时嗷嗷叫嚣起来,一个个的眸子里全都流露出了狰狞之色,刀光闪烁间,落在后面的汉军、胡人骑兵便纷纷惨叫着栽落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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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翼的骑兵对决已经到了决定性的时刻,项庄、项佗、百里贤等楚国君臣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右翼的步兵对攻虽然惨烈,可短时间内要想决出胜负却是千难万难,而左翼的骑兵对决一旦分出胜负,就很可能决定这场大战的最终结果!

“大王,追上了!”项佗狠狠击节,“骑军已经追上去了!”

“很好,非常好!”项庄也是神情振奋,“只要蒙铿骑军能够击溃周冠夫的骑军,既便最终解决不掉汉军步兵,那也是胜利!”

当然,项庄心里还是希望左翼骑兵的胜利能够决定整个大战的走势,然后一举挫败刘邦的六十万大军,开战之前,项庄从来就没有妄想过一战解决掉刘邦的六十万骑步大军,可是当机会出现在项庄面前时,项庄却绝对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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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君臣一片欢腾,汉国君臣却是一片哀嚎。

汉王刘邦已经急得脸都绿了,握成拳头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了,一边语无伦次地道:“周冠夫在干吗?寡人的冠军侯这是怎么了?十万精锐骑兵,再加上十万胡骑,竟然还敌不过区区五万楚国骑兵吗?”

张良、陈平相对苦笑,周冠夫原本就是将才,而非帅才。

周冠夫受封冠军侯时,刘邦提出将骑兵交给周冠夫统帅,周冠夫原本就是骠骑将军,统帅骑兵也完全在情理之中,不过张良陈平都委婉地表示反对,周勃更是坚决反对,可刘邦这次却一反常态,断然拒绝了众人的谏言,执意将骑兵交给了周冠夫。

周勃也是神情苦涩,有心替自己的儿子辩解几句,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左翼骑兵的突然溃败的确让人费解,其间也许另有隐情,可是作为骑军主将,周冠夫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责任,别的不说,没能阻止大军骚乱就太不应该了。

今日之战,逼得汉军动用最后的杀手锏才能够挽回败局,周冠夫无疑要负主要责任,想到这里,周勃心里便无比苦涩,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周冠夫于阵前斗将大放异彩,可回过头来就栽了这么个大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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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后阵,如林的旌旗下,静静地肃立着三千骑兵!

这绝不是普通的汉军骑兵,而是连人带马都包裹在铁甲下的重甲铁骑,这是刘邦花了十几年时间、耗费了无数钱粮精心打造的一支决定性的战略骑兵,原本是留着关键时刻用来一锤定音的,可是今天,却必须提前祭出手了。

吕台跨骑着白马,静静地肃立在三千重骑的侧前方。

倏忽之间,吕台忽然抽出宝剑高举过顶,傲然肃立在三千重骑最前方的刘濞便缓缓拉下了脸上的金属面甲,下一霎那,三千重骑也纷纷拉下了金属面甲,最前排的一千重骑又从扈从手里接过了足有三四丈长的骑枪。

一缕阳光穿破云层洒落下来,照在重骑的铁甲上,霎时反射出森冷的幽光,冰冷的肃杀气息开始在阵中无尽地漫延开来,不少战马受到惊动,纷纷开始地以前蹄刨地,不安地骚动起来。

某一刻,吕台手中的宝侠往前轻轻一引。

刘濞轻轻一挟马腹,胯下战马便打了个沉重的响鼻,开始甩开四蹄、缓步向前,刘濞身后,三千重骑也纷纷催动坐骑,缓缓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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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真的好险

从汉军旌旗林中杀出的“骑军”很快就引起了楚国君臣的侧目。

“老天,那是什么鬼东西?!”最先发现这支汉军骑兵的是项佗,叫道,“大王你看,又有一支骑兵从汉军后阵杀出来了,他们径直奔着东边去了,看样子是打算截杀蒙铿骑军,这也太狂妄了吧?几千骑就敢截杀五万骑?!”

“不对,不对!”百里贤却发现了不对,“这骑兵……不对劲!”

“重骑,重骑兵!”项庄更是大吃了一惊,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便下来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刘邦老儿怎么也鼓捣出重骑来了?难不成刘邦老儿也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或者说……重骑兵的秘密已经泄露了?

“什么?重骑兵?!”

“汉军什么时候也组建重骑兵了?”

“这不可能,刘邦怎么会有重骑兵?!”

项庄话音方落,百里贤、项佗、百里茂等人顿时脸色大变,作为楚国的将领,再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重骑兵那无与伦比的冲击力了,重骑兵代价高昂,无论是人马铠甲,还是战马的选拔,全都苛刻无比,但它的冲击力,简直就是无可阻挡!

在全身披甲、体形庞大的重骑兵面前,轻骑兵就是些渣渣!

屈不才脸上也霎时流下了豆大的冷汗,作为乌木崖的大统领,他竟然不知道汉国已经训练了如此庞大的一支重骑兵,失职,这是无可饶恕的重大失职!

事实上,项庄还真没猜错,大约十三年前,刘邦以九江为诱饵设了个三虎竞食之计,试图挑动英布、彭越跟项庄混战,结果却让项庄将计就计袭了九江,不过刘邦也有所收获,那就是从九江逃回去的汉军败兵让他知道了重骑兵的秘密。

从那个时候开始,刘邦就已经开始在暗中训练重骑兵了。

关中四周胡夷遍地,匈奴、月氏、休屠、浑邪全都是马背上的民族,汉国所拥有的马匹资源自然远远超过楚国,再加上汉国与月氏关系良好,可以通过月氏从西域获得大宛马,这就使刘邦组建重骑兵成为了可能。

经过整整十三年的惨淡经营,刘邦才终于攒出了三千重骑兵,这次荆襄大战,这三千重骑兵就是刘邦最后的杀手锏,原本是留着跟楚军最终决战时用来一锤定音的,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为了周冠夫的骑军,说不得只能提前祭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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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时,策马飞奔的蒙铿还有前排的楚军骑兵也发现了汉军重骑,望着从右前方汉军后阵突然出现的汉军重骑,蒙铿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重骑,竟然是重甲铁骑?!汉军什么时候也拥有重甲铁骑了?!

下一霎那,三千重骑忽然开始加速。

沉重的马蹄声中,三千重骑很快就将马速提到了极致,前排的重骑兵已经将高高竖起的骑枪压了下来,那一排包着铁皮的骑枪闪烁着金属的寒芒,就像是钢铁巨兽的獠牙,斜着向楚军骑兵跟汉军骑兵的接合部位咬了过来。

风住、云停,这一刻,仿佛时间都凝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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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铿神情凝重,周冠夫却是神情振奋,大王祭出了重骑兵?

“嗷……”周冠夫扬起双铁戟,仰天就是一声狂暴的长嗥,“回转,回转冲锋……”

作为大汉国的骠骑将军,周冠夫比谁都清楚,汉军重骑兵的出击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汉军骑兵将迎来反败为胜的契机,只要他能够及时喝阻住败兵,然后迅速整好队,再发起回转冲锋,就能反过来将楚军骑兵杀得大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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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同样神情振奋,布满老人斑的老脸上甚至还涌上了一团酡红色。

站在刘邦身后的张良、陈平还有周勃也是神情紧张,大王一直在暗中训练重骑兵他们是知道的,但他们从未见过这支重骑兵,甚至都不知道这支重骑兵躲在哪里训练,今天,还是他们头一次看见这支重骑兵。

汉国君臣迫切地想知道,重骑兵究竟有多厉害?

汉国君臣迫切地想知道,重骑兵是否跟十三年前从九江战场上逃回来的汉军败兵所描述的那样厉害?如果真有汉军败兵所描述的那样厉害,如果重骑兵真的能够做到无坚不摧,那么从此以后,大汉骑军就将所向披靡、野战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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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濞手持长戟,一马当先冲杀在三千重骑的最前面。

只留一道狭长眼窟的整体式头盔,将刘濞的视野死死地锁定在前方,前方,成千上万的楚军轻骑正潮水般汹涌迫近,刘濞心下却夷无所惧,他麾下的骑兵虽少,却都是连人带马包裹在铁甲中的重骑,重骑兵,是骑兵中的王者!

倏忽之间,前方急速迫近的楚军轻骑已经近在眼前。

刘濞持戟向前平平伸出,做好了撞击前的最后准备。

胯下的战马已经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在无尽的喧嚣声中,刘濞都能够清楚地听到胯下战马所发出的粗重的喘息声,尽管它是一匹来自西域的汗血马,可背负几百斤的铁甲再加上刘濞这个壮汉进行极速冲刺,对它来说仍是无比艰难的任务。

说时迟那时快,刘濞的三千重骑已经挟带着无可阻挡之势,斜着跟正在衔尾追杀汉军溃兵的楚军轻骑相撞,电光石火之间,刘濞的长戟就已经刺穿了面前一名楚军小校的身体,然后挑着他的尸体继续向前……

几乎是同时,刘濞胯下的战马已经与那楚军小校的坐骑斜着相撞。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楚军小校的战马已经被狠狠撞飞,而刘濞的战马却只是稍稍改变了一下前进的方向,然后继续向前,又接连撞翻了第二骑楚骑、第三骑……与此同时,刘濞身后的三千重骑也无比狂暴地撞进了楚军阵中。

重骑兵的滔天凶威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连人带马、整体重量超过四千斤(秦斤)的汉军重骑就像是一群庞大的人肉坦克,将重量不过千余斤的楚军轻骑撞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汉军重骑以较小的夹角跟楚军轻骑斜着相撞,有取巧之嫌,因为这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弱撞击对重骑兵马速的影响,有利于重骑兵的连续高速冲刺,但是,汉军重骑还是凭借无与伦比的冲击力,硬生生截断了楚军轻骑的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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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心头凛然,重骑兵的冲击力和破坏力真不是吹的。

站在巢车上远远望去,只见汉军的三千重骑就像是一把巨大的铁钉耙,通过上千枚锋利的耙齿在楚军的骑兵阵中撕开了上千道深深的血槽,前撞后挤、人仰马翻,整个楚军骑阵的前腰部位顷刻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

后方骑兵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向前,然后与前方的骑兵相撞,更是加剧了楚军骑兵的混乱,如此一来,楚军轻骑对汉军、胡人轻骑的追杀之势顿时瓦解无形。

更可怕的是,趁着这宝贵的间隙,周冠夫的汉军轻骑正在止住颓势,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汉军骑兵很快就能重新整好阵形,然后再向楚军轻骑发起回转冲锋!这一来,在汉军轻骑、重骑的联合冲击下,蒙铿的楚军轻骑将必败无疑!

“传令,骑军后退。”项庄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退的军令。

汉军重骑的冲击力、破坏力虽然无与伦比,可它们的耐力极差,速度也不快,以重骑兵追杀轻骑那是绝对无法想象的,至于周冠夫的汉军轻骑和胡人轻骑,短时间内也是很难重新整好队,此时不退,更待何时?

退兵的号角声中,楚军骑兵开始乱哄哄地后撤。

正如项庄所预料,汉军重骑在进行了一次极速冲刺之后,人力马力已经接近极限,再无法进行第二次冲锋了,周冠夫的汉军轻骑以及月氏、休屠、浑邪的胡人轻骑,则仍未从混乱中恢复,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军骑兵仓皇退走。

由于汉军重骑的突然出现,一场即将到手的胜利就这样飞了。

项佗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又不无担心地对项庄说道:“大王,汉军有了重骑兵,这下可麻烦了,咱们的车阵能够挡住汉军轻骑,却很难挡住汉军重骑哪,一旦两军决战时,汉军突然投入重骑从正面进行冲锋,岂不危险?”

项庄忍不住回头跟百里贤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庆幸之色。

万幸,万幸哪,万幸刘邦老儿还没有使用重骑兵的经验,以致傻乎乎地拿重骑兵去冲击蒙铿的轻骑兵,结果虽然救回了周冠夫的败兵,却丧失了一次绝好的机会!如果,如果刘邦不去救周冠夫,而是将重骑兵投入正面战场,那么结果将是灾难性的!

由于屈不才和乌木崖的失职,项庄从没想过汉军竟然拥有重骑兵,自然也没有针对重骑兵的防御措施,此时,如果刘邦突然投入重骑从正面突击楚军的中军,那么中军的重甲步兵绝对抵挡不住,一旦中军被击破,楚军就全完了!

想到这里,项庄背心不禁沁出了一身白毛汗,好险,真的好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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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蜀西阴云

天色终于是暗了下来,刘邦、项庄同时选择了收兵。

项庄心有余悸,刘邦何尝不也是心有余悸?今天汉军险些就一败涂地了!

望着潮水般退走的汉国大军,项庄忍不住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回头向百里贤道:“子良,这次可真玄哪。”

“是啊。”百里贤深以为然道,“这次的确大意了。”

为了打赢楚汉大战,楚国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不过今天这场由于斥候绞杀而引发的大战却险些让楚国所有的准备全部落空,试想,如果连项庄的四十万主力大军都覆灭了,其他的后手也就是空中楼阁,毫无用处了。

回到大营,项庄立刻让屈不才去见他。

进了大帐,屈不才双膝跪地,惨然道:“大王,臣失职……”

项庄霍然伸手制止了屈不才,沉声道:“老屈,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必须尽快弄清楚,刘邦是从什么时候、在哪里训练的重骑兵?为什么你事先一点不知情?还有,除了重骑兵,汉军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更厉害的后手?”

“喏!”屈不才揖了一揖,这才起身出帐去了。

项庄又异常严肃地对蒙铿说道:“蒙铿,你可知罪?”

蒙铿单膝跪地,神情惨然地道:“大王,臣……知罪。”

今天这场大战,并不在项庄的计划之内,完全是由于蒙铿的擅自行动而引发的,如果结果不错,蒙铿还有机会将功赎罪,可现在结果不理想,蒙铿自然是罪责难逃了,楚军素来赏罚分明,所以蒙铿早就有了挨罚的觉悟了。

项庄望着跪伏于地的蒙铿,喝道:“降爵三级,罚俸半年,你可服气?”

蒙铿忙道:“臣心服口服。”项庄再一挥手,蒙铿便赶紧起身灰溜溜地走了。

待蒙铿离开,坐于下首的百里贤忽然说道:“大王,今天这场大战我军其实并非毫无收获,今日之战汉军的损失远远大于我军,我军的伤亡最多不会超过两万,可汉军的伤亡至少也在五万以上,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是。”

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最重要的是,我们提前知道了汉军的杀手锏!”

项庄深以为然,如果楚军全然不知汉军已经拥有重骑兵,并且不加防备,那么在关键时刻,汉军的重骑兵就完全有机会对楚军发起致命一击,一举逆转战局的走势!但是现在汉军提前暴露了秘密,汉军重骑的威胁就大大降低了。

重骑兵虽然厉害,可只要准备充分,还是能够抵挡的!

从这点来考量,今天这场大战,楚军其实占了莫大的便宜。

旁边项佗道:“大王,除了重骑兵,汉军会不会还有别的杀手锏?”

“所以要让乌木崖去查!”项庄点点头,沉声道,“在乌木崖没有查清之前,在天狼军和骁骑军还没有赶到南阳之前,我军绝不能再次贸然出击了,今日之战可谓侥幸,下次却未必还有这般的好运气了。”

项佗闻言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百里茂忽然大步入帐,禀道:“大王,淮南急报!”

“淮南?学剑那边有消息了?!”项庄顿时神情一振,急道,“快呈上来。”

百里茂上前两步,将一卷密信递到了项庄手里,项庄匆匆看完密信不禁大喜过望,旁边项佗问道:“大王,信上怎么说?”

项庄直接把密集给了项佗,然后对项佗、百里贤说道:“子严、子良,韩信以太子韩阖的十万大军为幌子,却暗中派出了两路奇兵,一路由大将曹窋率领,一路由韩信亲领,分取符离以及楚军大营,结果却都被学剑给挫败了!”

项佗看完密信,由衷地赞道:“学剑真不愧是鬼谷传人。”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沉吟道:“学剑在信中只字未提燕赵韩国,看来三国还是慑于韩信淫威,没敢出兵相助哪。”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项庄冷然道,“韩王韩信、藏荼徒有其表,昔赵国生死倏关之时都没见他们出兵,何况现在?张敖更不过是守成之犬,不足与谋大事,所以,除非齐淮联军大败,否则燕赵韩国是绝不敢出兵进攻齐国的。”

百里贤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大王,臣以为还是应该谴使前往匈奴……”

“子良!”项庄不由分说喝止了百里贤,沉声道,“谴使联络匈奴夹击汉国之事就不要再提了,寡人说过,楚汉相争是华夏族的正统之争,就像是一个家族的两兄弟,不管是老大当家还是老二当家,终归还是华夏人当家,可匈奴是异族!”

项佗皱眉道:“大王,可咱们只不过是要利用匈奴……”

“焉知不是引狼入室?”项庄神情冷然,“此事休要再提!”

项庄比谁都清楚,匈奴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匈奴骑兵那可真不是吹的,没错,现阶段匈奴骑兵是打不过楚国骑兵和汉国骑兵,可那是因为匈奴人缺乏先进的冶炼技术,更缺乏先进的制弓技艺的缘故,如果让匈奴人占了关中,情况就将截然不同。

历史上的匈奴,之所以会在秦末汉初突然强大起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秦末中原连年战乱,大量的中原人逃往九原,给匈奴带去了先进的冶铁技术以及制弓技艺,匈奴人有了先进的铁制兵器以及制弓技艺,实力才骤然暴涨。

不过在这个时空,由于项庄的穿越,匈奴人虽然占据了九原,却连半个中原工匠都没有得到,冶铁技术、制弓技艺自然不可能出现飞跃,匈奴骑兵武器太差,这才有了后来汉军的反击,并且将匈奴人再次逐出了九原。

如果楚国跟匈奴联手,十有八九真能灭了汉国,可最后关中肯定会落入匈奴之手,因为楚军要想进入关中,得打破武关或者函谷关,而匈奴骑兵沿着直道南下,却可以在几天之内兵临咸阳城下,如此,楚军岂非成了替他人做嫁衣裳?

更可怕的是,一旦让匈奴占了关中,一旦让关中为数众多的工匠为匈奴所用,结果就将是灾难性的,一支数量多达三四十万骑并且装备了铁制兵器、复合弓的匈奴骑兵,绝不是楚军所能够抵挡的,那时候,华夏族就将面临一场空前的浩劫!

所以项庄就是死也绝不会跟匈奴联手,那真叫引狼入室!

百里贤叹息道:“大王不愿引狼入室替华夏族招来灾祸,刘邦却未必哪。”

“你是说蜀西?”项庄脸色微沉,遂即又笃定地道,“寡人相信子昂,在子昂在,蜀西定可逢凶化吉,巴蜀两郡也定会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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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钰的大军驻扎在邛崃山南麓一个名叫蒙山的小城,说是小城,其实就是一个稍大点的集镇,外围筑了圈丈许高的土胚墙,用来抵挡野兽那是绰绰有余了,要想抵挡蜀西羌氐冉陇等土著骑兵的侵袭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在蜀郡西部的崇山峻岭中生活着数量众多的羌氐部族,尤其是邛崃山西部的沫水(大金川)河谷,也就是后世的大小金川河谷,更是羌氐最大的一处聚居地,这里水草丰茂、土地肥沃,大约有二十多万羌氐在这里游牧。

羌氐跟匈奴一样,都是戎狄的分支。

匈奴上马为兵,下马为民,羌氐也差不多,二十万人口就有差不多六七万骑兵,而且羌氐常年生活在苦寒之地,其族人大多骁勇善战,一旦让这六七万羌氐骑兵杀入蜀郡,那么巴蜀这个大粮仓就全完了。

但是,现在整个楚国的军队几乎全都集中到了淮南还有南阳,整个巴蜀留下的军队还不到三万人,其中一万人驻扎在金牛关,防备汉中的汉军趁虚偷袭,剩下的两万又要分兵把守两郡各县,又要防备羌氐,兵力的调度真可谓是捉襟见肘。

就这么点儿兵力,等到羌氐大军完成集结、大举来袭,那是绝对抵挡不住的,所以庞钰决定主动出击,趁着羌氐骑兵还没有完成集结前抢先出兵,实施各个击破,唯其如此才有可能将蜀西的危机化解于无形。

要想对羌氐实施各个击破,速度很重要。

所以这次庞钰只带了五千精骑进驻蒙山。

不过到了蒙山之后,庞钰却发现当地的羌人、氐人跟蜀人关系极好,通过附近的羌氐部落,庞钰更加惊喜地发现,大小金川河谷的羌氐其实是由大大小小上百个部族组成的,而且因为争夺牧场的缘故,各个部族之间往往积怨极深。

其中最大的部族有四个,分别是无戈、爰剑、舞留以及烧当,各有壮丁近万人众,这四大部族为了争夺最好的牧场,互相之间经常火并,其余的部族实力孱弱,为了生存只能依附于这四大部族的羽翼之下。

正因为羌氐四大部族互相仇视、积怨极深,所以刘邦派去的汉使才没能建功,山越、五溪蛮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完成出兵,现在甚至都已经被击灭了,可羌氐大军却由于四大部族心怀鬼胎、各有算计,至今还没能完成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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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损失惨重

邓县西郊,汉军大营。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可刘邦的大帐里却仍是灯火通明,汉王刘邦高据首席,张良、陈平两大谋士,周勃、吕台两大将军分坐左右,猛将刘濞则按剑肃立在刘邦的身后,大汉骠骑将军冠军侯周冠夫,此时此刻却直挺挺地跪在地下。

“胜之你说,左翼骑军之败究竟怎么回事?”周勃气得老脸通红,不等刘邦发问便忍不住向周冠夫怒吼起来,周勃戎马一生,大小百余战,除了当初曾经败在项羽手下,几乎就没怎么败过,可是今天,周冠夫却把周家的脸都丢尽了。

周冠夫懊恼地道:“父亲,楚军有一种可怕的床弩,能连续发射!”

顿了顿,周冠夫又心有余悸地对刘邦说道:“大王,当时臣的骑军已经紧紧咬住楚军骑兵,眼看楚军骑兵就要兵溃如山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楚军却祭出了那种可怕的床弩,儿臂粗的巨箭是一排排地射过来呀,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你还好意思说!”周勃怒道,“知道折损了多少骑兵吗?”

周冠夫不敢正视周勃愤怒的双眸,垂头丧气地道:“得多几千骑吧。”

“几千骑?!”周勃越发大怒道,“告诉你,小子,足足两万余骑,这还没算月氏人、休屠人以及浑邪人的伤亡,如果都加起来,少说也有五万骑!”

今天这一战,汉军的确是损失惨重,步军加上骑军已经超过了七万人骑!

右翼步军从一开始就被楚军压着打,半天激战下来,足足伤亡了小两万步兵,这个其实早在汉国君臣的意料之中,楚军步兵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都要强过汉军,出现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刘邦也从不指望自己的步军能够压倒楚军。

可是,左翼骑军的大败却让刘邦和手下的大臣们有些无法接受。

刘邦对于左翼的骑军可是寄予了厚望,原以为凭借绝对优势的兵力,必然能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一举碾碎楚军骑兵,然后顺势迂回抄截楚军右翼步兵的后路,从而帮助汉军赢得今天这场大战,可最终的结果却完全不是这样。

左翼骑军的拼杀结果,完全超出任何人的想象!

十万汉骑加十万胡骑,二十万骑兵猛攻五万楚军骑兵,最后不但没能胜出,反而被楚军反过来杀得大败,如果不是三千重骑从斜刺里杀出、生生截住追杀的楚军骑兵,这二十万骑兵很可能就完了,然后右翼的步兵也会跟着崩溃……

一想到这里,刘邦心里便有些哆嗦,好险哪,今天险些就栽了!

“什么?伤亡了五万骑?!”周冠夫霍然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刘邦心里忽然间毫没来由地涌起了一丝烦躁,当下冲周冠夫挥了挥手。

周勃见周冠夫还跪在那里发愣,当下怒吼道:“还不快滚?”周冠夫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这才起身灰溜溜地走出了大帐。

等周冠夫离开,陈平才叹息道:“大王,看来情况属实。”

在周冠夫之前,刘邦就已经连续审问了好几个汉军败将以及胡人小王,他们的说法与周冠夫基本相同,都说楚军使用了一种可怕的连射床弩,汉军、胡人骑兵猝不及防之下才遭受了重创,左翼骑军的伤亡十有六七就是倒在这种连弩下。

一想到这种能够连射的床弩,刘邦便感到如坐针毡。

当下刘邦长身而起,又背着双手在大帐里来回踱起步来,半晌才神情抑郁地道:“项庄小儿莫非真有天助不成?先是鼓捣出了重骑兵,现在又是能够连续发射的床弩,怎么这些好事物净落在他的头上了?怎么寡人就没有这等气运呢?”

张良、陈平赶紧上前地扯了扯刘邦的衣袖,示意他慎言。

周勃、吕台也是面面相觑,这话要是传扬出去,那可是会极大地打击汉军的士气,连汉王都承认项庄是天命所归、气运所系,楚汉相争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么?

刘邦这才意识到失态,当下有些尴尬地道:“咳,寡人就是这么一说。”

陈平赶紧顺着刘邦的语气说道:“大王,区区床弩不过是一种军械罢了,与天命、气运却是半点干系没有,如果臣没有料错的话,这种能够连续发射的床弩,多半是墨家当代钜子公输车替项庄所造,咱们只要设法弄到一具便能加以仿制。”

“仿造?”刘邦皱了皱眉,又道,“能不能把那个什么钜子绑来关中?”

“臣已经给秭陵飞鸽传书,让影卫去想办法了。”说此一顿,陈平又道,“不过,既便影卫能够将公输车绑来关中,短时间内兵器坊只怕也来不及打造了,所以这次大战咱们还得另想办法来破解楚军的连射床弩。”

“倒也是。”刘邦点头,又环顾众人道,“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吕台显然已经考虑这个问题好半天了,当下不假思索地答道:“大王,楚军的连射床弩虽然犀利,却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庞大而且笨重,移动极其不便,所以只要不给楚军从容布阵的机会,这种连射床弩就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不给楚军从容布阵的机会?”周勃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谈何容易!”

说此一顿,周勃又道:“老臣以为,不如多伐巨木,命军士加紧打造重型橹盾,楚军的连射床弩虽然犀利无比,却也断然不可能射穿半尺多厚的重型橹盾,如此,我军以重型橹盾置于军前,以为屏障,可不惧楚军连弩。”

刘邦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张良身上,问道:“子房,你说呢?”

张良道:“大王,臣以为上将军和太尉所言都有道理,上将军所言是进攻战术,而太尉所言则是防御战术,都是可行良策,不过臣这里还有一应对之策,那便是固守营垒、避不出战,如此,楚军的连弩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刘邦道:“子房是说固守大营、静观其变?”

张良点头道:“对,我王大可不必急于进攻,只等淮南或者蜀西有变,项庄大军自然退走,其兵一退却,则连弩也就成了累赘,此时以骑兵掩杀,破之不难。”张良的言外之意就是,不要再跟楚军打阵地战了,打阵地战则汉军必败无疑。

刘邦轻轻颔首,旋又皱眉道:“可是,韩信在淮南战场迟迟未能得手,蜀西的羌氐也始终不见动静,事若不遂,如之奈何?”

张良默然片刻,长叹息道:“事若不遂,当退守关中。”

刘邦闻言脸色微变,好半晌后才有些落寞地道:“退守关中么?”

见刘邦有些心灰意冷的模样,张良于心不忍,又劝道:“大王,齐王用兵无人可及,毕书断然不是对手,蜀西羌氐骁勇善战,庞钰兵微将寡多半抵挡不住,我军只需再熬半月,当可迎来反击之机,天下大势系于此战,我王当奋起。”

刘邦悚然惊醒,沉声说道:“子房放心,不到最后一刻寡人绝不轻言放弃!既便淮南、蜀西大事不遂,寡人亦可退入关中固守,项庄小儿要想打进关中却是痴心妄想。”说此一顿,刘邦又道,“更何况,寡人坚信淮南、蜀西必有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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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钰派去金川河谷的细作已经返回蒙山,并且带回了极其重要的情报。

“三天以后是烧当部落的神树节?”庞钰望着多枝灯上忽明忽灭的灯火,又道,“什么是神树节?”

细作答道:“回禀将军,神树节是羌氐各部族最盛大的节目,一年一次,十分隆重,就像我们过春节,届时各个部落用来祭祀的神树林里将会燃起篝火,所有的族人围着篝火一边载歌载舞,一边享用酒肉,未婚的小娘和小子也会在这时候出来择偶。”

“原来是这样。”庞钰沉吟不语,这倒是个将烧当部落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想了想,庞钰又道:“金川河谷的其他三个大型部族呢,他们的神树节跟烧当部落的神树节怎么不在同一天?”

细作忙道:“将军有所不知,这些蛮夷跟咱们中原人不一样,羌氐各个部落的神树节都是由本族族老随意指定,并不固定。”细作忽又想起一件事来,接着说道,“对了,这次烧当大王的小女儿月影沙还要比武择偶。”

“比武择偶?”庞钰皱眉道,“什么意思?”

细作笑答道:“将军,羌氐部族尚武成风,许多小娘在择偶时除了互相之间看对眼,一般还要考较小伙的骑射和武艺,不过这次月影沙的比武择偶情况有些不同,据说是烧当大王想招一个骑射武艺出众的女婿来接掌他的王位。”

庞钰道:“这个烧当大王难道就没有儿子么?”

细作道:“有,十好几个呢,不过都是些废物。”

庞钰道:“这么好的机会,其余三个部族应该不会放过吧?”

细作点了点头,答道:“确切的消息没有,不过流言听到不少,据说无戈大王、爰剑大王还有舞留大王都会派出最厉害的儿子参与这次比武。”

“好!”庞钰轻轻击节,沉声道,“这倒是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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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分化瓦解

蜿蜒的河谷地里,一支马队正向前逶迤进发。

这是一支来自无戈部落的马队,领头的是无戈大王最小的儿子无锋。

无锋不仅仅是无戈大王的儿子,更是无戈部落中最骁勇善战的勇士,他能够在飞奔的马背上一箭射中百步开外的兔子,还能舞动一百多斤重的铁蒺藜骨朵,两年前无戈部落跟大金川上游的氐人部落冲突,他一人就干掉了十几个氐人勇士。

这次出门,无锋就是冲着烧当大王的小女儿月影沙去的,月影沙可是大小金川最迷人的白天鹅,她的艳名就连邛崃山上的老鹰都知道,无锋对月影沙的美色垂涎已久,几次派人提亲都遭到了拒绝,这次他可算是把机会给盼来了。

这一次无锋是势在必得,月影沙的花蕊只能属于他。

马队堪堪经过一片稀疏的松林,无锋正憧憬着迎娶月影沙的良辰美景时,大路两侧异变陡生,一团团厚厚的松针忽然翻起,遂即从底下站起了一个个头脸均蒙着黑巾的刺客,霎那之间就是一阵手弩急射,随行的二十几个无戈勇士便倒下了十几个。

无锋勃然大怒,非但不跑反而催马冲向了离他最近的一名刺客。

那刺客却夷然不惧,猛然挽弓再松弦,一枝狼牙重箭已经挟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无锋疾射而至,无锋心头一凛,急举剑格挡,只听当的一声清响,狼牙箭虽然被格飞了,可无锋的虎口也是隐隐一阵发麻,好强的膂力!

遂即林中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无锋急回头看时,只见最后剩下的十几个族中勇士也已经中箭倒在了血泊中,无锋顿时亡魂皆冒,知道这次遇上硬扎了,当下打马冲进了密林深处,这小子倒也聪明,知道往大路上走必死无疑。

“叔父,侄儿去杀了这厮!”一个刺客翻身上马,擎刀追了上去。

“铮儿小心,切不可轻敌!”另一个刺客想了想,也打马追了上去。

下一霎那,三骑已经旋风般冲进了密林深处,无锋虽有先发优势,可后面那两个刺客的坐骑明显速度更快,跑了不到几百步远,就被身后那个刺客给追上了,眼见跑不掉,无锋顿时怒吼一声抄起铁蒺藜骨朵兜头杀了回来。

然而两马相交只一合,无锋就被那刺客一刀斩于马下。

后面那刺客堪堪追上,担心地问道:“铮儿你没事吧?”

“叔父放心,区区蛮夷,小侄随手就宰了。”斩杀无锋的刺客说着便拉下了脸上的那方黑巾,霎时露出了一张傅粉也似的俊脸来,竟是个英气勃勃的少年将军,这时,后面那刺客也扯下了蒙面黑巾,竟然就是大楚鄞乡侯庞钰。

庞家自庞涓之后已成为梁地大族,虽久经战乱,族中人丁却依然不少。

自从庞钰被项庄封为鄞乡侯之后,便陆续有族人从梁地迁来江东投奔庞钰,这其中有不少少年英武的子侄辈就进入军中,成了庞钰的亲兵,刚才一刀将无锋斩落马下的少年将军就是庞钰的侄子庞铮,虽只十八岁,却极其骁勇善战。

等庞钰、庞铮叔侄带着无锋的尸体回到大路边,十几个只是中箭受伤而未死的无戈勇士早被结果了,当下庞钰吩咐士卒收拾痕迹,又将早就准备好的用来嫁祸的信物仍在地上,然后带着近百骑亲兵迅速遁入了密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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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川河谷处于邛崃山跟大雪山之间,东西宽逾百里,南北长五六百里,金川河谷的四大羌氐部族实力都差不多,各有近万骑兵,其中烧当部族独占着小金川河谷,而大金川河谷自北向南则被爰剑、无戈、舞留部族分别占据。

庞钰之所以选择伏击无锋,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因为四大羌氐番王中,烧当多智,爰剑和舞留也是阴险狡诈,只有无戈生性鲁莽,容易利用。

无戈大王很快就知道了爱子无锋被杀的消息,并且还在伏击地点找到了爰剑部落勇士落下的几样佩饰,无戈大王顿时勃然大怒,当即带兵截杀了爰剑部族的马队,还杀掉了爰剑大王派去参加烧当部落神树节的两个儿子。

此外,无戈大王还派兵洗劫了爰剑部族好几处牧场。

爰剑大王自然不会示弱,别人都骑到他头上拉屎散尿了,他如果再没什么表示,族中勇士就该把他赶下台了,当下召集起族中精兵浩浩荡荡杀向了无戈大王的牙帐所在地,雄霸大金川上游、中游的两大羌氐部族就此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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爰剑部族和无戈部族打得如火如荼,烧当部族却基本没受什么影响。

随着神树节日期的临近,烧当大王牙帐所在的河谷便逐渐热闹了起来,不仅本部族的牧民纷纷赶了回来,就是依附于烧当部族的几十个小部族也大多派了人过来,神树节既是烧当部族的祭祀节日,同时也是这些附庸部族纳贡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烧当大王的牙帐就迎来了两位大楚客人。

“大楚来使?”烧当大王掂了掂唇角反卷的胡子,阴冷的目光便转向了左下首席位上一位中原妆束的中年秀士身上,说道,“这下可热闹了,先是汉使,现在又是楚使,呵呵,我们烧当部族什么时候这么受人器重了?”

右下首的一个部族首领接着说道:“大王,这个鸟汉使游说咱们打楚国,新来的楚使多半又是来游说咱们打汉国的,说到底,这些中原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不如干脆全杀了。”说完,部族勇士便铿然拔出了青铜短剑。

烧当大王急伸手阻止道:“不许胡闹,要杀也不是现在!”

烧当大王和族中首领说的都是羌族土话,右下首的那个汉使根本听不懂,那个首领都拔剑要杀他了,他却还在那里赔笑脸。

烧当大王制止了族中首领,又道:“中原人无非想拿咱们当剑使,可咱们也不傻,他们给的好处咱们照拿,要咱们出兵?对不起,咱们恕不奉陪!”说罢,烧当大王便与左右下首的几个部族首领相对大笑起来,汉使不明所以,也跟着大笑。

大笑罢,烧当大王一挥手,朗声道:“来人,有请楚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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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钰已经换上了一袭白色深衣,此时正负手站在烧当大王的牙帐外。

庞钰身后,庞铮却仍是一身戎装,头顶束发紫金冠,腰挎五尺横刀,肩上披着白狐皮大氅,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端的是一表人才。

见牙帐里迟迟没有动静,庞铮有些不耐,杀气腾腾地道:“叔父,这个狗屁烧当大王本事不大,谱倒不小,不如侄儿回去招来大军,灭他娘的。”

“不许胡说。”庞钰皱眉道,“需知这里可是烧当大王的牙帐!”

虽说羌氐人大多不懂中原话,可保不准就有人能听懂再把这话传到烧当大王耳朵里,那可就误了大事了,他们叔侄俩把性命搭上事小,若因此导致羌氐大军攻入巴蜀,以致于坏了楚军相争的大势,他庞钰可就百死莫赎其罪了。

庞铮背着庞钰做了个鬼脸,再不敢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了“嘤咛”一声轻笑,遂即一道倩影已经从旁边的一顶牛皮帐篷里走了出来,却是个身姿婀娜的羌氐小娘,小娘衣着盛装,脸上蒙着一方丝巾,不过流露在外的黛眉雪肤以及漆黑双瞳却是足够惊艳。

“你这个人好不讲理!”羌氐小娘没有理会庞钰,径直走到庞铮面前斥道,“我父王只是晚一会见你,你竟然就要招来大军灭了我烧当部族么?”

“呃,这个……”庞铮神情尴尬,他没想到真有羌人精通中原话。

庞钰闻言却是脸色微变,这话要是传到了烧王大王的耳朵里,那可不得了,当下急忙解释道:“庞铮少不更事,小娘子莫要见怪,在下奉楚王诏令,携重礼前来拜谒烧当大王,以求两国世代交好,又岂会刀兵相向?”

羌氐小娘莞尔一笑,问庞铮道:“你叫庞铮?”

庞铮有心不想理会,可庞钰只是一眼瞪过来,庞铮便头皮发麻,只得苦着脸道:“在下庞铮,见过这位小娘子。”

羌氐小娘明眸似水,定定地望着庞铮冠玉般的俊脸,轻声说道:“我不叫小娘子,我叫月影沙,嘻嘻。”说话间,一名羌氐勇士已经从烧当大王的牙帐里大步走了出来,羌氐小娘便掩嘴轻轻一笑,转身穿花蝴蝶般跑开了。

“她就是月影沙?”庞钰心头一动,再望向庞铮时,眸子忽然间亮了起来。

庞铮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心里忽然间浮起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当下说道:“叔父,侄儿可不想娶蛮夷女子当娘子。”说此一顿,庞铮又苦着脸道,“再说了,刚才那蛮女肯定长得极丑极丑,要不然她蒙着个脸干吗?”

庞钰伸手在庞铮头上敲了一记,笑骂道:“臭小子,瞧你这点出息。”

说话间,那羌氐勇士已经走到了叔侄俩跟前,昂着头傲然问道:“哪位是楚使?我家大王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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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斩使

楚使已经离开了,汉使也已经被轰走了,可烧当部落的几个首领却仍然留连在烧当大王的牙帐里,迟迟不愿意离开。

楚使献上的可真是一份重礼!

一百车瓷器、一百坛好酒、两百匹蜀锦、五百匹丝绸还有一千匹棉布,此外,还有五百匹良驹、五百套铠甲以及五百柄锋利的环首刀!

既便是这些部落首领,也从未见过这许多好东西。

那油光锃亮的瓷器,那醇香扑鼻的美酒,光滑的锦缎丝绸还有温暧的棉布,这些可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奢侈品,至于良驹、铠甲还有那些锋利异常的环首刀,更是可以极大地提升烧当部落的军力,既便是烧当大王,也无法等闲视之。

虽说汉使也带来了不少好东西,可跟楚使比起来就差远了。

烧当大王和他手下的部落首领却不知道,汉使要同时游说四大羌氐部落,均分给每个部落的礼物自然就少了,而庞钰却只送了烧当部落一家,份量自然就重。

一个部落首领对摆着面前的丝绸摸了又摸,忽然恶狠狠地嘶吼道:“大王,中原人如此富足,咱们却在这里过着苦日子,实在不公平,不如这就发兵夺了巴蜀?汉使说了,只要咱们夺了巴蜀,这瓷器、丝绸、美酒是应有尽有,还有女人,嘿嘿。”

“汉使的话你也信?人家是在哄你上当呢。”另一个部落首领立刻反驳道,“大楚国足有上千万人口,光是能上战场的壮丁就有四百万,比咱们整个金川河谷全部人口加起来的十倍还多,还想夺取巴蜀?做梦呢吧。”

“可楚国不正跟汉国打仗呢吗?他们现在分不出兵。”

“可楚国跟汉国打完仗之后呢?人家随便伸出个手指头就把咱们摁死了。”

“嘿,楚汉相争,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没准汉国赢了,楚国就输了呢?”

“那汉国也不会放过咱们,你以为汉使真就安了什么好心?他只是利用咱们。”

“行了,都他娘的别吵了!”烧当大王忍无可忍,终于喝止了几个部落首领的争吵,“吵什么吵?本王告诉你们,汉国咱惹不起,楚国咱们同样惹不起,所以咱们谁也不帮,两家给的好处咱们照拿,事情一概不办,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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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使节以及随行人员的营地被安排在烧当王廷的东边。

一进帐,庞铮就迫不及待地问庞钰道:“叔父,事情办成了?”

“没有。”庞钰一甩袍裾在首席上坐下,然后说道,“烧当大王很狡猾,他既不愿意得罪咱们,也同样不想与汉国交恶,所以,如果咱们出兵帮助烧当部落灭掉其余三家,未必就是好事,既便烧当部落不会直接出兵,也极可能借道给汉军。”

庞铮扭头看看屏风上挂的地图,顿时脸色微变,大小金川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如果烧当部落统一了整个金川,并且被汉国买通,那么汉军就能够通过金川河谷偷袭巴蜀,反之,楚军也能够通过金川河谷偷袭陇西。

庞铮道:“叔父,那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庞钰道,“好办!先杀了汉使再说。”

“杀汉使?”庞铮道,“只怕不容易,咱们的兵器弓箭都被收缴了。”

庞钰哂然道:“今天晚上烧当大王的小女儿月影沙不是要比武择婿么?到时候你选二十名武士前去参加,不就可以拿回兵器弓箭了?然后趁着比试骑射的机会,将汉使和随行人员全杀了,尤其是汉使,必须杀掉!”

“喏!”庞铮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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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使和随行人员的驻地被安排在烧当王廷的西边。

庞钰叔侄密谋斩杀汉使时,汉使却正在大发雷霆,他刚刚得到消息,爰剑部落跟无戈部落已经打起来了。

爰剑、无戈部落这一打不要紧,却把汉使的计划给打乱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说服无戈、爰剑、舞留三部,接下来只要再说服烧当部落,羌氐就能够出兵了,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无戈、爰剑两大部落却打起来了!

不过,让汉使更加焦虑的是突然出现的楚使以及烧当大王的暧昧态度,一旦烧当大王被楚使所收买并且倒向了楚国,那么烧当部落就会成为楚国西部的坚实屏障,如此一来,游说羌氐出兵巴蜀的计划立刻就会化为泡影。

思来想去,汉使觉得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斩使,把楚国使者给杀了!

只要杀了楚国使者,烧当大王也就绝了投靠楚国的念想,烧当部落就只能跟着大汉国一条道走到黑了,这一来,既便爰剑、无戈两部拼个两败俱伤,也仍有烧当、舞留两大部落以及几十个小部落,凑起四五万骑兵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在这一点上,汉使跟庞钰倒是英雄所见略同,当下汉使将随行的汉军校尉叫到跟前,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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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终于黑了,烧当部落一年一度的神树节庆典终于开始了。

在王廷所在的河滩上,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篝火堆,尤其是烧当大王牙帐前的那堆主篝火更是烧得极旺,而且延绵老长,对于烧当部落这种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来说,篝火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因此一般都有很浓重的拜火情结。

庆典的第一部份是祭祀神树,烧当大王以及大大小小的部落首领携带牛羊牲品进入神树林,在族老的主持之下祭奠神灵,祈求明年的年景比今年更好,祭祀之后便是盛大的篝火晚会,楚使、汉使以及随从作为贵宾也应邀参加。

牙帐前的主篝火堆上,十几只肥羊已经烤得金黄。

烧当大王、十几个本部落首领、几十个附庸部落的小王还有楚汉两国的使者,围着主篝火堆团团而坐,楚使庞钰笑容满面,不时扭头跟烧当大王或者部落首领说笑几句,汉使却是神情阴沉,每当他的眼神扫过庞钰脸上时,便会掠过一丝厉芒。

很快,几十个披着兽皮、衣着暴露的羌氐小娘举着托盘,将一罐罐的美酒送了上来,不少部落首领在接过酒罐时还会顺手在这些小娘的肥臀上掐一把或者摸一下,羌氐小娘也不生气,甚至还会回眸向那些个部落首领抛来一记媚眼。

有个部落首领性致来了,竟然追着起身,当众将羌氐小娘拖入了旁边帐中,烧当大王和其他的部落首领便哄然大笑,边陲蛮夷终究不知王化为何物,男女之防极淡薄,当众交媾也是常有之事,更何况是这个?

事实上,游牧部落的家族观念往往很强,血统观念却很淡薄。

这个也是游牧部落的生存环境所决定的,游牧部落一般逐水草而居,为了争夺最肥美的牧场,各个部落之间常常爆发冲突,既便是同一个部落的不同家族之间也常常爆发冲突,因而男丁的消耗极大,在这种情形下,对男丁的重视就成了必然。

所以,每一个刚出生的男婴都会受到整个家族、部落的重视,既便这个孩子不是自己家族的血统,地位也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

游牧民族的这个传统一直延续蒙古时期,蒙古大汗铁木真的长子术赤就不是他亲生,而是仇人蔑尔乞的血脉,不过术赤的地位并没有受到血统的任何影响,最终受封金帐可汗,这并不是说铁木真的胸襟有多宽广,而是铁木真从来就没觉得术赤跟他的另外三个儿子有什么区别,在铁木真看来,术赤由他的女人生在自己的帐篷里,那他就是自己的儿子!

言归正传,当皎洁的明月升上正空时,烧当部落的篝火晚会终于进入了高氵朝。

已经喝得醉熏熏的烧当大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原本喧嚣的营地便安静了下来。

“感谢神灵,让我们有酒喝,有肉吃,还有这美妙的篝火晚会……”烧当大王张开双臂歌颂完了神灵,语气陡然转高,大喊道,“接下来就该是小伙、小娘们的表演时刻了,尽情地跳、尽情地唱,快去寻找你们心仪的情人吧。”

“还有本王的女儿,月影沙……”烧当大王忽然回头望着身后的帐篷,柔声道,“整个金川河谷最美丽的天鹅,也将献上她的舞姿,在场的小伙子们,拿出你们的本事来,去打败你们的竞争对手,月影沙的花蕊将为你而绽放……”

话音未落,整个河滩上便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一袭盛装、第一次取下面纱的月影沙也袅袅婷婷地走出了牛皮帐篷,出现在了主篝火堆旁,坐在庞钰身边的庞铮先是回头不屑地瞥了一眼,遂即再次猛然回头,两眼发直,这……就是那个月影沙?

原以为是个极丑的小娘,却不想竟如此美丽?!

庞铮怦然心动,这小娘小爷要定了!她就是小爷的!

庞铮目瞪口呆之时,月影沙也是忽然回眸,两人的目光霎时在空中对接,一抹淡淡的红霞便不禁意间浮上了月影沙的俏脸。

第416章 射杀

“是雄鹰就该飞上高空,是天狼就该风行千里,要想得到整个金川河谷最美丽的白天鹅的垂青,就该拿出你们全部的本事来,挎上你们的剑,带上你们的弓,骑上你们的马,快去追逐吧,小伙子们!美人和荣耀属于你们,哈哈哈……”

烧当大王振臂怒吼,整个营地顿时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

潮水般的欢呼声中,一个个羌氐小伙挎剑负弓、翻身上马,涌到了烧当大王身边,在月影沙期待的眼神注视下,庞铮也翻身上马,带着二十名汉军勇士汇入了羌氐勇士群中,让庞钰感到意外的是,汉使居然也派了人参加。

庞钰悠然回首,正好汉使也向他望来,两人的目光霎时在空中对接,感受到汉使眸子深处透出的冷冽杀机,庞钰嘴角不禁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烧当大王却蹙紧了眉头,他一眼看出中间肯定有问题,有心拒绝汉人、楚人参与招婿大会吧又怕坏了规矩,毕竟他有言在先,只要是未婚的小伙,不管是哪个部落的,都能够参加这场角逐,汉人、楚人虽然不羌氐人,却也拥有这个资格。

“大王,怎么办?”一个部落首领凑到了烧当大王身边,低声问道。

烧当大王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把武器还给他们,由他们闹去。”

部落首领无奈,当下派人将庞铮等人以及汉军勇士的兵器弓箭取了回来,庞铮接过横刀弓箭,又回头向庞钰轻轻点头,站在庞钰身边不远处的月影沙却会错了意,竟以为庞铮是在向她眉目传情,雪白的香腮上再次飞起了两朵红云。

万众期待下,烧当大王来到了参与角逐的众小伙面前,朗声道:“规则只有一个,你们可以拿刀剑砍杀,也可以拿弓箭攒射,生死不论,谁能抢到前面山头上的羊羔,再第一个返回这里,就是花魁,月影沙就会向你献上她的花蕊。”

大比在即,原本喧哗无比的营地逐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参与角逐的近百勇士身上,这近百勇士已经分成了径渭分明的五个群体,中间人数最多的是烧当部落的三十几名勇士,然后是楚人、汉人以及舞留人,最后剩下的是来自周围小部落的二十几名羌氐勇士。

烧当大王一声大喝,近百勇士便纷纷催马冲了出去。

堪堪驰出百步之遥,庞铮一声呼哨,带着身后二十骑,饿狼似的扑向了不远处的汉军骑士,无独有偶,汉军骑士也向他们扑了上来,没有任何废话,双方便刀剑并举、弓弩并张开始了殊死博杀,不远处,烧当勇士也跟舞留勇士缠斗在了一起。

反倒是来自周围小部落的二十几名羌氐勇士,趁机冲到了前面。

然而仅仅不到片刻功夫,激战便分出了胜负,庞铮连续两箭射杀两名汉军勇士,又反手一弓拍碎第三名汉军的脑袋,再回头看时,二十名汉军已经被斩杀殆尽,不过庞铮身后的二十骑也只剩下了廖廖五六骑,汉军勇士也不是摆设。

皱了皱眉,庞铮催马冲向了前方夜空下的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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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角逐的近百勇士逐渐远去,整个营地却再次热闹了起来。

庞钰频频向烧当大王敬酒,烧当大王却明显有些神思不属,直觉告诉他,汉人、楚人同时参与月影沙的招亲大比,这不正常,烧当大王绝不相信汉使、楚使会天真地以为双方结了亲,就能够得到烧当部落的支持,所以中间肯定另有玄机。

可一时之间,烧当大王却实在想不出来,会出什么事?

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烧当部落的王廷,烧当大王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过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前方夜空下终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遂即一骑如飞,从夜幕中冲了出来,月色朦胧,看不清那勇士的长相,不过他高举的右手上却分明擎着一头披红挂彩的小羊羔,花魁,他就是今夜的花魁!

月影沙的芳心霎时悬了起来,她急切地想知道这是不是她心仪的勇士。

烧当大王、汉使、各部落的首领,以及四周烧当部落的男女老幼们也纷纷睁大眼睛、屏住了呼吸,只有庞钰仍然是自饮自酌,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斜一下,庞钰对自己的侄子有着绝对的自信,就凭庞铮的武艺,今夜的花魁非他莫属!

近了,近了,飞驰而来的勇士终于进入了明亮的火光中。

一张黝黑而又狰狞的脸庞霍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月影沙霎时俏脸发白,烈火般的红唇也紧紧地抿紧了,抢到羔羊的不是她心仪的中原男子,而是舞留王子舞风岚,四周的羌人却热烈地欢呼起来,舞风岚也是名震大小金川的勇士。

就在月影沙几乎绝望时,又一骑从夜幕之中飞驰而出,挽弓只一箭便射中了舞风岚的背心,舞风岚顿时便惨叫一声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然而,不等舞风岚落地,那骑便已经从他身边飞驰而过,劈手夺过羊羔搁在了马鞍前。

是他,是他!月影沙欢呼雀跃,巨大的幸福顿时将她完全充满。

汉使的脸色却在霎那间变得一片煞白,楚使的首席侍卫竟然杀了回来,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他派出的二十名侍从已经全部被杀,他的斩使意图已经完全落空!一想到烧当部落很可能倒向楚国,汉使顿时便感到如坐针毡。

烧当大王也是神情阴沉,他敏锐地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味。

倏忽之间,庞铮已经减缓马速,缓缓来到了主篝火堆前,遂即拎起搁在马鞍上的羊羔扔到了月影沙面前,月影沙那对美丽的大眼睛便笑成了月牙儿,四周的羌人更是山呼海啸般欢呼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勇士就是勇士,不分部族的。

烧当大王的右手却搭住了左胯的剑把,他嗅出危险的气味更浓了。

巨大的欢呼声中,庞铮突然勒马转身,然后右脚猛然向前伸出,在他的脚底,赫然蹬着一张已经挽满的大弓!不等月影沙惊呼出声,不等烧当大王拔出剑,不等四周围观的羌人反应过来,一枝狼牙重箭已经闪电般射穿了汉使的咽喉。

汉使两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瞪着十几步外的庞铮,嘴巴张开,似乎想要说上几句,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成,轻轻抽搐了两下便倒地气绝身亡。

直到汉使倒下,月影沙才终于惊呼了起来,烧当大王也终于拔出了宝剑,而附近的十几个部落首领也纷纷拔出了长剑,上百名烧当勇士也蜂拥向前,手持短剑、长矛将庞钰、庞铮叔侄团团围了起来,整个营地也是好一阵骚乱。

“楚使,你什么意思?!”烧当大王恶狠狠地瞪着庞钰,直气得七窍生烟,汉使竟然当着他的面被楚人一箭射杀,这还得了?这楚使也太嚣张了,最让烧当大王担心的是,汉使是死在了他的王廷,消息传到关中,汉王能饶得了他?

汉王的威名,烧当大王早有耳闻,连北方强大的月氏人都成了汉王的附庸,何况他一个小小的烧当部落?一旦汉王震怒,他也不用派兵,只需让月氏人给大小金川施加压力,他烧当部落就该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一刻,烧当大王直恨不得杀了庞钰、庞铮叔侄。

不过烧当大王不敢下手,烧当大王不敢得罪汉王,他又何尝敢得罪楚王?对于小小的烧当部落来说,楚国也同样是一个不可招惹的庞然大物,他们只需伸出一个小手指头,就能够把整个烧当部落轻易掐死!

烧当大王多智是不假,却也不是个杀伐决断的枭雄,他只想守着小金川当个安乐王,从来就没想过要去翱翔更加广阔的天空。

庞钰却根本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

庞铮更是没将周围虎视眈眈的烧当勇士放在眼里,当下翻身下马,挎刀大步走到了主篝火前,然后往庞钰身后那么一站,冷森森的眼神再那么一扫,周围的几十个烧当勇士顿时感到一股犹如实质的杀气扑面而来,几个胆小的便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一个烧当首领勃然大怒,拔剑就想来杀庞钰,却被烧当大王伸手摁住了。

烧当大王强忍胸中怒火,恶狠狠地瞪着庞钰,大声喝问道:“楚使,你不觉得应该给本王一个解释么?”说此一顿,烧当大王又指着已经断气的汉使,说道,“不管怎么说,汉使都是本王的客人,又岂容你说杀便杀?”

庞钰笑笑,他得承认烧当大王的中原话说得很流利。

遂即庞钰的脸色便变得无比严肃,很正式地对烧当大王说道:“大王,在下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好,你想要两面讨好,结果就只能是两面得罪!”说罢,庞钰看了看四周虎视眈眈的烧当勇士,又道,“大王,咱们先进牙帐再说,如何?”

烧当大王看看庞钰身后的庞铮,眸子里分明流露出了忌惮之色。

“怎么?”庞钰笑道,“大王还怕在下这个侄子对你不利不成?他现在可是大王您的女婿,他又怎么可能对您动手呢?”说罢,庞钰即长身而起,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牙帐,烧当大王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第417章 威逼利诱

牙帐里,庞钰正在侃侃而谈:“烧当大王,你若杀了在下,我大楚就会转而跟舞留部落合作,我大楚铁骑也将跟舞留大军合兵一处,最多两天就会兵临小金川,那时候烧当部落就等着迎接我大楚铁骑的怒火吧。”

烧当大王目光阴冷,怒道:“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谈不上威胁。”庞钰摆了摆手,说道,“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烧当大王狞声道:“你们楚国正跟大汉交战,根本就抽不出多少兵马,再说了,舞留部落也绝不会跟你们狼狈为奸的。”

庞钰淡淡一笑,说道:“我大楚的确正跟汉国交战,国中绝大部份兵力也的确调上了荆襄战场,不过,调集两三万兵马却完全不在话下,大王若是不信,完全可以派人去蒙山城打听打听,我大楚上将鄞乡侯庞钰将军的八千精骑就驻扎在那里。”

这次出使小金川烧当部落,庞钰出于自我保护,并没有亮明身份。

顿了顿,庞钰又道:“至于舞留部落是否会跟大楚合兵,那就无需大王担心了。”

“八千骑兵?”烧当大王心头暗感吃惊,蒙山距离小金川不到两百里,快马急进一昼夜就能赶到,这可真是不能小觑,不过表面上烧当大王却不屑地道,“我大小金川百余羌氐部落足有十万铁骑,区区八千骑兵也敢来送死?”

庞钰闻言莞尔,摇头道:“大王又何拿大话吓唬人呢?”

烧当大王怒道:“楚使。你什么意思?本王怎么就吓唬你了?”

庞钰摇头,道:“大小金川也许有十万骑兵,可你烧当大王号令得了么?现在爰剑部落正跟无戈部落火并,舞留部落因为王子舞风岚之死也绝不会与你烧当部合兵。一旦楚军大兵压境,你能召集的也就烧当部落八九千骑而已,在下没有说错吧?”

烧当大王默然不语,楚使说的都是事实,一旦楚军大兵压境,他很可能连八九千骑都召集不起来,因为烧当部落的牧民正散布广阔的小金川河谷里游牧,召集人马需要时间。而楚军骑兵却能够在一昼夜间杀到他面前。

见烧当大王沉默不语,庞钰又道:“不过,你还有一条路走。”

“还有一条路?”烧当大王哂然道,“让我烧当部落当你楚国的走狗么?”

庞钰微笑摇头。说道:“大王你错了,大楚不需要烧当部落当什么走狗,大楚只需要一个坚定而又忠诚的盟友,如果大王答应跟大楚结盟,我大楚可以竭尽全力帮助你统一整个大小金川河谷。让你成为真正的羌氐之王!”

真正的羌氐之王?烧当大王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跟别的羌氐番王比起来,烧当大王的野心是不大,可若真有机会成为羌氐之王,他也是绝对不会拒绝的。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霸权的诱惑?若真能够统治整个金川河谷二十多万羌氐。烧当只怕晚上做梦都会笑醒。

当下烧当大王的语气都有些变了,急声道:“此话当真?”

庞钰道:“在下虽然只是个使节。却完全可以代表整个大楚,当然了,信与不信全在大王,若是大王不愿意合作,我们还可以选择舞留部落。”说此一顿,庞钰又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舞留大王应该会很乐意跟大楚合作。”

“愿意,愿意。”烧当大王忙道,“本王愿意合作。”

这一刻,平时自诩多智的烧当大王也无法淡定了,事实上,供他选择的余地的确已经不多了,汉使已经被杀了,而且是死在他的王廷,所以跟汉廷之间已经是完全决裂了,他若不想独自承受汉廷的怒火,那就只能跟楚国合作。

更何况,楚国还能够帮助他一统整个金川,烧当就更无法拒绝了。

当下烧当大王又道:“不过尊使,你能不能再送一批兵器铠甲过来?”

“没问题。”庞钰淡然道,“在下可以回去禀报庞将军,让他再给你送五百把环首刀外加五百套铠甲过来。”说此一顿,庞钰又道,“还有,眼下爰剑部落正跟无戈部落火并,正是击灭舞留部落的大好机会,两天后两家出兵,如何?”

“行行行,没问题。”烧当大王满口应承了下来。

“那行了,正事谈完了。”庞钰微笑道,“接下来,是不是应该继续篝火晚会了呢?外面的小娘、小伙们怕是已经等急了。”

烧当大王连连点头道:“本该如此,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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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庞钰再次来到小金川,并且带来了五千骑兵。

望着楚军大纛下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的庞钰,烧当大王不由愕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所谓的楚使原来竟然就是大楚鄞乡侯庞钰,庞钰翻身下马,微笑作揖道:“烧当大王,怎么老朋友见了面,也不表示一下欢迎么?”

烧当大王如梦方醒,赶紧张开双臂迎上前来与庞钰拥抱了一下。

一直站在烧当大王身后的庞铮这才上前见礼,两天前他跟月影沙结了亲,便一直留在了烧当部落的王廷,并没有跟庞钰返回蒙山,月影沙也袅袅婷婷地上前向庞钰见了礼,庞钰也依着中原礼数送了月影沙一只金镯子。

寒喧罢,烧当大王又领着庞钰进了牙帐。

分宾主落了座,庞钰问道:“烧当大王,人马都召集齐了吗?”

烧当大王忙道:“将军放心,本王已经召集了五千烧当勇士,还有周围几个小部落的两千勇士,再加上大楚的八千精骑,灭掉舞留部落已经绰绰有余了!”

“很好。”庞钰欣然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赶紧出兵吧。”

烧当大王道:“大楚勇士远来劳累,是不是先休整一天,待明日再出兵?”

“不必了。”庞钰大手一挥,朗声道,“军情紧急,迟恐生变,还是早出兵为好。”

“也好。”烧当大王点点头,当即抬头喝道,“来人,上供品,准备祭祀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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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川下游,舞留大王牙帐。

烧当大王正在大肆召集马队,这么大的动静是绝对瞒不过附近部落的,舞留大王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再综合各方信息,舞留大王很快便得出结,烧当多半已被楚人收买,看样子是准备趁爰剑、无戈混战之际对舞留下手了。

这让舞留大王勃然大怒,舞留部落什么时候沦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了?

一名舞留勇士匆匆走进牙帐,跪地禀报道:“大王,烧当大军杀过来了!”

“烧当!”舞留大王霍然起身,满脸狰狞地道,“你他娘的还真长本事了,不守着你的小金川过安稳日子,竟然敢跑来本王的地头上撒野,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有部落首领提醒道:“大王,烧当大军有楚军为后盾,不可轻敌呀。”

“楚军又怎么样?”舞留大王冷然道,“本王已经答应汉使,不日将出兵巴蜀,不想楚军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倒省事了,正好一并解决!”顿了顿,舞留大王又喝道,“吹号聚兵,举族集结,准备迎敌……”

说罢,舞留大王即大步走出了牙帐。

其实,舞留大王何尝不知道双方实力上的悬殊?不过他没得选择,族人可以迁徙,牧场却带不走,对于逐水草而居的羌氐部落来说,牧场才是他们的根本,舞留部落之所以是金川河谷的四大部落之一,就是因为占据了大金川下游这片丰茂的水草地。

一旦失去了这片水草地,舞留部落很快就会衰败下来,所以,舞留部落必需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这片水草地。

##########

初夏的大金川河谷,一片静谧。

一只雄鹰张开翅膀,正在高空盘旋,透过锐利的鹰眼,雄鹰已经锁定了地面上的一只野兔,那只野兔正在草丛里安静地啃着草根,浑然不知自己即将成为别人口中的美餐。

倏忽之间,天上的雄鹰收敛了张开的巨翅,向着草丛中的野兔闪电般扑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平静的地面却突然间开始轻微地颤动起来,正在专心啃食草根的野兔猛然受惊,先是竖起长长的耳朵倾听了片刻,遂即唆的一下就窜进附近的一个地洞里消失不见了。

“咻……”雄鹰扑了个空,顿时发出了一声极其不甘的尖啸。

地面的颤动越发地强烈了,还有隐隐的雷声从天边滚滚而来,雄鹰振动翅膀再次飞上高空,然后居高临下往下俯瞰时,才发现河谷的北方已经出现了一片黑色的汪洋,并且正由北向南迅速席卷而下……

骑兵,那是骑兵!

成千上万的骑兵汇聚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正沿着空旷的河谷汹涌而下,马头攒动,铁蹄翻腾,既便是高居天上的雄鹰,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成千上万只铁蹄叩击在大地上时,所发出的那种强劲而又猛烈的颤动。

“轰轰隆隆……”骑兵汪洋汹涌而下。

前方,不远处,便是舞留部落的王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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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羌氐联军

在女人雪白娇嫩的肉体上将剩余的精力发泄了个干净,爰剑大王心中的郁闷之气才终于消散一空,然后气喘吁吁地坐到了羊皮褥子上,守候在侧的羌女赶紧膝行上前,撅着屁股用湿毛巾替爰剑大王擦拭净身。

牙帐外,隐隐约约仍然可以听到女人的啼哭声。

爰剑大王的浓眉忍不住又蹙成了一团,自从三天前跟无戈部落开战以来,每天都有族中勇士战死阵亡,那些失去了男人的女人自然会啼哭、悲嚎,这也是人之常情,可爰剑大王心里也相当不爽,这场混战打得可真是十分的莫名其妙。

事情的来龙去脉爰剑早已经查清楚了,皆因无戈爱子无锋而起。

可问题是,爰剑根本就没有派兵截杀过无锋,也就是说,爰剑部落分明是在替别人背黑锅!爰剑几次派人去向无戈解释,可无戈这条疯狗根本不听,非要跟爰剑拼个你死我活,爰剑倒不是怕了无戈,而是不想让别人坐收渔利。

一想到这里,爰剑便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他爰剑何尝不也死了个儿子,他又该向谁讨还血债?

爰剑正长吁短叹时,忽有帐前侍卫进来禀报:“大王,舞留大王求见。”

“舞留?”爰剑不由得神情一冷,眸子里也流露出了一抹杀机,在他想来,那个暗中截杀无锋然后嫁祸给他的小人不是舞留就是烧当,这其中尤以舞留的嫌疑最大,舞留这个时候突然前来,该不会是来探听风声的吧?

侍卫沉声道:“大王,见还是不见?”

爰剑冷然道:“先让他进来,待会见本王眼色行事!”

侍卫领命而去,不过片刻功夫,便领着舞留进了牙帐。

让爰剑感到意外的是,此时的舞留竟是十分的狼狈,浑身风尘不说,身上的皮甲还被划开了好几个口子,脸上也被不知道什么兵刃豁开了一道口子,尤其让爰剑恻目的是,在舞留的肩甲上竟然还插着两枝折断的羽箭。

“舞留,你这是咋了?”爰剑愕然道,“怎么这副样子?”

“唉,别提了。”舞留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烧当那个狼崽子出息了,竟然勾结楚军偷袭了本王的王廷,本王仓促应战,被他们打得大败,牧场、女人还有孩子全没了,就带着三千勇士逃了出来,爰剑,你可无论如何要帮我一回。”

“啥?”舞留两眼圆睁,难以置信地道,“你的王廷被烧当夺了?”

这几天舞留一直忙于应付无戈部落的袭扰,对外面的局势还真没怎么留意,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才几天时间,大小金川竟然就发生了这许多变故!不仅仅无戈部落跟爰剑部落混战不休,烧当部落竟然也对舞留部落下手了。

舞留点了点头,又道:“爰剑,你和无戈也别打了,再打下去,整个大小金川就全都归烧当那个狼崽子了,我估计,无锋就是烧当派人截杀的。你是不知道,这次楚国出动了近万骑兵来替烧当撑腰,我们三家如果不联合起来,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爰剑脸色微变,沉声道:“本王早就想罢兵了,可无戈那疯狗不依啊。”

“无戈那里本王去说。”舞留道,“不就死了个儿子么?他要再闹下去,死的就是他自己了,还有他的女人和孩子,也全都归烧当所有了。”

“行。”爰剑爽快地道,“只要你能说服无戈,本王愿意合兵。”

爰剑虽然只是个羌氐番王,见识却也是有的,他知道如果再跟无戈部落耗下去,最后只能够白白便宜烧当那头白眼狼,为今之计,只有三大部落联合起来,再纠集大小金川所有的中小部落,联兵跟烧当、楚军对抗,才可能杀出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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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留跟爰剑密谋联兵时,烧当却正在舞留的王廷纵情狂欢。

战败之后,舞留逃得急,只带走了族中三千多勇士,王廷的好几万男女老幼全都留给了烧当,甚至连牙帐里的十几个女人也没来得及带走,这会,已经喝得醉熏熏的烧当正将其中最年轻、最漂亮的那个女人摁倒在地,肆意鞑伐。

烧当一边奋力冲刺,一边呜哩哇啦地说着胡话。

被烧当骑在胯下的羌女倒也没怎么反抗,甚至还主动迎合、颇为享受,这些羌女非常清楚,烧当打败了舞留夺了舞留的王廷和牙帐,她们自然就成了烧当的财产,这就是大小金川的生存法则,千百年来一直就是这样。

烧当正在快活时,牙帐的帐帘却忽然被人猛然掀开了。

“哪个混帐东西……”烧当勃然大怒,双手撑地从女人雪白的身体上抬起头来,本能地就要发作,不过等他看清来人竟然是庞钰,不由得将后半截骂人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然后有些尴尬地道,“庞将军,您这是?”

庞钰冷冷地扫了烧当一眼,没说话。

烧当有些讪讪地退出身来,被他骑在胯下的羌女便一骨碌翻身爬起,又从旁边抓过一袭羊毛毯裹在了身上,不过窄小的毯子明显无法遮掩她那雪白滚圆的丰臀,那半遮半掩、欲盖弥彰的样子,反而更加诱人。

烧当便忍不住又往羌女的幽谷里掏了一把。

那羌女便吃吃荡笑起来,眼神却一个劲往庞钰身上瞟。

庞钰皱了皱眉,沉声道:“烧当,你是不是以为大局已定了?”

“庞将军,你操劳了好几天,也该放松放松了。”烧当不以为意,指着牙帐两侧骚首弄姿的十几个羌女说道,“这些女人你随便挑,只要你看上了,她就是你的。”说罢,烧当又指了指刚才被他骑在胯下的羌女,有些不舍地道,“也包括她。”

“这些女人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庞钰说罢,拂袖而去。

牙帐外,庞铮迎上庞钰,问道:“叔父,烧当不同意出兵?”

“这家伙就没什么雄心。”庞钰摇了摇头,又道,“不过这样也好,容易控制,换成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就很容易失去控制。”说此一顿,庞钰又道,“不过,还得帮烧当再打一次胜仗,不然的话,他根本无法在舞留王廷站住脚跟。”

“舞留王廷?”庞铮道,“叔父不是说要帮烧当统一大小金川的么?”

“糊涂!”庞钰训斥道,“若真帮助烧当统一了大小金川,一旦烧当部落强大起来,岂不就要威胁巴蜀的安全?”

庞铮挠了挠头,道:“倒也是。”

庞钰顿了顿,又道:“铮儿你记住了,烧当就是一条野性未驯的野狗,你不能够把周围的豺狼全部干掉,更加不能把它喂得太饱,你得让它有一种危机感,你得让它时时刻刻地求着你,只有这样,你才能牢牢地控制住他。”

庞铮困惑地道:“叔父,侄儿不太明白。”

“将来你自然就会明白。”庞钰微微一笑,又道,“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舞留必定会纠集爰剑、无戈部落的人前来偷袭,你带人去前面河谷设伏,今夜再败之后,整个羌氐就会实力大损,烧当跟舞留、爰剑、无戈他们也就结下血仇了。”

这两个才是庞钰扶持烧当的真正目的,一是大幅削弱整个羌氐的实力,令其再无力威胁大楚的西陲,再一个就是在羌氐各部落之间制造矛盾,尤其是作为大楚代理人的烧当,必须跟其他的羌氐部落结下深仇大恨。

##########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寂静的大金川河谷里,一支庞大的骑兵正摸黑南下。

所有骑兵全部口衔枚,所有战马全部嘴上套、蹄裹布,无声无息、汹涌南下。

正如庞钰预料的那样,在强大的外来威胁下,无戈跟爰剑暂时抛开了恩怨,跟舞留合兵一处,趁夜南下前来偷袭。

转过一处河湾,前方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了。

舞留的眸子里霎时露出了野狼一样的光芒,他用脚指头都能想象得出来,此时烧当一定在享用他的女人。

一想到自己女人白花花的身子却被烧当这头白眼狼肆意蹂躏,舞留心里就跟刀绞一般难受,不过再想到待会就能够砍下烧当的头颅时,舞留眸子里便又流露出了一丝无比残忍的快意,烧当,你等着,本王定要砍下你的脑袋当酒觞!

“舞留,别忘了你的承诺。”舞留正咬牙切齿时,无戈的声音忽然传入了他的耳朵,“帮你夺回王廷之后,还得召集所有的勇士杀向小金川,击灭烧当之后,一半的烧当妇孺,还有小金川河谷上游的水草地全归我无戈部落!”

“还有我爰剑。”另一侧的爰剑也冷森森地说道,“小金川河谷下游的水草地,烧当部落的另一半妇孺将归我爰剑部落所有。”

“你们放心!”舞留心头滴血,咬着牙道,“本王说话算话,只要你们能够帮助本王夺回王廷,本王就一定起兵帮助你们击灭烧当部落!”

第419章 大破羌氐

一想到自己能够亲手砍下烧当的头鼎,甚至还有可能将烧当那个艳名远播的女儿月影沙也收入自己的牙帐,舞留就激动得老屌怒涨,那可真是个美人儿,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那纤细的腰肢还有滚圆的翘臀,只是想着心里就是一团火势。

舞留正想入非非之时,河谷右侧忽然间毫无征兆地绽起了一团火光,紧接着,无穷无尽的火光便从河谷两侧的黑暗中亮了起来,仿佛漫天星辰,璀灿夺目,在那忽明忽灭、幽幽燃烧的火光中,隐隐可见一排排挽弓搭箭的身影。

下一刻,那一点点的火光便已经掠空而起,又在空中交织成绵绵无际的流星火雨,然后向着羌氐联军头上狠狠攒落……几乎是同时,河谷的南北两端也腾地燃起了两团烈火,并且向着东西两翼漫延,形成了两条长长的火墙。

“有埋伏!”舞留亡魂皆冒,“中埋伏了!”

“该死的!”爰剑还算冷静,“往东边走,到河那边走……”

“他娘的!”无戈勃然大怒,当下拔出长剑策马冲了上去,一边仰天长嗥,“无戈部落的勇士们,随本王冲上去,干掉这群蠢羊,哈哈哈……”

下一霎那,流星火雨呼啸而下,羌氐联军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那虽然不是真正的流星火雨,却是成千上万支熊熊燃烧的火箭!

变起突然,羌氐联军有着刹那的愣神。遂即陷入了空前的骚乱之中,无论舞留、爰剑怎丢呼嚎,怎么大吼,甚至挥剑连续砍翻了好几个族人。都无法抑止骚乱,无戈高举着长剑往前冲出了好几十步,可回头一看,身后却只有廖廖数百骑。

“该死的!”无戈虽然鲁莽却也不会蠢到带着几百骑去猎杀敌军伏兵,当下勒马回转径直冲进了大金川,一边厉声怒吼,“过河,统统到河东边去。快……”

绵绵无际的流星火雨一片片地从天上攒落,拥挤在一起的羌氐联军一片片地倒下,在死亡的威胁下,部份羌氐番兵策马冲向了封住南北两端的火墙。结果连人带马被活活烧死,绝大部份番兵却策马冲进了清凉的大金川河。

大金川河流经这里正好拐了个弯,水虽浅,河面却极宽。

两万余骑羌氐番兵纷纷冲进大金川河,马蹄翻腾。水波激溅,原本静谧安祥的河谷霎时变得无比喧嚣,绵绵无际的流星火雨却仍在持续不断地从天际攒落,将一个个、一骑骑羌氐番兵无情地射杀在冰冷的河水中。

这是一段地狱般的逃跑经历!

堪堪没过马背的水深让羌氐番兵难以将身体藏到马腹下。为了呼吸,他们必须将身体留在马背上。可为可怕的是,水流极大地阻碍了马速。在陆地上,战马可以奔跑如飞,可到了河水之中,战马却只能以蜗牛般的速度前行。

“嗖嗖嗖……”一排排的火箭从天上无穷无尽的攒落。

“啊啊啊……”一片片的惨叫从大金川河中此起彼伏,响彻夜空。

漆黑的夜色掩盖了血色,冰凉的河水也冲淡了血腥味,直到第二天天色大亮,起来汲水的烧当女人们才惊恐地发现,整条大金川河已经成了一条血色河流!

羌氐兵怒吼,战马悲嘶,终于,所有还能够逃跑或者走动的番兵已经全部冲进了冰冷的大金川河,最先冲进河中的爰剑甚至已经带着数百亲骑上到了河对岸,爰剑惊魂未定,正犹豫着是马上逃跑还是继续收扰残兵时,异变陡生。

“大王你看!”一个族人手指前方无比惊恐地大叫起来。

爰剑急扭头看时,只见东边几十步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燃起了一堆篝火,明亮的火光之中,一骑傲然肃立,血红色的战袍,黑黝黝的铁甲,还有铁盔上那一束流苏,在火光的照耀之下竟是凄艳如血,爰剑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

楚军?!竟然是楚军!该杀千刀的烧当,果然跟中原人勾结了!

下一刻,那骑身后无尽的黑暗中便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这次不是火箭,而是一枝枝的火把,几千枝火把将整个大金川的东岸照得亮如白昼,明亮的火光中,峙立着一骑骑、一排排的楚军铁骑,几千骑的马队,雅雀无声、队列森严。

这一刻,仿佛连时间都凝滞了,无论是已经上岸的,还是仍在河中挣扎的,所有的羌氐番兵全都傻了眼,无尽的绝望已经将他们深深地笼罩,完了,这下全完了,不仅屁股后面有伏兵,河对岸竟然也有伏兵,而且还是……中原骑兵!

“铮……”整个河滩骤然间变得死一般寂静,在羌氐番兵绝望的眼神注视下,那一骑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长刀,这一刻,刀身和刀鞘的磨擦声竟是清晰可闻,仿佛只一瞬,仿佛过了很久很久,长刀已经扬起空中,一团寒芒骤然绽放……

“杀!”庞铮从牙缝里崩出冰冷的一声,催动战马冲了上去。

“杀杀杀……”身后峙立的楚军铁骑霎时山呼海啸般咆啸起来,然后纷纷催动战马,风卷残云般向着堪堪踏上河岸的羌氐番兵掩杀了过来。

没有任何犹豫,爰剑向着黑漆漆的北方打马就跑。

庞铮嘴角霎时绽起一丝冰冷的杀机,迅速收刀回鞘,一把硬弓已经在转瞬之间来到了他的左手之中,几乎是同时,右手已经扣住一枝狼牙箭绰于弦上,下一霎那,足有五石挽力的硬弓已经被挽满,冷森森的箭簇已经对准了爰剑的背心。

“死!”庞铮一声轻喝,箭头却稍稍一偏对准了爰剑右侧的一骑。

“啊!”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响起,正打马飞奔的爰剑急扭头看时,只见身边的一骑族中勇士已经惨叫着栽落马下,一枝狼牙箭竟硬生生射穿了他背后的护心铜镜,接着又洞穿了他的整个身躯,箭头直透胸前!

爰剑顿时亡魂皆冒,赶紧将身体缩成一团,继续打马狂奔,这一刻,爰剑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离这里,离这些可怕的中原人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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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当正搂着两个羌女酣睡时,却被一阵巨大的杀伐声所惊醒。

还以为是舞留部落前来偷袭,烧当顿时脸色大变,当下一把甩开菟丝子般缠在他身上的两名羌女,然后火急火燎地爬起,来不及穿里衣,只匆匆披上皮甲、随手拔了把环首刀就冲出了牙帐,只见整个王廷已经陷入了巨大的骚乱之中。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烧当惶然四顾,“哪里在厮杀?!”

“烧当,不用惊慌。”庞钰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烧当面前,淡然道,“舞留纠集了爰剑、无戈部落的人,想趁夜前来偷袭,庞铮已经带着楚军截杀去了。”

“什么?”烧当顿时脸色大变,“舞留想趁夜偷袭,还纠集了爰剑和无戈?”

当下烧当便匆匆爬上了牙帐附近的哨塔,站在哨塔上居高临下望去,只见北边河滩上火光冲天,有两支军队正激烈厮杀,定了定神,烧当很快发现战局竟是一边倒的屠杀,楚军对舞留、爰剑、无戈联军的屠杀。

烧当顿时大喜过望,眼下可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舞留、爰剑还有无戈已经被楚军杀得大败,烧当部落的大军如果在这个时候进兵,岂不是可以轻松夺取爰剑还有无戈的牧场?这一来,整个大小金川河谷不就是他烧当的了,如此一来,他烧当不就成了真正的羌氐之王?

当下烧当匆匆下了哨塔,冲聚集在哨塔下的几个部落首领厉声大吼:“召集马队,赶紧召集马队,快……”

很快,烧当部落近万骑兵便已经完成了集结。

遂即,烧当便带着近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向了爰剑的王廷,临行之前,烧当甚至都没来得及向庞钰说一声,或者,他觉得已经没这个必要了,大金小川统一在即,他烧当也即将成为真正的羌氐之王,所以,对庞钰也不必太过恭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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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铮大步走进庞钰大帐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此时,金川河谷伏击战早已结束,楚军大获全胜,总计斩首两万余级,俘虏五千九百余人,无戈、舞留皆死于乱军之中,只有爰剑带着不到五百亲骑逃了出去。

“叔父。”庞铮冲庞钰拱了拱手,问道,“要不要派兵接应烧当?”

“接应?”庞钰微微一笑,不答问道,“铮儿,你觉得烧当赢不了?”

“肯定赢不了。”庞铮不假思索地道,“如今爰剑部落已经穷途莫路,无戈、舞留两部因为死了大王,也势必跟爰剑部落同仇敌忾,兵法有云,穷寇莫追,烧当此时率军追击,却是犯了兵家之大忌,又岂能不败?”

庞钰欣然点头,微笑道:“吾儿长成矣。”

庞铮又道:“叔父,烧当此去必败,是不是派兵接应一二?”

“接应就不必了。”庞钰摇了摇头,淡然道,“烧当一家独大并非大楚之福,对于大楚而言,最好的局面就是烧当、爰剑形成对峙之势!”

话音方落,大帐外忽然响起了一片马嘶人沸声。

庞钰微微一笑,向庞铮道:“铮儿,多半是烧当的败兵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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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之所以写这许多章羌氐,一是为了塑造庞家叔侄,再就是为将来留个伏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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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齐军的弱点

淮南战场的对峙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

这半个多月来,齐军、淮南军天天叫骂、日日挑衅,楚军却就是按兵不动,只将一块免战牌高高悬挂在辕门上。

半个多月对峙下来,齐军、淮南军固然是躁动不安,楚军大营里也并非风平浪静。

军队是个极其特殊的群体,既便是训练最严格、意志最坚定的士兵,也仍然是人,只要是人就必定会有自己的思想,而且是完全独立的思想,作为楚军的统帅,毕书可以通过军令约束麾下将士的行为,却断然无法约束他们的思想。

齐军、淮南军天天在外面叫骂、搦战,楚军将士有心想要出战,却又被毕书的军令死死约束在大营里,思想上不出现波动那是绝不可能的,半个多月的积累下来,军营里的气氛便开始变得沉闷,一些流言蜚语也开始出现。

老刀和大雄都是虎贲军的老兵,在战场上,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拿自己的身体去替对方挡箭,那真是过命的交情,不过今天,两人却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发生了激烈的口角,最后吵得面红耳赤,双方都下不来台。

“老刀,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你不痛快也别他娘的拿老子撒气,老子是你兄弟,不是你的出气筒!”大雄知道老刀为什么不痛快,因为老刀只需再砍十几颗首级就能够晋爵官大夫了,官大夫和大夫虽只一级之差,地位却判若云泥。

因为官大夫是中级贵族,老刀做梦都想跻身中级贵族之列,对这次淮南之战,老刀可是寄予了全部的希望,可现在,楚军却成天龟缩大营里避不出战,眼看着一颗颗大好的首级在营外却不能去斩获,老刀心里能痛快才有鬼了。

“老子拿你当出气筒?”老刀环眼圆睁,怒不可遏,“你他娘的刚才说的是人话吗?你他娘的爵位不就比老子高了一级么?有什么了不起?别他娘的摆出一副官长的脸训斥人,告诉你大雄,从今天开始咱们兄弟没得做!”

“不做就不做,老子好心劝你还劝出错来了?”

“好心,你他娘的那叫存心恶心人!好心?我呸!”

“老刀,别他娘的不识抬举,信不信老子对你不客气。”

“哟嗬?急眼了?不就是个官大夫么,还说你不得了?有本事砍了老子,老子这颗头就在这里,有本事你来砍。”

“老刀,你别逼老子!”

大雄怒吼着,右手已经搭上了刀把。

老刀也不是个善茬,右手也悄然握住了刀把。

楚军军纪极严,可军队就是军队,打架斗殴这种事情是绝对少不了的,不过虎贲军毕竟不一样,换作平时,早就有双方相熟的老兵上前劝架了,今天却没人站出来劝架,四周的老兵只是三三两两、东一群西一簇坐在那里冷眼旁观,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就在老刀跟大雄即将失去冷静,拔刀火并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传了过来,两人急回头看时,只见虎贲将军晋襄已经挎着横刀大步走了过来,走到两人近前,晋襄不由分说劈手扇了两人各一记耳光,而且下手极重,啪啪作响。

老刀、大雄闷哼一声捂住被打的脸,嘴角却有血丝溢出。

“长能耐了,唵?!”晋襄狼一样的目光从老刀、大雄两人脸上扫过,恶狠狠地道,“如果不是老子正好路过,你们是不是还想拔刀火并?唵?!”说着晋襄的火气又涌了上来,又拔下马鞭往两人身上恶狠狠地抽了好几下。

老刀、大雄疼得呲牙咧嘴,却愣是不敢躲。

“给你们刀,是让你们去砍敌人的,不是让你们拿来砍自己兄弟的!”晋襄忍不住又在老刀、大雄的头盔上抽了两鞭子,吼道,“自己去茅坑里蹲着,三天不准出来!”这个蹲茅坑可不是真正的蹲茅坑,而是让两人浸到粪坑里去,时不时的还要承受兄弟们在他们头上拉屎撒尿,是楚军特有的惩罚措施!

老刀、大雄恶狠狠地互瞪一眼,黑着脸去了。

“还有你们。”晋襄却又以手中马鞭指着四周看热闹的老兵,恶狠狠地道,“看别人吵架很趣是不是?看别人拿刀火并很好玩是不是?有一个算一个,三天不准吃饭!他娘的,让你们看热闹,老子饿死你们这群兔崽子。”

直到晋襄走远,傻在原地的虎贲将士才齐刷刷地发出了一片哀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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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无事,毕书正靠在软垫上翻阅兵书,大帐的帐帘却忽然被人猛然掀开了。

抬头看时,只见虎贲将军晋襄已经黑着脸大步走了进来,毕书微微一笑,当下放下兵书跪坐起身,道:“晋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晋襄冲毕书狠狠一揖,黑着脸道:“上将军,免战牌究竟要挂到什么时候?”

“免战牌啊?”毕书愣了好一会,才终于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下抚额笑道,“哎呀,瞧我这记性,都快把这事给忘了。”说此一顿,毕书又道,“那行,既然晋将军你瞧这块牌子这么不顺眼,那就把它取下来吧,嗯。”

晋襄顿时两眼放光,兴奋不已道:“上将军答应出战了?”

“出战?”毕书愕然道,“取牌子就是取牌子,出什么战?”

“上将军你这……”晋襄两手一摊,满心恼火,你这不玩我呢么?

毕书脸上的神色却忽然间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晋将军,本将军知道你求战心切,将士们也已经憋得不行了,都盼着能跟齐军、淮南军早日决战,甚至还有些人在私底下说,本将军怕了韩信,所以不敢出战,可是晋将军你说,现在有必胜的把握吗?”

晋襄默然无语,现在跟齐军、淮南军决战,楚军的确没有必胜的把握。

“没有,我们根本就没有必胜把握。”毕书摇了摇头,语气凝重地道,“我们甚至连一半胜算都没有,如果现在跟齐军贸然决战,我们就很可能战败,淮南战场如果战败,就必定会影响到南阳大战的结果,南阳若是再败,大楚危矣!”

晋襄显然不会就此被说服,反驳道:“可是……”

“你是不是想说,既便这样等下去,我们的胜算也不会增加?”毕书摇了摇手,神情严肃地说道,“不,晋将军,你错了,等下去,我们的胜算就一定会增加,这是因为,齐军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缺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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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家自从出了个孔仲尼之后,便成了鲁县的名门望族。

孔家耕读传家,教书育人,一般不怎么过问诸侯纷争,因而在这个乱世中并没有遭到太大的波及,既便是齐国战乱最为频繁,田儋、田荣、田横、韩信反复更迭为王之时,也没有受到影响,项庄劫掠齐地时,因为鲁县曾是项羽封地,也没敢造次。

所以,鲁县是齐地八郡为数不多的还没有遭到战火摧残的县域之一。

不过今天,孔家族长孔公的府邸上却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这位客人不是别人,就是齐国国相娄敬。

娄敬此来只为一事,征粮!

十几万齐国大军出征在外,每天消耗的粮食都是个天文数字,可临淄太仓却早已经空空如也,太仓无粮,就只能征粮,然而,自从遭到项庄的洗劫之后,齐地凋弊,民间已经无粮可征,万般无奈,娄敬也就只能向齐地的世家豪族伸手了。

娄敬很清楚,向世家豪族征粮是饮鸠止渴,但他已经别无选择。

跟孔家族长孔公的谈话很不愉快,孔公虽然是孔子后人,却不仁也不义,丝毫没有乃祖风尚,任凭娄敬说破大天,他就是不肯纳粮,事实上,孔公的吝啬是出了名的,家里积粟上千石,可孔家的大门外却常常有饿死的乞丐!

娄敬无奈,只能调兵强征,打开孔家粮仓,竟有积粟五千余石!

最后,孔家的五千多石粟米大多被强征,娄敬只给孔家留下了两百石,望着一车车的粟米从自家粮仓里被运走,孔公心疼得嚎啕大哭,哭完了又开始咒骂娄敬,骂完了娄敬又开始骂韩信,听着孔公声嘶力竭的咒骂声,娄敬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娄敬知道,从这一刻开始,韩信在齐国的统治根基已经开始动摇了。

这次是真的动摇,包括孔家在内,整个齐地几乎所有的世家豪族,几乎都被娄敬搜刮了个遍,这些世家豪族无论配合不配合,全都已经从心底怨恨上了齐王,旦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举起反叛的大旗。

然而,这些还不是娄敬最担心的。

娄敬最担心的是,淮南大战还将无休无止地继续对峙下去。

要知道,这次征集的粮食,已经是娄敬所能征集的最后一批粮食了,也将是他娄敬能够向淮南战场输送的最后一批军粮,等到这批军粮耗尽,他娄敬就再变不出更多的粮食了,那时候,既便是齐王韩信,也将只能选择退兵……

第421章 赵炎献计

韩信背负双手,正在大帐里一瘸一拐地踱步。

英布、韩阖、赵炎、蒯彻、薛欧等人的目光跟着韩信的身影转过来,又转过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有些焦虑,大帐里的气氛也很是凝重。

急促的脚步声中,齐军大将程黑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韩信停下了脚步,英布更是迫不及待地问道:“程将军,怎么样?”

程黑冲韩信、英布拱了拱手,摇头道:“不行,泗水河上到处都是楚军水师的船只,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有船队在巡逻,别说架浮桥了,就是泅渡都不可能。”

韩信的眉头霎时便蹙紧了,英布、韩阖、赵炎、蒯彻等人也是满脸失望之色,泗水被楚军水师封锁,联军分兵抄截楚军粮道也就成了幻想,楚军粮道畅通无阻,军粮就能从后方源源不断地输送上来,可联军这边却有些支撑不住了。

沉默了好半晌,韩信才问韩阖道:“太子,军中还有多少粮食?”

韩阖跪坐起身,冲韩信拱手答道:“父王,军中尚有粟米五万石,约可支撑十日,此外国相谴飞骑来报,近日又征得军粮十万石,不日即可解来淮南,不过,国相在信中说,这十万石粮食解来后,国中就再无粮可征了。”

韩信叹息道:“也就是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蒯彻叹了一口气,黯然道:“一月之后,如之奈何?”

“是啊,一个月之后又该怎么办?”英布闻言惶然,问韩信道,“齐王,你该不会撇下寡人的淮南国不管吧?”

韩阖怒道:“你又不肯出粮,难道让我大齐将士饿死在淮南么?”

“寡人,寡人……”英布咬了咬牙,忽然说道,“齐王,寡人可以支应一批稻米,不过也不是很多,差不多也就两万石吧。”倒不是英布藏私,而是他实在也拿不出更多的粮食来了,这几年,好好一个淮南被朱建他们搞得乌烟瘴气,国力不济哪。

韩信摇了摇手,淡然道:“唇亡则齿寒,淮南国若灭亡,齐国也势将不保,所以寡人是绝不会轻易退兵的,楚军若还是拒不出战,那便强攻!”其实韩信还有句话没说,他已经只剩不到三个月的寿命了,这次若打不败毕书,齐国就肯定完了。

“父王……”韩阖闻言大急,欲待劝阻时却被韩信制止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炎忽然道:“大王,臣有一计或者可以迫使毕书出战!”

“哦,子矜快说,计将安出?”韩信闻言心头微动,英布、蒯彻、韩阖、薛欧等人的目光也霎时聚集到了赵炎身上。

赵炎道:“大王,我们可以散布谣言!”

“谣言?什么谣言?”韩信闻言茫然,蒯彻却是眼前一亮。

说到排兵布阵、决胜于沙场之上,天下无人能及韩信,可说到阴谋诡计、运筹于帷幄之中,韩信就远不如张良、陈平、赵炎这些谋士了,韩信不知道这谣言的厉害,蒯彻却一下就回过味来了,谣言若是用好了,有时候能顶十万雄兵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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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毕书、项庄先后带着大军出征之后,秭陵城便陷入了异样的躁动之中,太学的学子不再专心上课,贵妇们讨论的不再是对方的服饰,街上的小贩成天地四处打听,府衙的差役大多行色匆匆,就连公卿贵族们也变得心不在焉。

每当街上有快马疾驰而过,便会惹来所有人的侧目。

秭陵城内,五十多万民众,全都在期盼着前方的捷报。

然而,捷报没有传来,关于上将军毕书的流言却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秭陵城。

流言说毕书之所以在淮南按兵不动,是因为他在等待机会,只等项庄兵败南阳,毕书就会回师江东,趁机篡夺楚王大位!

谁也不知道这些流言最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反正这两天,整个秭陵城的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

“老毕,我跟你说,这回你们毕家真要出个王了。”

说话的是柳记早点的伙计,姓牛,背上搭块毛巾,红光满面的样子,显然小日子过得不错,至少一日三餐的油水挺足,这会,牛姓伙计正故作神秘地在跟他隔壁一个早起烧火炉子的酒楼伙计在闲聊,酒楼伙计则姓毕。

“老牛你就扯吧,使劲扯。”毕姓伙计手脚麻利地将五钱一斤的木炭倒进火炉,再往木炭上压了一把松衣毛,然后引燃火捻子开始生火,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上将军对大王那是忠心耿耿,他怎么可能会有篡位的心思?”

“你还别不信,这世上哪个男人没野心?”牛姓伙计信誓旦旦地道。

“得,我没那功夫跟你闲磨牙。”毕姓伙计生完火,转身就想走,“待会我还得去东郊鱼市进货,去晚了可就买不到鲜活的鲈鱼了。”

“哎,别别别,别呀。”牛姓伙计赶紧抓住毕姓伙计,压低声音说道,“老毕,你不是有个远房族弟在上将军帐下当亲兵么?这上将军要是当了王,你那远房族弟再不济也该混个郡尉、县尉啥的吧?到时候可别忘了帮衬帮衬咱老牛。”

毕姓伙计斜眼瞄了牛姓伙计一眼,冷冷地道:“你呀,迟早死在你这张嘴上。”

说罢,毕姓伙计便径直走了,牛姓伙计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嘀咕道:“我这张嘴?我这张嘴咋了?能吃能喝,挺好的呀?”

这两个伙计却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全被旁边一辆马车里的一对母子听到了。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问道:“娘,阿爹真的会像他们说的那样,篡夺王位吗?”

“文儿不许胡说。”一个轻柔的声音遂即响起,“大王对你阿爹有着知遇之恩,你阿爹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又怎么会有篡位的念头。”

“可是……”奶声奶气的声音道,“他们都这么说呀?”

“那是谣言。”轻柔的声音里忽然充满了担忧,“有人想害你阿爹。”

“娘,那咱们去淮南吧。”奶声奶气的声音道,“咱们去帮阿爹打坏蛋,好吗?”

母子俩正说话间,一位姿容秀丽的花信少妇袅袅婷婷地来到了马车前,隔着车帘对里面说道:“小姐,柳记的豆浆也卖完了,小婢再去前面的曹记看看。”自从项庄发明了豆腐,豆浆便迅速流行了开来,现在已经成为楚地最流行的早点了。

“算了小青,不吃了。”马车里轻柔的声音道,“我们回府。”

“啊,不吃了?”花信少妇明显有些错愕,不过还是点点头,一边扭腰坐上了车辕,一边对赶车的老头道,“福伯,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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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巷尾流言四起,留在秭陵监国的太子项政也被惊动了。

兹体事大,项政不敢专断专行,更加不敢等闲视之,当下派人将令尹项他、廷尉项期连夜召进王宫问策。

上书房内,项他淡然道:“太子,这不过是谣言,大可不必理会。”

“臣却以为无风不起浪,上将军驻军淮南一月有余,却拒不与齐军、淮南军交战,情形的确有些反常。”项期倒不是存心反驳,更没想过要挑战顶他的权威,事实上,项期能当上掌管司法审判的廷尉,都还是项他一力举荐的。

项期只是想向项政、项他陈明自己的观点,仅此而已。

事实上,街头巷尾传播的流言并非毫无根据,毕书进军淮南已经快两个月了,除了一开始在符离打了个胜仗外,此后就再没什么建树了,这不能不让人怀疑他的用心,他是不是真的在等待项庄兵败,然后趁机回师江东、篡夺王位呢?

“这不可能,上将军不是那样的人。”项他断然道。

项期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再说就真是挑战项他的权威了。

项政却终究年轻,在处理这种国家大事时明显缺乏经验,更没底气,当下有些担心地说道:“令尹,兹体事大,是不是向南阳飞鸽传书,禀明父王定夺?”

“太子,没那个必要。”项他摆了摆手,断然道,“你是监国太子,这种事情你处理就行了,大可不必向大王禀报,没得扰乱了他的心志。”说此一顿,项他又道,“还有,此事必须彻查,只要抓住散布谣言者,则谣言便不攻自破。”

项政无奈道:“好吧,此事就由廷尉府负责。”

“喏!”项期拱手一揖,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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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陵城东有一座不起眼的小院,谁也不知道这座小院便是乌木崖的总部。

小院地下室里,一名黑衣人单膝跪地,向背对大厅站在北边墙壁前的瘦削黑影恭声禀报道:“统领,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查清楚,不过散布谣言的人都已经跑了!”

瘦削黑影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又道:“虽是谣言,还是得向大统领禀报。”

“喏!”跪在地上的黑影应了声,又道,“统领,听说太子因为此事也很着急,是不是将我们的彻查结果禀报给他?”

“不必!”瘦削黑影霍然举手,冷然道,“我们乌木崖只对国君负责,什么时候太子成了国君,再向他禀报不迟。”

第422章 这是机会

关于毕书的流言并不只在秭陵城内流传,远在淮南的楚军大营内此时也已经传遍了关于上将军毕书的流言,这些流言是齐军细作用弓箭射进大营的,虽然这些信件很快就被收缴了起来,但其中的内容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流传了开来。(_UC电子书)

这些流言之所以能够流传开来,是因为它有市场。

这些流言之所以有市场,是因为楚军将士对毕书有怨言。

楚军的奖惩制度沿袭秦军,将士们要想加封进爵就只能依靠战功,战功越多,爵位晋升越快,奖励也越丰厚,这一来,就不可避免地让将士们变得极其好战,秦军兵吞六国时,好战的因子已经融入了他们的骨髓里,现在的楚军也是不遑多让了。

所以,毕书长时间的避战不出,就等同于断了将士们的晋升之路,在这种情形之下,将士们如果心里没有怨言,那才有鬼了。

心里有怨言,齐军散布的谣言自然也就有了市场。

铁牛拿着两封齐军细作射进来的谣言信大步走进了毕书的大帐,先冲毕书拱手一揖,然后神情凝重地说道:“上将军,又收缴了两封密信。”

毕书的目光并没有从手中的孙子兵法上挪开,淡淡地道:“铁牛,扔了吧。”

铁牛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道:“上将军,您就一点都不担心么?”

“担心?”毕书头也不抬地道,“这不过是谣言。没人会相信的。”

铁牛道:“可是现在谣言已经传遍整个大营了,将士们都在传呢。”

毕书道:“那是因为将士们心里有怨气,他们是在借此向本将军施加压力呢,而韩信和英布也正希望本将军主动出战。可不能遂了他们的意。”

“那……”铁牛有些犹豫道,“会不会引发哗变?”

“不会。”毕书翻过一页兵书,微微摇头道,“如果能被几句谣言瓦解,楚军也就不是楚军了,放心吧,别看将士们现在对我满腹怨恨,可真等到大战开始时。他们立刻就会忘记这些所有的不快,他们会像最初那样坚决执行我的军令。”

“喏。”铁牛唯唯喏喏地退了出去,可眉头却始终未曾舒展过。

作为上将军的亲军校尉,电子书()上将军的人缘可不怎么好啊,因为符离之战的缘故,虎贲将军跟上将军之间的关系有些僵,虞子期、子车师、西乞烈这几位军中重将跟上将军之间也有些疏远,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毕书却浑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依然专心孜孜地翻阅孙子兵法。

最近在翻阅孙子兵法的时候,毕书隐隐约约间悟出了一个道理,淮南之战能不能最终打败韩信,就要看他是否能够把领悟付诸实战了。至于避战不出,不过只是瓦解敌军军心的手段而已。毕书从来就没有奢望过单凭避战就能够把对手给耗死。

当年的赵括试图置之死地而后生,最终葬送了四十万赵军。可是韩信不是赵括,假如韩信的十五万齐军外加英布的十万淮南军也被逼入了断粮的绝境,韩信搞不好就真会上演“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逆境反击,毕书可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毕书喃喃低语着,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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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这是阳谋。”赵炎一甩衣袖,向韩信竖起了两枚手指头,接着说道,“淮南这边的谣言不过只是为了强化楚军将士心中的怨恨,从而形成一种对毕书的心理压力,迫使他改变避战的决定,转而与联军速战速决。”

坐在下首的蒯彻说道:“这个只怕很难如愿。”

赵炎点了点头,说道:“子通兄慧眼如炬,毕书身为大楚上将军,对于淮南的二十多万楚军拥有绝对的掌控力,仅凭几句流言就想瓦解楚军的军心,就想迫使毕书改变决定,的确很难,不过,若有外力介入那就不一样了。”

“外力?”韩信若有所思道,“什么外力?”

赵炎微微一笑,说道:“譬如说,楚王的猜忌。”

“项庄会猜忌毕书?”英布不信道,“不会,肯定不会。”

蒯彻也道:“所谓谣言止于智者,楚王项庄的智慧绝不在汉王之下,其向来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区区离间计又岂能骗得了他?”

“不然。”赵炎微笑摇头道,“汉王有大智慧,对太尉周勃也是信任有加,然先前与我王夺争梁地时,不也中了楚王的离间之计,将周勃的大军召回了宛城?”

蒯彻道:“据在下所知,周勃大军并非汉王召回,而是主动撤回。”

赵炎道:“结果都一样,周勃之所以主动撤回,就是因为他知道汉王一定会起疑心,同样的道理,只要秭陵城内起了谣言,项庄就不可能不起疑心,作为国君,对于统兵在外的大将又怎么可能真正做到完全信任呢?”

说到这里,赵炎忍不住掠了韩信一眼。

韩信便略略有些不自然,英布、蒯彻、薛欧等人却霎时明悟,的确,有韩信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作为国君,还有谁敢毫无保留地信任帐下的统兵大将?项庄固然是知人善任,毕书对他固然是忠心耿耿,可这又能说明得了什么呢?

最后,赵炎又笃定地说道:“只要项庄生出了猜忌之心,毕书就只能通过主动出战来昭示自己的心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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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飞鸽传书,乌木崖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项庄军中。

项庄草草看完密信,便信手递给了下首的百里贤,百里贤却仔仔细细地看了,然后微笑摇头道:“这不过是韩信的离间之计罢了。”

项庄道:“不过得承认,这离间计很有杀伤力呀。”

“那是。”百里贤道,“若不是学剑创立了府兵制,从此天下兵权集于大王一身,大王要想真正做到毫无保留地信任学剑,还真是很难。”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现在嘛,这离间计却是没有半点杀伤力了。”

的确,在实行府兵制的楚国,军队分为两块,一块是禁军,一块是府兵,禁军就不用多说了,那是绝对忠于国君的精锐,府兵平时蓄于各郡的折冲府,只有到战时,才能凭借国君的兵符进行调动、集结,仗打完,府兵就立刻又会散归各府。

这种情形下,统兵大将没有自己的嫡系军队,拿什么造反?

当下项庄冷笑道:“寡人可不是刘邦,府兵制更非更卒制所能比,韩信想拿当初寡人对付刘邦的招数来对付寡人,那是痴心妄想,嘿嘿。”

说此一顿,项庄又回头对屈不才道:“老屈,立即给毕书飞鸽传书,告诉他不要有任何顾忌,就在淮南跟韩信耗下去,寡人还就不信了,以我大楚的雄厚国力,还耗不过他一个穷得快要揭不开锅的齐国?哼哼。”

“喏!”屈不才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然而去了没一会,屈不才又再次进了大帐,拱手禀报道:“大王,蜀西捷报!”

“哦?快呈上来!”项庄急忙从屈不才手中接过密信,匆匆看完后忍不住大喜过望,回头对百里贤说道,“子良,子昂大破羌氐,已经完全消除了蜀西的隐患,大小金川即定,冉陇进军巴蜀的通道也被堵死了,呵呵。”

百里贤笑道:“大王,这下咱们再无后顾之忧了。”

项庄点头道:“没错,现在可以全力以赴对付刘邦老儿了。”

百里贤手中的羽扇摇着摇着忽然间停了下来,然后扭头望着不远处悬挂在屏风上的地图说道:“大王,臣忽然间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项庄随口问道。

百里贤当下起身,走到地图前跟项庄说了一番话。

项庄的眸子霎时亮了起来,以莫名的语气说道:“子良,这可是一盘大棋!这盘大棋若是下好了,刘邦老儿就彻底完了!”

百里贤微微一笑,说道:“前提是上将军那边必须首先破局!”

“这不是什么问题。”项庄大手一挥,笃定地道:“寡人对学剑有足够的信心,此番淮南大战,他必定能够打败韩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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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一骑快马犹如风驰电掣般冲进了泗水北岸的楚军大营。

很快,铁牛便拿着一封密信匆匆走进了毕书的中军大帐,禀道:“上将军,秭陵转来的大王急诏。”

毕书赶紧放下手中的孙子兵法,跪坐起身,然后伸出双手从铁牛手中接过了密信,一边又向铁牛挥了挥手,说道:“铁牛,你先出去吧。”

“喏!”铁牛揖了一揖,躬身后退两步又转身出了大帐。

毕书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划开蜂蜡,从小竹筒里取出了一个小纸卷,然后放到案上轻轻摊开,仔细地看完密信,毕书嘴角便绽直了一丝淡淡的微笑,韩信试图以离间计迫使他主动出战,却是白费心思了,不过……这倒是个值得利用的机会。

当下毕书长身而起,站到地图前长久地沉思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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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选择战场

夜深人静,韩信却仍在大帐里伏案疾书。

两军对峙的一个多月来,韩信并没有闲着,而是夜以继日地在书写《韩信兵略》这本兵书的手稿,显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韩信也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什么,那么书写一本兵法留传后世就成了他的首选。

也许是寿元将尽的残酷事实在无形中鞭策着韩信,因而《韩信兵略》的进程很快,仅仅一个多月,他便已经写出了十六篇手稿,基本上将他在兵法、谋略方面的心得写完了,再接下来,韩信将要撰写的就是临阵指挥篇,这将是整部兵略的重中之重。

韩信闭目酝酿了一下,正欲下笔书写时,紧闭的帐帘却忽然被人掀开了。

韩信不由得蹙紧了眉头,再回头看时,只见太子韩阖已经兴匆匆地走了进来,先冲韩信揖了一揖,然后激动不已道:“父王,楚军大营出事了!”

“出事了?”韩信闻言顿时心头咚的一跳,当下掷笔起身。

半刻钟后,韩信便在韩阖、赵炎的簇拥下匆匆登上了辕门一侧的哨塔,楚军大营跟齐军大营相隔不到五里,因而站在哨塔上可以将整个楚军大营的动静尽收眼底,韩信从哨塔上居高临下望去,只见楚军的中军大营里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好像真出事了。

当下韩信找来一个目力过人的齐军小校,问道:“能看清那边的情形吗?”

齐军小校仔细观察了好半天,不太敢确定地道:“大王,好像是在吵架呢。”

“吵架?”韩信、韩阖闻言愕然,赵炎却同时大喜过望,急声道,“大王,多半是谣言已经发挥作用,楚军将领正在逼迫毕书出战呢!”

韩信霎时目光一凛,急吩咐齐军小校:“带一队骑兵,去抓几个活口回来!”

“喏!”齐军小校轰然应喏,当下转身下了哨塔,又点起一队骑兵趁着夜色的掩护,幽灵般隐入了大营外的黑幕之中。

不过,要抓楚军斥候的活口可不那么容易。

直到第二天天快亮时,齐军小校才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带去的百余骑兵也只剩下了不到五十骑,不过终于还是抓到了两个重伤将死的楚军斥候,押着进帐时,齐军甚至都不敢太过粗暴,唯恐一个不慎这两个楚军斥候便咽了气。

这会,英布、蒯彻也已经闻讯赶到了韩信的大帐。

英布更是不迫不及待地问两个楚军斥候道:“说,昨晚上你们营中是不是哗变了?”

个矮的楚军斥候眼皮都没抬一下,个高的那个却恶狠狠地瞪了齐布一眼,还张开血盘大嘴冲英布吐了一大口血水,英布勃然大怒,恶狠狠地道:“他娘的,信不信寡人现在就让人砍了你们的脑袋?”

个高的楚军斥候冷然道:“求之不得。”

“你……”英布越发暴怒,正欲拔刀起身时,却被韩信伸手制止了。

韩信制止了英布,又淡淡一笑,冲那两名楚军斥候说道:“你们不说寡人其实也已经知道,昨天晚上晋襄、虞子期、子车师、西乞烈等军中将领找毕书理论去了,要求毕书尽早开战,不过,毕书并没有答应。”

个高的楚军斥候冷然道:“知道还问?”

韩信微笑,当下挥手道:“拖下去,砍了。”

当下便有禁军应声入帐,拖着两名楚军斥候出帐去了,虽然死到临头,可那名楚军斥候自始至终竟然吭都没吭一声。

英布便忍不住喟然长叹:“楚兵,皆虎狼之士也。”

韩信闻言也是默然,他也必须承认,楚兵将士无论是装备、训练都要强过齐军,不过楚军真正令人畏惧的,还是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种好战的因子,听说当年的秦军就拥有这种好战的因子,不过韩信从未亲眼见过。

但是不管怎么样,楚军这次都必败无疑!

这是因为,楚军遇上了他韩信,他韩信戎马一生,大小百余战,还从未有过一败,这次淮南大战,也绝不会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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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襄、虞子期、子车师、西乞烈以及军中的几十员大将再次齐刷刷地来到了毕书的大帐前,铁牛不敢阻拦,只好放行。

诸将鱼贯入帐,只见毕书正背对帐门靠在软垫上睡觉,脚下还掉了一本孙子兵法,似乎是被诸将的脚步声所惊醒,毕书当下懒懒起身,不高兴道:“你们怎么又来了?这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嗯?”

诸将的目光便纷纷聚集到了虞子期身上,虞子期轻咳了一声,先冲毕书拱手一揖,然后说道:“上将军,既然大王已经下诏,我等还是应当遵从才是。”

事情还得从昨晚说起,昨天晚上虞子期来找毕书,本来是想主动请缨,率一支偏师去长途奔袭临淄,以迫使齐军从淮南退兵,结果毕书却看书看睡着了,虞子期原本打算第二天再来,可临走前却无意中看到了毕书案头上的一封密信。

虞子期略一打量,竟是大王下给毕书的诏书,敕令他及早出兵与敌决战。

虞子期当时心头就打了个突,回去后又跟晋襄等人说了,晋襄等人哪里还按捺得住,当即找到毕书,要求立即开战,毕书自然是百般推诿,直到虞子期点破,毕书才不得不承认的确接到了项庄的诏书,不过他仍旧不肯同意出兵。

昨天晚上一直吵到深夜,最后大伙不欢而散。

见虞子期再次搬出王诏,毕书皱了皱眉,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晋襄闷哼一声正欲说话,毕书却从案头抄起兵符,冷冷地道:“本将军还是那句话,只要大王一日没有下诏收回本将军的兵符,你们就必须无条件听从本将军的调谴,若再胡搅蛮缠胁迫本将军,那就休怪本将军翻脸不认人了!”

铁牛也适时站到了毕书身后,怀里霍然抱着项庄的王剑。

晋襄、子车师、西乞烈诸将当即噤若寒蝉,楚军军纪森严,毕书拒不遵行王诏,他们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便宜行事原本就是镇台大将的权力,当下诸将只得黑着脸离开了毕书的大帐。

虞子期最后一个走,临走之前提议道:“上将军,不如末将领一支偏师奔袭临淄,以迫使齐军退兵,如何?”

“此事以后再说。”毕书不由分说,直接打发走了虞子期。

虽然毕书刚刚拒绝了诸将的出战请求,但毕书自己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在演戏而已,毕书的本意无非是想再憋一憋这群骄兵悍将,这样等到最终决战时,这群骄兵悍将就会如同关了许久的出闸猛虎,变得前所未有的凶残。

跟韩信的最终决战已经迫在眉睫,多一点兵力便多一分胜算,在这个节骨眼上,毕书又怎么会同意分兵?

虞子期怏怏不乐地离开了,毕书当下起身洗漱,完了又吩咐铁牛道:“铁牛,速点八百精骑,随本将军出去一趟。”

铁牛愕然道:“上将军,您要出营?”

毕书点点头,一把抓过案头上的冷饭团啃了起来。

“喏!”铁牛抱拳一揖,带着满心困惑出帐召集骑兵去了。

##########

半个时辰之后,毕书在八百精骑的护卫下出现在了彭城东北的旷野上。

齐军、淮南军的斥候骑兵很快发现了这支楚军骑兵,便远远跟了上来,铁牛正欲带兵前去驱赶时,却被毕书阻止了。

毕书摇手道:“别管他们,让他们跟着好了。”

铁牛喏了声,又道:“上将军,咱们跑这野地来干吗?”

毕书笑了笑,他自然不会告诉铁牛说,他是在选择战场。

毕书带着八百骑在野地里游荡了半个多时辰,天上忽然下起了绵绵阴雨,此时的淮南已经进入了雨季,最近这三五天几乎天天都在下雨,别看这雨丝不大,可只片刻功夫,便把所有人的衣袍都淋了个湿透。

铁牛策马上前,劝道:“上将军,回吧?”

“再转转。”毕书摇了摇手,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再无意中一扭头,在他的视野前方便出现了一片广茅的低洼地,这一片低洼地面积极广,少说也能容纳几十万人,洼地里长满了茂密的茅草,草间隐隐约约似乎还有积水。

毕书霎时眼前一亮,这正是他想找的战场!

当下毕书便打马冲向了那片广茅的低洼地,铁牛不敢怠慢,急带着八百骑追了上去,不片刻功夫,毕书便在八百精骑的护卫下冲进了低洼地,进了洼地才发现,里面的积水已经淹没了马蹄,不过战马的行动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吁……”毕书轻轻喝住战马,然后翻身跃下了马背。

铁牛以及随行的八百骑也纷纷喝住战马,满头雾水地望着毕书将双手探进水中,然后从浑浊的水草之中掏出了一把带有草根的泥土,毕书仔细地将手中的泥土一点点搓碎,最后才抬头向天,眯眼望着暗沉沉的天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铁牛绝不敢打扰毕书,只得打起精神在阴雨中等待。

足足半刻钟后,毕书嘴角才终于绽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又蹲下身来将双手伸进泥水中洗了洗,然后翻身上马向铁牛挥手喝道:“走,回营。

第424章 三日后决战

毕书返回大营时,才发现大营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楚军的军纪很好,等级更是森严,普通士兵或者低层军官见了高级将领那是必须得起身致意的,可是这会儿,大营里的许多士兵和低层军官见了毕书却依然坐在那里不动,而且一个个望向毕书的眼神都不是那么友善。

怨气,还隔着老远便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怨气!

毕书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暗暗得意,这群兔崽子,看来真是憋狠了,不过这样也好,一旦这个时候放了出去,可够齐军、淮南军受的。

铁牛明显也感受到了这种古怪的氛围,右手便不禁意间搭上了刀把。

毕书一行经过虎贲大营时,终于有个脸上横了一道刀疤的什长霍然起身,然后大步上前拦住了毕书的去路。

铁牛霎时警觉起来,策马抢到了毕书面前,厉声喝道:“你想干吗?让开!”

什长只是斜眼冷冷地盯着铁牛,默然不语,铁牛的右手便再次搭上了刀把,杀气腾腾地喝道:“再说一遍,让开!”

什长还是没有吭声,铁牛目露凶光,正欲拔刀杀人时,又有两个士兵抢上前来,毫不畏惧地站到了什长身后。

这一下,就像是一滴冷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整个虎贲大营霎时便沸腾了起来,原本三三两两坐在帐前休憩的楚军士兵就像被烧了窝的马蜂呼喇喇地便涌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将毕书、铁牛还有八百精骑给围了起来。

铁牛大惊。铿然拔出横刀大喝道:“你们想干什么?咹?想造反吗?!”

八百精骑也纷纷抽出环首刀,迅即将毕书护在中间,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混乱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上将军。我们要开战,我们要战功!”

霎那间,成百上千的楚军官兵便跟着怒吼起来,原本混乱无序的声音最终汇聚成了一个嘹亮的声音,声浪直刺长空,远近十数里都清晰可闻。

##########

正在大帐里奋笔疾书的韩信也被巨大的声浪给惊动了,当下搁笔出帐。

韩信登上紧邻辕门的哨塔不久,韩阖、赵炎、蒯彻、薛欧等人也相继到了。英布最后一个登上哨塔,脚还没落地便迫不及待地道:“齐王,怎么了?”

“你没听见么?”韩信淡淡地道,“楚军要开战。他们要战功。”

“啥意思?”英布大喜道,“楚军在要挟毕书,楚军发生哗变了?”

“倒没有哗变。”韩信摇了摇头,答道,“多半是在逼毕书出战吧。”

赵炎放下搭在额角的左手。微笑着说道:“不过,如果毕书还是拒不出战,搞不好就真会引发哗变了。”

蒯彻向赵炎投以钦佩的眼神,然后回头望着韩信。语气凝重地说道:“齐王,不出意外的话。毕书很快就会来下战书了。”

韩信轻轻颔首,道:“淮南之战已经拖得太久。也该结束了。”

说此一顿,韩信又冲英布道:“淮南王,回去准备准备吧,这几餐定要让将士们吃饱吃好,你王宫里的美酒也别藏着了,都拿出来犒劳了将士们吧。”

“好好好,寡人照办,一定照办。”英布连连点头,他知道,这一仗联军如果打输了,那么淮南国就铁定亡国了,王宫里的那些金银珠宝、美酒美人,也就全归楚人了,那还不如拿出来犒劳麾下的将士们,也好激励一下士气。

##########

“我们要开战,我们要战功!”

“我们要开战,我们要战功!”

“我们要开战,我们要战功!”

聚集在毕书身边的楚军将士已经超过了五千人,而且还有更多的将士正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将士们的怒吼声也越来越响,情绪也是越来越激动,再这样下去,搞不好真有可能演变成哗变,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晋襄删删来迟,终于出现在了毕书跟前。

毕书苦笑摇头,以手中马鞭指着晋襄低喝道:“好你个晋襄,竟敢来这一手?!还不让你的这些骄兵散开?真要酝成了哗变,看你怎么收拾。”

“末将已经管不住他们了。”晋襄黑着个脸,就跟毕书欠了他五万两黄金。

毕书不禁气得乐了,指了指晋襄,这才说道:“行行行,不就是要开战么,本将军答应你,多则五天少则三天,就必定与齐军、淮南军决一死战,这下你该满意了吧?快让你的这些骄兵散开,本将军看着心里碜的慌。”

“上将军,此话当真?”晋襄顿时大喜过望,仿佛毕书刚打赏了他五万金。

“军中无戏言。”毕书一勒马缰,没好气地道,“还是赶紧让将士们散开吧。”

“喏!”晋襄答应一声,再劈手将旁边毕书的一骑亲兵从马背上揪了下来,然后一个腾身跃上马背,再铿然拔刀、仰天就是一声嘹亮到极至的咆哮,“都给老子闭嘴!”

这声嘹亮的咆哮之下,四周群情激愤的虎贲将士顿时犹如见了狼王的狼群,齐刷刷地闭紧了自己的嘴巴,一个个噤若寒蝉。

晋襄这才闷哼一声,冷冷地扫了四周一圈,杀气腾腾地道:“吼什么,嚷什么?你们想造反不成?咹?!”

万军之中,几个虎贲校尉不禁脸色发苦。

刚才不是你让咱们这么做的么,怎么现在又反过来骂咱们了?这他娘的叫什么事?敢情你是拿弟兄们当猴耍呢?

喝止了骚乱的士卒,晋襄这才不无兴奋地说道:“都听好了,上将军刚才说了,待会他就派人去向齐军下战书!三天之后,就跟齐军、淮南军决战!”

四周的虎贲将士先是一片死寂,遂即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既便是铁牛帐下的那八百精骑,也忍不住跟着振臂欢呼起来,说到底他们也是楚军,是楚军就盼着打仗,因为只有打了胜仗,他们才能挣到战功,才能获得爵位和赏金,家里的妻儿老小才能当上体面人、过上好日子。

“上将军威武!”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

霎那间,上将军威武的欢呼声便响彻了整个虎贲大营。

这一刻,毕书就是他们的亲爹!这些骄兵悍将浑然已经忘记,就在片刻之前,他们心里还对毕书充满了怨恨。晋襄再一挥手,堵住去路的虎贲将士们便纷纷让到了两侧,毕书、铁牛和八百精骑这才得以顺利通过虎贲大营。

铁牛策马追上毕书,低声道:“上将军,末将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毕书一边向两侧欢呼的虎贲将士挥手致意,一边问道:“你想说什么呀?”

铁牛挠了挠腮帮子,说道:“上将军,末将觉着您真该立一立军威了,就刚才,您喊破了嗓子都没人理你,可晋襄将军只吼了一嗓子,就一嗓子,四周那就是一片煞煞静,末将怎么觉着,晋襄将军比上将军您更有威信呢?”

毕书淡淡一笑,反问道:“铁牛,那你觉得晋襄会抗命吗?”

铁牛摇头道:“那倒不会,上将军您手里捏着大王给的兵符呢。”

“只要虎贲军服从军令,这就足够了。”毕书笑笑,然后径直打马走了。

铁牛的意思毕书很清楚,铁牛显然认为上将军就该有上将军的威严,就像晋襄掌控虎贲军一样,他毕书也应该牢牢掌控住淮南战场上的楚国大军,不过铁牛所不知道的是,晋襄可以掌控虎贲军,他毕书却不能掌控这二十多万楚国大军!

大王虽然英明,却也同样有着他的逆鳞,什么时候他毕书真正掌控了淮南战场的二十多万楚国大军,那他毕书也就活到头了!甚至,他毕书都不能真正竖立起上将军的威严,因为在大王心中,军中唯一需要竖立威严的就是——兵符!

回到大帐,毕书发觉帐中居然有人,还以为是进来帮着收拾兵书的亲兵,当下走到衣帽架前一边解下大氅,一边说道:“你可以出去了。”

那亲兵却没有出去,反而起身笑吟吟地望着毕书。

毕书的动作猛然一顿,再回头时脸上已经满是惊喜之色,当下抢前两步一把握住了亲兵的双手,喜不自禁道:“娘子,你怎么来了?”

敢情这亲兵不是别人,正是毕书的夫人许负。

许负极妩媚地笑了笑,柔声道:“来看看你,不欢迎么?”

“欢迎,欢迎至极。”毕书当下拉着许负的柔荑坐了下来,又道,“娘子你来得正好,帮为夫卜一卦,这一战是吉是凶?”

许负道:“不用卜,楚军肯定赢。”

毕书道:“娘子,莫非你已经卜过了?”

“没有。”许负摇了摇头,柔声道,“自从生下文儿,妾身就再没有摸过龟壳了,这么多年了,都快要忘记怎么卜卦了,不过淮南之战,楚军必胜!”说此一顿,许负用力反握住了毕书双手,含情脉脉地道,“因为,你是妾的夫君。”

“好娘子。”毕书轻轻张开双臂,许负便顺势偎进了他的怀里。

“娘子。”毕书拥着许负,轻揉着许负缎子般的秀发,梦呓似的道,“等天下一统,为夫一定伴你泛舟云梦泽,再邀游各地名山大岳,这辈子不离不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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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决战之序幕

毕书已经正式向韩信下了战书,明天就是最终决战之日了,无论对于楚军将领来说,还是对于齐军、淮南军将领而言,今夜将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早已经是深夜时分了,韩信的王帐里却仍是通火通明。

大战在即,普通士卒和低层军官在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后便早早地睡下了,可是作为齐军统帅的韩信,还有英布、赵炎、韩阖、蒯彻他们,却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确认,明天的决战将直接决定齐国以及淮南国的国运,准敢掉以轻心?

韩信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英布身上,问道:“淮南王?”

英布拱了拱手,肃然道:“齐王放心,十万淮南军唯你马首是瞻!”

韩信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韩阖,道:“太子,寡人交待的事情呢?”

韩阖跪坐起身,冲韩信拱手一揖,道:“父王,孩儿已经从十五万大军中挑选出两万精壮之士,单独组建了敢战军!”

“敢战军?”韩信欣然点头,道,“敢战才能无畏,好!”

顿了顿,韩信又对英布、韩阖道:“淮南王,太子,明日决战之时,你们率淮南禁军以及敢战军隐于大营之中,未奉寡人号令,绝不可擅自出战。”

英布闻言愕然,韩阖则大急,问道:“父王,这是为何?”

韩信环顾众人一圈,语气凝重地道:“不瞒你们,毕书实乃寡人生平劲敌,三年前首次淮南大战,寡人还能略略胜他一筹,三年后再战淮南,寡人已无必胜之把握,而且楚军拥有器械之利,尤其是那种可怕的连弩,更是威胁不小!”

薛欧深以为然,若不是那种可怕的连弩,当初楚军大营早被韩信奇兵所攻破了。

英布的神情却略略有些不自然,三年前第一次淮南大战,可不就是因为他的淮南军,才导致韩信功败垂成,失去了彻底打败毕书的机会?不想三年之后,时移势易,他英布成了韩信的盟友,而毕书却成了最大的敌人。

蒯彻忽然说道:“齐王,据在下所敌,楚军的这种连弩体积庞大、十分笨重,因此毕书很可不会带着出战,而会将这些利器留下来固守大营。”

韩信道:“明日之决战,关乎齐国、淮南国国运兴亡,不可不慎。”

“所以,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若楚军带上连弩与我军决战,则淮南禁军、敢战军趁虚袭取楚营,断其退路,若楚军不带连弩,则淮南禁军、敢战军可于关键时刻突然杀出,截断楚军主力奔归大营之退路,将其围歼于荒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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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毕书的帅帐里同样灯火通明。

毕书的目光首先落在虞子期身上,说道:“子期将军,明日决战,你的任务最艰巨,因为本将军只能给你留下两万人马,不过,两百具连弩会给你悉数留下,别的就不多说了,本将军只叮嘱你一句,大营绝对不能失守!”

虞子期从席上跪坐起身,肃然道:“上将军放心,末将绝不辱命。”

毕书点点头,目光又转向西乞烈,问道:“西乞将军,死士可曾挑好?”

西乞烈也从席上跪坐起身,拱手作揖道:“遵照上将军号令,末将已从二十万府兵中挑选出了两万名精壮死士,随时待命!”

“好。”毕书欣然点头,目光转向晋襄,说道,“子成将军,你的虎贲军立刻与西乞将军的两万死士互换旗号、铠甲、兵器,从现在开始,你的虎贲军只是普通府兵,而西乞将军的两万死士则是虎贲军!”

西乞烈、虞子期、子车师闻言愕然。

晋襄却是大惊道:“上将军,你说啥?”

晋襄当然听清楚了,他只是不敢相信而已,虎贲军的装备、旌旗还有金鼓,那可是大王所赐,代表着虎贲军的无上荣誉,除非全军都拼光了,否则怎可能交出来?上将军这么做岂不是强人所难么?公报私仇,这一定是公报私仇!

毕书面无表情道:“没听清楚?那么本将军再说一遍,虎贲军即刻与西乞将军的两万死士交换装备,虎贲军将重甲、横刀、旌旗、金鼓都交出来,还有你的这身行头,也要脱下来换给西乞将军,现在听清楚了吗?”

晋襄急得直抓耳挠腮,叫道:“可这又是为啥?”

“不为啥。”毕书淡然道,“这是军令,执行吧。”

“我不服!”晋襄把脖子一梗,嚷道,“上将军你这是公报私仇。”

“不服?”毕书淡淡一笑,又道,“那好,明日决战,你虎贲军就不必参加了。”

“啊?上将军别,快别啊。”晋襄闻言顿时脸色大变,虎贲军真要是被剥夺了参加决战的资格,那他回营之后还不得被手下的将领们给埋怨死?还有两万虎贲军,只怕也要在背地里骂他晋襄的祖宗十八代了。

毕书道:“那你执不执行军令?”

晋襄就像是泄了气的羊皮筏子,一下瘪了下来,冲毕书拱手作揖:“喏!”

毕书微微一笑,这才对众人道:“今天先到这,诸位将军都回去各自准备吧。”

诸将冲毕书齐齐一揖,纷纷起身离帐而去,过了许久,帐外兀自可以听到晋襄那隐隐约约的嘀咕声,显然是在向西乞烈发着牢骚,毕书嘴角却是绽起了一丝淡淡的清冷之意,明日决战能否取胜,关键就在于晋襄的虎贲军!

##########

已经过了四更,韩信的王帐里却仍是灯火通明。

英布、韩阖、赵炎、蒯彻、薛欧他们早就回帐歇息了,韩信却是睡意全无,或者说根本不愿睡觉,这会,他正伏在桌案上奋笔疾书。

明日,不对,今日便要跟楚军最终决战了,既便是韩信,心中也殊无必胜之把握,所以他想趁着这最后的一点时间,将《韩信兵略》的最后一篇“沙场决胜”篇写完,这沙场决胜篇凝聚了韩信一生大小百余战的思想精华,可谓字字珠矶。

堪堪写完沙场决胜篇,韩信正想对整部兵书来个总结,一股狂风忽然荡起帐帘忽喇喇地灌进了大帐,摆在案头上的那盏油灯竟然被吹翻,一下就倒在了铺开的纸张上,溢出的灯油也濡湿了刚刚写好的手稿,韩信急伸手去抢救书稿时,手背在灯盏上磕了一下,霎时便划开了一道口子,两滴殷红的鲜血便洒落在了手稿上。

望着那两滴凄艳夺目的血渍,韩信不禁愣了一下。

因为无巧不巧地,这两滴鲜血正好染红了手稿上的两个字——兵败!霎那间,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便笼上了韩信的心头。

帐帘再次被人掀开,满脸忧色的公羊太医走了进来,劝道:“大王,你该歇了。”

韩信心头的阴霾霎时散去,当下扶起灯盏,淡然道:“就剩百十个字了,写完寡人就歇了,老公羊你也赶紧歇着去吧。”

##########

东方天际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楚军大营里便响起了低沉悠远的号角声。

原本一片死寂的大营霎时便恢复了活力,酣睡了一整夜的楚军将士们纷纷爬起身来,披衣挂甲、整装扎带,然后互相招呼着,三五成群涌出大帐,向着各部预定的集结点汇聚,放眼望去,无数的楚军将士就像恒河之沙,正向着各个集结点浩浩荡荡地汇聚。

毕书跟许负一夜缠绵,清早起来自然是神清气爽,这会许负正深情款款地帮他栉发,栉好发,又帮毕书穿戴衣装,临出帐时,许负又从身后轻轻环住了毕书的猿腰,低声说道:“夫君,你可一定要回来。”

毕书轻握着许负的柔荑,柔声道:“娘子,为夫还未陪你泛舟云梦泽呢。”

许负嫣然一笑松开了手,毕书当下大帐步帐,帐外,亲军校尉铁牛早已经全装惯带,牵着毕书的坐骑等候多时了。

毕书翻身上马,再回头对依帐而立的许负微微一笑,遂即猛然勒转马头,一挟马腹向着辕门方向飞驰而去,铁牛腾身上马再一声大吼,八百亲骑便如影随行、追随毕书身后向着前方浩浩荡荡奔涌而去。

几乎是同时,对面的齐军、淮南军大营里也响起了绵绵不息的牛角号声。

韩信大帐里,公羊太医再次给韩信施了一趟金针,原本因为连续熬夜而显得气色萎糜的韩信霎时又变得精神焕发起来。

韩信翻身坐起,喟然叹道:“这一下,寡人寿元又短至少半个月。”

公羊太医便翻身跪伏于地,惨然道:“大王,老臣委实已经尽力了。”

望着满头大汗的公羊太医,韩信叹道:“老公羊,你不必太过自责,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寡人有多少寿元乃是天数,非人力可逆,你……已然尽力了。”

说罢,韩信伸手拍了拍公羊太医的肩膀,然后披衣起身,径直出帐。

帐外,太子韩阖、军师赵炎、上将军薛欧以及程黑诸将早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众人的神情有些凝重,韩信便微微一笑,淡然道:“诸位,今日之战,我大齐必胜!”

第426章 决战之毕攻

楚军大营辕门开处,楚军川流不息、电子书()

十八万府兵和两万“虎贲军”浩浩荡荡地涌出辕门,然后在两军大营之间的东侧旷野上缓缓展开,不到半个时辰,便摆开了一个巨大的锋矢阵,前军、左军外加右军在前头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箭头,中军外加两万虎贲则是箭杆,后军则是箭尾。

此外还有五千多骑兵散布在后军的左右两侧,形如箭尾的翎羽。

毕书、晋襄、子车师、西乞烈站在巢车上居高临下望去,由二十万楚军摆成的锋矢阵就像是远古巨人射出的巨箭,以无可阻挡之势射向前方的联军,箭锋所向,冰冷的肃杀之气顿时便在旷野上无尽地弥漫开来。

##########

对面联军的阵势却略显凌乱。

韩信一袭紫袍,正扶拦肃立在高耸的巢车上,看到楚军摆开了锋矢阵,韩信嘴角不禁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锋矢阵,这是要主动进攻么?

韩信身后却响起了一片极其不屑的窃窃私语声。

“竟是锋矢阵,毕书这是想跟父王对攻么?”韩阖语含不屑。

“毕书还真是狂妄,简直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薛欧嗤之以鼻。

程黑也附和道:“就是,三年前第一次淮南大战,毕书也想跟大王对攻,结果却被大王杀得毫无招架之力,若不是最后被淮南王攻破了大营,毕书早在三年前就兵败身死了。这家伙吃了一次亏,竟然还不肯吸取教训?”

“父王!”韩阖霍然转头望着韩信。道,“还是鹤翼阵?”

韩阖也全程参与了三年前的第一次淮南大战。那一战。韩信与毕书较量阵法之道。最终凭借鹤翼阵将楚军逼入了绝境。

“不。”韩信却摆了摆手,淡然道,“列方阵!”

“咦,方阵?”

“怎么是方阵?”

“这……是怎么说的?”

诸将闻言无不神情错愕,相对鹤翼阵来说。方阵虽然也同样是攻守兼备,可无论是阵形的变化之道,还是攻守之势,方阵都远远不如鹤翼阵犀利,若非要找个优点。那就是方阵要比鹤翼阵来得稳,既便遭到最猛烈的进攻。也不容易溃乱!

总之一句话,方阵是八大基础阵法中除了圆阵外防御最稳固的,不过圆阵是纯粹的防御阵形,而方阵勉强算是攻守兼备。

不过,错愕归错愕,却没人敢质疑韩信的决定。

当下韩阖霍然转身,向传令兵厉声喝道:“大王有令,列……方阵!”

传令兵赶紧在巢车上升起了两面三角令旗,一面是代表各军各营的王旗,另一面却是代表方阵的令旗,霎那间,略显零乱的联军大阵便开始动了起来,一队队重甲、一列列的戟矛兵还有弓箭手互相走位,整个阵形看上去便越发的凌乱了。

对面已经摆好锋矢阵的楚军并没有趁势发动进攻,这倒不是什么风度,更不是在讲究什么战争礼仪,而是摆好阵形后的大军要想前进或者后退都不是那么容易的,等你冲上去没准人家就摆好阵了,一个不慎,就会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半刻钟之后,联军大阵便演变成了一个巨大而又整齐的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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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联军摆开方阵,巢车上的几个楚军大将也是不无错愕。

“竟然是方阵?”子车师愕然道,“这可不像是韩信的风格。”

晋襄目露凶光,说道:“我还以为韩信又会祭出那个鹤翼阵呢。”

西乞烈沉声道:“你还别说,上次淮南大战,齐军摆开的鹤翼阵还真是厉害,最后若不是英布攻破了齐军大营,结果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毕书却是微笑不语,三年前的淮南大战并不能代表这次大战,楚军的锋矢阵和联军的方阵更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这些不过就是个形式而已,真正决定战争胜负的,还是他毕书以及韩信的指挥功力以及楚军、齐军还有淮南军的战力。

楚军有训练、器械优势,可是联军也拥有微弱的兵力优势。

所以,真正决定这次大战胜负的,还是他毕书以及韩信的能力!

到了他跟韩信这个境界,所谓的阵法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因为组成整个大阵的各部各曲都在他们的直接掌控下,既便是纯粹防御的圆阵,也同样可分解成数十上百个纯粹进攻的锋矢阵,攻守之转换,只在一念之间。

而这,就是无阵胜有阵的最高境界!

韩信诏令联军摆开方阵,与其说是对楚军锋矢阵的应对,倒不如说是在向毕书示威:你小子摆个锋矢阵,不就是想进攻么?行,寡人如你所愿,寡人这便摆好方阵任由你进攻,看看你的楚军能否打垮寡人的联军。

什么叫自信?这就叫自信!

什么叫嚣张?这就叫嚣张!

毕书却只是淡然一笑,然后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道:“攻。”

既然韩信已经表态让他放手进攻,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攻就是了。

铁牛霍然转身,冲巢车另一侧的传令兵厉声大嗥道:“大纛传令,攻……”

原本耸立在巢车上的楚军大纛霎时便哗的展了开来,先是迎风摆了两下,然后向着前方猛然斜倾,严阵以待的二十万楚国大军便开始踏着整齐的步伐,喊着整齐的号子,就像一股钢铁洪流、滚滚向前,楚军……开始进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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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这一动起来,阵中虚实也就暴露无遗了。

赵炎手搭凉篷眺望了片刻,扭头对韩信说道:“大王,楚军皆轻装而出,并没有携带辎重车出战,连弩也是一具未见。”

薛欧也道:“出战的楚军约二十万,留守大营的兵力不会超过五万!”

楚军的阵形非常整齐,既便是在前进之中,纵行斜列也是整齐无比,因而很好数,薛欧只数了片刻便知道了楚军的大概兵力数量。

韩信轻轻颔首,目光却落在了楚军锋矢大阵的中间部位。

在锋矢阵中间,就在毕书那具高耸的指挥巢车左右,有一个格外惹眼的楚军方阵,别的楚军全都身披黑色战袍,这个方阵里的楚军却全部身披鲜红战袍,而且个个身披铁甲,手持锋利的长刀,正前方那一杆大纛上,则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的斑斓猛虎。

虎贲军,韩信眼睛微眯,这便是项庄帐下三大禁军之一的虎贲军么?

赵炎悄然走到韩信身边,低声说道:“大王,这应该就是楚国的虎贲军了,还有前面那个身披黄金战甲的楚国大将,应该就是项庄帐前两大猛将之一的虎贲将军晋襄了,据说此人的武艺比项庄还要胜出一筹,几可与项羽比肩了。”

“与项羽比肩?”韩信嘴角不由得绽起了一丝不屑。

不可遏止的,韩信脑海里也跳出了一幕无比喧嚣的战争场面,那是垓下之战时,项羽亲率两万前军向三十万齐军发起猛攻的情形,韩信至今都还无法忘记万军之中,项羽持戟纵横捭阖的绝世姿容,项羽……这世上又岂会再有第二个?!

不过,英雄盖世如项羽,最后不也败在了他韩信手下?

前方,二十万楚军正喊着排山倒海的号子,向这边滚滚碾压过来:“泱泱大楚,赳赳死士;血不流干,死不休战……”一浪高过一浪的号子声中,有一种异样的气息在天地之间涌动,那是一种气势,一种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的肃杀之气!

令人窒息的等待之中,楚军跟联军之间的距离正变得越来越短。

五里,三里,五百步,三百步……终于,楚军锋矢阵的箭头已经推进到了联军长弓的抛射覆盖范围之内,霎那间,数万名联军弓箭手便纷纷挽开半人多高的长弓,弓弦崩动的嗡嗡声中,几万枝芦杆羽箭已经挟带着吱吱的尖啸射往前方虚空。

下一霎那,齐军方阵正前方的整片虚空便已经被无尽的箭矢整个充满!

正严阵以待的联军将士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的整个虚空都被箭矢汇聚而成的淡淡阴云所彻底笼罩,真正是遮天蔽日。

片刻之后,几万枝羽箭便带着无尽的尖啸铺天盖地攒落了下来。

“竖……盾!”楚军锋矢阵中,伴随着各军各营主将的愤怒长嗥,一面面黝黑的包铁大盾纷纷举起空中,在整个锋矢箭头的上空汇聚成了一面延绵无尽的盾墙,下一霎那,无尽的羽箭已经从空中呼啸而下,楚军阵中霎时响起了绵绵不息的惨叫哀嚎声。

楚军的盾牌虽然坚固,几万面盾牌汇聚成的盾墙更是足够宽广,却也不可能抵挡住每一枝羽箭,咻咻的尖啸声中,不时有羽箭从盾牌之间的缝隙射入,不少楼烦射手射出的重箭更是直接穿透了坚固的盾牌,将躲在盾下的楚军无情射杀。

所谓楼烦射手,并非专指楼烦人,而是泛指那些臂力过人的神射手。

声声呼喝声中,联军弓箭手一次次的挽满长弓,将一波又一波的箭雨抛向空中,然后向着楚军的头上攒落,伴随着每一波箭雨的落下,楚军阵中便必然会响起哀嚎惨叫声,便必然会有楚军将士中箭倒地,不过,楚军的前进步伐却是丝毫不曾迟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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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章 决战之韩守

“泱泱大楚,赳赳死士!”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足可撼山断流的号子声中,楚军正一步步地向前碾压。{}

子车师一身重甲、手持横刀,他已经离开高耸入云的指挥巢车悄然来到阵前,他就站在整个锋矢阵的箭头处,在他身后,是子车氏的三百亲兵!秦汉时代,基本上的领兵大将都会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像韩信、毕书这样的反而是异类。

无穷无尽的箭矢正从前方虚空呼啸而下,身后不断有惨烈的哀嚎声响起,子车师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脚下更是片刻不停,依然是缓慢地却异常坚定地向前行进,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联军的巨大方阵已经越来越近。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子车师猛然扬起横刀,仰天长嗥:“杀……”

下一霎那,子车师陡然加快速度,健步如飞冲向了前方严阵以待的齐军重甲。

与此同时,子车师身后的楚军重甲也纷纷开始助跑,然后借着助跑的惯性将一枝枝沉重的飞矛狠狠地掷往前方虚空,矛杆剧烈振动的“剌剌”声中,几千枝飞矛分成前后十数排同时掠空而起,然后向着联军方阵头上恶狠狠地攒落了下来。

霎那间,联军阵中便响起了连绵不绝的惨叫声,成百上千的联军重甲就像是被割倒的麦草,一片片地倒了下来,而且只要被飞矛刺中,非死即残,再不可能站起来了,尽管联军重甲已经竖起了大盾。却仍旧无法抵挡住飞矛的贯刺。

飞矛的凶威,远非箭雨覆盖所能比拟,联军顿时死伤惨重。

进攻方需要付出进攻的代价,防守方也同样需要付出防御的代价!

作为进攻一方,在向前进逼的时候,弓箭手无法停下来向前抛射,所以本方前沿的重甲步兵得承受防守方无休无止的箭雨覆盖,可是作为防守一方,也同样需要承受进攻一方的飞矛突刺。因为进攻方可以助跑,飞矛掷得更远!

不过,等两军完全搅在一起、开始混战,这种情形就会改观。

子车师健步如飞,狼一样的目光已经死死锁住了对面一员齐军大将。

下一霎那,子车师右脚狠狠一踏地面,整个人便已经腾空而起,然后挟带着人体下落的巨大惯性,一刀照着齐军大将的头上狠狠斩下,电子书()竟然低吼一声猛然举起了双铁戟,竟试图硬架子车师这雷霆万钧的一刀!

“锵!”电光石火之间,子车师的横刀已经与齐军大将的短戟来了次毫无花巧的正面硬撼,狂野的力量顿时潮水般倒卷而回。子车师顿时感到虎口一阵麻木,足有二十多斤重的横刀也被猛然弹开,对面齐将的膂力竟不在他下。

“死!”齐将大喝一声,不等子车师站稳便手起一戟刺了过来。

子车师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冰冷的杀机,这厮虽然膂力过人,武艺也不错。却终究还是个战场新丁。杀他不难,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说时迟那时快,子车师不退反进,竟然以胸膛直直地迎向了齐将的短戟。

“找死!”齐将眸子里霎时凶光大盛。

“未必!”子车师森然一笑,又于间不容发之际微微一个侧身,齐将的短戟便已经刺在了他的前护心镜上,只听当的一轻声,短戟猛然滑向一侧。只在子车师的左肋下划开了一道浅浅的血口,子车师的横刀却一下剌开了齐将的整个颈部!

齐将的左颈部顿时像金鱼嘴般绽裂了开来。一股股殷红的鲜血像喷泉般从绽裂的伤口里激溅而出,巨大的疼痛还有无尽的恐惧潮水般袭来。齐将霎时无比凄厉地惨叫起来,原本凶芒毕露的一对眸子却顷刻间黯淡了下去。

子车师仰天咆哮一声,犹如一头疯虎猛烈地突入了齐军阵中。

看到子车师一刀斩杀齐军大将,身后三百子弟兵霎时便嗷嗷叫嚣起来,一个个犹如发了狂的野兽,跟在子车师身后狂暴地突入了齐军阵中,子车氏的三百子弟兵身后,则是前军前部的八千精兵,巨大而又锋利的箭头,一下就锲入了联军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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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本阵。

毕书一袭白衣,负手肃立在高耸的巢车上。

若不是身处战场上,别人当真会以为他只是个书生,而不是统帅万军的大将。

晋襄则像一头困兽,正在高耸的巢车上团团打转,不时停下来看看前方喧嚣的战场,然后又低头开始来回踱步,这一刻,他恨不得跳下巢车,然后带着两万虎贲杀向对面联军,守在后方看着袍泽与敌厮杀的滋味太他妈难受了。

西乞烈却看得热血激荡,怒吼道:“好,突进去了!”

##########

联军本阵。

赵炎、蒯彻尽皆神情凝重,楚军的犀利真不是虚的,这才片刻功夫,其犀利的攻击箭头便已经连续冲垮了联军方阵正面十几排重甲步兵的防御,照这情形下去,最多半个时辰,楚军那巨大的攻击箭头就能够直抵联军本阵了!

韩信却是神情冷漠,眸子里既没有轻视和不屑,更没有凝重或惊讶,下一霎那,韩信便回头下达了一连串的军令:“前军前营退后,左营、右营向中间靠拢,弓箭营退开,飞矛营上前,飞矛压制,中营变前营,准备反击……”

##########

子车师一刀横斩,将面前的齐军司马拦腰斩成两截,正欲挥刀前冲时,挡在面前的齐军却突然间像潮水般退了下去,在楚军与联军的中间,顿时出现了一段空白,子车师的瞳孔霎时微微一缩,这该死的韩信,还真是敢啊,他就不怕冲乱了自己的阵脚?

下一刻,前面的联军忽然两两前后收缩,当下便闪开了一条条的通道,从前方败回的乱军便通过这些通道退回了阵后,乱军刚一过,前后收缩的联军便再次展开,重新摆成了一个完整的步兵方阵,然后向着前方碾压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排排的飞矛也从联军方阵后面掠空而起。

除了这些,还有另外两个联军方阵正从左右两侧向着中间碾压过来,突入联军阵中的子车师所部顷刻间便遭到了联军三个步兵方阵以及飞矛兵的四重打击,子车师有些苦涩地咽了口唾沫,韩信用兵,还真他娘的老辣呀!

##########

楚军本阵。

看到深入联军阵中的子车师所部一下陷入险境之中,晋襄霍然顿住脚步,西乞烈更是失声惊呼了起来。

毕书却仍是云淡风轻,当下回头向铁牛下达了一连串的军令:“前军前营原地坚守,左营、右营从左右前出,与前营齐头并进,截杀从左右两翼碾压的联军方阵,弓箭营抛射,阻止后撤齐军重新集结,飞矛营十息之后上前,彼时联军的飞矛兵正好矛尽……”

毕书的军令通过令旗迅速传达到了各营,下一霎那,作为箭头的前军顷刻间变阵,原本缩于箭头两翼的左营、右营加速上前,很快与子车师的前营形成了三箭齐发之势,而弓箭营的抛射以及飞矛营恰到好处的攒射更是给联军造成了极大杀伤,原本整齐、严谨、有序的联军竟然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乱。

##########

联军本阵。

赵炎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蒯彻也低低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地道:“这个毕书,比三年前又成长了。”

齐王用兵有多少厉害,天下人都清楚,而毕书竟真能跟他抗衡而不落下风?!

三年前的第一次淮南大战,蒯彻可谓全程参与,不过在那一次淮南大战,毕书并没能从齐王手下讨到任何便宜,若不是淮南王最后时刻攻破了齐军大营,只怕毕书早就已经兵败泗水北岸了,可是现在呢?

现在,毕书竟真的可以跟齐王相抗衡了!

尤其可怕的是,毕书还没有动用那两万最为精锐的虎贲军!

蒯彻无法想象,一旦毕书祭出那两万虎贲精锐,向联军发起雷霆万钧的猛攻,联军又该拿什么来抵挡?提早出动埋伏在大营里的四万精兵?

倏忽之间,赵炎、蒯彻同时回头看向了韩信,却不知齐王会如何应对?

“有点意思。”韩信脸上却还是古井不波,眸子里既没有不屑也没有惊讶,遂即又向薛欧下达了一连串的军令,“前军且战且退,中军向北移动,左军、右军交叉走位,后军向西北方向反卷,全军走一字长蛇阵……”

这时候,韩信花费极大精力培养的大批中坚老兵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一声令下,由这些老兵分别掌控的各军、各营、各部、各曲迅速开始走位变阵,短短不到半刻钟功夫,原本庞大的方阵便已经演变成了一字长蛇阵。

尤其让人叹为观止的是,这条大蟒蛇的血盘大嘴已经张开,对楚军齐头并进的三个箭头形成了吞噬之势,更加可怕的是,这条大蟒蛇的蛇尾也已经从身后反卷过来,对整个楚军锋矢阵的侧后形成了极大的威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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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决战之绞杀

“一字长蛇阵么?”毕书微微一笑,脸上表情还是云淡风轻。

“一字长蛇阵?!”晋襄的瞳孔却是猛然一缩,这些年他也读了不少兵书,这一字长蛇阵还是认得出来的,“韩信这家伙还真是有点本事,这淮南军一到了他的手里,竟然也能够如臂使指,换成我还真是做不到。”

“这倒没啥,只要有一批能看懂韩信号令的老兵,再加上英布的全力配合,做到这点其实并不难。”西乞烈摇了摇头,又道,“关键是韩信摆的这个一字长蛇阵很奇怪,好像跟兵书说的不太一样啊,上将军您觉得呢?”

“是不太一样。”毕书轻轻颔首,说道,“韩信对这个一字长蛇阵做了改进,使其蟒首的攻击变得更加犀利,蟒尾的反卷也变得更加迅猛,我军如果演化为二龙出水阵,不但破不掉联军的一字长蛇阵,反而会为其所趁。”

晋襄、西乞烈同时色变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毕书微微一笑,说道,“好办。”

下一霎那,毕书便回头向铁牛下达了一连串的军令,其语速之快,军令之繁多,变化之复杂,直令晋襄、西乞烈看得目瞪口呆,等到毕书下达完了军令,两人再看向毕书的眼神就已经有些异样了,什么是兵家?这才是真正的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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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手扶护栏,正静静地站在高耸的巢车上。

二十多万联军将士摆开的一字长蛇阵延绵足有五六里长,站在巢车上居高临下望去,就像一条巨大的蟒蛇卧于荒原,南首蟒蛇的血盘大嘴已经张开,正恶狠狠地噬向楚军锋矢阵的三个箭头,北首蟒尾也已经反卷过来,直取楚军锋矢阵的身后。

“嘿!”大将薛欧看得热血沸腾,狠狠击节道,“看楚军怎么应对!”

赵炎、蒯彻也看得如痴如醉,论阴谋阳谋、运筹帷幄,两人自认不输于任何人,可说到阵法演变、沙场决胜,天下间还真是鲜少有人能比肩齐王!

就说刚才从方阵到一字长蛇阵的演化,看似平淡无奇,其实非常考究统帅的功底。

阵形演化其实并不难,只要时间足够,能力再平庸的统帅也能够将方阵演化为一字长蛇阵,但是,要想在短时间内完成阵形变化,就不那么容易了,要在一刻钟内完成变化,更是难上加难,但是,齐王做到了!

而且,齐王这次统帅的还是二十五万联军,是联军!

要做到这点,单凭对阵形的了解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极其精确的计算能力。

因为变阵要涉及到二十五万大军、五个军、十个营、五十个部、两百五十个曲的走位,其中只要是有一个曲的走位路线、时机没有掌握好,就难免会跟别的曲撞在一起,进而导致整个阵形的走位出现混乱,阵形的演变也就随之失败了。

如果齐王指挥的是齐军,还要相对简单些,可这次指挥的是联军,二十五万大军除了十五万齐军,还有十万淮南军,这就更加考较齐王的计算能力了,因为他必须给淮南军的各个曲留下足够的时间路线余量,否则就会导致变阵失败!

由此可见,齐王的计算能力已经精准到了何种境界?

这也就不难解释,井陉之战时,为什么他的一万乌合之众在面对二十万赵国大军的猛攻时,还可以且战且退,将赵军引向井陉河边,为伏兵袭取赵军大营争取时间和空间,并且最终一举挫败赵国大军,留下了背水一战的美名。

这也就不难解释,垓下之战时,为什么他的三十万大军在面对项羽十万精锐楚军的猛攻时,同样可以且战且退而不及于乱!要知道,项羽可是不世出的猛将啊,他麾下的十万精锐更是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兵!

韩信的乌合之众能够挡住赵国大军,同样能够挡住项羽的十万精锐,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阵形的变化来消减对手的压力!真要是两军摆开硬拼,井陉之战时,韩信的一万乌合之众根本不可能抵挡太久,垓下之战,齐军更不可能挡住项羽大军的猛攻!

阵法之道看似简单,其实非常考较统帅的功底,这就像是书生写字,同样一个字,会写的人有很多很多,可是能够写好、写得出神入化的,就少之又少了。

然而,几乎是薛欧的话音才刚刚落地,楚军也迅速开始了变阵。

不到半刻钟,楚军的锋矢阵竟也演化成了一字长蛇阵,原本齐头并进的三个攻击箭头迅速演化成了另一颗獠牙毕露的蟒首,原本作为箭杆的中军、虎贲军阵形拉长,形成了蜿延的蟒身,后军及两翼骑军则成了带倒钩的蟒尾,也向着对面联军反卷了过去。

“这,这不可能?!”薛欧满脸的难以置信,毕书的阵法竟也如此厉害?

赵炎、蒯彻同样神情凝重,他们隐隐感觉到,楚军变阵甚至比联军还要迅速,虽然这跟齐王指挥的是联军有一定关系,但不可否认的是,毕书的阵法之道以及算计能力绝对已经可以跟齐王相比肩了,否则,楚军做不到现在这样!

韩信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神情变化,仍是那样的淡漠。

很快,楚军演化的“大蟒蛇”便和联军演化的“大蟒蛇”绞杀在了一起,两颗獠牙毕露的蟒首互相噬咬,两条蟒尾互相绞杀,只有双方的蟒身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无论是联军的中军,还是楚军的中军,都还没有投入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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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布、韩阖正躲在联军大营辕门内的哨塔上远远观战。

望着已经绞杀在一起的楚军和联军,英布眉宇间不禁流露出了一丝忧色,扭头对身边的韩阖说道:“贤侄,楚军的攻势很凌厉呢。”

韩阖点了点头,说道:“楚军的攻势是很凌厉,不过父王能应付得了。”

英布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至少到目前为止,联军并没有露出一丝的败象,正如韩阖所说的,楚军虽然拥有器械之利,攻势也极为凌厉,但联军同样拥有兵力的优势,再加上有韩信在,双方要想决出一个胜负,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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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的额头上已经隐见汗迹,下达的军令也变得越来越繁杂。

一开始,韩信的军令最多只传达到营一级,可是渐渐的,已经开始到了部级,偶尔甚至还会直接给曲一级的单位直接下达军令,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韩信直接给曲一级单位下令的情形正变得越来越频繁……

负责传达军令的传令兵已经更换了好几拨。

这一拨传令兵才上来不到两刻钟,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当个传令兵可不轻松,来回传达、反复升降令旗不仅要消耗体力,更需要消耗巨大的精力,因为稍有差池,万一挂错了令旗,后果就将是灾难性的,在如此高强度的消耗下,铁打的身子骨也吃不消,所以传令兵的更换极为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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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书同样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甚至连嘴唇都已经开裂了。

从变阵完成直到现在,毕书的嘴巴几乎就没停过,一直就在反复下达军令。

尽管心里不舒服,但毕书必须得承认,他的指挥造诣相比韩信还是存在一定的差距,无论是战机捕捉能力还是计算能力,韩信仍旧要比他强出那么一点点,尽管只是那么一点,但体现在战场上那就是巨大的优势。

这一刻,毕书心里也是不无苦涩,要想超越韩信还真难。

若不是楚军拥有训练、装备上的优势,只怕早就落败了。

但是,既便楚军暂时还没有落败,战局也正在一点点地落入韩信的掌握之中,联军已经逐渐掌握了战场的主动,而楚军正逐渐变得被动,体现在战场上,那就是楚军已经在被联军牵着鼻子走,整个战场正在一点点地往北移动。

看起来,不出动“虎贲军”是很难挽回颓势了。

毕书回头望着西乞烈,肃然道:“西乞将军,该你出马了。”

“喏!”西乞烈冲毕书拱手一揖,又轰然应喏,遂即转身攀下了巢车。

很快,楚军阵中便响起了冲天的号角声中,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原本隐于阵中一直按兵不动的“虎贲军”终于动了。

在一员身披黄金战甲的楚军大将的引领下,两万楚军虎贲犹如滔滔而下的钢铁洪流,以无可阻挡的滔天之势,向着联军巨蟒阵的蟒腰部位恶狠狠地碾压了过来,看楚军这架势,竟是打算直取联军中军、斩将夺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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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欧又惊又喜,大叫道:“大王,楚军的虎贲军出动了!”

赵炎、蒯彻也是神情振奋,毕书终于按捺不住要祭出最后的杀手锏了吗?虎贲一出,毕书手中可就再没有什么底牌了。

这也就意味着,战场的主动权已经彻底落入齐王的掌控。

直到此时此刻,韩信的嘴角才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然后回头望首薛欧,淡淡地吩咐道:“传令,淮南禁军、敢战军出击。”

第429章 决战之韩攻

联军大营。

尽管战场已经远离大营,韩阖却还在哨塔上观战。

英布却早已经下了哨塔,这会正在辕门内焦虑不安地来回踱步。

大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战场也正在不断地北移,整个局面正完全按照韩信的预期在演变,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英布心里却总感到不安,一种莫名的不安,也许是因为淮南国已经没了退路,所以英布才会关心则乱。

张买、肥铢等淮南大将的目光正随着英布的身影来回移动。

看到英布有些心神不定,肥铢便迎合着说道:“大王,齐王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张买不甘人后,也跟着煽阴风点鬼火,说道:“是啊,毕书可不是什么善茬,二十万楚军更是精锐,齐王却让大王您在营中观战,这算咋回事?”

“行了。”英布皱了皱眉,没好气道,“都给寡人闭嘴!”

说话间,哨塔上忽然传来了韩阖的声音:“淮南王快看,火光!”

“嗯?!”英布霍然抬头,果然看到远处战场上已经腾起了冲天火光。

按照韩信与韩阖、英布的约定,火起便是淮南禁军、敢战军出击的信号!

“娘的!”英布霎时目露精光,当下霍然顿步,又从亲军校尉利几手中接过头盔重重地扣在头上,然后铿然拔出横刀高举过顶,厉声大吼道,“打开辕门!”

几十个淮南士卒蜂拥而上,在绞盘转动的嘎吱声中,紧闭的辕门缓缓打开。

英布翻身跨上战马,再将手中横刀往前一引,再次大吼:“淮南国的儿郎们,为了你们的女人、孩子还有家园,跟杀千刀的楚国佬拼了,随寡人……杀呀!”一勒马头,英布毫不犹豫地策马冲出了辕门。

“拼了,跟这些该死的楚国佬拼了!”

“想抢我们的女人?门都没有,都他妈去死!”

“嗷嗷嗷,楚国佬,今天非让你们尝尝老子的厉害!”

下一霎那,早已经等候多时的淮南禁军霎时便嗷嗷叫嚣了起来,遂即追随英布马后,犹如决了堤的洪水,漫过辕门汹涌而出。

##########

晋襄就像一头困兽正在巢车上来回踱步,他的圆睁的环眼里已经充满了血丝,铁钵般的拳头死死握紧,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甚至已经因为失血而开始发白了,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头被人关在笼子里的困狮,变得狂躁不安。

守在毕书身后的铁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中很是有些惴惴不安,他真有些担心晋襄会突然间发狂,然后不由分说冲上来将上将军撕碎,晋襄真要是发了狂,就凭他铁牛还有身后的十几个亲兵是绝对抵挡不住的。

毕书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甚至连声音都略略有些嘶哑了,却仍在一条条地下达军令,对于狂躁不安的晋襄却是毫不在意。

随着西乞烈两万“虎贲”的出击,楚军的颓势终于是止住了。

不过,也仅仅只是止住颓势而已,要想扳回局面却很难很难。

从目前情形看起来,毕书只能寄希望于楚军拥有更强的体能以及耐力,毕竟楚军的兵员素质要比齐军、淮南军胜出一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生。

联军大营内陡然间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遂即紧闭的辕门缓缓打开,晋襄霍然顿住脚步再扭头看时,只见黑压压的淮南军正如决了堤的洪水从大营里汹涌而出,当先迎风飘荡的那杆青色大纛,分明就是淮南王英布的王旗!

“英布?!”晋襄心中咯顿一声,咆哮道,“英布的淮南禁军!”

“上将军!”铁牛情急之下也大叫了起来,“联军看样子是要倾巢出动了,他们连大营的守卫都不管了,不如我们也将子期将军的两万人马调出来吧?或者干脆让子期将军去夺了联军大营,大营一旦失守,联军必定会挫动士气……”

“放屁,若是我们二十万大军都败了,子期将军夺取了联军大营又有鸟用?”晋襄劈头盖脸训了铁牛一通,又霍然回头望着毕书,咬牙切齿地道,“上将军,事急矣,还是赶紧让末将和虎贲军出战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呀!”

“虎贲军不准动,违令则斩!”毕书却冷然拒绝了晋襄。

晋襄以拳击掌又恨恨地嘿了一声,然后再次低头踱起步来,只是步伐变得更急,踱走的速度也变得更快了,还有他身上的狂躁气息,也越发的浓郁了,铁牛的右手也已悄然搭上了刀把,因为他知道,晋襄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了。

毕书却浑不在意,冷静地下令道:“传令,全军收缩……圆阵!”

“上将军有令,全军收缩,列圆阵……”伴随着铁牛歇斯底里的一声长嗥,高耸的巢车上霎时便升起了代表全军收缩、外加圆阵的令旗,正与联军激烈绞杀的楚军巨蟒霎时开始蜷曲收缩,短短不到半刻钟功夫,便从一字长蛇阵变成了圆阵。

##########

联军的指挥巢车上。

薛欧双拳紧握,大喜过望道:“大王,楚军撑不住了,他们收缩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韩信淡淡一笑,接着说道,“除非楚军还有另一支虎贲。”

如果楚军还有另外一支虎贲,自然就可以在这个时候冲出来截杀英布的禁军以及韩阖的敢战军,这样一来,楚军就有余力跟联军继续绞杀下去,那么鹿死谁手就真不可预知了,只是可惜,楚军已经没有另外一支虎贲军了。

至于天狼军和骁骑军,早被项庄调去了南阳战场。

齐国的情报系统虽然无法跟楚国相媲美,可这点消息却还是探得出来的。

赵炎、蒯彻也是击掌相庆,这一转变绝对是决定性的,楚军收缩转换圆阵,这就说明毕书在应付联军绞杀的同时,已经抽调不出多余的兵力来截杀淮南王的禁军以及太子韩阖的敢战军了,这也就意味着,楚军已经彻底丧失了战场的主动权。

几乎是在楚军收缩成圆阵的同时,淮南禁军和敢战军也杀到了。

此时,联军阵形所化的那条巨蟒在韩信的调度之下,已经对楚军圆阵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随着两万淮南禁军以及两万敢战军的加入,联军阵形再度发生变化,蟒尾以及蟒腰的兵力迅速增加,原本的一字长蛇阵逐渐演变成了鹤翼阵!

直到鹤翼阵完成的那一刻,韩信也忍不住长长地舒了口气。

所谓行百半九十,第二次淮南大战打到这个份上,联军已经可以说是胜券在握了,楚军再想翻盘,已经是难如登天了。

当然,不到最后胜出,韩信也绝不敢有丝毫大意。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韩信的目光悠然前移,遥望着楚军圆阵中央那架高耸的巢车,淡淡地说道:“毕书啊毕书,直到刚才为止,都一直是你在进攻,而寡人却始终只是防御,事实证明,你,攻不破寡人的防御,攻不破。”

韩信的声音不大,却似有一种魔力,能让人心潮汹涌。

薛欧听得热血激荡,赵炎、蒯彻也是感慨不已,大王他是自信,是嚣张,可他有自信的底气,更有嚣张的本事!他就敢放手让毕书来进攻,他就敢将战场的主动权拱手让人,可毕书就是攻不破他的防御,到最后还是得乖乖让出战场的主动权!

微微一笑,韩信淡然道:“现在,该轮到寡人进攻了,传寡人号令,淮南禁军、敢战军齐头并进,向北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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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耸的巢车下,英布缓缓拉下了头盔的面甲。

霎那间,英布的整个脸庞便完全隐入了冷森森的面甲之后,只留下两道狭长的眼窟,从里面透出冷森森的眼神,说起这头盔、身上铠甲还有胯下这马,可都是项庄送给他的呢,不过今天,英布却要拿它们来打楚军了。

两名亲兵抬来了沉重的大铁戟,英布伸手接过。

感受着大铁戟上传来的冰冷的质感,曾经无比熟悉的感觉忽然间又回到了英布身上,曾几何时,他英布可是仅次于项羽的骁将,虽说年近六旬,却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毕书小儿,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寡人的威风!

那一边,韩阖也是横戟立马,在他身后,两万敢战军早已横戈以待。

倏忽之间,头顶巢车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歇斯底里的长嗥声:“大王有令,淮南禁军、敢战军齐头并进,向北推进……”

“嘿嘿。”英布、韩阖森然一笑,然后同时扬起了大铁戟。

下一刻,英布、韩阖同时催动胯下战马,向着前方绝尘而去。

霎那间,两万淮南禁军以及两万敢战军便追随英布、韩阖身后,嗷嗷叫嚣着,向着前方的楚军圆阵汹涌而去。

韩信从巢车上往下俯瞰,联军就像是一头张开双翅的洪荒巨鹤,而楚军就像是一只龟缩成团的鸿蒙巨龟,正被巨鹤的双翅死死地裹在中间,然后英布、韩阖的两支精兵就像是巨鹤伸出的两只铁喙,正恶狠狠地啄向巨龟的龟头。

第430章 决战之毕守

“吼!”

英布仰天一声咆哮,手中大铁戟势如雷霆猛斩而下,只听“喀嚓”一声闷响,顶在最前面的楚军校尉已经连人带盾被劈成了两爿,鲜血飞溅中,更有滚烫的内脏肚肠从绽裂成两半的体腔里流淌而下,状极碜人。

然而很快,又一个楚军司马顶了上来。

对于横呈在自己脚下的袍泽尸体,那楚军司马却连眼皮子都没有斜一下,凶狠而又冷厉的目光只是死死地锁定了对面的英布。

还是那句话,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嗷~~哈!”英布再次仰天咆哮,手中铁戟猛然前撩。

刚刚顶上来的楚军司马夷无所惧,猛然沉肩抵盾、试图硬架英布这雷霆万钧的一戟,事实上,他也只能硬顶,作为一名重甲步兵,他的职责就是像一块坚硬的磐石杵在最前面,为身后的戟矛兵、飞矛兵以及弓箭手筑起最坚固的屏障。

下一霎那,英布的大铁戟已经重重地斩在了楚军司马的大盾上。

只听得“喀嚓”一声巨响,楚军司马的大盾已经猛然碎裂开来,漫天四射的碎片中,楚军司马的身躯犹如沉重的沙包,往后倒飞而起,在连续撞翻了后面两排的楚军重甲之后,早已经咽了气的楚军司马才终于势竭坠落在地。

“哈!”英布猛然催马,猛烈地突入了楚军阵中。

楚军重甲悍不畏死,蜂拥而上试图阻挡英布,然而,这些楚军重甲不是被英布的大戟给斩杀挑飞,就是被英布的坐骑撞翻踩死,急切间,竟无人能阻其片刻!说到底,英布也曾是仅次于项羽的绝世骁将,虽已年迈,却余威犹存。

英布身后,两万淮南禁军摆开犀利的锋矢阵,誓死追随。

只片刻功夫,英布便已经带着淮南禁军连续突破了十几重楚军重甲的防御,两万淮南禁军犹如锋利的羽箭,一下就深深地扎进了楚军的龟壳阵中,而且更为严重的是,淮南军的前进步伐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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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翼阵?!”毕书的神情终于变得凝重起来。

“这便是鹤翼阵?”原本已经处于暴走边缘的晋襄这时却反常的冷静了下来,当然,他并不是真的冷静了下来,而是将狂躁的情绪关了起来,只有他的那对圆睁的环眼,里面还是有着两团风暴旋涡正在持续酝酿。

“这还不是普通的鹤翼阵。”毕书点了点头,又道,“跟之前的一字长蛇阵一样,韩信也对鹤翼阵做了改进,看见那两只铁喙了没有?只此一改,整个鹤翼阵的攻势就比原来的鹤翼阵凌利许多,韩信,诚世之大兵家也。”

晋襄默然无语,铁牛却下意识地问道:“上将军,现在怎么办?”

“这个鹤翼阵已经代表了韩信最高水准的进攻手段!”说此一顿,毕书倏然抬头,深邃的目光已经越过虚空落到了前方那具高耸的联军巢车上,隐隐约约间,毕书似乎看到了迎风肃立的韩信,韩信的目光似乎也正向这边看了过来。

下一刻,毕书扬起右手又用力叉开五指,说道:“那么现在,本将军也该向韩信展示最高水准的防御手段了!”

“最高水准的防御手段?”铁牛喃喃低语,“就这龟壳阵?”

“这也不是普通的龟壳阵。”毕书轻轻摇头,又道,“韩信能对鹤翼阵进行改进,本将军也同样可以对圆阵进行改进,别人摆圆阵,只能原地固守,而本将军的圆阵却有脚,它能够像真正的乌龟那样进退自如。”

顿了顿,毕书的声音猛然爆发:“韩信,你留不住我!”

下一刻,毕书猛然回头向铁牛下达了一连串的军令,伴随着军令的下达,楚军的圆阵顷刻间起了细微的变化,四个方阵从巨大的本阵中伸出,就像乌龟的四条短腿,将联军鹤翼阵的左右鹤翼稍稍撑开,然后,整个圆阵开始向北缓缓倒退。

没错,就是倒退,因为楚军巨龟正跟联军巨鹤头头对峙,所以只能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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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楚军在移动?!”

“这个毕书,还真是让人意外!”

联军的指挥巢车上,镇定如赵炎、蒯彻,也忍不住失声惊叫起来,因为眼前的这一幕的确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圆阵不是个纯粹的防御阵形么?可是现在,楚军摆出的这个圆阵却能进退自如,这个应该属于攻守兼备了吧?

韩信也是微微蹙眉,旋即释然道:“不过是雕中小技。”

下一霎那,韩信霍然回头,同样下达了一连串的军令。

韩信的军令迅速传达下去,联军鹤翼阵的左右双翅猛然上扬,看那架势,竟然是想把楚军的整个乌龟阵完全裹在怀里,然后再慢慢啄开坚壳、啄食软肉,毫无疑问,一旦楚军的乌龟阵被张开的鹤翅完全裹住,那么楚军的末日也就到了。

韩信嘴角忽然间绽起了一丝冷冷的杀机:毕书,你走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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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你看!”铁牛失声惊叫起来,“联军两翼在往北快速迂回!”

毕书两眼微眯、目光清冷,韩信,你这是想把我军的整个乌龟阵都裹起来么?没那么容易!毕书一阵令下,楚军的乌龟阵遂即再次发生变化,原本只是微微抻出的那对后爪突然间向着两翼急剧抻开,一下就遮挡住了扬起的巨鹤双翅。

而且,无论巨鹤的双翅怎么扇动,就是无法撼动这对龟爪。

由英布禁军、韩阖敢战军组成的巨鹤铁喙,的确可以啄开楚军巨龟的龟头,因为他们不仅仅是百战精锐,且养精蓄锐了好半天,可是,组成巨鹤双翅的只是普通更卒,而且已经跟楚军激战了半日,要想突破楚军就力有不逮了。

局面稍定,毕书冷然笑道:“韩信,你还是留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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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样也行?”

“这又是什么阵法?”

联军的指挥巢车上,赵炎、蒯彻面面相觑。

韩信再次蹙紧浓眉,好半晌之后,韩信的浓眉才次弟舒展开来,淡然道:“也罢,既然无法速战速决,那就跟楚军耗下去吧。”

仗打到现在,联军已经完全占据了战场的主动,联军每使出一分力气进攻,楚军就必须花上两分力气来防守,而且联军的兵力调配比楚军更自如,转圜的空间也更大,随着时间的推移,局面对于楚军而言只会越发的不利。

最多再过个把时辰,天色就会黑下来,到那时候,楚军的劣势就会变得更加明显,继续耗下去,最后崩溃的只能是楚军。

淡淡一笑,韩信自信地道:“毕书,你还是走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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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寡人去死!”

英布大喝一声,长戟一记横扫八方,顿时将七八名楚军重甲扫翻在地。

然而,不等英布催马上前,又一排手持大盾的楚军重甲就已经挡在了他的马前,望着那一排盾墙,英布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些该死的楚国蛮子还真是顽强得超乎想象啊,他们的重甲步兵阵仿佛永无穷尽,怎么也凿不穿!

英布已经记不清往前突进了多远的距离,更记不清突破了多少重重甲步兵阵,可是,挡在他面前的楚军重甲还是一重重、一道道,无穷无尽!抬头望,视野所及尽是神情坚毅、负盾持刀的楚军重甲,就像延绵无际的汪洋。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下起了细密的雨丝。

英布猛然仰起头,近乎贪婪地嗅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快要窒息炸开的胸膛终于稍稍舒服了一些,振作精神,英布又是一戟飞撩,将挡在面前的楚军重甲挑起空中,然后迅速打马向前,再次往前突进了四五步。

“噗哧。”战马的马蹄似乎踩进了积水中,一声闷响。

英布却毫不在意,江淮原本多雨,何况眼下正值雨季,野外有积水再是正常不过。

英布身后的禁军将士同样没在意,地面的积水才刚刚没过脚踝,绝大多数淮军将士都穿着草鞋,这么点深度的积水根本就不足以影响他们的移动。

高耸的巢车上,韩信、赵炎、蒯彻同样没有在意地上的积水。

韩信他们也根本不担心会中埋伏,附近都是一望无垠的旷野,而且没有河流,这里的地势甚至还要高过泗水,水淹绝无可能。

联军已胜利在望,现在,就等楚军崩盘了。

只等天黑,韩信就会下令总攻击,届时,楚军必然崩溃!

韩信绝不相信,在黑漆漆的夜晚,毕书还能够掌控局面。

时间悄然流逝,天空越发的低沉阴暗,距离夜幕的降临已经只剩不到半个时辰了,两军激战犹酣,咆哮着、咒骂着、厮杀着、卷裹着一路向北,地面的积水仍只到脚踝附近,并没有一丝的加深,但是,某种变化却正在无声无息地发生。

某一刻,毕书突然扬起右手又狠狠握紧成拳,喝道:“号令全军,停止后退!”

铁牛闻言一愣,遂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扭头怒吼:“上将军有令,各军止步,死战不退,死战不退……”

第431章 决战之泥泞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山呼海啸般的号子声中,原本正缓缓后退的楚军将士便纷纷停了下来,从高耸的巢车上往下俯瞰,楚军巨龟伸出的那对后爪也缓缓缩了回来,失去了龟爪的压制,联军巨鹤的鹤翼反卷而上,很快就将楚军巨龟整个裹了进去。

“咦?”蒯彻惊咦了声,说道,“楚军不退了?!”

“这?”赵炎也道,“这是要跟联军做最后的决战了吗?”

“没错,楚军这是要绝地反击了。”韩信的嘴角却绽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换成他是毕书,也绝不会甘心就此束手待毙,在全军覆灭之前,定要绝地反击,既便最后仍然难逃败亡的结局,也绝不能让联军太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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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书握紧的右拳又猛然松开,喝道:“大纛向前,六军齐出,攻!”

所谓六军是指前、后、左、右、中军外加西乞烈的虎贲军,大纛向前,六军齐出,毕书这真的是要跟联军殊死相博了,不过晋襄所率的真正的虎贲军却不在其列,真正的虎贲军仍然守候在毕书的指挥巢车之下,冷眼观战。

“大纛向前,六军齐出,攻……”

“大纛向前,六军齐出,攻……”

“大纛向前,六军齐出,攻……”

伴随着铁牛以及传令兵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应和声,上面绣着“大楚上将军毕”的黄色大纛骤然向前倾斜,遂即守候在巢车下的上百名号角手便同时吹响了悠远绵长的牛角号,下一霎那,小二十万楚军将士便同声怒吼起来。

“泱泱大楚,赳赳死士!”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一浪高过一浪的咆哮声中,早就厮杀得筋疲力竭的楚军将士纷纷返身回头,扛着沉重的大盾,举着长长的铁戟,擎着锋利的短刀,踏着血浸的步伐,一寸寸、一步步、一丈丈向前推进,推进,继续推进……

齐淮联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他们刀剑并举、戟矛乱刺,奋勇向前的楚军将士霎时间一排排地倒了下来,倒在了血泊中,但是很快,便有更多的楚军将士替补而上,他们踏着鲜血浸染的荒原,继续向前,向前,再向前……

“泱泱大楚,赳赳死士!”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楚军将士怒吼着,咆哮着,奋勇向前,誓不回头。

英布眼神冰冷,手中的铁戟已经沉重到快要举不起了,胸膛更是窒息到快要炸开,可是前方拼命反扑、蜂拥而来的楚军重甲却如恒河之沙般无穷无尽,这些该死的楚国蛮子,怎么就恁的顽强?怎么就恁的杀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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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楚军在绝境之中爆发出来的惊人能量,听着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号子声,薛欧、赵炎还有蒯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都说一人拼命,十人难当,现在可是将近二十万楚国大军一起跟人拼命,其锋芒又岂容小觑?!

韩信脸上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韩信很清楚,这已经是楚军临死前的最后反噬了,联军只要熬过去了,就必定能够迎来最后的胜利。

深深地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韩信喝道:“大纛传令,退!”

楚军临死反噬,正在势头上,当此之时,联军绝不能跟楚军正面硬撼,而应当进行恰当的收缩后退,然后通过阵法之道消耗掉楚军最后的这点锐气,一旦楚军势竭,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将是被屠戮的命运。

“大王有令,全军后退!”

“大王有令,全军后退!”

“大王有令,全军后退!”

声声应和声中,高高悬挂的齐王大纛忽然间向后微微倾斜,霎那间,原本正与楚军殊死博杀的联军将士便纷纷收缩后退,在楚军猛烈的进攻下,不断有联军部曲被打垮,冲散,但是很快,又有阵形完整的部曲重新挡在楚军面前。

无论哪个方向出现了险情,韩信总是能够提前发觉,并及时做出反应,迅速从其余方向调配兵力进行堵截补漏,楚军的临死反噬虽然犀利迅猛,却始终无法凿穿联军的包围,随着时间的流逝,楚军的攻势终于渐渐地衰弱了下来。

激战中,很少有人留意到脚下的地面正逐渐变得泥泞。

在几十万大军的反复践踏之下,荒原上的草皮早已经破碎,底下原本还算结实的泥土也逐渐变得松软,再被积水浸润之后,就逐渐变成了一潭烂泥沼,一脚踩上去,便滋留陷到了小腿肚,再要把脚拔出来时,就得费老大的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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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瞰着沸反盈天的战场,晋襄几乎咬碎钢牙。

猛然回头,望向毕书时,晋襄的目光直能把人生吞掉!

毕书的目光早已经不在战场上,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绝境反击虽然悲壮、虽然犀利,却是要以人命为代价的,楚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成百甚至上千将士的性命,早已经精疲力竭的楚军将士一排排、一片片倒了下来,倒在了血泊之中,毕书却根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无情的!

胜利,又怎么可能不付出血的代价?!

眼看联军就要被楚军挤出洼地,毕书再次扬起右手,喝道:“大纛传令,退!”

铁牛有些发懵,他是真的懵了,完全就搞不懂上将军是什么意思,此前明明已经落入了下风,不退回大营也就罢了,不出动虎贲军也就罢了,现在绝境反击,眼看着就要突破联军包围,就能逃回大营了,却为什么又要后退?

难道说,直到现在,楚军都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铁牛绝对不敢相信,不过他还是本能地传达了毕书的军令:“上将军有令,大纛向后,全军后退,全军后退……”

令下,楚军全军懵然。

不是绝境反击么?怎么又要后退?!

子车师、西乞烈同样不知道毕书的打算,在万军之中气得直骂娘!

不过这时候,楚军良好的训练终于发挥出了决定性的作用,尽管毕书的军令很突然,而且非常令人费解,但全军将士还是毫不犹豫地执行了他的军令,换成别的军队,这口气一泄恐怕当场就崩了,楚军却还能咬牙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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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楚军突然由进攻转入后退,联军无不愕然。

“这这这……”薛欧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怎么回事?”

“楚军可真是强悍哪。”赵炎神情凛然,“这还不崩溃?”

“是啊。”蒯彻深以为然,喟然长叹道,“楚军,可真是训练有素哪。”

韩信也是心头凛然,不过在惊叹楚军的顽强之余,韩信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一次,无论楚军再怎么顽强,也绝对逃脱不了全军覆灭的结局了!当下韩信扬起手往前轻轻一压,厉声大喝道:“大纛向前,各军齐出,攻!”

令下,原本交替后退的联军便迅速返身回头,咬着楚军又追了回来。

几十万大军再次乱哄哄地践踏而过,整片洼地顿时变得更加的泥泞,等到联军追入洼地中心地带时,原本只陷到小腿肚的泥淖,这会都快陷到膝盖了,人马一脚踩下去,得费老大气力才能够拔出来,动一动、转个身都开始变得费劲。

“滋溜!”高耸的巢车猛然一个侧倾,站在顶上的赵炎、蒯彻顿时摔倒在地,韩信反应还算快,一把抓住了护栏才没有从四丈多高的巢车上摔下去,否则直接就完蛋了,不过还是有几个传令兵从顶上摔下,不死估计也残了。

“怎么回事?”程黑抢前两步护住韩信,又从护栏上探头出来朝下面喝问道,“刚才怎么回事,是不是陷水洼里了?唵?!”

巢车下,百十个负责拖拽巢车的士卒已经变成了泥人,领头的司马抬头答道:“回禀将军,这地面太泥泞了,刚才一不小心滑到深淖里去了。”

赵炎、蒯彻探头一看也有些皱眉:“地面都泥泞成这样了?”

“泥泞?泥泞……”韩信喃喃低语两声,脸色突然间变得一片煞白,“泥泞?!”

下一刻,韩信死死扣住巢车护栏的双手手背上便已经凸起了一根根的青筋,犹如蜿蜒盘旋的青蚯蚓,极狰狞极狰狞。

“大王,你这是怎么了?”赵炎最先发现韩信的异常,关切地问道。

蒯彻、薛欧还有程黑他们很快也留意到了韩信的异样,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韩信煞白的脸庞上骤然间又涌上了一团酡红,再接着,韩信便抬头猛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遂即仰天哀叹:“大意了,寡人大意了……”

大意?薛欧、程黑诸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赵炎、蒯彻若有所思,然后同时醒悟过来,顿时间也是脸色大变。

“大意了,寡人大意了……”韩信哀叹一声,整个人就像是突然间被人抽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向后软软地瘫倒了下来。

“大王!”

“大王你怎么了?”

“太医,快传公羊太医!”

巢车上,霎时便乱成了一团。

第432章 决战之虎贲

几乎是韩信吐血昏厥的同时,毕书也从远处的蒙蒙烟雨中收回视线,然后回头以无比凌厉的眼神望着晋襄,沉声道:“晋襄何在?!”

晋襄只是冷冷地掠了毕书一眼,没有吭声。

显然,晋襄并不认为毕书会在此时让他和虎贲军出战。

毕书不以为意,伸手遥指着前方那具高耸的巢车,喝道:“看见那架巢车了吗?带着你的虎贲军掩杀过去,给本将军掀翻它!”

“嗯?”晋襄闻言霎时目光一厉,状似有些不信。

“你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毕书突然咆哮起来,“斩将夺旗,去!”

“吼!”晋襄双拳紧握猛捶胸膛,又昂首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类的怒吼。

这一声吼,霎时引起了底下两万虎贲健儿的注意,当下一个个昂起了脑袋。

下一霎那,晋襄早已经敏捷如猿猴、两下就攀下高耸的巢车,巢车下,早就已经等得火急火燎、等得狂躁不已的虎贲健儿霎时便围了过来,一双双灼热的眼神霎时便聚焦到了晋襄的身上,这群困兽,被关在笼子里已经整整一天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什么煽动的言语,晋襄只是铿然拔刀往头顶一举,两万虎贲健儿霎时便激动得老屌怒涨,那一双双的凶睛里,一团团烈火便腾地燃烧了起来,晋襄再以横刀往前一引,两万虎贲顿时便如决了堤的洪水,汹涌向前。

这一刻,两万虎贲键儿就是两万头刚放出笼子的猛虎!

憋了整整一天的情绪终于有了渲泄的出口,燃烧了整整一天的心火,终于有了燎原的机会,虎贲军,战吧,齐国佬还有淮南的废物们,战栗吧……

“闪开,给老子闪开!”晋襄仰天咆哮,手擎横刀大步向前。

西乞烈本能地退开两步,再扭头看时,晋襄铁塔般的身影早已飞奔而过。

泥泞的水沼对于身披重甲且又筋疲力竭的西乞烈来说,是个巨大的障碍,可对于身披棉布战袍且又养精蓄锐已久的晋襄来说,却实在算不了什么,脚步疾、浊水溅,两万虎贲健儿追随晋襄身后汹涌向前,很快便与齐淮联军迎头相撞。

一个淮军校尉大步上前,兜头一刀照着晋襄斩了下来。

“滚!”晋襄扬刀一挡,淮军校尉的横刀便已经飞上了半空,下一霎那,晋襄左手一记直拳恶狠狠地砸在了淮军校尉的胸甲上,但听“膨”的一声闷响,淮南校尉足有三百多斤的身躯霎时往后倒飞而起,连续撞翻了好几个淮军士兵,才颓然坠地。

“去死!”

“闪开!”

“滚开!”

“给老子滚!”

“都他妈去死!”

晋襄犹如疯虎,声声咆哮,伴随着每一声咆哮,都必然会有一个或者多个联军将士被斩杀当场,晋襄的横刀刀锋所向,联军将士纷纷犹如波分浪裂,不管是普通士卒,还是司马校尉将军,全都立斩当场,竟无人能挡其片刻!

“吼!”

“嗷哈!”

晋襄再次斩杀了两员齐军悍将,一骑连人带马都包裹在黝黑铁甲里的淮军大将终于挡去了他的去路,迎上淮军大将从头盔眼窟里透出来的冰冷目光,晋襄却只是森然一笑,遂即仰天咆哮一声、擎刀凶猛地扑了上去。

“咣!”剧烈的金铁交鸣声中,淮军大将的铁戟已被晋襄猛然荡开。

下一霎那,晋襄疾探左手一把掴住淮军大将坐骑的马头,再猛然一拧,淮军大将的坐骑顿时悲嘶一声、翻跌在地,马背上的淮军大将也被掀翻在地,晋襄这一拧,力道极大,竟然将淮军大将战马的马脖子给整个拧断了。

“吼!”晋襄怒吼一声,又一刀照着淮军大将的脖子狠狠剁下。

这淮军大将不是别人,正是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淮南王英布,英布尽管曾是仅次于项羽的绝世骁将,可毕竟年事已高,而且已经在战场上厮杀了好半天,此时如何能够力敌年轻力壮又养精蓄锐了大半天的晋襄?

“嗷!”眼看晋襄横刀斩下,英布顿时狼嚎一声猱身一个侧滚。

“噗!”晋襄雷霆万钧的一刀斩了个空,顿时目露凶光,刀锋挑起一团烂泥甩向英布的同时,左脚一记蹬踏已经照着英布的背心恶狠狠地踩了下来,这一脚若是踩实了,英布的背脊铁定会被踩出一个透明的血窟窿。

生死关头,英布再次一个翻滚,同时劈手揪住两个淮军士兵的脚脖子,照着晋襄恶狠狠地掷了过来,晋襄横刀一式斜斩,便将凌空“飞”过来的两名淮军士兵斩成了四截,漫天四溅的血雾中,晋襄再定睛细看时,却已经看不到那淮军大将的身影了。

“算你命大!”晋襄闷哼一声,当即放弃了继续追杀那淮南大将的念头,一引横刀向着前方不远处的那具高耸的巢车猛烈地冲杀了过去。

晋襄身后,两万虎贲也如出柙猛虎、锐不可挡!

虎贲军原本就是楚军精锐中的精锐,其战斗力相较普通府兵强出何止一筹?现在,对面的齐淮联军却已经跟楚军府兵激战了整整一天,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早已经透支,骤然面对虎贲军雷霆万钧的猛攻,如何还抵挡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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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太医疾施一趟金针,韩信终于幽幽醒转。

韩信一睁开眼睛,正好看到虎贲军猛烈地突入了联军阵中,其势绝不可挡,当下韩信再次仰天长叹:“果然,果然如此……”

“大王,势危矣,现在怎么办?”

“大王,这支楚军攻势好生凌厉!”

“大王,坏了,他们就快突入中军了。”

“大王,赶紧发动阵法,挡住他们吧!”

薛欧、程黑、吕章、许卿诸将惶然四顾,心已散乱。

不等韩信回答,赵炎已经长叹一声,道:“来不及了,不要说联军将士厮杀了大半天此时早已经筋疲力竭,就算联军将士体力充沛,可受到泥泞的影响,大王也很难如臂使指般调度指挥他们了,发动阵法……谈何容易?”

“毕书,好深的算计哪!”蒯彻也是神情惨然,“他是要将联军一锅端哪!”

“虎贲军,这才是真正的虎贲军,之前的只不过是披着虎皮的狼而已。”赵炎伸手直直地指着前方汹涌而来的那支虎贲军,喉笼里似堵了什么东西,声音也变得有些走调,“我们早该猜到的,早该猜到的呀……”

赵炎也就是说说,超过五十万大军的大会战,又有谁会在乎区区两万名身披布袍的轻兵呢?在此之前,如果有谁跟赵炎说,这两万名楚军轻兵将决定整个淮南大战的最终胜负,他定会哈哈大笑,然后认定那人是个疯子。

轻兵死士,从来只是消耗兵种,从来就不是什么决定性的力量。

可是今天,此时此刻,毕书却硬生生让一支轻兵变成了终极性的力量!

韩信却不愿就此放弃,作为一名兵家,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轻言放弃!

霍然回头,韩信以最快的速度向程黑下达了一连串的军令,程黑和传令兵们也是抖擞精神,迅速将一面面的令旗升了起来,各军、各营、各部、各曲负责传达军令的传令兵们也是来回奔走、大声呼号,将韩信的军令传达给了各级将领。

联军巨鹤在陷入短暂的混乱后,很快便恢复了秩序。

不过,这仅仅只是表象,韩信很快便无奈地发现,联军的反应速度已经大不如前,不是他韩信无法提前发现阵形的漏洞,也不是传令兵们无法及时传达军令,而是各军、各营、各部、各曲根本无法及时赶到韩信指定的位置了。

正如赵炎所说的那样,泥泞的地面极大地限制了联军将士的走位。

联军的整个指挥系统就像是人的神经系统,大脑中枢没有任何问题,传达的神经单元也是好好的,可是,执行命令的终极单元却坏了,手臂、大腿、脚板、十指等等等等,都变得行动迟缓,而这种情形的后果,却是灾难性的。

前出的甲曲不仅没能及时抵达指定的位置,反而把侧击的乙部给挡住了,而丙曲的退却也没能避过赶来驰援的丁部,又把丁部冲乱了,还有,左军弓箭营的箭雨侵袭非但没有杀伤楚军,反而把正在溃退的轻兵营给摞倒了。

乱了,联军的鹤翼阵终于彻底的乱了。

鹤首位置的中军乱得尤其厉害,虎贲军狂飙疾进、势如破竹。

“父王,大事休矣,可速退走!”不知什么时候韩阖到了巢车下,仰头大吼。

程黑诸将顿时如梦方醒,当下抢上来七手八脚就想把韩信抬下去,却被韩信不由分说给制止了。

赵炎、蒯彻想上前劝谏,也被韩信摇手制止。

韩信站在侧倾的巢车上,两眼漫无焦点地向前眺望,任由冰凉的雨水滑过脸庞,渗入衣襟,透心的凉!他无比悲凉地发现,他已经失去了对军队的掌控,自汉中拜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第433章 决战之落幕

韩阖顺弟绳梯攀上巢车,急声道:“父王可速走,儿臣留下断后!”

韩信淡淡摇头,他若走,联军只怕顷刻间就会兵败如山倒,他若留在这里,联军一时之间倒还不至于崩盘,说到底,突入联军阵中的楚军只有两万人,只要他韩信在,只要他的齐王大纛还没有倒下,联军虽乱,暂时还不会崩溃。

趁着这点时间,或者还可以为齐国保留一点军力。

仗打到这份上,韩信知道联军的大败已经是不可避免了,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尽可能地替齐国保留一点军力,至于他自己,反正时日无多了。

当下韩信回头望着韩阖,淡淡地道:“阖儿领军速走,齐国就交给你了。”

“父王,你这……”韩阖闻言大急,韩信却再不理他,又转头对赵炎说道,“子矜,寡人就把齐国还有太子托付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地辅佐太子。”

赵炎冲韩信长揖到地,惨然应道:“大王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辅佐太子。”

韩信轻轻颔首,又与薛欧、赵夕、吕章、许卿诸将话别,最后,韩信的目光才终于落到了蒯彻身上,叹道:“寡人悔不听先生之言,致有今日之祸,唉……”

蒯彻也是心绪难平,对着韩信深深一揖,一时间竟也是无语凝噎。

稍顷,韩阖、赵炎以及赵夕诸将皆离去,程黑、蒯彻却留了下来。

韩信手扶着护栏,俯瞰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楚军,头也不回地问道:“程黑,还有子通先生,你们怎么还不走?”

程黑脖子一梗,道:“大王在哪,臣便在哪!”

说罢,程黑便翻身攀下巢车,召集禁军去了。

蒯彻不知韩信已经时日无多,却也猜出韩信已经存了死志,当下幽幽叹息一声,上前两步站到了韩信身边,有些哀伤地说道:“齐王,当年在下也曾想过辅佐你成就大事,可惜未能如愿,这最后一程,就让在下陪你一起走完罢……”

韩信微笑笑,道:“也罢,那便有劳先生了,呵呵。”

望着韩信脸上那淡淡的笑容,还有烟雨中那落寞的身影,蒯彻忽然间有种想要大哭的冲动,英雄末路,真是英雄末路哪……

##########

晋襄的两万虎贲健儿却仍在狂飙疾进。

“滚!”晋襄一刀斜斩,将挡在面前的齐军校尉自左肩至右肋斜劈成了两半,再伸手轻轻一扒拉,齐军校尉的上半截尸身便颓然滑落,虽被分尸,齐军校尉却犹未断气,竟然还在嗷嗷惨叫,场面极其血腥、碜人。

晋襄猛然踏前两步,巢车已然近在眼前。

巢车上,烟雨蒙胧,却仍然可以看清有两道身影站在上面,右侧那人身披紫袍,神情气度尽皆不凡,想来便是韩信无疑。

霎那间,晋襄眸子里便暴起了异样的杀机!

“轰!”一道铁塔般的身影骤然跃落晋襄面前。

泥水四溅中,程黑缓缓扬起双刃重剑,剑尖遥指晋襄,冷森森地喝道:“有我在,谁也别想过去,休想!”

程黑身后,最后剩下的百余禁军也结成了密集的方阵。

“螳臂当车!”晋襄撇了撇嘴,扬刀照着程黑头上狠狠斩下。

刀剑相击,只听“咣”的一声炸响,狂野的力量顿时潮水般倒卷而回,程黑只觉一座大山骤然间压顶,双刃重剑竟被生生震断,握剑的右手也被震得虎口开裂、鲜血飞溅,左腿刹那间也没撑住,噗嗵跪倒在了泥泞之中。

下一霎那,晋襄飞起右脚一记直踹,正中程黑面门。

只听得“喀嚓”一声脆响,程黑的脑袋便已经像西瓜般碎裂开来,红白相间的脑髓霎时漫天飞溅……

几乎是同时,晋襄身后的虎贲健儿也已经蜂拥而上,将聚集在巢车下的百余齐国禁军砍成了肉泥。

“下绞盘,下绞盘……”晋襄一声怒吼,早有十几名虎贲健儿抢上前来,飞速转动绞盘将高耸在半空中的巢车给降了下来,巢车缓缓降下,上面的情形也越发清楚,的确只有两个人,一个紫袍男人,一个青衣秀士。

那个青衣秀士晋襄认得,是淮南国国相蒯彻。

不等巢车降到底,晋襄便已牵住绳梯只一荡,跃到了车厢上。

“蒯彻先生?!”晋襄以手中横刀指了指紫袍男人,问蒯彻道,“他可是韩信?”

蒯彻默默点头,晋襄眸子里霎时凶芒毕露,手中横刀顺势斜斩,正欲将韩信斩首时,蒯彻忽然轻叹了口气,说道:“晋襄将军,齐王已经崩卒,可否给他留下全尸?”

“嗯?”晋襄刀锋骤然一顿,再伸手去探韩信鼻息时,发现果然已经气绝了。

“也罢。”晋襄反手一刀斩断旁边的齐王大纛,遂即仰天大声咆哮起来,“韩信已死,联军败了,联军败了……”

“韩信已死,联军败了!”

“韩信已死,联军败了!”

“韩信已死,联军败了!”

蜂拥而至的虎贲健儿便纷纷跟着咆哮起来。

韩信,绝世兵家韩信竟然被他们虎贲军给斩杀了,哈哈!

不片刻功夫,两万虎贲健儿的声音便汇聚成了一个声音,巨大的声浪直刺长空,势可穿金裂石,骤然听到这一消息,楚军将士神情振奋、士气大振,反观联军将士,则无不神情凄惶、斗志消沉,只片刻功夫,联军便已军心瓦解,兵溃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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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虎贲军嘹亮的怒吼,冷静如毕书,也不禁激动得浑身颤抖。

下一霎那,毕书猛然一甩身后湿漉漉的大氅,再高高举起双手,无比激动地外加声嘶力竭地仰天长嗥:“韩信已死、联军已败,大家斩首级啦,斩首级啦……”

毕书的声音由高亢而嘶哑,原本已经筋疲力尽的楚军将士们却纷纷跟着歇斯底里地仰天咆哮起来,望着兵败如山倒的联军,望着那一颗颗攒动的人头,他们分明看到了一份份沉甸甸的战功,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中,楚军将士犹如下山的猛虎、追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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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浊的泥水中,英布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狂奔。

前方,茫茫烟雨中隐隐可见彭城巍峨的轮廓,身后,廖廖百余禁军凄惶随行。

楚军欢声雷动,联军兵溃如山,这一刻,英布真想跪下来嚎啕大哭,淮南军完了,淮南国完了,他这个淮南王也当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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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阴雨却越发的绵密了。

绵绵阴雨中,韩阖勒马回头,遥望着南边喧嚣、混乱的战场,单薄的嘴唇几乎被他的钢牙生生咬碎,自打记事起,他便一直视韩信为自己的偶像,在他的心目中,韩信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王者,永远不会败,可是今天,他的偶像却崩塌了。

赵炎轻轻叹息一声,上前劝说道:“太子,我们走吧。”

韩阖向着南方夜幕下的战场投去最后的一瞥,然后猛然勒马回头,向着北方疾驰而去,直到驰出几十步远,夜空下才传来他冰冷的声音:“从现在开始,寡人就是齐国的王,而不是什么太子,赵炎,你给寡人记住了。”

赵炎神情黯然,轻轻打马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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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后,毕书站到了韩信的尸首前。

韩信已经气绝,却仍然保持着王者的尊严,尸身无依无靠,却立而不倒,那双空洞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前方,虽漫无焦点,却深邃如海,里面有骄傲,有不屑,有悲伤,有遗憾,似乎还有淡淡的落寞,一代兵家之仙,就此凋落。

没有任何犹豫,毕书上前两步,对着韩信就是深深一揖。

“学剑,你赢了,你打败了韩信。”蒯彻望着毕书,神情异常的复杂。

有时候,蒯彻忍不住的想,假如,当初他追上了毕书,并且说服毕书留在了淮南,那么现在又会怎样?联军还会败?淮南国还会亡吗?面对当世绝无仅有的两大兵家,韩信,还有毕书,楚国再强大,只怕也是徒呼奈何吧?

“子通兄,你今后有何打算?”毕书再揖起身,问道。

“亡国之臣,还能有何打算?”蒯彻摇了摇头,答道,“惟死而已。”

毕书微微蹙眉,劝道:“楚王雄才大略,颇有容人雅量,以兄之才,若能仕楚,必能得到重用,岂非胜过朽于草木间百倍……”

蒯彻摆了摆手,打断毕书道:“学剑你不必再劝了,在下初时仕齐,后又事梁,然后再仕淮南,转辗反复,也着实累了,这回,在下却想歇了。”

毕书闻言默然,他知道像蒯彻这样的名士,一旦做出决定,那便绝无更改的可能了,只可惜蒯彻一身才学,未及施展便要永沦于地下,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蒯彻微微一笑,转身便走,稍顷,茫茫烟雨中传来了他悲凉的声音:“有寒士起于范阳兮,姓蒯名彻;尝读诗书礼乐易兮,学有所成;常怀抱负以济天下兮,志不得遂;尔今壮志成空心灰意冷兮,但求一死……”

#####以下不计字数#####

ps:淮南大战终于落下了大幕,剑客也忍不住想要感慨几句。

关于韩信,剑客始终认为他是从古至今最伟大的兵家,没有之一!

五千年华夏史,就是一部恢弘的战争史诗,其间出了无数个兵家,但是,没有一个兵家能够像韩信这样,在他的同一时代击败了另一个正值巅峰的大兵家,这一点,既便是击败了庞涓的军神孙膑也是难以企及。

因为,韩信击败的是项羽,一个绝世勇将!

垓下之战,项羽的十万楚军是缺粮,可是大家别忘了破釜沉舟这个曲故,作为华夏勇战派的代表人物,项羽极其善于激励士气,其于绝境中奋起反击的能力可谓亘古无人可及,这一点就连韩信也要自叹弗如。

若不是韩信,纵然对面有百万秦军,恐怕也挡不住项羽的十万精锐。

但是,韩信的三十万齐军挡住了,韩信不但挡住了项羽的狂暴突击,而且先败后胜,近乎神迹般地打败了项羽,遍数历史长河中无数兵家,除了韩信,有谁能做到这点?

所以,淮南大战很难写,因为韩信真的很厉害,要打败他真的很难。

老实说,这次淮南大战剑客写得非常用心,韩信、毕书之间的对阵,剑客已经竭尽所能做到了极致,总之这已经是剑客的最高水准了,如果还无法满足大家的期望,那真是没办法了,剑客只希望,这一战中韩信的表现还能让大家满意。

最后,大家伙若是觉得还满意,那就赏几张月票吧。

第434章 灭国大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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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却还有一阵阵低沉苍桑的埙声从毕书的大帐里传出来。

此时距离淮南大战落幕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晋襄、子车师、西乞烈正带着大军在漫山遍野地追杀齐淮联军的溃兵,估计不到天亮是回不来了,齐淮联军足有二十五万,就算战死了五万,也还有二十万溃兵,够楚军将士们忙活整夜了。

毕书却早早返回了大营,进了大帐之后只跟许负轻轻相拥,然后便默默地坐到大帐的角落里,吹奏起了哀伤的埙曲。

许负跪坐在毕书的身边,只是静静地倾听着。

毕书吹奏的是首很有名的楚地歌谣,曲调低沉、沧桑,充满了愁思。

看得出来,毕书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并非简单的哀伤,更没有喜悦,隐隐约约的,许负觉得毕书似乎有些孤独,就像一头夜行的孤雁,哀鸣声声,却不见应和,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孤独,几让人潸然泪下。

事实上,此时毕书的心情的确很复杂,自从看到韩信的尸体之后,他便一直沉浸在这种情绪当中难以自拔,按说他应该高兴,当初刚出师门时,毕书最大的目标便是有朝一日能与韩信对决沙场,然后战而胜之,现在他实现了梦想,难道不该高兴?

可是,当毕书真的战胜了韩信,却发现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有一种感觉,叫做高处不胜寒,韩信曾经达到那个高度,现在,他毕书也站到了同样的高度,茫然四顾,那种发内灵魂的孤独,实非言语所能形容,用一句很俗的话来解释,就是毕书突然间失去了为之奋斗的人生目标,整个人开始迷茫了。

直到吹累了,毕书才终于放下埙器,然后懒懒地靠上了锦垫。

许负正想劝几句,可不等她说出口便被毕书阻止了,毕书伸手轻轻掩住许负的樱唇,低声说道:“娘子,你什么都不用说,为夫只是有些感慨,仅此而已,明天早上一觉醒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真的。”

说罢,毕书便轻轻卧下,枕着许负的大腿进入了梦乡。

许负伸出春葱似的玉指,轻轻地捋着毕书的鬓角发梢,忽然发现满头青丝中竟然已经生出了几根华发,霎那间,水一样的柔情便从许负的美目里汹涌而下。

一夜无话,次日直到日上三竿,满脸疲惫,浑身浸染泥浆、血水以及汗渍的晋襄才终于回来了,此时,晋襄心里对毕书的不满早已化为了乌有,这一战,虎贲军可是逞足了威风,也赚足了战功,几乎每个虎贲健儿都够爵升一级了!

至于晋襄,单是擒斩韩信便足可封侯了,当然,不是现在。

项庄当初敕封周殷、桓楚、季布、高初、庞钰五人为侯时就曾说过,这是特例,别人要想封侯却只能等到天下一统了。

“上将军,上将军,哈哈哈……”

人还没到,晋襄那震耳欲聋的嗓音便已经传了过来。

及至近前,晋襄却无比错愕地发现,铁牛和上将军的三百亲兵正在打点行装,看样子是打算要拔营了?

“这……”晋襄一把扯住铁牛,道,“铁牛,这是干啥?”

铁牛摊了摊手,摇头苦笑:“末将也不知道,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难道大军这就要开拔了?可是不对啊,彭城都还没打下来呢,而且,打了这激烈一场大仗,怎么也应该休整两天吧?”晋襄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当下也不去多想了,一下掀开帐帘跨进了毕书的大帐。

大帐里,虞子期、子车师和西乞烈早已经到了,正向毕书禀报军情。

昨日大战,楚军虽然大获全胜却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确切的伤亡数字虽然还没有统计出来,但是楚军的伤亡绝对不会少于五万人!为了替虎贲军的最后绝杀争取机会,十八万府兵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伤亡。

不过这也值了,齐淮联军一战而败,淮南战场已经大局鼎定了。

看到晋襄进帐,毕书便正了正脸色,当下肃然说道:“好了,晋襄将军也到了,现在开始说正事。”

说罢,毕书便从案头锦匣里取出六块兵符(虎贲军、吴郡府兵、丹阳郡府兵、会稽郡府兵、豫章郡府兵以及九江郡府兵)递给右下首的虞子期道:“子期将军,奉大王诏令,即日起,虎贲军及五郡府兵便交由你统帅了。”

晋襄、子车师、西乞烈闻言无不错愕至极。

虞子期一时间也不敢伸手来接兵符,问道:“上将军,这是为何?”

“这是大王诏令,将军赶紧接符吧。”毕书说罢起身,将兵符直接交到虞子期手上,然后坐回首席接着说道,“子期将军,如今彭城防御空虚,取之易如反掌,攻取彭城之后,当扫荡泗水、东海两郡,分兵揖盗以恢复秩序,且不要贸然北上伐齐。”

“上将军,这却是为何?”子车师不解地道,“淮南败后,齐国也同样是防御空虚,正是趁势而下的大好时机呀。”

“不然。”毕书摇了摇手,却也没有多做解释。

虞子期收好兵符,肃然道:“上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由于毕书的冷酷、无情,诸将私底下对他的确是不无诟病,但是这一仗打下来,大家也没什么话说了,人家连韩信都打败了,你还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毕书又从怀里取出一只锦囊递向晋襄,说道:“晋襄将军,这个给你。”

晋襄冲毕书揖了一揖,当下上前接过,然后便想当场打开,却被毕书制止了:“晋襄将军且慢打开。”

晋襄望着毕书,有些不解。

毕书淡淡一笑,接着说道:“子期将军的大军尚可休整两日再行攻打彭城,晋襄将军你的虎贲军却不能了,因为英布已经逃往相县(泗水郡郡治),你必须即刻追击,务必将英布擒斩于相县,然后,将军再打开锦囊不迟。”

晋襄收好锦囊,双手啪地抱拳,应道:“喏!”

分派好了诸事,子车师忍不住询问道:“上将军,你欲何往?”

“我么?”毕书淡淡一笑,低声说道,“我得昼夜兼程去南阳,配合大王跟汉王刘邦再下一盘灭国大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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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战场终于打破了僵局,南阳战场却仍然处于对峙之中。

天狼军和骁骑军早在半个月前就赶到了南阳,但是楚军在兵力上仍旧处于劣势,不过刘邦出于某种考虑并没有向楚军发起强攻,战事便暂时沉寂了下来,不过双方都清楚,沉寂只是暂时的,大战随时都可能爆发。

项庄的王帐里,百里贤正跟武涉对弈。

当然,以武涉的棋力是断然下不过百里贤的,所以百里贤让了他二子。

武涉是两天前刚到的南阳,这次出使南越非常顺利,原本就对中原没什么野望的赵佗欣然接受了项庄的善意,并表示,只要楚国能够一统中原,他就会向楚国称臣纳贡,当然项庄也清楚,让赵佗称臣或许可以,纳贡却是想也别想。

所以,南越国的问题始终是要解决的,但不是现在。

棋局才刚刚开始,因而下得很是轻松,武涉一边落子一边问项庄道:“大王,燕赵韩国那边为什么至今没有动静?当初不是约好了四家同时举兵,燕赵配合上将军伐齐,韩国则出兵抄截关中,阻断汉军后路的吗?”

“燕赵韩国?”项庄摆了摆手,道,“指望不上。”

百里贤一边应子,一边也说道:“韩王韩信有勇无谋,燕王藏荼薄情寡义,当初齐军大举攻伐赵国,眼看邯郸都保不住了,他们都不肯出兵相救,现在天下大势未定,他们又怎么可能出兵助我大楚伐齐击汉?”

“至于赵王张敖。”顿了顿,百里贤又道,“不过一竖子,懦弱无能且寡断,军国大事皆操纵于贯高、赵午之手,他又能做得了什么主?”

武涉便很有些担心,望着项庄忧心冲冲地道:“燕赵两国若不出兵,上将军便需要独力面对韩信、英布的联军,压力怕是不小哪,还有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上将军的心境产生不好的影响?”

武涉虽然刚回来,却也听说了谣言之事。

项庄的脸色便有些阴沉,他何尝不担心淮南的战事?

南阳战场已经陷入了僵局,而且是真正的僵局,除非出现什么变故,否则无论是汉军还是楚军,都很难打破僵局,此时,刘邦、项庄就只能寄希望于别的战线,毫不夸张地说,淮南战场的结果将会直接决定楚汉争霸的走势!

淮南战场若是楚军胜出,则不仅齐淮联军要完蛋,汉军也将大势去矣。

反过来讲,淮南战场若是齐淮联军胜了,那么楚国的江东老巢就将暴露在韩信、英布的兵锋之下,项庄面对五十万汉军的强大压力,进进不得,退退不走,结局也就只有败亡一途了,说白了,这其实就是一盘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灭国大棋!

百里贤明显看出了项庄心中的担忧,当下转移话题道:“来,跋之,咱们下棋,今天不讨论军事。”

第435章 大势已去

夜深人静,项庄却是睡意全无,正在大帐里来回踱步。

此时此刻,项庄深切地感受到了通讯不便给他带来的困扰,毕书的二十万大军正和韩信、英布的二十五万联军在淮南生死决战,可他这边却得不到一点的消息,既便是乌木崖,也无法及时将淮南的消息传递过来。

有时候,项庄忍不住的想,要是能有电报该有多好?

不过项庄也就是想想,就凭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要想造出电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造火yào或许还有可能,不过项庄的化学真的没读好,他早就已经忘记火yào的具体成分是啥,至于配方,那就更加不清楚了。

帐外隐隐可以听到叮叮当当的刀剑撞击声,项庄便有些烦躁。

不用出帐去看,项庄就知道肯定又是项治这兔崽子在缠着呼延切磋,项治这小子几乎就是个武痴,脑子里除了追求更高强的武艺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念头了,这倒也好,至少对王位不会构成威胁,也就不会跟项政骨ròu相残了。

踱了半天步,项庄又站到了靠北的屏风前,望着地图发呆。

淮南战场的局势尚不明朗,可在南阳战场,楚军其实已经落了下风。

自从上次大战吃了亏之后,刘邦就派了大量的斥候游骑,加强了对战场附近方圆百里地域的控制,此后,楚军游骑与汉军游骑爆发了数百次的绞杀,楚军都再没占着什么便宜。直到méng殛的骁骑军到来,局面才稍有改观。

说到底。江东还是不适合发展骑兵。

这个跟国力、跟国君的决心和魄力无关,完全是环境所决定的。

首先。江东没有大面积的草场。养马困难。十万匹军马已经是极限了!关中虽然同样没有大面积的草场,但与关中相邻的陇西、河西、九原都有大片大片的草场,而且四周游牧的胡人跟汉国关系良好,汉军几乎拥有取之不尽的军马。

其次,楚国周边的蛮族都没有骑兵。楚军骑兵很难找到练兵的机会,而汉国却与强大的匈奴相邻,汉军骑兵几乎是在与匈奴的血战中成长起来的,论战斗经验,楚军骑兵远远无法跟汉军骑兵相媲美。

一开始。楚军骑兵还能仗着改良后的méng古马以及锋利的环首刀压制汉军骑兵,所以在游骑的绞杀中占据了上风。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汉军逐渐适应了楚军的优势之后,很快便mō索出了有效的反制战术,楚军游骑就渐渐落入了下风。

楚国的六万多骑兵,也就骁骑军能够稳稳压过汉军骑兵一头。

骁骑军有大秦铁骑的老底子在,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再加上项庄引进阿拉伯马,改良了méng古马种,更是让骁骑军如虎添翼,尤其是骁骑军中的两千重骑兵,无论是冲击力,战斗经验还是训练都明显要优于汉军的重骑兵。

不过,骁骑军再强大也只有两万骑兵,在特定的时候,两万骁骑军或许可以一锤定音、决定一场大战的胜负,可在绝大多数时候,骁骑军在面对十几万汉军骑兵外加胡人骑兵时,同样只能够疲于奔命。

而且,骑兵的劣势只是一个方面。

根据乌木崖的情报,汉军正在营中大量打造配重式投石车!

配重式投石车是项庄引导公输车最先发明的,相比杠杆式投石车,结构稍稍复杂,shè程和杀伤力却要大得多!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在楚军装备配重式投石车之后不久,其余各国也就相继仿制出了同样的配重式投石车。

说到底,配重式投石车的原理和结构其实并不复杂,稍有经验的木匠只需看一眼,就基本上能够仿造出来了。

楚汉两军正在野外对峙,汉军并不需要攻城,刘邦为什么要大量打造投石车?

很显然,刘邦已经得到了高人的指点,这个高人不是张良、陈平就是白墨,这批投石车铁定是用来对付楚军连弩的,连弩杀伤力惊人,却极其笨重,发shè前还需要用专mén的铁钎进行固定,在投石车的大范围打击下的确很难幸存。

这就给楚军带来了极大的困扰,一旦失去了连弩的威慑,项庄无法想象,当汉军重骑从正面发起冲锋时,楚军该怎么抵挡?战壕?鹿砦?皆非良策!难道让骁骑军的两千重骑进行兑子式的冲锋么?效果未必好不说,项庄也舍不得。

除非能将汉军的投石车干掉,否则这个难题就破解不了。

但汉军投石车必定躲在后阵,在骑兵不占优势的前提下要想干掉它们又谈何容易?

项庄正苦思无计时,屈不才瘦削的身影忽然从大帐角落的yīn影中走了出来,冲项庄躬身一揖,然后禀道:“大王,秭陵急报!”

项庄随手接过屈不才手中的密信,匆匆看完却霎时变了脸sè。

屈不才心里顿时便咯顿了一声,这封信他还没看过,难不成淮南战局有变?屈不才正惊疑不定时,项庄霍然扭头,大吼道:“呼延!”

急促的脚步声中,呼延早已经掀帘而入,后面还跟着项治。

甫一进帐,呼延便冲项庄拱手一揖,昂然道:“大王有何吩咐?”

项庄一甩衣袖再握住腰带,朗声道:“快,快去把军师给寡人请来!”

“喏!”呼延轰然应喏,领命去了,项治却凑了上来,问道,“父王,怎么了?”

“淮南大战有结果了。”项庄拍了拍项治的后脑勺,又伸手掸去他肩上的草屑,压抑着兴奋说道,“韩信、英布大败,我军大获全胜,哈哈哈。”

项治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脑子里只想着刚才输给呼延的那一招。

稍顷,百里贤便急步进了大帐,甫一进帐便问道:“大王,淮南大战赢了?”

“子良,你说对了。”项庄伸手制止百里贤见礼,又拉着他走到了靠北的屏风前,指着地图说道,“淮南大胜,不出意外的话,毕书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你的锦囊妙计肯定已经给了晋襄,现在是不是可以给高初飞鸽传书了?”

百里贤道:“既然淮南大战已经胜出,巴蜀那边也的确该出兵了。”

项庄当下从怀里取出另一个锦囊,解开,又从中取出一封密信jiāo给屈不才,郑重其事地叮嘱道:“老屈,立即将这封密信送到高初手中,越快越好!”

“喏!”屈不才接过密信,转身隐入了大帐角落的yīn影里。

项庄这才拉着百里贤坐了下来,一边又吩咐呼延道:“呼延,立即召集诸将,再安排人手烤几只全羊,寡人要与诸将痛饮,哈哈哈……”淮南大战已经有了结果,项庄的心事也就放下了一半,现在,就等毕书到来了。

百里贤却皱了皱眉,小声劝道:“大王,得小心汉军狗急跳墙哪。”

“嗯?狗急跳墙?”项庄闻言顿时悚然一惊,他刚才也就是兴奋过了头,这会让百里贤一提醒,便也立刻省悟了过来,韩信、英布一败,刘邦的外援也就不存在了,而楚军的外援恐怕就会出现了,消息传开后,燕赵韩国肯定会闻风而动!

这种情形下,刘邦如果不想束手待毙,那就只能抢先下手了!

天气日渐炎热,刘邦夜难成寐,这会正在张良的陪伴下巡视辎重大营。

尽管已经是深夜了,可辎重大营却仍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数以千计的工匠袒lù着上半身,正在挥汗如雨、连夜打造投石车,不远处的空地上,已经耸立起了数以百计的投石车塔架,那些都是已经打造好了的投石车。

“子良。”刘邦边走边问张良道,“你说这些投石车真能摧毁楚军的连弩?”

“肯定可以。”张良笃定地答道,“楚军的连弩笨重、移动困难,发shè时还需要固定,只要集中上百架投石车进行持续轰击,就必定可以摧毁掉楚军的连弩。”

“但愿如此吧。”刘邦摇头轻叹,显然刘邦心里对此还有些将信将疑。

走着走着,刘邦忽然停了下来,幽声问道:“子良,你说韩信能赢毕书吗?”

张良笑道:“韩信黯熟兵法韬略,而且身经百战,毕书虽是鬼谷mén人,可是跟韩信比起来还是嫩了点,何况齐淮联军还占据兵力优势,淮南之战,臣以为楚军必败!”张良跟韩信同僚多年,对韩信还是很有信心的。

然而,这终究不过是张良的美好愿望而已。

很快,张良的断言便被残酷的现实给无情地击碎了!

几乎是张良话音刚刚落地,陈平的身影便匆匆地出现在了刘邦、张良的视野当中,看到陈平脸上竟然lù出了罕见的慌急之sè,刘邦、张良心中顿时便咯顿了一声,心忖坏了,淮南大战多半是有结果了,而且恐怕是不好的结果。

果然,陈平走到刘邦跟前,匆匆一揖,便说道:“大王,祸事了!”

说罢,陈平又使劲地喘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刚刚接到彭城的飞鸽传书,齐淮联军于三日前与楚军决战,却被楚军杀得大败,齐王韩信已经战死,淮南王英布败走相县,淮南国和齐国大势已去了……”(未完待续)

第436章 狗急跳墙

“大王!”陈平最后加重语气说道,“韩信败死了!”

“啊?!”刘邦闻言脚下猛然一个趔趄直接摔跌在地,失声叫道,“陈平,你刚才说,说啥?韩信,韩信他死,战死了?!”

这一刻,刘邦何止是吃惊,韩信竟然就死了,还是战死的?!

张良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在他心目当中,韩信几乎就是不可战胜的存在,早些年,他甚至还考虑过,假如韩信不服汉王威望,起兵造反的话,又该拿什么来击败他?张良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从政治上下手才可能打败韩信。

可是现在,韩信却在淮南被毕书打败,而且阵亡了!

看到陈平点头,刘邦又是一个激泠,当下翻身揪住张良的袍裾,极为失态地道:“子房,就连韩信都战死了,咱们就更不是毕书的对手了,要不,赶紧回关中吧?关中有函谷关和武关挡着,楚军没个十年八年,怕也打不进来。”

刘邦是真的萌生了退意,他是真的胆怯了。

韩信有多厉害刘邦比谁都清楚,陈仓、蒲阪、井陉、潍水、垓下这些韩信独自指挥的经典战役就不必多说了,给刘邦印象最深的却是荥阳之战。

二十年前,刘邦纠集了五十六万联军,趁项羽远在齐国之时,一下攻陷了楚国的国都彭城,就在刘邦跟各路诸侯王举杯相庆之时,项羽却带着三万精骑昼夜兼程赶回了彭城,只一战,项羽便将五十六万联军打得溃不成军!

也就那一战,刘邦为了逃命,竟然狠心将长女刘元、嫡子刘盈给推下了马车,这对小姐弟多可怜,娘亲和外公刚给楚军抓走,他们躲在猪圈里,才得以幸免,现在好不容易才转辗找到亲爹,结果亲爹为了马车能快些,竟然亲手把他们推下了马车。

好在刘邦的车夫夏侯婴是个老实人,跳下车把刘元、刘盈这对可怜的小姐弟又给抱了回来,还把刘邦骂得不敢还口,这才救了刘元、刘盈姐弟,要不然,刘邦多半还要在历史上留下另一个虎毒食子的典故,这千年骂名怕是也洗不脱了。

彭城一战,五十六联军溃败如山,超过十万人被杀,至少十万人被赶进泗水淹死,刘邦只带着二十余骑仓皇逃到荥阳,刘邦正惶然不知所措时,妻舅吕泽带着几千义军赶到,没过两天,关中的两万老弱也到了,领军大将就是韩信。

韩信仅凭两万老弱病残加吕泽的几千义军,力挽狂澜,在萧邑、索邑间连败项羽,随后项羽纠集大军再次进兵,却仍被韩信阻在荥阳,不得寸进!刘邦至今都无法忘记荥阳城头那个指挥若定的白衣身影。

项羽能以八千江东子弟外加五万乌合之众大破秦将王离的二十万长城军团,却始终无法以十万精锐攻破韩信区区两万多乌合之众结成的荥阳防线,无论项羽怎么冲突,韩信都能从容应付,楚军就是无法越过荥阳半步。

项羽如此厉害一人物,都不是韩信的对手,可是现在,韩信却竟然败在了毕书手下,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毕书是比韩信更厉害的存在,退一步讲,两人至少也是同一个层次的,他刘邦跟项羽打都要十战九输,又怎么可能打得过毕书?

有毕书这么个大兵家在,项庄哪怕输掉了南阳大战,输得只剩下大裤衩,可只要他能逃回江东,毕书也定有办法帮他挽回局势,想当年,他刘邦被项羽打得只剩二十余骑,可韩信不也在荥阳帮他生生扭转局面,最后形成了僵持之势?

得嘞,还是赶紧逃回关中当几年安乐王吧,反正也是余日无多了。

要是回去晚了,搞不好关中老窝就让韩王韩信给抄了,那才叫完。

“子房。”刘邦扯着张良的袍裾,就像是溺水的老头揪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可怜巴巴地说道,“这仗没法打了,咱们回关中吧。”

张良、陈平的眉宇间同时浮起了一条黑线,回关中?!

此时回师关中,项庄倒的确是留刘邦不住,可回了关中之后呢?

项庄尽占关东六国故地,汉国仅凭关中故秦之地,如何与之相抗?

结局是明摆着的,回关中只能是死路一条,放手一博才有一线生机!

“大王慎言!”陈平直恨不得一把捂住刘邦的嘴巴,环顾左右,还好没人听见,当下压低声音说道,“大王,局面还没有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毕书虽然打败了韩信英布,可十天半个月之内淮南的楚军还赶不过来,咱们还有时间!”

“陈平说的没错。”张良弯下腰,跟陈平一道将刘邦搀起,然后耐心地开导道,“眼下在南阳战场,我军已经逐渐占据了主动,只要这批投石车造好,也就可以有效压制楚军的连弩了,届时,就能够跟项庄的楚军主力决战了。”

陈平接着说道:“只要抢在淮南楚军赶到之前击溃项庄的楚军主力,我军就将立于不败之地,届时,无论是席卷荆襄、巴蜀,还是退守关中,都会从容许多,现在若贸然退兵,楚军必定会趁势掩杀,如此,大事休矣。”

刘邦环顾左右,愣愣地道:“真不能退?”

张良、陈平同时摇头,道:“绝不能退。”

刘邦咕嘟咽下一口唾沫,又道:“能赢?”

张良、陈平同时点头,肃然道:“能赢。”

“干!”刘邦咬了咬牙,狞声道,“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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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拍了拍地图,沉声道:“刘邦老儿还真有可能狗急跳墙!”

“所以我们得及早准备,而且得连夜准备,说不定明天汉军就会大举进攻了。”百里贤说着又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图纸放在桌案上摊开,然后对着图纸说道,“大王你看,这里便是我军驻营所在,东面、北面还有南面都是沔水,只有西面可供汉军进攻。”

背水结寨虽是兵家大忌,那也是要分情况的,譬如楚军拥有水师之利,背水结寨就成了一步绝妙的好棋,楚军大营三面都被沔水所包围,因而只需防备来自西面的进攻,防守压力就大大的减轻了。

“刘邦若狗急跳墙,汉军肯定会从西面强攻!”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原本,我们可以将所有的连弩都摆到西边的栅栏后,藉以阻止汉军靠近,可现在汉军有了投石车,再将连弩摆到栅栏后面,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项庄若有所思道:“子良,你有什么想法?”

百里贤道:“大王应该将绿野泽的水军火速调来这里,然后将全部一千具连弩搬到水军的大小战船上,汉军若强攻大营,这些弩船就能够从南北两翼同时向汉军发起攻击,臣估算了一下距离,弩船的射程差不多可以覆盖大营西侧的整个原野!”

“将连弩装上水军战船,改造成弩船?!”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动。

这倒的确是一个好主意,虽说能够深入到邓县的水军战船都不够大,可在船头安装一具连弩却还是绰绰有余,关键是安装了连弩的弩船还可以在水中进退自如,一来可以自如调整射击的方向,二来还可以躲避汉军投石车的打击。

投石车又大又笨重,调校射程和射角很麻烦,如果用来打击固定目标,还可以通过范围覆盖进行有效杀伤,可如果是打击移动目标的话,投石车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善!”项庄当下抬头,冲帐外喝道,“呼延!”

呼延应声入帐,冲项庄拱手一揖,喝道:“我王有何吩咐?”

项庄左手扶腰,右手用力一挥,朗声道:“即刻谴飞骑前往绿野泽水军大寨,让姜济将军率水军所有船只前来大营听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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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燕国还有韩国几乎是同时知道了韩信兵败淮南的消息。

潜伏在彭城的各国细作同时放飞信鸽,将消息送往四面八方。

负责消息刺探的赵国亚相张景几乎是连滚带爬闯进了赵王张敖的寝宫,在路上,张景甚至只连鞋都跑脱了一只,进宫门的时候又跌了一跤把头上的发髻都披散了,最后毫无形象地出现在了赵王张敖跟前。

“老叔?”张敖有些吃惊地望着张景,问道,“你这是咋了?”

张景摇了摇手,不及见礼便急声说道:“大王,韩信败败败败死了!”

“韩信败死了?败就败呗,这有啥呀?”张敖下意识地应了一句,遂即就像被马蜂在屁股上蛰了一下,猛然跪坐起身,无比吃惊地瞪着张景,失声道,“老叔你刚才说啥?韩信他他他他败死了?败给了毕书?!”

韩信、英布正跟毕书在淮南对阵,张敖自然是知道的。

楚使甚至来过邯郸好几次,反复催促赵国出兵夹击齐国,不过张敖没什么主见,国相贯高、上将军赵午都不赞成出兵,只有次将军白宣认为应该出兵,张敖又问亚相张景,张景也认为在楚齐两军没有两败俱伤之前,赵国不宜出兵。

张敖正等待楚齐打个两败俱伤,却不曾想,韩信竟然就败死了!

“快快快……”张敖当下连连招呼不远处的禁宫侍卫,“快传召国相、上将军还有次将军,让他们赶紧进宫……”

第437章 趁火打劫

最近这十几年,赵国一直采取与民休养的政策,除了三年前曾经遭到韩信大军的入侵之外,就再没有遭过兵灾,而且韩信入侵时满心以为能够征服赵国,因而并没有对赵国采取太大的破坏,所以,赵国的情形一直都是不错的。

不过,赵国的不错仅仅局限在经济民生上,军事上却不怎么样。

赵国大约有人口两百万左右,正卒、戎卒、更卒加一起足有四五十万,但是赵国根本就召集不齐这么多大军,因为赵国没有足够的武备,兵器、凯甲、马匹奇缺,次将军白宣极力要求加强武备,却屡遭亚相张景、上将军赵午压制。

亚相张景掌理国库,要是大肆增加武备,他手中的油水就少了,他当然不答应,至于上将军赵午,反对扩张武备则是因为不想白宣威胁他的地位,就这样,扩充武备的事情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拖了下来,邯郸解围之后都没有改观。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贯高、赵午和白宣便相继进了宫。

听完张景的介绍后,贯高等人尽皆脸色大变,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没别的,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震憾了!

见无人说话,张敖便有些不托底,问贯高道:“老国相,您说几句?”

贯高从无尽的震憾中回过神来,喟然长叹道:“齐王一代兵家,竟然败在了毕书这个竖子手下,实在是让人意外,看来次将军的担心是对的,我们当初就不该跟楚国结盟,不过现在纠错也还来得及,大王,赶紧扩充武备吧!”

“武备当然要扩充!”贯高话音方落,上将军赵午便接着说道,“不过当务之急是即刻出兵攻灭齐国,眼下齐军新败、韩信又死,齐国正是人心惶惶、举国动荡之时,我王当谴上将率领大军以雷霆万钧之势攻伐之,则灭之不难!”

张景也附和道:“上将军所言极是,眼下正是对齐国用兵之时。”

张敖有些犹豫,问白宣道:“次将军,您的意见呢?”张敖懦弱归懦弱,也不太有胆子敢违逆老国相、亚相还有上将军的意见,可他始终牢记着先王临死前的遗嘱,因而对于白宣的意见也是相当倚重的。

白宣心下有些遗憾,赵国若真想对齐国用兵,并且从灭齐大战中分一杯羹,那么早在毕书与韩信对峙之初就该出兵了,等到这时候出兵,楚国又怎可能再给赵国机会?不出意外的话,毕书只怕已经张开了陷阱,就等着赵国往里钻了。

再说了,齐军虽然新败,韩信虽然已死,可哀兵真的就好欺负吗?只怕未必!

不过白宣同样清楚,既然赵午、张景都赞同出兵,贯高又是个老糊涂,这种情形下,以张敖的懦弱和无能,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违逆的。

所以,白宣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减小对齐国用兵的风险,当下白宣说道:“大王,对齐国用兵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与燕国联兵前往。”

“凭什么?”赵午大叫道,“齐国这么大一块肥肉,跟楚国分也就罢了,凭啥还要跟藏荼那个反骨仔分?”说此一顿,赵午又跪坐起身,冲张敖作揖请战道,“我王,臣请率领十万大军,克日出征,此去若不能扫灭齐国,誓不回邯郸!”

张景跟着跪坐起身,朗声道:“大王,臣愿调拨粮草,全力配合上将军!”

张敖扭头看贯高,贯高虽然耿直用余,谋略和见识却颇有不足,心里拿不定主意便只是低垂着老眼不发话。

白宣却叹息道:“若燕国大军趁虚来攻邯郸,如之奈何?”

贯高微眯的老眼霍然睁开,赵午却大手一挥不屑地道:“这不可能,燕国可是赵国的盟国,他又怎么可能背后对赵国捅刀子?”

白宣反驳道:“刘邦还是项羽分封的汉王呢,他怎么就起兵造反了?”

赵午两眼一瞪正要训斥白宣几句时,张景赶紧跳出来圆场道:“大王,臣也以为次将军的担心不无道理,可眼下也的确是攻伐齐国的天赐良机,因而不妨由上将军领兵出征,而由次将军留守邯郸,藏荼若来自有次将军抵挡!”

白宣心下叹息,当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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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赵午带着十万赵军开拔的同时,燕王藏荼也召集了五万军队准备南下,显然,藏荼存了跟张敖一样的心思,都认为现在正是痛打齐国这只落水狗的好时候,就算最后最大的好处会让楚国占去,可作为盟国,燕国怎么也该分得一两个郡。

可是没等燕军开拔,来自邯郸的急报便送到了他的案头上。

燕太子藏衍看完急报,阴声说道:“父王,大军开拔不妨再等几日。”

藏荼猛然一拍桌子,骂道:“放屁,再等几日寡人就连汤都喝不上了。”

虽然挨了父王的骂,太子藏衍却毫不为意,低声说道:“父王,赵军倾巢而出,邯郸必然空虚,父王还不如趁虚取了邯郸、灭了赵国,岂非胜过与楚赵争抢齐国地盘百倍?一个民生疲弊的齐国,又怎么比得上一个富足的赵国?”

藏荼心头微动,拈着唇角反卷的胡子,道:“会不会惹恼项庄,招来楚国大军?”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先例的,当年项羽分封田都为齐王,田荣不服,赶跑了田都,结果却惹恼项羽招来了楚国大军,最后兵败身死,藏荼虽然觊觎赵国的土地,却不能不担心项庄的态度,需知燕赵韩现在可都是楚国的盟国。

藏衍冷笑道:“项庄现在正与刘邦在南阳对峙,自顾尚且不暇呢!”

“可是将来呢?”藏荼还是有些担心,又道,“万一项庄打败了刘邦,回头再跟咱们算帐呢?就凭我小小燕国,怎么抵挡楚国大军?”

藏衍不以为然道:“项庄若真打败了刘邦,接下来就必然会对燕赵韩国用兵,就算父王你没有忤逆他,他也会寻找借口为难父王你的,所以,父王才更要趁虚攻伐赵国,争取在楚国攻灭汉国之前尽可能地壮大自身。”

不得不说,这个燕太子还是有些眼光的,是个人物。

藏荼明显被说服了,目光一阵闪烁之后,咬牙喝道:“善,就打邯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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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燕王藏荼,韩王韩信的野心显然更大!

从一开始,韩王韩信就没有想过要跟楚燕赵瓜分齐国,韩信韩信的目标是关中,他要趁着汉军倾巢而出,与楚军于南阳决战之时,趁虚席卷关中,然后据守关中与楚对峙,以谋求鼎定天下之时机!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韩王韩信这些年一直都在隐忍。

而且,项庄、刘邦所不知道的是,韩王韩信还找了个强大的助力——匈奴!

早在齐汉与楚国在淮南、南阳对峙之初,韩王韩信的使者就已经深入阴山北麓的漠南王廷,与匈奴单于冒顿取得了联络,韩匈两家甚至已经约定,待时机成熟,就一起出兵攻伐汉国,当然,匈奴人的目标是河套,而韩王韩信的目标是关中八百里秦川。

不过,韩王韩信虽然与齐王韩信同名同姓,却委实算不上什么兵家,这次出兵,他想出的所谓的“奇计”不过是拾人牙慧,而且,学的就是齐王韩信当初攻灭魏国的计策,甚至连奇正之数也没变,同样是明渡蒲阪、暗渡夏阳。

当然,齐王韩信是自西向东渡,韩王韩信是自东向西渡。

在蒲阪渡口,五万“韩国大军”已经摆开阵仗,正在大张旗鼓架设浮桥,准备渡河,其实这不过是一些临时征集的老弱病残而已,于暗中,韩王韩信却在夏阳集结了五万精锐,其中包括两万骑兵,这会正在收集大瓮木盆,准备渡河。

清冷的月辉下,一队队韩军骑兵正借着大瓮的帮助渡向河水西岸,韩王韩信手持马鞭站在河水东岸的一座土台上,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军师赵既道:“军师,你说冒顿会不会按照约定,同时起兵攻伐九原?”

九原的十万汉军就像一根刺扎在韩王韩信的背上。

韩军奇袭咸阳,若能一鼓而下也就罢了,一旦战事不顺陷入僵持,那么驻守九原的汉军就肯定会回师救援,九原主将卢绾虽说是个草包,可他手下的两大副将郦商还有梅鋗却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韩王韩信对这两人很是忌惮。

所以,匈奴是否会按照约定南下就将决定整个计划的成败。

军师赵既宽慰韩王韩信道:“大王放心,河套草原可是让匈奴人魂牵梦莹的沃土,冒顿野心勃勃,对十几年前的九原之战,冒顿更是耿耿于怀,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雪耻,重新夺回河套,所以,臣料定匈奴必定会出兵。”

“好!”韩王韩信兴奋地道,“只要冒顿肯按照约定出兵,只要匈奴人能够牵制住九原的十万汉军,寡人就有十万把握拿下咸阳,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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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一更到,晚了些,汗。

第438章 冒顿的选择

初夏的大漠,整个草原就跟染过一般葱绿鲜嫩、生机盎然。

一群黄羊正在一条小河边欢快地啃食着鲜嫩的青草,不过既便是在享受美食的时候,它们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时不时的,它们就会从草丛中探出脑袋,警惕地扫视四周,四周看似平静,其实却隐藏着危险。

倏忽之间,一阵微弱的声响忽然从南边传来。

领头的公羊一声叫唤,整个羊群顿时甩开四蹄向着北边狂奔而去,然而,没等它们跑出两里地,百余骑便已经风卷残云般从后面追了上来,却是一群匈奴人,领头的匈奴人年约十八九岁,长得高大健壮、很是骠悍。

但见这匈奴人弯弓只一箭,还在百步开外飞奔的头羊便应声倒地,亡命狂奔的羊群失去了头羊的引领,惊慌失措之下顿时四散而逃,那匈奴人身后的百余骑便四散而开,将羊群圈了起来,然而从容挽弓,逐一射杀。

不片刻功夫,二十余只黄羊便被猎杀殆尽。

百余骑匈奴人携带着猎物又往前奔行了十余里,前方不远的河湾边便出现了一顶顶的牛皮帐篷,在数百顶牛皮帐篷层层拱卫的中心,却是一顶带有穹顶的圆形大帐,那百余骑匈奴涉水冲过浅浅的小河,径直驰向了穹顶大帐。

急促的脚步声中,守在穹顶大帐前的匈奴武士非但没有阻拦,却纷纷向领头的匈奴年轻人鞠躬致意,显然,那年轻人在匈奴人中的地位颇为不低。

不片刻,年轻人便单手擎着黄羊,昂首进了穹顶大帐。

穹顶大帐里,匈奴单于冒顿正斜靠在锦垫上打盹,两个穿着兽皮袍的匈奴小娘正在轻轻摇动羽扇,替冒顿驱赶蚊蝇,此时虽只是初夏,可草原上的蚊蝇却早已经滋生,扰得人心烦意乱,尤其是冒顿此时心里正有难题决断不下,就更是烦上加烦。

听到脚步声,冒顿微微睁眼,见是自己的长子稽粥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父王,儿臣刚打了只黄羊,可肥呢。”稽粥将手中足有百十斤重的黄羊扔在地上,又向冒顿抱胸见礼,恭敬地道,“要不将军师请来,我们一起喝几觞?”

冒顿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太阳穴,点头道:“也好,你去请军师来。”

稽粥领命而去,没多久功夫,便领着公叔说走进了冒顿的穹顶大帐。

冒顿让公叔说、稽粥分坐左右下首,又吩咐武士洗刷黄羊、准备烧烤,几个匈奴小娘更是已经将几大罐中原白酒呈送了上来。

就着熟牛肉喝了几觞白酒,冒顿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稽粥和公叔说便同时放下了手中的酒觞,他们当然知道冒顿为何而叹息,因为此时,一个巨大的难题正困扰着冒顿,或者说正困扰着整个匈奴族群,冒顿如何选择,将很可能决定匈奴未来数百年的命运。

十三年前,匈奴输掉了九原大战,失去了河套,冒顿无时无刻不想着卷土重来,重新夺回水草丰美的河套,只可惜汉国国力强盛,又有月氏、浑邪、休屠为其爪牙,匈奴虽已有控弦之士不下四十万,却仍然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不久之前,冒顿梦寐以求的机会终于来了!

中原韩国的国君韩王韩信谴使深入大漠,向冒顿送来了匈奴人急需的情报,冒顿这才知道,此时中原的两大霸主楚国跟汉国已经全面开战,汉王刘邦为了打败楚王项庄,将国中兵力几乎调拨一空,九原已经只剩十万汉军!

十几万汉军,而且又是步军,冒顿还真不怎么放在眼里!

消息一经传开,整个匈奴顿时群情振奋,尽管现在牛羊马群刚刚过了个冬,畜力不足,并非用兵的好时机,但所有的匈奴小王都一致认为,现在是夺回河套的好时机,因而都极力鼓动冒顿召集大军,趁机夺取河套草原。

可就在这时候,公叔说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不知不觉之间,冒顿冷幽幽的目光便再次落在了公叔说脸上,问道:“军师,现在就真的不能对河套用兵么?”

公叔说叹息一声,道:“单于,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冒顿摇了摇手中的黄金酒觞,幽声说道:“本单于还想再听一遍。”

“好吧。”公叔说无奈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匈奴相比中原王朝,最大的优势是拥有庞大的骑兵,而最大的劣势则是人口太少,中原人口众多,近乎拥有永不枯竭的兵源,因而一次两次的战败,对于中原王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对于匈奴来说,仅仅一次失败,就足以使整个匈奴族群万劫不复!”

冒顿默默点头,他知道公叔说并没有危言悚听,现在的匈奴看似强大,其实同样危机四伏,东面的东胡并没有彻底臣服,西边的月氏借着汉国的庇护,更是对匈奴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还有南边的汉国,更是匈奴的心腹大患。

在这种情形下,匈奴一旦遭受决定性的失败,汉军或许鞭长莫及,东胡、月氏这些豺狼却必定会蜂拥而上,将匈奴啃得渣都不剩半点。

公叔说顿了顿,接着分析道:“中原王朝相对匈奴的人口优势,是断然不可逆转的,因为草原养活不了太多的人口,而肥沃的中原却足以养活亿万人口!所以,单于应该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保证骑兵的优势,以期对中原王朝形成强大的军事压制,唯其如此,匈奴才可能凭借军事优势,来弥补人口、国力上的巨大劣势,唯其如此,匈奴才有可能与中原王朝相抗衡,如若不然,匈奴根本就不是中原王朝的对手。”

“所以,我大匈奴才一定要夺回河套。”稽粥用力地挥舞了一下钵大的铁拳,极有气势地说道,“只有夺回了河套,才能养活更多的族人,只有养活更多的族人,才能培育出更多的匈奴勇士,有了更多的匈奴勇士,就能够对中原王朝形成军事压制。”

“不然。”公叔说摆了摆手,说道,“骑兵的强大并不单单在于数量,更在于弓箭是否精良、刀剑是否犀利。”说此一顿,公叔说又道,“河西之战、九原之战甚至此前的白于山口之战,我匈奴骑兵与汉军骑兵数次交锋,每次都是以多击寡,可最终却还是输了,左贤王你可曾想过,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稽粥是冒顿单于的嫡长子,按族规在成年之后便受封成了左贤王。

稽粥刚刚成年,对于十几年的汉匈之战并没有深刻的印象,当下不以为然道:“十多年前的三次汉匈大战,我大匈奴之所以全部落败,并非骑兵不力,而是因为汉军拥有数量庞大的步军,否则,汉军骑兵又岂能是我匈奴骑兵的对手?”

“左贤王,你只看到了表象。”公叔说摆了摆手,说道,“十几年前的三次汉匈大战,匈奴之所以战败,不是因为汉军有庞大的步军助战,而是因为汉军有无比犀利的弓弩剑戟,我匈奴勇士虽然骁勇善战,可血肉之躯终究挡不住利箭锐矛的穿刺,所以才败下阵来。”

说罢,公叔说又起身从大帐里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把铁胎弓,说道:“就说这把弓,单于视若珍宝,可在中原,这不过只是普通校尉配备的铁胎弓而已!我们匈奴勇士使用的骑弓最远只能射到五十步外,可汉军骑兵的骑弓却能射到两百步开外!”

“还有,汉军骑兵使用的羽箭,全都是带有三棱铁簇的雁翎箭,而我匈奴勇士使用的却只是带有青铜箭头的芦杆箭,青铜偏软,五十步开外甚至不足以射穿皮甲,而汉军带有三棱铁簇的雁翎箭却能在百步开外射穿我们的坐骑!”

“再有,汉军骑兵全都配有锋利的双刃剑,听说中原的另一大霸主,楚国的骑兵甚至已经用上了比双刃剑更为犀利的环首刀,可我们匈奴的勇士呢?至今还有使用青铜短剑,不少勇士甚至连青铜短剑都没有,只能使用马叉作战。”

“正因为我匈奴的冶铁、兵器制造技术太过落后,才导致了骑兵优势的丧失,所以,当务之急是趁着中原各国互相混战之时,进入燕赵韩地大肆掳掠当地的工匠及人口,而不是去跟汉军争夺什么河套草原。”

“只要将燕赵韩地的人口及工匠掳回大漠,我敢断言,不出十年,我匈奴的冶铁、兵器制造技术就将发生质的飞跃,届时,我匈奴的四十万铁骑就将用上精良的良弓以及犀利的铁制兵器,中原骑兵就再不是我匈奴骑兵的对手了!”

“如此一来,根本不用我匈奴出兵去抢,中原王朝就会迫于我匈奴的压力而主动放弃河套,转而收缩到内长城沿线,借助长城来抵挡我匈奴铁骑的兵锋,而这,便是孙子兵法上说的用兵的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

“如此,岂非胜过现在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从汉军手中强夺河套强上百倍?”

顿了顿,公叔说最后说道:“更重要的是,一旦我匈奴出兵,则肯定会影响到整个中原的格局,汉国的灭亡很可能会提前,而楚国的统一进程也将加速,也就是说,一统中原的楚国将会在更短的时间之内恢复元气,转而对我匈奴用兵。”

第439章 英布之谢幕

旭日东升,陈郡通往南阳郡的驰道上,数百楚骑正如风卷残云般向前急进,这支楚骑已经是风尘满面,一看就知道是昼夜兼程而来,为了尽可能地提高速度,他们甚至连游骑探马都没有派出去,就在敌国境内大摇大摆地行军了。

铁牛一马当先奔行在队伍的最前面,尽管齐军在淮南惨遭败北,整个国家的兵力也几乎被消耗殆尽,可铁牛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因为他的肩上担负着上将军的安危,他和三百铁骑的任务是将毕书安全护送到南阳。

“吁……”铁牛稍稍减缓马速,待毕书追上来后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渍,说道,“上将军,您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了,前面是不是歇歇?”

“不行!”毕书不假思索地道,“马得换,人不能歇。”

“喏!”铁牛轰然应喏,又扭头大吼道,“上将军有令,马换人不得歇,所有人换马,进食,继续前进……”一声令下,三百轻骑纷纷换乘备用坐骑,然后从马鞍后面的帆布囊里翻出炒面就着水壶里的冷水在马背上啃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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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毕书昼夜兼程往南阳赶路时,英布也迎来了他的谢幕之战。

齐淮联军被毕书打败之后,英布甚至都没敢逃回彭城,而是匆匆纠集了几百残兵慌不择路逃到了相县,逃到相县之后,英布才骤然发现,天下虽大却已经没有了他的去路,心灰意冷之下英布也就不跑了,一边在相县收拢残兵。一边等待着最后的谢幕之战。

仅仅过了一天,楚国大军便尾随而至,而且还是楚国最为精锐的虎贲军!

这一次,虎贲军倒是再没有卸掉重甲,晋襄也穿回了那套闪闪发光的黄金战甲,而且跨骑在一匹通体火红的骏马上,显得威风凛凛。

相县仅仅只是一个小县,虽有城墙却高不过两丈。

晋襄倒提长刀、跨骑骏马,单人独骑来到了城门下。然后微微抬头,望着城头上按刀而立的英布,作揖道:“淮南王。”

不管怎么说,英布都曾是名闻天下的反秦英雄,更曾是秦末极富盛名的猛将,作为一名真正的武将,晋襄心里对英布还是充满敬佩的,尽管双方待会还要生死相博,但这丝毫不妨碍晋襄向英布表达他的尊敬之情。

英布怆然一笑,作揖回礼道:“晋襄将军。”

晋襄一勒马缰。制住胯下有些躁动不安的战马,可一时之间却又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城头上那个穷途末路的枭雄,因为此时无论跟英布说什么都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除非晋襄现在就带着虎贲军转身离开。但这可能么?

倒是英布大度地笑笑,道:“晋襄将军,这便开始吧。”

晋襄点点头,再次作揖道:“淮南王,你可还有什么未尽的遗愿?”

英布摆摆手,淡淡地说道:“寡人戎马一生。杀人无算。却从未曾询问过死在寡人剑下的敌手有何遗憾,所以,晋襄将军大可不必多此一举了。”

“淮南王,我会让你死得像个真正的武将!”晋襄重重点头,遂即径直奔归本阵。

下一霎那,城外便响起了低沉嘹亮的号角声,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一队队虎贲重甲抬着临时打造的长梯。踏着整齐的步伐,犹如一堵堵精铁铸就的坚墙。向着相县东城的城墙缓缓碾压了过来,在虎贲军的最前方。却是下马步行的晋襄。

攻城拔寨是纯粹意义上的步战,战马可没有用武之地。

晋襄高举横刀、大步向前,他甚至都没有喊口号,事实上,对于虎贲军这样的真正意义上的百战精锐而言,任何口号都是多余的,而且,有晋襄这将的大将身先士卒,这比任何口号都更能激励将士们的士气和斗志。

晋襄身后,虎贲军如墙而进、气焰熏天。

相县城头,淮南军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穷途末路的英布固然是心下凄凉,此刻聚集在他身边的残兵败将却也是心头悲愤,已到这个时候了都还能追随在英布身边的,自然都是那些对英布忠心耿耿的忠臣死士,这一战,他们早已经存了必死之志。

令人窒息的脚步声中,如墙而进的虎贲军便进入了弓箭的射程之内,一阵稀稀落落的箭雨从城头上倾泄而下,却只在虎贲军的阵形中泛起一微极其微弱的涟漪,根本就不足以阻止虎贲军前进的步伐……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距离城墙只剩不到十步之遥时,晋襄将手中横刀往前用力一引,身后的虎贲锐士顿时便汹涌向前,一架架长度超过三丈的长梯便纷纷靠到了城头的垛堞上,下一霎那,一队队卸下重甲的虎贲轻兵早已经手脚并用、攀援而上。

几乎是同时,滚木擂石还有金汁从城头上如雨而下。

虎贲锐士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从城头上砸落的滚木擂石不是被他们用刀挑开、用盾撞开就是被他们轻松地躲开,只不过,那一锅锅烧得滚烫的金汁却让他们着实的狼狈,所谓金汁,其实就是烧开的粪汁,只是那恶臭便够熏人的。

“呃啊……”两个虎贲锐士躲闪不及,被滚烫的金汁浇个正着,霎时惨叫着从长梯上倒栽而下,两人堪堪落地,不等袍泽上前将两人救起,几根滚木还有七八块擂石已经从城头如雨而下,直接便将两人砸成了肉泥。

一个虎贲锐士好不容易才抢上了城头,然而,不等他站稳脚跟,一名淮军司马便已经怒吼着一头撞了上来,在虎贲锐士的环首刀捅进淮军司马的胸膛的同时,淮军司马也借着强大的惯性将虎贲锐士一头撞下了城头。

同样惨烈的场面在城头上下反复上演,战况空前激烈。

淮南残兵临死反噬,反而暗合了哀兵必胜的兵法精妙,一时之间。三军用命,竟然凭借并不算太高的土城墙硬生生挡住了虎贲军的攻势,虎贲军先后组织了好几次进攻,竟然都没能得逞,反而白白折损了好几百人。

城墙下,晋襄的眉头霎时蹙紧,淮南残兵的顽强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城头上,英布一刀将一个抢上城头的虎贲校尉斩杀当场,又一脚将虎贲校尉的残尸踹下城头。不过下一刻,英布也无力地单膝跪倒在了城头上,虎贲校尉临死前的一刀,也同样在英布的左肋下剌开了一道深深的血槽。

“大王?”

“大王?!”

十数名禁军霎时蜂拥而上,试图搀扶英布,却被伸手制止了。

英布伸手制止了意欲上前搀扶他的禁军,然后咬紧牙关站了起来,再低头一看左肋,眸子里不禁掠过一丝怆然,老了。毕竟是老了,遥想当年在他还年轻时,刚才这样的货色他随手一刀便能宰了,又岂会让他近身?

伸手摸了摸左肋的伤口。满手血,英布眸子里的决死之意却更加的浓郁了。

下一刻,英布猛然扬起横刀,厉声大喝道:“淮南国的勇士们,今天就是死,也要死得像个男子汉。杀……”

“杀杀杀……”最后剩下的千余残兵纷纷扬刀怒吼。士气如虹。

城墙下,晋襄眸子里霎时爆起了一抹冰冷至令人窒息的寒芒,下一刻,他长大健硕犹如铁塔的身影只两步便抢到了城墙跟下,然后右手擎刀,左手攀住长梯一荡,整个身影便硬生生向上拔起丈余,堪堪抢上了城墙的一半高度。

“呼呼呼……”两根滚木还有三块擂石几乎是同时照着晋襄头上砸来。

晋襄冷冷一笑。右手横刀闪电般挥出,一刀正好拍在了最先砸下的滚木腰身上。那滚木顿时嗡的一声撞在土城墙上,然后在烟尘中倒弹而起。在撞飞另外一根滚木的同时,也将后面砸下的三块擂石给扫到了旁边。

城头上的十数名淮南残兵赶紧抬来了两大锅烧得滚沸的金汁,正欲往下倾倒时,晋襄双脚用力一蹬脚下的长梯,在长梯应声碎裂的同时,铁塔般的身影已经再次腾空而起,等晋襄势竭下落时,早已经踏上了城头垛堞。

“嗖嗖嗖……”六七枝长戟几乎是同时攒刺而至。

晋襄大喝一声,手中横刀一势横斩八方,六七枝长戟顿时应声而折。

下一霎那,晋襄铁塔般的身影便从垛堞上重重砸下,一名淮军校尉躲避不及,直接就被他压在了身下,惨死当场。

“晋襄?!”不远处,英布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

“大王,快保护大王!”附近的淮军残兵霎时蜂拥而上,试图挡在英布跟晋襄中间,晋襄却根本不给淮军残兵这样的机会,脚下猛然发力,铁塔般的身影便再次腾空而起,等他再次坠地时,便已经站在了英布跟前。

“淮南王,结束了!”晋襄目光冷厉,一刀斩出。

英布奋力地想要去格挡,却根本就来不及了,此前的厮杀,早已经让他精痞竭了,将近六旬的身体,怎么也无法跟小伙子比了,倏忽之间,英布便感到自己的身体猛然一轻,然后整个人便轻轻地飘了起来,然后,整个世界便开始猛烈地翻滚起来。

隐隐约约间,英布耳畔似乎听到了晋襄的声音:“淮南王,我说过,会让你死得像个真正的武将,真正的武将,就该殁于沙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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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又一个汉初枭雄谢幕了,剑客的心情有些沉重,老实说,这一章写的并不好,至少剑客自己不太满意,觉得没有写出英布英雄末路时的那种心境,但上午跟老婆吵了一架,心境受到了影响,又不能拖得太晚更新,否则大伙又要骂剑客了,总之,大家将就着看吧,唉……(名书院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40章 两枚棋子

随着英布的战死,相县之战很快便落下了大幕,誓死追随英布的两千多淮南败兵没有人逃走,也没有人跪地乞降,全都血战到了最后一刻,他们以生命和鲜血为代价,兑现了当初的血誓:为守护英布,他们战至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看到这么多淮军将士宁可追随英布于地下也绝不跪地乞降,晋襄也不禁心生感慨,英布能成为十八路反秦英雄之一,能够在乱世当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名震一方的诸侯王,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只可惜他选错了阵营,他实在不该与大楚为敌的!

当下晋襄对着英布的无头尸深深一揖,又命族弟晋仲从十几步外捡回英布的头颅重新安在英布的颈上,然后又让人去城中搜集木板钉了副薄棺材,将英布草草下葬,可怜英布一代枭雄,最后却终也朽于草木之间。

虎贲健儿们正忙着打扫战场,晋襄却从怀里摸出了毕书临行前给的锦囊,上将军临行之前可是说过,这个锦囊得在攻下相县、斩杀英布之后才能拆开,却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当下晋襄便将锦囊小心翼翼地拆了开来。

族弟晋仲凑了上来,问道:“兄长,里面装的啥?”

晋仲是晋襄的远房族弟,自从晋襄当上楚国的虎贲将军,便陆续有远亲近邻陆续从梁地赶来江东投奔于他,晋襄又是个极念旧的人,便将这些远亲近邻悉数收留在了府上,又从中挑选了一些资质不错的子弟加以栽培。

这个晋仲便是晋氏子弟中的佼佼者,年纪青青便已经当上了虎贲卫。

晋襄却没有理会晋仲,从锦囊里取出一封密信仔细浏览起来,遂即晋襄的脸上便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之色,低声自语道:“好家伙,军师这手笔可真够大的,他是要将南阳的六十万汉军给一锅煮了呀!”

晋仲心神震动,急问道:“兄长,还有仗打?”

晋襄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吩咐晋仲道:“你去把季心将军叫来。”

“喏!”晋仲答应一声领命去了,不片刻,便领着季心来到了晋襄跟前,季心是娄乡侯季布的胞弟,也是楚军中有名的悍将,项庄当初分封桓楚、季布以及周殷等,事实上等于变相地剥夺了这些宿将的兵权,作为补偿,季心便进了虎贲卫充当晋襄的副将。

“将军!”季心冲晋襄恭恭敬敬地揖了一揖,他的年纪比晋襄大了一截,资历方面两人更是不具备任何可比性,季心追随项羽冲锋陷阵时,晋襄还在梁地玩泥巴呢,可在晋襄面前季心还是不敢太过托大,不管怎么说,晋襄都是大楚数一数二的猛将。

晋襄摆了摆手算是回礼,沉声道:“季心将军,虎贲军就交给你了,在相县略作休整之后,你便带着大军返回彭城,于子期将军帐下听调即可。”

“喏!”季心不假思索地答应一声,又讶然道,“将军你呢?”

晋襄眉宇间忽然绽起一股异样的神采,肃然道:“你去挑选三千虎贲随我留下,别的就不必多问了。”

“喏!”季心再次拱手作揖,带着满腹疑问领命去了。

目送季心的身影远去,晋仲激动不已地道:“兄长,真有大仗打?”

“嘿嘿,岂止是大仗?”晋襄狞狞一笑,沉声道,“这回,为兄得配合大王、军师还有上将军下一盘灭国大棋,而咱们这三千虎贲,将是最重要的两枚棋子之一!”

“最重要的两枚棋子之一?!”晋仲愕然,道,“还有一枚棋子又是谁?”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晋襄大手一挥,冷然道,“抓紧时间休憩,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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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北,金牛关。

高初一身便袍,正背负双手在关城头来回踱步。

山风猎猎,荡起高初颔下的长长柳须以及身上的衣袂袍裾,竟然隐隐有几份出尘的飘逸之姿,此时此刻,若是不相识的人见了,还以为高初是个饱学秀士呢,任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个统帅万军、杀戮无数的大将军。

老实说,此时高初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大王亲提四十万大军正跟刘邦六十万汉军在南阳对峙,上将军也率领二十万大军正在彭城跟韩信、英布的齐淮联军酣战,既便是庞钰那小子,也在蜀西的大小金川捞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仗打,他的那个好侄子庞铮,都已经被大王封为护羌校尉了。

此时的楚国,整个国家的战争机器已经完全运转起来,所有人都在打仗,唯独他高初却还守在金牛关上,仿佛被所有人给遗忘了,其实高初并不在意被别人所遗忘,关键是大王不能把他给忘了呀,他可是大楚国头号战将!

望着前方蜿蜒崎岖的金牛道,高初不禁叹了口气。

“将军因何而叹息?可是因为无仗可打?!”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不用回头,高初都知道是幕僚徐姜。

“顺之,你说大王是不是真把我给忘了?”高初点点头,叹道。

“在下却以为将军是有些着相了。”徐姜微微一笑,再上前半步站到了高初身边,然后指着关城下一颗突出悬崖的铮铮古松,接着说道,“将军你看见那颗古松了吗?无论刮风下雨,无论严寒酷热,它始终峙立在那,百年如一。”

高初闻言顿时悚然一惊,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是项庄亲兵出身外加武艺高强、箭术出众外,更重要的是他的悟性极佳,因此他一下就听明白了徐姜的弦外之间,徐姜分明是在借古松劝诫他要保持住淡定的心态,且不可恃宠而骄。

“你是说……”高初侧头望着徐姜,沉声道,“大王已经对我起了猜忌之心?”

“这倒不是。”徐姜断然摇头道,“大王对将军信任有加,至少到目前为止,对将军绝无一丝的猜忌之心,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大王在楚汉大战之前把将军调来金牛关,绝非寻常之举,此间定然另有玄机!”

“另有玄机?”高初沉声道,“什么玄机?”

徐姜苦笑道:“这个,在下却是猜不出来了。”

高初沉吟道:“莫非是想让我出奇兵抄截汉中、威胁关中?”不过高初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这番推测,且不说汉中至少驻扎了五万汉军,而且还有宿将傅宽、王吸坐镇,就是汉军在金牛道北出口外修筑的要塞,就够楚军头疼了,奇袭汉中可不容易。

徐姜无言以对,他是真的猜不出百里贤的计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连他都能窥破百里贤的计谋,那百里贤的水平也就太次了,他又怎么可能胜任楚军军师的重任?又怎么可能是张良、陈平这样的绝世谋士的对手?

就在这个时候,破军忽然匆匆登上了城头。

“将军!”破军冲高初拱手一揖,肃然道,“大王急诏!”

说罢,破军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锦囊递给了高初,高初有些困惑地接过,又小心翼翼地拆开锦囊,从里面取出了一封密信,匆匆看完密信,高初顿时大喜过望,道:“就知道大王不可能忘记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望着放声大笑的高初,破军也喜不自禁道:“将军,可是有仗打了?”

“嗯。”高初点点头,又重重地拍了拍徐姜的肩膀,道,“顺之,还真让你说着了,大王令本将军驻军金牛关,还真另有深意,嘿嘿。”说罢,高初又吩咐破军道,“破军,你马上去挑选三千名精锐老兵,再准备半月份的干粮!”

“喏!”破军轰然应诺,匆匆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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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宁静的一夜即将过去,大战的阴云已经笼罩了整个南阳郡的天空。

姜济的水军船队已经抵达楚军大营所在的河湾,幽暗的夜色下,楚军正忙忙碌碌地将一具具笨重的连弩抬上战船,然后用大铁钉固定在战船的船头,为了使战船保持平衡,又在船舱中部和尾部放置了许多重物。

这些重物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来调校连弩的射角,因为在船尾增加或者减少重物势必会使船头上扬或者下垂,这样一来,连弩的射角就会发生变化,至于连弩的射击精度是否会受到影响,并不在楚军的考虑范围之内。

的确,臂张弩、腰引弩、蹶张弩等小型弩全都以精度而取胜,而大型弩从来就不是精确打击武器,大型弩靠的是超远的射程、超强的穿透力以及大范围的覆盖杀伤,毕竟,面对儿臂粗细的巨箭,只要挨着就足以致命!

天色终于大亮时,近千具连弩终于全部移到了水军战船上,两百多艘大船上安装了两具或者多具连弩,四百多艘小船上则分别安装了一具连弩,水军的六百多艘大小战船便顷刻间改造成了一艘艘的弩船。

薄薄的晨曦中,楚国水军的六百多艘大小战船分为两队,就像是两群獠牙毕露的狰狞巨鳄,正在清冷的江水中来回游弋。

第441章 沔水之战

当太阳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那一刻,沔水西边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黑压压的汉军兵潮,视野所及,无穷无尽,就像是正在迁徙的野牛群,而且是绝对训练有素整齐有序的野牛群,铺天盖地、漫山遍野地席卷而来。

在汉军兵潮的汪洋大海之中,耸立着一架架高耸的大型军械,有上百架井阑、巢车,还有数以百计的投石车,那不是杠杆式的简陋投石车,而是结构复杂、体型巨大的配重式投石车,足以将百十斤重的巨石发射到五百步以外!

数以百计的井阑、巢车以及投石车中,耸立着一架格外高耸的巢车,这架巢车足有六七丈高,既便是在高耸的井阑、巢车以及投石车间,也犹如鹤立鸡群、卓尔不凡,这架巢车当然就是汉军的最高指挥中枢。

刘邦手扶护栏迎风而立。

在刘邦的左右两侧,站着神情凝重的大汉上将军吕台。

此番楚汉沔水之战,其凶险犹在当年的垓下决战之上,当年垓下之战,刘邦将七十万联军的指挥大权给了韩信,最终换回了丰厚的回报——项羽兵败垓下、身死乌江,这次沔水之战,刘邦同样不准备亲自领兵。

刘邦能由市井无赖而有今日地位,靠的是知人善任,而不是他本身的能力有多强,在历史上,韩信曾对刘邦有过评语,说他将兵最多不过十万,却善将将,这的确是最为中肯的考评语,刘邦也的确不善于用兵。

刘邦不善用兵,却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指挥不了这么多的军队,所以很干脆地将指挥大权让给了吕台。

不过,刘邦心里还是有些遗憾。

项庄麾下有毕书那样的兵家,可他刘邦麾下却再没有韩信那样的人物了,周勃、吕台虽也算得上是名将了,可是跟韩信、毕书这种级别的兵家相比,还是颇有不如,张良、陈平只是谋士而不是统帅,至于说白墨,政略、谋略有余,兵略还是不足啊。

见刘邦的意志有些低靡消沉,站在身后的陈平忽然阴阴一笑,说道:“大王,毕书淮南大捷,若项庄在沔水大败,则楚国岂不是形成了君弱臣强之局面?这却是祸非福了,嘿嘿。”

“嗯?!”刘邦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对啊,若是能在沔水打败项庄,那楚国还真就成了君弱臣强的格局,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到时候项庄再是胸怀袒荡,毕书再是忠心耿耿,只怕两人之间也得生出种种嫌隙了吧?

当下刘邦扭头看着吕台,说道:“将之,一切就看你的了。”

吕台转身拱手作揖,肃然应道:“大王放心,臣当定竭尽全力!”

“尽管放手施为。”刘邦摆了摆手,慨然道,“寡人相信你的能力,项庄小儿虽然勇冠三军,却终究只是个匹夫,寡人领兵不过十万,项庄小儿只怕不过五万,而此番沔水大战却是五十万级别的较量,项庄小儿断然不是你的对手。”

吕台点了点头,又道:“臣只担心,楚军不肯应战。”

“那也无妨。”刘邦大手一挥,朗声道,“那就强攻楚军大营!”

站在刘邦的身后的张良微微一笑,说道:“楚军若是据营而守,虽然可以凭借坚固的营寨抵挡一时,却也将战场的主动权拱手让出了,至少我军未战便已立于不败之地,一旦我军破开其营防,则楚军也就必败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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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事,有利则必然有弊,绝不可能让你占尽好处却毫无一丝坏处。

项庄此时的心情就很有些忐忑,据营死守固然可以借助坚固的营防来抵挡汉军,可问题是,这样一来楚军也就被汉军关在了“牢笼”里,换句话说,楚军也就失去了跟汉军对等较量的机会,一旦营防被汉军破开,楚军就肯定完了。

所以,据营死守可以说是风险与好处并存,就看楚军能否守得住了,只要能够守住,那就万事大吉,要是守不住,那就万事皆休。

当然,除了据营死守,楚军也可以选择跟汉军野战。

但是,现在摆开阵仗跟汉军野战,项庄还真没必胜的把握,汉军不仅拥有绝对优势的骑兵,现在更有了足以压制楚军连弩的投石车群,在骑兵为王的冷兵器时代,项庄实在无法想象,在失去了连弩压制之后,楚军该以何取胜?

当然,如果毕书在这里,局面就将截然不同!

所谓兵家到了毕书、韩信这个层级,骑兵的优势并非不可克服,他们完全可以凭借阵形转换层层削弱骑兵的冲击力,并最终将对方的骑兵湮没在己方的步兵汪洋之中,所以项庄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据营死守,守到毕书赶到沔水的那一刻!

刘邦知人善任,很有自知之明,项庄何尝就没有自知之明?

项庄非常清楚,让他带着一支数量不多的精锐偏师去冲锋陷阵或者长途奔袭,可说是如鱼得水、如臂使指,可让他带着几十万大军与对手决胜于沙场之上,那就是勉为其难了,论指挥若定决胜沙场,天下有谁能及毕书、韩信?

毕书赶到之日,便是刘邦六十万大军覆灭之时!

想到这里,项庄嘴角不禁绽起了一丝冰冷的笑意,汉军兵力虽然占优,可优势也着实有限,汉军虽然拥有绝对优势的骑兵,可骑兵在攻坚战中作用不大,唯一让人头疼的就是投石车,这玩意对单兵的威胁虽然不大,可对营防工事却是个巨大的威胁!

不过,就凭区区几百架投石车,恐怕还不足以破开楚军坚固的营防。

倏忽之间,地方地平线上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号角声,百里贤扬起羽扇搭上额角,往前方眺望了片刻后,扭头对项庄说道:“大王,汉军来了。”

项庄点头,又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挥,道:“各军准备。”

霎那间,项庄的军令便迅速传达了下去,各军各营、各部各曲便纷纷开始了大战前的最后准备,一队队弓箭手开始登上箭塔和矮墙,一排排的重甲武卒持刀负盾、缓缓进至寨墙后面列阵,一群群的轻兵则将一杆杆的飞矛插在了自己的脚边。

还有一骑骑的传令兵正在营中来回飞奔,往复传达着军令。

一个个司马、校尉还有将军则站在各自部曲的队列前,正在进行战前的最后动员,伴随着他们或激昂、或低沉、或愤怒的话语以及肢体动作,列队而立的楚军将士们便会情不自禁地以刀拍盾,以戟矛顿地,或者干脆以钵大的铁拳嘭嘭地锤击自己的胸膛,一边还在嗷嗷嗷地大声叫嚣,军人的热血、嗜血以及豪情,在这一刻绽露无遗。

大战之前的肃杀之气,顷刻间便将整座楚军大营完全笼罩,甚至连空气里都已经充满了浓郁的血腥之气。

南北两侧的沔水河面上,六百多艘水军战船也斜着一字摆了开来,只不过,用大铁钉钉死在船头上的那一具具连弩,此时却用芦席给遮掩了起来,远远望去,就像是在船头堆放了一堆杂物,根本看不出那是一具具的大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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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现在沔水河面上的楚国水军并没有引起汉军太大的警觉,楚军大营虽然筑在三面环水的河湾上,水军的确可以近岸支援,但也仅仅只是支援而已,此番沔水之战终究还是陆地上的大决战,就凭楚国水军的几千名弓箭手,又能济得什么事?

所以,不单刘邦、吕台没把楚国水军放在心上,就是张良、陈平这样的绝世谋士,也无法未卜先知,预知潜伏在楚国水军战船上的威胁。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五十多万汉军摆成一个巨大的矩形阵,自西向东向着位于沔水河湾上的楚军大营缓缓逼近,距离楚军大营还剩下不到五百步远时,前方的步兵以及两翼的骑兵便纷纷收住了阵脚,只有后阵的井阑、投石车还在向前移动。

从高空往下俯瞰,沔水在这里拐了个大弯,形成了一个东西向的“几字”,当然,这不是河水(黄河)的大几,而只是个左右河道间距不过千步左右的小几,楚军大营就扎在这个几字的顶端,而汉军现在就停在几字下方的缺口外。

由于河道的限制,汉军如果再向前推进的话,就必须改变阵形了,因为南北河道间的河滩宽度只有千步左右,根本容不下汉军那巨大的矩形阵,再往前的话,两翼的骑兵就要被挤到冰凉的沔水里去了。

好在五百步的距离不算远,已经处在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内了。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足足两百架高耸的投石车从步兵让开的通道间缓缓上前,最终耸立在了汉军矩阵的最前沿,远远望去,那两百架投石车就像是两百头趴伏着的巨兽,庞大狰狞冰冷而又充满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高耸的巢车上,吕台扭头看向了刘邦,刘邦轻轻颔首。

吕台霍然回头,又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淡淡地道:“攻。”

第442章 投石车的凶威

吕台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淡淡地道:“攻。”

守在吕台身后充当传令兵的竟然是大汉骠骑将军周冠夫,吕台一声令下,周冠夫便霍然转身回头,厉声长嗥起来:“上将军有令,投石车……攻!”

周冠夫一声令下,巢车上的传令兵便赶紧升起了令旗。

下一霎那,四周次一级的指挥巢车上便也纷纷升起了相应的令旗,顷刻之间,按剑肃立在那一架架投石车前的汉军小校便纷纷拔剑高举过顶,跟着仰天长嗥:“嗷……哈!”随着哈字出口,那一排汉军小校高举的长剑便纷纷当空斩下。

早在站在投石机边的汉军力士便高高举起木锤,重重地砸在了机括上。

连续不断的嘭嘭声中,两百多架投石车便同时撞开了机括,足有上万斤重的配重失去了机括的支撑,霎时便开始往下坠落,然后带动又粗又长的甩臂,通过铁索连接在甩臂远端的吊篮便呼喇喇地甩向了空中。

当吊篮越过最高点时,装在吊篮里的巨石便挣脱了吊篮的束缚,在巨大的惯性的作用之下,翻翻滚滚地飞向了五百步外的楚军大营……两百多块足有上百斤重的巨石在空中交织成了一片石雨,极其震憾地向着楚军大营呼啸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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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汉军投石车果然不简单。

百里贤手中轻摇的羽扇也是微微一顿,低声道:“大王,汉军投石车的射程几乎不在我军投石车之下,看来刘邦帐下也有不逊于公输大家的工匠宗师哪。”

项庄轻轻颔首,回头望着屈不才,问道:“老屈,可知道此人是谁?”

屈不才低声道:“大王,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根据种种迹象推测,汉军投石车很可能是白墨所设计。”

“白墨?!”项庄凛然道,“还真是个全才。”

百里贤轻轻颔首,深以为然道:“同为鬼谷门人,白墨在统帅万军、沙场决胜方面,可能不如学剑,但在政略、谋略及杂家造诣上,恐怕要胜过学剑数筹,像白墨这样的全才,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如此人才竟不能为寡人所用,可惜。”项庄心下不无遗憾。

百里贤笑笑,说道:“只等刘邦兵败,不妨让上大夫走一趟咸阳,或许可以说服白墨为大王所用,如此,大楚幸甚,天下苍生幸甚。”

两人说话间,汉军投石车抛出的巨石已经飞越了五百多步的距离,然后挟带着巨大的破空声向着楚军头上恶狠狠地砸落了下来,守在大营内的楚军霎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那些正好处在巨石下落方位的楚军更是慌忙闪避。

一块棱角狰狞的巨石最先落下,正中楚军大营的栅栏,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以碗口粗细的圆木扎成的栅栏霎时四分五裂,屑屑四溅、断木横飞,原本厚实完整的栅栏霎时便被砸开了一个半丈宽的缺口,守在上面的几名弓箭手也惨叫着摔跌下来。

“轰轰轰……”下一霎那,两百多块巨石便纷纷从空中砸落了下来。

一块巨石向着弓箭手的队列中呼啸而下,处于落点位置附近的几十名弓箭手顿时一哄而散,只有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扬着脑袋,仿佛是被吓傻了,直愣愣地望着从天而降的巨石,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躲避。

“狗子,闪开,快闪开!”一个老兵连连大吼。

那新兵却懵然不觉,还是愣愣地傻站在原地,那老兵情急之下两步抢上前来,抓住新兵胳膊就往旁边使劲一甩,新兵终于是被甩了出去,不过那老兵却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了个正着,顷刻间就成了一堆肉泥。

高耸的箭塔上,十几名弓箭手突然尖叫起来。

因为一块巨石已经从空中呼啸而下,不出意外的话,将肯定砸在箭塔的腰部,说时迟那时快,巨石便正好砸在了箭塔的半腰间,顷刻间就将整座箭塔砸得完全解体,漫天飞溅的碎木残屑中,十几名楚军弓箭手顿时惨叫着倒栽而下。

从足有四丈多高的箭塔上摔下,十几个弓箭手被摔了个半死,两个倒霉的弓箭手更是直接落在了栅栏上,顷刻间就被削尖的圆木刺个对穿,死得不能再死了。

两队飞矛兵突然间骚乱起来,因为两块巨石正向着他们头上砸落,间不容发之际,处于落点位置的飞矛兵迅速四散退开,巨石轰然一声砸落在地,虽没直接砸着人,可是巨大的冲击力却还是将附近的数十名飞矛兵狠狠掀翻在地。

只有守在栅栏后面的重甲武卒显得镇定自若。

重甲武卒是军中的中坚力量,由清一色的老兵组成,作为一名老兵,重甲武卒深知投石车其实就是瞧着吓人,可只要你不乱跑乱动,那么被巨石砸中的概率就极小极小,反倒是敌军的飞矛、箭雨覆盖,那才是真正要命。

汉军投石车的第一波石雨打击终于过去了,除了大约有五十多块巨石落在了大营前的空地上,其余的一百五十多块巨石全都落在了楚军大营之内,更有十几块巨石直接在楚军大营的寨墙上砸出了十几个巨大的缺口。

望着破了十几个缺口的寨墙,项庄不禁叹了口气。

楚军虽然也有投石车,而且数量比汉军还要更多,却根本无法阻止汉军投石车对楚军营寨的摧残,将投石车推上来跟汉军投石车对轰?别开玩笑了,投石车原本就是用来打击固定的大型目标的,很难威胁到五百步外的汉军投石车。

说难听点,楚汉双方架起投石车对轰,半天都未必能摧毁对方一架。

所以,与其把投石车推到前面与汉军进行毫无意义的对轰,还不如将它们摆在后面,这样,当汉军投入步兵发动强攻时,至少可以对汉军构成一定威胁,在密集的步兵阵形前,投石车的范围杀伤还是具备相当威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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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投石车在抛出了第一波石雨之后,近千名袒胸露背的汉军力士便开始疯狂转动巨大的绞盘,将一架架投石车的配重缓缓绞起,足足半刻钟后,两百多架投石车的配重终于绞到了顶点,然后以机括撑住,再次完成了发射准备。

两百多名汉军小校便再次举直了长剑,然后再次狠狠斩落。

伴随着“嘭嘭嘭”的木锤机括撞击声,汉军阵前的两百多架投石车再次尖啸起来,将一块块巨大的石块呼喇喇地抛向空中,然后翻翻滚滚地飞越虚空,再次向着楚军大营的上空呼啸而下,楚军大营里便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汉军投石车的轰击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结束。

在汉军投石车的反复打击下,楚军大营已经被摧残得疮痍满目,大营前的平地已经被砸得坑坑洼洼,厚实坚固的寨墙也被砸出了上百处大缺口,从空中俯瞰下去,整个楚军大营就像是被什么魔兽狠狠摧残了一遍,惨不忍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人员伤亡不怎么大。

还是那句话,投石车就是瞧着声势吓人,对城墙、箭楼、营寨等大型固定目标拥有无可比拟的杀伤力和破坏力,但对单兵的杀伤却着实有限,只要你没有被吓傻,或者阵形不是拥挤到连转个身都困难,基本上都不会被砸死。

但是,汉军也从未奢望过要依靠投石车来杀伤楚军,他们唯一需要的就是破坏楚军的营防,为步兵的攻坚尽可能地扫清障碍。

##########

对于投石车的打击效果,刘邦还算满意。

不管怎么说,楚军大营的寨墙都已经被摧残得破败不堪,根本就不足以抵挡汉军骑兵的冲击了,现在,只要派出轻兵填平楚军大营前的壕沟,再移走那些讨厌的鹿砦、拒马,就可以直接投入重骑兵进行冲锋了。

当然,楚军的连弩依然是个巨大的威胁。

但是,楚军的连弩也并非没有缺点,连弩虽然杀伤力巨大,不过在发射之前必须先将弩床固定住,而且对射界的要求也非常高,用来守卫大营那就必须将连弩固定到寨墙上,这样一来,汉军投石车就能加以从容摧毁了。

倏忽之间,吕台再次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

周冠夫霍然转身、回头,遂即仰天长嗥起来:“步兵,攻……”

中枢巢车和四周的次级巢车上先后升起了步兵进攻的令旗,霎那间,严阵以待的汉军重甲便纷纷拔出长剑、扛起大盾,开始喊着嘹亮的号子缓缓上前,紧随汉军重甲身后的,则是一队队的汉军弓箭手,还有一队队背负麻袋的轻兵死士。

一浪高过一浪的号子声中,汉军重甲、轻兵还有弓箭手正汹涌向前。

望着汹汹向前的汉军甲兵,刘邦嘴角忽然绽起一丝清冷的笑意,回头望着张良、陈平两人说道:“子房,陈平,你们说项庄小儿会在首个回合就祭出连弩么?”

第443章 第一个回合

汉军强攻在即,楚军更没有闲着。

几乎是汉军投石车刚刚停止轰击,数千名楚军辎重兵便抬着数百根圆木蜂拥而上,他们先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寨墙缺口处的断木桩和碎木屑,然后将新的圆木竖到了缺口处,接着一个个袒胸露背的楚军力士便倒提着大木锤上了寨墙。

“吼呀……嘭!”

“嘿哟……嘭!”

“吼呀……嘭!”

“嘿哟……嘭!”

在一浪压过一浪的号子声中,数百名楚军力士挥舞着足有上百斤重的大木锤,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面前的圆木,将底端削尖的圆木一点点地打进地底,旭日东升,照耀在楚军力士汗水淋漓、肌肉虬结的肩背上,那线条还有那色泽,充满了暴力美感。

很快,十几处稍小的缺口便被圆木重新填补好,另有楚军轻兵蜂拥而上,将一根根的圆木用大铁钉横着钉在了圆木栅栏上,将重新填补的木桩与两侧的木桩固定死,然后楚军力士再用斧子将新打入的圆木顶端削尖。

最后,楚军力士又在一丈高的位置钉上巨大的三角架、搁上木板再钉死,与左右两侧的走道连通,刚刚被汉军投石车破坏的寨墙便是修复还原了,几乎是刚刚修好,一队队的楚军弓箭手便通过楼梯再度上到了寨墙上。

楚军辎重兵可谓训练有素,效率也极高,不过遭到汉军投石车破坏的缺口实在太多。除了十几处缺口宽度稍小,其余的上百处缺口却都有一丈多宽。至少需要打入十几根圆木,这修复量实在太大。绝非短时间内所能完成。

对面的汉军甲兵却已经迫近到了百步之内。

大营中央高耸的巢车上。项庄扬起右手向前轻轻一压。守在项庄身后的呼延霎时转身回头,仰天长嗥:“大王有令,投石车……攻!”

一声令下,楚军大营的后方便响起了嘭嘭嘭的闷响。

下一霎那,数百块磨盘般的巨石便从大营后方腾空而起。然后越过大营上空翻翻滚滚地飞向了大营外正在列阵的汉军甲兵,望着头顶飞过的巨石雨,刚刚被汉军投石车摧残得狼狈不堪的楚军将士便纷纷欢呼起来。

“哈哈,咱们也有投石车!”

“嗬嗬,干死那些关中佬!”

“该死的。尝尝咱们大楚汉子的巨屌,桀桀桀……”

“我保证。你们这些关中佬一定会喜欢的,嘿嘿嘿。”

在楚军将士歇斯底里的欢呼声中,足足三百多块巨石终于从空中呼啸坠落,恶狠狠地砸向了百步开外正在列阵的汉军甲兵,与此同时,守在寨墙上以及站在寨墙内空地上的那一队队的楚军弓箭手也纷纷挽开了长弓。

下一霎那,数万名楚军弓箭手纷纷松开弓弦,至少五万枝雁翎箭霎时掠空而起,先在空中交织成绵绵无际的箭雨,然后飞向了百步开外的汉军甲兵。

百步开外,顶在最前面的汉军重甲、后面的汉军弓箭手以及轻兵霎时骚动起来,面对着从天而降的数百块磨盘般的巨石,很少有人能够做到无动于衷,尤其是那些眼看着就要被巨石所砸中的汉军甲兵,更是纷纷四散走避。

霎那之间,整个汉军便已经阵脚大乱。

汉军大将和各级小校见状顿时大急,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紧随巨石而来的箭雨,那一片延绵无际的箭雨几乎遮蔽了初升的骄阳,如果不能尽快结好步兵阵、然后竖起大盾,这波箭雨绝对会带给汉军难以想象的巨大伤亡。

“不许乱,结阵,该死的,赶紧结阵!”

“都回来,都他娘的给老子死回来,快!”

“盾甲兵,赶紧竖盾,你们这群白痴,蠢猪,竖盾……”

霎那间,领兵的汉军大将和各级小校便纷纷开始怒吼起来,可是正在四散走避的汉军甲兵一时间却根本来不及重新结阵了,三百多块磨盘般的巨石和绵绵无际的箭雨几乎是同时从天而降,巨石其实并没能造成太大的杀伤,不过箭雨却给汉军带来了巨大的伤亡。

“嗖。”一枝雁翎箭从天上攒落,一下就射穿了一名汉军重甲的头颅,锋利的箭簇从顶门射入,又斜着直透后颈而出,在带出一坨碎骨脑髓的同时,也带走了汉军重甲的生命,汉军重甲吭都没吭一声,便一头栽倒在了沙场上。

一名汉军重甲堪堪举起手中大盾,却还是没能逃脱过厄运,一枝羽箭几乎是贴着大盾的边缘掠过,呲的一声射穿了他的大腿,汉军重甲顿时一屁股跌坐在地,然后扔掉大盾,两手抱着中箭的大腿嗷嗷惨叫起来。

一名汉军轻兵心胆俱寒,转身就想跑,然而没等他跑出两步,两枝羽箭便凌空攒落,正中他的背心要害,汉军轻兵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然后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飞奔了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只抽搐了几下便气绝而亡。

一名汉军弓箭手有些愣愣地举起长弓,然而,刚刚才扣上羽箭还没来得及挽开弓弦,一枝羽箭便已经从天而降,一下就射入了他的右眼,汉军弓箭手顿时间便嗷地惨叫了起来,然后整个人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同样的场面在汉军阵中反复上演,顷刻之间,被楚军投石车和箭雨杀个措手不及的汉军重甲、轻兵还有弓箭手便一片片地倒了下来,原本厚实完整的步兵阵形很快便变得稀稀落落起来,而沙场上则已经躺满了垂死哀嚎的汉军伤兵。

“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想回家,回家……”

“黑子,等等我,别扔下我,求你了,救救我……”

“老三,老三哇,你在哪?阿母和虎子就拜托你了,嗷嗷嗷……”

“大哥,阿公嗳,我的眼睛,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大哥你在哪?”

河滩上顷刻间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呻吟惨叫声,成百上千名汉军伤兵正在血泊中挣扎哀嚎,场面何止是惨烈,何止是血腥?然而,汉军伤兵的哀嚎声却换不来楚军弓箭手一丝的怜悯,随之而来的依然是一波又一波、无休无止的箭雨。

望着前方哀鸿遍地的汉军甲兵,刘邦嘴角不禁绽起了一丝抽搐。

刘邦并不在乎汉军甲兵的伤亡,只要能够打败楚军、只要能够干掉项庄,哪怕赔上全部六十万大军他也是在所不惜,但是刘邦不能够接受失败,毫无疑问,这第一个回合汉军是败给了楚军,刘邦从来没想过,投石车还可以跟弓箭手配合着使用。

吕台同样没有想过,投石车可以这般使用,当下扬起手喝道:“退!”

周冠夫一声令下,前出的汉军重甲、轻兵还有弓箭手顿时便如退潮的潮水倒卷而回,不过,出击时的五万人,能活着退回来的已经只剩不到四万人了,只是第一个回合的交锋,汉军便付出了万余人的伤亡,可谓师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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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嘴角却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说到统帅万军、决胜沙场,他项庄或许不如韩信、毕书,说到阴谋阳谋、运筹帷幄,他项庄也同样不如百里贤、陈平、张良这样的绝世谋士,但是,说到对投石车的运用,这个时代的人恐怕没一个能跟他相比。

对于这个时代的古人来说,配重式投石车绝对是个新鲜事物。

所以,汉军不怎么懂得使用配重式投石车也完全在情理之中,就像一个多月前,刘邦不懂得运用重骑兵,道理是一样的,对于新生的事物,一般情况下,总是需要一个摸索、熟悉的过程,这世上绝对没有生来就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的天才兵家。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说道:“大王,这下可够刘邦老儿肉疼的了。”

项庄点了点头,沉吟着道:“不过,再接下来就是真正的考验了,同样的错误刘邦老儿不可能再犯第二次,汉军差不多也该学会如何使用投石车了。”

百里贤轻轻颔首,目光却悄然望向了沔水河面上的水军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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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接下来第二个回合的进攻,汉军果然吸取了第一个回合的惨败教训,几乎是投石车开始打击的同时,两万重甲、一万轻兵以及三万名弓箭手便喊着嘹亮的号子,排着整齐的队列汹涌向前,一同出击的还有五百多架高耸的井阑。

不到片刻功夫,汉军便再次逼近到了百步之内。

大营后方的楚军投石车再次发威,将一排排磨盘般的巨石扔向汉军头上,不过这次,汉军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重甲步兵再没有仓皇失措,轻兵和弓箭手也不再四散奔走,他们顽强地杵在原地,将一波波的箭雨洒向百步开外的楚军营寨。

五百多架汉军井阑也在上万名汉军力士的推搡下靠了上来,守在井阑上的上万名汉军弓箭手居高临下、挽弓放箭,更是对寨墙下、大营内的楚军弓箭手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虽然偶尔也会有井阑被楚军投石车所击毁,但这毕竟只是少数。

楚汉两军的对射持续了大约两刻钟,双方都是死伤惨重,更重要的是,经过两刻钟的高强度挽弓,双方的弓箭手都必须返回后阵休息了,趁楚军更换弓箭手时,一万名汉军轻兵突然间向前,开始飞速清理鹿砦、拒马,充填壕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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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弩船逞凶

两万汉军轻兵蜂拥而上,开始飞速清理楚军大营前的鹿砦、拒马,充填壕沟,楚军大营的寨墙、箭塔上仍有弓箭手在挽弓直射,楚军投石车也从未停止轰击,不过,这都已经不足以阻止汉军轻兵的清障作业了。

因为楚军弓箭手正遭到汉军弓箭手的牵制。

不片刻,设置在大营前的鹿砦、拒马便被清理了一小半,好几段壕沟也被填平了。

看到这一幕,刘邦眸子里不禁掠过一丝讶然之色,回头对张良说道:“子房,项庄小儿竟然还不肯祭出连弩,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张良捋了捋颔下日见稀疏的柳须,道:“莫非项庄打算直接投入骑兵?”

眼前的情形是明摆着的,两万汉军轻兵已经完全到位,单凭弓箭手已经根本不足以阻止他们的清障作业了,楚军如果不想让汉军轻兵清理掉鹿砦、拒马,然后填平壕沟,那他们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那就是出动骑兵来驱赶。

“骑兵?不会吧。”刘邦闻言霎时蹙紧了眉头,他不相信项庄会出此下策。

不管怎么说刘邦都打了一辈子的仗,他当然知道楚军骑兵可以轻松干掉正在清障作业的汉军轻兵,但是汉军一旦跟着出动骑兵,那么两军骑兵就会完会纠缠在一起,到时候双方的远程武器,包括楚军的连弩,可就全成摆设了。

项庄小儿会选择跟自己比拼骑兵?不能吧?

然而,刘邦话音方落,楚军大营的辕门以及两侧辅门突然打开,三座高悬的吊桥也迅速降落下来,遂即一队队楚军轻骑已经从大营中汹涌而出。只见这些楚军骑兵在大营前的空地上稍稍整了一下队形,便左右散开,狼群般扑向了正在清障的汉军轻兵。

“这这这这……项庄小儿真的出动骑兵了?!”刘邦满脸的难以置信。

张良、陈平的眉宇间却同时笼上了一层阴霾,两人忽然间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项庄绝非易与之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双方骑兵搅在一起后的后果?可项庄还是这么做了,难道这中间还另有玄机?难道楚军还有别的后手?

然而,饶是张良、陈平智计过人,此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吕台却没有任何犹豫。当下扬起左右双手往前用力一压,周冠夫便霍然回头,以炸雷般的声音仰天大吼起来:“上将军有令,两翼齐出,胡骑……攻!”

军令即下,左右两翼的八万胡骑霎时便如决了堤的洪水,漫过汉军本阵向着前方排山倒海般席卷而去,吕台虽然年轻,用兵却极其狠辣,他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战机。决定直接投入全部骑兵突击楚军大营。

霎那之间,沔水河滩便被胡骑的汪洋所充满,无尽的马头上下攒动,无尽的马鬃猎猎飘荡。无数只铁蹄狂暴地叩过草滩,轰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有无尽的碎草烂泥四溅纷飞,一时间,天地间再没有别的声响。

上万骑兵的集群冲锋,何止是声势滔天?

地动山摇中。已经前出到楚军大营百步外的一万汉军重甲以及三万汉军弓箭手霎时间骚动起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四散而逃,没辙,他们如果不尽快让开正面,绝对会被骑兵践踏成肉泥,那些冷酷残忍的胡人才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已经清完鹿砦、拒马的汉军轻兵这会也顾不上填壕沟了,一个个就跟下饺子似的跳进了壕沟,任凭楚军骑兵刀劈箭射,再不肯爬上来。因为汹涌而来的胡人骑兵转瞬即至,他们可不想被成千上万只铁蹄踏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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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冷然道:“刘邦老儿果然狠辣!”

百里贤凛然点头,肃然道:“若不是我们早有防备。只这一个小小的失误,大营恐怕就要失守了!”

这绝非危言耸听,出击的楚军骑兵只有五千骑,非但挡不住汹涌而来的胡人骑兵,反而会影响到楚军弓箭手、投石车以及各种弩的射击,趁着楚军远射兵种投鼠忌器的间隙,胡人骑兵将不费吹灰之力靠近楚军大营。

再接下来,那就是一场灾难了!

因为此时的楚军大营,寨墙已经被汉军投石车轰击得支离破碎,防护作用聊胜于无,前方的鹿砦、拒马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唯一能够阻碍胡骑的恐怕就是两丈来宽、一丈多深的壕沟了,但这并非不可逾越的鸿沟。

先不说楚军辕门和两侧辅门的吊桥能否及时升起,单是汉军轻兵已经填得差不多的那几段壕沟,就足够胡骑蜂拥而入了,一旦让胡骑冲进了大营,楚军再是训练有素,也必定会军心涣散,再接下来恐怕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百里贤舒了口气,沉声道:“幸好这不是失误,而是个陷阱!”

项庄点了点头,当下扬起左右双手,再往前用力一压,站在项庄身后的呼延霎时转身回头,仰天厉声大吼起来:“大王有令,两翼水军……攻!”

军令即下,南北两侧沔水河面上斜着一字摆开的六百多艘水军战船便纷纷掀开了船头上覆盖着的芦席,霎时便露出了一具具狰狞可怖的连弩,下一霎那,站在船头上的六百多个楚军小校便纷纷扬起了手中的横刀。

##########

“这是……?”刘邦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

“连弩?!”张良、陈平面面相觑,好个狡猾的项庄,竟把连弩移到了水军战船上,这下麻烦大了,出击的胡骑只怕又要再遭重创了。

吕台的额头上更是顷刻间便沁出了豆大的冷汗,原以为是个稍纵即逝的战机,不想却是个陷阱,这竟然是个精心构筑的陷阱!霎那间,吕台的心便沉落到了九幽谷底,麻烦了,出击的胡骑只怕又要遭受重创了。

这个时候,出击的胡人骑兵已经完全起速,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他们就是想撤也撤不回来了。

##########

伴随着楚军小校手中横刀的斩落,六百多个楚军力士便纷纷砸下了手中的木锤,沔水河面上霎时便绽起了“嘭嘭嘭……”的连绵巨响,那是弩臂弹动的声响,下一霎那,足足五千枝儿臂粗细的巨箭便向着正在河滩上狂奔的胡骑呼啸而去。

只片刻,五千枝巨箭便扎进了骑兵汪洋之中,河滩上霎时一片人仰马翻。

“咻……”一枝巨箭直接射穿了一匹战马的马头,余势未竭又射穿了后面另一骑胡人骑兵的马腹,遭受重创的两匹战马顿时翻跌在地,马背上的两个月氏人更是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抛飞而起,一直飞出几十步才势竭坠地。

然后,不等两人爬起身来,另外两匹战马便倒翻着从天而降,一下就压在了两人身上,两人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便被沉重的战马压成了肉泥。

一个休屠小王反应快,于间不容发之际将将瘦小的身体缩到了马腹一侧,然而,娴熟的骑术并没能帮他逃过厄运,一枝巨箭呼啸而至,一下就射穿马腹又洞穿了他的胸膛,将这休屠小王连人带马钉死当场。

连弩的穿透力以及杀伤力,在这一刻展显得淋漓尽致!

再强壮的战马也抵挡不住,马背上的胡人更是不济,被巨箭沾着就死!

仅仅只一轮齐射,胡骑便付出了上千骑的惨重伤亡,还有更多的胡骑被绊倒在地,人仰马翻中又阻碍了后续骑兵的冲锋,除了前面逃过一劫的三五千骑兵还在继续向前冲刺,后方的七万多骑兵却被迫减缓了马速。

然而,胡人骑兵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骑兵只有冲起来才有威力,一旦失去马速那就麻烦大了。

片刻之后,第二拨巨箭又呼啸而至,然后是第三拨、第四拨……楚军连弩不仅杀伤力无与伦比,更拥有超乎想象极限的发射速度。

整个河滩顷刻间成了修罗血狱,失去马速、拥挤成一团的胡人骑兵在楚军连弩的反复攒射下一片片地倒了下来,那绵绵不息的哀嚎惨叫声以及战马临死前的悲嘶声,顿时交织成一曲无比悲壮的死亡乐章,震憾至令人窒息。

##########

“退,赶快后退……”吕台双拳紧握,正在歇斯底里地仰天怒吼,“退回来!”

“上将军有令,骑军后退,后退……”周冠夫跟着连连怒吼,事实上,指挥巢车以及四周次一级的巢车上早就已经升起了胡骑后退的令旗,但是,前方河滩上早已经乱成一锅粥的七万多胡骑要想退回来又谈何容易?

刘邦满布老人斑的老脸正在剧烈地抽搐着,汉军相比楚军最大的优势就是骑兵,可是现在,胡人骑兵却正在前方河滩上惨遭楚军连弩的屠戮,没错,这就是屠戮,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戮,好个狡猾的项庄小儿,这次又着了他的道了。

张良、陈平也是神情凝重,今日初战失利,再接下来只怕要有一场苦战了,不过,无论如何汉军都必须赢得沔水之战,必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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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张良献计

刘邦正在大帐里冲骆甲大发雷霆:“楚军竟然将连弩悄悄移到了水军战船上,你的斥候骑兵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咹?!你的几千斥候骑兵难道都是摆设吗?咹?!都说你骆甲带兵有方,在寡人看来,你就是个饭桶,饭桶!”

此时已经是晚上,白天的大战早已经结束。

结果当然不意外,汉军遭受了楚军弩船的重创,既便是汉军的投石车群也同样无法有效压制楚军的弩船,因为楚军弩船在沔水河面上进退自如、聚散由心,而仅凭汉军区区两百架投石车就想彻底封锁附近的沔水河面,显然是不现实的。

刘邦不可能不生气,仅仅第一天,汉军便损失了两万多步兵,所有的井阑外加三万多胡骑,更糟糕的是,剩下的五万多胡骑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不管是月氏人,还是休屠人或者浑邪人,都不可能再给汉军打头阵了。

而在刘邦看来,今日之所以会有如此惨重的损失,完全是因为骆甲的斥候队失职,他们没能及时发觉楚国水军主力的到来,更没能发觉楚军竟然偷偷摸摸地将所有的连弩都移到了水军战船上,这才杀了汉军一个措手不及。

“饭桶,你就是个饭桶!”刘邦骂得唾沫横飞。

骆甲闭着眼睛,任由刘邦的唾沫喷在自己脸上也不敢伸手去擦一下。

其实,这事完全怪不到骆甲头上,因为汉军的斥候骑兵再怎么嚣张,也绝不可能欺近到楚军大营附近,至于沔水上的动静,他的斥候骑兵总不能跑进河里去吧?所以说。楚军摸黑在大营附近干点什么,他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但是骆甲同样清楚,因为白天的惨败,汉王心里已经窝了一肚子的火,他又不可能把火气发泄到上将军吕台、骠骑将军周冠夫还有张良、陈平、周勃这些文武重臣的头上,所以他骆甲就很倒霉地成了汉王唯一的出气筒。

“滚!”刘邦骂得累了,才一脚将骆甲踹翻在地,骆甲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臊眉耷脸地出了大帐。作为亡秦降将,李必、骆甲在汉军中的地位一直就很低,若不是因为汉军中无人训练骑兵,他们早不知道被踢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整个大帐便陷入了死寂,没人会在这时候去触刘邦的霉头。

吕台的脸色尤其不好看,刚才刘邦训骆甲时,他直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疼,他知道,刘邦与其说是在训骆甲,倒不如说是在训他。不过吕台并不想辩解什么,今日汉军的惨败,他的确是要负主要责任,若不是他贸然投入胡骑发起强攻。损失绝不会如此惨重。

刘邦训得乏了,一屁股在席上坐了下来,然后环顾左右下首席地而坐的文武重臣,叹息道:“战事如此不利,寡人甚感担忧,却不知诸位爱卿可有良策扭转局面?”

周勃、吕台、周冠夫、夏侯婴等大将尽皆默然。陈平一时间也是沉吟不语。只有张良跪坐起身,向刘邦拱手作揖,道:“大王,良有一计,可阻楚军弩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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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刘邦大帐的沉闷和压抑,项庄的大帐里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姜济将军,且满饮此觞。”项庄冲楼船校尉姜济遥遥举起酒觞,坐于末席的姜济赶紧也跟着举起酒觞。然后以手掩面将酒觞里的白酒一饮而尽,左右两侧席地而座的军中大将便纷纷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夸赞姜济好酒量。

项庄放下酒觞,道:“白天吃了这么大的亏。这会刘邦老儿肯定在骂娘了。”

桓楚大大咧咧地道:“换成臣是刘邦老儿,也一样要骂娘,一天,这才一天哪,汉军就损失了足足四五万步骑!刘邦现在总共也就五十几万人马了,若按照这样的损失法,最多撑个十天八天,他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嘿嘿。”

“嗳,且不可大意。”项庄却摆了摆手,又道,“刘邦虽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市井无赖,可他帐下的张良、陈平却都是不世出的智者,今天汉军之所以吃个大亏,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弩船的利害,现在他们知道了,却肯定会设法反制。”

话音方落,呼延忽然大步入帐,冲项庄拱手作揖道:“大王,斥候回报,有一大群汉军骑兵连夜离开了大营,奔着东南方向去了!”

“有这事?”项庄皱了皱眉,问道,“那斥候呢?”

呼延道:“就在帐外。”

项庄道:“让他进来。”

“喏!”呼延领命出帐,很快便领着个身材健壮、长相英武的楚军小校进了大帐,那小校甫一进帐,便冲项庄单膝跪下,拱手作揖道:“小人白矛,参见大王!”

“免礼。”项庄肃手道,“白矛,往东南方向去的汉军骑兵有多少骑?”

白矛再揖起身,沉声道:“大王,以小人估计,少说也有五万骑以上!”

“五万骑?!”项庄骤然吃了一惊,当下起身走到了大帐北侧的屏风前,百里贤、项佗等人也纷纷跟着起身,站到了项庄身后,项庄望着地图沉思了片刻,回头望着百里贤,沉声道,“子良,难道刘邦老儿想截我粮道?”

驻扎在沔水河湾的楚军足有四十多万,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粮草,而军中又不可能携带太多的粮草,所以在距离南阳郡不到百里的若县囤积粮草就成了必然,几乎每隔数日,楚军就会从若县大营解粮,一旦若县失守,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若县恰恰就位于沔水战场的东南方向,相距不到百里。

“截我粮道?”项佗冷然道,“刘邦老儿这是痴心妄想。”

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对于一支军队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因此无论是刘邦还是项庄,都非常注意保护自己的粮道,汉军因为拥有着绝对优势的骑兵,所以将粮草囤积在骑兵能够迅速赶到,而水军无法抵达的穰县。

而楚军由于拥有绝对优势的水军,所以将囤粮基地选在了三面环水的若县,若县不仅三面环水,而且唯一与陆地相接的西边也挖了宽逾四丈的护城河,可谓易守难攻,而且,一旦若县遭到汉军攻击,楚国水军就能够迅速驰援。

百里贤沉吟道:“大王,此事有些蹊跷啊,刘邦怎么突然想起截我粮道来了?”

项庄蹙眉沉吟了片刻,断然道:“不管有什么蹊跷,若县乃囤粮重地、根基所在,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闪失!”说此一顿,项庄又向姜济道,“姜济将军,你这便带着水军南下,连夜驰援若县,若县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喏!”姜济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

楚国水军离开河湾大营不久,流星探马便将飞报送到了刘邦帐中。

正与张良、陈平对饮的刘邦不禁大笑道:“哈哈,项庄小儿还是中计了!”

张良捋了捋颔下柳须,淡然道:“大王,此乃攻敌所必救,是为阳谋,所以严格来说,项庄倒也没有中计,只是,他却不知道我们还有后手罢了。”

陈平也附和道:“子房兄所言极是,项庄将囤积之地选在若县,明显就是为了借助水军之力,这与大王将囤粮之地设在穰县,道理完全是一样的,此番若县有危险,项庄出动水军前往救援,也属必然,他若不救,若县一失,楚军就完了!”

刘邦点了点头,又道:“子房,不会有楚军斥候发现胜之的行踪吧?”

张良微微一笑,说道:“大王放心,骠骑将军的三千精骑可不是吃素的,楚军的斥候要想躲过他们的猎杀,几乎就不可能,退一步讲,既便有个把漏网之鱼也未必能窥破咱们这次计划的虚实,呵呵。”

##########

漆黑的夜空下,吕台、周冠夫正率领六万汉骑浩浩荡荡南下。

吕台忽勒马止步、扬起右手,身后汹汹跟进的骑兵便缓缓停了下来。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员年轻的小将策马来到了吕台跟前,于马背上拱手作揖道:“上将军,四周十里内的楚军斥候已经全部被肃清了。”

这年轻的小将不是别人,就是吕台的堂弟吕则。

吕台嗯了一声,又回头向周冠夫道:“胜之,就在这里分手吧。”

周冠夫点点头,冲吕台抱拳作揖道:“也好,那便就此别过了。”

当下周冠夫又扭头冲身后随行的三千精骑大喝道:“熄灭火把,走!”

下一刻,周冠夫便勒转马头向着东边疾驰而去,三千精骑也纷纷扔掉手中火把,跟着周冠夫隐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直到周冠夫和三千精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空下,吕台才轻轻策马上前,又吩咐堂弟吕则道:“传令,全军继续南下,去若县!”

“喏!”吕则轰然应喏,又扭头大吼,“上将军有令,全军继续南下,去若县。”

霎那间,刚刚停下来的骑兵狂潮便再次开动了起来,漆黑的夜空下,犹如一条蜿蜒的火龙,向着东南方向冉冉游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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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调虎离山

丁固手按横刀,正在城头上来回踱步。

时不时的,丁固便会停下来扫视一番城外,城外却是一片静谧。

作为一名领兵八千的大将,丁固原本是不必像个屯长那般亲自踏上城头守夜的,但是作为辎重将军,丁固却深感肩上责任重大,毕竟,囤积在若县城内的上百万石粮草可是关乎着前方四十多万楚国大军的安危,丁固绝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黎明前的黑幕终于散开,东方即将破晓,一名队率走上前来对丁固说道:“将军,天快亮了,你去歇了吧,这里有小人在就可以了。”

丁固点了点头,正欲转身走下城头时,身边一名眼尖的哨卒突然手指前方大叫起来:“将军快看,水军船队?”

“嗯?”丁固霍然回头,急定睛看时,只见一支水军船队已经从薄薄的晨曦中迅速冲了出来,虽然还隔着好几里远,却隐隐可以看清战船两侧伸出的橹浆正在飞速地划动,那一艘艘战船竟似在水面上飞似的。

丁固的眉头霎时便蹙紧了,好端端的,水军跑若县来干吗?

不到半刻钟,水军船队便迅速靠近了若县,竟有黑压压的一大片,少说也有六七百艘战船,丁固顿时心头一沉,水军如此大规模来援,莫非有汉军前来袭城?可是抬头看看西边那一望无际的旷野,却连半个汉军的影响都不见。

很快,几艘水军小船便顺着护城河停泊在了城门口,一名水军将领从船头上纵身跳了下来,丁固一眼便认出来,是水军大将钟离昧将军的副将——姜济,当下丁固吩咐士卒打开城门,然后亲自迎下城头。

城门口,两人见了礼,姜济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丁固将军,汉军退走了?”

“汉军?”丁固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道,“昨晚上没有汉军前来攻城哪?”

“不会吧。”姜济闻言一愣,沉声道,“昨晚上至少有五万汉军骑兵离了大营,直奔若县方向来了,如果没来若县,又会去哪里?”

“这……”丁固闻言也是心头猛然一沉。

“其中必然有诈!”姜济道,“当速速禀报大王知晓。”

“嗯。”丁固点点头,又扭头大喝道,“丁季,快去取一只信鸽来!”

楚军在沔水河湾驻扎已经超过两个月,在这段时间屈不才养了几窝幼鸽,待幼鸽养熟后便转到了若县以及江陵,以便若县、江陵遭到偷袭时,能够及时向项庄求援,这原本只是有备无患,不想这会真就派上用场了。

##########

天色大亮,汉军再次在“几”字形的河湾外摆开了阵势。

不过今天,汉军并没有一上来就发动进攻,只是在河湾外摆开了阵势,甚至连投石车都没有进行轰击,似乎在等待什么。

楚军大营中央的指挥巢车上,楚国君臣正齐聚观战。

看到汉军按兵不动,桓楚不解地道:“怪了,汉军怎么不攻?”

项佗嘁了一声,冷然道:“刘邦老儿现在没了骑兵,怎么攻?”

昨晚斥候回报,至少五万汉军骑兵已经南下去了若县,现在看来,七八万汉军骑兵应该是倾巢出动了,因为这会对面就只剩下那几万胡人骑兵了,身穿鲜红色战袍以及黑褐色皮甲的汉军骑兵已经一骑都不见了。

项佗言者无心,项庄、百里贤却霎时蹙紧了眉头。

的确,刘邦没有了骑兵,今天还拿什么来进攻?要知道,可不止汉军有骑兵,楚军同样拥有极其犀利的骑兵,如果战况紧急时楚军出动骑兵,刘邦老儿又拿什么来反制?难道就凭那几万已经被连弩杀得魂胆俱寒的胡骑?

武涉也看出了不对,说道:“大王,情形不对啊。”

话音方落,一阵隐隐约约的闷雷似的声响忽然间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楚国君臣急环顾四周时,却毫无发现。

片刻之后,项治突然手指着东南方向大叫起来:“父王你看,汉军骑兵!”

项庄急回头,顺着项治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东南方向的地平线上已经突然出现了一条淡淡的黑线,仅仅片刻之后,无穷无尽的汉军骑兵便从那条黑线中奔腾而出,那一色的鲜红战袍、黑褐皮甲,赫然就是原本已经南下的汉军骑兵!

百里贤手中轻摇的羽扇猛然一顿,低声道:“大王,中计了!”

“调虎离山!”项庄闷哼一声,冷森森地道,“调虎离山之计!”

现在看来,汉军骑兵奔袭若县只是佯攻,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调走姜济水军,当然,如果姜济水军按兵不动,那么汉军骑兵就会改佯攻为真攻,抢夺若县,这便是阳谋,这便是该死的阳谋啊,哪怕明着告诉你,你也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项庄话音方落,屈不才已经爬上了巢车,冲项庄禀报道:“大王,若县急报,并没有发现汉军骑……”屈不才的声音只说到一半便嘎然而止,因为他发现已经不用说了,因为汉军骑兵都已经回到这里了,又怎么还会在若县?

“快!”项庄当机立断,吩咐屈不才道,“马上给若县飞鸽传书,让姜济率水军火速返回河湾大营,快去!”

“喏!”屈不才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屈不才领命去了,项庄、百里贤的心却开始无限下沉,汉军以佯攻若县为阳谋,将姜济水军从河湾大营调开,事情怕是不会这么简单,以张良之智、陈平之谋,中间肯定还会别有玄机,姜济水军要想回来,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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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台顺着绳梯爬上巢车,冲刘邦拱手作揖道:“参见大王。”

刘邦摆了摆手,欣然道:“将之,这一晚上辛苦你了,呵呵。”

吕台忙道:“能替大汉效劳,替大王分忧是臣的本份,更是臣的福份。”

刘邦微微一笑,又扭头对张良说道:“子房,寡人敢肯定,项庄小儿这会肯定在着急上火,不过这时候了,他再着急上火也没用了,他的水军既然已经离开了河湾大营,那就别再想回来了,嘿嘿嘿,寡人倒要看看,没了水军你拿什么阻我骑兵?”

说此一顿,刘邦又扭头对吕台说道:“将之,可以开始进攻了。”

“喏!”吕台轰然应喏,又上前两步站到了刘邦左首边,然后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身后便响起了刘濞声嘶力竭的怒吼,“上将军有令,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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沔水也就是后世的汉水,到了明清之际,可说是仅次于大运河的贯通南北的商道,可见其通航条件还是相当不错的,至少姜济水军的六百多艘大小战船可以自如通行,不过顺流而下容易,逆水而上就不易了。

一条条战船的底舱内,肮脏而又臭气熏天,被铁链镣铐锁在位置上的“浆奴”正挥汗如雨,拼命地划动船浆,稍有懈怠,来回巡逻的楚兵便会劈头盖脸一顿鞭子抽过来,浆奴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默默忍受。

这些浆奴全都是被楚军俘虏的蛮族,他们唯一的工作就是在肮脏而又臭气熏天的底舱里反复摇动橹浆,直到累得趴下或者生病,一旦累趴下或者生病,他们便能够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底舱,然后被扔进大江大河里去喂鱼。

倏忽之间,甲板上的格栅窗上传来一声冰冷的大喝:“攻击速度!”

正在底舱来回巡逻的两名楚兵顿时目露凶光,手中皮鞭更是劈劈叭叭地抽到了左右两侧的浆奴身上,一边厉声怒吼:“攻击速度,攻击速度!你们这群臭虫,耳朵聋了吗?攻击速度!信不信老子把你们扔进沔水喂鱼,攻击速度……”

在死亡和皮鞭的双重威胁下,浆奴纷纷加快了节奏,透过橹浆伸出的圆孔,浆奴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整艘战船正以极快的速度逆水而上……不过,甲板上的水军小校却还是不甚满意,过了会,竟又传来了一声命令:“冲刺速度!”

底舱里的楚兵便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皮鞭,然后再次怒骂:“冲刺速度,你们这群该死的肮脏的臭虫,如果不想老子把你们的皮给剥下来,就给老子使劲划,把你们吃奶的劲都给老子使出来,划,冲刺速度……”

姜济按刀肃立船头,脚下的战船正劈波斩浪、逆水而上。

一名水军小校匆匆来到姜济身边,揖了一揖,低声说道:“将军,冲刺速度维持不了太久,浆奴会累死的!”

“这你不用管。”姜济闷哼一声,冷然道,“你只要拿出最快的速度,至于浆奴,死多少本将军给你补多少,哼!”

话音方落,脚下战船却突然发出“喀”的一声,前冲之势也是猛然一顿。

站在船头的姜济猛然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进水里,所幸他反应极快,当即脚下猛然一沉,硬生生稳住了身形,再低头看时,只见逆流而上的战船已经硬生生地停了下来,看样子似乎是触到了礁石,不过这里好像没有礁石啊?!

第447章 疯狂杀戮

几乎是同时,左右两侧的好几艘战船也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好像也是被水底下的什么东西给阻住了,站在船头上的十几名水兵猝不及防,顿时便“噗嗵”“噗嗵”落进了水里,而后面的战船又撞了上来,整个河道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姜济皱了皱眉,大步走到甲板上的一道格栅窗上,对着底舱吼道,“牛旦,撞上什么东西了?底舱有没有开裂?!”

话音方落,底舱便有人应道:“将军,有木桩刺穿了舱壁,已经透水了!”

“什么?已经透水了?!”姜济心头一沉,当即下到了底舱,果然看到船艏的舱壁上已经破开了一排好几个碗口大的窟窿,每个窟窿里都伸进来一根木桩,木桩的顶尖削成了白森森的尖茬,分明是拒马,放置在水中的拒马!

“将军,怎么办?”名叫牛旦的小校上前问道。

“这船已经不行了。”姜济闷哼一声,冷然道,“弃船!”

当下姜济再次上到甲板,带着几十名水兵转移到了另一条大船上,至于被脚镣锁在底舱的那几十名“浆奴”,却根本就没人理会,蛮族在大楚是没有地位的,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肯定跟着毁坏的战船一道沉入沔水河底。

很快,被水中拒马戳穿的六七条战船便开始缓缓下沉。

姜济又派了几十个水性极佳的水鬼下水打探,结果吃惊地发现,附近水道已经沉入了好几百颗连枝带叶的大树,除了这连枝带叶的大树,还有数量不明的拒马。这些拒马以麻绳或者铁索捆在了大树上,清理起来极其麻烦。

换言之,整个河道已经完全被堵塞了!

“将军,怎么办?”牛旦急道,“船队过不去了!”

姜济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发虚,不过他知道这时候自己绝对不能乱,作为水军主将,他一旦乱了心志,那么整支水军也就垮了。当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这样,牛旦你带三条舴艋舟火速赶去河湾大营,就说水军船队受阻,短时间内过不去了!”

“喏!”牛旦轰然应喏,当下带人将三条舴艨舟放到了河面上,然后纵身跃落到其中一条舴艨舟上,十几名水兵划浆如飞,三条小舟便飞一般去了,沉入水中的大树和拒马虽能挡住水军战船。却不可能挡住这些吃水极浅的舴艨舟。

姜济又铿然拔出横刀,回头对战船上的水军将士喝道:“每艘船留下十人看守,其余人全都上岸,将河中的大树还有拒马拖走。快!”说罢,姜济便噗嗵一声跃入了水中,大小战船上的水军将士也纷纷跃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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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水军遇阻的这段河道叫鲤鱼滩,距离鲤鱼滩不到两里有片稀疏的树林,周冠夫的一千精骑此时就埋伏在这片树林里。

至于周冠夫带来的另外两千骑,却跟着周亚夫埋伏在对岸的树林里。

在一颗大树上。一名负责了望的汉军小校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两里外的河面。

倏忽之间。那汉军小校低下头来,冲树底下正在闭目养神的周冠夫大吼道:“将军,楚军上岸了,他们上岸了!”

“嗯?”周冠夫猛然弹身而起,又一下跃到了赤龙的背上,遂即擎出一把黑黝黝的铁胎弓对着四周的汉军将士怒吼道,“上马,统统上马。干活了!”下一霎那,周冠夫胯下的赤龙早已经甩开四蹄向着林外飞奔而去。

“杀杀杀……”一千汉军精骑便纷纷翻身上马。又纷纷擎出角弓,跟着周冠夫风卷残云般杀出了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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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济将一条麻绳牢牢地栓在一颗沉入水底的大树上。又像鱼一样游回岸边,可是脚还没来得及踏上浅处的鹅卵石,沔水西岸的一片树林里便骤然间响起了铺天盖地的马蹄声,遂即黑压压的汉军骑兵就从树林里冲杀了出来。

该死的,岸边竟然还有埋伏?这下麻烦了!

下一刻,从树林里冲杀出来的汉军骑兵便纷纷挽弓放箭,将一波密集的箭雨倾泄到了已经上岸的楚国水军头上,刚刚上岸的水军将士猝不及防,一下就被射倒了近百人,河滩上顿时便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哀嚎声。

领头的那个汉军大将尤其可怕,只片刻功夫便已经射出了六七枝箭,其中至少有五枝箭是一箭俩命,姜济倒吸了一口冷气,周冠夫,竟然是周冠夫这个大煞星!当下姜济双臂猛然发力一划拉,整个人便又像鱼一般滑回到了河中心。

等姜济回到船上,然后下令掉转船头,准备用连弩射杀汉军骑兵时,汉军骑兵却早已经像潮水般退了回去,他们来得突然,退得更快,只一眨眼的功夫,至少上千骑兵便已经没入了数里外的树林里,只在河滩上留下了数百楚军伤兵。

姜济心头微沉,沔水西岸有伏兵,东岸只怕也有!

有了这些汉军骑兵的袭扰,水军要想清理掉沉入河道中的数百颗大树以及不明数量的拒马,只怕是不太可能了,若是不能够及时疏通河道,水军船队也就不可能及时返回河湾大营了,换句话说,河湾大营的守军将不可能得到连弩的支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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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湾大营,楚军已经陷入了苦战。

作为防守方,楚军虽然有营寨可以依赖,但是营寨毕竟不是城池,其所能起到的防护作用是相当有限的,尤其是当汉军拥有大量投石车时,营寨的防御作用更是急剧下降,因为再坚固的栅栏也不可能抵挡投石车的轰击。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投石车、弓箭手对轰,汉军在付出了上万轻兵的伤亡之后,终于清理掉了楚军大营外的鹿砦及拒马,壕沟也被填平了,下一霎那,黑压压的汉军重甲顿时便席卷而至,顺着寨墙上破开的百十个缺口蜂拥而入。

楚汉两军终于进入了最为残酷的短兵相接!

战局演变到现在,完全就是围绕着百十处缺口的混战了,双方的重甲步兵拥挤在缺口内外,殊死博杀,双方的飞矛兵以及弓箭手则在后面疯狂对射,唯一的区别就是,少量楚军弓箭手能够从寨墙、箭塔上居高临下进行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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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台回头向刘邦投以征询的眼神,刘邦轻轻颔首。

下一霎那,吕台便扬起右手握紧成拳,再往前用力一压,守在吕台身后的刘濞霎时便回头怒吼起来:“上将军有令,重骑兵……攻!”

高耸的巢车下霎时便响起了一阵低沉的马嘶声,遂即三百骑连人带甲都包裹在黝黑铁甲之中的汉军重骑便从虚插的旌旗林中缓缓走了出来,领头的汉军重骑缓缓面甲,然后轻轻催动战马,开始向前小跑,三百重骑也纷纷开始小跑。

在三百重骑的身后面,则是三千骑千选万选的轻骑兵。

距离楚军营寨还有两百步时,汉军重骑开始加速,而守在大营外正与楚军弓箭手对射的汉军弓箭手则纷纷闪到两旁,给汉军重骑让出了冲锋的通道,只有在缺口处跟楚军重甲殊死博杀的汉军重甲岿然不动,他们必须坚持到最后。

距离楚军营寨还有一百步时,汉军重骑开始冲刺,前排重骑则压下了长长的骑枪。

距离楚军营寨还有五十步时,领头的汉军重骑猛然扬起双手往前一压,身后的三百重骑霎时便左右分开,分成了两个攻击箭头,斜斜冲向了两处最大的寨墙缺口,缺口处的汉军重甲潮水般退回来,将正面让给了汉军重骑。

汉军重甲可以散开,守在缺口内的楚军重甲却不能散开。

“竖盾,结阵……”领头的楚军小校扬刀长嗥,遂即便被骑枪洞穿了身体。

缺口内的楚军重甲堪堪结成防御阵,第一排汉军重骑就已经挟带着无比狂暴之势猛烈地撞了上来,霎那之间,骑枪断折、盾牌破碎,铁甲绽裂、血花四溅,重骑兵狂暴的突击力量在这一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楚军重甲前赴后继,层层阻截,却仍旧抵挡不住。

第一排汉军重骑刚刚势竭倒下,第二排重骑便接踵而至,然后是第三排、第四排……在汉军重骑狂风暴雨的摧残下,楚军重甲的防御顷刻间被碾得七零八落,血肉之躯终于还是抵挡不住钢铁包裹的人间凶器!

三百骑汉军重骑组成的两个攻击箭头就像是两把狰狞而又沉重的铁蒺藜骨朵,一下就砸开了楚军厚实的防线,尽管最后失去马速的汉军重骑全都倒在了楚军轻兵的刀下,但它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楚军重甲的防线已经被它们突破了!

下一个霎那,三千汉军轻骑蜂拥而上,沿着重骑兵踏开的血路源源不断地涌进了鲜血浸染的缺口,缺口左右的楚军重甲拼命地想要冲上来,想要重新封住缺口,但他们的努力就像是已经决了口的堤坝,越挣扎决口却越大。

汉军轻骑蜂拥而过,剑光闪烁中,失去了完整阵形的楚军重甲一排排地倒了下来,还有楚军重甲身后的飞矛兵以及弓箭手,更是遭到了汉军轻骑的无情屠戮,不远处,楚军轻骑正蜂拥而来,可汉军轻骑却理也不理,只是疯狂追杀楚军弓箭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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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臣有一策

夜色幽幽,项庄在百里贤、项佗等人的簇拥下大步来到了河滩上。

河滩上,横躺着一排排用战袍包裹的尸体,那是阵亡楚军的尸体,在这些尸体的前方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过不了多久,这些尸体就将下葬,华夏人都讲究入土为安,所以只要有条件,都会将阵亡将士下土安葬。

望着面前静静地躺在河滩上的阵亡将士,项庄心情沉重。

白天的激战景象至今仍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刘邦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因而严令汉军发起了亡命的进攻,汉军几乎在以命博命,自身大量伤亡的同时,也对楚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前军大营更是成了双方反复争夺的修罗血狱!

项佗走到项庄身边说道:“大王,让将士们入土为安吧。”

项庄点点头,再扬起右手一挥,早就等在旁边的楚军将士便纷纷涌上前来,抬起一具具的袍泽尸体放进了大坑,项庄最后向着河滩上密密麻麻的尸体深深一躬,然后转身上马,默默地返回中军大营。

一名小校飞奔而来,对着项佗说了一番话。

项佗策马追上项庄,神情凝重地道:“大王,伤亡数字已经出来了,今日一战,我军足足阵亡了两万余人,另有五万余人受伤。”看到项庄神情霎间转冷,项佗赶紧又道,“不过汉军死伤更多,虽没有认真清点,但少说也死了三万人,受伤的只怕更多!”

项庄忽然勒马回头,将目光投向了河滩的另一侧,在那里。所有战死的汉军尸体已经被堆积成了一座小山,不过这会,这座小山已经成了燃烧的火山,阵亡的楚军有入土为安的待遇,作为敌人的汉军就没有这个福份了。

轻轻叹了口气,项庄有些落寞地道:“这样打下去可不行啊。”

这种博命式的打法,的确不是项庄想要的,照这样消耗下去,最多十天。汉军固然会消耗殆尽,可楚军只怕也剩不下几个人了,这样一来,楚国至少还要再休养生息十年,才可能发动最后的统一之战,可项庄不想再等十年!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返回了前军大营,此时的前军大营灯火通明,无数袒胸露背的楚军力士正挥汗如雨,连夜修补被汉军毁坏的寨墙。重新挖掘被汉军填平的壕沟,然后在壕沟前重新设置鹿砦、拒马,再撒上大量的铁蒺藜。

看到拒马,项庄便想到了至今仍被阻在鲤鱼滩的水军。当下蹙眉问项佗道:“子严,水军还是过不来吗?”

项佗摇了摇头,有些郁闷地道:“汉军往沔水中拖进了上百颗连枝带叶的大树,几乎将整个河道都堵死了,汉军还在这些大树中间设置了拒马,而且所有的拒马都是用铁索捆死在大树上的。水军想把这些障碍拖到岸边。可岸上又有汉军游骑……”

蒙殛忍不住请战道:“大王,臣请率领三千骑前往鲤鱼滩救援。”

项庄摇头不语,让蒙殛带着三千骑兵前往鲤鱼滩,非但帮不了水军,只怕最后还会演变成再次的骑兵决战,汉军骑兵仍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就算最后以骁骑军为主力的楚军骑兵赢得了决战,只怕也是惨胜。这不是项庄想要的。

至于出动步兵去鲤鱼滩,那就更加不用提了。

楚军出动步兵。汉军肯定会拦截,项庄如果不想出击的步兵被汉军围歼。就得再派兵去救,这样闹来闹去,最后就又演变成了野外决战,项庄之所以坚守大营不出,就是为了避免野外决战,因为他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

除非毕书赶到,否则项庄宁可继续这样耗下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百里贤忽然间说道:“大王,臣有一策可以将水军接应回来!”

说罢,百里贤又打马上前,凑着项庄的耳畔轻轻耳语了几句,项庄顿时两眼一亮,急扭头吩咐屈不才道:“老屈,即刻给若县飞鸽传书……”

##########

夜色深沉,鲤鱼滩西岸的树林里却是火把通明。

除了派出去巡逻的游骑,剩下的九百余骑这会全都成了木匠,正在连夜打造拒马,所谓的拒马其实就是在两个十字架的交叉点以及对应的一个底脚上钉两根横杠,然后在两根横杠上钉一排顶端削尖的长木桩,做工虽然粗糙,却胜在实用。

这会,周冠夫身边已经摆满了钉好的拒马,少说也有上百个。

周冠夫正一个一个检查这些拒马时,一名小校匆匆来到跟前,禀报道:“将军,楚国水军退回去了!”

“嗯,退回去了?”周冠夫闻言一愣,当下翻身上马来到河边,果然看到原本徘徊在被堵河道南边的楚国战船已经纷纷掉头,向着南边去了,周冠夫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楚国水军的意图,只得吩咐斥候游骑加强岸边的警戒。

回到树林,周冠夫又喝道:“行了,都别钉了,把这些拒马都扔到河里去,还有,再砍几百颗大树来,把鲤鱼滩上游还有下游的河道也给本将军堵了,哼,只要有本将军在,楚国水军就别想从这里过去,此路不通!”

汉军便从林子里抬出了几十只羊皮筏子,然后四只羊皮筏子一组,抬着一架架拒马划向了河心,另外一部份汉军则开始砍伐大树,不过这些大树却不是人力能够拖进水里的,得借助长长的麻绳还有对岸汉军的马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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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再次萌生了退意,一天激战下来,汉军又损失了将近三万人,其中还包括三千精骑以及三百重骑,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照这样打下去,最多十天,五十几万汉军差不多就全部拼光了,到时候他就是想当个关中安乐王都不行了。

当下刘邦对张良说道:“子房,虽说楚军的连弩已经被你设计调开了,可咱们打起来还是相当吃力呀,要不……还是算了?”

张良无言以对,原以为调走了最为犀利的连弩,汉军的拔寨行动就会顺利许多,一举打垮四十万楚军张良从没想过,但至少也应该攻陷楚军五座大营中的一座,至少也应该吃掉楚军的前军吧,可是最终,汉军却还是没能如愿。

三百重骑不负重望,的确破开了楚军重甲的防线!

三千精骑也没有让人失望,他们几乎将前军大营里的楚军轻兵、弓箭手屠戮殆尽,可是最后,三百重骑、三千精骑还是湮没在了楚军的汪洋大海之中,张良看得出来,楚军甚至都没有动用三大禁军中的天狼军或者骁骑军。

楚军的战斗力还是超出了张良的想象!

沔水之战仗打到现在这份上,张良已经很清楚,汉军再强攻下去,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两败俱伤,汉军要想大胜,几乎就没有可能!四十几万楚军龟缩一团,汉军要想把这只乌龟一口吞掉,的确是太难太难了……

不过张良同样清楚,楚军绝不会一味的死守!

这个跟项庄的性格、他是不是喜欢冒险,这些都统统无关,而是由天下大势以及楚汉两国的攻守之势所决定的。

很显然,楚军如果一味死守,跟汉军拼成两败俱伤,那么楚国差不多需要再休养生息十年,才可能一统天下;如果跟汉军决战,结果无非两个,或者大胜或者大败,楚军若大胜就能趁势灭掉汉国、天下一统,如若大败,无非就是多休养生息几年。

也就是说,楚军大败的结果不会比两败俱伤差太多,大胜的好处却显而易见。

所以,项庄只要不是白痴,他就一定会在双方两败俱伤之前选择跟汉军决战,而这,便是汉军唯一打败楚军的机会!

当下张良定了定神,道:“大王,值死生死存亡之际,绝不能轻言放弃!”

“寡人又何尝想过要放弃?”刘邦摊了摊手,苦笑道,“可问题是,项庄小儿龟缩在大营里不出来,咱们拿他没办法不是?再这样强攻下去,寡人的这点家底可就全耗光了,到时候只怕连个关中王都当不成。”

张良道:“请相信臣,不出三天,楚军定会出战!”

“三天?”刘邦将信将疑道,“两天后楚军真会出战?”

见张良点头,刘邦无奈地道:“也罢,那便再强攻两天试试。”

“如此,臣告退,大王也早些歇了吧。”张良冲刘邦揖了一揖,转身出帐去了。

陈平临出帐时却忽然脚步一顿,似乎想对刘邦说点什么,可是迎上刘邦征询的眼神,陈平却又把吐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

望着陈平远去的背影,刘邦道:“这个陈平,吞吞吐吐的想干吗?”

听到刘邦的嘀咕,陈平忍不住又停下脚步,想要回去把自己暗中策划的事情向刘邦和盘托出,不过想想还是忍住了,原因无他,他所策划的事情实在是穷凶极恶,而且几乎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别说张良这样的谦谦君子受不了,只怕连一向腹黑的大王也会雷霆大怒吧?不过,为了大汉国的生死存亡,他陈平却是豁出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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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陆地行舟

若县,两万名梁军战俘已经在城外排队等候了。

丁固神情似铁,正骑着高头大马在战俘的队列前来回飞驰,一边还对着战俘们大声吼叫着,四周列队而立的楚军将士却是神情冷漠,望向战俘的眼神也充满了警惕,这些战俘虽然用脚镣给锁了起来,可他们毕竟有两万人!

“你们想要自由吗?”丁固厉声喝问。

“想。”听到丁固声音的战俘懒洋洋地回应。

“你们想回家跟妻儿老小团聚吗?”丁固再次喝问。

“想!”这次,更多的战俘开始回应,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们想吃香的、喝辣的,娶上十房八房娇妻美妾过上好日子吗?”

“想!想!想!他娘的老子想得要死!”越来越多的战俘被丁固调动起了情绪,一个个举起双手、挥舞着拳头仰天咆哮。

“很好!”丁固勒马止步,然后手指着前方不远处沔水上停泊的六百多艘水军战船,再次厉声大吼,“那就别他娘的犹豫了,赶紧上船,到地头再照着吩咐做,只要完成任务,你们就自由了,就能回家跟妻儿团聚了,赶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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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的水军战船退回若县了?”张良闻言不禁蹙紧了眉头。

刘邦点了点头,说道:“胜之刚刚谴飞骑回报,楚国水军的确退回若县了。”

“退回若县之后呢?”张良沉吟了片刻,又道,“之后楚国水军有什么动向?”

“这个寡人倒不知道,胜之派来的飞骑也没说。”刘邦摊了摊手,说道,“不过,多半是在若县驻扎下来了吧,鲤鱼滩他们过不去,还能怎么滴?”

张良摇了摇头,说道:“大王,凡事不可掉以轻心呀。”

陈平也附和道:“是啊,大王,不如让骠骑将军多派斥候打探打探吧,若是楚国水军真的驻在若县也就罢了,怕就怕他们从若县搬来救兵,强攻鲤鱼滩哪,鲤鱼滩可是只有骠骑将军的三千精骑,若楚国水军真从若县搬来救兵,未必挡得住哪。”

“那个……”刘邦道,“要不再向鲤鱼滩派五千骑兵过去?”

吕台提议道:“大王,索性就调两万月氏骑兵过去吧,反正这些月氏人已经被楚军打得丧了胆气,留在这里也只是摆设。”

“也好,就这么着吧。”刘邦点了点头。

当下吕台起身向刘邦揖了一揖,出帐安排去了。

张良却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可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楚国水军的具体意图,当下跟陈平郁郁出了汉王大帐,至于陈平,他现在的心思早已经不在这个上面了,刚出大帐,陈平便冲张良匆匆一揖,然后转身走了。

不片刻,陈平便来到了辎重大营的一处角落里。

那里有十几个被隔离出来的帐篷,在隔离栅栏外,还有一队队的持戈甲士负责警戒,还隔着老远,都可以闻到一股呛人的恶臭。

看到陈平匆匆到来,领头的汉军小校急拱手作揖道:“副军师!”

陈平点了点头,然后隔着栅栏往十几个帐篷扫了眼,问道:“情形怎么样?”

汉军小校神情一紧,低声说道:“回禀副军师,昨晚上送进去的几十个伤兵已经全部倒下了,上吐下泄,病得不轻!”

“是么?”陈平脸上霎时掠过一丝阴狠之色,低声道,“记住了,这是绝密,除了大王与本军师之外,就是军师都不能知道,若是走漏了消息,你知道后果!”

汉军小校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应道:“副军师放心,小人绝不会走漏消息!”

陈平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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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百里贤神情凝重,正站在屏风前用手丈量地图。

项庄一边丈量,一边说道:“水军溯枣水而上,最远只能抵达洄龙滩,此后的二十里就得靠战俘拉纤了,到了陈邑整个船队更得弃水上岸,改陆地行舟,再向西二十余里才能够下到白水,然后再顺水而下才能够抵达河湾大营,这距离可不短哪。”

百里贤轻摇着羽扇,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晌午能够赶到。”

项庄点点头,又道:“只要晌午之前能够赶到,也就差不多了。”顿了顿,项庄又道,“就是学剑,却不知道到哪里了?”

百里贤若有所思道:“算算时间,上将军明天就该到了,不过,臣倒是有些担心晋襄和高初两位将军,也不知道这两支精兵现在到了哪里?这次能不能将刘邦的六十万大军留在关外,他们能否及时得手,可是至关重要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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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一名楚兵一个不慎,失足摔下了深涧,好半天后,涧下都还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惨叫声,随后跟进的楚兵一个个脸色泛白,开始踌躇不前起来,说到底,这世上就没人不怕死,楚军又岂能例外?

“不准停下来,继续前进!”

“不要往下看,抬头向前!”

“听见了没有,你们这群猪,蠢猪,快走!”

身后陡然响起了高初炸雷般的怒吼声,停在绳梯上的楚兵便再次向前蠕动,这次,却再没人敢低头往下看了,只是昂着头往前爬。

不远处,高初铁青着脸,正在生闷气。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这条小路的险峻难行还是超出了高初的想象极限,他真的无法想象,当初呼延带着天狼军偷袭汉中时,是怎么过的这道深涧!要知道当初的呼延可不比他准备充分,他又是怎么架起绳梯的呢?

不过,饶是高初准备充分,这一路上也还是摔死了上百人,光是眼前这条深涧,就已经摔下去好几十个了!再往前的路要还是这么难走,高初真不知道等赶到地头时,他这三千精兵还能剩下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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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快,加快速度!”晋襄压抑着声音,不断地催促着麾下士卒。

幽暗、漆黑的夜空下,三千虎贲军就像一群来自地狱的鬼卒,正沿着崎岖的山道悄无声息地前行,不到半个时辰,三千虎贲就已经消失在了前方夜空下,既便是大军行经后扬起的灰尘,也很快消散在了空中。

晋襄挎着横刀,最后跟上。

对于虎贲军的行军速度,晋襄很满意,唯一不爽的是,这里毕竟是齐国的国土,而虎贲军肩负的又是一项绝密任务,在抵达目的地之前绝对不能暴露行踪,所以,虎贲军只能选择在深夜行军,这就极大地迟滞了虎贲军的行军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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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毕书狠抽马鞭,正在山道上打马疾驰。

毕书身后,铁牛率三百精骑如影随行、誓死追随,尽管是晚上,铁牛却仍是一刻不停地搜视着四周黑漆漆的旷野,作为上将军的亲兵校尉,他可不敢有一丝的懈怠,上将军可是大楚国的柱石,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铁牛担心毕书的身体,再次打马上前劝道:“上将军,歇会吧?”

“不行。”毕书却再次断然拒绝,说道,“大王和四十万大军还等着呢,咱们绝不能在路上耽搁片刻,告诉将士们,不要怕苦,更不要怕累,等打赢了沔水之战,本将军亲自替大伙向大王请功!人人晋爵三级、赏金十两!”

铁牛无奈,当下返身回头,将毕书的号令传达下去。

三百亲骑霎时便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连续赶路导致的疲惫也在顷刻间不翼而已飞,一个个重新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倏忽之间,一骑快马从前方折回,冲毕书禀报道:“上将军,前面有情况!”

不等毕书有所表示,铁牛早已经打马上前,头也不回地道:“上将军你先歇会,末将带人去前面看看再说。”

当下铁牛带着数十骑直趋前面而来。

片刻之后,铁牛便带着数十骑登上了一座小山,此时,东方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前方原野上的景象也已经依稀可辩了。

铁牛站在山顶上往下看去,结果看到了极其震憾的一幕!

只见数百艘笨重的船只正在荒凉的旷野上缓缓行驶!使劲地揉了揉眼睛,铁牛才终于看清楚,这些战船不是自己在行驶,而是由一队队的纤夫在拖着向前滑行,虽隔着老远,却仍然可以清楚地听到纤夫们那极富节奏的嘹亮号子声。

“嘿嗬,哼嗬!”

“嘿嗬,哼嗬!”

“嘿嗬,哼嗬!”

铁牛正看得目瞪口呆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

回头看时,却是毕书带着大队人马也上到了山顶,看到山下旷野上那壮观的一幕,毕书也同样有些吃惊,不过这会天色已经大亮,已经隐隐可以看清山下那一艘艘陆上行舟的船只上的旌旗,那分明就是楚国水军的战船!

“这是姜济将军的水军?”毕书愕然。

“末将先去问问。”铁牛说完便打马冲下了小山。

不到半刻钟,铁牛便领着神情兴奋的姜济来到了毕书跟前,姜济先冲毕书揖了一揖,然后兴奋不已地道:“上将军,您可算是到了!”

毕书点点头,又手指前方陆上行舟的战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姜济便叹了口气,将水军中了调虎离山计的情形从头到尾说了,毕书的心顿时便悬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沔水之战已经打到如此程度了,当下对姜济道:“姜济将军,本将军先行一步,你带着水军随后跟上!”

话音未落,毕书已经打马扬长而去。

第450章 毕书来了

天色大亮,整个汉军大营已经是沸反盈天。

辕门开处,一队队的重甲武卒、轻兵死士、弓箭手还有骑兵汹涌而出,然后在各自将领的引领喝斥下,开始乱哄哄地整队。

紧随黑压压的甲兵身后出来的,则是一架架高耸的投石车。

数以千计的汉军力士袒胸露腹,在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中奋力牵动缆索,笨重的投石车便在车轴转动的嘎嘎声中缓缓驶出了辕门。

刘邦在张良、陈平等人的簇拥下匆匆出帐,正欲翻身上马时,刘濞忽然匆匆到来,冲刘邦拱手作揖道:“大王,斥候回报,有一支庞大的楚国水军正从白水上游顺流而下!”楚国水军这么大的动静,终于还是惊动了汉军的斥候游骑。

“另一支楚国水军?”刘邦大惊失色道,“从白水上游顺流而下?!”

旁边的周勃、吕台、夏侯诸将也是面面相觑,姜济的水军正被周冠夫阻在鲤鱼滩下,那么从白水上游顺流而下的难道会是钟离昧的楚国水军主力?

可是,钟离昧的水军主力不是在淮南战场跟齐淮联军作战么?

难道,钟离昧的水军主力已经赶到了南阳?那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而且,白水不与淮水相连,这支楚国水军是怎么过来的?从乌江绕行怎么也得几个月吧?难不成这么多战船都是从天上飞过来的,或者竟然是从陆地上开过来的不成?

张良的神情也是惊疑不定,陈平却明显有些神思不属。

刘邦愣了片刻,回头问张良道:“子房,还要出战吗?”

前天楚国弩船大发凶威的场面至今还在刘邦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是真的怕了楚国的水军弩船了,这玩意一发威,人是一片片地死啊!现在另一支楚国水军顺白水而下,最多再过两个时辰就能赶到沔水战场了,在这种情形下,汉军再出战可不就是自己找虐么?

张良默然,有楚国水军窥伺在侧,汉军的确是胜算不大,似乎不宜出战了。

见张良不语,当下刘邦对吕台道:“将之,今天不打了,号令全军,散归大营。”

“喏!”吕台揖了一揖,转身传达刘邦的诏令去了,很快,正在大营外整队的汉军甲兵便骚动了起来,一边骂骂咧咧地发着牢骚,一边返回了大营。

刘邦则在张良、陈平以及周勃、夏侯婴诸将的簇拥下重新回到了大帐。

甫一进帐,张良的目光便落到了北角屏风上悬挂的地图上,遂即一道闪光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说道:“大王,臣明白了,从白水上游顺流而下的不是钟离昧的楚国水军主力,而是被骠骑将军阻在鲤鱼滩不得北上的姜济水军!”

“姜济水军?”刘邦皱眉道,“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张良大步走到地图前,伸手一指地图上的两条河流,说道,“大王你看,这是白水,这是枣水,两水最近处相距不过二十里,而枣水下游又在若县附近汇入沔水之中,所以说,姜济水军完全可以先溯枣水而上,然后陆地行舟二十里进入白水!”

“陆地行舟?”刘邦张大嘴巴,愕然道,“子房,你是说楚国水军的战船都是从陆地上拖过来的?这得费多大的劲?”

“陆地行舟自然费劲,不过,楚国水军怕是要白费劲了。”

刘邦忽然间听明白了张良的弦外之间,道:“你是说……再袭若县?”

“对,再谴骑军奔袭若县!”张良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地图上若县的图标,道,“攻敌所必救,此乃阳谋,楚国水军的战船是怎么拖过来的,就让他们怎么拖回去,呵呵,这样折腾几回,楚国水军光是累就该累死了。”

“好主意!”周勃击节道,“这样,只是拖就把楚国水军拖垮了。”

“善,就这么办!”刘邦猛然一拍大腿,吩咐刚刚进帐的吕台道,“将之,你率骑军主力即刻南下,会同胜之的两万月氏骑兵,合攻若县!”

“喏!”吕台轰然应喏,转身出帐扬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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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早早的就带着项佗、百里贤等文武重臣登上了指挥巢车。

不过让人困惑的是,对面的汉军却迟迟不见进攻,半个时辰之后,集结在远处河滩上的汉军竟然出人意料地解散了,楚国君臣顿时面面相觑,刘邦老儿这唱的是哪出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散兵回营、不进攻了?

还是百里贤反应快,道:“大王,多半是汉军斥候发现姜济将军的水军了。”

项庄霎时两眼放光,道:“子良,你说刘邦老儿会不会再派骑军奔袭若县?”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微笑道:“汉军奔袭若县,乃是攻我所必救,此乃阳谋,不出意外的话,刘邦肯定会这么做。”

话音未落,前方骤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

楚国君臣急手搭凉篷往前看时,只见黑压压的骑兵已经从汉军大营里汹涌而出,浩浩荡荡地奔着东南方向去了。

“哈哈!”项庄狠狠击节,回头对百里贤说道,“子良,饶是张良、陈平智计过人,这回却也堕入你的算计之中了!”

百里贤所献的陆地行舟计可不仅仅只是将姜济的水军接应过来这么简单,事实上,这是个连环计,如果刘邦再谴骑军奔袭若县,那就落入百里贤的算计之中了。

百里贤摇了摇手,道:“臣之智谋,断然不如张良,只不过张良再是睿智过人,却也算不到上将军很快就要赶到沔水战场了,若非如此,汉军骑兵再袭若县,姜济将军的水军只怕就要在白水、枣水之间疲于奔命了。”

“嗳。”项庄摆了摆手,肃然道,“从古至今,历来只有成败论英雄,这回张良、陈平堕入了你的算计之中,那他们就是不如你,哼哼!”说此一顿,项庄又回头遥望着远处的汉军大营,恶狠狠地道,“只等学剑赶到,就该轮到我们主动出击了。”

话音方落,呼延忽然匆匆攀上巢车禀道:“大王,上将军到了!”

“哦,毕书来了?!”项庄顿时神情大振,对项他、百里贤等文武重臣说道,“走,随寡人前去迎接咱们大楚国的上将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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沔水东岸的荒原上,毕书正在三百精骑的护卫下匆匆西进。

倏忽之间,一骑快马从前方疾驰而回,未及近前便于马背上兴奋不已地大叫道:“上将军,大王亲自赶来迎接你了……”

毕书心神微震,急抬头看时,果然看到前方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黑压压的楚国骑军,当先那杆迎风猎猎招展的黄金大纛,可不就是楚王的王旗?这一刻,毕书也不禁心生感慨,能得如此君上,也不枉他毕书的一身才华了。

不片刻功夫,前方骑兵便涌到了近前。

毕书赶紧翻身下马,又正了正衣冠,然后疾步迎了上去。

离毕书还有几十步远,项庄也赶紧翻身下马,身后随行的项佗、百里贤等文武重臣也纷纷翻身下马,大步迎向毕书。

“大王!”

“学剑!”

“上将军!”

两下相遇,毕书正欲拱手作揖时,却被项庄一把握住了双手。

项庄身后的项佗、百里贤、武涉等文武重臣也纷纷上前冲毕书见礼。

项庄握住毕书双手用力摇了摇,感慨不已地道:“学剑,刚打完泗水之战,就让你马不停蹄赶来沔水,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毕书微笑道,“这是臣的本份。”

项庄轻轻颔首,忽又回头喝道:“来,将寡人的乌骓马牵过来。”

呼延轰然应喏,当下将项庄的乌骓马给牵了过来,乌骓马如今已然是高龄了,它再无法像以前那样驮着项庄冲锋陷阵了,但骑乘是没问题的。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项庄从呼延手中接过马缰,然后对毕书说道:“学剑,上马。”

“大王,这可使不得。”见项庄邀请自己骑上乌骓马,学剑赶紧双手连摇,要知道乌骓马可不是普通的战马,乌骓马先后侍奉项羽、项庄两任楚王,这样的荣耀可谓绝无仅有,它已经成为了一种象征,又岂是他人能够骑乘?

项佗等文武重臣又惊又羡妒,大王竟要替毕书牵马执鞭?!

项庄再拍了拍乌骓马的马鞍,不容置疑地说道:“学剑,上马!”

见项庄神情坚决,毕书知道这回是推脱不过去了,当下只好战战兢兢地踏着马镫翻上了乌骓马的马背,对于毕书这个“陌生人”,乌骓马似乎有些不适应,不过项庄只是轻轻地揉了揉它的马头,乌骓马便迅速镇定了下来。

在一干文武重臣以及数千骑军将士的灼灼注视下,项庄竟真的牵马执鞭,给毕书当起了马夫,然后一路领着毕书直趋渡口,又登上大船渡过沔水回到了河湾大营,一回大营,项庄便亲手将四十几万大军的兵符印信全部交割给了毕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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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昏睡了一整天起来,感觉精神略有恢复,就码了一章,呵呵。

第451章 主动出战

天色将幕时,吕台终于带着三万汉骑、两万月氏胡骑赶到了若县城外,随同吕台一道南下的还有周冠夫的三千精骑,姜济的水军都已经陆上行舟绕到了白水上游,他的三千精骑再杵在鲤鱼滩也没什么用场了。

遥望着对面不远处的若县城廓,周冠夫没好气道:“将之,我这就带人去伐木造梯,今天晚上就连夜攻城,没准明天早上,咱们就能够拿下若县、一把火烧掉楚军的粮草辎重,我倒要看看,这次姜济的水军还怎么赶回来?哼!”

吕台沉吟道:“伐木造梯可以,连夜攻城就算了。”

不管怎么说,若县都是楚军囤积粮草的重地,城内不但有八千精兵驻守,而且整座城池四面环水,要想在一夜之间攻下,又谈何容易?汉王命他引兵南下,目的不过是调动姜济的楚国水军,使其疲于奔命,而不是真的想要拿下若县。

周冠夫嚷嚷起来,道:“算了?怎么能算了?不能算!”

“行了,胜之,别嚷了。”吕台拍了拍周冠夫的肩背,笑道,“我知道你在鲤鱼滩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不过这气你还是等到回头攻打河湾大营时再发泄到项庄头上去吧,眼前的若县是块硬骨头,暂时不必去啃它。”

周冠夫闷哼一声,嘟嚷着带人伐木造梯去了。

吕台这才回头向身后的传令骑兵喝道:“号令全军,安营结寨!”

“喏!”数十骑轰然应喏,又如飞而去,不到片刻功夫,若县西郊的汉军骑兵便纷纷翻身下马,又从马背上卸下帐篷器具,开始安营结寨,对面守城的丁固见汉军驻了下来,当下赶紧飞鸽传书向河湾大营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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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书从晌午一直昏睡到次日清晨才醒,连日急行军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大步走进中军大帐时,项庄、项佗、百里贤等楚国君臣早已经齐聚一堂了,项佗、百里贤等文武皆分坐左右下首,项庄也只是坐在了行案的右首,正中的首席却空着,毕书知道那席位是给他留的,当下也不推辞,高踞首席坐了。

项庄侧头望着毕书,朗声道:“学剑,这便开始?”

毕书轻轻颔首,轻轻挥手道:“传令,击鼓聚将!”

“喏!”侍立毕书身后的铁牛轰然应喏,遂即大步出帐。

不片刻,中军大营里便响起了疾骤如雨的战鼓声,闻听战鼓声起,各军各营的大将便纷纷翻身上马,直奔中军大帐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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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又做了个噩梦,梦见项庄浑身血污、手持利剑闯进了未央宫,刘邦带着戚夫人仓皇逃命,不曾想戚夫人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刘邦正想回去搀扶戚夫人时,项庄已经杀到,一把就将戚夫人从地上擎了起来。

刘邦亡魂皆冒,有心上前救人,脚下却在本能地向后退却。

项庄却也不追,只是狞笑着开始撕扯戚夫人的罗衫,只片刻,戚夫人身上的罗衫便被项庄剥了个干净,却露出了一副无限妖娆、无比惹火的雪白娇躯,然后,刘邦便看到项庄撩起了自己的战袍,掏出一条骇人的巨物一下就刺进了戚夫人的下体……

“不!”刘邦怒吼一声,霎时从软榻上惊坐而起,这才发觉只是南柯一梦。

紧闭的帐帘忽然被人猛然掀开,一身戎装、满脸英武的刘濞大步走了进来,有些担心地问刘邦道:“大王,你怎么了?”

“没事,寡人没事。”刘邦无力地摆了摆手,却有豆大的冷汗从脸上滑落,遂即刘邦便感到了一阵阵的凉意,他这才发现整个人都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毫没来由地,刘邦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烦躁,这些年,项庄都快成他的心魔了。

刘濞让人打来一盆热水给刘邦净身,刘邦刚刚更衣起身,张良、陈平、周勃、夏侯婴等文武重臣便纷纷来到了他的中军大帐。

看到张良等人神情振奋,刘邦惑然道:“子房,这是怎么了?”

张良吸了口气,沉声道:“大王,楚军正在营外列队,他们要出战了!”

“楚军要主动出战?!”刘邦先是一愣,遂即大喜道,“这可是好消息。”

张良轻轻颔首道:“看来项庄已经意识到再这样耗下去,他的水军非但救不了若县,还会被我军拖垮、拖死,所以,他只能选择与我决战了!”说此一顿,张良又道,“不过,项庄还是很会选择时机的,这时候与我军决战,楚军的胜算最大。”

刘邦点头道:“嗯,将之带走了三万精骑和两万月氏胡骑,楚军这时候出战,至少在骑兵的劣势上就不是那么明显了。”汉军原有十万汉骑十万胡骑,几次大仗打下来,现在还剩下八万汉骑外加五万胡骑,吕台带走五万,就只剩下五万汉骑、三万胡骑了。

周勃沉声道:“但是项庄选择主动出战,则战场势必会远离沔水河道,楚军也就无法借助水军的弩船了,这对于我军而言,却是个好消息!”

陈平附和道:“所以,此次决战,还是我军胜算更大!”

“干!”刘邦挥舞着老拳,恶狠狠地道,“诏令,全军出战!”

“喏!”刘濞轰然应喏,领命扬长而去,不到片刻功夫,汉军大营里便响起了激昂的战鼓声以及绵绵不息的号角声,遂即一队队的汉军甲兵便从洞开的辕门里汹涌而出,开始在空旷的荒原上队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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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楚汉两军在相距五百步的距离上射住了阵脚,楚汉两军摆出的都是常规阵形,步军居于前,辎重落于后,再由骑兵护住两翼,唯一不同的就是,楚军的辎重部队规模要远远大过汉军,此次出战,楚军可谓倾巢而出了。

两军阵圆处,呼延早已从阵中飞马而出,于阵前来回飞奔、舞槊大吼道:“大楚天狼将军呼延正德在此,谁敢与某一战?!”

正所谓树的影、人的名,听说眼前这个身材健硕如铁塔的楚将便是跟冠军侯在金牛道上大战百余回合的呼延正德,汉军阵中霎时便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吸气之声,刘邦身后的汉军战将不下百数,竟无一人敢出战应战。

见汉军之中迟迟无人出马应战,呼延犹自不肯罢休,居然轻催战马径直逼近到了距离汉军本阵百步之内,然后扬起手中的那杆丈八马槊,遥指着对面的汉王大纛冷笑道:“偌大一个汉国,几十万大军,竟无一男儿乎?”

“呼延正德匹夫,休要猖狂,某来战你!”

汉军之中终于有人恼了,当下催马出阵、舞动大戟直取呼延,众将急定睛看时,却是汉王帐前的羽林中郎将刘濞。

呼延狞笑两声,当即催马相迎。

说时迟那时快,两马堪堪相交,呼延一声暴喝,手中丈八马槊已经照着刘濞劈头盖脸地扫了过来,刘濞又岂肯示弱?当下也抡圆大戟照着呼延腰间横扫过来,电光石火之间,马槊和大铁已然狠狠相撞,遂即就是锵的一声炸响。

刘濞霎时便闷哼了一声,胯下坐骑昂首悲嘶了一声,庞大的身躯也是猛然一侧,险些当场翻倒在地,所幸刘濞骑术过人,于间不容发之际猛然一勒马缰,这才借着斜冲之势生生止住了战马的侧翻之势,遂即两马交错而过。

“哈哈!”呼延勒马回头,再次扬起马槊遥指刘濞,大声狞笑道,“小子,你不是某的对手,受死吧!”话音未落,呼延便已经再次催动战马冲向刘濞,刘濞情知不敌,却也不肯弱了半点气势,当下怒吼一声催马相迎。

两马堪堪相交,呼延右手持槊照着刘濞分心就刺,左手却悄然搭上了腰间的哑月剑,刘濞还以为呼延单手持槊是存心羞辱于他,当下勃然大怒,不管不顾地也是一戟照着呼延心窝刺将过来,看他架势,竟打算以命博命,与呼延同归于尽!

呼延嘴角霎时绽起一丝狰狞的杀机,正欲一槊刺死刘濞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骤然从脑后疾射而至,对面楚军阵中也是一片哗然。

生死关头,呼延却没有一丝的慌乱,右手马槊轻轻一撩,从容拨开刘濞的长戟,左手哑月剑同时出鞘,看也不看往脑后反手就是一剑,叮的一声响,一声拇指粗的狼牙重箭已被哑月剑斩成两截,摔落在地。

两马再次交错而过,一直驰出百十步远,呼延再次勒马回转时,另外一骑汉将左手持弓右手持戟,已经从阵中飞马而出,一边冲刘濞高声大叫道:“将军莫慌,某来助你!”这人却是九原郡守卢绾的嫡子,刘邦的宿卫郎将卢义。

刘邦看到卢义出马,便索性又点了另外十六员郎将,十六郎将便纷纷催动坐骑,一窝蜂似地冲出大阵迎向呼延,看这架势,刘邦竟打算以十八郎将合战呼延。

对面楚军阵中早已经一片沸腾,由渊、百里茂、田破败等悍将正欲出阵助战时,却被项庄制止了,项庄挥手喝住诸将,道:“这么一群土鸡瓦犬,呼延应该还应付得过来,你们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第452章 天狼凶残

望着前方汹涌而来的十八汉骑,呼延心底霎时燃起了无比狂暴的战意,原本幽黑深邃的双眸也在顷刻间微起了异样的红芒,似有两团烈火正在其中熊熊燃烧,下一霎那,呼延轻轻一催胯下白马,迎着十八汉骑绝尘而去。

马蹄翻腾,刘濞引着十八骑狂飙疾进。

倏忽之间,刘濞略略减缓马速,再扬起左手往前一引,身后跟进的十七骑霎时向着左右两侧倒卷而上,以刘濞和另一骑汉将为核心形成了一个正“v”字阵形,前面十骑汉将纷纷将长兵刃绰于鞍上,然后挽弓搭箭瞄准了呼延和他的白马。

下一霎那,十三枝狼牙重箭已经挟带着轻冷的尖啸射向呼延,最初那个汉军郎将的箭术尤为了得,一下就射出了四枝狼牙箭,其中三枝分取呼延的咽喉、心口、小腹要害,还剩下一枝则径直射向了呼延胯下白马的马眼!

呼延嘴角却绽起一丝极其不屑的冷笑,皓火之光也配与皓月争辉?

“嘿!”一声沉闷的低吼声响过,呼延手中的丈八马槊陡然剧烈地颤动起来,电光石火之间,便在马前荡起一圈圈的马槊残影,将人马牢牢地护了起来,下一刻,十三枝箭闪电般射到,却纷纷撞上马槊残影坠落在地。

“也吃某一箭!”说时迟那时快,呼延已经腾出右手从肩背箭壶里拔出一把狼牙箭,然后天女散花般,随手就向着前方飞掷而出,呼延膂力奇大,他的狼牙箭又远比别人的箭枝更长更沉,这一下掷出,竟也是隐带着尖啸。

关键是前面挽弓的十骑汉将已经堪堪冲到呼延跟前,双方相距已经不足十步,漫说是呼延的加重版狼牙箭,就是普通武将使用的普通狼牙箭,也够这十汉骑喝一壶的了,面对劈头盖脸射来的狼牙箭,前方十骑汉将霎时间手忙脚乱。

下一个霎那,呼延已经连人带骑冲进了十八汉骑的正“v”字阵中,除了前方挽弓的十骑,后面八骑早已经刀剑并举、戟矛齐出,照着呼延身上以及胯下的白马狂风暴雨般招呼过来,呼延却早已经拔剑在手,然后剑槊齐舞将八骑汉将的刀剑戟矛全部挡开,别说他身,就是胯下的白马也没有伤着分毫!

这还不算,堪堪错过拖于正“v”字最后的另外一骑汉将时,呼延反手就是一剑,在那骑汉将的背上剌开了一道深彻内腑的血漕,那汉将霎时惨叫一声,健硕的身形的马背上晃了两晃,然后一头倒栽而下。

看到呼延在十八骑汉将的围攻下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而且只一个照面就将一骑汉将斩落马下,汉军阵中霎时便再次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吸气之声,对面的楚军则山呼海啸般欢呼了起来。

刘濞一直往前驰出数百步才带着十六骑勒马回转。

此时此刻,刘濞的脸色早已经变得一片铁青,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带着十七骑围攻对方一人,竟然还被对方斩杀了己方一人,需知就是面对周冠夫时他也从未这般狼狈过,他却不知道,周冠夫只是顾忌他的身份没敢使出全力而已。

呼延却只是无比狰狞地一笑,再次催动战马迎了上来。

刘濞低嘶了一声,扬起左手往前一引,再次带着十六骑迎向呼延。

马蹄翻腾,霎那间双方相距便已经不足百步,说时迟那时快,呼延早已经将马槊绰于鞍前,再一翻手,项庄赐下的宝雕硬弓便已经来到了他的左手之中,下一霎那,呼延反手从背后箭壶里抽出四枝重箭扣在了弦上。

弓箭在手,所有的声响便从呼延的意念里退了出去。

霎那之间,呼延的世界里便只剩下了前方狂奔而来的十七汉骑,还有手中那四枝散发着幽幽冷光的狼牙重箭,仿佛过了很久,仿佛仅只是一霎,呼延扣紧弓弦的铁指骤然一松,只听瓮的一声闷响,四枝重箭便已呼啸而出。

足有七石挽力的宝雕硬弓赋予了四枝重箭超乎想象的极限速度,使之在空中拖出了一道道的残影,远远望去,就像是有四道淡淡的黑线从呼延的宝雕弓上射出,一下就洞穿了前方疾驰而来的四骑汉将。

凄厉的惨叫声中,冲在最前面的三骑汉将应声落马,只有一个汉将反应奇快,于间不容发之际猛然一个侧身,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射向自己咽喉的一箭,不过箭尾的翎羽还是在他的脖子上刮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嘿!”呼延却低喝一声,再次取下一枝重箭扣在了弦上。

包括刘濞在内,已成惊弓之鸟的十四汉骑纷纷疾演镫里藏身,有骑术精湛的甚至直接将自己的身体藏到了马腹之下,原本还算整齐的正“v”字阵形顷刻间瓦解,所有的汉骑都只顾着闪躲避箭,再顾不上迎战呼延了。

“哈哈!”呼延见状顿时仰天大笑两声,当下以最快的速度绰弓回鞘,又从鞍前取了丈八马槊,霎那之间,双方已经迎面相交,呼延抡起丈八马槊便是一通左撩右刺,两骑汉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呼延挑落马下。

“天狼威武!”

“天狼威武!”

“天狼威武!”

看到呼延只是两个回合便连斩六骑汉将,楚军将士顿时欢声雷动,到得最后,几十万人汇聚成了一个整齐划一的声音,声势极其骇人。

刘濞恼羞成怒,再次催马迎向呼延,剩下的十一骑已经没剩下多少斗志了,可是看到刘濞上前,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又是两个回合之后,十一汉骑又被呼延斩杀了七骑,剩下四骑终于心胆俱寒,当下发一声喊落荒而逃,呼延不慌不忙,连连引动宝雕弓将四骑汉将逐一射杀,转眼之间,战场上便只剩下刘濞单人独骑面对呼延。

呼延缓缓勒马回转,滴血的丈八马槊微微扬起,遥指着刘濞咽喉,冷森森地道:“刘濞小儿,这回轮到你了!”

刘邦见状大急,急招手喊道:“濞儿回来!”

刘濞却早已经暴怒如狂,虽情知不敌也还是催马挺戟再次向呼延冲了上来,这刘濞倒也是个勇烈的武夫,可惜呼延心下只有狂暴的杀戮欲望,却绝无一丝的惺惺相惜,当下催动战马迎向已然失去了理智的刘濞。

两马相交只一合,呼延便一槊刺穿了刘濞的咽喉,锋利的马槊几乎将刘濞的脖子整个撕裂,脖子后面的颈骨也被击得粉碎,失去了颈椎骨的支撑之后,刘濞的脑袋顷刻间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转而下、软软地耷拉在了胸甲上。

“噗嗵!”一直冲出去几十步远,刘濞的尸体才颓然坠地。

战场上顷刻间变得一片死寂,战马粗重的呼噗声中,呼延缓缓勒马回转,再次扬起丈八马槊遥指着前方的汉王大纛,昂首就是一声低沉的咆哮,一股犹如实质的声浪顷刻间呼啸向前,惊得汉军阵前无数战马齐声低嘶。

马背上的汉军诸将也是心惊肉跳,有个原本就患病的汉军郎将更是惊叫一声,当场从马背上倒栽而下,等到亲兵上前扶起时,竟是摔折颈骨气绝身亡了。

刘邦的脸色霎时间变得一片煞白,原来不光他有冠军侯,项庄小儿的这头天狼也是凶残得紧,早知道就不该派周冠夫去若县,否则他又怎么会如此被动?听说项庄小儿麾下还有头猛虎,却不知道比这头天狼如何?

呼延扬槊遥指汉王大纛,厉声喝道:“还有谁?”

连连搦战,汉军阵中再无人敢于应战,呼延眸子里凶光毕露,当下催动战马径直冲向前方的汉王大纛,刘邦脸色大变,赶紧勒马回头,避入了大军之中,刘邦还真担心呼延会冲入万军之中,一举斩了他的首级。

事实上,呼延还真存了这心思。

当年匈奴与东胡大战时,呼延就曾带着三千骑呼衍勇士突入东胡几十万大军之中,呼延不仅以一人之力斩杀了东胡王帐下的十八骑骁将,还一举生擒了东胡王,在东胡各部,闻听呼延凶名,可是能让小儿不再夜啼的。

不过汉军终非东胡蛮夷可比,不等呼延靠近,一队队汉军重甲便已经负盾抢上前来,遂即一排排手持劲弩的轻兵涌上来,将一波波弩箭疾风骤雨般射向了呼延,呼延虽连连舞动丈八马槊,却如何遮拦得住?

不片刻,呼延身上、马上便已经连中数箭。

眼见事不可为,呼延赶紧勒马回头,背上、马股、马腿上又中了十几箭,所幸身上的水牛皮甲胄足够坚韧,身披数箭看似恐怖,其实却没有伤及要害,只回头让伤医取出箭头再用烧红的铁条烙一下,就啥事没有了。

阵前斗将落幕,汉军士气受挫,楚军却是士气高涨。

当下毕书笑着对项庄说道:“大王且移驾巢车,看臣如何破敌。”

项庄欣然点头,当下对项佗、桓楚、季布、武涉、百里贤等文武重臣道:“诸位爱卿且随寡人同上巢车罢,看上将军如何击破刘邦老儿的五十万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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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不小心闹了个乌龙,上几章提到的汉军重将夏侯婴应该是灌婴,攀哙、曹参、夏侯婴都已经死了,所以应该是灌婴,不过修改起来太麻烦,所以只在这里交待一下。

第453章 大破汉军(上)

第453章大破汉军(上)

刘邦也在周勃、张良、陈平等文武重臣的簇拥下返回中军、又登上了巢车,遂即数十名汉军力士便奋力转动绞盘,将汉国君臣以及数十传令兵升到了六丈多高的高空,站在高耸的巢车上居高临下望去,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五十万汉军外加四十万楚军,近百万人的大战,说起来人数似乎很多,其实整个战场也就方圆十几里的样子,冷兵器时代,战争的取胜之匙是依靠阵形形成合力,除了骑兵这个特殊的辅助兵种,其余的主力兵种阵形都非常密集。

吕台不在,刘邦年老力衰,周勃就成了汉军统帅的不二人选。

周勃转头向刘邦投以征询的眼神,刘邦轻轻颔首,示意可以开始了。

周勃当下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沉声道:“号令全军,摆锋矢阵!”

一声令下,中央指挥巢车以及四周次一级的巢车上便纷纷升起了相应的令旗,在令旗的调度和指挥下,一队队的汉军重甲、戟矛兵、弓箭手以及轻兵死士纷纷开始走位,两翼的骑兵也逐渐展开,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便摆成一个巨大的锋矢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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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一幕,毕书嘴角不禁绽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锋矢阵么?

下一个霎那,毕书轻轻扬起右手又伸出一枚手指,指向长空,然后淡淡地说道:“传令下去,一字长蛇阵。”

在令旗的调度下,训练有素的楚军将士迅速开始走位。

不到半柱香功夫,楚军的左、中、右、后、骑军便缓缓上前,与前军一字摆开,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一字长蛇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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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字长蛇阵么?”周勃蹙了蹙眉头,沉声道,“倒是没听说过项庄小儿竟然还识得阵法。”

“一字长蛇阵?”刘邦问道,“很厉害么?”

张良道:“这只是孙子兵法中记载的十大基础阵法之一。”

“竟是孙子兵法中记载的阵法?”刘邦凛然道,“该怎么破解?”

陈平道:“只需掐其头、断其尾,再凿其腰,破之便易如反掌耳。”

那边厢,周勃已经开始连续下达军令:“左右两翼骑军齐出,务必缠住楚军两翼,令其难以回救中军,御林军中路突击,重骑跟进,前军、左军、右军弓箭营突前弓箭抛射,后军辎重远程压制,投石车辅助攻击……”

张良心头微凛,他虽然不擅临阵指挥,却也曾现场观摩过齐王韩信的指挥,用俗话说那就是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所以,张良看得出来,周勃这是打算速战速决,准备用御林军一举凿开楚军防线,然后投入重骑兵直接冲击项庄中军!

周勃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一下就抓住了整个战场的要害。

显然,只要汉军突破了楚军中路,斩杀了项庄,那么这一仗就赢定了,当然,项庄身为楚国国君,其身边必然会有重兵守护,这就要靠汉军重骑和大汉御林军的战力了,周勃的用兵思路其实很简单,但是在战场之上,越简单的思路才越可怕!

周勃的军令很快传达下去,庞大的锋矢阵便开始缓缓向前碾压。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悄然流逝,楚汉两军之间的距离由五百步而四百步,然后是三百步,两百步……双方的投石车首先开始对轰,将巨大的石块纷纷抛向对方头上,这个时候双方步兵就避无可避,只能各按天命了!

值得庆幸的是,投石车抛出的石弹虽然声势骇人,杀伤范围却实在有限。

既便是上百斤的巨石,最多也就杀伤三五个士卒,这对于近百万人的大战来说,犹如沧海一粟,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是,当双方距离不足两百步时,楚汉两军的投石车便纷纷开始发射猛火油弹。

所谓的猛火油弹,其实就是燃烧的猛火油罐,由于陶罐强度有限,因而无法及远,最大抛射距离也只两百步,但是这种猛火油弹的杀伤范围却远不是普通的石弹能够相比的,这陶罐一碎,剧烈燃烧的猛火油飞溅四射,足可覆盖几丈方圆!

在猛火油弹的轰击下,楚汉两军的伤亡顿时急剧增加!

不过,伤亡再多再惨,两军甲兵也必须硬着头皮死撑着,自踏上这战场起,他们就不再是个生命,而只是棋枰上一枚普通棋子,主帅令他们向前,他们就绝不能后退,主帅令他们后退,他们就绝不能再向前半步!

两军距离不足百步时,双方的弓箭手开始对射。

两军距离不足二十步时,双方飞矛兵开始互掷飞矛。

终于,双方的重甲步兵短兵相接,战场上顷刻间便爆起了连绵不息的盾牌撞击声、利刃砍开人体的声音以及双方将士临死前的惨烈哀嚎声,从高空往下俯瞰,楚汉两军就像是一红一黑两道洪流正面相撞,霎时溅起了漫天血花。

以御林中郎将叔孙婴为箭头的大汉御林军的确是锐不可挡,双方甫一接触,大汉御林军便轻易破开了楚军重甲的正面防御,楚军重甲可谓是装备精良,可无论他们怎么抵挡,也仍然阻止不了大汉御林军的凌厉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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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重甲连连败退,毕书嘴角的笑意却又浓了一分,想凿我中军、直接斩首么?想法倒不错,也罢,既然你有这心,在下也就勉为其难配合一二罢。

当下毕书再度扬起右手,淡淡地道:“大纛传令,各军后退。”

后退?!项庄、项佗、恒楚等人闻言先是本能地一惊,两军都已经缠斗在一起了,这个时候下令退兵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很快,所有人脑子里便回忆起了另一个让他们刻骨铭心的战场画面,垓下之战,没错,就是垓下之战!

想当年,垓下之战,韩信也曾在两军缠战时下令齐军后退,项庄、恒楚、季布他们以为这是个错误,可最终的结果却证明,错的是他们,韩信虽然下令后退,可齐军却并没有在后退的过程中出现混乱,更没有因此而溃败!

而楚军却因为过于深入追击而吞下了惨败的苦果!

回想起这刻骨铭心的一幕,项庄便将吐到嘴边的疑问又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毕书能够在泗水之战中打败韩信,想必也会有韩信退而不乱的本事,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当个甩手掌柜,安心观战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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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竟敢后退?!”周勃的浓眉霎时间拧成了一团。

但是很快,周勃老脸上便露出了一丝冷厉的杀机,项庄小儿欺我年迈乎?

灌婴、陈武诸将也是面面相觑,临战后退,这个可真是相当考较主帅的指挥功力的,据他们所知,这个世界上除了齐王韩信和楚国那个刚刚冒出来的毕书,好像还没有别人能够做到这一点,难不成项庄也想挑战一把?

“项庄小儿疯魔了不成?”刘邦也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张良脸上却霎时浮起了一丝阴霾,他忽然间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难道说……不过张良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怎么可能?站在张良身边的陈平却还是神思不属的样子,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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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项佗、武涉、百里贤等楚国君臣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因为楚军在后退过种中所出现的各种状况实在是太过凶险了,有好几次,楚军都已经整营被汉军给冲乱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总会有另一支楚军在危急关头从侧面支援过来,堪堪挡住汉军的兵锋,然后给溃败的楚军赢得重新整队的机会。

这就给了项庄等人一种错觉,楚军始终挣扎在溃败的边缘。

楚国君臣看得是心惊胆颤,毕书脸上却仍是那样的云淡风轻。

除了毕书,铁牛和负责传达军令的十几个亲兵也是神情从容,他们都曾亲眼目睹过毕书跟韩信的对决,相比泗水之战时,毕书现在可是从容多了,下达军令的语速、频率,都远不足以跟泗水之战相提并论,可见,上将军现在轻松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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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两军一退一进间,双方的阵形都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变化。

不知不觉间,楚军的一字长蛇阵便演变成了一个模糊不显的雁行阵,而汉军的锋矢阵则收缩成了一个庞大的三角锥形阵,从高空往下俯瞰,汉军的整个三角已经被楚军的雁行阵围住了两个边,只有底边还处在汉军骑兵的保护之下。

不过,汉国君臣却并没有察觉到这种模糊的变化。

无论是周勃,还是刘邦,或者张良,都只看到在汉军凌厉的猛攻下,楚军的阵形已经完全溃乱,按照兵法上讲的破解一字长蛇阵的诀窍,汉军已经完全实现了意图,因为楚军两翼的骑兵已经完全被汉军骑兵缠住,而御林军也已经完全楔入楚国中军了。

现在,只要投入重骑兵对楚国中军发起致命一击,楚军就该溃败了!

周勃深深地吸了口气,遂即缓缓拔出宝剑高举过顶又往前用力一引,沉声道:“大纛传令,重骑兵……攻!”

第454章 大破汉军(中)

第454章大破汉军(中)

周勃一声令下,汉军便突然改变攻击方向,开始向左右两翼的楚军发起猛攻,在猛烈扩张本方阵形的同时,也在中间空出了一条通道,在汉军不遗余力的猛攻扩张之下,这条通道正变得越来越宽广,同时向着前方急速延伸!

半个时辰之后,当顶在最前方的御林军也分成左右两股时,一队队连人带马都包裹在黝黑铁甲里的重骑兵终于从汉军后阵的旌旗密林里缓缓走了出来,此时,汉军步军拼力扩开的通道已经扩展到了足以容纳百骑并行的宽度。

领头的汉军骑将扬起右手往前一压,身后黑压压的重骑兵便纷纷催动战马,开始向前缓步前行,然后是一溜小跑,然后是快跑,仅只片刻功夫,两千多汉军重骑便已经漫过数百步的距离,开始了最后的极速冲刺!

倏忽之间,楚军已经近在眼前。

领头的汉将扬起长剑重重下压,冲在头排的一百重骑便纷纷压下了手中的骑枪,而后面二十几排的重骑兵则纷纷拔出了沉重的双刃重剑,两千多重骑,犹如一股汹涌奔腾的铁甲洪流,向着楚国中军狂暴地碾压了过来,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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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奔涌向前的汉军重骑,耳听着那足以让大地都为之战栗的马蹄声,刘邦满布老人斑的老脸上忽然间涌上了一抹病态的潮红,大汉国有此雄壮的铁骑,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军队能够抵挡?项庄小儿,寡人倒要看你怎么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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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也是神情凝重。

项庄必须得承认,汉国在骑兵的训练上的确具有楚国无法比拟的优势,就说战马,项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中东引进阿拉伯马来改良蒙古马,可既便是这样,培育出的一万匹混血马中,也只有廖廖几十匹战马能够用来组建重骑兵!

重骑兵对于战马的要求是相当苛刻的,不仅要有速度,还要有足够强壮的体魄,体高至少也得八尺以上,体重至少也得三千斤(秦斤)以上,只有这种体格的战马,才可能拥有足够的承载能力,否则根本就承驮不动重骑兵,更遑论冲锋了。

项庄从中东引进阿拉伯马改良蒙古马种,经过十几年的积累,也不过勉强组建了一支两千骑的重骑兵,可刘邦却直接从西域引进汗血马,再加上从海量的蒙古马中间选拔体格超群的优良战马,竟然在十年之内就组建起了三千重骑!

不过,刘邦若以为重骑兵就是无敌的存在,那就大错特错了!

倏忽之间,汉军重骑便猛烈地撞上了正面的楚军重甲,身披重甲、肩扛大盾的楚军重甲顷刻间便被汉军重骑冲突得七零八落,躲在楚军重甲身后的楚军轻兵、飞矛兵还有弓箭手更不可能抵挡汉军重骑的兵锋。

不到片刻功夫,两千多汉军重骑便以无可阻挡之势猛烈地突入了楚国中军,眼看就要冲杀到指挥巢车下时,最后挡在汉军重骑面前的楚军轻兵却突然间像退潮的潮水般退向了左右两翼,下一个霎那,一排黝黑的“战车”突然间横亘在了汉军重骑面前。

那其实并不是战车,而是辎重车,只不过,公输大家在辎重车的一侧车壁上加装了一道更加厚实的车壁,而且,还在车壁上钉满了锋利的狼牙钉,这些狼牙钉足有拇指粗细,长度足足有两尺还多,整排战车连在一起,犹如一堵带刺的城墙,极其狰狞可怖。

“轰轰轰……”第一排重骑兵以无比狂暴之势猛烈地撞上了“车墙”,巨大的撞击声霎时间响彻云霄,不得不说,重骑兵的冲击力的确是相当可怕的,既便楚军辎重兵早已经在辎重车里装满了石头,却还是被撞得支离破碎。

不过,在第一堵车墙之后,还有第二堵,后面还有第三堵、第四堵!

一排又一排汉军重骑带着巨大的惯性,前赴后继,以无比狂暴之势猛烈地撞上了一堵又一堵的车墙,楚军辎重兵筑起的四堵车墙竟然全部被汉军重骑所摧毁,只不过,发起决死冲锋的两千余骑汉军重骑也在撞击中全部折戟沉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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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脸色煞白,呆呆地望着前方那无比惨烈的一幕,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预想中的重骑兵像尖刀一样戳穿楚军大阵的情形并没有出现,被他寄予厚望的重骑兵竟然就这样折戟沉沙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周勃、张良、陈平等人也是目瞪口呆。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汉国君臣原本对这支斥重金打造的重骑兵寄予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可现在,这支重骑兵带给他们的却是这样一个惨烈的结果,一时间,就是张良这样的智者,也有些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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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书却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韩信是个强大的值得尊敬的对手,在泗水战场上,毕书的任何计谋都难以遁形,都无从发挥,他被逼得只能选择与韩信决战,可在沔水战场,刘邦的表现却比韩信差远了,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跟韩信相比,刘邦真的太弱。

倏忽之间,毕书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淡然道:“大纛传令,各军反击!”

一声令下,原本正在退却的楚军迅速转身回头,向汉军发起了猛烈的反攻。

这个时候,汉军为了给重骑兵从中路突击楚国中军创造条件,不顾一切地向两侧发起猛攻的恶果终于显现了出来,汉军虽然达到了目的,硬生生挤开了楚军的雁行阵,给重骑兵扫出了一条冲锋的通道,但付出的代价就是……全军已经完全乱套!

如果是韩信指挥,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无论汉军阵形再怎么乱,韩信也能做到对各军各营各部各曲的基本控制,但是周勃就没有这个能力了,刘邦更不行!

如果没有毕书在,这也同样不是问题,因为汉军虽然乱了套,可外面的楚军也同样乱了套,如果是项庄在指挥,他也同样无法实现对各军各营各部各曲的有效指挥,那么最有可能的局面就是楚汉两军一通混战,等天黑之后各自收兵回营。

不过,很遗憾的是,汉军那边没有韩信,楚军这边却有个毕书!

伴随着毕书一系列军令的下达,原本已经陷入混乱的楚军各营各部各曲便迅速开始了极具针对性的攻击,楚军的每一次出击都打在了汉军的薄弱环节上,半个时辰后,汉军的混乱便逐渐开始加剧,逐渐有了全面溃败之势。

项庄从毕书身上收回目光,然后神情复杂地与百里贤对视了一眼。

百里贤同样神情凝重,对楚王的心思他更是洞若观火,很显然,楚王是被眼前急转直下的战局给震憾到了,五十几万汉军在毕书手下,竟如同土鸡瓦犬般,根本不堪一击!就这么半个时辰不到,汉军便已经是败局已定了!

可在此前,项庄却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

必须承认,人与人之间的确是存在差距的,大兵家就是大兵家,毕书能够击败韩信绝非侥幸!

百里贤甚至可以感到此时楚王心底下那浓烈的忧虑,毕书天纵其才,如此惊才绝艳,其用兵之能可谓亘古无人能及,假如,万一,如果,将来有一天,他有了不臣之心,然后带着一支军队征战四方,天下又有谁能制他?

毕书却浑如不觉,忽然间同时扬起双手往前轻轻一压,道:“传令,骁骑军、天狼军迂回侧后,断敌退路!”汉军溃败在即,现在是时候出动骁骑军、天狼军摘取最后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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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已经完全傻了,眼前急转直下的局面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周勃也是脸肌抽搐,他同样无法相信,整个战场的局面竟然会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内发生如此可怕、如此彻底的逆转,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周勃已经尽力了,他尽可能地想要挽回局面,但最终却都是徒劳的挣扎。

周勃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仿佛,他正跟一个巨人在角力!

张良却终于猜到了,失声惊呼道:“毕书,是毕书!一定是毕书!”

是的,一定是毕书,一定是毕书抛下淮南大军,单人独骑赶来了南阳,否则,眼前的战局绝不会出现如此可怕的逆转,也只有能跟韩信比肩的毕书,才有可能乱中取胜,才可能打得周勃这样的沙场宿将都毫无还手之力!

“毕书?!”刘邦打了个冷战,颤声道,“那赶紧退回大营吧!”

张良叹了口气,苦涩地摇头道:“只怕是退不回去了,大王你看,有两支军队从后面迂回过来了,如果臣没有料错的话,那应该就是楚国三大禁军中的骁骑军还有天狼军了。”说此一顿,张良又冲周勃道,“太尉,还是赶紧将御林军撤回来,护卫大王突出重围吧!”

“喏!”周勃终于从震憾中回过神来,转身喝道,“大纛传令,御林军速速退回!”

第455章 大破汉军(下)

第455章大破汉军(下)

御林军后撤?想要护卫刘邦突围么?却是晚了!

毕书淡淡一哂,再次扬起右手又握紧成拳,道:“传令,重骑兵……攻!”

刘邦在这时候让顶在前面的御林军后撤,却是犯了战场大忌了,这么做,只能让汉军的溃败更加的彻底,更加的迅速!当然,汉军败局已定,早败片刻晚败片刻,对于刘邦来说已经是毫无意义了,所以调回御林军保护自己突围也在情理之中。

铁牛霍然转身,厉声长嗥:“上将军有令,重骑兵……攻!”

随着一面猩红色三角令旗的升起,一队队连人带甲都包裹在黝黑铁甲里的重骑兵便从楚军后阵的旌旗林里缓缓走出,这却是楚军的重骑兵了。

挡在重骑兵面前的楚军轻兵、重甲步兵霎时间便像潮水般退了开去,蒙铿抽出横刀往前用力一引,身后的两千重骑便开始缓缓向前,铁蹄叩击大地的沉闷声响由稀疏而密集,不到片刻功夫,楚军重骑便开始了极速冲刺。

然后,前排重骑便压下了长长的骑枪!

周勃瞬间意识到了危险,尽管汉军阵形已经基本乱套,可他还是尽可能地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在五万御林军转身后撤的同时,他又将另外两个重甲方阵调到了正前方,试图阻挡楚军重骑的突刺,一边对刘邦吼道:“大王,快走!”

刘邦神情惶然,转身就想走,却被陈平给拉住了。

“大王且稍等。”陈平一把拉住刘邦,然后将刘邦身上披的象征着汉王尊贵的明黄锦缎大氅给脱了下来,又递给周勃,语气凝重地道,“太尉,一切就拜托你了。”

张良见状凛然,陈平这是要让周勃“乔妆”汉王留在这里当替死鬼啊?

周勃却不假思索地接过明黄锦缎大氅,又毫不犹豫地披在自己肩上,然后冲张良、陈平挥了挥手,吼道:“两位军师,快带大王走,走!”

张良、陈平同时冲周勃拱了拱手,然后簇拥着刘邦下了巢车。

君臣三人刚刚攀下绳梯,御林中郎将叔孙婴也已经快马到了近前,当下陈平便吩咐叔孙婴道:“叔孙将军,快给大王换上普通将士的衣甲,快!”

叔孙婴不解其意,却还是下令让一名御林军跟刘邦对换衣甲。

刘邦这会已经完全乱了心志,就像个木偶任由陈平、叔孙婴摆布,片刻后,刘邦便已经换上了普通士兵的衣袍,然后“跟着”叔孙婴向外突围,还有张良和陈平,也同样换上了御林军的衣袍,夹杂在御林军中间往外突围。

此时,汉军已经完全崩溃,天狼军、骁骑军也已经完成了对汉军后路的抄截,汉军的整个锥形阵都被楚军的雁行阵以及两支禁军给围在了中间,一时之间,左翼的汉军往右跑,右翼的汉军往左逃,前面的往后退,后面的往前挤,彻彻底底的乱了套!

最悲惨的还是顶在正面的两个汉军重甲方阵,几乎被楚军重骑生生碾碎!

只有战场两翼的汉军、胡人骑兵因为正跟楚军骑兵缠斗,因而得以幸免,这会看到汉军全线崩溃,月氏人、休屠人还有浑邪人掉头就跑,灌婴则带着五万汉骑掉头反扑,试图从万军之中抢救出刘邦,可楚军骑兵又岂能让他们如愿?

再说刘邦,跟着叔孙婴闷头闷脑往外冲,一支楚军精骑骤然间从斜刺里冲杀过来,领头的那员楚军大将尤其骁勇,两员汉军骑将与之交马只一合,便被斩落马下,所幸的是,那支楚军精骑并不恋战,稍一接触便径直杀奔前方而去。

刘邦惊悸之余回头一看,只见远处高耸的巢车上,周勃正披着他的明黄锦缎大氅,挥舞着宝剑大声呼嚎,巢车下,无数的汉军正来回奔走、大声呼嚎,惨叫声、咒骂声、哭嚎声不绝于耳,而方才那支楚军精骑明显是冲着那边去的。

仓皇奔逃中,刘邦身边的御林军越来越少,御林中郎将叔孙婴也早不知道冲杀到哪里去了,张良、陈平也是不见了身影,却不知道是死是活?刘邦逃得实在累了,正想躲进一丛蒿草中歇息片刻,冷不防斜刺里又杀出了一队楚军斥候。

“哈,这里竟有个落单的老军!”领头的楚军斥候队长纵马上前,不由分说便向着刘邦脖子上一刀斩了下来,刘邦两眼呆滞,直直地望着那一团耀眼的寒芒凌空斩下,虽有心闪避可整个人却像是给人定住了般动弹不得。

眼看刘邦就要人头落地时,一枝狼牙箭闪电般射到,唆的一下就射穿了那楚军斥候队长的咽喉,楚军斥候队长吭都没吭一声,就一头从马背上倒栽而下,遂即百余骑汉军骑兵从斜刺里冲杀过来,剩下的十数骑楚军斥候见状转身就逃。

一骑汉将策马来到刘邦跟前,厉声喝问道:“兀那老军,可曾看到大王?”

刘邦有些愣愣地抬起头来,喜不自禁地道:“灌灌灌灌婴将军,是你吗?”

“大王?!”灌婴大惊失色,当即滚鞍下马又将刘邦扶上了自己的坐骑,然后手持短戟护着刘邦,一路往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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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呼延一声怒吼,一槊将面前的一员汉将挑飞空中。

这厮虽然背上中了数箭,可回到军中让伤医取了箭头又烙了几铁条,便又生龙活虎地回到了战场上,此前亲率天狼军迂回汉军侧后,仅仅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深入数十万汉军之中,一直冲杀到了周勃的指挥巢车下。

呼延一槊挑翻汉将,遂即抬头仰望着巢车上那道披着明黄锦缎的苍老身影,大笑道:“哈哈,刘邦老儿的人头是我的了!”

“那可未必!”一把冷漠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呼延急定睛看时,只见蒙殛已经带着骁骑军精锐从另一侧冲杀了过来,拥挤在巢车下的汉军虽拼死抵挡,却根本就阻他不住,只片刻功夫,蒙殛便已经突入到了巢车之下,呼延见状顿时大急,双脚用力一蹬马蹬,整个人顿时便腾空而起。

那边蒙殛又岂肯落后?当下也奋力一蹬马蹬腾空而起。

蒙殛和呼延的身影几乎是同时落在了绳梯上,然后手脚并用奋力攀爬,又几乎是同时上到了巢车上,不过他们上到巢车后定睛一看却都傻了,眼前这个披着“汉王大氅”的家伙根本不是刘邦,却是汉太尉周勃那老儿!

“周勃老将军?”蒙殛愕然,“怎么是你?”

“刘邦呢?”呼延环顾四周,厉声道,“刘邦老儿躲哪了?”

“哈哈哈……”周勃却根本没有理会两人,只是仰天发出一阵悲怆的长笑,然后猛然横转宝剑一下就剌开了自己的脖子,老将军下手极狠,这一剑几乎将自己的脖子整个都给切了开来,激血飞溅中,老将军的眸子顷刻间便黯淡了下来。

“老将军,一路走好!”蒙殛双手作揖,向着周勃不倒的尸身深深一揖。

呼延却是勃然大怒,当下翻手擎出宝雕弓,又探从箭囊里取出一把狼牙箭,对着巢车下一连射杀了十几员汉将,兀自余怒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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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大营已经陷入了一片骚乱之中。

由于楚军主动出击,因此楚汉大战的战场距离沔水、距离楚军大营极远,可距离汉军大营却很近,几乎就在视野之内,因此,留守大营的汉军都知道汉军已经战败,若不是王吸拼命约束着,这两万汉军只怕早就已经四散逃跑了。

“开门,快打开辕门!”灰头土脸的陈平在百余名御林军的保护下来到了辕门前。

见是陈平,守将王吸不敢怠慢,赶紧下令打开辕门,一边将陈平迎入大营一边问道:“副军师,大王和军师呢?”

陈平没有回答,只是直奔辎重大营而来。

到了辎重大营,陈平下令移除了角落里的隔离栏,将原先关押在那几十顶帐篷内的数百名伤兵给放了出来,这些伤兵大多脸色苍白形销骨立,从开启的帐篷里,更有浓烈的恶臭透出来,隐隐约约的,里面似乎还躺着好多人。

“副军师,这是怎么回事?”王吸掩鼻不已,皱眉问道。

陈平以衣袖掩住口鼻,一边转身疾走一边对王吸说道:“王吸将军,我军已经战败,大王和军师也在军中走失了,不过走散之前,大王已经与我约定在穰县汇合,你还是赶紧带着大军随我去穰县吧。”最后,陈平又道,“此地委实不宜久留。”

话音方落,辕门方向便骤然间传来了排山倒海般的杀伐声。

遂即一名小校匆匆来到王吸跟前,作揖禀报道:“将军,楚军攻入大营了!”

“可恶,楚军来得好快!”王吸赶紧翻身上马,厉声大喝道,“传令下去,烧毁大营,全军退往穰县,快……”

“等等!”陈平急阻止道,“退兵就行了,大营却是不必烧了!”

“为啥?”王吸不解地道,“营中尚有大量粮草辎重,岂能便宜楚军?”

陈平皱了皱眉,不容置疑地道:“这是大王的诏令,难道将军敢违抗王命?”

“嗯?!”王吸神情一凛,当即勒马回头,厉声大吼道,“走,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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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以下不计字数):发现有不少读者质疑十几里方圆的战场,我要说的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跟热兵器时代是不一样的,热兵器时代,由于武器的杀伤力太大,所以步兵与步兵之间的间隔极大,上百万人的战争,战线可能要拉到几十公里甚至上百公里长,纵深也至少有几十公里,但是冷兵器战争却是另外一回事,冷兵器战争,士兵跟士兵得紧紧地挤靠在一起,以期形成阵形,才可能形成合力,做个简单的计算,十里长十里宽的区域,就是25平方公里,除以一百万,分到每个士兵头上就是25个平方,这样的步兵间隔在冷兵器时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尤其是重甲步兵,25个平方少说也要挤进去二十几个人。

当然,考虑到各军、各营、各部、各曲之间肯定有间隔,还要留出穿插换位的通道,这么大的平均间隔也还是有可能的。

当然,书中的这个作战区域只包括主战步兵,双方的辅助骑兵速度太快,来去如风,他们的缠战区域是不可能只有十几里方圆的。

第456章 兵锋直指秭陵

沔水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项庄保守估计,战死或者自相践踏而死的汉军至少超过十万,跪地乞降的战俘差不多有二十万,散入山野之间的溃兵差不多也有十几万,成建制突围出去的汉军最多也不会超过十万人骑,经此一役,汉军真正是伤筋动骨了!

不过,项庄最为关心的还是刘邦的生死。

有没有生擒或者斩杀刘邦,将直接影响到接下来的统一进程。

假如刘邦被生擒或者斩杀,那么汉国很可能就会出现内乱,既便汉国不内乱,也肯定会人心浮动,再接下来楚军攻伐关中时所遭遇到的抵抗就会小得多,如果刘邦没死,接下来攻打关中时,楚汉之间恐怕还得有一场恶战。

“可曾擒住刘邦?”

“可曾斩杀刘邦?”

“汉王大纛何在?”

“刘邦老儿何在?”

尸横遍野的战场上,项庄逢人便问,这一刻,项庄也不像以前那般淡定了,没办法,刘邦可是一手缔造了大汉帝国的大牛人啊,整个华夏民族都因为他而冠上了汉名,可现在,他项庄却把刘邦踩在了脚下,***能不激动吗?

不过路上遇到的将士却尽皆摇头,表示没见着刘邦。

好半天后,项庄才遇见了抄截汉军后路的蒙殛还有呼延,项庄急策马上前问道:“可曾截住刘邦老儿?”

呼延懊恼地道:“不曾,让刘邦老儿跑了。”

蒙殛也道:“大王,只截杀了汉太尉周勃。”

“什么?刘邦老儿跑了?!”项庄大失所望,遂即又道,“追,赶紧派兵去追呀!”

蒙殛忙道:“大王放心,臣已经派蒙远、蒙辽各引五千骁骑追下去了,刘邦老儿他跑不掉的。”蒙远是蒙殛长子,蒙辽是蒙殛次子,兄弟俩都已经成年,而且都从乃父身上学了一身好武艺,跟庞铮、项治、高朗并称大楚五骏。

项庄却还是不放心,又吩咐呼延道:“点齐狼骑再追,无论如何不能走了刘邦!”

“喏!”呼延轰然应喏,招集狼骑去了,大楚三大禁军只有骁骑军是一色的骑兵,天狼军、虎贲军的主力都是步兵,不过也各有三千骑兵,分别称为狼骑、虎骑,都是精锐,尤其是呼延的三千狼骑,大多都是从辽东招幕的东胡人。

不片刻,项佗、武涉、毕书、百里贤等文武重臣也纷纷到了。

项庄当下吩咐项佗道:“子严,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加紧打扫战场、安顿战俘,然后全军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即拔营北上,直叩武关!”

“喏!”项佗轰然应喏,转身兴匆匆地去了。

项庄又拉住毕书双手,说道:“学剑,若灭汉,你当记首功!”

“大王言重了。”毕书微微一笑,淡然说道,“沔水之战我大楚之所以能够获胜,皆赖几十万将士奋勇杀敌,臣却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份而已。

项庄用力摇了摇毕书双手,又腾出右手牵住百里贤,大笑道:“学剑,子良,走,今晚寡人定要与你们痛饮三百觞,哈哈哈……”走掉了刘邦,让项庄有些遗憾,但是,无论如何楚军总算是打赢了沔水之战,这的确值得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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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矛带着一队骑兵风卷残云般冲杀进了汉军大营。

整座大营几乎已经全空了,到处都是丢弃的军械、金鼓、旌旗,却鲜少看到人影,直到进入后方的辎重大营时,才终于遇见一群汉军溃兵,在战功的诱惑下,白矛和麾下的数十骑顿时两眼放光,反手拔出环首刀便冲了过去。

那群汉军溃兵顿时发一声喊,四散而逃。

不过那群汉军溃兵的脚步虚浮得很,没跑几步便被楚军骑兵给追上了,白矛借着马力轻轻一刀便剌开了一个汉军小校的脖子,那汉军小校惨叫着仆倒在地,飞溅的鲜血却有好几滴溅到了白矛的脸上,白矛只随意一抹,也没在意。

不到片刻功夫,十几号汉军溃兵便被斩杀殆尽。

白矛枭了汉军小校首级悬在马颈上,刚刚翻身上马,便有士卒兴奋地大叫:“看,前面还有汉军,前面还有好多!”白矛抬眼望去,果然看到前面还有更多的汉军溃兵,不过这些汉军溃兵大多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好像都是些伤兵。

几乎是同时,好几支楚军骑兵也发现了这群汉军伤兵。

下一个霎那,这几支楚军骑兵便同时发一声喊,就像是嗅到了血腥的狼群,纵马扬刀杀向那群汉军伤兵,汉军伤兵就这些,这要是落了后,战功可就没有他们的份了,在战功奖励机制之下,楚军将士想不嗜血都难。

只几个呼吸,数百汉军伤兵便被楚军斩杀殆尽。

不少楚军将士犹不满足,还掀翻了附近几十顶帐篷,将里面已经断气的汉军伤兵的首级都给割了下来,没办法,这都是些大字不识半个的府兵,他们才不管亡者为大,他们就知道汉军人头可以挣来战功,可以换来爵位和赏金,别的都是扯蛋。

一个楚兵足足枭了十几颗汉军人头,然后用血赤糊拉的右手从怀里摸出半张饼,一边就着凉水狼吞虎咽,一边得意地对身边的楚兵说道:“黑狗,这回老子怎么说也得捞个不更的爵位了,嘿嘿嘿,足足十一颗首级呢!”

话音方落,前方有一骑折回来大吼道:“前面发现溃兵,好几千人呢!”

正在四处搜寻汉军尸体的楚军将士顿时两眼放光,一个个赶紧翻身上马,旋风般向着前方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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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月氏人简直就是绵羊,不,比绵羊还不如!”看到月氏人又一次败下阵来,周冠夫勃然大怒,扭头对吕台说道,“将之,这次换我去吧?”

吕台却摆了摆手,淡然道:“胜之,我们只是佯攻,不必太当真。”

周冠夫皱了皱眉,大声道:“将之,若能拿下若县烧了楚军粮草,岂不更好?”

吕台道:“楚国富足,就算烧他百万石粮草那也伤不了它的根本,咱们此行的目的是调动楚国水军,为沔水决战创造机会。”

话音方落,一骑快马忽然从北方飞驰而来。

未及近前,马背上的骑兵便惶急高喊起来:“上将军,祸事了,祸事了……”

吕台心头一激泠,当下厉声喝阻那骑兵道:“闭嘴,有本将军在,这天塌不来!”

那骑兵的高喊叫声顿时间嘎然而止,遂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吕台面前,然后压低声音对吕台、周冠夫说道:“两位将军,大事不好了,我军在沔水大败,五十几万大军已经是覆灭殆尽,太尉战死,大王、军师还有副军师他们生死未卜……”

“你说什么?”吕台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周冠夫闻言更是两眼一黑险些昏死过去,所幸周亚夫眼疾手快,赶紧把他给扶住了,好半晌后,周冠夫才终于从噩耗之中恢复过来,然后遥望着西北方向,咬牙切齿地道:“项庄老儿,此生不杀你,我周冠夫誓不为人!”

说罢,周冠夫又吩咐周亚夫道:“亚夫,即刻召集人马!”

“喏!”周亚夫轰然应喏,转身就要去召集人马,却被吕台拉住了。

吕台一把拉住周亚夫,又扭头对周冠夫道:“胜之,你这是要干吗?”

周冠夫咬牙切齿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这便去找项庄老儿报仇!”

“胡闹!”吕台跺了跺脚,急道,“大王五十几万大军尚且一战而败,现在我们只剩五万骑军,如何能是项庄敌手?你这一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你怕死?”周冠夫冷冷地瞪着吕台,嘶声道,“你不去也行,我只带本部三千精骑前往!”说此一顿,周冠夫又反手一剑割下一角战袍掷于吕台脸上,森然道,“不过,你我之间的兄弟情谊也如同此袍,从此一刀两断了!”

“胜之!”吕台怒道,“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周冠夫勃然大怒道,“我父亲死了,大王、军师他们也是生死未卜,我们不赶紧挥师北上、前去接应,还他娘的留在这里干吗?!”

“冷静,我们要冷静!”吕台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大汉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要紧关头了,我们必须要冷静!”说此一顿,吕台又道,“胜之你想过没有,大王的大军已经全军覆灭了,接下来项庄老儿肯定会挥师北上,直叩关中,眼下关中空虚,纵然亚相智计过人,奈何手中无兵,又如何抵挡得住?”

周冠夫瞠目欲裂,急得暴跳如雷:“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往东去!”吕台扬起手中马鞭遥指沔水以东,狞声道,“趁楚军还没反应过来,渡过沔水往东,一路烧杀掳掠席卷南郡、衡山郡、九江郡,兵锋直指秭陵,只有这样,或许还能够调回一部份楚军,只有这样,才可能给关中、给亚相减轻一份压力!”

“好,那就往东去,就算打不下秭陵,我也要打下相县,定要掘了项氏祖坟!”周冠夫挥舞着铁拳仰天咆哮,遂即向着西北方向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父亲,父亲哪,不孝孩儿给您叩头了,嗷嗷嗷……”

第457章 瘟疫(上)

第457章瘟疫(上)

夜色深沉,灌婴护着刘邦惶惶然进了一座小村。

小村里的百姓早已经走避山中,甚至连一粒粮食都没有留下,灌婴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吃的,只得拿竹罐给刘邦盛了罐清水过来。

刘邦望着面前竹罐里盛着的清水,忽然间便想到了昨天的沔水之战,再想到六十万大军一朝覆灭,不觉悲从中来,便双手掩面大声嚎啕起来,刘邦伤心哪,沔水之战败后,楚军肯定会大举攻伐关中,届时,汉军又怎么抵挡?

灌婴以及旁边的汉军将士也尽皆神情凄惶。

遥想几个月前,汉军大举出关时,军容是何等的壮观,君臣是何等的信心满满,却不曾想,最后竟落个这们的结局,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灌婴叹息一声,低声道:“大王,您要保重身体哪。”

灌婴不劝还好,这一劝,刘邦却哭得越发的伤心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骑快马忽然风卷残云般冲进了小村庄,遂即马背上的骑士便腾身跳下马,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大王,追兵到了!”

“嗯?追兵来得好快!”灌婴急抬头往南边看时,果然看到漆黑的夜空下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灌婴当下脸色大变,急起身冲四周的骑兵将士喝道,“熄灭火把,上马,所有人统统上马,快,快快……”

灌婴很清楚,楚军势大,他手里这点骑兵绝不可力敌,为今之计,只有摸黑突围了,至于最后能带多少人突围出去,那就只有老天知道了,但是不管怎么样,哪怕就是自己死,也定要护着汉王突出重围!

幽幽燃烧的火把纷纷熄灭,灌婴等百余骑也纷纷翻身上马,准备突围。

然而没等前方的火光靠近,另一彪人马却趁着夜色摸到了小村口,灌婴看到村口突然间鬼魅般冒出这许多黑影,顿时大吃一惊,当即吩咐副将灌仲道:“灌仲,你带人保护大王从后面突围,我来拦住这些该死的楚国佬,快!”

“喏!”灌仲轰然应喏,点起一半骑兵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候,村口突然传来了一把惊喜交加的声音:“前面可是灌婴将军?!”

灌婴闻言一愣,这声音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再仔细一回味,可不就是羽林中郎将叔孙婴么?当下灌婴也惊喜莫名地道:“外面可是叔孙婴将军?”

“正是末将!”那声音回答了一声,村口便次第打起了上百枝火把,通明的火光中,一骑跃马横戟、当先而行,不是羽林中郎将叔孙婴还有谁?在叔孙婴身后,却足有近千骑,都是大汉国最精锐的羽林骑兵。

叔孙婴身后还跟了一人,赫然是军师张良。

进得村来,张良冲灌婴拱手作揖道:“灌婴将军,可曾见到大王?”

原来叔孙婴早就带着部曲突出了重围,只是突围之后才发现不见了大王,叔孙婴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赶紧又带人原路折回来寻刘邦,一路连续与楚军追兵厮杀,却始终不曾觅得刘邦行踪,正无计可施时不想在这遇上了灌婴。

灌婴忙道:“好教军师知晓,大王就在这里。”

话音方落,灌婴身后便转出了刘邦,颤声道:“子房,是你吗?”

“大王,臣在这里,在这里!”张良赶紧翻身下马,刘邦也是滚鞍下马,君臣俩顿时抱头痛哭起来。

灌婴抬头看了看前方越发逼近的火把长龙,着急道:“大王,军师,此非叙话之所,请赶紧离开,臣去截住追兵!”

叔孙婴却摆了摆手,道:“灌婴将军,您保护大王、军师先走,至于追兵,就交给末将了!”

说罢,叔孙婴即勒马回头,又扬起长戟往前一引,厉声大喝道,“羽林卫的儿郎们,是时候兑现你们的誓言了,随本将军……杀!”刘邦的三千羽林卫都是从贵族子弟中选拔,加入之初便曾经滴血盟誓,要誓死保护汉王。

不提叔孙婴带兵截杀追兵,单说灌婴护着刘邦、张良往北跑了不到十里,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潮水般的马蹄声,灌婴以为追兵又至,当下让灌仲护着汉王、军师先行,自己则单人独骑、横戟拦住了大路。

灌婴正打算死战断后,前方却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老灌,让我一通好追!”

“王吸?!”灌婴又惊又喜,不敢相信道,“你不是奉命留守大营么?你竟然没死?”

十几枝火把腾地燃起,汉将王吸在数十精骑的簇拥下从火光中冲了出来,王吸冲灌婴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刚见面就没好话,大王呢?”原来刚才遥遥追来的并非楚军,而是王吸所率的汉军溃兵。

灌婴回手一指身后,道:“大王和军师就在前面。”

话音方落,王吸身边一骑小军早已经向前打马飞奔而去。

灌婴愕然,王吸摊了摊手,解释道:“老灌,那是陈平先生。”

不稍时,叔孙婴也带着御林卫追了上来,当下灌婴、王吸、叔孙婴合兵一处,逶迤往北而来,很快便追上了刘邦、张良一行。

再说刘邦、张良跟陈平相见,君臣三人又抱头痛哭了一阵。

刘邦边哭边对张良、陈平道:“子房,陈平,此番祸事矣,大汉亡无日矣……”

张良哽咽不能成声,陈平却轻拍着刘邦肩背,低声劝慰道:“大王不必悲伤,楚国大军决计追不上来,大汉国也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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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矛一觉醒来,便觉得头重脚轻,站起来走几步就跟踩在棉花上似的,轻飘飘的脚下无根无基,十分难受,白矛便抢到帐外将脑袋探进水桶里狂灌了一气,被清凉的冷水一浸,整个人便舒服了不少,白矛便也没怎么在意。

刚刚用过早餐,集结的号角便吹响了。

白矛挎上骑弓、环首刀,又将帐篷拆下叠好,再收进帆布包,然后将帆布包在马鞍后面绑定,这才翻身上马前往营外集结,不过,白矛总觉得今天早上的太阳有些刺眼,还有身体也不怎么得劲,难道是昨天厮杀太过激烈,乏了?

白矛麾下的那几十骑也没好到哪里去,个个都无精打采、呵欠连天的。

其实不止白矛这一伙人,昨天跟他们一起杀进汉军大营抢战俘的那几伙楚军全都出现了同样的状况,只是相对于几十万楚军来说,区区几百人的异样实在是不算什么,而且这些楚军全都是精壮小伙,暂时都还挺得住,就更不会引人注意了。

望着蔫头耷脑的部属,白矛皱了皱眉,振作精神大喝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别他娘的蔫啦叭鸡的跟被娘们吸干了似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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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项庄在项佗、毕书、百里贤等文武重臣的簇拥下走出大帐时,三十多万楚国大军差不多已经完成集结,河滩上的帐篷差不多也都拔了。

屈不才快步上前,将一封密信递给了项庄。

项庄匆匆年完密信不禁脸色微变,扭头对毕书和百里贤说道:“学剑,子良,昨天晚上吕台、周冠夫已经带着五万骑军东渡沔水了!“

毕书蹙眉道:“这个吕台,看来还有几份本事。”

楚军已经在路上留了伏兵,如果吕台率军北上,则肯定会遭到楚军伏击,不过吕台却出人意料地率军东渡沔水,这便有些棘手了,因为有这么庞大的一支汉军存在,如果不闻不问的话,他们肯定会把江北的南郡、衡山以及九江郡搅个天翻地覆!

如果派兵去追杀的话,也必须是骑兵,否则根本追不上,而且兵力不能过少,否则很容易被汉军反咬一口,需知吕台、周冠夫可都不是善茬!可问题是,如果抽调太多骑兵去追杀吕台大军,就势必会影响到快速攻伐关中的大计。

不过,项庄从来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很快便有了决断。

略略沉吟了片刻,项庄便吩咐项佗道:“子严,命姜济尽快清理鲤鱼滩的障碍,然后沿沔水南下、封锁江水,堵死吕台大军南渡江水之通道;让蒙殛引五万骑兵尾随追杀,再让虞子期引大军进驻衡山,加以拦截。”

项庄的安排可谓滴水不漏,有姜济水军封锁长江,汉军骑兵就无法渡江南下,楚国根基就不会动摇,再让蒙殛、虞子期围追堵截,前后包夹,既便不能将吕台歼于衡山,也至少可以将他们赶到北边去。

“喏!”项佗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那边项治已经把乌骓马牵了过来,这匹功勋老马虽然不可能驮着项庄冲锋陷阵了,不过用来代步骑乘却还是绰绰有余的,项庄翻身上马,又回头招呼毕书、百里贤道:“学剑,子良,咱们该去咸阳了,呵呵!”

毕书、百里贤相视一笑,相继翻身上马。

不到片刻功夫,三十余万楚国大军便摆开十几路纵队,沿着宽阔的驰道向着北方浩浩荡荡地进发,在大军北上的同时,另有一支骑兵却掉头南下,滚滚烟尘之中,奔着若县浩浩荡荡地去了,那却是蒙殛率领的五万府军骑兵。

第458章 瘟疫(下)

高初挽满长弓,瞄准了前方山道上正打马狂奔的汉军小校。

下一霎那,高初右手轻轻一松,扣于弦上的狼牙重箭便已经闪电般射了出去,只听噗的一声响,正中汉军小校的背心要害,汉军小校顿时便惨叫着从马背上倒栽而下,遂即又连人带马翻翻滚滚地摔下了道侧的深涧。

高初一箭射杀汉军小校,这才大步回到了关隘下。

急促的脚步声中,徐姜已经兴匆匆地来到了高初跟前,拱手禀报道:“将军,武关已经拿下了。”

高初点了点头,当下在徐姜以及数十亲兵的簇拥下缓步登上武关城头。

站在城头上居高临下望去,只见关城内的厮杀声已经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已经控制了关城的楚军正四处救火,只有远处前往南阳方向的山道上,还有隐隐约约的杀伐声传来,不消说,那是破军正在追杀往南败逃的汉军溃兵。

经此一役,高初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高初原以为有了向导,再加上又打探清楚了完整的行军路线,所以从金牛关到武关的行军应该会很轻松,可事实上却大谬不然,从金牛关到武关近千里,高初带着三千精兵足足走了九天,这还不算,一路上竟然摔死了五百多人!

项庄给的期限是十天,高初竟险些贻误军机!

还有,高初原以为赶到武关之后,必定会有一番恶战,既便最终能够顺利拿下武关。自己带去的三千精兵也必定会死伤惨重,可结果却大相径庭。武关守备的松懈超出了想象,高初所部几乎没费什么手脚就拿了下来。

其实也不能怪守军松懈,因为武关背靠关中,面对南阳,其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阻止关东军队从南阳进犯关中。

正因为这样的心理,所以武关守军的防御重心是关东,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会遭到来自关中方向的偷袭。再加上陆续有运粮队从关中前往南阳,高初所部又截杀了一支粮队,所以很轻松便混进了武关,变起仓促,关上的五千汉军很快就被打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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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在穰县休整了两天,渐渐的又收拢了一些败兵。灌婴、叔孙婴、王吸所部。再加上留守穰县的军队,逐渐又有了两万多人,不过好景不长,很快便有探马回报,楚军追兵已经迫近到了二十里外,而且来的都是骑兵。

此时汉军虽然聚拢了两万多败兵,却军心涣散、士气低落。而追过来的又是楚国三大禁军中的骁骑军,刘邦情知不敌,便赶紧点起军队,又一把火烧了穰县,一路往武关而来,刘邦也委实没有心思留在关东了,这一刻,他只想早些返回咸阳。

然而。往武关方向走了不到二十里,便有惊天噩耗传来——武关失守!

“你说什么?!”刘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劈手揪住前来报讯的汉军小校,声嘶力竭地道。“好端端的,武关怎么就失守了?!”

灌婴、王吸、叔孙婴等汉军大将也是面面相觑,这下有大麻烦了。

从南阳回关中只有三条路走,一是经上庸、旬关进入汉中,然后再经陈仓道、褒斜道或者子午谷小路回咸阳,再是经穰县、武关回咸阳,第三条路则是往东去颖川,然后经虎牢关进入三川郡,再经函谷关回关中。

沔水战败后,刘邦一路往北逃,现在身后全是楚军,再想往回走汉中道已经不可能,所以就只剩下两条路了,现在又被楚军截断了武关,那就只有往东去颖川了,然而问题是,颖川道又是否走得通呢?是否也会被楚军截断?

汉军小校惨然道:“我们遭受了背后偷袭,猝不及防之下才丢了关城。”

“背后偷袭?”刘邦勃然大怒道,“你哄鬼呢?楚军又怎么可能绕到武关背后去?”

“大王,此事千真万确!”汉军小校赌咒发誓道,“楚军的确是从背后绕出来的,不过兵力应该不多,最多也就三千人,现在可能连两千都不到了,如果大王引军杀回去,完全可以趁楚军立足不稳把武关夺回来。”

刘邦回头望着张良、陈平,惶然道:“子房,陈平,现在怎么办?”

陈平不假思索地道:“大王,武关既然已经失守,这条路就断然不能走了。”偷袭武关的楚军也许不会很多,但现在汉军军心涣散、毫无斗志,如果急切间夺不回关卡,再让楚军抄截了后路,那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这个险断然不能冒。

“臣也认为应该走颖川道。”张良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应当谴飞骑前往三川,命三川守军加强戒备,尤其是虎牢关,绝对不能再有任何闪失!”张良不能不担心,万一让楚军袭了虎牢关,那汉军可就只能翻山越岭回关中了,纵然不死也得脱层皮。

刘邦连连点头,当下吩咐叔孙婴道:“叔孙将军,有劳你走一趟了。”

“喏!”叔孙婴轰然应喏,勒马转身去了,当下刘邦下令全军掉头原路返回穰县,先在穰县稍作休整,然后一路向东直奔颖川而来。

只是这一来,楚军追兵就越发的近了,不得已,刘邦只能留下王吸领五千军断后,无论如何也要抵挡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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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说刘邦仓皇逃命,楚军中的瘟疫终于是爆发了。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有这许多将士患病?”项庄一边询问,一边大步走进了收容大营,刚进辕门,便有伤医送上了濡湿的毛巾,这个时代的医术虽然落后,但是作为随军的伤医,基本的防范措施却还是知道的。

项庄接过湿毛巾蒙于脸上,再环顾四周时,只见整座收容大营早已经爆满,许多伤兵因为没有地方可以安置,所以只能躺在露天之下,这些伤兵大多脸色潮红、嘴唇干裂,有些严重的伤兵甚至已经形销骨立、奄奄一息了。

地面上到处都是粥状的呕吐物,许多将士的战袍上甚至都沾满了粪便,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恶臭,仅靠覆盖在脸上的湿毛巾根本就遮挡不住这股恶臭,跟在项庄身后的项佗、恒楚等人虽然也同样有湿巾蒙面,却还是本能地蹙紧了眉头。

看到这一幕,项庄心头猛然一跳,上吐下泄?这可不是好现象!

项庄不可遏止地联想到了两个可怕的字眼——瘟疫!应该不会是瘟疫吧?!

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当然知道瘟疫有多可怕,遍数古今中外,最可怕的瘟疫当然要数14世纪欧洲的黑死病,所谓的黑死病其实就是鼠疫,既便是在21世纪,鼠疫的患病死亡率也高达百分之百,简直就是死神的镰刀,端的恐怖!

而鼠疫的显著症状就是发热、呕吐,以及腹泄!

如果真的是鼠疫大规模爆发,那么包括他项庄在内,这里的三十几万楚军只怕一个也别想活,不仅这三十几万人活不成,只怕整个华夏也将遭受一场空前浩劫,浩劫过后,整个中原地区的人口数量恐怕要来一欠史无前例的锐减了!

不过项庄相信,鼠疫爆发的可能性应该不大,最大的可能是流感!

流感的早期显著症状也是发热、呕吐还有腹泄,但是既便是流流,在这个医术落后的古代,也是足够致命的,到了21世纪,流感大爆发都是相当沉重的话题,每年也会因为流感大爆发而死不少人,何况是在两千多年前的古代?

最为可怕的是,假如真是流感大爆发,那么现在任何补救措施都已经晚了,整个南阳郡的空气、水体甚至是野生动物身上,恐怕都已经充满了流感病毒,项庄就是把这收容大营里的伤兵全部活埋了,也仍然无法阻止流感的扩散。

项庄心情沉重,当下怒不可遏地诘问负责收容的医令道:“疫情都已经这般严重了,为什么不早点禀报?”

医令愁眉苦脸地道:“回禀大王,最开始只有一百多号人患病,小人也没怎么在意,以为不过是时疫,就给他们开了些药,可到了今天,患病的人数却骤然增加到了五千多人,小人这才觉得不对劲,这不赶紧禀报给大王知晓了么?”

说此一顿,医令又压低声音说道:“大王,搞不好这是瘟疫!”

项庄直恨不得一巴掌将医令拍死,当下强压着怒火问道:“具体什么症状?”

医令答道:“最开始只是发热,浑身乏力,然后涕泪交流,到了第二天,就开始上吐下泄,体弱的伤兵还会出现抽搐等症状。”

项庄已经可以基本肯定,这应该就是流感大爆发了!

流感已经大规模爆发了,再想控制疫情已经是千难万难了。

这一刻,项庄只能哀叹倒霉,在21世纪,由于医学发达,流感的死亡率的确不高,可在这个时代,流感却是不折不扣的死亡杀手!体魄强健的将士也许能够硬扛过去,那些伤兵或者体质稍差的将士,却很难逃过这一劫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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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张良自焚

匆匆巡视完收容大营,项庄一回大帐便连续下达了几条紧急军令。

第一,立即召回蒙殛的骑军,项庄并不确定蒙殛的骑军是不是已经染上疫情,但是他绝不敢冒险,万一蒙殛骑军已经染上疫情,那么这一路往东追杀,就极可能将疫情扩散到整个南郡、衡山郡、九江郡甚至是整个江东。

真要是这样的话,对于楚国来说就将是灭顶之灾!

第二,命令钟离昧的水军严密封锁乌江,严防吕台骑军渡过乌江进入江东,项庄不能不担心,万一吕台骑军也已经染上了疫情,然后一旦让他们流窜进入江东,那么汉军根本不必攻城掠地,甚至也不用动用刀兵,就足够毁掉楚国的江东根基了。

第三,命令姜济水军立即封锁沔水、白水,所有人等只准渡过沔水、白水向西,却不准越过沔水、白水往东,以尽可能地将疫情控制在沔水、白水以西、江水以北的区域,同时封锁夷陵道,杜绝疫情向巴蜀两郡扩散。

第四,大军立刻在邓县附近扎营,并且各军、各营分开驻扎,除了运粮队、肩负任务的警戒部队,所有人等只准进不准出,一旦发现患者即刻送往收容大营隔离治疗,附近各县各乡各亭若发现疫情,则立即派兵封锁隔离!

第五,凿山取垩(生石灰),对军营实施全面的消毒,人畜都不准饮用生水,不准吃生冷食物,未患病者都必须以湿布巾蒙面,患病而死的人畜尸体立即火化!

第六,立即从各郡征调医者,再向秦家等红顶商人紧急求购中草药!

以最快的速度下完命令,项庄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满心懊恼地坐回了席上,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染上流感了呢?当然,项庄暂时只是怀疑,他毕竟不是医生,并不能确定目前的疫情就是流感,也许是比流感凶险得多的恶疾也说不定。

毕书轻叹了口气,说道:“这场瘟疫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毕书、项佗、桓楚等人相对叹息,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最多再过半月,楚国大军就该兵临咸阳城下了,汉军新败,到时候拿什么抵挡楚国大军?真要是那样,汉国的灭亡就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然而现在,一切都化成泡影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将造成楚军多大伤亡暂且还不知道,但因为这一耽搁,汉国就有足够的时间重新积蓄兵力,就能以武关、函谷关、汉中为屏障、尽全力严防死守,届时楚军再想攻入关中就不容易了。

项庄犹豫了好半天,问百里贤道:“子良,要不要召回骁骑、天狼两军?”

关于是否召回骁骑、天狼两路追兵,项庄有些犹豫,如果召回两路追兵,就难免会放走刘邦,这可是放虎归山,可如果继续追杀的话,搞不好就会让疫情向整个中原扩散,这对于整个华夏族来说,不啻于一场浩劫,这也是项庄所不愿见到的。

“召回骁骑、天狼两军?”百里贤摇头道,“怕是不必多此一举了。”

“多此一举?”项庄蹙了蹙眉,不解道,“子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百里贤不答反问道:“大王,难道你不觉得这场瘟疫来得有些蹊跷吗?”

“蹊跷?!”项庄心头一凛,沉声道,“你是说……这场瘟疫是人为的?”

“臣敢断言,这场瘟疫就是人为的,而且臣还知道,这必然是陈平一手策划的,因为张良乃是谦谦君子,绝不会出此歹毒阴狠之策!”百里贤这话并非没有根据,楚汉两军都非常注重尸体的处理,如果不是人为,瘟疫又从何而来?

“陈平么?”项庄眸子里霎时浮起一抹冷厉之色。

百里贤又道:“瘟疫是把双刃剑,在杀伤我军的同时,汉军只怕也很难幸免,所以,既便召回骁骑、天狼两军,败逃的汉军也仍然会把疫情带到中原,反之,如果骁骑、天狼军能够截住他们,或者还能使中原免于生灵荼炭!”

项庄霍然起身,在大帐里来回踱了几步忽又顿步回头吩咐项佗道:“子严,即刻谴飞骑诏令呼延、蒙远、蒙辽仨将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追上汉军溃兵,最好能生擒汉国君臣,尤其是陈平,寡人非要亲手宰了此獠不可!”

“喏!”项佗轰然应喏,转身扬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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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挖!”

“再挖深些!”

“还不够,再深些!”

稀疏的树林里,陈平手持火把,正指挥着十数名汉军挖掘深坑,在深坑的边缘摆着几十具尸体,尸体用麻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尸体上还撒了大量的生石灰。

片刻后,一个丈许深的深坑终于挖好,当下陈平指挥士兵将坑边的尸体抬进深坑,趁汉军抬尸体时,陈平悄然退后了十几步,那十数名汉军抬完尸体,正打算回土填埋之时,一阵乱箭骤然间攒射而至,那十几名汉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射杀当场。

遂即树林里又走出了另外几十名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士兵,他们先用树枝将十几名汉军也一起推进坑里,然后往深坑里扔进几十捆干柴,再扔下火把,大火便腾地烧了起来,然后那几十名士兵才将身上裹的麻布脱下,扔进火坑。

陈平也脱下脸上、身上裹的湿麻布,一并扔进火坑。

干完这一切陈平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神情凝重地回了营地。

最近这几天,陈平已经处理了好几十批伤兵,他深知瘟疫的可怕,因此只要发现有不对劲的士兵,哪怕仅仅只是疑似,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譬如刚才负责掘坑的那十几名汉军士兵,大多只是连打了几个喷嚏而已。

但既便是这样,陈平也不敢完全放心。

刚刚回到营地,陈平就听说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张良病倒了!

匆匆来到张良寄住的茅舍前,正好看到刘邦弯腰就要往茅舍里钻,陈平大急,当下急伸手阻止道:“大王且慢!”

刘邦闻声回头,看到是陈平,便道:“陈平,你来得正好,你不是精通医术么,赶紧替子房瞧瞧吧。”说罢,刘邦又要往茅舍里钻,一边轻声嘀咕道,“真是怪了,昨儿晚上子房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倒了呢?”

“大王,借一步说话。”陈平抢前两步,一把拉住了刘邦。

然后,陈平又把刘邦拉到僻静无人处,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话,刘邦顿时两眼圆睁,嘴巴也张大着,好半天后才吃声说道:“陈平,你你你……”

陈平叹了口气,黯然说道:“大王,臣这么做也是为了大汉国呀,您想一下,若不出此下策,又拿什么阻止楚国大军?楚国大军一旦兵临咸阳城下,那可就什么都完了!现在虽说付出一些代价,但大汉国的国脉却终究能够延续下去了。”

“那子房呢?”刘邦强自镇定道,“子房又该怎么办?”

陈平叹息道:“军师怕是不能跟着走了,让他留在这里吧。”

刘邦脸色一变再变,好半晌后才道:“寡人想跟他道个别。”

陈平点点头,又道:“不过大王得按照臣说的去做,而且时间不能太久,否则,臣也不敢保证大王是否会被传染。”

片刻后,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刘邦在同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陈平的陪伴下走进了张良栖身的茅草屋。

茅草屋里只用石头搭了张床,床上铺了层麦草,张良就躺在上面,刘邦和陈平虽然用湿巾蒙住了脸,可张良还是认了出来,当下便想要挣扎着坐起身来见礼,可只挣起一半便又颓然摔了回去,刘邦本能地想伸手搀扶,却被陈平拦住了。

“大王,我军怕是已经染上瘟疫了。”张良叹息一声,又斜了陈平一眼。

张良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却早就猜到了这场瘟疫必定是陈平所策划的,不过,瘟疫都已经爆发了,现在再埋怨、追究责任已经毫无意义了,事到如今,如何尽可能地防止疫情扩散才是根本,可不能让整个华夏族因此而遭受浩劫哪。

“寡人知道。”刘邦愁眉苦脸地道,“子房,你……”

张良摇了摇手,打断刘邦道:“大王,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别忘了臣也略通医术,知道瘟疫究竟有多可怕,大王,臣只希望你能够以天下苍生为念,尽可能地控制疫情扩散,切不可让整个中原生灵荼炭哪!”

“子房你放心,寡人会的,一定会的。”刘邦连连点头。

张良又对陈平道:“陈平,今后就别再出此下策了,太伤天和!”

“军师放心,今后在下再不会出此下策了。”陈平也唯唯喏喏地应了。

张良的目光再次转向刘邦,微笑道:“大王,自古博浪沙刺秦相遇,匆匆至今,已三十又三载,能以一生所学事奉大王,幸甚,今天,你我君臣却是缘份尽了,临别之际,还望大王别忘给臣留下一枝火把,呵呵。”

“子房……”刘邦闻言惨然,遂即嚎啕大哭起来。

可最终,刘邦还是被陈平拉出了茅屋,临出门前,陈平又从亲手手中接过一枝火把插到了茅屋地上,刘邦没走多远,再回头看时,只见茅屋已经陷入了火海……

第460章 遁入尧山

夜色黑得就像浸在墨汁里似的,伸手不见五指。

经过十几天的昼伏夜出急行军,晋襄终于带着三千虎贲、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虎牢关外,入夜之前,潜伏在虎牢关里的乌木崖死士已经传出消息,他们将会在入夜之后向关门靠拢,只等虎贲军举火为号,他们就会全力抢夺关门。

晋襄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间,堪堪将到子时,晋襄陡然回头喝道:“火!”

早有亲兵“嚓”的一声划着了火石,几点火星溅入事先准备好的火绒团中,火绒团便噗地燃烧起来,晋襄再将扣于弦上的火箭凑到火绒团上一撩,火箭便腾地燃烧了起来,晋襄再挽满铁胎弓,对着前方黑漆漆的夜空就是嗖的一箭。

霎那间,一道耀眼的流光便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没多久,前面不远的虎牢关里便响起了隐隐约约的呐喊声,遂即一团团的火光便从关城中冲天而起,一下就映红了半边夜空。

晋襄拔出横刀往前一引,大吼道:“杀!”

下一个霎那,晋襄早已经大步流星冲向了虎牢关,晋襄身后,三千虎贲如影随行、汹涌向前,晋襄带着三千虎贲刚刚冲到虎牢关下,原本紧闭的关门便嘎吱嘎吱支打了开来,却是事先潜入关中的乌木崖死士将关门给打开了。

没有任何犹豫,晋襄高举着横刀,兜头便冲进了虎牢关。

三千虎贲汹涌而入,跟闻讯惊起的守关汉军厮杀成了一团,霎那间,杀声震天,远近十数里清晰可闻。

当叔孙婴快马加鞭冲到虎牢关下时,关上已经竖起了一面楚军大纛!

仰望着关上那面猎猎飘荡的楚军大纛,叔孙婴的一颗心顿时无限下沉,紧赶慢赶,不想还是来晚了半步,莫非这就是天意?一篷羽箭忽然从头上射下,叔孙婴这才如梦方醒,赶紧舞剑将箭矢拨开,勒马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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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你看,马粪!”黑狼捧着一坨马粪,冲呼延大叫,“还热乎!”

“哈哈哈!”呼延仰天大笑三声,又回顾身后三千狼骑,杀气腾腾地道,“狼崽子们,刘邦老儿就在前面不远了,给老子追!”

三千狼骑霎时嗷嗷叫嚣起来,遂即跟着呼延风卷残云般追了下去。

项庄下了死命令,呼延也发了狠,这一路上他的三千狼骑几乎就没怎么歇过,蒙远、蒙辽两兄弟的骁骑军早被他的狼骑给甩在了身后,汉军也不傻,一路逃一路布疑阵,不过有极擅追踪的黑狼在,汉军根本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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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急促的马蹄声中,一骑快马从身后风卷残云般追了上来。

刘邦、灌婴、王吸还有陈平纷纷勒马驻足,不片刻功夫,那骑便飞驰到了刘邦跟前,遂即翻身下马禀道:“大王,楚军离此已不足十里!”

灌婴、王吸顿时脸色大变,楚军竟来得如此之快?!

刘邦更是脸色煞白,急扭头问陈平道:“陈平,这可如何是好?”

陈平也是心头震惊,这里才只是阳翟附近,离虎牢关还有好几百里呢,如果再这样往前走,只怕一个也走不掉!

“大王,事到如今只能分兵了!”陈平当机立断道。

“分兵,分兵,那便分兵。”刘邦连声不迭,又道,“如何分兵?”

陈平对王吸道:“王吸将军,有劳你率领大军转道向南,引开追兵!”

“喏!”王吸轰然应喏,当即点起两万大军转道向南浩浩荡荡地去了,刘邦则带着两千轻骑,抄小路继续往东、直奔虎牢关而来。

然而,往东走了不到五十里,便遇到了匆匆折返的叔孙婴。

“你说什么?虎牢关也失守了?!”听完叔孙婴的禀报,刘邦顿时方寸大乱,惶惶然望着陈平道,“陈平,这便如何是好,这便如何是好?”回关中三条路竟都被截了,项庄小儿下手竟恁地狠毒,当真不给人留条活路?

汉国君臣正慌乱间,探马回报楚军又追上来了!

刘邦一听当真是魂都吓出来了,赶紧翻身下马,撅着屁股就往道左一顶鸡舍里钻,急切间也顾不上内里恶臭,甚至连鸡粪擦到脸上也是顾不得了,灌婴、陈平实在看不过去,抢上前来又将刘邦从鸡舍里拖了出来。

“大王,你这是做甚?”灌婴皱眉道。

“快躲,快躲起来。”刘邦急道,“楚军就要追上来了!”

说罢,刘邦奋力挣脱灌婴、陈平的拉扯,又要往道右的牛棚里钻,陈平抢前两步挡在了刘邦面前,叹道:“大王,躲是躲不过的。”

“那怎么办?”刘邦歇斯底里地道,“关中回不去了!”

陈平道:“事到如今只有遁入尧山,或者还能趟出一条活路。”

说罢,陈平又回头冲灌婴深深一揖,说道:“灌婴将军,有劳你带着大军继续向前,将楚军引向虎牢关!”

灌婴也不多说废话,只向着刘邦、陈平分别一揖,遂即翻身上马向身后随行的汉军骑兵大吼道:“大汉国的儿郎们,跟我走!”不片刻功夫,灌婴便带着两千多骑沿着大路浩浩荡荡地去了,村子里便只剩下了刘邦、陈平、叔孙婴还有百余御林卫。

待灌婴骑军走远,陈平又让叔孙婴去村里搜出农家布衣与大家换了,再命十余御林卫赶着所有的坐骑折道向南,做出御林卫向南而去的假象,然后才带着叔孙婴和剩下的御林卫护着刘邦转道向北,遁入了莽莽苍苍的尧山之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呼延带着三千狼骑追到了这里。

“吁……”走到村尾岔路口,呼延便轻轻喝住胯下战马,又扬起右手,阻住了身后随行的三千狼骑。

不等呼延下令,黑狼早已经翻身下马,趴在地上又嗅又摸,再仔细翻看了道旁野草,然后起身禀报道:“将军,汉军逃到这里忽然分成了三股,大部队继续往前,另有百余骑转道向南,还有百余人却奔着北边山中去了。”

“什么?分成三路了?”呼延霎时蹙紧了眉头。

不过呼延仅只迟疑了片刻,便断然做出了决定:“黑狼,你带人往南追踪,这伙人虽然背道向南却骑着马,最是可疑;黑鹰你带人追杀往北那伙人,无论如何也要抢在进山之前将他们统统杀掉,黑熊、黑狐,你们跟老子继续往前追!”

呼延一声令下,三千狼骑霎时分成了三股,两千骑跟着呼延继续向虎牢关方向追杀,另外一千骑分兵两路,分别向着南北两个方向追杀而去。

狼骑一人双马,马力远胜汉军骑兵,日暮时分,呼延的两千狼骑便追上了灌婴的两千汉骑,眼见逃脱不掉,灌婴只能下令全军回转冲锋,两军一通混战,军心涣散、斗志消沉的汉骑毫无悬念地惨败,两千汉骑几乎被斩杀殆尽。

灌婴身披数箭,也被十几骑狼将给围了起来。

呼延扬起马槊,指着灌婴咽喉喝道:“再问你一遍,刘邦老儿何在?”

灌婴夷然不惧,迎着马槊的锋刃道:“想知道?嘿嘿,老子偏不告诉你。”

“找死!”呼延勃然大怒,手起一槊刺穿了灌婴的咽喉,然后回头大喝道,“你们去四下里找找,看看中间有没有年老的,一旦发现即刻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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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再次从噩梦中惊醒,一抬头却看到了满天繁星。

“大王,你又做噩梦了?”耳畔忽然响起了一把清冷的声音,刘邦闻声回头,只见陈平像幽灵般站在自己身后,刘邦便不自觉地感到了一丝寒意,自从知道陈平为了阻止楚军追杀不惜祭出瘟疫毒计时起,刘邦便隐隐有些惧怕陈平了。

看到刘邦满头冷汗,陈平便叹道:“大王,楚军不会再追上来了。”

此时已经是遁入尧山两天之后了,这两天汉军一直在和楚军捉谜藏,不过在今晚入夜之前,汉军却终于摆脱了楚军的追踪,一直追在屁股后面的楚军中了陈平的金蝉脱壳计,被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不过代价却是,百余御林卫也只剩二十余人了。

轻盈的脚步声中,叔孙婴已经从猎户的小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大碗煮得稀烂的兔肉,兔肉的香味很快便引来了附近二十几个御林卫的目光,一个个全都咽起了唾沫,他们已经三天粒米未进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刘邦只吃了一口就将兔肉递给了陈平,他实在是没胃口。

陈平将肉碗递还给刘邦,劝道:“大王,好歹吃点吧,这山路可不好走呢,不养足体力可不行。”陈平并非危言悚听,这尧山乃是三川、颖川两郡之间有名的大山川,方圆足有好几百里,可不是十天八天就能走出去的。

刘邦无奈,只得皱着眉头将兔肉吃了。

直到刘邦吃完,叔孙婴才将整口大锅从小屋里端了出来,先给陈平盛了一碗肉汤,再一招手,二十几个御林卫顿时一哄而上,直接用手从锅里捞起野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说起来也真是可怜,御林卫啥时候吃过这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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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上一章有一处失误,张良跟刘邦初次见面应该不是博浪沙刺秦王之时,而是秦末张良去投奔景驹的途中跟刘邦相遇的,汗,受电影误导了,向大家道个歉。

第461章 匈奴来袭

百里贤走进项庄大帐时,发现项庄的脸色很有些阴郁,便在心底轻叹了口气,心想大王心情不好也是应该的,各军、各营尽管已经分开驻扎,一旦发现患者也即刻隔离,却还是没能够阻止瘟疫的扩散,现在,患病将士已经超过十万人了!

而更为糟糕的是,现在每天因瘟疫而死的人数也在直线上升,由最初的每天百余人增加到了上千人,虽说大王急诏各郡医者前来,又令各大红顶商人向南阳大营紧急输送药物,可面对十万计的病人,这么点医者和药物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蒙殛的五万骑军、蒙远、蒙辽的一万骁骑精锐以及呼延的三千狼骑并没有被瘟疫所波及,否则兵力的调度就会捉襟见肘,追杀汉军就无从谈起,对沔水、白水还有江水的封锁也将名存实亡。

“大王。”百里贤冲项庄揖了一揖。

“哦,子良你来了。”项庄摆了摆手,又道,“呼延刚刚谴飞骑回报,狼骑一直追到虎牢关与晋襄会面,也不见刘邦老儿行踪。”

“怎么会?”百里贤愕然道,“难道刘邦半道上躲起来了?”

“可能性不大。”项庄摇了摇头,又道“呼延还回报说,在阳翟附近曾有一支汉军小部队窜入尧山,呼延派了一千狼骑追杀,结果却中了汉军的金蝉脱壳计,虽截杀了其中的百余汉军,可剩下的二十几个人却跑了,寡人怀疑刘邦就在里面。”

“刘邦逃进尧山了?”百里贤闻言先是一愣,遂即劝慰项庄道,“大王,尧山乃是中原有名的深山大川,山高林密、涧深沟险,且山中蛇虫横行,刘邦老儿仅带二十几个人遁入山中,怕是再走不出来了,说到底,刘邦已经是古稀之年了。”

“也是。”项庄闻言轻轻颔首,回想当年横穿梅山的疾苦,就是二十啷当岁的小伙都受不了,这尧山虽然不如梅山宽广,可是奇峻险恶却犹有过之,刘邦以古稀之年遁入山中,的确是很难再活着走出来了。

项庄略略放下心来,又道:“子良,张良的死讯已经确认了。”

百里贤便轻叹一声,说道:“士为知己者死,张良真乃国士。”

项庄也喟然叹息道:“汉初三杰,韩信、张良皆死,如今只剩萧何一人矣。”

“汉初三杰?”百里贤闻言愕然,作为这个时代的古人,他表示真没听说过。

“呃……”项庄一时嘴快说漏了,赶紧解释道,“寡人的意思是说,刘邦老儿最初受封为汉王时,他帐下有三大能臣,如今韩信、张良皆死,留下一个萧何也是独木难支了,由此足见,刘汉气数已尽,亡无日矣。”

百里贤欣然答道:“如今我大楚却是人才跻跻。”

如今的楚国的确是人才跻跻,文有令尹项他、上大夫武涉,呃,他百里贤也勉强能算半个文臣,武将就更是人才跻跻了,上将军毕书乃不世出的帅才,高初、庞钰两位将军也是大将之才,呼延、晋襄勇冠三军,还有个极檀骑战的蒙大将军!

这是老一辈,小一辈里还有项治、庞铮、高朗、蒙远、蒙辽等后起之秀,至少在未来数十年内,大楚绝无武将匮乏之虑!

“还有件事。”项庄又道,“吕台大军已经窜入颖川郡了。”

吕台、周冠夫带着三万汉骑、两万胡骑渡过沔水一路向东,原本是打算威胁江东逼迫项庄回师自救的,结果在衡山郡境内遭到了虞子期的截击,汉军缺兵少粮,对峙没几天吕台便率军转道北上,并于几天前窜入了颖川郡。

百里贤道:“吕台怕是想走虎牢关回关中吧?”

项庄点头,又说道:“虎牢关现在有晋襄三千虎贲、呼延三千狼骑外加蒙远、蒙辽一万骁骑精锐驻守,吕台别想过去。”

百里贤道:“虎牢关要想长期据守,粮草供应是个问题。”

十天半个月内,虎牢关的军粮供应还不是问题,但时间再长就不行了。

虎牢关不像武关,武关的高初军还可以从南阳就近得到补给,虽说南阳瘟疫横行,可晒干的粮食并没有被污染,还是可以放心食用的,但是虎牢关距离南阳足足有七八百里,中间还隔着个齐军控制的颖川郡,输送粮食不那么容易。

事实上,现在连南阳郡的不少县域也还控制在汉军手中,因为楚军赢得沔水之战不久,军中便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为了防止瘟疫扩散,楚军在攻占了郡治宛县、邓县以及穰县等几个大县后,便没有再对周边各县用兵了。

项庄道:“所以寡人考虑由彭城出兵攻打砀郡,只要攻下砀郡,鸿沟就能疏通,水军的运粮船队也就能够直达荥阳了。”说此一顿,项庄又语含无奈地道,“至于陈郡、颖川郡还有南阳郡剩下的几个县,还是等入冬之后再说罢。”

入冬后天气转冷,瘟疫十有八九会消退,那时就能用兵了。

不过,楚军也就有余力对砀郡、陈郡、颖川郡还有南阳郡用兵了,再想调集大军攻伐关中或齐地,却是力有不逮了,楚军连败齐、汉两国大军,最后却只捞到了砀、陈、颖川、南阳这四个满目疮痍的残破郡,这让项庄实在有些憋屈。

百里贤也觉得有些遗憾,但还是劝尉项庄道:“大王,时间在大楚这边。”

的确,淮南之战、沔水之战后,齐国、汉国国力大损,楚国一家独大之势已成,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优势只会越来越大,这场瘟疫必然会重创楚军,但是最多十年,楚国就能够恢复过来,届时兴兵百万大举北伐,谁能抵挡?

“时间?”项庄却摇了摇头,叹道,“时间也在匈奴那边。”

“匈奴?”百里贤闻言一愣,说道,“大王这话从何说起?”

项庄从案上拿起几个小纸卷递过来,说道:“你先看看这个吧。”

百里贤接过小纸卷逐一展开,匆匆看完顿时脸色微变,沉声道:“匈奴竟然兵分三路同时攻掠燕国、赵国还有韩国?!”

“而且,匈奴这次还不是普通的打草谷。”项庄沉声道,“这次匈奴竟一反常态,不再以劫掠财物为目的,而是大肆掳掠妇孺及工匠,其志不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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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冒顿轻轻勒住战马,再微微扬起右手,身后随行的数百骑撑犁勇士纷纷勒马止步,一行人便停在了上谷郡治、沮阳城门外。

此时的沮阳城,早已经被匈奴大军所攻陷。

冒顿采纳了军师公孙说的计谋,派谴三百勇士乔妆北貂胡商事先潜入沮阳城中,然后趁夜打开城门,匈奴骑兵再蜂拥而入,结果不费吹灰之力便攻陷了守备空虚的沮阳城,此时燕军正大举攻伐赵国,沮阳城内竟只有两千老弱病残驻守。

城门开处,一队队的燕国妇孺、工匠在匈奴骑兵的押解下,鱼贯而出。

人群之中,一个身材壮硕、肌肤黝黑的壮汉很是醒目,冒顿忍不住以手中马鞭指着壮汉喝问道:“嗳,你是不是铁匠?”

那壮汉却只是冷冷地横了冒顿一眼,没有理会。

别说冒顿说的是匈奴话,那壮汉听不懂,就是听得懂他也不会理睬的,华夏族的正统观念历来就很强,看看东胡、西戎、南蛮、北狄这四个对周边蛮族的统称就能看得出来,华夏族自古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在这个时代,像公孙说这样毫无气节的中原人还是极少的。

当然,真正能够以死全节的人也是不多见的,有道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冒顿身后的撑梨勇士勃然大怒,纷纷拔剑要杀那壮汉,却被冒顿制止了,冒顿早就被公叔说给说服了,在他的眼里,像眼前壮汉这样的工匠简直就是匈奴人的宝贝,这些人可是能够改变整个匈奴的能工巧匠,又岂能擅杀?

壮汉不屑而又冷漠地扫了冒顿一眼,扬长去了,冒顿却毫不在意。

望着从面前络绎不绝走过的燕国妇孺和工匠,冒顿忽然心情大好,他仿佛看到四十万匈奴铁骑都配上了犀利的铁制兵器以及精良的骑弓,然后匈奴兵锋年向,东胡、月氏纷纷溃败灭亡,最后挥师南下,锦绣中原亦纳入匈奴囊中。

想到得意处,冒顿不禁仰天大笑,形势一片大好哪!

驻马冒顿身后的公叔说皱了皱眉,忍不住劝道:“沮阳只是小邑,渔阳、无终、令支还有蓟县才是燕地的雄城大邑,大单于且不可因为小小成就而志得意满,还是尽快分兵攻掠渔阳诸邑才是正经,否则燕国大军一旦回师,事难遂矣。”

“嗯。”冒顿并没有因为公叔说极不客气的谏言而发怒,反而有些讪讪地道,“本单于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多谢军师提醒。”当下冒顿又谴飞骑将四个匈奴小王召到近前,令四人各率两万骑兵分取渔阳、无终、令支、蓟县四城。

第462章 混战

“胜之,给你。”吕台将一碗拌了不少野菜的小米粥递到了周冠夫跟前。

周冠夫皱了皱眉头,当下转开脑袋,没好气道:“成天吃这种玩意,嘴巴里都快淡出鸟出来了,不吃!”

吕台叹了口气,道:“知足吧,能找着吃的就不错了。”

吕台倒也不是瞎说,这梁地原本就被彭越祸害得不像样了,接着楚齐大战,又被韩信俩父子往死里搜刮了两遍,现在可真是千里无鸡鸣、路有冻死骨,吕台大军自窜入梁地,肚子就从来没饱过,成天都挣扎在半饥半饱之间。

周冠夫道:“还是不想吃,心里憋屈,没胃口。”

“还为白天的事情懊恼呢?”吕台在周冠夫身边坐定,淡然道,“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何必太过在意?再说你是双拳难敌四手,又有什么好丢人的?”

原来今天上午,汉军流窜到了虎牢关下,吕台、周冠夫只知道晋襄率三千虎贲袭占了虎牢关,却不知呼延、蒙远、蒙辽也到了关内,因而白天时周冠夫带着五千月氏骑兵前去关下搦战,心想着万一要是侥幸斩了晋襄,没准能趁势冲开虎牢关。

周冠夫在关下指名道姓邀战晋襄,晋襄又岂肯示弱,果然出关应战。

两人在关前斗了百余回合,硬是不分胜负,结果恼了年轻气盛的周亚夫,周二将军二话不说,拍马出阵便来夹击晋襄,不过周亚夫刚刚出马,虎牢关里也冲出了一员楚将,霍然就是呼延,那头凶名昭著的恶狼!

周氏俩兄弟恶斗楚国虎狼,勉强招架二十余合便败下阵来,周冠夫为了掩护周亚夫,背上还被呼延的马槊给挑了一下,所幸赤龙马快。还是从虎狼窥伺中逃了回来,不过带去的五千月氏骑兵却让晋襄、呼延给冲散了。

周冠夫自从十六岁随父从军,除了在虎牢关上曾经吃过亏,这么些年来还真没什么人能从他身上讨得便宜,数年前在金牛道上。呼延这头恶狼也不过跟他斗个旗鼓相当而已,不过今天却是真真切切地输给了晋襄跟呼延,心里怎能不恼?

周亚夫凑了上来,有些愧疚地说道:“大哥,是小弟拖累了你。”

“傻小子,你说什么呢。”周冠夫摸了摸周亚夫的脑袋,眸子里终于浮起了一抹柔和之色,周冠夫原是个鲁莽性子,虽然已经三十出头了。可头脑却还是相当简单,不过闻听周勃死讯之后,周冠夫却终于是成长了。

当下周冠夫语重心长地教诲周亚夫道:“亚夫,今天的结果你也看见了,为兄虽然勇冠三军,可毕竟只是匹夫之勇,在战场上是难有大作为的,所以你平时还得多多向上将军请教兵法。将来争取做个跟父亲一样的大将军。”

周亚夫郑重其事地点头,从此真的不再痴迷武艺,改而研习起兵法来。

吕台道:“现今中原、河北还有关中都已经乱了套了,听说齐国、赵国、燕国还有韩国全都在打仗,似乎连匈奴人也卷了进来,这虎牢关左右是闯不过去了,所以,不如渡过河水去赵地吧,然后再经井陉、韩地回关中。如何?”

若在平时,吕台这支孤军要想北渡河水,入赵地,再经井陉翻越太行山,然后经韩地西渡河水回关中,绝对是凶险无比,除非吕台能有当年项庄万里转战的好本事,否则他麾下的四万余骑只怕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关中。

不过现在,由于齐、赵、燕、韩都在混战,匈奴也卷了进来。局势如此混沌,却给了吕台浑水摸鱼的机会了。

周冠夫叹了口气,从吕台手中夺过饭碗,说道:“你说怎样便怎样吧。”

望着神情萧瑟的周冠夫,吕台心下恻然,曾几何时,一向骄横不可一世的冠军侯竟也变得如此丧气了?大汉国看来真是时运不济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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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台的推断完全正确,此时河北的局势的确是混沌无比!

此时,赵国上将军赵午的十万大军正被齐军阻在历下(济南),猛攻月余不得寸进,赵午虽然已经接到了赵王张敖发来的退兵诏令,可是赵午哪里肯甘心?依然驱兵猛攻历下,战局仍然陷于僵持,一时难分胜负。

燕王藏荼的大军也在邯郸城下僵持了快半个月了。

燕国家底薄,藏荼只能调动三万人攻伐赵国,原以为此时的邯郸必然已经空虚,燕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多半能够一击得手,却不料,赵国次将军白宣早有防备,用计将藏荼诳入瓮城,险些身死!幸得太子藏衍拼死保护,才杀开一条血路逃出城外。

经此一败,燕军再无力强攻邯郸,可藏荼又不甘心就此退兵,当下一边诏令国内调派援军,一边暗中发掘地道,准备掘通城内后再行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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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荼盘膝坐于案前,正就着一大罐煮得烂熟的猪肉大快朵颐。

赵地人烟稠密、百姓殷实,燕军的数量又不多,只有不到三万人骑,因而粮草供应毫无困难,不过时间一长邯郸附近也就祸害得差不多了,这大军过境真跟蝗虫过境差不多,那真是一片焦土、寸草不留。

渐渐的,粮草筹集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急促的脚步声中,太子藏衍匆匆走进了大帐,见是藏衍,藏荼舔了舔油孜孜的手指,问道:“太子,收获怎样?”

藏衍冲藏荼拱了拱手,答道:“不怎么样,儿臣带兵洗劫了三座坞堡,可只从里面搜出不到五百石粮食,还不够一天的口粮呢!”

藏荼皱眉道:“那就去南边的邺县看看,邺县可是大县!”

藏衍低声道:“父王,儿臣今天无意中得到了一个消息,据说汉国上将军吕台、冠军侯周冠夫已经带着五万骑军渡过河水窜入赵国了!”

“你说什么?!”藏荼一惊而起,“消息从哪来的?!”

藏衍道:“儿臣今天的拔掉的三座坞堡中,其中有一座好像是楚国乌木崖的据点,从里面搜出了几封往来密信,其中一封说的就是这事。”

“乌木崖?!”藏荼凛然道,“这么说还真有可能?”

藏衍道:“父王,汉军一来,赵国的局势可就复杂了。”

藏荼一时间也开始犹豫起来,吕台未必就会襄助赵国,可同样的,恐怕也不会帮助燕国灭掉赵国,如果吕台仅只是过路,那还好办,万一吕台存了鸠占鹊巢、夺赵为王的念头,那燕军再留在邯郸也就没啥意思了。

是走还是留呢?这是个问题。

不过藏荼的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有来自蓟县的飞骑带来了一个惊天噩耗:匈奴单于冒顿亲提十万骑兵,已经大举攻入燕国!

“你说什么?”藏荼劈手揪住前来报讯的飞骑,两眼圆睁、难以置信地道,“冒顿亲提十万骑兵攻攻攻攻入燕国?!”

飞骑重重点头,又道:“大王,上谷郡治沮城已经失守,而今匈奴大军已兵分四路,分取蓟县、渔阳、无终、令支四城!国相已经谴飞骑前往北貉、东胡各部求援,不过各部未必就敢得罪匈奴,大王当速速回师哪!”

藏衍当机立断道:“父王,燕地乃我大燕根基所在,不容有失,当速速回师!”

“嘿!”藏荼以拳击掌、无比懊恼地叹了口气,当下吩咐藏衍道,“太子,速速传下寡人诏令,全军拔营,连夜回师燕地!”

“喏!”藏衍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不片刻,整个燕军大营便喧嚣了起来,成千上万枝松明火把连续不断地燃起,在亮如白昼的火光中,一队队的燕军甲兵开始拆卸帐篷、装军器械,然后在各级小校的喝斥下开始乱哄哄地整队,然后向着北方浩浩荡荡而去。

##########

燕军的异动很快便惊动了邯郸城内的赵国君臣。

赵王张敖在国相贯高、亚相张景、次将军白宣的簇拥下匆匆登上东门城头,果然看到燕军正连夜拔营,逶迤北去。

“这该不会是燕军的诡计吧?”张敖将信将疑地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撤兵了?”

白宣仔细观察之后摇头说道:“以臣观之,燕军不像使诈,而应该是真的退兵了。”

“哦?燕军真的退兵了?”张敖闻言顿时大喜,道,“这么说邯郸之围已然解了?”

贯高、张景闻言也是大喜过望,这半个多月来,他们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好在燕军终于是退兵了,这样的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白宣却摇了摇头,语气凝重地道:“大王,燕军退兵未必就是福。”

“未必是福?”张敖闻言愕然,不解地道,“次将军,此话何解?”

白宣遥望着北方暗如墨汁的夜空,忧心冲冲地说道:“如果臣没有料错的话,燕军之所以匆匆退兵,多半是因为匈奴大兵压境了!匈奴旦出兵,便绝不会仅仅只对燕国,我赵国只怕也是攻击目标之一,相比燕军,匈奴大军岂非更加难缠?”

张敖、张景还有贯高的脸色顿时便垮了下来,这可委实不是什么好消息,相比匈奴,他们宁可面对藏荼的燕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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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汉家风骨

石邑是赵国恒山郡治下的一座大县,全县人口超过十万,几乎比偏远地区一个郡的人口都要多,尤其是石邑县城,因为紧挨着太行八陉之一的井陉,是河北商旅前往山西行商的必经之处,也是远近货物的集散地,极其繁华。

不过现在,石邑县城却正在匈奴的铁蹄下呻吟。

“阿姆,阿姆……”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幼儿踉踉跄跄地走下台阶,踉踉跄跄地扑向早已经倒在血泊中的妇人,然后轻轻地摇晃着妇人满是鲜血的躯体,却浑然不知,妇人早已经身死多时,她的脖子整利器整个给剌了开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间顺着长街动地而来。

幼儿茫然地抬起小脑袋,但见一道耀眼的寒芒疾掠而至,遂即整个世界便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稽粥猛一伸手捞住了凌空抛飞的幼儿人头,遂即高高擎起空中,仰天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他的脸上充满了无比的残忍之色。

“杀,给我杀,给我烧,给我抢,哈哈哈……”稽粥挥舞着幼儿的人头,一边顺着长街纵马飞奔,一边向着正在大街小巷里烧杀掳掠的匈奴骑兵嘶声怒吼,跟冒顿相比,左贤王稽粥更年轻,也更凶残、更嗜血!

在疯狂的杀戮欲望的支配下,稽粥早已经将冒顿的叮嘱抛到了九宵云外,什么妇孺工匠他都顾不上了,这一刻,他只想杀戮、杀戮、再杀戮,在他看来,匈奴是狼,而中原人就是羊,这些绵羊生来就该被匈奴人吞噬。

石邑的大街小巷里,哀嚎声已经响成一片。

成千上万的匈奴人就像是发了狂的野兽,他们瞪着血红的、疯狂的双眸,操着滴血的青铜短剑,破门撞户、翻滚入院,他们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烧,见东西就抢……还有那一个个年轻貌美的赵地小娘,也纷纷惨遭蹂躏。

匈奴人对石邑的烧杀掳掠整整持续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他们才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转而扑向了下一个目标——东垣!

##########

晌午刚过,大地突然间开始微微颤动起来,遂即黑压压的汉军骑兵便出现在了石邑东南的地平线上,从空中俯瞰,就像是浩浩荡荡正向北迁徙的野牛群,从石邑近处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烟尘滚滚、无穷无尽。

“吁……”吕台忽然轻轻喝住战马,然后扬起了右手。

身后跟进的无穷无尽的汉军骑兵还有月氏骑兵便纷纷停了下来,数万骑兵由极动到极静仅只用了片刻功夫,只有漫天烟尘,越卷越高。

望着城门敞开、吊桥断裂的石邑县城,吕台忽然间蹙紧了眉头。

周冠夫、周亚夫也策马缓缓靠了上来,透过敞开的城门往内看去,只见大街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隔着老远都清晰可闻。

“我去看看。”话音方落,周冠夫早已经勒马上了吊桥。

吕台没有阻止,也带着数十骑亲兵穿过吊桥,进了石邑县城,进了城门,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就更加浓了,简直中人欲呕,而呈现在眼前的惨烈景象更是让吕台以及身后的数十骑亲兵目瞪口呆,周冠夫的脸色更是顷刻间阴沉了下来。

惨,太惨,简直太惨无人道了,这他娘的是谁干的?!

“当啷……”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附近小院里忽然冷不丁地响起了瓦罐碎裂的声音,不等吕台下令,身后数骑亲兵早已经纵马而入,不到片刻功夫,两名亲兵便已经将一个体瘦如柴、浑身颤抖不休的男子给提溜了出来。

吕台翻身下马,沉声问道:“谁屠的城?燕军?”

秦末群雄并起,到最后楚汉攻伐,两军相争,屠城也是常有的事,但这个屠城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城屠绝,而只是将躲入城中的敌军残兵搜出来处死,当然,中间也难免会误伤无辜,但像眼前这样,老幼妇孺都不放过的,却是绝无仅有。

“不不不是,是匈奴人。”瘦弱男子颤声道,“是匈奴人。”

“匈奴人?”吕台闻言霎时蹙紧了眉头,匈奴人还真南下了?!

“胜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是先穿过井陉再说吧。”吕台转身回头,却不见了周冠夫,再环顾四周时,却见周冠夫铁青着脸正站在一处台阶下,顺着周冠夫的目光往下看去,却看到了一颗幼儿的首级。

吕台的脸色也顷刻间阴沉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名汉军小校忽然匆匆进城,来到吕台跟前禀报道:“上将军,斥候游骑在东北方向十里外遭遇了一队匈奴骑兵,死了十几个!”

“哼!”周冠夫闷哼一声猛然一掌拍出,面前的门框大石应声断裂,整个大门也轰轰隆隆地塌了下来,却将那颗幼儿首级给掩埋了,周冠夫遂即翻身上马,双从背上卸下双铁戟瞠目冲吕台喝道,“将之,别拦我!”

说罢,周冠夫一勒马缰,纵马冲出了城门。

“胜之,我跟你一起去!”吕台也翻身上了马背。

这一刻,吕台甚至没有一丝的犹豫,汉人也好,赵人也罢,终究都是华夏天潢贵胄,又岂是匈奴这样的蛮夷能够欺辱的?

当然,展现汉家风骨并不是主要目的!

最主要的是,自沔水到赵地,汉军已经流窜了好几千里,士气已经低落到了临界点,再不设法提振士气,就有土崩瓦解之虑!

汉军将士心里憋屈、愤懑,他们需要发泄,需要杀戮!

这可真是正打磕睡,别人就把枕头给送上来了,世事就是有这么巧!

这浑水,汉军趟了!匈奴人虽然不是什么软柿子,可在汉军将士眼里,匈奴人还真不算什么硬茬子,因为十几年前的白于山之战、河西之战以及九原之战,汉军骑兵在面对匈奴人时,还是拥有很强的心理优势的。

##########

东垣城再次倒在了匈奴的铁蹄下。

东垣虽是恒山郡的郡治,可城高只有三丈,城内守军更是只有廖廖千余人,面对黑压压犹如蚁群汹涌而至的匈奴人,赵军仅仅抵抗了不到半天城池便失守了,城破后,匈奴人再次实施了屠城,老幼妇孺一个不留,全部屠尽杀绝!

夜幕下,两万匈奴骑兵正驻扎在东垣城外的旷野上。

尽管东垣附近有无数的房屋可供居住,匈奴人却还是习惯住在帐篷里,这会,稽粥正在他的大帐前吃酒淫乐,十几个匈奴小王两厢作陪,他们吃的是抢来的鸡鸭,喝的是中原人酿制的烈酒,还有十几个楚楚可怜的赵地美人陪酒。

“来,干了!”稽粥左手高举酒觞,右手顺手就在身旁美人的肥臀上扇了一巴掌,美人低低地呻吟着,稽粥却无比亢奋地哈哈大笑起来,十几个匈奴小王有样学样,一边喝酒一边对身边的美人上下其手,丑态百出。

稽粥几觞烈酒下肚,性致渐浓,正欲将美人推倒时,一个匈奴首领忽然匆匆来到篝火堆前,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左贤王不好了,中原骑兵杀过来了!”

“中原骑兵?”稽粥猛然起身,道,“来得好,灭了他们!”

当下稽粥翻身上马,十几个匈奴小王也纷纷上马,然后各自召集人马,匈奴毕竟是马背上的民族,集结的速度果然一流,不到片刻功夫,隶属于左贤王帐下的两万多骑兵便已经完成了集结,远远望去,黑压压一大片。

一点淡淡的火光忽然从西南方向的地平线上跳了出来,遂即化成了两点,然后迅速扩散成了四点、八点……只片刻功夫,便已经向两翼无限延伸,形成了一条火把长龙,又过得片刻,火把长龙便成了一大片火把汪洋。

无尽的火光中,无数的马头正在起伏攒动。

骑兵,果然是中原人的骑兵,而且看样子还是精锐!

稽粥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在意,十多年前的九原之战他并没有参加,因此他根本就不知道中原人的厉害,在他的潜意识里,中原人也就跟北边的丁零人差不多,撑死了也就比东胡人强那么一点点,跟匈奴人比,那肯定差远了。

“哈哈。”稽粥仰天长笑两声,拔剑往前一引,两万匈奴骑兵便纷纷甩开马蹄,跟着稽粥缓缓迎向了前方汹涌而来的中原骑兵,匈奴人的马速由慢而快,仅只片刻功夫,两万多匈奴骑兵就已经开始了极速冲刺。

##########

望着前方潮水般席卷而来的匈奴骑兵,吕台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冰冷的杀机。

下一个霎那,吕台轻轻一勒马缰,胯下战马霎时昂首长嘶一声斜斜驰向了左前方,几乎是同时,吕台同时扬起左右双手往前猛然一压,身后汹涌跟进的汉军骑兵霎时间便分成了左右两股,一半跟着吕台驰向匈奴人左翼,另一半则驰向了右翼。

汉军骑兵分裂到一半,中间滚滚烟尘中却突然冒出了另一彪骑兵!

这彪骑兵只有三千骑,却摆成了一个犀利的三角突击阵形,周冠夫手持双铁戟,跨骑赤龙马,一马当先冲在三角阵的最顶角!

第464章 匈奴胆寒

自东渡沔水窜入楚地以来,周冠夫的心气就没怎么顺过,原想着打破秭陵将项氏宗族斩尽杀绝,以报杀父之仇,结果却根本无法渡过乌江,又想窜入相县掘了项氏祖坟,可最终又遭到了虞子期大军的阻挠不得如愿。

流窜到了赵地,结果又遇上了匈奴正在烧杀掳掠。

周冠夫并不怎么在乎赵国百姓的死活,但他绝对不能容忍匈奴人的兽行!

那一颗幼儿的头颅就像一点火星落入了干柴堆,一下就点燃了周冠夫心底那憋闷已久的怒火,这会儿,他只想杀人,杀光所有的匈奴人!

“呀哈……”周冠夫仰天咆哮,犹如一头暴怒的饿熊。

赤龙马通灵,顿时也昂首长嘶一声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嗖嗖嗖……”双方距离不足百步时,斜着驰向两翼的汉军骑兵开始抛射,将一波波的箭雨洒向迎面疾驰而来的匈奴人,箭雨在空中飞行了短暂的距离之后纷纷攒落,霎那间,呼啸而前的匈奴骑兵一片人仰马翻。

距离不足五十步时,匈奴骑兵开始用短木弓反击。

双方的弓箭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但匈奴人骑术厉害,硬是跟汉军拼了个旗鼓相当。

在左右两翼汉军骑兵的压迫之下,匈奴骑兵被迫往中间靠拢,试图从两翼汉军中间的夹缝之中穿过去,显然,匈奴人并不希望陷入汉军骑兵的缠斗之中,他们更愿意通过骑射杀伤对手,尽管在刚才的骑射较量中,他们没有占到便宜。

然而,还有周冠夫的三千铁骑挡在匈奴人的正前方。

说时迟那时快,三千铁骑便撞上了匈奴大队,霎那间,赤龙马便如一团红色的烈焰带着狂暴之势猛烈地撞进了匈奴马队之中,周冠夫猛然横出双戟,就像是螃蟹张开的大铁钳,又像是平展的铡刀,只是借着冲锋之势,霎那间便挑翻了十余骑。

“吼~~”一个匈奴百夫长怒吼一声,挥舞着马叉往周冠夫身上槊来。

“去死!”周冠夫双目圆睁,双臂猛然发力,重可六十余斤的双戟便同时抡圆了斜着向上撩起,那匈奴百夫长以及另一个匈奴人顷刻间连人带马被挑翻在地,倒翻的人马又连续撞翻了后续的数十骑匈奴人,匈奴马队顷刻间骚乱起来。

电光石火之间,三千汉骑也无比狂暴地撞进了匈奴人中。

霎那间,匈奴阵中便是一片人仰马翻,周冠夫这三千骑虽然不是重骑兵,却也是御林军中的精锐,他们骑的是高大神骏的大宛马,且个个身高体壮,矮小的匈奴人在他们面前就跟孩童似的,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猛烈的撞击过后,汉军骑兵、匈奴骑兵便不由自主地减缓马速,陷入了缠斗。

不过,缠住匈奴大队的只是周冠夫的三千铁骑,而吕台的骑兵主力却仍在左右两翼来回游弋,不断地用骑射杀伤匈奴人。

##########

稽粥脸色铁青,一边连连怒吼一边挽弓放箭。

稽粥终于知道,临分兵之前单于冒顿为什么要再三叮嘱他,千万不可与中原人纠缠,尤其不能跟汉军纠缠,这些该死的汉军的确很难缠,他们几乎个个都壮得跟牛犊似的,还骑着高头大马,他们的骑弓精良犀利,绝非匈奴人的木弓所能比拟!

双方甫一接触,匈奴人便已经吃了大亏,若不是匈奴人自幼生活在马背上,仗着过人的马术一个个将身躯躲到了马腹底下,只怕这会已经在汉军箭雨的侵袭下死伤惨重了,汉军骑兵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不可轻辱,不可轻辱哪!

这一刻,稽粥终于知道,十几年前匈奴为何会连战连败了!

“去死,去死!”稽粥连连咆哮着,踏着马镫几乎完全从马背上直立而起,手中铁胎弓更连连开合,将一枝枝的狼牙箭射向前方疾驰而来的汉军骑兵,倏忽之间,一团火红的烈焰掠到了眼前,遂即两道耀眼的寒芒狠狠斩落。

稽粥扔掉弓箭,以最快的速度擎出狼牙棒狠狠砸出。

“咣!”剧烈的金铁交鸣声几欲震碎稽粥的耳膜,潮水般的巨力顷刻间倒卷而回,直震得他胸口发闷,甚至连胯下的野马王也吃力不住,连连悲嘶着硬生生往后倒退了数步,稽粥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这厮的膂力竟强悍如斯?!

“吼~~呀!”

“唏律律~~~”

周冠夫仰天一声怒吼,胯下赤龙也长嘶一声前蹄腾空人立而起,下一刻,借着战马前蹄顿地的强大惯性,周冠夫高举空中的双铁戟便已经挟带着无比狂暴之势,照着稽粥的头上猛烈地劈斩了下来,锋利的戟刃直欲撕裂空气,尖啸刺耳。

稽粥也是打遍大漠无敌手的勇士,又岂肯轻易示弱?

下一个霎那,稽粥也如饿狼般咆哮起来,抡圆狼牙棒砸了过去。

“咣!”双铁戟和狼牙棒再次毫无花巧地撞击在一起,剧烈的撞击声中,赤龙马也是四蹄刨地往后滑开了数尺,马背上的周冠夫也是闷哼了一声,不过对面的稽粥却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胯下坐骑更是悲嘶着连退数步,又噗地跪倒在地。

“吼~~受死吧!”周冠夫只是稍稍一滞,便再次纵马上前。

稽粥亡魂皆冒,当下狼嚎一声双脚猛然一蹬倒地的战马,整个人便斜着腾空而起,再一脚将一名匈奴骑兵踹落马上,身形再落下时便已经稳稳地骑在了匈奴骑兵的坐骑之上,下一霎那,稽粥勒转马头就走,此獠非他所能力敌,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想走?门都没有!”周冠夫狞笑一声,催马舞戟紧追稽粥不舍。

看到稽粥有危险,四周的匈奴骑兵霎时蜂拥而上,拼命拦截呼延,稽粥可是匈奴的左贤王,如果左贤王死了,那么作为左贤王奴隶的他们就将一个都活不成,冒顿单于将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统统处死,给稽粥殉葬。

看来还是个人物?看到匈奴骑兵前赴后继,不要命地抢上前来,周冠夫眸子里霎时绽起浓烈的杀机,既如此,那就更不能放过了!

“滚开,给本侯滚开!”周冠夫咆哮犹如饿熊,双戟更是势若雷霆,狂暴出击,挡在他面前的匈奴人顿时间犹如波分浪裂,纷纷倒栽马下,甚至连好几匹战马都被周冠夫的铁戟斩成了两截,血浪溅射之中,赤龙马狂飙疾进,绝无一刻的迟滞!

“拦住他,拦住他!”稽粥于狂奔中回头,看到周冠夫已经迫近十步之内,顿时心胆俱寒,冲左右两侧的匈奴骑兵连连咆哮,“你们这群猪,蠢猪,快拦住他……”

“保护左贤王!”

“左贤王快走!”

“干掉这个家伙!”

“去死吧,你这头蠢羊!”

更多的匈奴骑兵蜂拥而至,霎时间将周冠夫的前进道路彻底堵死,周冠夫将双铁戟舞得风透不进,水泼不进,匈奴人刺出的马叉木槊纷纷断折,挨得最近的两个匈奴人更顷刻间被大卸八块,不过受此阻碍,稽粥却迅速逃远了。

“可恶!”周冠夫双腿猛然一挟,赤龙马顿时悲嘶一声前蹄腾空再次人立而起,借着战马腾空的片刻功夫,周冠夫鹰隼般的锐目霎那间便锁定了已经逃到二十步外的稽粥,下一个霎那,周冠夫右臂猛然发力,将右手铁戟怒掷而出。

“咻……”铁戟霎时撕裂空气,闪电般射向稽粥背心。

“啊啊啊……”四周的匈奴骑兵见状大惊,顿时间纷纷惊叫起来。

正打马逃跑的稽粥似有所察觉,猛然扭腰,试图将身躯藏入马腹底下时却已经晚了,电光石火之间,周冠夫的右手铁戟早已疾射而至,一下就从稽粥背心射入,又从前胸透出,余势未竭之下,竟又射穿了另一骑匈奴骑兵的马腹。

整个战场陡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在无数匈奴骑兵和无数汉军骑兵的注视之下,稽粥骑着战马继续往前驰出了几十步,然后才一头倒栽而下……稽粥落地之后只是弹了两下便再无动弹,却是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哗……”目睹这一幕的汉军骑兵霎时欢呼起来。

“冠军侯!”

“冠军侯!”

“冠军侯!”

很快,汉军骑兵的欢呼声便汇聚成了一个整齐划一的声音,到最后,游走在左右两翼的汉军骑兵主力以及月氏骑兵也纷纷跟着怒吼起来,巨大的声浪直刺长空,甚至连远在十几里外的赵军斥候都清晰可闻,却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汉军骑兵士气大振,匈奴骑兵却是心胆俱寒,连族中最强大的勇士、左贤王稽粥都死在了眼前这个名叫“冠军侯”的汉将手下,别人又岂是他的对手?巨大的恐惧之下,剩下的匈奴骑兵再无心恋战,纷纷落荒而逃。

“追,务必将匈奴人斩尽杀绝!”吕台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追杀的军令。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锻炼士卒、提振士气的机会了,如果连这样的战机都把握不住,吕台又何德何能担当大汉国的上将军?

第465章 背盟

“啊……”冒顿怒吼一声,一剑将败逃回来报讯的匈奴骑兵劈成了两爿,侍立帐下的十几个匈奴小王噤若寒蝉,甚至连正眼都不敢瞧一下。

只有公叔说叹息一声,上前劝道:“大单于息怒。”

“息怒息怒,息怒个屁!”冒顿暴跳如雷,就像一头受了伤的困兽,连连怒吼道,“冠军侯?冠军侯?!他竟敢杀了本单于的爱子,他竟敢杀了本单于爱子!”

冒顿的确是出离愤怒了,稽粥是他十几个儿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不仅武艺高强、万夫莫敌,而且鹰视猿顾,最具枭雄气度,早就被冒顿视为下一任单于的当然人选了。

事实上,若不是项庄这个穿越众搅乱了历史,稽粥也的确是匈奴的下一任单于,也就是历史上凶名昭著的老上单于,老上单于统治匈奴十四年,将匈奴的实力带上了巅峰,不仅灭了月氏、征服西域,而且迫使汉朝年年纳贡,时时和亲。

然而现在,被冒顿寄予厚望的稽粥却让冠军侯杀了!

这一刻,冒顿心下何止是暴怒?他甚至连毁灭整个世界的心都有了,当下对帐下侍立的十几个匈奴小王喝道:“左谷蠡王、右谷蠡王、左大都尉、右大都尉、左大当户、右大当户听令,即刻集结马队,随本单于踏破关中、鸡犬不留……”

“单于不可!”公叔说脸色大变,急道,“万万不可……”

说此一顿,公叔说又扯着冒顿皮袍喊道:“此时单于若带兵踏破关中,灭掉汉国,以我匈奴兵力势不能守,这岂非替他人作嫁衣裳?楚国若在短时间内一统天下,届时必将倾尽全力大举北伐,如此,我匈奴万万抵挡不住,抵挡不住哪!”

“可是稽粥不能白死,稽粥不能白死!”冒顿咆哮着,以剑尖抵着公叔说咽喉,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你说,本单于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公叔说面不改色,说道:“我们中原有句谚语,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冒顿不愧是不世出的草原枭雄,一下便清醒了过来。

“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公叔说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单于,我们已从燕地、赵地掳得妇孺三十余万,工匠不下三万,若加上右贤王从韩地所掳妇孺及工匠,总数恐不下五十万,有了这许多妇孺工匠,不出十年匈奴必将实力大增!”

冒顿闻言凛然,好半晌后才缓缓收剑回鞘,遂即吩咐帐下十几个匈奴小王道:“传本单于号令,各部带上妇孺工匠,连夜返回大漠!”说此一顿,冒顿又吩咐帐前亲随道,“谴飞骑通知右贤王,数万汉骑入韩,让他带上妇孺工匠速速退回大漠!”

公叔说向着冒顿深深一揖,道:“单于英明。”

冒顿猛然转身,脸颊上却悄然滑下两滴泪来。

##########

榆次西郊,三万匈奴骑兵正浩浩荡荡地南下。

这三万匈奴骑兵正是匈奴右贤王顾诺言的部众,半个多月前,二十万匈奴骑兵分三路分别杀入燕、赵、韩国,进入燕国的十万匈奴骑兵由单于冒顿亲自统帅,左贤王稽粥、右贤王顾诺言则各率五万骑兵分取赵国、韩国。

自入韩国以来,顾诺言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连克善无、马邑十数县、兵锋直指晋阳。

短短不到二十天时间,顾诺言已经从雁门、太原两郡掳走了至少十万妇孺、至少两万工匠,顾诺言却犹不满足,分兵两万押解妇孺工匠先行返回大漠,自己则亲率三万骑兵继续南下,直扑上党、河东郡。

大军正奔行间,一骑快马忽从北方疾追而来。

“吁……”顾诺言轻轻喝住战马,又缓缓扬起右手,身后汹汹跟进的匈奴骑兵便纷纷减缓马速,最后停了下来。

只片刻,那骑快马便风卷残云般赶到了顾诺言跟前,见了礼,传令骑喘息着道:“右贤王,单于有令,大汉上将军吕台、冠军侯周冠夫已率数万骑兵通过井陉进入韩国境内,命你率部众火速返回大漠,千万不可力敌!”

“知道了。”顾诺言皱了皱眉,心下颇不以为然。

跟稽粥一样,顾诺言也是个年轻人,不曾参加过十几年前的白于山、河西、九原之战,也同样不知道汉军骑兵的厉害,再加上杀入韩地之后,一路势如破竹,韩军望风披靡,顾诺言就更不将中原人放在眼里了。

不过,传令兵的下一句话却让顾诺言大吃了一惊。

见顾诺言漫不经心的样子,传令兵好心提醒道:“右贤王千万不要大意,日前左贤王部众在赵国境内跟汉军骑兵遭遇,两军恶战一场,结果左贤王部众被杀得大败,左贤王本人也在万军之中被大汉冠军侯所斩杀。”

“你说什么?!”顾诺言失声道,“稽粥在万军之中被大汉冠军侯所斩杀?!”

稽粥有多厉害,顾诺言是知道的,稽粥的左贤王部众更是匈奴十余部中的精锐,竟然连稽粥的部众也败给了汉军?拥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稽粥更在万军之中被大汉冠军侯斩首?这个大汉冠军侯,究竟是人还是妖孽?!

传令兵又道:“左贤王与大汉冠军侯交手只两合,便吐血败逃。”

顾诺言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当下回头下令道:“传本王号令,各部众即刻掉头,返回大漠……”

##########

晋阳城头,韩王韩信手按剑柄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

不久之前,斥候回报匈奴右贤王顾诺言已经带着大队骑兵越过晋阳南下,看样子是不打算在晋阳跟韩军过多纠缠,而准备窜入上党、河东大肆洗劫了,识破匈奴意图的韩王韩信顿时心急如焚,更将匈奴人恨得入骨。

韩王韩信有足够的理由憎恨匈奴人。

一个多月前,冒顿明明已经答应出兵九原,在这个前提下,韩王韩信才敢催动大军大举渡过河水、攻入关中,然而,韩军还没来得及打下河西的临晋,国内便传来了一个惊天的噩耗,匈奴人竟然大举攻入了雁门郡

雁门、太原两郡早在十年前就被韩王韩信借机吞并,韩王韩信万万没有想到,冒顿这狼崽子没去攻打九原,却竟然派兵抄截他的后路来了,吃了这一记闷棍,韩王韩信便果断放弃了攻伐关中的计划,匆匆回师自救。

旬日之前,韩王韩信率两万骑步大军进驻晋阳。

韩王韩信正准备以晋阳为屏障,将匈奴大军挡在太原郡以北时,却不曾想顾诺言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绕过晋阳继续南侵,这下可让韩王韩信犯了难,如果放任匈奴大军南侵,上党、河东两郡必将遭受重创,韩国也势必会国力大损,可出兵截杀吧,韩军又多是步军,只恐追不上,搞不好还会中了匈奴人的埋伏。

韩王韩信正无计可施时,一骑斥候飞一般来到了城门外。

不稍时,斥候骑兵便被城头哨卒用吊篮吊到了城头之上,上了城头,那斥候骑兵便冲韩王韩信禀道:“大王,匈奴人又掉头往北去了!”

“嗯?匈奴人又往北去了?”韩王韩信大感意外。

军师赵既捋了捋颔下山羊胡,沉吟着道:“莫非是声东击西,诱我出城追击?”

话音未落,又有一骑斥候飞奔而回,不及登上城头,便于城门外大声禀报道:“大王,一支汉军骑兵经过井陉,奔着晋阳来了!”

“原来如此。”赵既恍然道,“匈奴人突然北撤原来是因为汉军骑兵。”

韩王韩信却是大吃一惊,厉声喝问道:“有多少骑?!”

城门外的斥候不假思索地道:“大王,至少有五万骑!”

“坏了,莫非是九原的汉军?”韩王韩信顿时脸色大变。

“不对,肯定不是九原汉军,若是九原汉军,大可以经雁门郡直接南下太原,又何必先去赵地,再经井陉进入太原,这不是多此一举么?”军师赵既说此一顿,又道,“臣以为多半是从南阳败逃过来的汉军残部。”

赵既这狗头军师还是有几份能力的,一猜便中。

“真是汉军残部?”韩王韩信一颗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如果真是从南阳败逃过来的汉军残部,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不过是一群落荒而逃的乌合之众,何惧之有?何况这可是块肥肉,五万骑兵、至少五万头战马哪!

韩王韩信正盘算着怎么吃下这块肥肉,赵既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袂,低声道:“大王,如今齐国、汉国战败,国力大损,楚国已成一骑绝尘之势,依臣愚见,此时委实不宜再跟汉国交恶了,不如卖个好,放他们过去吧?”

“放他们过去?”韩王韩信霎时蹙紧了眉头。

“大王,你得为将来考虑呀。”赵既忧心冲冲地道,“大王若不愿以臣事楚,则现在不仅不能够与汉国交恶,而且更应该摒弃跟楚国的盟约,转而跟齐汉结盟,非如此,恐不足以抗衡楚国的兵锋哪。”

韩王韩信闻言越发蹙紧了眉头:“再跟齐汉结盟么?”好半晌后,韩王韩信终于有了决定,当下对赵既道:“也罢,那就有劳军师走一趟了。”

第466章 托孤(上)

为了表示诚意,韩王韩信让出了榆次城供汉军暂时驻扎休整。{}

次日,韩王韩信又亲自押解着五千石军粮、几千大车草料以及五百头牛羊前来榆次犒劳汉军,吕台也没有跟韩王韩信客气,如数笑纳。

城中行辕,吕台向韩王韩信肃手道:“韩王,本将军不曾备得美酒,只能以水代酒,向你表示感谢了。”

话音方落,便有亲兵拎着水壶走了进来。

“我来。”周冠夫忽然抢前两步,从亲兵手中夺过水壶。

看到周冠夫杀气腾腾地向自己逼将过来,韩王韩信顿时惊得跪坐而起,侍立韩王韩信身后的韩军大将解福、孙奋非但不敢上前,反而连退了好几步,这个时候,韩王韩信和晋阳的韩军都已经听说了周冠夫于万军之中斩杀稽粥的事迹。

对于稽粥,韩军上下并不陌生,那可是名震大漠的骁将!

“胜之,不得无礼。”吕台皱了皱眉,轻轻喝阻了周冠夫。

周冠夫这才闷哼一声,将水壶重重地顿在了韩王韩信面前案上。

喝退了周冠夫,吕台又问韩王韩信道:“敢问韩王,可知我国近况?”

“回上将军话,寡人真不知道。”韩王韩信虽然很想示好吕台,奈何他真不知道关中还有三川那边的消息,这半个多月来,他的心思一直都放在如何抵御匈奴入侵的事情上,对于楚汉之间的局势已经不怎么关注了。

吕台默然无语,眉宇间却笼上了浓浓的忧虑之色。

沔水之战过去已经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大王是生是死?还有楚国大军,是否已经攻入关中?但愿亚相能够力挽狂澜、守住关中,若是关中已经失守,那他的这几万骑兵可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军了。

##########

深山老林中,一队十余人的汉军披荆斩棘,正艰难前行。

这一队汉军,赫然就是一个多月前窜入尧山的汉军御林卫。

只不过。他们身上的战袍早已经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皮甲也是七零八落,而且一个个都蓬头垢面、憔悴不堪,几与野人无异。

叔孙婴一剑将拦在面前的一丛荆棘丛劈开,又砍下几颗小树、削去枝叶架在了两块湿滑的山石上。{}然后回头叮嘱身后抬着担架的御林卫:“当心脚下,别滑倒!”

两名御林卫不敢怠慢,抬着担架小心翼翼地下了半人多身的大石台,陈平借着拐棍也慢慢滑下石台,然后凑到担架前关切地问道:“大王,大王?”

躺在担架上的刘邦微微睁眼,又吃力地举起右手招了招。

自沔水战败,刘邦一路逃亡一路担惊受怕,进山之后又是餐风露宿。毕竟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家了,进山之后没几天刘邦便病倒了,陈平虽精通医术,山中也是遍地草药,奈何刘邦年事已高、体质日衰,这病情便一日日地加重了。

望着担架上已经连眼皮都快睁不开的刘邦,陈平眉宇间不禁笼上了浓浓的忧虑之色,大王的病情是一日重似一日了。可是,抬眼望去,前方却还是山重山、峰叠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走出去?难道大王真要崩于山中?

看看天色将晚,叔孙婴找了处空地,准备宿营。

就在叔孙婴放下背囊准备去找水时,眼角余光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东西,叔孙婴起先没怎么在意,可是很快。他便猛然回头,死死地盯住了前方不远处的那道山梁,叔孙婴的异常举动马上吸引了十几个御林卫的注意,纷纷跟着转头往前方看去。

下一个霎那,十几个御林卫便同时站起身来,面露狂喜之色。

“炊烟!”叔孙婴手指前方,终于惊喜莫名地大叫起来,“是炊烟!”

“嗯?!”正在给刘邦搭脉的陈平霍然回头,顺着叔孙婴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有一道淡淡的炊烟正从山梁后面冉冉升起。尽管还隔着不短的距离,但陈平仍旧可以清楚地判断出,那不是什么山中雾霭,那就是炊烟!

前面有人家!陈平霎时目露狂喜之色,终于走出尧山了!

“大王!”巨大的幸福霎时间充满了陈平的胸臆,然后转头扶着刘邦的担架,喜极而泣道,“大王,前面有人家,我们走出来了,哈哈哈,我们终于走出来了,大王你有救了,你终于有救了,哈哈哈……”

担架上的刘邦却毫无反应。

“大王?大王!”陈平脸色大变,急凑到刘邦耳畔高喊道,“大王,这么凶险的山路咱们都闯过来了,前面就是坦途了,你可要撑住,一定要撑住哪,大王!”

在陈平的连声疾呼下,刘邦紧闭的眼皮终于跳了两下,早已经干裂的嘴唇也轻轻地嚅动了起来,陈平心下便一沉,赶紧将耳朵凑到了刘邦的嘴边,隐隐听到刘邦在说:“快,快些召太子、萧何还有白墨前来……”

##########

次日傍晚,一骑快马风卷残云般冲进了咸阳东门。

马背上的骑士风尘仆仆,而且神情狰狞,在他的背上斜挎着一个黄绫包裹,左右肩后还交叉插着两枝猩红色三角旗,上面各绣着一个“急”字。

“闪开!”

“快闪开!”

“统统闪开!”

“十万火急,挡路者死!”

虽身处闹市,马背上的骑士却仍旧纵马狂奔,一边连连怒吼。

一个推着车的老汉躲避不及,一下就被狂奔而过的马匹撞翻在地,等到附近闲人上前扶起老汉时,那骑早已经沿着长街去得远了,只有“得得得得”的马蹄声犹如疾风骤雨,仍在长街上空翻滚激荡,经久不歇。

##########

自从未央宫落成,长乐宫便成了太子刘盈的东宫。

刘盈病故后刘恒被册立为太子,很快也搬进了长乐宫。

刘邦亲率大军征讨楚国,太子刘恒奉命监国,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除了每日在长乐宫召开的例行廷议,刘恒还会时不时的召集老国相萧何以及亚相白墨进宫,尤其是沔水大败的消息传回后,萧何、白墨进宫就更加的频繁了。

不管怎么说,刘恒都还只有十八岁,而且在刘邦的心目当中,最理想的太子人选从来就是刘如意,因而对刘恒的培养并不上心,所以,刘恒根本就没有一点坐朝临政的经验,现在骤然间面临如此严峻复杂的局面,自然是方寸大乱。

这会刘恒正召集萧何、白墨议事,而且迟迟不肯放两人回府。

“太子殿下请放心,臣和老国相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白墨只好一遍遍地劝慰年轻的太子,“郦商、梅鋗两位将军已经昼夜兼程赶往汉中、三川,这两位乃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汉中、三川有他们坐镇,断然不会有事。”

顿了顿,白墨又道:“至于武关,要想从楚军手中夺回只怕不易,不过臣和老国相早已经合计过了,只等月底便发动关中所有役夫在桃林以西、渭水以南修建一座新关,如此既便夺不回武关,楚军也会被新建的关隘挡在关外。”

“甚好。”刘恒连声道,“筑关之事万万不可拖延。”

“太子尽可放心。”萧何道,“老臣当亲自过问此事。”

“甚好。”刘恒忙跪坐起身,对着萧何先是恭恭敬敬地一揖,接着说道,“有老国相亲自操持此事,想来就不会有差错……”

话音未落,忽有侍者双手高举黄绫卷进了偏殿,一边疾走一边高喊道:“大王急诏,大王急诏,大王急诏……”

“父王?!”刘恒霍然回头,面露喜色。

“大王终于有消息了么?”萧何、白墨也是心神微震。

不稍时,侍者便棒着黄绫来到了阶下,刘恒张开双手从侍者手中接过黄绫打开,又从中取出了诏书,匆匆看完,刘恒的脸色顷刻间变得一片煞白!

萧何急从刘恒手中夺过诏书,未及看完便悲呼一声“大王”昏厥当场。

“老国相?!”刘恒、白墨大吃一惊,赶紧抢上前来将萧何扶起,一边又让侍者急召大医入殿给萧何诊治,趁这间隙,白墨捡起诏书匆匆看完,顷刻间也是脸色大变,汉王竟急诏太子、国相以及自己前往绳池,看来多半是大限将至了!

不过片刻功夫,十几个太医便拎着药箱匆匆进了偏殿。

一番金针施穴,萧何终于幽幽醒转,不过眼神仍是黯淡无光,脸上的气色也变得灰败无比,分明就是弃世的光景了。

白墨也是精通医术之士,又如何看不出萧何的光景?

当下白墨将刘恒叫到殿外,叹息道:“太子,赶紧随臣动身前往绳池吧。”

“可是……”刘恒回头望着殿中,为难地道,“老国相病重,如何成行?”

白墨黯然道:“老国相怕是去不成绳池了,我们需得赶紧出发,这就出发!”

当下白墨急召侍者替刘恒更衣,又命御林卫准备两匹快马,然后跟刘恒跨上快马,只带着百余骑御林卫,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直奔绳池而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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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托孤(下)

第467章托孤(下)

陈平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正在绳池县衙外来回踱步,时不时的就会停下来眺望一下长街的西端,看到没人前来便会懊恼地叹息一声,然后继续背负双手,在县衙大门外继续来回踱步,而且踱步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

在陈平身后不远处,站着老将军郦商。

郦商是萧何刚委任的三川郡守,正准备前往洛阳上任,结果却意外地听到大王正在绳池县衙驻栉,便赶紧前来拜谒,不过守门御林卫却毫不犹豫地将郦商拦在了大门外,陈平也没有放他进去的意思,这时候可不能让郦商知道大王病危的消息。

谴飞骑前去咸阳传诏已经三天了,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陈平左等不见人,右等还不见人,正准备派御林卫去城外看看时,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西端长街上动地而来,陈平急定睛看时,只见百余骑御林卫已经护着两道身影向着县衙这边疾驰而来,当先那人可不就是太子刘恒?

“太子?太子!”陈平赶紧迎了上来。

刘恒翻身下马,冲陈平匆匆一揖,转身就奔进了县衙。

陈平和白墨见了礼,也跟着进了县衙,郦商也要往大门里面钻时,里面却闪出了御林中郎将叔孙婴,淡淡地道:“郦老将军,三川郡守乃边防要地,不可一日无主,你还是赶紧赶赴洛阳上任,就不要在这里耽搁时辰了。”

郦商有些讪讪地退下台阶,满心失望地上任去了。

郦商为人忠厚倒也没多想,只是觉得没能拜竭大王有些遗憾罢了。

不提郦商满怀失望去洛阳上任,再说刘恒匆匆进了后衙,不需要指引,只是顺着站桩的御林卫便找到了刘邦卧病的北上房,一进门,刘恒便看到了病榻上昏睡不醒的刘邦,望着神色灰败的刘邦,刘恒不觉悲从中来,当即跪在榻前嚎啕大哭起来。

白墨、陈平跟着进来,却没有劝阻,只是一左一右站到了刘恒身后。

似是被刘恒的哭声所惊醒,刘邦无比艰涩地睁开了眼睛,看到跪在榻前的刘恒,刘邦昏浊的眸子里流露出了一丝难得的慈爱之色,刘恒便越发心恸如潮,哭得越发的悲伤,这也难怪,刘邦一直以来就对他极为冷漠,以前何曾像今天这样的温情脉脉过?

“太子,莫要悲伤,人哪有不死的?”刘邦费力地伸出干枯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刘恒风尘仆仆的脸庞,又道,“寡人今年七十有二,已经算是罕有的高寿了。”

刘恒不说话,只是跪在刘邦病榻前放声大哭,此时的刘恒已经被一种异样的情绪完全笼罩,他只想将十八年来所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刘邦轻叹一声,他当然知道刘恒心下的委屈。

刘邦再抬眼看,却只看到陈平、白墨站在榻前,却不见萧何,便问道:“子砚,如何不见老国相?”

白墨不敢欺瞒,当下拱手作揖、神情黯淡地道:“老国相闻听大王病危,心中郁结已然病倒,恐也不久于人世矣。”

刘邦闻言一愣,遂即长叹息道:“故人凋零矣。”

白墨、陈平默然不语,现在可不是他们插话的时候。

刘邦忽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白墨、陈平赶紧抢上前来,一左一右将刘邦扶了起来,刘邦原本灰败无比的脸色却忽然间涌起了一抹潮红,浑浊的双眸也忽然间变得明亮了起来,当下对着刘恒说道:“太子,你对着亚相还有军师跪下。”

刘恒不敢怠慢,当下膝行转身,面向白墨、陈平而跪。

刘邦喘了口气,先对白墨说道:“子砚,寡人今废国相、亚相之位,复置丞相,并以你以为大汉国之丞相,希望你能够尽心竭力、辅佐新君。”

白墨深深一揖,语含哽咽地道:“士为知己者死,臣……敢不效死以报。”

刘邦欣然颔首,又叮嘱刘恒道:“太子,丞相乃国士,汝当以父礼事之。”

刘恒没有一丝犹豫,当即对着白墨叩了个响头,诚诚恳恳地道:“相父。”

“不敢,断然不敢。”白墨闻言大为惶恐,赶紧伸手将刘恒给扶了起来。

刘邦又向陈平道:“陈平,寡人欲立太师,以为勋戚之首,此非你莫属,今子房已殁,军中唯赖你运筹帷幄,当与丞相一道,尽心竭力,共同辅佐新君。”

陈平心下虽然有些不忿白墨竟然后来者居上窃据丞相高位,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是托孤大臣,当下深深作揖道:“臣……谨遵上谕。”

刘邦含笑点头,遂即颓然躺回榻上,就此气绝身亡。

刘恒顿时间抢上前来死死抱住刘邦尸身,放声恸哭:“父王,父王何其忍心,竟弃儿臣而去,父王……”

白墨喟然叹息,刘恒恸哭先王,这是父子人伦,他也不好阻止,不过如今先王崩卒,新君方立,大汉国更是内忧外患,他这个新鲜出炉的丞相却是不敢有一丝的疏忽,当下将同样新鲜出炉的太师陈平请到外面密议起来。

每逢新老国君交替,总是伴随血雨腥风!

汉国恐怕也不例外,现在同样是内忧外患,凶险万分。

在外患方面,有楚国、韩国外加匈奴,仰仗陈平的瘟疫毒计,总算暂时阻住了楚军的大举进攻,但随着天气转凉,瘟疫必将消退,届时楚军既便元气大伤、无力进犯关中,但对汉中尤其是三川郡的威胁却绝不容忽视。

韩国是疥癣小疾,倒是不必担心。

至于匈奴,同样是心腹大患,不过匈奴刚刚大肆洗劫了燕、赵、韩地,根据各地细作提供的消息,匈奴从燕、赵、韩地至少掳掠了三十万妇孺以及工匠,这一来,至少今年匈奴是不太可能再大举南下“打草谷”了。

所以说,最大的外患还是楚国。

至于内忧,那就复杂了,镇守九原、坐拥十万雄兵的卢绾是一大隐忧。

先王在时,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可先王一旦崩卒,卢绾是否会生出异心可就难讲了!还有上将军吕台,吕台不知关中消息,白墨对于吕台的行踪却是一清二楚,如今吕台拥兵五万正在韩地休整,如果让他知道先王崩卒的消息,他又会不会生出异心呢?

其实,卢绾、吕台还不是最大的内忧,最大的内忧恰恰是他白墨本人!

他白墨虽是鬼谷传人,十年变革所取得的成绩也是举国公认的,但是,他白墨毕竟资历浅薄,先王在时,诸多勋戚老将还不敢说什么,一旦先王崩卒,这些宿老重臣还会服他吗?今后,大汉国的军令、政令还能畅通无阻吗?

想到这里,白墨忍不住掠了身边的陈平一眼,别人暂且不说,只是陈太师,只怕心里就十分的不忿吧?

这可真是千头万绪,睿智如白墨,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不过有一点他是很清楚的,那就是秘不发丧,大王崩卒的消息绝对不能够泄露出去,至少在卢绾、吕台回到咸阳之前,是断然不能够提前泄露的,否则,大汉亡无日矣。

当下白墨询问陈平:“太师,是否暂不发丧?”

陈平默默颔首,他心里对白墨窃据丞相高位的确有些不忿,但他同样清楚,先王遗诏委任白墨为丞相不是没有原因的,他陈平的智计绝不在张良之下,但说到治理国家,那就拍马也追不上白墨一二了,所以说,丞相之位的确是非白墨莫属。

而且陈平同样很清楚,先王崩卒的消息一旦泄露,卢绾、吕台肯定会起异心,吕台未必会举旗造反,但拥兵自重、祸国专权却是相当有可能,至于卢绾,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举兵南下、弑君篡位,对于卢绾,陈平自信绝对不会看走眼。

白墨又道:“三川郡守郦商、汉中郡守梅鋗皆忠义之士,谅也不会乱来,且两人与楚有夙仇,也断然不会背汉而投楚,不过上将军吕台、上郡郡守吕释之、北地郡守吕产在闻听先先王崩卒的消息后会有何反应,就孰难预料了。”

长乐宫刺杀案之后,吕氏势力遭到极大削弱,不过由于吕泽御前救驾有功,还是给吕氏留下了相当程度的势力,先王在时,这点势力当然不算什么,上将军吕台也绝对翻不起什么浪来,可一旦先王崩卒,那就另当别论了。

顿了顿,白墨又道:“更可虑者还是九原郡守卢绾。”

卢绾在大汉诸多宿老重臣中绝对是个超然的存在,凭借跟刘邦的非同一般的关系,常在关中作威作福,刘邦虽然看不惯却也没有过多为难他,只是将他打发到九原去当郡守,原本算是个好安排,可现在却成了尾大不掉之势。

尤其是萧何不久前又将郦商、梅鋗从九原调离,就更让卢绾没了节制。

沉吟片刻,陈平说道:“上将军那边不太好办,卢绾那边,倒是可以仿照先王口吻,写一封密信,将他诳回咸阳。”

白墨道:“如此,上将军这边由我负责,卢绾那边就拜托太师了。”

陈平道:“丞相尽可放心,区区一个卢绾,本太师还没放在眼里。”

第468章 落井下石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公元前185年的九月份,随着天气逐渐转凉,肆虐了大半个夏季的瘟疫终于有了收敛的趋势。

不过,为了这场瘟疫,楚国已经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别的不说,光是征发各郡医者以及大规模收购草药的用度就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如果不是因为红顶商人比较好控制,任由药商坐地起价的话,楚国付出的代价恐怕还要大。

除了钱粮方面的巨大消耗,更惨的人员方面的损失。

不得不说,项庄的危急处理措施还是相当得力的,由于沔水、白水、江水的阻隔以及水军的严密封锁,这场瘟疫最终被控制在了南阳、南郡两个郡之间,但既便只波及两郡,也足够给楚国造成惨重的人员损失了。

现在瘟疫还没有完全消褪,人员伤亡也暂时无法统计,但是项庄估计,至少会有二十万百姓死于瘟疫,这还只是百姓,除了百姓,殁于瘟疫的楚军将士已经超过了六万人,项庄必须得承认,在医学落后的古代,流感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超级杀手!

楚汉沔水大战,楚军从头到尾的阵亡将士数量也不过五万多人,可只是一场瘟疫,就让楚军损失了六万多将士,这让项庄每每思及便心头滴血,因为死于瘟疫的这六万人可都是年轻体壮的壮丁哪,楚国的人口基数还没有雄厚到能让项庄完全无视六万壮丁的地步!

而且,瘟疫最大的麻烦不在于瘟疫本身,而是瘟疫过后的善后工作,譬如说死于瘟疫的楚军将士的定性问题,抚恤事宜,还有南郡、南阳两郡的灾后重建问题,还有对两郡水源进行大规模消毒的事宜,等等等等,纷繁复杂,无一不是极耗费心力之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令尹项他不辞凶险、已经赶到南阳大营,所有与军务无关的事务已经全部交由项他来处理,项庄除了总揽全局,已经不必事必亲躬了。

这会,项庄正在文武重臣的簇拥下巡视一处水源,那是十几口深井。

瘟疫虽说有所收敛,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可以掉以轻心了,事实上,被隔离诊治的楚军将士仍然还多达十几万人,要想完全治愈或者等待这些将士自愈,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那么在这段时间,保持水源的清洁就至关重要。

水源若是污染,那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项庄边走边吩咐负责水源警戒的子都道:“子都将军,有道行百半九十,虽说疫情有所缓和,但你们绝不可掉以轻心哪?”

子都忙道:“大王放心,臣理会得。”

话音方落,乌木崖大统领屈不才忽然匆匆来到了项庄身边,又从腰带之中摸出一小卷密信递给项庄道:“大王,这是咸阳发来的飞鸽传书!”咸阳的飞鸽传书当然不可能直接发到南阳大营,是经过秭陵、江陵转发的。

项庄展开密信匆匆看完,顿时脸色微沉。

密信中只提及了一事,潜伏咸阳的乌木死士无意中窥见汉太子刘恒、亚相白墨连夜出奔咸阳,奔着洛阳方向去了。

遂即项庄又将密信递给项他、项佗、毕书、百里贤等文武重臣逐一传阅。

待大臣们传阅完毕,项庄率先问百里贤道:“子良,这事……你怎么看?”

百里贤摇了摇手中羽扇,沉吟着说道:“刘邦领兵在外,按例会留下太子监国,而今汉太子刘恒却与白墨连夜出奔洛阳,由此可见洛阳方向发生了足以动摇国本的大事。”

“足以动摇国本的大事?”武涉微微蹙眉,下意识地问道,“会是什么大事呢?”

“无非两种可能。”百里贤扬起左手又伸出食中二指,说道,“其一,敌国大军兵临洛阳城下,然而我大楚根本没有大举进攻洛阳,齐、韩、赵国正遭受匈奴袭扰,同样不可能威胁洛阳,所以这种可能性已经可以排除。”

武涉又道:“却不知道第二种可能又是什么?”

项庄目光一凝,沉声道:“莫非刘邦已经走出尧山了?这老儿的命还真是硬呢。”

“没错,第二种可能正是刘邦相召!”百里贤微微一笑,又道,“只不过,能让刘恒、白墨连夜出奔,可见刘邦的境况非常不妙,若是臣没有料错的话,十有八九是崩卒在即了,所以才会急诏太子、亚相前往洛阳托付后事。”

“托孤么?”项庄眸子里霎时浮起一丝寒芒。

百里贤眸子里同样有寒光一闪而过,沉声道:“大王,这或者是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好机会!”

“你是说……落井下石么?”说着,项庄拿起一块生石灰扔进了一口井里。

“对,落井下石!”百里贤以手中羽扇指了指深井,说道,“如今之汉国,就好比落井之人,只要再往井里扔几块石头,就能兵不血刃将其活埋!”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臣以为此时派人在关中散布谣言可收奇效。”

“此计甚妙!”毕书忍不住击节赞道,“我师兄能被汉王召往洛阳托孤,足见刘邦将要委以重任,然而,他虽能力过人,却毕竟资历浅薄,如若汉王真的崩卒在即,其帐下那批宿老重臣未必心服,稍有风吹草动,关中必将大乱。”

“善!”项庄狠狠击节,吩咐屈不才道,“老屈,此事由你安排!”

“喏!”屈不才轰然应喏,转身匆匆去了,大约半刻钟后,一只信鸽便从楚军大营扑翅翅飞上夜空,直奔江陵而去,这却是屈不才发往咸阳乌木崖分部的密信,只是楚军大营的信鸽无法直飞咸阳,所以只能借助江陵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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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刘恒、白墨、陈平扶了刘邦灵柩车驾返回关中,却秘不发丧。

两天之后,御林军刚刚经过正在修建的新关(后世之潼关),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突然传入御林军中。

“你说什么?!”陈平难以置信地瞪着叔孙婴,沉声道,“大王崩卒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关中了?”

居于首席的刘恒也是两眼圆睁,满脸的难以置信,居于刘恒右下首的白墨浓眉深蹙,陷入了沉思。

叔孙婴不敢隐瞒,如实禀报道:“太子,末将句句属实,绝无欺瞒!”

“这怎么可能?!”陈平两手一摊,不可思议地道,“先王崩卒之事,除了大王、丞相、本太师以及叔孙将军你,就只有那十几个御林卫知道了,而且事情才刚刚发生三天,怎么可能就传遍整个关中了呢?这不符合逻辑呀?”

“哎呀失策!”白墨却忽然一拍额头,说道,“竟然疏忽了无孔不入的乌木崖了!”

“乌木崖?!”陈平闻弦歌而知雅意,说道,“丞相是说,大王崩卒的消息是乌木崖的人散布出去的?”由乌木崖的人散布谣言,倒也解释得通。

可是再转念一想,陈平便再次脸色大变,乌木崖散布的虽是谣言,却偏偏是事实,如此一来,他们可就极其被动了,别的不说,接到书信后正启程返回咸阳的卢绾会怎么办?只怕这家伙掉头就回九原去了罢?还有吕台,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此事非同小可。”陈平定了定神,对白墨说道,“丞相,咱们恐怕不能够再按原定计划行事了,至少针对卢绾还有上将军的安排得提前了。”

白墨点了点头,当机立断道:“这样,咸阳这边就交给太师你了,本相这便动身昼夜兼程赶赴晋阳!”说此一顿,白墨又转头吩咐叔孙婴道,“叔孙将军,你率五十骑昼夜兼程奔赴上郡,务必封锁榆林口,不令谣言漫出内长城!”

“喏!”叔孙婴轰然应喏,率先领命去了。

目送叔孙婴的身影远去,陈平不无担忧地道:“丞相,此事你有把握吗?”

“此事谁敢说有十足把握?”白墨苦笑摇头,遂即又振作精神道,“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冠军侯身上了,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陈平报以苦笑,事到如今,除了信任周冠夫似乎真的别无他策了。

当下白墨又转身冲刘恒深深一揖,说道:“大王,臣这便出发了。”

“相父定要小心行事。”刘恒免不了叮嘱几句,白墨再揖,转身去了。

直到这一刻,刘恒都还不知道白墨、陈平的全盘打算,白墨现在已经出发去了晋阳,然而看陈平的样子,似乎也没有将全盘计划告诉刘恒的意思,刘恒虽然心中郁闷,却竟然忍住了没有发问,只摆出一副任由丞相、太师全盘操持的样子。

陈平在行辕中沉吟了片刻,忽然召来一名御林卫,吩咐道:“你带上百骑御林卫先行一步,务必在沿途各县乡亭找到一名跟先王体貌相似之人,事若不遂,唯你是问!”

“喏!”御林卫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陈平这才转身向着刘恒浅浅一揖,禀道:“大王,老臣意欲重建黑冰台。”

“黑冰台?”刘恒心下咯顿了一声,这不是故秦的特务机构么?不过仅仅只是一怔之后,刘恒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太师若是认为必要,尽快去办便是。”

第469章 刎颈之交

周冠夫正一个人在大帐里喝闷酒。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吕台最终还是决定在榆次暂驻,韩王韩信也没有赶人的意思,而且还主动提出要供应粮草。

周冠夫喜武厌文,做事喜欢直来直往,一向就不怎么动脑子,不过现在,他却必须强迫自己多思多想了,吕台为什么不肯回关中?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既便关中情形不明,可哪有这样不明不白留在韩国的道理?

还有韩王韩信,又是送粮又让出榆次城,动机怕是不那么简单,既便周冠夫脑水不够猜不透太深的弯弯绕,却也看得出来韩王韩信在毫无遮掩地示好吕台,那么,这究竟是出于对大汉国的善意呢,还是想招揽吕台?

不过,周冠夫实在不适合勾心斗角,他整宿整宿的想,却全然想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所以,他只能借酒浇愁,然后被动地等待。

大帐另一角,周亚夫正安静地翻阅孙子兵法。

虎牢关一战,对周亚夫的触动相当之大,从那之后,他便一反此前喜武厌文的风格,转而开始疯狂地痴迷起兵法来了,汉军一路北窜,一路流亡,这小子却还有闲情逸志到处搜罗兵书战策,然后一时空闲就读,一就空闲就读。

“老二,别看那破兵书了,过来陪大哥说说话。”周冠夫心里苦闷,想找个人聊聊。

周亚夫却对周冠夫的话充耳不闻,依然沉浸在兵书带给他的那种神奇氛围当中,看到兄弟不理会自己,周冠夫便有些着恼,而且也有些醉了,当下上前劈手夺下了周亚夫手中的孙子兵法,火道:“我都快憋死了,你还有心理看兵书?”

周亚夫摊了摊手,苦笑道:“大哥你既然憋得难受,那就找上将军好好谈谈吧,你们不是莫逆之交么,有什么话不能敞开了说?”

“你以为我没找他?”周冠夫火道,“可他什么都不说。”

周亚夫沉吟了片刻,忽然说道:“其实,对于上将军的心思小弟倒是略知一二。”

“哦?”周冠夫闻言顿时两眼一亮,急道,“老二你快说说,他到底怎么想的?”

“俩字,纠结。”周亚夫道,“上将军此时的心情大抵很纠结,一方面,他的父亲还有他的姑母皆因大王而死,吕氏的一大批旧属也是大王所杀,要说他心里对大王毫无怨恨那肯定是假的,可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当篡逆之臣。”

“你这到底啥意思啊?”周冠夫有些听不太懂。

周亚夫没好气道:“这么说吧,上将军他在等。”

“等?等啥?有啥好等的?”周冠夫挠了挠头,还是不解。

“等大王的消息。”周冠夫压低声音,肃然道,“如果大王安然逃回关中,上将军很快就会领兵回咸阳了,可如果大王……遭了不测,那么上将军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就是连小弟也说不好了,还有大哥你,也真得好好想想了。”

“我?”周冠夫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想什么?”

周亚夫道:“假如先王遭了不测,假如上将军意欲挟兵自重,效仿赵高、李斯之流,操持权柄,你又该如何自处?”

“不会吧?”周冠夫沉声道,“这怎么会?”

周亚夫捡起地上的孙子兵法,说道:“兵法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人心,随着时势地位的变化,也是不断变化的。”

说罢,周亚夫很认真地问道:“大哥,假如上将军真有了不臣之心,你会怎么做?”

“我会杀了他!”周冠夫一仰脖子,将酒觞里的烈酒一饮而尽,然后恶狠狠地说道,“然后自刎!”

话音方落,忽有亲兵进来禀道:“将军,有故人来访。”

“故人?”周冠夫蹙眉不悦道,“这里哪有本将军的故人,不见!”

“怎么,骠骑将军竟然连在下都不愿意见么?”话没说完,帐帘便被人掀起,遂即一道颀长的身影弯腰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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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家族这一代的四兄弟关系一向很好,因此吕台虽然贵为上将军,可吕则、吕禄两兄弟在他面前也不怎么拘束。

吕则就着一大罐猪肉,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对吕台说道:“大哥,要我说也别回什么关中了,回去给刘家当家奴有什么好?还不如发兵夺了太原郡,大哥你当个晋王得了!就凭我们现在的实力,韩王韩信能奈我何?”

吕台蹙了蹙眉,没好气道:“吃你的肉罢。”

吕台当然不会把吕则的话放在心上,在绝大多数吕氏子弟的心目当中,其实早已经不再把刘氏视为自己的主家了,吕则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完全在情理之中,不过吕台作为吕氏的家主,却必须考虑得更多。

而且,吕台还曾当着先父吕泽的面立过毒誓——永不叛汉!

两兄弟相对无语时,帐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遂即帐帘被人掀开,吕禄已经带着一个满脸风尘的家将走了进来:“大哥,家里来消息了!”

看到满脸风尘的吕氏家将,吕台顿时霍地跪坐起身。

家将冲吕台深深一揖,道:“家主,国中出大事了!”

“不急,先喝口水,慢慢说!”吕台示意吕则将案上水罐端给家将。

家将一仰脖子将瓦罐里的水喝了个精光,然后抹了抹下巴惬意地道:“家主,汉王已崩,消息都已经传遍整个关中了!”

“嗯?!”吕台神情微动。

吕则呃了一声,一块肥肉卡在喉咙里险些把他给噎死。

吕禄闻言却是大喜过望,对吕台说道:“大哥,回咸阳吧!”

沔水之战,太尉周勃、军师张良、老将灌婴、王吸等纷纷殒落,现在大王也已崩卒,放眼整个大汉国,还有谁够资格跟吕氏抗衡?此时,吕台如果率领五万骑军杀回关中,无论是拥立太子刘恒,还是另立新君,只在翻手之间哪!

“不急。”吕台却摆了摆手,说道,“先等等。”

“等?!”吕禄愕然道,“大哥,还等什么等?”

“还有个不确定因素。”吕台沉吟道,“必须先消除。”

“不确定因素?”吕禄闻言先是一愣,遂即一道虎狼般的身影便猛然跃入了他的脑海之中,冠军侯?!

冠军侯顶替吕台担任骠骑将军虽然时日不久,但是凭借过人的武艺以及赫赫战功,在军中的声望隐隐已经超过了上将军吕台,假如冠军侯出来与吕氏做对,只需要登高一呼,驻扎在榆次的三万汉军骑兵至少有一半会跟着他走。

“大哥,不如将他诳来营中。”吕禄神情狰狞,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吕台蹙眉不语,一方面他很清楚,周冠夫是吕氏大权独揽的最大障碍,可另一方面,他与周冠夫交称莫逆,让他猛然对周冠夫下手,委实于心不忍。

那边吕则终于咽下了卡在喉咙里的肥肉,道:“大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哪!”

“行了,都别说了。”吕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好气道,“你们让我想想。”

话音方落,忽有亲兵入内禀报道:“上将军,冠军侯来访。”

“正说他呢,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吕禄狞声道,“小弟这便去准备刀斧手,大哥若要用时,只需摔杯为号!”

说罢,吕禄转身便走,吕则也跟着出帐去了,吕台伸手想要制止,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不稍时,周冠夫便龙行虎步进了大帐。

让吕台感到意外的是,周冠夫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人,而且头上蒙着斗篷,看不清他的长相,守在帐外的亲兵试图阻拦,周冠夫仅只是两眼一瞪,两名亲兵便噤若寒蝉,然后两股战战退了回去。

见了礼,吕台指着斗篷人,问周冠夫道:“胜之,这位是……”

“上将军,别来无恙乎?”话音未落,斗篷人却忽然自己掀开了斗篷。

“亚,亚相?!”吕台见是白墨,顿时大吃一惊,右手本能地便抓起了案上的酒觞,算算时间,吕则、吕禄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刀斧手罢,他只需将酒觞掷于地上,吕则、吕禄便会带着刀斧手蜂拥而入。

只是,刀斧手杀得了冠军侯么?

也许,不等刀斧手进帐,他就已经死在冠军侯剑下了罢?

周冠夫盯着吕台手中的酒觞,面无表情,左手却悄然握紧了剑把。

吕台顿时陷入了剧烈的挣扎,摔?还是不摔?若摔,他跟周冠夫的三十多年交情只怕就到头了,可是如若不摔,吕氏就将失去独揽权柄的天赐良机!足足挣扎了好半晌,吕台终究没有将酒觞摔于地下,而是放回了案上。

白墨也舒了口气,从怀里取出诏书,朗声道:“先王遗诏,上将军跪迎!”

吕台默默地跪了下来,虽然他早知汉王已经崩卒,可心里总有几分怀疑,现在得到白墨的亲口证实,才知汉王崩卒是确凿无疑了,心里便不免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不管怎么说,父亲临死前,他可是曾经跪在汉王面前立过“永不叛汉”的誓言的!

第470章 黑冰台

黑冰台是深藏于终南山中的一处百丈绝崖,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老秦曾经在这里设立一座大营,专门用于选拔、训练铁剑死士,被选拔出来的铁剑死士又被派往各国,专事刺杀投毒等事,百年以下,黑冰台由是名声大噪。**UC电子书*

陈平想要重建黑冰台,当然不是单纯地要在终南山中训练汉军精锐,陈平最重要的目的是建立一个类似于楚国乌木崖的谍报机构,因为楚国乌木崖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关中汉室的安全,常规手段又不足以反制乌木崖,所以陈平才想到了以谍制谍。

征得汉王刘恒同意后,陈平便暗中先行返回了咸阳,然后凭刘恒密诏从守卫长乐宫的御林军中挑选出了家世清白、武艺高强的五百人作为班底,又从咸阳市井中挑选出了五十名背景单纯的市井之徒做眼线,黑冰台便算是挂牌了。

陈平正逐一审核黑冰台的成员名单时,铁剑统领叔孙殇大步走了进来。

叔孙殇原本是负责保护东宫的御林中郎将,是已故太傅叔孙通的嫡孙,也是负责未央宫安全的御林中郎将叔孙婴的胞弟。

进了行辕,叔孙殇冲陈平拱手作揖道:“太师,人都到齐了。”

“很好。”陈平轻轻颔首,又道,“你这便让五十鹰士散入市井之中,去搜集所有关于鸽子的线索,不过得隐秘行事,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所谓鹰士其实就是那五十士井之徒,铁剑死士则是从御林卫中选拔的五百精锐。

“喏!”叔孙殇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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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宣读完了诏书,又将诏书递给吕台,说道:“上将军,接诏吧。”

吕台默默地接过先王遗诏,内心却还在剧烈地挣扎,要不要放手一博招来刀斧手?可是再看看近在咫尺、手按剑柄的周冠夫,吕台便又犹豫了,他与周冠夫虽自幼一起长大。虽然交称莫逆,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周冠夫未必会偏袒于他。

假如,一旦判断失误,既便刀斧手能杀得白墨。只怕周冠夫也会抢先杀了他,他吕台死了不要紧,但若因此给整个吕氏家族招来灭顶之灾,那就悔之晚矣,吕台很纠结,周冠夫究竟会不会向着他?冒险动手,还是不冒险呢?

白墨却根本不给吕台权衡利弊的时间和机会,一俟吕台接过遗诏,便接着说道:“上将军。先王另有遗诏,需聚齐军中诸将宣读,不如这便召集军中诸将吧?”

这是无法拒绝的建议,其实拒绝也没有用,当下命令亲兵击鼓聚将。

很快,十多员将领便在密集的战鼓声中先后来到了吕台的中军大帐,看到白墨也在,诸将纷纷露出惊讶之色。遂即纷纷上前见礼。

白墨又摸出一封遗诏,朗声道:“先王遗诏!”

除了侍立白墨身后的周冠夫,吕台和十几员将领纷纷跪伏于地,白墨这才展开刘邦遗诏朗声宣读,大意是说,吕台麾下的三万汉军精骑外加万余月氏骑兵,自即日起交由冠军侯骠骠将军周冠夫统帅,吕台则回咸阳复命。

听说刘邦崩卒,十余汉将免不了悲嚎几声。

待诸将起身。白墨又向吕台道:“上将军,这便交割兵权罢。”

吕台长叹息,刚才他迟迟下不了决心,现在却是再没机会了,这十余部将久在他的麾下听令,若在平时,他们断然不敢违逆于他,可是现在当着白墨还有周冠夫的面,却又另当别论了,当下便从怀里掏出兵符交给了白墨。

白墨微微一笑。带着周冠夫及十余部将走了。

吕台跟出帐外,失魂落魄地望着白墨等人远去,久久不能自已。

急促的脚步声中,吕则、吕禄的身影从帐后转了出来,吕则道:“大哥,为什么?”

吕禄也不解地道:“是啊大哥,为什么不动手?刚才只要你一声令下,姓白的还有周冠夫早被咱们乱剑分尸了!”

吕台喟然长叹道:“也许你们能够杀了冠军侯,可在那之前,只怕为兄也早死在冠军侯剑下了。”

吕则、吕禄哑然,这个他们还真没想过,以周冠夫的身手,没准还真能够在他们带着刀斧手冲入大帐之前就抢先杀了吕台,吕台若是死了,以他们两个的号召力以及能力,根本就掌控不了这几万大军,那么吕氏也就完了。

“天意,这是天意哪。”吕台摇头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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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决意从市井之中发掘鹰士,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正所谓,蛇有蛇道、狼有狼踪,要说对咸阳以及周边的熟悉,还真没人能够比得上这些游手好闲的市井无赖。

于四就是这么个市井无赖,不过选上鹰士后,于四自认为有了身份,便给自己取了个大号,龙云,出自风从虎,云从龙,这厮还真是不知深浅,竟然隐喻自己是龙,不过好在这时节还没有真龙天子之说,倒也没人来找他的麻烦。

于龙云也挺有头脑,知道小门小户人家是绝不敢顶着禁令放养鸽子的,而高门大户他又进不去,不过这难不到他,他进不了高门大户去查找鸽子的线索,却可以通过其他的方法达到目的,再是高门大户你也得吃喝拉撒吧?

那么多人的吃喝,你得有人运粮送水吧?

那么多人的拉撒,你得有人掏粪出泔吧?

于龙云找到自己的狐朋狗友,先一顿海吃海喝,然后东攀西附的就跟送粮送水、掏粪出泔的役夫交上了朋友,然后就筛选出了极为可疑的二十余家,再乔妆成役夫进入这十几家分别打探走访,最终确定其中十六家养了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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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季名义上是一个来自大梁的商人,实际上却是乌木崖的咸阳统领,乌木崖潜伏在关中的乌木死士以及谍报细作,全都处在他的领导之下,也只有庞季,能够跟秭陵的乌木崖总部联络,此前关于关中的所有消息,也都是他发出的。

这天庞季外出办事回来,照例从院后小门而入,却看到屋檐下有几滩粪渍,便找来后院负责清理人畜粪便的老家奴,指着地上的粪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老爷的话,淘粪的今天来过了。”老家奴是咸阳本地人士,事实上,整个大院绝大部份家奴都是咸阳本地人,这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要不然,你整个大院的家奴都是来自梁地或者外地的外乡人,就很容易惹人生疑。

“淘粪的来过?”庞季蹙眉道,“不是没到月底么?”

老家奴道:“这个老奴也不知道,可能是提前了吧?”

庞季挥手打发走了老家奴,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常年从事乌木崖的谍报工作,使他变得极其多疑,当下匆匆进了后院,相比前院,后院就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的,在后院角落里,庞季看到了堆放在那里还没有收走的鸽粪,这才稍稍放心。

庞季招了招手,一道黑影便从角落里走出,向庞季躬身见礼。

庞季轻轻颔首,沉声道:“这后院,没有闲杂人等进来过吧?”

黑影不假思索地道:“回禀统领,没有任何闲杂人等进过后院。”

庞季这才松了口气,不过转念一想却还是有些隐隐的不放心,多疑的性格使他面对任何蛛丝马迹时都会多思多想,乌木崖统领的秘密身份更使他养成了谨慎的性格,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转移,不管有没有暴露,这个院落已经不能再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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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也有些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仅仅只过了一天,居然就查出咸阳城内以及周边有十六家大户放养了鸽子!早在十几年前汉王就曾有过严令,禁止民间放养鸽子,其目的就是为了杜绝间谍传递消息,现在这十六家顶风养鸽,意味着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陈平望着于龙云,眸子里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之色。

于龙云躬着的背又弯下了几分,笑道:“回禀太师,小人姓于行四,大名龙云。”

“于龙云?好名字,有几分气势!”陈平微微一笑,又道,“从今天开始,你便是黑冰台的猎鹰统领了,所有鹰士归你调度指挥,当然,也归你训练。”

“啊?”于龙云闻言先是一愣,遂即大喜过望道,“多谢太师。”

陈平摆了摆手,又吩咐于龙云道:“带上两屯死士,这便去抓人!”

“喏!”于龙云轰然应喏,兴匆匆地去了,抄家灭门的事情,他喜欢!

待于龙云去了,陈平又召来铁剑统领叔孙殇吩咐道:“叔孙殇,你带上另外三队铁剑死士,全面封锁咸阳城以及近畿通往外界的各处水陆要道,不管是勋戚贵胄还是公卿大夫,一律严查,一旦发现携带信鸽,就地擒拿!”

“喏!”叔孙殇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目送叔孙殇的身影远去,陈平嘴角霎时绽起了一抹狰狞之色。

陈平让于龙云大肆抓捕养鸽的人家,目的并不那么单纯,陈平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打草惊蛇,将那些隐藏极深的谍报细作引出来,逼他们转移,然后,埋伏在各处水陆要道上的铁剑死士就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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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卢绾伏诛

迎着北方扑面而来的风沙,卢绾狠狠地呸了一声,心下也是无比的轻松。

这几年卢绾当真是受够了,九原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真不是人呆的,没酒馆,没妓寨,更没有繁华的闹市,在这鬼地方,除了草原就是风沙,要不就是马牛羊,卢绾甚至想找个地位差不太多的酒肉朋友都找不着。

好在这种梦靥般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卢绾忍不住从怀里摸出一封密信,嘴角也绽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这是阿邦刚刚派人送来的密信,言语间隐隐流露出要敕封他为三川王的意思,阿邦够意思,不愧是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玩伴,他卢绾终于也要封王了!

急促的马蹄声中,有家将前来禀报:“老爷,前面就是榆林关了。”

“知道了。”卢绾收回放飞的思绪,朗声道,“传令下去,过了榆林再扎营。”

话音方落,又有一骑家将如飞而至,马后还跟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卢绾仔细一看,却是卢府的家奴,当下卢绾问道:“卢二?你来这干吗?”

卢二急道:“老爷,汉王已崩,你千万不能回咸阳哪!”

“你说啥?”卢绾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道,“阿邦崩了?!”

“嗯,汉王已经崩了!”卢二点了点头,又道,“不仅汉王,老国相萧何也死了,据说亚相白墨还有太师陈平正密谋矫诏杀老爷你呢。”

“矫诏?!”卢绾望着手中的密信,越发变了脸色。

片刻后卢绾才如梦方醒,当即喝道:“全军掉头,回九原!”

卢绾一声令下,三千亲兵便纷纷停下脚步,然后掉头北上。

然而,走了没多远,后方直道上却骤然卷起了漫天烟尘,滚滚烟尘中,隐隐可以看到一队骑兵正风卷残云般追了上来。

##########

周冠夫骑着赤龙马,正沿着通往九原的直道纵马狂奔。

五天前,周冠夫与白墨在榆次分道扬镳,白墨率大军南返,从蒲阪渡河返回咸阳,而周冠夫则带着三千铁骑昼夜兼程向西急进,并于前天傍晚在离石西渡河水,又经过连续两昼夜的长途急行军,终于赶到了榆林关。

在榆林关与叔孙婴汇合后,知道卢绾还没到,便在关内设下了埋伏。

然而眼看卢绾就要进关时,探马却突然回报说卢绾又掉头往北去了,周冠夫马上意识到走漏了消息,当即便带着三千铁骑追了上来。

##########

“父亲,有人追上来了!”长子卢信打马追上卢绾,高声喊道,“是冠军侯!”

“什么?周冠夫那煞星?!”卢绾闻言顿时亡魂皆冒,当下厉声喝道,“信儿,你带人截住这厮,为父先回九原,然后便带着大军前来接应于你!”

“父亲尽管先走,这里便交给孩儿了!”卢信拱手作揖道。

卢绾也就不再多说废话,当下带着三百健骑仓皇北遁,卢信则带着三千骑兵回转,顺着直道迎向了疾追而至的汉军。

不到片刻功夫,两军相接。

周冠夫扬起右手阻住身后大军,又扬戟喝问道:“卢信,汝父何在?”

卢信却命令三千骑兵逐次展开,然后才朗声道:“冠军侯,别来无恙乎?”

周冠夫懒得跟卢信多说废话,直接从怀里摸出一封诏书,大声道:“卢信,本侯也不与你废话,先王遗诏在此,你父子若奉诏回咸阳,可保卢氏一门富贵,若不奉诏,那便等着被本侯夷灭九族吧!”

卢信脸色微变,冷然道:“先王遗诏,怕是白墨那奸贼的矫诏吧?”

周冠夫眸子里霎时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机,厉声喝道:“卢信,你竟敢污蔑丞相?”

“丞相?白墨那奸贼竟成了丞相?!”卢信心头凛然,当下勒马退入大军之中,环顾左右喝道,“全军将士听着,斩杀周冠夫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三千九原兵霎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这三千人能够被卢绾从十万大军中挑选出来充当自己的亲兵,足见他们与卢绾很亲近,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的生死已经跟卢家的兴衰捆在了一起!

一看这情形,周冠夫就知道只能动手了!

当下周冠夫收好遗诏,又扬起双戟喝道:“卢家父子胆敢抗拒先王遗诏,形同篡逆,尔等若从贼,同样夷灭九族!”

九原兵闻言又变得犹豫起来,他们投靠、亲近卢家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求一场富贵么?可现在卢家成了篡逆之臣,一个不好就要被夷灭九族,那么他们还有必要跟着卢家一条道走到黑吗?风险也太大了罢?

“不愿附逆的,退到一边去!”周冠夫一声大吼,再扬起双戟往前一引,身后三千铁骑便虎狼般猛扑而上,卢信一看九原军军心已散,大势已去,便也顾不上断后,当即带着数十员家将落荒而逃。

周冠夫冷冷一哂,当即挽弓搭箭,只一箭便将百步开外的卢信射落马下。

周冠夫一箭射杀卢信,便再不理会剩下的十几员卢氏家将,留下周亚夫以及数百骑兵收拾残局,自己则带着剩余骑兵沿着直道追了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抢在卢绾回到九原之前将他截杀,否则,一旦九原兵变,后果将不堪设想。

##########

大肆抓捕关东间谍的行动终于结束了,连同明面上大张旗鼓的于龙云,加上暗中埋伏在各处水陆要道的叔孙殇,一共捣毁了二十余家窝点,抓捕的各国间谍则有两百余人,缴获财物无数,此外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东西——信鸽!

不过让陈平失望的是,居然没抓到一个楚国间谍!

看到陈平眉头深皱、满脸阴沉的样子,于龙云心下便有些不托底,难道差事办得不够漂亮?或者说,抓捕人犯过程当中贪下的那点好处被太师发现了?当下于龙云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道:“太师,小人是不是将差事办砸了?”

“啊?”陈平摆了摆手,淡然道,“没有,你很好。”

看到于龙云满脸困惑的样子,陈平便道:“本太师只是有些失望,捣毁了这么多窝点,抓捕了这么多间谍,却没一处是楚国乌木崖的秘密据点,甚至也没抓到一个乌木崖的间谍,所以心里有些失望,这倒与你无关。”

原来是这样,于龙云悬着的心便落了地。

再一转念间,于龙云忽又有了主意,道:“太师,怎么找到乌木崖的秘密据点,小人也是不知道,不过,要想找出咸阳城内的信鸽,或者干脆捕杀这些信鸽,小人其实还有别的更好的法子,只是得消耗些时日。”

“哦?”陈平心头微动,道,“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法子?”

于龙云深躬着背,谄媚地道:“小人认识一个奇人,此人能够驯鹰,于是小人就想,太师不如将此人征入黑冰台猎鹰组,专事协助小人驯养老鹰,然后再以老鹰巡视咸阳上空,如此,不管关东间谍放飞多少信鸽,也休想将消息传递出去!”

顿了顿,于龙云又道:“有了老鹰,小人这猎鹰组才算是名副其实。”

陈平闻言先是讶然,遂即重重一拍大腿,喜不自禁道:“妙,妙啊!”

这一刻,多智如陈平也不得不感叹,这可真是术业有专攻,民间更多奇人哪,当下吩咐于龙云道:“此事便交于你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此人延入猎鹰,记住,不惜一切代价,金钱醇酒美人,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喏!”于龙云深深一揖,喜孜孜地去了。

这个所谓的奇人不过是于龙云的一个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罢了,不过此人能驯鹰倒是不假,这次也算是发达了。

##########

“驾,驾,驾……”

卢绾以马鞭拼命地抽打着马股,直抽得胯下坐骑血肉模糊、悲嘶连连,却始终无法摆脱身后不远处那如影随行的那个煞星。

数百亲骑纷纷回转截杀,结果却全让那煞星给斩杀了。

如今卢绾只剩孤身一骑,不禁心下惶然,难不成今天真要死在这里?

倏忽之间,一枝狼牙箭疾射而至,正中卢绾胯下坐骑后腿,原本就已经精疲力竭的坐骑顿时悲嘶一声,摔倒在地,马背上的卢绾也被狠狠地掀翻在地,再爬起来时,已然是灰头土脸、狼狈无比了。

周冠夫轻轻喝住赤龙,站在了卢绾面前,然后居高临下俯视着卢绾,道:“卢绾,快将九原大军的兵符交出来罢,本侯给你一个痛快。”

卢绾定了定神,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道:“胜之,我与你父亲乃是旧交,以你父子的赫赫战功,早就应该裂土封王了,不如随我一道引兵南下,待占了关中你便是关中王,我只要三川郡!别的都给你,都给你……”

“住口!”周冠夫厉声喝断卢绾道,“人无信则不立,我周氏父子既立志效忠刘汉,又岂能背信弃义?似你这等小人,真乃死有余辜!”说罢,周冠夫即挽满弓弦,照着卢绾便是嗖的一箭射出,正中咽喉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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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几章是过渡章节,剑客已经尽量简单了,但该交待的还是得交待的,否则会显得过于突然。

第472章 休养生息(补更)

(补更)

时间终于进入了公元前184年的十月(先秦历法以十月为一年的首月),各国之间的纷争逐渐平息,赵国大军也退回了邯郸,南阳也终于进入了寒冬,随着天气转冷,疫情终于得到了彻底的控制,患病将士纷纷痊愈。

被隔绝的军营、县、乡、亭也纷纷解除了封锁。

瘟疫的幽灵终于消退,项庄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随着封锁禁令的解除,驻扎在南阳郡的府兵也终于可以散归各郡了,随着各郡府兵的先后离去,南阳大营很快便沉寂了下来。

项庄定于随骁骑军、天狼军最后一批离开南阳,相比死伤惨重的郡府兵,骁骑军、天狼军的伤亡并不大,这大概跟禁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身体特别强壮有些关系,事实上,死于瘟疫的将士大多都是在沔水之战受伤的士兵。

这也在情理之中,伤兵体弱,总是容易感染。

望着满目疮痍的南阳盆地,项庄叹息道:“这回,咱们是元气大伤喽。”

泗水、沔水连续两场大战再加一场瘟疫,的确使楚国伤了元气,单单壮丁的损失就超过了二十万,抚恤金的发放将会是个天文数字,而且,抽调将近七十万壮丁参战,造成了各郡壮劳力的大量缺失,严重影响了农事,今年粮食减产已成定局。

那边粮食减产已成定局,这边却还有五十多万难民嗷嗷待哺,各郡刚刚征收上来的秋粮多半还不足以养活南郡、南阳两郡的五十多万难民,最后说不得还得依靠红顶商人从民间购粮解困,如此一来,必定会造成楚地粮价的飞涨。

粮价的飞涨又肯定会促使棉花、瓷器、白酒等价格上涨,可以预见,整个楚地将迎来新一轮的物价飞涨,而且其严重程度将远远超过上次项庄大规模发放赏金所造成的影响,如此一来,楚地的手工业就将迎来一个可怕的寒冬。

当然,项庄也可以见死不救,任由南郡、南阳两郡的五十多万难民饿死,这样一来,整个楚地的物价就能够得到平抑,手工业也就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从大的层面来讲,这样的抉择其实完全是可以接受、也可以理解的。

不过作为一个穿越众,项庄显然不会这么做。

当下项庄回头,望着武涉道:“跋之,还得麻烦你再走一趟南越,至少也要从赵佗那里买来五十万石稻米,否则,今年这个冬天就难熬喽。”楚国缺粮,项庄也只能将主意打到南越王赵佗的头上了,南越水稻一年数熟,最不缺的就是稻米。

武涉拱手应道:“大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游说南越王。”

项庄点了点头,又问项他道:“子翼,派往南阳、颖川、陈、砀、泗水、东海六郡的官吏都简拔出来了吗?”

南阳、颖川、陈、砀、泗水、东海六郡已经正式纳入楚国治下,如今,楚国治下已经拥有了十七个郡,先秦天下分三十六郡,楚国已经拥有了将近一半,不过,至少在三年内,南阳、颖川、陈、砀、泗水、东海等郡都只能是楚国的负担。

尤其是原属梁国的颖川群、陈郡、砀郡以及这次遭到瘟疫摧残的南阳郡,真可谓是满目疮痍、百废待兴,除非项庄强行下诏,征发各郡百姓充填这几个郡,否则别说三年,只怕十年都未必能恢复往昔的繁荣气象。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下还是先熬过这个冬天再说吧。

项他忙道:“回禀大王,派往六郡的六名郡守、八十六名县令已经简拔完毕,不日就将赴任。”说此一顿,项他又道,“不过大王,臣听闻六郡治下盗贼蜂起,治安不佳,所以还得保留相当数量的军队以维持治安。”

项庄心头微动,忽然想到了四万梁军战俘。

眼看着就要离开南阳了,如何安置这四万梁军战俘还没想好呢。

这四万梁军战俘原本就是梁人,虽说在被俘之前都是些嗜杀成性的老兵,可是经过这几年的囚徒生涯的磨练之后,凶性已经收敛了许多,何不趁这个机会将他们放回梁地,然后就地编练成梁地各郡的府兵呢?

这事如果操作好了,不仅可以解决梁地各郡的守备难题,还可以为大楚凭空增加一支精锐之师,不管怎么说,这四万战俘都曾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哪,不过,要想镇住这群老兵,还得给他们派一员大将,此事非高初莫属。

当下项庄吩咐项佗道:“子严,马上谴飞骑前往武关,让高初赶来宛城。”

“喏!”项佗答应一声,下去安排了,项佗刚走,屈不才又匆匆来到了项庄跟前,拱手作揖道,“大王,这是江陵刚刚转来的飞鸽传书,自咸阳发出的。”

看完密信,项庄便叹了口气,回头对百里贤说道:“子良,落井下石计失败了。”

这封密信果是从咸阳发出的,说是白墨借助冠军侯周冠夫之力解除了吕台的兵权,又以雷霆万钧之势斩杀九原郡守卢绾,如今整个大汉的权柄已经完全落入白墨、陈平手中,楚国君臣试图挑起汉国内乱的企图却是落空了。

此外,密信中还提到陈平已经重建先秦谍报机构黑冰台,并且发动了对关东各国谍报机构的清洗,乌木崖虽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其余各国潜伏在咸阳城内的谍报人员却几乎被黑冰台连根拔起了。

“可惜了。”百里贤传阅完密信,也叹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顿了顿,百里贤又道:“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白墨如果连这点危机都应付不了,他又有什么资格担当托孤大臣呢?”

项庄默然,白墨如此难缠,今后只怕又要费一番手脚了。

屈不才沉声道:“大王,今后乌木崖在关中的活动怕是也要受到影响了。”

项庄蹙眉不语,好半晌后忽然问道:“派往匈奴的谍报人员训练得怎么样了?”

自从得知匈奴从燕、赵、韩地大肆掳掠人口之后,项庄便对匈奴提高了警惕,如今楚国刚刚经历了两场大战役,兵力、物力消耗严重,接下来势必得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之内,楚国只怕是无力对外大规模用兵了。

但既便是这样,项庄也希望能够尽可能地了解匈奴的底细!

显然,随着刘邦、韩信的先后殒落,匈奴已经取代齐、汉成了楚国的头号敌人,而且匈奴还是异族,对于项庄这个从后世穿越而来的民族主义者而言,输给齐汉不算什么,可要是败给了匈奴,那可就成了历史的罪人了,这是断然不能允许的!

屈不才答道:“倒是有几个乌木死士以被掳奴隶的身份潜入了大漠,不过,要想派出联络机构深入大漠,却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这的确是个难题,在现阶段,匈奴跟中原之间几乎不存在贸易活动,匈奴人基本上是缺什么都来抢,缺吃了来抢,缺盐了来抢,缺铁器、瓷器了还来抢,在这种情形之下,不管你扮什么身份,也别想打入匈奴内部。

项庄却不管这些,蛮横地道:“想什么办法是你的事,寡人只要结果。”

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对匈奴始终充满警惕,更知道大量中原工匠被掳往大漠之后的严重后果,一旦这些中原奴隶给匈奴带去先进的农耕技术以及冶铁技术,那么匈奴骑兵的装备水平就将得到脱胎换骨的提升,历史上的悲剧就很可能重演!

屈不才心头发苦,却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大王,臣想去一趟辽东,通过北貉部落,或许能够想到打入匈奴的办法。”

“可以。”项庄断然道,“这事你可以找齐买。”

齐买就是北貂王昭涉掉尾的弟弟昭涉乞买,十八年前在临淄城外被项庄所掳,项庄回师江东继任楚王之后,齐买成了楚国的红顶商人,专事在辽东、江东之间贩卖马匹、奴隶,当然,他的买卖多走海路。

##########

这次南下打草谷,匈奴可谓满载而归!

趁着燕、赵、韩、齐、汉各国互相攻伐之际,匈奴人趁虚而入,竟一举攻破了上百座城邑,除了三十余万妇孺外,匈奴人更抢到了大量的财物,光是粮食就装了几千大车,除了粮食,还有大量的铁器、布匹以及瓷器。

十月初的某一天,浩浩荡荡的匈奴马队终于返回了漠北王廷。

接下来的半个月,整个漠南王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欢乐之中,冒顿根据各部落功劳的大小,将三十余万妇孺、大量的铁器、布匹以及瓷器分别赏赐了下去,不过,从中原掳来的三万多名工匠却给冒顿全部截留了下来。

十月下旬的某一天,冒顿在三千匈奴铁骑的保护下出现在了远离九原三千余里的燕然山下,随行的还有军师公叔说以及十几名老铁匠,这十几名老铁匠并不想替匈奴人效力,不过匈奴人却拿他们的妻儿老小做威胁,不得已他们只能选择屈服。

经过十几天的寻找,十几名老铁匠在燕然山东麓发现了大片铁矿脉。

严冬过后,冒顿便征发了五万奴隶以及两万铁匠前来燕然山采矿炼铁,一时间,燕然山下便成了一个滚沸的大熔炉,一炉炉的铁水被冶炼出来,一把把的刀剑被打造出来,一柄柄的精弓也被制造了出来……

第473章 合纵连横(一)

第473章合纵连横(一)

今年的关中将注定迎来一个血腥的严冬。

继白墨以雷霆万钧之势解除吕台兵权,又以周冠夫斩杀卢绾之后,甫回咸阳便联手陈平发动了一轮大规模的权力洗牌,忠于刘邦却自恃资历的老臣遭到清洗,与此同时,以周冠夫兄弟、叔孙婴兄弟为首的年轻俊彦纷纷登上权力中枢。

通过大规模的权力洗牌,白墨的相权得到空前巩固。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又到了该为整年大计定下基调的时候了。

这天朝会,白墨出班奏道:“大王,去岁一战,楚国虽遭重创,却未动国本,然而我大汉国却已经伤及国本,一旦楚国再次发动大军来攻,委实难以抵挡,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当连横韩、赵、齐等国,以共抗强楚。”

去年沔水一战,楚军固然死伤惨重,汉军却几乎全军覆没!

除了吕台、周冠夫带着五万骑兵万里转战回到关中,剩下五十多万大军竟只逃回了不到五万人,其余不是战死、被俘,就是遁入山中不知所踪了。

大战之前,关中加上三川郡约有人丁四百余万口,壮丁百余万,现在一下损失了五十万大军,国中壮丁损失过半,兵源几近枯竭,真正是伤了国本,而且损失的军备更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弥补的,所以白墨才会有连横抗楚之说。

所谓连横抗楚,就是将汉、韩、赵、齐四国自西向东横着联合起来,一起对抗南面的强大楚国,就跟当年先秦战国时,燕、赵、魏、韩、齐、楚纵向联合起来,一起对抗西边的强大秦国,情形差不多,不过一个是连横,一个是合纵。

白墨话音方落,吕台便反驳道:“韩王韩信反复无常,赵王张敖懦弱无能,指望他们一起对抗强楚,不啻白日做梦。”说此一顿,吕台又向刘恒道,“臣以为应当弃守九原,收缩兵力扼守长城,非如此,不足以自保。”

如今吕台虽然已被架空,可他的观点却也有不少人认同。

以汉国现在的情形,再守着九原郡的确有些鸡肋了,与其将十万大军驻扎在九原抵御匈奴的威胁,还不如将兵力收缩至内长城沿线,如此一来,只需少量兵力就能够抵御匈奴的袭扰,多出的兵力就能够用来加固汉中、三川以及潼关的防御了。

白墨却不再理会吕台,转而直接询问刘恒道:“请大王圣裁。”

刘恒毫不犹豫地道:“寡人相信相父,相父怎么说寡人便怎么做。”

白墨苦笑摇头,遂即语重心长地说道:“大王,九原不容有失哪,九原一旦失守,我军就将丧失军马的最大来源,更为严重的是,匈奴自河套西渡河水,就能直接威胁河西,届时休屠、浑邪、月氏诸部恐将纷纷转投匈奴,我大汉国就将四面受敌哪!”

吕台闻言悚然变色,他还真没想过弃守九原将会引发的连锁反应。

不过吕台更加清楚,白墨并非危言耸听,河套失守,汉军就丧失了最大的军马来源,今后汉军骑兵将越打越弱,而匈奴却可以肆无忌惮地压迫河西的休屠、浑邪以及月氏诸部,在匈奴的不断压迫下,河西诸部总有一天会叛投匈奴。

真到了那一天,关中四面受敌,局面就棘手了。

刘恒忙道:“相父所言极是,却不知派何人出使韩、赵、齐国?”

白墨轻轻颔首,又道:“大王,此次连横事关重大,说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也是毫不为过,所以,臣决定亲自走一遭。”

##########

半个月后,安邑韩王宫。

韩王韩信神色阴晴不定,问赵既道:“军师,你怎么看?”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韩王韩信刚刚接见了汉国丞相白墨,对于白墨提出的连横抗楚的提议,韩王韩信并没有马上答应。

因为按照白墨的提议,各国不仅仅只是结盟那么简单。

一旦入盟,韩国就得接受盟主国汉国的领导,当楚国对同盟中的某国发动进攻时,整个韩国的军队都得接受汉国的调度,而且,这还不是嘴上说说或者纸上画个押这么简单,韩王韩信得交出半边兵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既道:“大王,事到如今,我们难道还有别的选择么?”

韩王韩信闻言默然,去年楚国两线作战,东线对抗齐国,西线对抗汉国,最终却两战全胜,虽说最后楚军因为瘟疫而死伤惨重,却并没有伤及国本,毫不夸张地说,楚国的国力已经远胜其余各国,若单打独斗,任何一国都不是楚国的对手。

所以,各国必须联合起来,而且也不能是以前那种毫无约束的联合,各国必须得真真正正地结盟,就像白墨所提议的,一旦某国有危险,各国军队就必须置于统一的指挥之下,唯其如此,才有可能挡住楚国的兵锋。

赵既叹息道:“若不联合,各国早晚会被楚国逐次击灭。”

“也罢。”韩王韩信终于下定决心,道,“那便参与连横之盟。”

赵既想了想,忽又说道:“大王,臣还有个提议,何不委任白墨为大韩丞相?”

“你说什么,委任白墨为大韩丞相?”韩王韩信闻言先是一愣,遂即陷入了深思,仔细想想,委任白墨为丞相也不是不能接受,一来可以表示入盟的决心,二来还可以借助白墨的才能在韩国实施变法,使韩国强大起来。

##########

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从来就不是个勤政的人,政事多交给令尹项他,军事多拜托上将军毕书,自己是能躲就躲,不说跟历史上的明太祖、隋炀帝那样的工作狂人比,就是跟伪清的十全老人相比,于勤政方面恐怕也是颇有不如。

不过这几月,项庄却是每天起早贪黑,批阅奏章一直批到手软。

什么砀郡农垦事,什么泗水郡、东海郡国考士子纠纷,什么南阳郡人口迁徙事,什么巴蜀购粮事,等等等等,没一件小事,搅得项庄是头昏脑涨,却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以仔细应对,没有办法,眼下楚国正处于关键时期,不能不慎哪。

这晚,项庄再次召集令尹项他、上将军毕书讨论军政大事。

项他抱着人口黄册对项庄说道:“大王,最新的人口数字已经统计出来了,大楚治下十七郡,计有编户三百六十余万户,口九百七十余万,不过,成年男丁却只有不到两百万,尤其是去岁纳入大楚的陈、砀等郡,许多编户都只有孤儿寡母,生活十分窘迫哪。”

项庄闻言默然,楚国原有人口大约八百万,多出来的这将近两百万人口自然是原本属于梁国、淮南的人口,但梁地各郡久遭战乱,淮南各郡也被英布祸害得差不多了,所以,楚国人口虽然增加不少,壮丁却几乎没有增加。

当下项庄问道:“大约需要多久,这种情形才能够有所改观?”

梁地、淮南各郡的人口结构严重失衡,也就意味着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这几个郡将成为楚国的累赘,楚国不仅不能从这几个郡征到一粮粮,蓦到一个兵,而且还得反过来运粮过去接济,更得从江东、荆襄、巴蜀各郡抽调府兵前去驻防。

项他道:“三五年内怕是难有改观,十年后或者有所改观。”

“十年?!”项庄皱了皱眉,沉声道,“十年太久,太久了!”

项他苦笑道:“大王,若梁地、淮南能在十年内有所改观,就已经不错了。”

在项他看来,十年真的已经是很乐观的估计了,先前吞并富饶的巴蜀、荆襄之时,也足足花了三年时间,才顺利地使巴蜀、荆襄六郡真正纳入楚国治下,而梁地、淮南各郡却比巴蜀、荆襄六郡破败得多,十年能有所改观已是邀天之幸了。

项庄摆了摆手,道:“最多三年,梁地、淮南必须踏上正轨。”

项庄今年才刚刚四十出头,再过十年也不过五十岁,可谓春秋鼎盛,他之所以不愿意再等十年,却是因为匈奴从燕、赵、韩地掳走了大量工匠,尤其是那几万铁匠,更使项庄心里充满了警惕,再过十年,焉知匈奴会强大到什么程度?

所以,项庄必须在三年之内让梁地、淮南踏上正轨,然后在两年内挥师北伐,击灭齐、赵、燕国,然后集中全力北上对付匈奴,匈奴虽然从中原掳走了大量工匠,但在五年之内,局面应该还是可控的,匈奴就是强大也强大不到哪里去。

所以,项庄最多只能给出三年时间用来消化吸收梁地、淮南。

“什么,三年?!”项他失声道,“这怎么可能?这完全不可能!”

“若是按照常规手段,要想在三年内使梁地、淮南踏上正轨,当然不可能,但若是使用非常手段呢?”项庄下意识地用手指敲击着桌案,若有所思道,“譬如说……”

话音未落,屈不才忽然匆匆而入,躬身禀道:“大王,安邑有飞鸽传书至!”

说罢,屈不才便将一卷密信递给了项庄,项庄展开小纸卷匆匆看完,顿时脸色一沉,旁边项他、毕书的心便也随之下沉,又出事了!

第474章 合纵连横(二)

第474章合纵连横(二)

见项庄神情阴沉,项他忍不住问道:“大王,出什么事了?”

项庄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了项他,项他看完密信后也是脸色一沉,又将密信递给了下首的毕书。

毕书看完密信后却是微微一笑,道:“我那师兄竟成了韩国丞相?”

项他道:“大王,我以为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更不能把它当成一件孤立事件,韩国原是我大楚的盟国,现在却背盟投汉,焉知赵国、燕国就不会效仿?”

“这肯定不是孤立事件。”毕书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那师兄应该是想效法苏秦连横韩、赵、燕、齐、南越以共抗我大楚罢。”

“合纵连横?!”项庄闻言顿时心头凛然。

苏秦合纵诸弱、佩六国相印,张仪连横以破合纵的典故他当然听说过,这两位可都是青史留名的纵横大家,而且同样也是鬼谷传人!

而且,项庄更清楚,一旦白墨真的连横成功,促使汉、齐、燕、赵、南越六国同进共退,共抗楚国,那楚国就有大麻烦了!楚国的局面会比当年的秦国要糟糕得多,当年的秦国只需面对东边一个方向的威胁,而楚国却很可能要面对西、北、南三个方向的敌人。

方今天下格局,汉、齐、赵、燕、韩、南越六国,随便挑出一个或者两个国家,都不是楚国的对手,但是,若是六国联兵抗楚,那楚国就没有必胜的把握了,因为接下来的征战将与泗水之战、沔水之战截然不同。

泗水之战、沔水之战是在楚国的家门口,而且楚国是被动应战,是为了求得生存,但再接下来的统一之战,却就是楚军主动进攻了,战场也到了别国地面,而且战争的性质也变成了其余各国为了求存而与楚军拼死一博。

连横的大格局能否最终成形还是个未知之数,但楚国和项庄却不能等闲视之,不但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而且必须主动出击,尽可能地破坏白墨的连横!

项他也惊呼道:“白墨要连横韩、赵、燕、齐以及南越国?”

毕书轻轻颔首,又道:“而且,我那师兄似乎已经初战告捷了。”

项庄道:“韩国已经是沦陷了,却不知道白墨的第二站会是哪里?”

毕书道:“依臣之见,白墨的第二站必然会是邯郸,因为赵国人口众多、国力殷实,而且地处要冲,赵国处于燕国、齐国、韩国之间,又与我大楚隔河水对峙,白墨只有说服了赵国君臣,连横抗楚的大格局才有可能最终成形!”

“糟了!”项他急道,“偏偏这个时候上大夫又去了番禺(广州)。”

白墨摇了摇头,说道:“令尹,敝师兄白墨非但口才了得,更谙熟纵横之道,而上大夫虽然同样口才了得,却缺几分随机应变能力,非是在下小觑上大夫,纵然上大夫去了邯郸只怕也阻止不了赵国的背盟,而且……”

项他迫不及待地问道:“而且什么?”

白墨道:“而且要想破解连横抗楚的大格局,关键不在赵国。”

项庄两眼微眯,沉声道:“要想破解连横抗楚的大格局,关键在齐国!”

白墨闻言不禁两眼一亮,对项庄的眼力大为佩服,说道:“大王明鉴。”

“齐国?”项他却有些困惑不解,问项庄道,“大王,齐国是汉国盟友,为何反而成了破解连横大格局的关键了呢?”

项庄道:“因为齐国处于合纵的关键节点!”

“齐国处于合纵的关键节点?”项他还是没听明白。

毕书微微一笑,起身走到悬挂着地图的屏风前,指着地图解释道:“令尹你看,敝师兄要想促成连横抗楚的大格局,南越、燕国地处偏远,助力有限,连横之基石却是汉、韩、赵以及齐国,这四国自西向东,几乎处于一条直线上,此为连横。”

项他点了点头,闷声道:“这个在下知道,不过此连横并非彼连横。”

一百多年以前,张仪之连横不过是为了破解苏秦的合纵,而今天白墨的连横却是为了联合诸弱国共抗楚国。

毕书道:“此连横的确不是彼连横,彼连横之应运而生,不过是为了破解合纵之势,那么今天,我们要想破解连横之势,也必然得借助合纵之道!”

“明白了。”项他恍然大悟道,“昔张仪以连横之道破解苏秦合纵之势,那么今天,我大楚也要以合纵之道破解白墨连横之势,所谓合纵,也就是联合南北两个方向的燕、齐、南越等弱国,而齐国又正好处于这条纵线的中间节点,是为关键!”

“正是如此。”毕书微笑道,“非合纵,不足以破解连横。”

项他点点头,遂即又道:“不过,齐军大败于泗水,韩信也因此而死,齐国恐怕很难摒弃前嫌与我大楚结盟罢?”

这的确是个难题,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齐王韩阖又岂能善罢干休?

毕书却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胜败之数、死生之道,皆为天意,齐国君臣应该不会把帐算在咱们楚国头上。”

项庄也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永恒的友谊,更没有永恒的仇恨,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只要咱们楚国的利益能与齐国一致,说服齐国与我结盟并非没有可能。”

项他想了想,又道:“还是不成,我大楚没有能与白墨相匹敌的纵横家呀。”

项庄大笑道:“子翼你莫非忘了学剑、白墨与先贤苏秦、张仪同出鬼谷门下?鬼谷门人素以纵横之道而著称于世,何言我大楚没有能与白墨匹敌的纵横家?”

“上将军也谙熟纵横之道?”项他却有些不信,这也难怪,实在是毕书在军事上的表现太过于耀眼了,以致于项他选择性地忽视了他别的方面的能力,本来也是,一个人若是各方面都那么出色,岂不成妖孽了?

毕书说道:“谈不上谙熟,略知一二而已。”

项庄却道:“学剑你就别谦虚了,出使齐国破解连横之重任,非你莫属!”

“既然大王有令,臣敢不效死以报。”毕书冲项庄深深一揖,又道,“不过,在臣出使齐国之前,还得麻烦大王唱一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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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贞正拉着百里伊水和项庄的另一个姬妾玩纸牌,这纸牌当然是项庄这个穿越众所发明的,其实就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斗地主,这纸牌一经发明,便立刻风靡了整个楚地,宫中的后妃们闲来无事,也喜欢拿纸牌来消谴。

百里伊水一边叫了地主,一边说道:“姐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桩奇事?”

赢贞懒洋洋地理着纸牌,随口问道:“奇事?什么奇事?可是哪里又出了神仙?”

百里伊水笑道:“神仙倒是没有,不过前几天忽然冒出个王后的本家侄子,还说是魏王豹的嫡亲孙子呢,这可真是稀奇了。”

“王后的本家侄子?”赢贞顿时上了心,没听说魏王豹留有后裔呀。

“谁知道这个魏王后裔是不是真的?”百里伊水出了副对三,又道,“许是有人见大王打下了魏国故地,所以想跳出来捡现落当个魏王呢。”百里伊水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事实上在楚国也的确有这么种说法,认为应该扶植魏王后裔复国。

这个必须从当时的大势说起,先秦时期,分封制才是王道,秦始皇虽然完成了华夏的大一统,也在全国范围内实现了中央集权的郡县制,但不幸的是,大秦帝国的统治仅仅维持了十余年便告分崩离析,这就给郡县制打上了“暴政”的标签。

历史上,刘邦在完成统一之后,其实也想效法秦始皇推行中央集权模式的郡县制,却遭到了麾下大臣的极力抵制,不得已,刘邦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分封诸侯王,待自己的帝位巩固之后再慢慢收拾那些分封出去的各路诸侯王。

所以说,分封制是当时的主流意识形态,若不是项庄因为汉国未灭、先王大仇未报这个借口给压着,只怕早就有大臣提出来分封了,这个也是人之常情,大家伙跟着你流血拼命打江山,最后江山打下来了,总也该分些好处,对吧?

总不成你一个人吃肉,别人却连汤都喝不上,这可不行。

但是,既便是项庄仍力压着,在私底下也仍有不少声音在议论纷纷,认为楚王也该分封功臣了。

尤其是泗水、沔水连续大胜,又吞并了梁地六郡之后,这种声音更有甚嚣尘上之势。

在两天之前,更是冷不丁冒出了一个自称是魏豹嫡孙的年轻人,还明目张胆前往王宫认亲,王后魏悦将此人安排在了别馆之中,由于身份无法确定,魏悦让人严密封锁了消息,百里伊水也是无意之中才听说的。

“还有这事?”百里伊水言者无心,赢贞却是听者有意。

王后魏悦本性纯善,与人无争,赢贞却是野心勃勃,更极富心计,这女人无时不刻不想着恢复大秦帝国的荣光,眼前的事情却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若真能促成魏王分封,不仅可以卖王后一个好,还可以为将来秦国的分封埋下伏笔,何乐而不为呢?

第475章 合纵连横(三)

第475章合纵连横(三)

周冠夫将几个随行亲兵叫到跟前,语气凝重地叮嘱道:“前面就要进入壶关峡谷了,你们一定要严密搜索峡谷两侧的断崖密林,任何蛛丝马都不可放过,丞相的安危关系重大,绝不可掉以轻心,都听明白了吗?”

几个亲兵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坐在马车上的白墨微笑摇头道:“胜之,有你在我身边,还能出什么事?”

周冠夫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在下虽然略有些武艺,可终究只有一个人,若遭到刺客的大举围攻,未必就能护得丞相周全。”

白墨笑道:“胜之你多虑了,这里怎会有刺客呢。”

“那可说不准。”周冠夫道,“乌木崖的人可是无孔不入,丞相你的行踪在关中或者还能保密,可一旦进了韩国只怕早就让他们知道了,项庄老儿视丞相为心腹大患,得知丞相行踪之后又岂会视而不见?派刺客行刺是必然之事。”

“那也未必。”白墨摆了摆手,淡然道,“项庄虽然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却未必就会贸然行事,乌木崖虽善于刺探消息,却终究势孤力单,难不成区区几十个死士还真能奈何得了你这个大汉骠骑将军和三百精锐不成?”

周冠夫道:“焉知乌木崖不会从赵国搬来大军?”

说到这里,周冠夫忽又担心起来,劝说白墨道:“丞相,在下以为就这样去邯郸实在是太危险了,不管怎么说,赵国都还是楚国的盟国哪!”

“放心吧,赵国君臣不会如此不智!”白墨摆了摆手,淡然道,“更何况,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赵国又为什么要对本相不利呢?没有道理嘛。”

“可是……”周冠夫还想分辩时,却被白墨制止了。

白墨笑着制止了周冠夫,低声道:“胜之,不妨告诉你吧,其实本相早就有了万全安排了,此去邯郸,绝无一丝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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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沿着凯旋大道一直送到渡口,又将毕书送上了渡船。

呼延手按哑月剑站在毕书身后,瓮声瓮气地说道:“大王你就放心吧,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上将军就绝不会少掉半根毫毛!”

“你这叫什么话?”项庄两眼一瞪,厉声训斥道,“你活着,上将军不能少一根毛,你死了,上将军也还是不能少一根毛!”

“喏!”呼延轰然应喏,啪地拱手作揖。

项庄又再三叮嘱毕书道:“学剑,此去临淄,你务必要小心,虽说我们已经有了万全安排,却也不敢断言韩阖小儿就会有所收敛,退一步讲,既便韩阖小儿出于利益的考虑有所收敛,那也不能保证齐国的文臣武将就会有所顾忌。”

毕书再三拱手道:“大王放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道理臣还是懂的。”

项庄还是不放心,又最后一次叮嘱道:“学剑哪,在没有十分把握之前,你千万不要进临淄城,只要不进城,既便齐国君臣对你有不利之心,呼延的三百铁骑也完全可以护着你从容走脱,寡人会让姜济率水军从海路接应于你。”

毕书道:“大王放心,齐国君臣想要臣的性命,却没那么容易。”

“甚好。”项庄终于松手,又挥手示意船夫开船,然后冲毕书拱手作揖道,“学剑,寡人在秭陵静候佳音。”

“大王请回吧。”毕书作揖回礼,微笑道,“臣……定不辱命!”

项庄却没有就此返回,一直站在渡口目送毕书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茫茫江面上,这才心事重重地返回了秭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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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张敖连夜将国相贯高、亚相张景、上将军赵午还有次将军白宣召进了王宫,然后向四位首要大臣传达了一个相当惊人的消息:汉国丞相白墨已经到了榆次,马上就要途径井陉进入赵国境内了!

张景闻言大为惊讶,不解地道:“大王,白墨可是刘邦的托孤大臣,这时候他不在咸阳辅佐刘恒,跑来赵国干什么?”

“管他来干吗?”赵午却满脸狰狞地说道,“当年在金牛道上,白墨设伏险些害了楚王性命,曾听人说,楚王恨不能生啖其肉,咱们何不拿了白墨,将其解送秭陵?如此一来,我大赵与楚国的盟约岂非更加巩固?”

“这恐怕不妥吧?”白宣皱眉道,“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此次白墨作为使节前来邯郸,若我大赵不由分说将之擒拿,岂非失信于天下人?”

“失信于天下又怎么了?”赵午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如今楚国国势强盛,我大赵背靠强楚、傲视诸侯,又有谁敢说半句闲话?哼!”

“背靠强楚?”白宣冷然道,“焉知强楚就不会对我大赵起觊觎之心?”

“你……”赵午顿时为之语塞,遂即又强词夺理道,“白宣,你处处与本将军做对,究竟是何居心?你屡屡破坏楚赵同盟,意欲陷我大赵于险境否?”

白宣却不再理会赵午,向张敖道:“大王,楚国席卷天下之势已成,此时再维持与楚国的盟约,不啻于与虎谋皮,恐亡无日矣,臣以为,我大赵当果断摒弃与楚国的盟约,转而与汉、韩、齐结盟联兵抗楚,或者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白宣!”赵午大喝道,“休要再出此等误国之言!”

眼看赵午、白宣又吵了起来,张敖连连摆手道:“好了,好了,两位爱卿别吵了,都别吵了,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好不容易压下了赵午、白宣的争吵,张敖又问贯高道:“老国相,依你之见呢?”

贯高雪白的寿眉动了动,顾左右而言他道:“大王,老臣以为此事应当从长计议。”

张敖苦笑,又将垂询的目光投向亚相张景,张景目光闪烁,说道:“臣以为,两位将军所言皆有道理,不过老国相才是老成谋国之言,此事当从长计议。”赵午、白宣已经势成水火,贯高、张景都不想轻易卷入其中。

“也罢。”张敖满腹懊恼,颓然道,“此事暂且不说了,那就等到白丞相赶到邯郸之后再说,诸位爱卿也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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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自从项庄推行变革、尤其是推行国考制度之后,整个国家的权力格局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先的世家豪族体系被打压得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却是全新的勋戚、士子体系。

如今楚国的官员分文、武两大体系。

武官以勋戚贵胄为主,依靠战功奖励累迁晋升,文官皆出于太学,依靠政绩考核累迁晋升,十几年下来,这两个体系都已经是逐渐规范、相对完备了,譬如说梁地六郡的纳入,令尹府在很短时间内就简拔了六个郡守、七十多个县令,这就是体系之力。

这也要拜项庄造纸术、印刷术的助力,若不是项庄发明了造纸术、印刷术,使书藉的大量传播成为可能,既便项庄推行国考制度,也依然改变不了读书人稀缺的现状,所谓的国考就只能成为摆设,设想一下,如果每年只有廖廖几百人应考,那还考个屁?

不过现在,楚国却全无这方面的忧虑了,整个楚国八百万人口,少说也有十万读书人,而且年纪越小,读书的比例越高,项庄甚至还有些担心,长此以往,会不会所有的年轻人都选择读书去了,那还靠谁去当兵、去打仗?

不过文官体系的形成毕竟时日还短,至少在朝堂之上还没能形成气候。

现在的楚国朝堂上,占据核心地位的还是那些武将出身的勋戚,以及宗族后族出身的贵胄,譬如说身为文官之首的令尹项他,本身就是项氏宗族,是最为显要的贵胄!还有身为武将之首的太尉项佗,也是项氏宗族。

换句话说,在如今的朝堂之上,勋戚贵胄的话语权极大!

这些勋戚贵胄大多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他们不像那些太学培养出来的文官,文官的权力来自于王权,失去了王权的支持,他们就屁都不是,而勋戚贵胄的权力来自于自己的战功,既便是楚王,也不能轻易剥夺他们的战功。

这就必然出现一种局面,文官更忠于国君,因为国君可以给他们更大的权力,而武官则更忠于自己的家族,因为只有家族兴盛,才能获取更多的资源,有了更多的资源,才能去博取更多的战功,然后反过来巩固家族的权势和地位。

换句话说,武官更加在乎各自家族的利益诉求!

而武官家族利益诉求的最高体现就是——分封。

其实,楚国的那些勋戚贵胄们早就在私底下嚷嚷着分封了,他们中间的绝大多数人已经不年轻了,眼看着没几年好活了,若再不分封也许就赶不上了,只是项庄威望太高,又以先王大仇未报为借口给压着,否则,他们早就群起邀封了。

所以,当王后魏悦有个侄子前来投奔的消息传开之后,就像一枚石子投入水池,顷刻间荡起了层层涟漪,短短不到两天时间,请求分封故魏王豹嫡孙为魏王,并重立魏国的奏章就像雪片般飞进了楚王宫,并堆满了项庄的案头。

第476章 合纵连横(四)

第476章合纵连横(四)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项庄的书房里传了出来,守在外面的虎贲卫透过敞开的窗户往里面看去,正好可以看到楚王跟军师百里贤相对而坐,言谈甚欢。

百里贤随手翻阅着奏章,说道:“两天就这么多,还都是请封魏王的?”

“谁说不是?看来有些人是真着急了,他们是想通过请封魏王来提醒寡人哪。”项庄微笑摇头,又说道,“不过,寡人也的确应该认真考虑封赏功臣的事了,眼看着许多老臣年纪也大了,总不能让他们带着遗憾去见先王吧?”

百里贤欣然道:“大王所虑极是,如今刘邦、韩信皆死,齐、汉皆遭重创,我大楚雄吞天下之大势已成形,也的确应该封赏有功之臣了,若是有功不赏,有爵也不封,于军心、士气不利哪。”

项庄道:“子良,今天寡人找你来,就是想跟你议议封赏之事。”

百里贤闻言一窒,略有些不自然道:“大王,封赏之事似乎应该召集令尹、太尉以及鄞乡侯、舒乡侯、黟乡侯、娄乡侯等重臣共议,臣人微言轻,恐怕……”

项庄摆手制止百里贤,心下却不无感慨,说起来百里氏也算是尊荣之极了,百里伊水贵为王妃,百里贤身为军师,极受项庄的器重,百里茂也是军中有数的功勋大将,可在秭陵城内诸多勋戚豪门里,百里家却是最低调的。

像恒家、季家、高家以及庞家等豪门,时不时的就会闹出豪奴子弟欺男霸女之风波,太尉以及令尹府上的豪奴子弟就更是不得了,常常仗着宗族身份为非作歹,秭陵县令虽然是个强项县令,却也常常跑到项庄跟前来诉苦。

但是,项庄还真没听说过百里家的负面消息。

不过,最让项庄感到欣慰的是,百里家始终保持着跟赢贞的距离,由于项术的缘故,百里家与赢贞的关系极为特殊,赢贞也屡屡示好百里家,意图引为奥援,不过百里贤并没有接过赢贞伸过来的橄榄枝,反而刻意地疏远了关系。

对于赢贞在背地里搞的那些小动作,项庄可谓洞若观火,他也知道赢贞是个有野心的女人,更知道她想要复兴大秦帝国的意图,不过项庄并不在意,区区一个后妃,手中没兵又没权,儿子又不是太子,能成什么气侯?

但是对于百里贤的态度,项庄却非常欣赏!

很显然,百里贤是个极谨慎、又非常懂得进退的智者,正因为百里贤的谨慎和睿智,项庄才更加的信任他,大事小情也都愿意找他商量,譬如这次封赏有功之臣,项庄想找个人议议,心里想到的头一个大臣便是百里贤。

项庄道:“子良,你不必有所顾忌,有什么就说什么。”

“好吧,那臣便抖胆说几句。”百里贤见实在推诿不过去,只得整理了一下措辞,然后说道,“大王,桓楚、季布、虞子期、钟离昧、周殷几位将军资历虽老,战功却有限,封侯足矣,高初、庞钰这两位,只封侯怕是不够了,不过,最难封的还是上将军。”

项庄默默点头,百里贤这番话又说到他心坎里了,桓、季、虞、周等老将在军中早已没了根基,容易处理。

高初、庞钰原本就已经是彻侯了,两人战功卓著,仅仅只增加食邑那是难以服众的,就算两人嘴上不说,心里却肯定不服气,不过为难的是,二十级秦爵中彻侯已经是最高阶,再往上就得封王了,项庄却是万万不愿封王的。

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深知异姓封王的危险。

甚至连宗族子弟封王也不行,汉初七王之乱、晋初八王之乱,可不就是同姓王作乱?项庄早就已经打定主意,绝不封王!

当然,这次封魏王是个例外,这是为了配合毕书唱一出大戏。

然而,高初、庞钰还不是最难封的,最难封的还是毕书,论战功,先在泗水战场击灭韩信,又在沔水战场打败刘邦的毕书可谓无人能及,就是高初、庞钰也无法与其相提并论,单是这两场大战的功劳,恐怕就足够封王了。

但是,当真能给毕书封王吗?当然不能!

不说项庄不愿意封王,楚国的诸多勋戚武将恐怕也不服气,因为毕书的资历实在是太浅了。

封侯不够,封王不能,该怎么封?

百里贤心里非常清楚项庄的为难,当下小声提议道:“大王,为什么不在彻侯与诸侯王之间再增加一级爵位呢?”

“再加一级爵位?”项庄心头一动,“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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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戈胜同村的青皮在上次泗水之战中受了重伤,高初念及旧日情份,便给他安排了一个闲差,不过青皮却不是个安份守己的主,很快便成了乌木崖大统领屈不才的心腹干将,又在半年前被派来邯郸主持大局。

赵府的家奴打着灯笼,从后门将青皮引入了后院。

如今青皮的公开身份是来自淮南的富商,专事经营丝绸、棉布生意,暗地里也会夹带经营盐、粮等生意,在邯郸城内拥有四处铺面,在城外还有两处庄园。

刚穿过中门,青皮便看到赵午早已经候在了书房门外,当下赶紧拱手作揖道:“哎呀,上将军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赵午微笑道:“青公乃是贵客,理当如此。”

两人寒喧罢,赵午便将青皮迎入了书房内。

两人分宾主落座,赵午便直接屏退了侍立左右以及门外的护院家奴。

青皮便从怀里取出一封密信递给赵午道:“上将军,这是秭陵刚刚发来的密信。”

赵午赶紧跪坐起身,然后以双手从青皮手中接过了密信,匆匆看完密信,赵午眉宇间霎时露出了狂喜之色,原来赵午早就暗中跟楚国搭上了线,楚王已在信中许诺,只要赵午调动赵军配合乌木崖击杀汉相白墨,便封他为常山王。

当着青皮的面将密信烧了,赵午然后才说道:“青公,事情怕是不好办,今日廷议,白宣那厮竟然处处与老夫唱反调,贯高、张景这两个家伙又耍滑头,赵王也就没有同意对白墨下杀手,所以,行刺之事恐怕还得另想办法。”

“白宣竟如此嚣张?”青皮闻言霎时蹙紧了眉头。

青皮很清楚,白墨身为汉国丞相,此次出使赵国必然会有精兵猛将随行保护,单凭乌木崖的人,要想刺杀于他可谓难如登天,所以青皮才想到了收买赵午,然后调动赵国大军去伏击白墨,不过现在看来事情并不顺利。

赵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几个月前,老夫未奉赵王诏令及时从临淄退兵,就已惹来赵王不快了,贯高这老匹夫更与老夫有积怨,现在连张景的态度都变得暧昧莫名,所以白宣才敢肆无忌惮地挑战老夫权威。”

青皮目露凶光,沉声道:“那便除掉白宣!”

赵午闻言大喜,慨然道:“若能除掉白宣,贯高、张景实不足虑,老夫就能将赵王玩弄于股掌之间。”说此一顿,赵午又不无担心地道,“不过白宣武艺高强,出入又有十八骁将寸步不离左右,要想除掉他只怕也难。”

“刺杀白宣总不会比刺杀白墨更难吧?”青皮狞声道,“上将军,我们已经是别无选择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白墨活着进入赵国!否则在下无法向楚王交待,上将军你只怕也当不成常山王了,赵家的复兴也就无从谈起了。”

赵姓是故赵王族,赵午也是王族远支,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恢复故赵。

此次之所以选择与楚国合作,赵午就是想借助楚国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梦想,当下对青皮说道:“青公放心,老夫定当全力配合!”

“好。”青皮道,“事急,今晚便动手。”

“今晚便动手?”赵午道,“会不会太仓促了?”

青皮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上将军这便召集人手罢。”

“也罢。”赵午拍案起身,又抬头喝道:“赵仲何在?!”

一道健硕的身影应声出现,昂然道:“主公有何吩咐?”

赵午上前拍了拍赵仲的肩膀,问道:“赵仲,老夫待你如何?”

“主公待小人恩重如山!”赵仲肃然道,“为了主公事,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小人都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好!”赵午道,“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晚就看你的了!”

“主公放心。”赵仲冲赵午揖了一揖,又扭头大喝道,“赵家死士何在?”

赵府后院霎时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到片刻功夫,五十余名赵家死士便已经聚集到了院子里,幽暗的夜空下,只见一个个全都健壮犹如牛犊,形容冷肃似铁,赵午不无得意地向青皮道:“青公,我赵家死士如何?”

青皮的目光从五十死士腰畔的长剑上掠过,蹙眉道:“装备太差,就凭这点人手、这样的装备,要想攻破白府可谓痴人说梦,这样吧,在下这便回去让人送五十具手弩过来!”

第477章 合纵连横(五)

第477章合纵连横(五)

赵国次将军白宣的府邸已经成了修罗血狱!

半夜子时刚过,百余名包头蒙脸的刺客突然间闯入了赵府,他们手持能够连续发射的短弩,二十步内简直锐不可挡,赵府的家兵、家将虽拼死抵挡,却还是抵挡不住,还不到两刻钟,刺客就将白府的主院团团围困了起来。

不过在白府主院,刺客却遭到了顽强的阻击。

尤其是白宣麾下的十八骁将,不仅武艺高强,而且箭术过人,他们带着五十余名家丁分守四面,连连以硬弓回击,刺客死伤不少,却始终攻不破主院的大门!见强攻不奏效,刺客很快便改变了策略,开始放火。

半刻多钟之后,白府主院开始起火。

过了半个时辰,当赵国禁军赶到时,整个白府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在整个白府,他们没有找到一个活物,哪怕是活着的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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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敖从睡梦中被人唤醒,匆匆来到御书房内,只见贯高、赵午和张景早已经等着了。

“怎么回事?”张敖匆匆步入首席,连声道,“好端端的,白府怎么就遭到袭击了?邯郸城内什么时候有了如此嚣张的刺客?”

赵午拱手作揖道:“大王,这定是乌木崖的人干的。”

贯高目露怒色,张景却是目光闪烁,两人都怀疑是赵午暗中动的手,不过他们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此时说出来万一惹怒了赵午,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因为白宣死后,赵国军中就再没有能跟赵午相抗衡的重将了。

“乌木崖?”张敖怒道,“他们到底想干吗?!”

“肯定是昨日的廷议走漏了风声。”赵午道,“乌木崖的人知道了白宣力谏大王摒弃与楚国的同盟的消息,所以才招来了他们的报复!”

“简直岂有此理!”张敖勃然大怒道,“这里是邯郸,不是秭陵!”

“大王所言极是。”赵午道,“乌木崖的人的确是太嚣张了,他们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我大赵君臣的安全,老臣提议,这便发兵封锁全城、全力搜查,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乌木崖的人连根拔起!”

见赵午言之凿凿的样子,贯高、张景不禁也有些将信将疑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赵午这厮不是早就暗中跟乌木崖的人勾结到一起了吗?他这般叫嚣只是做做样子,还是说,真的想要吃干抹净然后翻脸不认帐了?

“好,此事便交与上将军你去办!”张敖说罢便从案头锦匣里取出兵符,递给了赵午。

赵国的军制沿袭春秋战国时期的制度,仍然采取正卒、戎卒、更卒制度,所谓正卒,就是驻守邯郸的军队,也就是常备军,戎卒是边防军,大多是囚犯,更卒则是有战事的时候临时从民间征发,张敖交给赵午的便是征调邯郸常备军的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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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俟赵午走进书房,早就已经在房中等候多时的青皮赶紧跪坐起身,问道:“上将军,兵符到手了吗?”

“到手了。”赵午笑着取出兵符,道,“青公你看?”

“太好了。”青皮大喜,急声道,“上将军,这便发兵吧。”

“发兵?”赵午淡淡一哂,笑道,“发什么兵?往哪发兵?”

“呃……”青皮闻言愣了一下,愕然道,“自然往井陉发兵,伏击白墨呀!”

“哦,本将军差点忘了正事。”赵午一拍额头,陡然大喝道,“赵仲何在?”

赵仲应声入内,拱手作揖道:“主公有何吩咐?”

赵午伸手一指青皮,厉声道:“拿下!”

“喏!”赵仲轰然应喏,又铿然拔剑冲向青皮。

青皮受伤之后原本就不良于行,猝不及防下更是疏于防范,等他回过神来时,赵仲冷森森的剑锋早已经抵达了他的颈侧,当下青皮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上将军,你这是干吗?难道你不想当常山王了?不想恢复赵家的荣光了?”

“常山王?”赵午哂然道,“本将军要当赵王!”

青皮道:“只要你能诚心与我大楚合作,取赵王而代之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必了!”赵午一摆手,冷然道,“并不是只有你楚国能助本将军登上赵王大位,何况你楚国国势如此强盛,本将军若真与你们合作,最终能不能当成常山王,还是未知数,你还真把本将军当成三岁小儿不成?”

“赵午!”青皮大怒道,“你敢背信弃义,那就等着迎接大楚国的怒火吧!”

“你这是威胁本将军么?”赵午冷然道,“实话告诉你吧,赵国即将响应白墨丞相的提议,与汉、齐、韩连横盟誓,以联兵抗楚。”

青皮闻言凛然道:“原来,你早就跟白墨勾结到一起了?”

赵午嘿嘿冷笑道:“嘿嘿,本将军又怎么会在一颗树上吊树?既然白墨丞相开出的条件更加诱人,而且与汉、齐结盟也更符合赵国的利益,本将军又为什么不跟他合作呢?不过还是得感谢青公,若不是你,本将军还真杀不了白宣。”

“小人!”青皮大怒,“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赵午一挥手,赵仲便毫不犹豫地一剑剌开了青皮的脖子,激血飞溅,青皮瘦弱的身躯便向着前面直挺挺地往前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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壶关峡谷内,周冠夫大笑道:“原来丞相早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白墨眯着眼,若有所思地道:“不过赵午的野心太大,能力却平庸,实在不是个理想的合作对象哪。”

周冠夫闻言一愣,问道:“丞相这话什么意思?”

白墨笑着摆摆手,说道:“到了邯郸你便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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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陵楚王宫,封赏功臣的大朝议正式拉开了帷幄。

无论是桓楚、季布、周殷、钟离昧、虞子期这样的两朝老将,还是高初、庞钰还有蒙殛这样的功勋大将,全都是喜气洋洋、神情振奋,这也是人之常情,他们拎着脑袋跟项庄打天下,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博个王侯封妻荫子么?

不过,在为自己请封之前,还得摆摆姿态。

令尹项他第一个出班奏道:“大王,臣请封公子错为魏王!”

太尉项佗第二个出班奏道:“大王,臣恳请大王恢复故魏!”

恒楚、季布、周殷、虞子期等老将也纷纷出班:“臣等附议!”

看到满朝文武纷纷表态,支持故魏复国并要立自己为魏王,站在项庄右下首的年轻人不禁满脸潮红,就在几天之前,他不过是乌江边上一个依靠偷鸡摸狗度日的小混混,可是转眼之间,他却马上要做魏王了,这他娘的不是做梦吧?

坐在项庄左首(先秦时以右为尊)的魏悦却大为惶恐。

魏悦虽然贵为楚国王后,可今天却是她头一次参与大朝,对于魏错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侄子,魏悦内心是相当怀疑的,而且她也不赞成封魏错为魏王,哪怕他真是魏豹的嫡孙,如果非要分封魏王,魏悦倒更嘱意自己的嫡次子——项权。

项庄嘴角却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回头问魏悦:“王后,你的意见呢?”

魏悦有心要反对,可是一看项庄的神态她就什么都清楚了,当下无奈地道:“但凭大王做主便是,臣妾无有不允。”

项庄微微扬手,大殿上的喧哗声霎时便嘎然而止。

“既然诸位爱卿同声力谏,寡人也不好反对。”项庄的目光从魏错激动的脸上扫过,又道,“也罢,那便以颖川、砀、陈、东、南阳五郡复立魏国,由公子错继承王位,寡人再提议以高初为魏国上将军,百里贤为魏相,魏王以为如何?”

项庄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在询问魏错了,魏错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在旁边大臣的提醒下才猛然醒悟,赶紧向项庄躬身答道:“小人,呃不,小王全凭楚王做主。”

“好,那便这么定了。”项庄微微一笑,又道,“来人,给魏王添设席位。”

早有宫中侍者抬上来一张矮榻摆在项庄王榻的右下首,刚刚被项庄分封为魏王的魏错便迫不及待地盘腿坐了上去。

项庄再次伸手压下朝廷上的喧哗声,又道:“好,现在再议议诸侯爱卿的封赏。”说罢项庄又冲项他肃手道,“令尹,有请功勋薄。”

项他回头一招手,早有十几个小吏抱着几十摞薄册疾步上了大殿,这些薄册上却密密麻麻地记载了高初、庞钰、蒙殛等文官武将的功勋,根据项庄推行的奖励士农工商的法令,在士农工商方面做出成绩,也是等同于战功可以赐爵的。

然后两个大嗓门的小吏开始轮番唱功,无非是斩首几十级,夺金鼓旌旗几面,发掘士子若干人等等等等,然后是令尹府给出建议,群臣复议,项庄最后拍板、定下爵位,有资格金殿受封的当然不会是普通的功勋,至少也是关东侯(同关内侯)了。

项庄一口气封了百来个关东侯,朝堂上便只剩下二十来个文武重臣了。

这二十来个文武重臣才是大头,项庄第三次扬手压下朝堂上的喧哗,说道:“剩下这二十六位爱卿或者战功卓著,或者劳苦功高,非列侯不足以表功,甚至连列侯也犹有不足,寡人决定,在列侯之上再增爵三级:县公、郡公以及国公。”

第478章 合纵连横(六)

封赏其实是一项相当复杂的工作,关键是众口难调啊。**UC电子书*

百来个关东侯的封赏相对简单些,仅仅只用了半天时间就结束了,但涉及到毕书、项他、项佗、高初、庞钰、桓楚、季布、周殷、虞子期、钟离昧、晋襄、呼延等文武重臣的封赏就比较麻烦了,期间甚至出现了激烈的争吵。

人心都是贪婪的,谁都想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项庄冷眼旁观,任由大臣们在大殿上激烈争吵也不加制止,事实上,各派系大臣之间存在裂痕甚至积怨是有好处的,底下大臣意见有分歧,国君就能站在超然的立场加以调停,掌控朝局就会相对容易些,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

当然,以项庄现在的威望,完全没必要耍弄帝王心术。

不过,项庄不能不替自己的子孙考虑,他在时,当然可以从容掌控朝局,可万一哪天他死了,太子项政继位后,却未必就能够像他这般轻松掌控朝局了,那个时候,利用各派系之间的纷争加以制衡就相当有必要了。

激烈的争吵整整持续了五天才终于有了结果。

毕书受封吴国公,食禄八千石;

高初受封魏国公,食禄六千石;

庞钰受封蜀国公,食禄六千石;

蒙殛受封秦国公,食禄四千石;

其余大臣皆封列侯,食禄两千石至六百石不等。

此外,不少大臣因着魏国的特例,上书奏请修改奖励条令,恢复公侯食邑的旧制,所谓食邑就是封国,如果恢复封国的旧制,数以十计的郡、县、乡、亭就会成为国中之国,此举却遭到了项庄的断然拒绝,这让不少人大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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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楚王项庄在秭陵封赏群臣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华夏。几乎是同一天,毕书也昼夜兼程赶到临淄城外,并向齐王韩阖递交了国书。

齐王韩阖当即召集国相娄敬、军师赵炎前往王宫议事。

“国相。军师,项庄终于封赏群臣了。”韩阖将秭陵发来的飞鸽传书递给了娄敬,娄敬看完后又递给了军师。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赵炎放下密信,说道。“项庄也该封赏了。”

娄敬道:“封赏是意料中的事情,倒是没有想到项庄竟会出让五郡恢复魏国。{}”

“依寡人看,此事不简单。”韩阖来回踱着步,若有所思道,“至少可以说明一点。项庄其实跟项羽一样,也只想当个伯王,而没想过要像秦始皇一样,一统天下当个皇帝!”

娄敬蹙眉道:“大王,项庄分封魏王的确让人意外,不过仅仅因为这个原因便说他只是另一个霸王项羽,怕是有些武断了吧?”

韩阖心里便有些不悦,娄敬说话的口吻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当下转头望着赵炎。淡淡地问道:“军师,你说呢?”

“这个,臣说不好。”赵炎不敢轻易接茬。

几个月前的历下之战,韩阖仅凭两万多残兵却牢牢地阻住了十万赵军的进攻,而且中间并没有太多依赖赵炎之谋,这让韩阖的信心空前膨胀。除了在政事上还需要仰仗国相娄敬的辅佐,在军事上却已经不再倚重赵炎了。

“好吧。此事暂且不说。”韩阖一摆手,又道。“楚国上将军毕书已经到了城外,并且向寡人递交了国书,你们说,寡人是见他呢,还是派大军灭了他?”

娄敬、赵炎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有想到毕书竟然来了临淄!

韩阖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模仿着韩信踱步时的神情以及举止,冷笑道:“寡人还真是没有想到,毕书竟然敢来临淄,他还真以为寡人不敢杀他吗?”

赵炎道:“大王,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擅杀使节,恐授人口实。”赵炎跟张良一样,都是谦谦君子,主张行事要光明磊落,所设计谋也是堂堂正正之谋。

娄敬却跟陈平是一类人,当下劝道:“大王,机会难得,应该杀了毕书!”

韩阖嘴角便缓缓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自他继承王位以为,这还是头一次出现国相、军师意见相左的局面,这可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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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下午,白墨也赶到了邯郸。

周冠夫匆匆走进了白墨的房间,沉声道:“丞相,赵国潜伏在临淄的细作传回消息,楚国竟然向齐国派出了使节,而且已经赶到临淄了!”说此一顿,周冠夫又道,“丞相,你肯定想不到这个使节会是何人。”

“何人?”白墨心头微动,问道,“莫不是我那师弟,毕书?”

周冠夫霎时两眼圆睁,难以置信地道:“丞相,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哪!”

“还真是我那师弟?”白墨的脸色却霎时阴沉了下来,负手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最后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夜空,低声说道,“难怪项庄出人意料地分出五郡恢复魏国,原来存的竟然是这个打算,此必是我那师弟之谋,厉害哪。”

周冠夫听了个满头雾头,挠头问道:“丞相,你说啥呢?”

白墨摇了摇头,沉吟道:“此事说来复杂,急切间与你说不清楚,不过,邯郸的事情却需要抓紧了,否则,连横大计恐怕会横生变故!”

周冠夫凛然道:“丞相您吩咐吧,末将该怎么做?”

白墨来回踱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道:“这样,你马上派人前去赵府,就说本相已在驿馆摆下筵席,请他过来赴宴,并有要事相商。”顿了顿,白墨又从案头拿起一封书信递到周冠夫手里,接着说道,“再把这封信送到城东牛家庄,你亲自去。”

“喏!”周冠夫接过书信,转身扬长去了。

目送周冠夫的身影远去,白墨嘴角忽然绽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低声自语道:“师弟哪师弟,这可是你我同门之间的首次直接较量,为兄还真有些期待呢,呵呵,也不知道你的纵横之道是否有了长进,可千万别让为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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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昂然走进毕书的大帐,朗声道:“上将军,斥候游骑已经派出去了,附近地形也已经仔细勘查过了,就算齐国出动十万大军前来,也留不下咱们。”

毕书点点头,又道:“若是乌木崖的人到了,就让他直接来见我。”

呼延不假思索地道:“上将军放心,末将早就已经吩咐下去了,若有乌木崖的人来,立刻带来见您。”顿了顿,呼延又道,“上将军,你说韩阖小儿收到国书之后会怎么办?是派大臣来见您呢,还是派大军来杀您?”

毕书道:“想那么多干吗,明天不就知道了?”

呼延哦了一声,挠挠头出帐去了,毕书却将目光转向了西北方向,轻声自语道:“师兄哪师兄,你差不多也该到邯郸了吧?十五年不见,却不知道师兄你是否风采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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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午在赵仲和五十死士的护卫下连夜赶到了白墨下榻的驿馆,白墨说有要事相商,他是不敢不来哪,道理是明摆着的,白墨这么晚了还找他,可见事情很急,说不定是关于篡夺赵国王位之事,赵午又岂能不来?

白墨因为带了三百随从,人员马匹众多,因而将整个驿馆都包了下来。

望着驿馆大门外气宇轩昂的汉军锐士,赵午略略有些犹豫,这里虽说是邯郸,可这座驿馆却完全处在汉军的控制之下,他若进了驿馆,生死可就全部操在白墨的手中了,万一白墨对他有不利之心,那可就是自投罗网了。

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不是换个地方?

赵午正欲转身离开时,驿馆大门内却忽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遂即一员虎背熊腰的汉军大将已经护着个白衣秀士走了出来,那白衣秀士见了赵午,赶紧拱手作揖道:“这位想必就是赵午上将军了,在下白墨见过上将军。”

那员虎背熊腰的汉将也冲赵午抱了抱拳,瓮声瓮气地道:“末将周冠夫,参见上将军。”

站在赵午身后的赵仲和五十死士霎时神情一凛,周冠夫?于万军之中斩杀匈奴左贤王稽粥的冠军侯?

赵午也是神情凛然,赞道:“真虎将也。”

白墨呵呵一笑,转身肃手:“上将军请。”

到了这个份上,赵午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白墨进了驿馆,让他稍感放心的是,冠军侯和守在驿馆大门外的汉军锐士并没有阻拦赵仲和赵府五十府士,他们一直跟着赵午进了驿馆,赵仲更是一直跟着赵午进了驿馆的大堂。

大堂上早已经备下了两桌筵席,白墨请赵午入了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白墨回头向周冠夫使了个眼色,然后笑道:“上将军,在下想向你借一样物事,却不知道上将军是否愿意?”

赵午笑道:“只要是老夫能力范围之内,有何不愿?”

白墨笑道:“那好吧,在下想借上将军项上人头一用。”

“呃……”赵午闻言顿时呃了一声,手中酒觞也当啷一声落在了案上。

侍立在赵午身后的赵仲却勃然色变,反手便拔出了长剑,然而他才刚刚拔剑,一柄冷气森森的利剑却早已经抵住了他的颈侧,略略侧头望去,只见冠军侯满脸杀机,虎狼般注视着他,赵仲顿时噤若寒蝉,再不敢妄动。(未完待续。。)

第479章 合纵连横(七)

赵午完全没有想到白墨竟会突然间翻脸,当下傻在那里,好半晌后才终于回过神来,讷讷地问道:“丞,丞相,你这,这这是何意?”

白墨微笑不答,只是举起双手、电子书()

掌声甫落,一道身披戎装的健硕身影便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赵午顿时脸色大变,就跟见了厉鬼似的,大叫道:“白宣?!”

这人竟是本应死了好多天的白宣!

“这不可能!”赵仲也失声惊叫起来,“鬼,有鬼!”

“鬼?”白宣神情狰狞,讥讽道,“是你心里有鬼吧?那日围攻我白府的刺客,除了乌木崖的人,只怕还有你们赵府的死士罢?”说罢,白宣惨然一笑,又道,“不过老匹夫你断然想不到,那晚本将军恰好应丞相之邀外出了!”

“明白了,老夫明白了!”赵午终于醒悟过来,对着白墨说道,“原来你早就跟白宣暗中勾结了,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老夫,是也不是?”

“你不也在算计乌木崖么?”白宣讥笑道,“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午却没有理会白宣的讥讽,向着白墨道:“丞相,为何是白宣而不是老夫?”

“因为你言而无信,是小人。”白墨说罢又冲白宣深深一揖,肃然道,“白将军却是一喏千金的君子,君子当前,在下又岂会跟一个小人合作?”

“不不,丞相你不了解老夫。”赵午急道,“若老夫掌朝,可以将赵国兵权双手奉上,老夫还可以推荐丞相为赵相,此后赵国的大事小事,一切皆由丞相定夺……”

“老匹夫,已经晚了!今天晚上,本将军要替白府满门一百零六口报仇!”白宣刷地拔出长剑,然后一剑便刺进了赵午心口。赵仲急欲拔剑来救时,周冠夫只轻轻一抹便割断了他的脖子,赵仲的目光霎时变得呆滞。然后向前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白宣一剑刺死赵午,脸上却没有一丝快意,背着脸问白墨道:“丞相,你是不是早就料到赵午会暗中跟乌木崖勾结。欲对本将军不利?”

“不错。”白墨坦然道,“在下的确有所预料。”

“明白了,本将军全都明白了。”白宣点点头,又说道,“明日。本将军便会进宫说服大王与汉国结盟,不过本将军告诉你,赵国不是韩国,赵国可以跟汉国结盟,赵军也可以跟汉军订攻守同盟,但是,我们赵国绝不会奉上兵符!”

“告辞!”白宣最后背对着白墨揖了一揖,电子书()

目送白宣的身影远去。周冠夫颇为不悦地道:“此人当真不识好歹!”

“白将军是个明白人。他已经想到前因后果了。”白墨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明明可以提前示警,保全白府满门一百零六口,但是为了连横大计,我们却选择了见死不救。白将军心里有所怨恨也在情理之中。”

赵国的兵权博弈,的确是白墨暗中导演的。

从一开始。白墨就没有想过要跟赵午合作,因为赵午不仅贪婪无度、反复无常。而且能力平平,而白宣不仅是个千金一喏的君子,而且能力出众,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才,赵国只有白宣掌兵,才有一战之力。

相比一个唯唯喏喏的附庸弱国,汉国更需要一个强力盟国。

不过赵午毕竟是赵国上将军,在邯郸的势力可谓根深蒂固,白墨若强行扶助白宣,则赵午必定会死心塌地倒向楚国,一旦让赵午跟楚国彻底勾结起来,既便有白墨全力支持,白宣也未必能够夺得赵国兵权。

更重要的是,白宣是君子,他可以为了赵国的前途跟赵午争执不休,却不会为了赵国的兵权对赵午下手,所以,白墨叮嘱黑冰台的邯郸统领,必要的时候不惜牺牲白宣家人也要制造他与赵午之间的矛盾,这才有了白府满门被屠之事。

白府满门被屠,黑冰台没有参与其中,却也脱不了干系。

周冠夫有些担心,说道:“丞相,白宣不会倒向楚国吧?”

“断然不会。”白墨道,“我刚才说了,白将军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赵国要想自保,就只能够跟汉国结盟,再说了,若是他真的倒向了楚国,刚才就不会提出要保留赵国兵权,白宣是君子,不是赵午那样的反复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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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炎是方正不阿的君子,娄敬却是个聪明人。”毕书一面换上葛衣,一边对同样正在换穿葛衣的呼延说道,“所以,要破解齐国的死局,关键还在娄敬!”

呼延将哑月剑用麻布层层裹好,又装进柴捆里藏好,一边对毕书说道:“上将军,末将总觉得孤身进城太冒险了,临行前大王可是再三叮嘱过,让末将绝对不能让上将军你身犯险境,要不,想个法子请娄敬出来?”

“我不是说了么?”毕书往发髻上束好布巾,笑道,“娄敬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不会做糊涂事,以齐国今时今日的艰难处境,他不可能不替自己考虑后路,所以,此行断然不会有危险,呼延你就放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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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白宣再次出现在面前时,张敖、贯高和张景都有些不敢相信。

“次将军?”张敖失声道,“你不是让乌木崖的人给刺死了吗?”

“乌木崖?”白宣愤然道,“大王,杀臣满门一百零六口的可不只有乌木崖,还有上将军蓄养的死士,所幸事发前臣应邀去了城东牛庄,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你说什么?竟然还有赵府死士参与其中?!”张敖闻言顿时大吃一惊。

“次将军,话可不能乱说。”张景急阻止道,“上将军知道了还不得跟你急?”

白宣哂然,当下从怀里取出了好几封密信,张敖、贯高还有张景传阅之后顿时间纷纷变了脸色,敢情这几封密信都是赵午通过乌木崖跟楚国之间的往来密信,其中有一封密信中赫然提到,楚国竟欲扶植赵午为常山王!

“楚国竟然想扶植赵午为常山王?!”

“这下麻烦大了,大王,兵符还在赵午手上呢!”

贯高、张景面面相觑,这下麻烦了,邯郸的三万常备军还掌握在赵午手里呢,万一赵午知道事情败露,铤而走险、发动兵变可如何是好?自从秦末各路诸侯烽起,礼法已经名存实亡,篡位兵变,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大王不必担心。”白宣忽然从怀里摸出一把兵符递给张敖,恭声道,“兵符在此,至于赵午此獠,晚天晚上就已经被臣诛杀了!”

“赵午死了?”张敖闻言愕然,同时松了口气。

贯高、张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一丝震惊,很显然,两人都没有想到平日里与人和善的白宣竟会如此暴烈,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白宣满门百余口都死于赵午手上,若是还不知道反抗那就不是男人了。

关键是贯高、张景也都是明白人,一下就猜到了原委,以白宣一人之力,断然不可能杀得了赵午,背后只怕还有白墨的影子,毕竟,白宣从一开始就主张与汉结盟,他能得到白墨以及黑冰台的鼎力支持也在情理之中。

当下贯高劝张敖道:“大王,兵符还是交给次将军的好。”

“对对对,老国相所言极是。”张景也连声劝道,“赵午虽然死了,可他在军中仍有不少亲信,若不及早铲除,恐酿成大祸,然而这事,非次将军难以办成。”

张敖没什么主见,见贯高、张景这么说,当下便将兵符还给了白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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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书?”娄敬直直地盯着葛衣烂衫妆扮的毕书,沉声道,“竟是你?!”

毕书向着娄敬浅浅一揖,微笑道:“久闻娄相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少来这套。”娄敬回了礼,摇头沉吟道,“上将军,你让本相好生为难啊。”

毕书微笑不语,侍立毕书身后的呼延却悄然握紧了腰间哑月剑的剑把,只要娄敬有所异动,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拔剑杀人。

娄敬对此却是视而不见,对毕书说道:“上将军,你就不怕本相将你的行踪泄露出去?据本相所知,临淄城内想要你首级的人可是颇为不少呢。”

毕书道:“娄相是聪明人,又何必说这种糊涂话?在下若是连这点眼力和自信都没有,又岂敢孤身进城来见您?”

娄敬的眼皮微微一跳,又道:“上将军是不是有些太过自信了?据本相所知,汉国丞相白墨已经到了邯郸,不出意外的话,赵国将肯定倒向汉国,如此一来,汉、韩、赵、齐连横抗楚之势已然成形,本相便杀了你,也不必担心楚王报复。”

“娄相还真以为汉、韩、赵、齐四国连横就能抵挡楚国兵锋?”毕书淡然道,“五十年前,燕、赵、韩、魏、齐、楚也曾合纵抗秦,最终可曾挡住秦国兵锋?娄相是个明白人,应该看得清楚天下大势,楚国席卷之势已成,非人力所能逆转了。”

娄敬默然,他还真不看好汉、韩、赵、齐的四国连横,加上燕国、南越也不行。

毕书微微一笑,又道:“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以娄相之大才,屈居齐地一隅委实有些可惜了,若能归我大楚,必将成就一代贤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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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合纵连横(八)

送走了毕书,娄敬的心却像是一池被风吹皱的春水,电子书()

必须得承认,毕书很好地把握住了人性的弱点,他的有句话彻底打动了娄敬,是啊,与其恋栈已经破败不堪、基本上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的齐国,为什么不能改换门庭,主动仕楚以换取更广阔的舞台、博取更高的成就?

人生一世短短数十载,不博一把岂非枉来人世?

望着窗外发了半天呆,娄敬终于下定决心,当下大步走出书房,对着守在门外的家丁喝道:“快去备车,本相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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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在周冠夫和五十锐士的护卫下出现在了邯郸东城的一条小巷深处。

在小巷深处有一座小院,小院的家主表面上只是邯郸城内的一个商人,其实却是潜伏在赵国的汉国间谍,十几年前,汉军在吃了情报不畅的大亏之后,便效仿楚国建立了飞鸽传书系统,并且开始在各国国都安插间谍。

经过白墨十几年的苦心经营,间谍组织早已经成了气候。

不过现在,这些间谍机构已经全部并入了陈平的黑冰台。

白墨跟黑冰台的邯郸统领见了面,并且大加褒奖了一番,然后又检阅了铁剑死士,直到快中午时才离开。

见回到驿馆,便有宫中侍者来报,赵王张敖请他进宫觐见。

白墨闻言微微一笑。回头对周冠夫说道:“胜之。看来白宣已经说服赵王,赵国已经同意跟汉、赵、齐国连横抗楚了。”

周冠夫嗯了一声,沉声道:“再去蓟县说服燕国,连横之势就成形了!”

“不,下一站不去燕国了,我们得赶紧去临淄。”白墨摆了摆手,眉宇间也忽然间涌上了一抹忧色,低声说道,“我很担心齐国会毁约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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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一天,韩阖再次将娄敬、赵炎召进王宫议事。

“国相。军师?”韩阖清冷的目光从娄敬、赵炎脸上掠过,语气冷淡地说道,“这都已经过了一个晚上了,关于毕书的事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娄敬心中早有计较。表面上却故意做出一副蹙眉深思的模样。

赵炎见娄敬不发话,只得开口说道:“大王,臣还是原来意见,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毕书身为使节,电子书()”

韩阖又问娄敬道:“国相,你说呢?”

娄敬点点头,道:“大王,臣昨天回去想了一个晚上,觉得还是军师考虑周全。擅杀使节的确于国不利。”

韩阖哂然道:“既然这样,那便见见罢。”

当下便有遏者飞奔出殿,派人传召毕书去了。

趁着这空档,韩阖又道:“国相,军师,你们说毕书此来是为了什么?”

赵炎不假思索地道:“大王,汉相白墨正试图打造六国连横抗楚之盟,现在也已经到了邯郸,不也意外的话,赵国肯定会摒弃跟楚国的盟约。转而与我大齐以及汉国结盟,毕书此来肯定就是为了此事。”

韩阖一下没听明白,不解地道:“背盟的赵国,毕书不去邯郸,跑临淄来干吗?”

赵炎道:“因为毕书想以合纵之盟破解白墨的连横之盟。我大齐与燕国隔海相望,又与楚国相接壤。正好处于连接燕楚的关键节点!”

“什么意思?”韩阖愕然道,“难不成,项庄老儿想与寡人结盟?”

赵炎道:“如果臣没有料错的话,毕书此来应该就是为了与我大齐结盟。”

“哈哈,这可新鲜了。”韩阖仰天大笑两声,怪声怪气地说道,“项庄老儿还真是敢想敢干哪?他竟然想跟寡人结盟?哈哈,寡人真佩服他的想象力,太有想象力了。”

赵炎垂着眼睑不发话了,看韩阖这语气神态,就知道他绝不会跟楚国结盟,所以他也就不必再废什么口舌了。

韩阖又向娄敬道:“国相,你说项庄老儿是不是很有想象力?”

娄敬同样垂着眼睑,顾左右而言他道:“大王,还是见了毕书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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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觐见赵王的过程很顺利,张敖当殿签下了攻守同盟。

所谓攻守同盟,就是无论连横之盟中的哪个国家遭到楚国攻击,别国都必须出动全部的常备军以及一半的更卒施以援手,而且不得以任由理由推诿、拖延。

张敖并没有交出兵符,却效仿韩王韩信也委任白墨为赵国国相,并且希望白墨能够留在邯郸一段时间,帮助赵国力行变法,白墨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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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那边是和风经雨,临淄这边却是唇枪舌剑。

毕书刚刚道出自己的来意,韩阖便连连冷笑道:“嘿嘿,好,好啊,还真让军师给说中了,你还真是游说寡人来了。”

毕书淡淡一笑,洒然道:“在下身为楚国臣子,负王命效王事乃是理所当然。”

“好一个理所当然。”韩阖闷哼一声,狞声道,“哼,你就不怕寡人杀了你么?”

毕书摆了摆手,淡然道:“在下自信还有几分阅人的眼力,齐王虽然年少,却素有大志向,又怎么会做出杀使这等冒天下之大韪的事情?”

“哼,算你还有点眼力。”毕书这记马屁拍得韩阖相当受用,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能让毕书这样的绝世兵家拍自己马屁,恐怕也就他韩阖了吧?当下韩阖又说道,“不过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寡人是绝不会跟楚国结盟的。”

“齐王,先别把话说这么绝对。”毕书道,“且先听在下一言,如何?”

韩阖一挥手,一句有屁快话险些脱口而出,好在最后生生咽了回去,改口道:“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寡人洗耳恭听。”

“喏。”毕书浅浅一揖,说道,“汉相白墨欲连结韩、赵、燕、齐、南越,连横抗楚之事齐王想必已经听说过了,却不知齐王对此做何感想?”

“那还用说?”韩阖道,“这是好事,寡人举双手赞成。”

“非也。”毕书摇了摇头,肃容说道,“此举对汉、韩、赵、燕乃至南越国来说,的确是好事,可对齐国来说却是祸事,而且是天大的祸事!”

说罢,毕书便径直走到了大殿一侧的屏风前,手指上面悬挂的列国地形图说道:“齐王请看,汉国与楚国之间有汉中、三川两郡相阻隔,新近又有了潼关天险,易守难攻;南越国与楚国之间有五岭毒瘴相阻隔;韩国、赵国与楚国之间也有河水相阻隔;唯独齐国,与楚国之间几乎毫无阻隔,可谓坦途!”

赵炎、娄敬闻言顿时面露深思之色,毕书说这番话肯定是别有用心,但得承认,他说的都是事实,齐国跟楚国之间的确没有天险可守。

韩阖也颇有几分急智,当下说道:“所以呀,齐国更加得参与连横之盟,寡人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却也知道凭齐国一国之力,断然无法与楚国相抗衡。”

“齐王恐怕搞错了一件事情。”毕书摆了摆手,说道,“楚国与汉国有旧怨是事实,但是对齐国却并没有什么敌意,如果齐国不参与连横之盟,就算不跟楚国结盟,楚国也断然不会刀兵相向,齐王应该清楚,楚王并无吞并天下之意愿。”

娄敬恰到好处地问道:“先生是指楚王分封魏王之事么?”

“诚然,我王分封魏王还不足以说明事实么?”毕书说此一顿,又道,“但是,如果连横之盟最终成形,那就对我大楚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我王虽然不愿意与整个天下为敌,却也绝对不会束手待毙,彼时,我王很可能谴一路精兵扼五岭堵南越,两路精兵守武关、虎牢以拒汉军,再谴水军巡河水阻韩、赵、燕军,然后倾举国之兵伐齐,在下想请问齐王,齐军有可能挡住楚国大军吗?”

这话一出,韩阖、娄敬还有赵炎顿时脸色大变,这事还真有可能。

不得不说,齐国的地理位置的确是太过恶劣了,楚国大军无论是沿着滨海北上,还是顺着济水而行军,都可以轻松进入齐国境内,如果项庄下定决心倾举国之兵北上伐齐,绝对能够抢在各国联军攻入楚国之前先灭掉齐国!

韩阖阴沉着脸,冷然道:“你这是在威胁寡人么?”

“非也。”毕书再次摆手,洒然道,“在下只是向齐王陈述事实而已,齐王完全没必要为了帮助汉国而给自己招来灾祸。”

韩阖默然不语,脸色也是阴晴不定。

顿了顿,毕书又道:“在下也不违言,我王的确有意效法先王,为天下诸侯之首,行那霸王之权柄,但是绝无吞并天下之意愿,暴秦历十载而忽亡,足见天下一统并非正道,而唯有分封诸侯、分享天下才是无上之大道。”

毕书连消带打,又是威胁,又是引诱,一下就把齐国君臣给唬住了。

白墨连横韩、赵、燕、齐、南越是阴谋,因为他没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毕书合纵齐国却是阳谋,因为他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你若答应那便是皆大欢喜,我大楚也愿意与你齐国分享天下,你若不答应,那我大楚便拿你齐国第一个开刀!

什么是阳谋?这便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我明摆着将意图告诉你了,可你就是没有办法,除了低头,别无选择。(未完待续。。)

第481章 合纵连横(九)

毕书巧舌如簧,韩阖听得是心烦意料,一方面对毕书赤*裸裸的威胁大为恼火,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毕书并非危言耸听,如果项庄真的没有吞并天下的念头,电子书()

当下韩阖对毕书说道:“尊使且回吧。”

“如此,在下告辞。”毕书冲韩阖浅浅一揖,扬长去了。

望着毕书的身影走出大殿,韩阖皱着眉头问娄敬、赵炎道:“国相,军师,毕书的话你们也都听了,你们说我大齐该如何取舍?”

赵炎道:“毕书巧言令色,不足为信。”

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赵炎真不愿意多说什么,可盟约的取舍却直接关乎齐国的生死存亡,赵炎就不能不说话了,哪怕因此招致韩阖更严重的猜忌也是在所不惜,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自己受先王托孤之重,纵杀身以报又有何惜?

“巧言令色?”韩阖皱眉道,“项庄分封魏国总是事实。”

“那不过是项庄、毕书合演的一出戏!”赵炎道,“臣敢断言,所谓的魏王不过是项庄随便找的一个傀儡而已,所谓的魏国又何曾是个国家?国相是毕书,上将军是高初,项庄只需一句话,毕书就能废了魏王,高初更能砍下魏王的首级!”

韩阖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吧?项庄真要是出尔反尔,他就不怕失信去天下?”

“天下?”赵炎道,“他日项庄统一了整个华夏,天下还不是他项家的天下?他想杀个人,借口还不是一大把?甚至都不需要他找什么借口,如赵高、李斯之流就会争着抢着把借口送到他的面前。如此,何来失信之说?”

韩阖点点头。说道:“军师的意思寡人懂了。”

韩阖觉得赵炎说的也是不无道理,因此贸然跟楚国结盟是具有很大风险的,但是仍然维持跟汉国的盟约也是相当危险的,所以他决定两边不靠,保持中立,这样一来,楚国和汉国就会争相拉拢于他,他也就可以居中渔利了。

韩阖的想法倒是不错,只要操作得当,左右逢源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韩阖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实。那就是齐国缺乏左右逢源的实力。

如果韩信还活着。齐国的确有左右逢源的底气和实力,可是现在嘛,投机心理却只能给齐国招来更大的灾祸。{}

赵炎自然猜得出韩阖的心思,当下急道:“大王你不懂,保持中立更危险!”

“你说什么?”韩阖的脸色又有些不好看了。有些心思被人窥破的羞恼,而且韩阖也是个极其自负的王,他急于施展自己的抱负,却总觉得赵炎在时时处处针对他,若不是赵炎还是先王托孤重臣,韩阖说不定早就杀人了。

听这语气,赵炎就知道韩阖已经火了,如果他再进几句激烈的谏言,韩阖只怕就要恼羞成怒了。当下叹息道:“大王,与其中立,倒不如加入毕书的合纵同盟,不过臣始终认为大齐应该加入白墨的连横同盟,如何取舍,但凭大王定夺。”

见赵炎的语气软化下来。韩阖也就不好借机发作了,当下面无表情地道:“寡人心里有数,军师这便请回吧。”

赵炎冲韩阖深深一揖,转身默默走了。

直到赵炎的身影消失不见,韩阖才闷哼一声,对娄敬说道:“国相你倒是说说,军师他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娄敬道:“军师忧心国事,所以言辞激烈了些。”

韩阖道:“赵炎眼里就只有国事,却没有寡人。”

娄敬道:“军师是先王托孤之臣,肩上责任重大,大王应该对他多些体谅才是。”

韩阖两手一摊,没好气道:“寡人知道他是托孤重臣,寡人也想体谅他,可他是不是也应该体谅体谅寡人?像他这样事事处处跟寡人唱反调,寡人威信何在?就说上次历下之战,若不是他再三拦着,寡人说不定早拿下赵国巨鹿郡了。”

说到军事就非娄敬所长了,当下便干脆地闭上了嘴巴。

韩阖又道:“国相你说,寡人想要保持中立,有什么不对?天下格局是明摆着的,寡人若是倒向楚国,不啻于与虎谋皮,风险太大,可若是倒向汉国,则又会成为楚国拿来骇猴的那只鸡,只有保持中立,才能保得齐国平安。”

娄敬忙道:“大王深谋远虑,臣深表赞同。”

“算了,先不说这事了。”韩阖摆了摆手,没好气道,“反正过几天白墨也要来临淄,这事就等白墨、毕书见了面再议吧。”顿了顿,韩阖又叮嘱娄敬道,“国相是老成谋国之士,趁这几天时间,也好好考虑下齐国的出路吧。”

“喏。”娄敬躬身一揖,也自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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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寸步不离地跟在毕书身后,眼角余光却不停地睃巡着四周的行人,一双耳朵更是微微扇动,仔细聆听着任何可疑声响。

随行的十余天狼卫也手按刀把,全神戒备。

如今毕书一行已经亮明了身份,倒也不用再掩饰形迹了。

看到呼延紧张的样子,毕书道:“呼延你放心吧,昨天晚上乌木崖的人就已经把整个临淄城梳理了一遍,邯郸的悲剧绝对不会在临淄重演了。”

呼延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沉声道:“末将不担心汉人,却担心齐人!”

“齐人就更没必要担心了。”毕书摇了摇头,说道,“齐王若真要杀我,早在王宫里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这个时候、派人来大街上行刺?这不是多些一举么?”

“倒也是。”呼延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当下又道,“上将军,你说服齐王了?”

“这倒没有。”毕书摇了摇头,说道,“要想说服齐王叛汉盟楚,哪有这么容易?尤其是那个军师赵炎,大王分封魏国的把戏只怕瞒不过他,他对我大楚那不是一般的警惕,可以预见得到,临淄将会有一场旷日持久的大争执,甚至……”

见毕书迟迟没有说出下文,呼延便问道:“甚至什么?”

毕书淡淡一笑,说道:“甚至我那师兄也会赶来临淄呢。”

“上将军是说白墨?!”呼延闻言顿时目露杀机,狞声道,“哼哼,他若敢来,末将定叫他有来无回!”

“是么?”毕书笑吟吟地望着呼延,说道,“搞不好你的老对手也会来哦。”

“周冠夫么?!”呼延用力握紧双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霎时发出一声碜人的“咯咯”声响。

毕书拍了拍呼延的肩膀,转身便走。

呼延紧跟几步,愕然道:“上将军,不出城么?”

“不着急回去。”毕书道,“再去娄府,等娄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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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城外,白墨勒马驻足,回头对白宣说道:“上将军,请回吧。”

赵午已死,白宣顺利成章地接替了位置,现在已经是赵国上将军了。

“也好。”白宣在马背上冲白墨揖了一揖,朗声道,“本将军就不再远送了。”

白墨点点头,又叮嘱道:“上将军回去后,当大力置办器械、整顿武备,常备军以及各郡县的更卒也需要加强训练,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白宣肃然道:“丞相放心,本将军心里有数。”

白墨点点头,再次作揖道:“上将军,就此别过。”

说罢,白墨即一勒马头、策马扬长而去,周冠夫也带着三百汉军骠骑风卷残云般追了上去,只片刻功夫,三百余骑便消失在了远处,只有前方地平线上的烟尘渐扬渐起,遮蔽了初升的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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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敬肃手请毕书上榻,然后自己也跪坐到了矮榻的右侧。

娄敬盯着毕书看了好半晌,才摇头叹道:“上将军,不好办,此事很不好办哪。”

毕书望着娄敬,微笑不语,他当然知道这事不好办,他更知道娄敬根本没去办。

娄敬毕竟心虚,被毕书打量得略略有些不自然,道:“军师极力主张加入连横同盟,而且态度相当之坚决,他又是先王的托孤大臣,就是大王都不能轻易否决他的意见,所以,本相也没敢多说什么,此事是真棘手哪。”

赵炎的态度早在毕书的意料之中,当下又道:“那么齐王的态度呢?”

“我王倒是没有明确表态。”娄敬摇了摇头,又若有所指地说道,“不过,楚王分封魏王之事,做的似乎不太靠谱啊,不但军师不信,我王也是不太相信哪。”

毕书两眼微眯,嘴角也绽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息,娄敬这只老狐狸,一方面他在毕书面前表示愿意跟楚国合作,可另一方面他在韩阖面前却是半个屁都不肯放,他是明摆着又想偷腥又不想惹得一身臊啊,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看来,还得想个辙将这老狐狸拖下水才行。

娄敬也是个聪明人,焉能不知毕书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当下略略有些尴尬地道:“上将军,非是本相不愿意在我王面前说话,实在是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哪。”说此一顿,娄敬又道,“不过上将军放心,待时机成熟,该说的本相一定会说。”

毕书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道:“如此,在下暂且告辞了。”(未完待续。。)

第482章 合纵连横(十)

毕书将两张请柬交给呼延,叮嘱道:“派人把这两张请柬送出去,一张送娄府,一张送赵府,记住,给娄府的请柬要比赵府晚半个时辰”

呼延接过请柬,不解地问:“上将军赶吗请赵炎?”

毕书轻叹一声,低声说道:“要想说服齐国与我大楚结盟,光靠娄敬这只老狐狸恐怕不行,还得搬开赵炎这块绊脚石呀”

“上将军是说除掉赵炎?”呼延愕然,“就凭这两张请柬?”

毕书摇了摇头,沉声道:“呼延将军,可不要小看这两张请柬,只要用得恰到好处,它们就是两把杀人的刀呀”

“是么?”呼延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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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一张请柬悄然送到了军师赵炎的府邸

门下小吏捧着请柬匆匆走进书房时,赵炎正对着先王韩信的画像长吁短叹,君韩阖与他之间的裂痕正变得越来越大,他虽有满腹学问,对此却也只能表示无能为力,这人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成见,要想改变看法实在是太难了

而且,赵炎也不想效法小人一味媚上,该说还得说呀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赵炎头也不回地问:“何事?”

门下小吏小步疾走来到赵炎身后,恭声答道:“楚使毕书使人送来请柬,请军师前往城外营中赴晚筵”

“毕书请我赴筵?”赵炎愕然回头又从小吏手中接过了请柬

小吏缩回双手忽又说道:“军师,小人以为宴无好宴,还是不去的好”

“宴无好宴?”赵炎放下手中请柬,哂然说道,“难不成还能是鸿门宴?”

说实话,赵炎还真希望毕书会下手,若能以他的死换来齐国加入连横同盟,他绝对不会贪身惜命,不过赵炎清楚,既便他存了死志只怕毕书也不会这么做,这里毕竟是齐国而不是楚国,毕书断然不会不智于此

当然,如果换个场合只怕毕书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当下赵炎说道:“正好,当着大王的面,本军师有些话不便直说,这次去赴宴,本军师正好趁机将话挑明,让毕书早日知难而退”

小吏还欲再劝,赵炎却不由分说道:“你不必多说了,快去备车”

“喏”见赵炎决心已定,小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当下唯唯喏喏去了_泡&书&

不稍时马车备好,赵炎出了府、上了车,一路往临淄城外而来,到了楚营中,却被很意外地告知,毕书竟然不在

在大帐中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赵炎逐渐不耐,正欲起身离开时,帐外却忽然传来了毕书的声音,毕书好像正跟另外一个人寒喧见礼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仔细一听,可不就是国相娄敬,娄敬在这里干什么?

心中起疑,赵炎便收回了准备撩起帐帘的双手

隔着帐帘只听毕书说道:“娄相,昨天晚上你明明已经答应了在下可今日朝议却始终不置一词?叫在下好生失望哪”

娄敬似乎有些尴尬,低声道:“上将军,你怎么又提这旧话?本相不是说了么,赵炎他坚决反对,他又是先王托孤重臣,本相在没有实足的把握之前,还是不要轻易表态的好,否则万一当殿起了争执,那就再没了转圜的余地了”

赵炎心中震怒,他还真没想到娄敬已经暗中倒向楚国了,虽然明知道这是毕书设计好的一个局,可赵炎还是控制不住胸中的怒火,娄敬并非没有眼力,他不可能看不清楚迷雾背后的本质,那么,娄敬仍然选择倒向楚国,就只能说明他已经不再看好齐国了

对于齐国和赵炎来说,娄敬此等行径是彻头彻尾的背叛这个叛国贼子

当下赵炎猛然撩开帐帘大步走了出来,正往这边走的毕书、娄敬便本能地停了下来,看到赵炎从帐中走出,娄敬不禁大为愕然,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毕书嘴角却绽起了一丝狡黠的笑意,冲赵炎拱手作揖道:“呀,赵军师已经到了?”

赵炎却根本就懒得理会毕书,只是冷冷地打了娄敬一眼,遂即拂袖而去

望着赵炎那迅远去的背影,娄敬只能摇头苦笑,遂即又回头瞪着毕书,恨声道:“上将军,本相以诚心待汝,汝却背后算计于本相,这也太不厚道了?”

“呃,娄相这话从何说起?”毕书当然不会承认此事,装傻道,“在下不是说了么,今晚的筵席除了娄相你,还有另外一位重要客人”

“可你也没说另外一人是军师哪?”娄敬顿足道,“这下你可把本相给坑了,军师回去还不得去大王御前告本相的刁状?”说到这里,娄敬突然打了个激泠,沉声道,“不行,本相得赶紧回城,连夜进宫去见大王”

话音未落,娄敬转身就扬长去了

“娄相慢走”毕书挥手微笑道,“不送”

娄敬不耐烦地冲毕书甩了甩衣袖,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呼延铁塔般的身影忽然从暗影中走出,凑到毕书跟前说道:“上将军,齐国怕是要将相失和了,这下有热闹看了”过了一会儿,呼延又问道,“上将军,你说这场生死较量最后会是谁赢?赵炎还是娄敬?”

“这还用说么?”毕书幽幽说道,“赵炎处事太过方正,不知变通,齐王韩阖原本就已经对他心生不满了,若是娄敬回去后再反咬一口,诬陷赵炎与我大楚暗中款曲,以赵炎的君子心性,非但不会去辩解什么,只怕还会自刎明志罢?”

顿了顿,毕书又道:“只是可惜了赵炎,又一个蒯彻哪”

呼延心生不忍,道:“上将军,这么说赵炎真活不成了?”

毕书轻叹了声,道:“此举虽说有些下作,却实属无奈呀”

呼延大大咧咧地说道:“上将军一心为大楚谋划,又何必自责?”

“话虽如此,可背后暗算人终非君子行径”毕书摇摇头,又道,“不过事急从权,若是等师兄到了临淄,只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

邯郸通往临淄的驰道上,三百汉军骠骑正护着白墨连夜往东疾驰

周冠夫催马疾上前与白墨并绺而行,有些担心地劝道:“丞相,毕书赶到临淄已经有好些天了,说不定齐王韩阖的态度已经变了,咱们就这样贸然地前去,是不是太危险了?不如先派个小吏去打前站,或者末将先走一步?”

白墨摇了摇头,忧心冲冲地道:“胜之你勇猛过人,谋略却不足,这次去临淄比的却不是武力而是智计,此事涉及纵横之道,胜之你断然不是毕书师弟对手,随便派个小吏前去就不成了,国事不是儿戏呀”

周冠夫道:“可丞相你乃是大汉的擎天巨木,不能涉险哪”

白墨道:“直到现在齐国都还是大汉的盟国,我那师弟身处敌国国都却能安如磐石,本相身为盟国丞相,难道还会有生命危险不成?”说罢,白墨又伸手拍了拍周冠夫的肩膀,说道,“胜之,本相料那韩阖不会不智于此”

“也罢”周冠夫紧了紧握剑左手,狞声道,“若那韩阖小儿真有坏心,末将就是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定要护着丞相杀出重围”

白墨摆了摆手,又道:“本相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却有些担心娄敬会被毕书说服,如果娄敬跟毕书联手,赵炎只怕招架不住,再加上赵炎又是方正不知变通的君子心性,只怕要吃大亏哪,我担心,等我们赶到时,齐国之局已经被毕书下成死棋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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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阖呵欠连天地走进偏殿,有些不满地冲候在阶下的娄敬嚷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国相你有事不能明天再说,就非要这个时候?真是的”

看到韩阖这副模样,娄敬便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有些羞愧,看来赵炎还真是个君子,他并没有跑到韩阖跟前搬弄是非

不过,娄敬就只能对赵炎说声对不住了

娄敬恭声道:“大王,臣有要事面奏,不得不寅夜觐见哪”

“行了行了”韩阖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所奏何事?”

娄敬再揖起身,压低声音说道:“大王,入夜之后,臣随便寻了个借口前往城外楚营,本想探探楚人的底,却万万没想到,竟然在楚营中遇见了军师”

“嗳,这有啥?”韩阖不以为然道,“军师多半也跟你一样,想去探楚人的底”

“事情若如此简单,臣又岂敢寅夜进宫打扰大王清梦?”娄敬道,“当时夜黑,臣隐于楚营外的夜幕之中,分明瞧见毕书一直将军师送出了辕门外,而且,两人有说有笑,临分别时把臂细语良久,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竟然有这事?”韩阖的脸色顷刻间便沉了下来

不过很快,韩阖又道:“不对,还是不对,军师可是极力反对与楚国结盟的,他又怎么可能跟毕书搅到一起去?”

“这个臣也不知道了”娄敬一摊双手,道,“大王,不如召来军师问问”

“也好”韩阖点点头,当即唤来宫中侍者传召赵炎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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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合纵连横(十一)

第483章合纵连横(十一)

赵炎的府邸在临淄大城的城东,前来王宫要横穿整个大城,然后再进小城,所以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赵炎才气喘吁吁地进了偏殿,看他额头微微冒汗的样子,敢情是一路小跑着进的王宫,多半是以为韩阖有什么急事找他。

“臣,参见大王。”赵炎喘着气向韩阖见礼。

“免了。”韩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心下忽然有些腻味。

半个多时辰的干等让韩阖这位年轻的国君很是不耐,再联想到刚继位时韩阖曾表示要在小城替赵炎兴建一座底邸以示恩宠,却让赵炎给拒绝了,韩阖虽然年轻,却是个很爱动脑子的人,他不免要想,你赵炎是不是太清高了?

心里不爽,韩阖便也懒得废话了,问道:“戌时左右,军师可在府中?”

“戌时?”赵炎不假思索地答道,“戌时,臣应毕书之邀去了城外楚营。”

“是么?”韩阖霎时间目光一冷,再问道,“却不知道毕书为何邀约军师?”

赵炎不禁蹙紧了眉头,再扭头望向娄敬时,却发现娄敬目光闪烁不敢与他直视,当下赵炎就什么都明白了,看来,多半是娄敬恶人先告状在大王面前奏了他一本,而大王之所以将他连夜召进宫,就是想问他有没有跟毕书暗通款曲罢?

赵炎心中忽然间生出一股恚怒,士可杀,却不可辱!

韩阖见赵炎默然不语,还道是他心虚了,当下又道:“军师倒是说呀?”

“臣无话可说。”赵炎挺直了胸膛,哂然道,“倒是大王,是不是有话要说?”

韩阖便有些恼羞成怒,赵炎的神态再次刺伤了他敏感而又脆弱的心灵,说实话,能有韩信这样的绝世兵家当父亲,既是韩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幸运的是韩阖从小就能受到韩信的谆谆教诲,不幸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绝追不上韩信。

韩信在军事上的巨大成就,却把他的继任者给映衬得黯然无光,也给齐国的文官武将们种下了一种很不好的惯性思维,不管是什么人,既便是赵炎这样的智者,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也会本能地将韩阖与韩信加以比较,然后,心生失望。

如果换成是生性憨直的韩阚当齐王,那也没什么,凡事皆由赵炎做主便是。

可现在偏偏是心高气傲又野心勃勃的韩阖当齐王,那么,齐国君臣之间的矛盾便不可避免地激化了,韩阖跟赵炎之间的矛盾尤其尖锐。

“赵炎!”韩阖拍案大怒道,“你是不是心虚了?”

“心虚?”赵炎冷冷地扫了娄敬一眼,哂然道,“大王是不是觉得臣早已经跟楚国暗通款曲,做下了对不起齐国的事情?”

韩阖被赵炎反讽得有些尴尬,闷声道:“寡人可没这么说。”

“大王嘴上是没说,可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赵炎摇头道,“大王你也不想想,臣一再反对齐国跟楚国结盟,又怎么可能跟楚国暗通款曲?”说到这,赵炎又是惨然失笑,有些悲凉地说道,“大王,臣就如此不值得信任?”

韩阖神情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赵炎却心冷了,身为先王托孤重臣,赵炎很想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尽快地将新君扶上马然后帮衬着送一程,却没有想到,他的种种努力竟被新君当成了挟制,新君已经把他赵炎视为了掌握王权、树立威信的障碍,既便没有今天这一出,没有娄敬的诬告,他日也会有另外一出,也会有王敬、李敬在君前进馋言,韩阖还是会借机发作。

君臣之间已经是势同水火了,他赵炎再恋栈不去,却又何必?

“大王,辩解的话臣不想多说,臣只说一句,齐国若想保全,出路只有一条,那便是加入连横同盟!且不要被项庄分封魏国的表象所惑,那不过就是做给别人看的。”赵炎最后瞥了韩阖一眼,目光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韩阖心底的怒火再次奔腾而起,怒不可遏道:“赵炎,你敢藐视寡人?”

赵炎却再不理会韩阖,只是面向南天遥遥一揖,语含悲凉地道:“大王,汝以国士待吾,吾亦当以国士报汝,大王英灵不远,臣来也……”言犹未已,赵炎便疾奔数步,兜头往偏殿石柱上撞去,这一撞用力极狠,当场脑浆崩裂而死。

“军师不可……”韩阖急欲阻止时却晚了半步。

不过遂即,韩阖的心胸便再次被怒火所充满,赵炎临死前所拜的大王显然不是他,而是他的父王韩信,换句话说,赵炎心底从未真正视他韩阖为君王,或者说,在赵炎心里,他韩阖根本就不配当君王,简直岂有此理!

旁边的娄敬也吓了一大跳,他万没想到赵炎竟激烈如斯,就因为大王不信任他,竟然就起了以死明志之念!吃惊之余,娄敬也有些羞愧汗颜,今日,他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士为知己者死,赵子矜,国士当如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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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呼延便匆匆进了毕书大帐,道:“上将军,临淄城内刚刚传出消息,赵炎已经君前自死了。”顿了顿,呼延又不无感佩地道,“末将还真没有想到,赵炎这么个文弱书生竟能激烈如斯,齐人可畏哪。”

“啪。”毕书将手中抓着的一把棋子扔到了棋枰上,长叹息道,“又一个蒯彻,可惜,可惜了一位国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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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平原渡口。

白墨一行三百余骑刚刚渡过河水,前方驰道上便骤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遂即一骑如飞、挟带着滚滚烟尘冲了过来。

周冠夫道:“丞相,好像是黑冰台的人!”

白墨目光一凛,沉声道:“多半是临淄那边出了什么大事了!”

不到片刻功夫,那骑便飞也似的到了白墨一行马队跟前,却并不下马,只是喘息着问周冠夫道:“对面可是冠军侯?”

“正是本侯。”周冠夫手按剑柄,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

那骑士赶紧滚鞍下马,伏地拜道:“小人是黑冰台的剑士,有急事禀报丞相。”

周冠夫自然不会让开,沉声说道:“丞相在后面,你有何事告诉本侯就行了。”

“喏。”剑士知道冠军侯在汉国朝堂上的地位,自然不敢违逆,当下说道,“冠军侯,力主加入连横同盟的齐国军师赵炎已经在昨晚自杀了,齐国国相娄敬则主张加入合纵同盟,齐国很可能会背弃大汉,转而与楚国结盟。”

周冠夫皱了皱眉,沉声道:“知道了,本侯会如实禀报丞相。”

“如此,小人告辞。”剑士再揖起身,又翻身上马顺着来路飞奔去,不片刻,便消失在了滚滚烟尘中。

周冠夫策马来到白墨的马车前,将剑士的消息转述了一遍,最后说道:“丞相,看来齐国的风向已经变了,咱们回邯郸吧。”

“不。”白墨却摇了摇头,说道,“我那师弟必定是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不惜出此下策,极力想要抢在本相赶到临淄之前除掉倾向连横的赵炎,赵炎的自杀,恰恰说明齐国的变局尚没有定论,所以,临淄还得去。”

周冠夫没奈何,只好下令马队再次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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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新草已经翻芽,漠北草原却依然是天寒地冻。

设在狼居胥山南麓的单于庭却已经不复旧日气象,由于有了从中原掳掠来的工匠,冒顿接受了公叔说的谏议,决定在单于庭筑一座城。

此时,一座中等规模的城池轮廓已经成形。

城外,被匈奴掳来单于庭的妇孺正冒着严寒、无比艰辛地开垦荒地,时不时的,还会有一队队的匈奴马队飞驰而过,遇到有人偷懒,便不由分说劈头盖脸一顿皮鞭抽过来,遇有生病倒下的,更是不由分说地拖到僻静处斩首。

距离单于庭不远便是余吾河,余吾河两岸散落着数以万计的匈奴帐篷,成群成群的牛羊和马匹正在河滩上悠闲地吃着刚刚翻芽的青草,匈奴男人们正在山中狩猎,女人们正忙着挤马奶,孩童们则骑着小马、正在草原上纵情嬉戏。

公叔说弯腰钻出了自己的牛皮帐篷,迎面吹来的冷风让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虎皮大氅,望着河滩上成群成群的牛羊马畜,还有忙着挤马奶的匈奴女人,公叔说嘴角不禁绽起了一丝笑意,他已经爱上了这片大草原。

公叔说正悠然自得地在河滩上漫步,附近的匈奴女人和孩子们却忽然间骚动了起来,然后成群结队,一窝蜂似地涌向了单于庭的东边,公叔说拦下了一个喜气洋洋的匈奴女人,才知道单于庭竟然来了一队北貂胡商!

自从去年秋天,匈奴大举南下打草谷以来,整个中原就完全中断了跟匈奴之间的贸易往来,不但具有官方背景的中原商人再不来草原,就连往年成群结队北上赚几个辛苦钱的贩夫走卒也绝了迹,别的物资也就罢了,可没盐的日子却实在难熬。

熬了整整一个冬天,匈奴人的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却终于盼来了北貂商队,而且贩来了几万斤盐,不过公叔说的眉头却本能地蹙紧了,这支北貂商队来得也太巧了吧?匈奴人正缺盐,他们就贩了这么多盐过来?

第484章 合纵连横(十二)

第484章合纵连横(十二)

公叔说走进冒顿的牙帐时,冒顿正仰望着牙帐的穹顶发呆,听到脚步声,冒顿便从沉思中收回了思绪,见是公叔说到来,便道:“军师你来了。”

公叔说鞠躬致意,又问道:“大单于,北貂商队似乎……”

冒顿不由分说打断公叔说:“军师你多虑了,这支北貂商队跟咱们是老关系了,北貂王昭涉掉尾也是本单于的老朋友,今年北貂商队贩来的盐虽说有些多,可那是因为中原来的贩夫走卒绝了迹,本单于特意让他们增加了贩盐量。”

公叔说道:“既然大单于心中有数,在下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冒顿又道:“军师,本单于找你来却是为了另一件事,派去中原打探消息的细作回到王庭了,可惜哪,去年冬天汉王刘邦竟然死了,新君继位后关中很是混乱了一阵,咱们要是在那个时候兵发九原,绝对能够将九原夺回来。”

听完了冒顿的仔细分说,公叔说叹息道:“这就是情报不畅的无奈呀。”

冒顿又道:“还有件事,现在楚汉两大霸主正在拼命拉拢韩、赵、燕、齐等国,一个想组建连横同盟,另一个却又想组建合纵同盟,军师,这事你怎么看?”

公叔说脸色微微一凝,沉吟片刻后说道:“大单于,这倒是个机会。”

“哈哈,军师你又跟本单于想到一块去了。”冒顿抚掌大笑道,“按照咱们匈奴的传统,都是在秋高气爽、马壮膘肥的时候对中原用兵,可是今年,本单于打算反其道而行之,抢在开春之际突然对九原用兵,你以为如何?”

“不。”公叔说却霍然伸手,反对道,“不能对九原用兵。”

“咦?”冒顿闻言略略一愕,茫然道,“军师你刚刚还不赞成的么?”

公叔说分析道:“去年冬天,汉国正值新老国君交替之时,局势混乱,的确是趁虚夺取九原的机会,但现在关中的权力交替已经完成,丞相白墨已经大权独揽,我匈奴在这个时候对九原用兵,只怕很难有好的结果。”

匈奴选择在秋高气爽、马壮膘肥时南下打草谷是有原因的,一个原因是那个时候散布在漠北草原上的绝大部份部落都会在入冬之前赶到燕然山下猫冬,匈奴能够集中兵力,另一个原因是秋天的马匹体力充沛,能够长途行军。

但现在是春季,各个部落已经返回了自己的牧场,要想完成集结并不容易,另一个,在度过一个严冬之后,马匹掉膘严重,如果再长途急袭,战马就很有可能会大量地死亡,这对于匈奴人来说,绝对是难以承受之重。

“军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冒顿不高兴道,“一会赞成,一会又反对?”

公叔说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大单于,在下反对对九原用兵,一是因为九原有汉军重兵驻守,我匈奴没有必胜的把握,二是因为既便夺回九原,我匈奴也必将付出惨重代价,而且很难从九原得到牲畜的补充。”

冒顿大为光火,没好气道:“那你刚才还说这是个机会?”

公叔说笑笑,又道:“大单于,不能对九原用兵,我们还可以对河西用兵呀!”

“咦,对河西用兵?”冒顿闻言先是一愣,遂即目露凶光,狞声道,“休屠人、浑邪人还有月氏人?”

“对!”公叔说点了点头,伸出三枚手指说道,“大单于,休屠、浑邪还有月氏是汉王的三只爪牙,咱们如果直接对汉国用兵,就必定会招来这三只爪牙的撕咬,我匈奴就会腹背受敌,所以,在对汉国用兵之前,必须首先斩断汉王的爪牙!”

冒顿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汉王只怕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公叔说道:“汉王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但一来汉国刚刚经历了沔水之败,国中壮丁损失惨重,关中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所以其最多也就派出几万骑兵前往救援河西;二来汉国正与楚国争相拉拢关东的各个小国,所以其战略重心并不在河西,此为可趁之机。”

“妙,妙啊!”冒顿狠狠击节,狞声道,“那就对河西用兵,而且河西的休屠人、浑邪人还有月氏人都有大量的牛羊马匹,正好可以弥补我们在征战过程中的牲口损失,这样就不会影响今年秋天的南下打草谷,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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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神情焦躁,正在大帐里来回踱步,看到毕书还有闲情逸致在一边打棋谱,呼延不由得急了,上前劝道:“上将军,你是不是再去找找娄敬这头老狐狸?末将听说汉国丞相白墨可是已经过了历下,眼看着就到临淄了。”

毕书淡然说道:“娄敬这头老狐狸躲起来了,哪还见得着?”

“那也不能干等着吧?”呼延急道,“咱们得想法子将结盟之事做实。”

“嗳,这事不能急。”毕书摆了摆手,淡然道,“因为赵炎的死,齐王韩阖现在正在天人交战,如果我们表现得太过急切,说不定还会起到反作用,这个韩阖虽然嫩了些,可他毕竟不是白痴,他还是有点判断力的,不容小觑哪。”

呼延道:“可是,等白墨赶到,结盟之事怕就不易了。”

“那也未必。”毕书再次摆手,又道,“我那师兄再厉害,怕也不能逆天行事。”

“逆天行事?”呼延茫然不解,问道,“上将军,你是说齐楚结盟乃是天命所归?”

“民心即天意,民心所向即天命所归。”毕书点了点头,又道,“这些天,我不去找娄敬却让你们去坊间乡野宣扬大楚王道,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呼延不以为然道:“末将却不信这些乡野村夫还能左右朝政?”

毕书微笑摇头道:“乡野村夫当然左右不了朝政,但他们能够影响到世家豪族,世家豪族才是真正能够影响到朝政的群体。”

呼延道:“可白墨就快到了,总得想办法对付吧?”

“呵呵,且稍安勿躁。”毕书微笑摆手,又招呼呼延上前,指着棋枰问道,“呼延,你可识得这棋局?”

呼延略通棋道,当下问道:“此莫非是上将军与范老军师对弈之局?”

“没错。”毕书轻轻颔首,若有所思道,“当时的场景,我可是历历在目哪,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研究这棋局,试图从中寻找到范老军师的棋路,功夫不负有心人,最近总算是略有所得,略有所得哪。”

呼延挠头道:“上将军,好端端的说起棋局做甚?”

毕书微微一笑,答非所问道:“自昔日师门一别,我已经整整十六年没有跟师兄对弈了呢,这次好不容易在齐国见了面,可得好好讨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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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白墨赶到了临淄。

白墨从临淄北门直接进了城,因此并没有与驻扎在南门外的毕书照面。

进了城,白墨一行便在驿馆落了脚,草草梳洗了遍,先行打探消息的周冠夫便神情凝重地走了进来,沉声道:“丞相,临淄城内的局面很复杂呀。”

白墨用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渍,淡然道:“具体说说。”

周冠夫点点头,接着说道:“其一,赵炎君前自裁之后,齐王韩阖便下了罪己诏,罚闭门思过半个月,至今方才五日;其二,以国相娄敬为首的文臣武将们全都躲了起来,摆明了不想掺和其中;其三,楚使毕书至今没有离开,却也没有着急的意思;其四,临淄满城都在讨论入盟之事,不过,主张合纵的要远远多过连横!”

白墨便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地说道:“唉,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民心思定,民心思定哪,齐地百姓已经厌烦了战乱和流离,所以他们倾向于与强大的楚国结盟,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只有与楚国结盟甚至于并入楚国,他们才能过上安定的好日子哪。”

周冠夫便闷哼了一声,杀机流露道:“哼,这都是些不知死活的乡野村夫!”

白墨摆了摆手,叹道:“关键还不是这些乡野村夫,他们还影响不到齐国朝局,能够影响到朝局是齐地世家豪族,从目前看,世家豪族群体也明显已经倾向跟楚国结盟了,这对我们大汉来说,可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周冠夫道:“丞相,那就没有办法挽回局面了?”

“那也未必。”白墨摇头道,“逆天行事固然不行,顺水推舟却是可以的。”

“顺水推舟?”周冠夫满头雾水,不解道,“顺什么水?推什么舟?怎么推?”

白墨微微一笑,正欲回答时,忽有汉军小校进来禀报道:“丞相,楚国上将军毕书刚刚派人送来请柬,请您去临淄城东三里亭赴宴。”

“赴宴?”周冠夫不假思索地道,“不去!”

“且慢。”白墨急制止周冠夫道,“师弟有约,我这个师兄又怎能不赴约?”说罢,白墨又吩咐汉军小校道,“回告来使,本相准时赴宴。”

第485章 合纵连横(十三)

第485章合纵连横(十三)

娄敬正在书房里闷头喝酒,最近这几天他几乎是足不出户,没办法,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敏感了,毕书正煽动齐地的世家豪族向齐王施加压力,为免触怒敏感而又脆弱的韩阖,娄敬再不敢轻易跟毕书接触了。

老管家忽然进来禀报道:“家主,汉国丞相白墨刚投了拜贴,想见您。”

“白墨已经到临淄了?这下局面更复杂了。”娄敬轻声嘀咕了几句,又吩咐老管家,“你就说本相生病了,病势沉重无法会客。”

“喏。”老管家恭应一声,躬身退出了书房。

目送老管家的身影远去,娄敬轻叹了一声,说道:“唉,既然白墨已经到了临淄,看来再这样躲下去是不行了,该有所抉择了。”娄敬绝对算一个高明的政治家,他很清楚,要想在楚汉双方间两面讨好,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被双方所抛弃。

所以,娄敬必须做出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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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齐王韩阖正对着满桌案的奏疏皱眉头。

这些奏疏都是齐地的世家豪族所上,或言词激烈,或语气委婉,或直载了当,或云遮雾绕,但所有的奏疏都只表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齐国应该加入以楚国的合纵同盟,而绝对不能加入汉国的连横同盟,否则就会给齐国招来祸患。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遂即赵夕的身影已经进了偏殿。

泗水之战,十五万齐国大军全军覆灭,薛欧、程黑、吕卿、许章等军中重将几乎全部阵亡,作为唯一硕果仅存的沙场老将,赵夕成了齐国上将军的不二人选。

君臣间见了礼,韩阖道:“上将军,汉使白墨已经到了临淄,我担心楚使毕书会和国相勾结起来对他不利,所以你得派人严密监视楚营和国相府邸的一举一动,城内城外的常备军也要随时做好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赵夕吃了一惊,说道:“毕会真敢在临淄行刺白墨?”

韩阖闷哼一声,说道:“上将军你想,若是白墨死在了临淄,那咱们齐国就只能跟着楚国一条道走到黑了,是不是这个理?至于说国相会不会跟毕书勾结起来,这还只是寡人的猜测,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备才能无患,你去吧。”

“喏,臣这便回去准备。”赵夕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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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城东的三里亭内已经摆好了棋枰,毕书一袭白衣坐在了棋枰的左首,这会正望着纵横各十九道的棋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呼延却在亭子的四周连续转悠,嘴里也在不停地对身边随行的天狼卫小校吩咐着什么。

趁着呼延走进亭子的片刻,毕书劝道:“呼延,别废那事了,三里亭方圆数里都是一望无垠的旷野,根本就藏不下人,让天狼卫带上手弩也没用,周冠夫和汉军骠骑不会让你的人接近亭子的,总之,在这里刺杀白墨是不可能的。”

呼延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末将得试试。”

毕书道:“你想试那就试吧,不过我得提醒你,千万别抱太大的希望。”

呼延又转身出了亭子,让人在亭子四周不远处挖出十个坑,然后将手弩埋了下去,又让天狼卫从远处移来草皮将痕迹给伪装好,这才狞笑着回到了亭子里,有了这十具手弩,白墨要是敢来那就别想活着回去了。

毕书却只能报以苦笑,呼延以为凭着几具手弩就能杀掉白墨,那真是太天真了,不过这家伙有句话却说对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师兄他既然来了,那就别再想活着回去关中了,鬼谷传人也该决出胜负了。

呼延刚刚准备好,便有天狼卫来报,白墨来了!

毕书、呼延闻言抬头,果然看到临淄东门内已经风卷残云般涌出了百余汉骑,领头一员全装惯带、背插双戟的汉军骁将,赫然就是冠军侯周冠夫,看到周冠夫,呼延眸子里霎时便腾起了两团幽幽的火焰,胸中战意更是腾地烧了起来。

面对汹涌而来的汉军骠骑,呼延猛然一挥手,守在亭外的天狼卫便如波分浪裂般闪出了一条通道,汉军骠骑纵马直入,周冠夫直到亭子石阶下才狠狠一勒马缰,胯下的赤龙马顿时悲嘶一声、前蹄腾空人立而起。

勒住赤龙马,又阻住身后的骠骑,周冠夫那鹰隼般的目光才恶狠狠地落在了端坐在棋枰左侧的毕书身上,在周冠夫饱含浓烈仇恨的目光注视下,毕书瞬间如堕冰窟,竟然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心间急剧地升腾而起。

呼延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周冠夫威胁毕书,当即上前半步挡住了周冠夫的视线,狞笑着说道:“周冠夫,少他娘的在老子面前装蒜,就你眼睛大还是怎么的?哼,几个月前在虎牢关下,算你跑得快,不过这次,你恐怕就没那么好命了。”

周冠夫岂肯示弱,当即反唇相饥道:“在虎牢关下若不是那头蠢虎,就凭你这头瘦毛狼也想赢老子?做梦吧!”尽管周冠夫很想杀了毕书给自己父亲报仇,可他心里也很清楚,只要有呼延这头恶狼在,他就别想如愿以偿。

呼延嘿嘿一笑,说道:“老子懒得跟你废话,你家丞相呢?”

“丞相在后头。”周冠夫翻身下马,冷然道,“不过在丞相前来赴约之前,老子得先把这亭子还有四周的草地给检查一遍,可别着了某些小人的道儿,哼!”

呼延自信伪装得很好,说道:“既然你他娘的信不过,那就请吧。”

周冠夫当即带着十几个汉军骠骑开始仔细检查起亭子、以及亭子四周的草地,呼延在草原上做惯了陷阱,将藏了手弩的十个土坑伪装得毫无痕迹,周冠夫检查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出任何一个土坑,看到周冠夫无功而返,呼延嘴角便绽起了一丝狞笑。

不过周冠夫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立刻让呼延恼羞成怒,周冠夫道:“瘦毛狼,让你的人跟老子的人都退到百步开外,这里除了丞相跟你家上将军,就只能留下你我!”

呼延怒道:“老子凭什么听你的?”将天狼卫都撤到百步开外,那埋在土坑里的手弩还有个屁的用场?他呼延得守在上将军身边,根本没有机会去取手弩,更何况对他来说,手弩明显还不如哑月剑来得趁手。

周冠夫哂然道:“怎么,瘦毛狼你该不会是怕了我吧?”

“怕你?笑话!”呼延闻言大怒,拔出哑月剑便向周冠夫逼了过去,周冠夫也从肩背上取下双铁戟,又嚣张至极地互击一下,发出了“咣”的一声炸响。

“呼延!”眼见得两个人又要火并,毕书不得已只能加以喝阻。

呼延无奈,只好收剑回鞘并退回到毕书身边,待周冠夫带着汉军骠骑退到百步开外,呼延也勒令天狼卫退到了百步开外,直到亭子里只剩下毕书跟呼延两人,白墨才终于出现,然后在周冠夫的护卫下走进了亭子。

“师兄,别来无恙乎?”毕书跪坐起身,微笑作揖。

“师弟,一向可好啊?”白墨跪坐入席,作揖回礼。

两人对视了片刻,遂即同时放声大笑起来,尽管两人各为其主,尽管他日很可能会分出个胜负生死,但是至少在此时此刻,两人心里都只有久别重逢后的欢愉之情,当年两人还在师门学艺时,感情可不是一般的好。

待白墨入席,毕书朗声笑道:“说是要宴请师兄,小弟却只准备了一枰棋,既无酒也无肉,师兄该不会怪小弟吝啬吧?”

白墨笑道:“酒肉何足道,有棋足矣。”

遂即白墨便发现面前的棋枰有些异常,仔细一看却有纵横各十九槽,当下愕然道:“师弟,这棋枰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啊?”

毕书微微一笑,隐有所指地道:“师兄有所不知,这却是我王的首创了,我王曾说,棋枰如天下包罗万象,只纵横十七槽,格局未免太小,于是各加两槽变成了纵横各十九槽,只此一改,棋枰上便增添了无穷变化,师兄是否觉得气势恢弘许多?”

白墨心头微凛,毕书这话却是隐指楚王气宇过人了,不过白墨自然不会在言语上弱了气势,当下微笑摇头,说道:“诚如师弟所言,棋枰犹如天下包罗万象,所谓万象皆有一定之规,楚王擅加更改,未免有些狂妄了。”

“嗳。”毕书摆了摆手,说道,“所谓的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昔无卫鞅之变革,何来强秦之兵吞六国?今无我王之革鼎,又何来强楚横扫各路诸侯?师兄在关中力行变革,怕也不会因旧时陋规而裹足不前吧?”

“师弟词锋还是那般犀利,小兄甘拜下风。”白墨微微一笑,又道,“也罢,那便以此纵横各十九槽的棋枰对弈吧,小兄忝为师兄,礼当占先。”话音刚一落地,白墨便将装着白子的棋篓挪到了自己的跟前,照此时的规则,执白为先。

“嗳,身为师兄,自当礼让师弟才是。”毕书深知执白先手的重要性,当下毫不客气地又将装白子的棋篓给夺了回来。

第486章 合纵连横(十四)



白墨、毕书争执不下,呼延提议掷币决定,征得两人同意后,呼延取出一枚背面平素正面却印有“大楚通宝”字样的金币,并约定字面朝上为毕书先手,背面朝上则白墨先手,金币落地后打了几个转,停稳时却是背面朝上。

白墨微笑道:“师弟,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毕书摇头道:“此次纵横之争,原本就是师兄占了先机,因此由师兄执白先手,倒也合情合理,只是这结果就未必能如师兄所愿了,呵呵。”说罢,毕书便在左上、右下对角各座了一枚黑子,这座子制却是为了最大限度制约白子的先手优势。

白墨也座了白子,正欲弈出第一手棋时却忽被周冠夫所阻止。

“丞相且慢!”周冠夫伸手阻止了白墨,又瞪着呼延咬牙切齿地说道,“只看丞相、上将军对弈未免无趣,不如你我下些赌注,如何?”

呼延夷无所惧,杀气腾腾地问道:“你想怎么赌?”

“赌法很简单,若我家丞相输了,老子当即自刎;反之若你家上将军输了……”周冠夫扬起右手又伸出食指指向呼延,森然道,“若你家上将军输了,你也得自刎,而且是马上自刎,就在这个三里亭内,如何?!”

“你说什么?!”呼延闻言凛然。

白墨、毕书也悚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周冠夫赌的已经不只是他和呼延的命了,还把白墨和毕书的命也给赌了进去,道理明摆着,如果白墨输了,周冠夫自刎了,那么呼延还会让白墨活着离开这里吗?反之,周冠夫也绝对不会放毕书走。

呼延凛然道:“周冠夫,你他娘的不是在开玩笑吧?”

“老子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周冠夫冷然道,“给句痛快话。敢不敢赌?”

呼延闻言大怒,被别人藐视的感觉可不好受,又见毕书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当即便大声回应道:“赌便赌,老子还怕你不成?!”

毕书闻言苦笑,对白墨说道:“师兄,也不阻止一下你的骠骑将军?”

白墨摆了摆手,淡然回应道:“师弟。棋运即国运,此次你我对弈,代表的可是楚汉两个国家,周冠夫身为大汉的骠骑将军,呼延也是楚国的天狼将军,这场对弈之中理应有他们的参与,所以,不如顺其自然吧。”

“也对。”毕书笑笑,肃手道,“师兄请。”

白墨再次拈起一枚白子。本能地就要去点毕书右下角的座子。

不过就在棋子落枰之前,白墨脑海里却忽然间掠过一个念头。棋枰由纵横十七槽扩展为十九槽,看似变化不大,其实却凭添了七十二个点位,更增添无穷变化,而毕书明显已经熟悉了这个变化,自己若是一个不慎,很可能落入毂中。

想到这里。白墨便收回了白子,在右上角白棋座子的斜下方尖了一子。

在右上角白棋座子的斜下方小尖一子,这是种很保守、很稳妥的下法。有了这两子基本可以确保右上角的实地,但有利必然有弊,白墨在守住右上角实地的同时,却很可能丧失整个棋局的先手优势,当然,前提是毕书足够大胆。

看到白墨在右上角尖,毕书不禁一愣,什么时候师兄的棋风变得如此保守了?

毕书从棋篓里拈起一枚黑子,脑子里却不禁想道,师兄平素棋风狠辣、攻势凌厉,今日下得却如此保守?此事极为蹊跷,正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莫不是这些年师兄跟张良、陈平日日对弈,已经改变了大开大合、纵横捭阖的棋风?这可大大不妙。

思虑至此,毕书手中的黑子竟迟迟没能落到枰上,这才第一手棋,毕书便出人意料地陷入了长考。

白墨也不催促,只是微笑静坐,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

毕书考虑再三,最后也在左上角黑棋座子的斜上方下了一手小尖,显然,毕书也采取了最为保守、最为稳妥的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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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仔细看完手中的密信,皱着眉头问屈不才:“老屈,消息可靠?”

“大王,消息绝对可靠!”屈不才道,“这封密信先从漠北草原传回辽东,然后才从辽东转回的秭陵,上面有乌木崖的特制火漆,绝对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这就怪了。”项庄沉吟道,“匈奴竟然选择这个时候对河西用兵?”

不过再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现在汉国的政局虽说是稳定了,可空虚的国力、兵力却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得到恢复,匈奴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河西,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汉国君臣纵然有心,只怕也是无力派兵。

再者,春季召集马队虽然困难,但以冒顿在匈奴各部中的威信,问题应该不大,至于征伐河西将会损失的牛羊马匹,也可以从河西的休屠、浑邪、月氏各个部落得到补充,总之这一战对于匈奴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沉吟片刻,项庄忽然抬头喝道:“晋襄。”

晋襄应声入内,拱手作揖应道:“我王有何吩咐?”

项庄挥了挥手,道:“即刻召军师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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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毕书都下得很慢,非常之慢,从开局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可棋枰上却只有廖廖五十余枚棋子,对半拆开,每个人竟然只弈了二十余手。

不过,两人下得虽然慢,过程却似乎并不轻松,无论是白墨还是毕书,额角上都已经隐见汗水了,而且每弈出一手,两人都必然需要长考,直到反复斟酌酝酿后,才会极其吃力地往棋枰上拍下一子,仿佛每一枚棋子都有千斤之重。

反倒是从旁观战的周冠夫和呼延,依然是满脸轻松。

周冠夫对白墨有着足够的信心,白墨的棋力就是连已故的张良先生都自叹不如,毕书的棋力再高,还能比张良先生更高明?周冠夫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当呼延自刎之后,他就能够斩下毕书的首级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了。

想到得意处,周冠夫忍不住转头冲呼延狞笑了两声。

呼延对毕书也同样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十六年前上将军跟已故范老军师惊天一弈,至今仍为人所津津乐道,以范老军师天纵棋才,上将军也只在最后输了一手棋而已,此后上将军又与范老军师手谈多局,棋力已今非昔比,白墨焉能是他对手?

想到这关口,呼延同样心中得意,当下也向周冠夫报以两声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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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义匆匆迎出大营,向辕门外的娄敬作揖见礼道:“叔父,你怎么来了?”

娄义是娄敬的族侄,自娄敬当上齐国国相后,娄氏一族便飞黄腾达了,作为娄家年轻一辈子中的佼佼者,娄义更是当上了后将军,掌握着一支五千人的齐军精锐。

娄敬沉声道:“你什么都不要说,更不要问,马上召集军队,跟我走!”

娄义闻言凛然,当即回头冲身后随行的小校喝道:“传令,吹号聚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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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与此同时,一名小校匆匆跑进了赵夕的上将军行辕,喘息着向赵夕禀报道:“上将军,国相已经去了后军大营!”

“后军大营?”赵夕目光一凝,凛然道,“国相还真打算私自调兵?”

“私自调兵?”小校吃了一惊,失声道,“上将军,这个不能够吧?没有虎符,既便是国相,只怕也调不动一兵一卒吧?”

赵夕冷然道“你别忘了,后将军娄义是国相的族侄!”

小校闻言猛然一窒,赵夕却当机立断道:“击鼓聚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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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冬季,匈奴各部都会前往燕然山的山谷中猫冬,待冬天过去,再驱赶着牛羊畜群返回自己的牧场,这便是所谓的游牧。

冬季过后,匈奴各部的牧民们都已经纷纷离开,现在却又被冒顿强行召了回来。

听说要对河西大举用兵,各部落的匈奴小王自然是怨声载道,因为春季实在不是用兵的好时节,因为渡过一个冬天之后,牛羊马群掉膘掉得厉害,牛羊掉膘容易病死,马群掉膘不仅挤不出奶,而且更加容易累死。

不过冒顿毕竟是匈奴有史以来最为雄才大略的大单于,各部小王虽然满腹牢骚,却没人敢正面顶撞冒顿的命令,短短不到半个月,几个还没走远的部落便纷纷回到了王庭,余吾河畔已经聚集起了将近十万控弦之士。

一时之间,余吾河畔放眼望去尽是密密麻麻的匈奴帐篷,在河滩上来来往往的也都是身材矮壮、健硕的匈奴战士,在中原人眼里匈奴战士几乎一个样子,都有着硕大的头颅,短粗的脖子,有古胴色的肌肤,还有凶狠、冷厉的眼神。

不过,与以往有所区别的是,现在有许多匈奴战士已经配上了犀利的铁制刀剑,还有不少的匈奴战士挎上了质量精良的骑弓,插在背上箭囊里的箭矢也全部换成了铁箭头,毫无疑问,这种铁箭头的穿透力将远远胜过以往的青铜箭头。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第487章 合纵连横(十五)

百里贤走进书房时,项庄正仔细打量屏风上的漠北地图,根据乌木崖提供的情报,冒顿的单于庭就在燕然山下,燕然山也就是杭爱山,属于外蒙古地界,距离江东差不多有四千多里,纵然是骑兵急行军,差不多也要走一个月。

“参见大王。”百里贤冲项庄恭恭敬敬一揖。

项庄没有回头,只是摆手说道:“子良,你先看案上密信。”

百里贤当即从案上拿起密信,匆匆看完后也是脸色微变,说道:“这个冒顿倒是挺有眼力的,这个时候对河西各部用兵,可正是时候啊。”

项庄闻声回头,问百里贤道:“子良,对匈奴你怎么看?”

百里贤略一沉吟后沉声说道:“大王,匈奴自去岁从燕、赵、韩地掳去数万工匠及几十万妇孺之后,其于农耕、冶铁等方面必将迎来一次质的飞跃,不是臣危言悚听,最多再过十年,匈奴就成会中原各国的心腹之患。”

项庄轻轻颔首,百里贤又跟他想一块去了。

在华夏历史上,匈奴最开始并不是中原各国的对手,既便是战国七雄中实力最为弱小的燕国,也有余力将匈奴往北远逐上千里,可到了秦末汉初,匈奴却突然间强大了起来,并且对中原王朝构成了空前的威胁!

究其原因,就是在秦末乱世,匈奴从中原掳走了大量的工匠以及妇孺,这些工匠以及妇孺给匈奴人带去了先进的农耕技术以及冶铁技术。使匈奴骑兵用上犀利的铁制兵器,更使匈奴拥有了城池以及稳定的农业收成。

有了这些,匈奴才如虎添翼,对中原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目光重新回到漠北地图上,项庄忽然说道:“子良,汉国虚弱,对于匈奴来说的确是对河西用兵的好时机;然而。一旦匈奴大军倾巢杀奔河西,那么对于中原各国来说,何尝不也是个机会?一个彻底打垮匈奴的机会!”

“彻底打垮匈奴?”百里贤愕然道。“大王是说,各国联合起来对付匈奴?”

百里贤刚刚还在想,匈奴对河西大举用兵。汉国不可能坐视不理,一旦汉军大举驰援河西,则必然会造成潼关、旬关以及汉中的空虚,届时楚国就可以有所行动,既便无法发动大军展开决定性的大战役,至少也可以窥视一下关中或者三川郡。

然而,百里贤却没有想到大王竟有意与各国结盟共同对付匈奴,对于这样的局面,汉国绝对是乐见其成,而且汉国也会是最大的受益者。反倒是楚国,既便最后打垮了匈奴,除了博取一个“盟主”的虚名,恐怕什么都捞不到。

“为什么不?”项庄道,“中原各国之争。是道统之争,而匈奴却是异族,异族跟华夏族之间却是血统之争,一旦匈奴入主中原,我们中原各国失去的将是华夏血统,更何况现在匈奴的威胁已然大增。不趁此时打垮匈奴,今后再想打垮它就难了。”

百里贤道:“也对,他日我大楚是必定要统一整个天下的,届时就会不可避免地要面对匈奴人的威胁,与其到时候面对一个兵强马壮、甲兵犀利的匈奴,倒真不如现在付出一些可以承受的代价,在匈奴强大起来之前将其彻底打垮。”

“子良所言甚合我意。”项庄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

百里贤道:“河西的休屠、浑邪各部只是小部落,但月氏却是个大部落,控弦之士足有二十万,匈奴要想平定河西少说也要出动三十万骑兵,这几乎就是倾巢而动了,如此一来燕然山下的单于庭必然会守备空虚。”

项庄点了点头,附和道:“所以,此次征伐漠北兵力不必太多,但必须是骑兵,因为江东至漠北遥遥四千余里,又要在一个月内赶到战场,//.com无弹窗无广告//非骑兵根本不可能做到,而且,还得给每个骑兵配备三匹快马、一匹骡马!”

此次远征漠北,项庄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代价必然会极其惨重!

在中原行军时,或许还可以从沿途各国得到一些必要的补充,可一旦出了外长城,在大漠风沙之中楚军就不可能得到任何补给了,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又居无定所,有时候走上半个月都未必能遇上一个牧民,待军粮吃完后就只能杀马充饥了。

而且,长达四千里的长途急行军,必然会造成战马的大量损失。

但项庄坚持认为,只要能够打垮匈奴,只要能够将匈奴的威胁消灭在萌芽状态,楚国哪怕损失了所有的战马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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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跟毕书的对弈已经进入了收官阶段,前一百手两人下得都极为谨慎,每下一手棋都要进行长考,一百手棋竟用了将近三个时辰,不过一百手之后,两人的节奏突然加快,经常是拈子即落,两人仿佛都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站在两人身后的周冠夫、呼延直看得目不暇接。

白墨、毕书均落子如飞,棋枰上的子数迅速增加,可双方的形势非但不见明朗,反而变得越发的复杂了,周冠夫跟呼延对棋道也是略有涉猎,却根本看不清棋枰上的形势,更无法分辩出谁占了上风,谁又落入了下风。

再看两人表情,白墨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毕书也是神情从容,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但是,无论如何棋局都只可能有一个胜利者!

而且,随着棋枰上子数越来越多,空位越来越少,周冠夫和呼延都知道,距离出结果已经是越来越近了,想到这里,两人的心不禁提了起来,因为当棋枰上决出胜负之时,也是在场四人分出生死之时。

古人轻生死而重信诺,周冠夫和呼延还真没想过要毁诺。

周冠夫、呼延的心不可遏止地悬了起来,百步开外,三百天狼卫跟三百骠骑更是剑拔弩张,开始了针尖对麦芒般的对峙,亭子里的赌局虽然没有传开,但天狼卫跟骠骑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又岂能嗅不出亭子里透出的杀戮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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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敬、娄义带着两千大军刚出辕门,迎面就遇上了另一彪齐军。

望着对面拦道的齐军,娄敬的脸色顷刻间阴沉了下来,娄义更是心中发苦。

阵旗开处,从对面军阵里款款走出数十骑来,当先一员大将赫然就是上将军赵夕,赵夕于马背上冲娄敬揖了一揖,笑吟吟地道:“国相意欲何往?”

娄敬定了定神,说道:“听闻楚使毕书正跟汉使白墨在城东三里亭晤面,本相担心两国使节伤及和气、闹出人命,则我大齐很摆脱干系,所以未经取得大王虎符,便擅自做主从后军大营调了兵,准备前去调解。”

“这种小事国相派人知会本将军一声就行了,又何必劳动国相您的大驾呢?”赵夕微微一笑,又道,“更何况,据末将所知白墨、毕书正在三里亭对弈,并未伤及和气,所以国相大可不必多此一举了,这便请回吧。”

娄敬心头叹息,只好勒马往回走。

娄义正欲收兵回营时,却被赵夕喝住:“娄义!”

娄义只好勒马转回头,又向娄敬投去求援的眼神,娄敬却头也不回地打马走了,看到这一幕,娄义的心顿时无限下沉。

赵夕嘿嘿一笑,狞声说道:“娄义,你未见大王虎符即擅自发兵,罪同谋反,左右还不与我拿下!”赵夕身后的十几名亲兵轰然应喏,又呼喇喇地涌上前来将娄义掀落马下,又七手八脚地将之捆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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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陵王宫内,项庄和百里贤已经开始确定具体的作战计划。

项庄沉声道:“此次远征漠北,战局瞬息万变,漠北情势亦是复杂难料,所以兵贵精而不贵多,寡人决意征发骁骑军全部,辅以六万战马、两万骡马,再备足两个月的口粮,交由上将军亲自统率,子良以为如何?”

百里贤不假思索地道:“上将军饱读兵法、谙熟韬略,虽韩信亦有不及,以他为主将远征匈奴,可谓是众望所归,臣完全赞成。”

项庄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对付匈奴是大家的事,不能只靠我楚国一家出力,所以汉国也得出动步骑大军在河西尽可能地牵制住匈奴大军,韩国、燕国还有赵国也得出动全部的骑兵,配合我大楚骁骑一起征讨漠北。”

百里贤道:“此战若真能打垮匈奴,当以汉国受益最大,所以汉军应该会全力配合,燕国迫于大王的压力,多半也会派出骑兵参战,但赵国和韩国已经背弃我大楚,转而与汉国结盟,这两国却未必会买我大楚的帐。”

项庄不容置疑地道:“那就让汉王给赵国、韩国施加压力,寡人就不信,韩、赵两国在背弃楚国之后,还敢得罪汉国!”

“此事汉王应该不会拒绝。”百里贤想了想,又道,“不过临淄之事……”

“临淄之事计划不变。”项庄大手一挥,不容置疑地道,“匈奴威胁虽大,白墨更是心腹大患,只要有机会,就必须毫不犹豫地铲除白墨!”说此一顿,项庄又扭头吩咐屈不才,“老屈你马上给临淄飞鸽传书,让上将军加紧行动。”

“喏!”屈不才揖了一揖,匆匆领命去了。

第488章 合纵连横(终)

第二百八十九手,白墨正欲打劫黑棋一条大龙时,拈起的白子却忽然间停在了空中,因为他发现自己在刚才的快速弈棋中竟然算漏了一着,原本应该绝杀黑棋大龙的局面竟然形成了连环劫争,而且还是百年不遇的四劫连环!

坐在对面的毕书也同样有些发懵,他也算漏了一着……书友上传更新}

旁边周冠夫和呼延也是大眼瞪小眼,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围棋可是极少出现和棋这种极端情形的,但眼前的棋局已经形成了四劫连环的极端局面,按照规则,这局棋就能够一直下下去,永远都不会穷尽,也就是说——和棋了!

良久之后,毕书才推枰而起,长叹息道:“师兄,似乎和棋了。”

“是啊,和棋了。”白墨神情疲惫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想,这盘棋其实是他输了,因为他占了先手的巨大优势,最后却还是下成了和棋。

确定平局,周冠夫和呼延便忍不住舒了口气,看来不用自刎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骑快马忽然冲破天狼卫和汉军骠骑的堵截,风驰电擎般冲到了三里亭外,冲亭子里喊道:“上谕,楚汉两国使节即刻进宫!”

毕书目光一凝,韩阖同时召见两国使节,终于要做出抉择了。

白墨心头微黯,齐王同时召见楚汉两国使节,就足已说明问题了,齐国的连横、合纵之争,看来就跟眼前的棋局一样。多半也是个平局,不过平局只是表面,其实却是他白墨和汉国输了,因为没有齐国的加盟,连横同盟就很难对楚国构成真正意义上的威胁……娄敬极力想要说服韩阖,韩阖却已经没耐心听了。

“国相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寡人看得比谁都清楚。以如今的天下大势,若我大齐加入连横同盟,则可形成联手扼杀楚国之势。如若加入合纵同盟,则汉国主持的连横同盟顷刻间就会瓦解,有鉴于此。寡人还是想维持不偏不帮的超然立场。”

娄敬只能摇头,齐国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却一厢情愿地想要成为超然于楚汉两大阵营之外的制衡力量,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不过,该说的娄敬都已经说了,不该说的他既便说了韩阖只怕也不会听,也只能先这样了……书友上传更新}

遂即有侍者进来禀报道:“大王,楚汉两国使者已到宫门外。”

韩阖哦了一声,朗声道:“传诏,偏殿设宴。筵请两国使节。”说罢,韩阖又扭头对娄敬说道,“国相,你随寡人一道前往吧……次日,临淄的消息便传回了咸阳。

刘恒问陈平道:“太师。你怎么看?”

陈平连声冷笑:“嘿嘿,韩阖小儿的心倒是挺大,若是韩信还活着,齐国的国力、军力也没有疲惫到极致,(最快更新)或许还有机会成为楚汉两大阵营之间的制衡性力量,但是现在嘛。韩阖小儿的行为不过是个笑话,他是在自取灭亡!”

“自取灭亡?”刘恒道,“太师是说,楚国会首先对齐国下手?”

“这是必然的结果。”陈平点了点头,以笃定的语气说道,“先易后难、远交近攻是铁的战争法则,汉、韩、赵国已经结成同盟,南越、燕国距离遥远,都不是理想目标,楚国首先拿齐国开刀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齐国纵然被楚国所灭,那也是咎由自取。”刘恒恨声道,“只是这样一来,丞相所提倡的连横同盟也就化为了泡影,只有汉、韩、赵三国参与的连横同盟,在面对燕、楚两国的合纵同盟时,委实不占什么优势哪。”

“是啊,这的确是个大问题。”陈平闻言也蹙紧了眉头。

齐国的中立不仅仅只是齐国一家的问题,而是会产生连带作用的,其最大的副作用就是会严重影响到燕国还有南越国对楚国的态度,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燕国、南越国最后很可能会加入楚国主导的合纵同盟。

这样一来,天下格局就变成了汉、韩、赵跟楚、燕、南越之间的对决了,其中的南越国地处偏远,除了向楚国输粮外基本不会发挥什么影响力,但是北方的燕国却会对韩、赵两国造成极大的牵制,如此一来,楚国真对齐国下手,汉国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等到楚国灭掉了齐国,既便最后燕国、南越国意识到情形不对再行倒戈,楚国雄吞天下的大势也是无法再逆转了……几乎是同时,秭陵也接到了临淄的飞鸽传书。

百里贤笑道:“大王,看来分封魏王这出大戏还是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了,至少韩阖小儿就被这出戏给迷惑住了,以至于产生了不应该有的野望,哈哈。”

项庄也笑道:“寡人还真没看出来,这个韩阖竟有如此野心。”

百里贤又道:“大王,如果我们让乌木崖的人在齐地制造几个祥瑞之兆,又暗中挑唆一些世家豪族劝进,韩阖他会不会萌生称帝的野心?”

项庄闻言顿时眼前一亮,说道:“似乎、并非没有可能。”

百里贤轻轻击节道:“如此一来,对齐国用兵的借口不就有了?”

“呵呵,子良此计甚妙!”项庄颇为动心,遂即又道,“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消除匈奴对华夏族的威胁,等打垮了匈奴再考虑齐国的问题不迟。”

“也对。”百里贤道,“算算时间,上将军应该已经把消息透露给白墨了吧?”

说到白墨,项庄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因为前后几次针对白墨的刺杀行动最后都失败了,还白白赔上了一大批乌木死士,而且毕书也在飞鸽传书中明确表示,韩阖的态度已经明确,再想在齐地刺杀白墨已经不可能了。

杀不掉白墨,这让项庄有些恼怒,不过再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以白墨的谨慎,又怎么可能轻易涉险?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可能只带三百骠骑去临淄?项庄严令乌木崖不惜一切代价刺杀白墨,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

当下项庄说道:“也罢,放白墨回去至少可以更有效地将匈奴牵制在河西,这样学剑在漠北的作战行动也能顺利些……周冠夫有些不信,对白墨说道:“丞相,这该不会是毕书的调虎离山计吧?假称匈奴对河西用兵,诱使丞相回国,然后他才好慢慢设计,将齐国拉入合纵同盟。”

“调虎离山?”白墨摆了摆手,说道,“不,我不是老虎,齐国也不是山头,再说齐王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哪怕毕书在临淄守上一年,而且每天不间断地去游说齐王,齐王也是绝对不会改变立场的,齐王虽年轻,却很有主见。”

周冠夫悚然说道:“这么说匈奴对河西用兵是真的?”

“我不知道楚国从哪得来的消息,但这一消息的可信度极高。”白墨道,“眼下我大汉国兵源枯竭、国力疲惫,匈奴若这个时候对河西用兵,我们根本无法征发大军前去救援,最多也就派出三两万骑兵,冒顿这头草原狼可真是会挑时候哪。”

周冠夫道:“丞相,河西是关中西部屏障,不容有失,咱们赶紧回吧!”

“不。”白墨摆了摆手,忽然说道,“胜之,你马上派人前去南门楚营,然后在城东三里亭摆两桌酒筵,请我那师弟赴宴。”

“啊?”周冠夫愕然道,“请毕书赴宴,这个时候?”

“对,就这个时候。”白墨道,“你快派人前去吧。”

“喏!”周冠夫揖了一揖,怏怏不乐地去了……南门外楚营。

呼延不解地问毕书道:“上将军,你怎么不把大王已经决定征发骁骑军远征漠北的消息也一并透露给白墨知道?”

“嗳,这个不能说,至少不能现在说。”毕书微笑摇手道,“虽说大王已经决定要对匈奴用兵,但我那师兄却还不知道,所以,得等他求上门来,咱们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唯其如此,咱们才能够提出更加苛刻的条件。”

呼延不信道:“白墨真会来求咱们?”

“肯定会。”毕书自信满满地道,“匈奴对河西用兵,攻打的是汉国的爪牙,所以,着急上火的是汉国,而不是咱们大楚,说到底,既便匈奴灭掉了月氏、休屠、浑邪各部落,对咱们大楚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呼延道:“所以,末将不觉得白墨会来求咱们。”

也不能说呼延的逻辑不对,匈奴对河西用兵似乎不关楚国什么事,正常情况下,楚国怎么也不可能主动出兵帮助汉国,既然楚国不可能出兵帮助汉国,白墨作为汉国丞相,又怎么可能主动来求上将军呢?

“不,我师兄会来的。”毕书摆了摆手,说道,“大王分封魏王的把戏可以骗过齐王却骗不过我师兄,我师兄知道大王胸怀四海,而匈奴早晚是我大楚的心腹之患,所以在打压匈奴这件事情上,楚汉两国是具有共同的利益诉求的。”

话音方落,有天狼卫进来禀报道:“上将军,有汉使求见。”

“瞧?”毕书微笑着对呼延说道,“我那师兄这不派人来了?”(未完待续。。)RX

第489章 割让三川郡

时隔不到两个时辰,白墨、毕书再次在临淄城东三里亭聚首。

不过上次聚首毕书只请白墨下棋,这次聚首,白墨却摆上了真正的酒筵。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白墨便向毕书道出了来意,毕书对此也是早有预料。

“三川郡!”毕书并没有跟白墨多绕圈子,直接就亮明了自己的底牌,“只要汉国答应将三川郡割让给楚国,楚国就答应出兵对付匈奴。”

呼延听得目瞪口呆,上将军这也太直接了吧,哪有这样谈条件的?

毕书此举明显不符合谈判的一贯原则,谈判嘛,通常都是一方漫天要价,另一方坐地还价,然后双方不断地做出妥协、做出让步,尽量往双方都能接受的价码上谈,哪有像毕书这样,一上来就直接亮出自家底牌的?

“痴人说梦!”周冠夫勃然大怒道,“别说一个郡,就是一个县、一个乡甚至一个亭都不会割让给你们!”在战国时代,割地媾和其实是常态,既便是秦国,在卫鞅变法之前也曾再三向当时的霸主魏国割让土地,让周冠夫不爽的是毕书的嘴脸。

白墨却感到了强大的压力,毕书这是根本不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了。

在谈判中,当某一方一上来就亮明自家底牌时,那就说明这一方对本次谈判已经是势在必得了,换句话说,不管白墨答应或者不答应,楚国对三川郡已经是势在必得了!

白墨必须承认。在武关失守后,三川郡的地理位置已经变得十分尴尬,因为楚军从武关出兵,就能够绕袭函谷关侧后,既便攻不下函谷关,也能截断三川郡跟关中的联系,再加上楚国水军对河水的封锁。三川郡就会成为一块绝地!

在楚军的长期围困和封锁之下,三川郡失守是早晚之事。

本来,如果这次连横各国成功。白墨并不惧怕楚国会觊觎三川郡,他甚至还曾考虑过要以三川郡作为诱饵来给楚国设计一个庞大的陷阱,但是现在连横失败。这个设想也就化为泡影了,楚国再对三川郡用兵,仅凭汉国一家还真抵挡不住。

尤其是现在匈奴正准备对河西大举用兵,河西对关中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一旦河西被匈奴所占据,关中将再无宁日,这就迫使汉军不得不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河西,汉军的兵力原本就已经很紧了,这样一来,三川郡就更难顾及到了。

如果楚国趁此时机对三川郡用兵。十有**能得手。

尽管白墨很不愿意承认,但楚汉两国在国力、兵力上的巨大差距却是明摆着的,去年两场大战之后,楚国的消耗也很大,却并没有伤筋动骨。如果有必要,楚国发动十万大军攻打三川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而关中却恐怕抽不出一兵一卒救援三川。

毕书笑吟吟地说道:“师兄,河西与关中仅只一河之隔,一旦月氏、休屠、浑邪各部被匈奴所灭,那关中就需面对匈奴人的无休无止的袭扰了。这样的结果可比失去一个孤悬关东的三川郡糟糕得多了,孰轻孰重,师兄应该分得清楚吧?”

周冠夫冷笑着道:“哼哼,你这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匈奴人也就平常,先不说他们能否灭得了月氏等部,就算他们真灭了月氏各部、占了河西,对我大汉国也毫无威胁可言,在我大汉骠骑面前,匈奴人顶多算个屁?”

“是吗?”毕书淡淡地道,“冠军侯别太自信了,本将军可是听说了,匈奴人自从燕赵韩地掳去数万工匠之后,他们都已经用上锋利//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的铁制刀剑以及精良的骑弓了,面对一支数量庞大而且装备精良的匈奴骑兵,汉军骠骑还能有几分胜算呢?”

周冠夫冷然道:“这个嘛,就不劳您毕上将军费心了,哼!”

毕书笑笑,又对白墨说道:“师兄,小弟也不瞒你,大楚三大禁军之一的骁骑军已经完成集结,若汉国不割让三川郡,说不得我们就只能自己来取了,但是,如果汉国愿意割让出三川郡,那么骁骑军就可以远征漠北,抄截匈奴老巢。”

白墨目光一凛,沉声道:“师弟,你们知道匈奴老巢所在?”

此时的中原世界,对匈奴的了解其实并不多,只知道匈奴是一个强大的游牧民族,可匈奴人究竟有多少人口、多少壮丁,有多大的疆域以及单于庭座落在何处,中原世界就鲜少有人知道了,但这些对于呼延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毕书只是拿目光望着呼延,笑而不语,白墨恍然大悟道:“小兄倒是忘了,你帐下这头天狼便来自大漠。”

“师兄,你就给个痛快话吧。”毕书道,“只要你们割让三川郡,则楚汉两国就能够一致对外,你我师兄弟也可以携手合作,一道痛击匈奴。”顿了顿,毕书又道,“说实话,匈奴早晚必成华夏族的心腹之患,小弟也希望能够早日解决。”

白墨顿时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之中,割让还是不割让呢?

割让吧,有损大汉国威,更有损他白墨的声望,但是可以换取楚军的全力合作,如果楚军真能趁虚捣毁匈奴的老巢,一举铲除匈奴的威胁,这对于汉国来说无疑是有利的,因为从此之后,汉国就再不必担心来自北方的威胁了,屯驻九原的十万大军就能够解套了!

不割让吧,大汉的国威和他个人的声望是保住了,可最终三川郡却还是不可避免地会被楚军所占领吧,更为严重的是,仅凭汉国一国之力未必就能保住河西的月氏、休屠、浑邪各部,一旦河西诸部被匈奴所征服,结果就将是灾难性的。

白墨嘴角忽然绽起一丝苦笑,他好像已经没得选择了。

见白墨有些犹豫,周冠夫急道:“丞相,不能答应啊!”

“胜之,你别说了。”白墨苦笑摇头,又向毕书伸出右手,说道,“一诺即出。”

“千金不易!”毕书伸出右手与白墨重重击掌,又道,“三川郡必须在半个月之内完成移交,小弟也将带着骁骑军渡河北上,深入大漠扫荡匈奴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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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陵,楚王宫。

项庄正在书房里与百里贤议事,屈不才忽然兴匆匆地走了进来,禀报道:“大王,好消息,好消息哪,上将军不费一兵一卒,只凭三寸不烂之舌便夺了三川郡!”

“哦?竟有这事?”项庄闻言大为惊讶,当下从屈不才手中接过密信。

百里贤凑过来看完密信,忍不住击节道:“上将军可真会挑时机伸手哪。”

项庄却是“龙颜大悦”,哈哈大笑道:“不愧是上将军,白墨吃了这记闷棍,想必心里已经郁闷到不行了吧,哈哈哈。”

百里贤摇摇头,叹息道:“其实白墨吃亏也在意料之中,他毕竟是汉臣,不知道大王您的心胸哪,他只知道大王您视匈奴为威胁,却不知道您视匈奴为最大的威胁,既便汉国不做任何让步,大王您也同样会出兵远征匈奴。”

项庄微微一笑,若有所思道:“在这个时候谋取三川郡并非寡人本意,不过夺下了三川郡也好。”对于三川郡,项庄并不怎么在意,但是对于洛阳城项庄却很在意,夺取了洛阳之后,他就可以实施胸中筹划已久的一个庞大的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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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前往邯郸的驰道上,三百汉军骠骑正连夜急行。

周冠夫一边策马随行一边埋怨白墨道:“丞相,你委实不该答应的。”

周冠夫倒不怀疑毕书的承诺,在这个时代,国家有国格,个人有气节,都把气节信诺看得很重,楚国和毕书既然答应了与汉军联兵共击匈奴,就肯定会践诺而行,谅也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周冠夫只是觉得此举有损大汉国的国威。

白墨叹息道:“胜之,如果楚军这时候对三川郡用兵,你觉得守得住么?”

“恐怕守不住。”周冠夫如实回答,遂即又道,“不过既便守不住,也绝对能够让楚国佬付出惨重的代价,咱们大汉国的国土不是那么好拿的。”

“若死守三川郡,楚军固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可咱们的损失也不会小。”白墨再叹了口气,语含无奈地道,“以今日楚国的国力以及兵力,损失几万人根本不算什么,可咱们大汉国的兵源却已经枯竭,再损失不起太多壮丁了。”

周冠夫也叹了口气,有些懊恼地道:“就是觉着有些窝囊。”

“此事的确窝囊,但也不能太过便宜楚国。”白墨又道,“我已经让黑冰台给洛阳飞鸽传书,让郦商将军立即动员三川百姓往关中迁徙,三川郡这片土地咱们可以割让给楚国,但三川郡的几十万百姓却必须迁回关中。”

周冠夫愕然道:“将三川郡的百姓都迁入关中?”

“对,将三川郡的百姓全都迁入关中。”白墨点头道,“咱们可以割让三川郡,却只能让出一座空城,一片白地!”

第490章 北击大漠

半个月后,狼居胥山下的单于庭已经聚集起了超过三十万匈奴骑兵,此外还有三十多万匈奴老幼妇孺,游牧民族基本上都是全民皆兵,平时只在大草原上游牧,遇到有对外征战时就聚集起来,男人打仗,妇孺放牧提供后勤保障。

当然了,在匈奴人南下中原打草谷时,基本上是不需要后勤保障的。

这次对河西用兵是一次超大规模的征战,其规模甚至不亚于二十年前对东胡的大战,除了整个匈奴的成年男子都要参战之外,至少还要征发同等数量的妇孺驱赶牛羊随军出征,当然,匈奴妇孺和牛羊畜群不会上前线,通常会隐藏在相对安全的后方。

聚集了几乎全部壮丁以及大量妇孺牛羊之后,匈奴大军便开始浩浩荡荡地往南进发,匈奴人是清一色的骑兵,但除非必要,否则是不会急行军的,从单于庭(今乌兰巴托附近)到河西差不多有两千里,匈奴大军差不多要走一个月的时间……当匈奴大军从狼居胥山南麓的单于庭浩浩荡荡开拔时,楚国的两万骁骑也在白马津与上将军毕书汇合了。

在楚国骁骑赶到之前,赵军已经在白马津上搭起了两座浮桥,这也是毕书跟白墨约定的条件之一,要想楚国协助汉国对匈奴用兵,除了要割让出整个三川郡,还得让赵国、韩国提供必要的后勤保障以及军事便利。

让赵军在白马津先行搭起浮桥就是条件之一。

毕书原本提出要赵国、韩国出动骑兵配合作战,却被白墨坚决拒绝了。

白墨当然不会把韩赵两国的骑兵交给毕书统率,那基本上就是把鸡交给黄鼠狼看管差不太多,等最后打完匈奴,韩赵两国的骑兵恐怕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骑兵估计也全部变成楚国的精锐骑兵了。

毕书在呼延、蒙殛的簇拥下靠近浮桥,迎面便看到了一支赵国步军,大约有五六百人的样子,已经摆开了严整的防御阵形,剑拔弩张、气氛冷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显然赵军很担心楚军会突然向他们发起进攻。

蒙殛道:“上将军,这是守桥的赵军。”

呼延道:“上将军,赵国人背信弃义,竟敢背叛咱们大楚投靠汉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股赵军给灭了吧?”

“嗳。”毕书急阻止道,“呼延你可别乱来。”

毕书还指望赵国提供补给呢,这时候可不能跟赵人翻脸。

不片刻,便有十数骑赵军上前来,询问道:“大楚上将军何在?”

毕书在呼延、蒙殛以及数十员战将的簇拥下打马上前,朗声道:“本将军在此。”

“末将白仲,参见上将军。”为首的赵军小校急见礼道,“上将军,浮桥已经搭好。你们需要的军粮就在前面大营之中,随时可以派人去取。”

毕书摆了摆手,淡然说道:“有劳了……咸阳,白墨正在主持御前军事会议,议题就是河西之战。

一幅巨大的河西地图已经悬挂在了一方屏风上,白墨指着地图说道:“根据楚国提供的情报,匈奴单于庭就设在狼居胥山南麓,距离河西大约两千里。根据匈奴人的行军速度,差不多要走一个月的时候,也就是说,咱们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上将军吕台问道:“丞相,楚国提供的情报是否可靠?如果匈奴单于庭不在狼居胥山南麓,而在阳山北麓,那可是要坏大事的。”

阳山与九原只一山之隔,距离河西就近多了。

去年冬天权力洗牌之后,吕氏势力几乎被白墨、陈平连根拔起。上郡郡守吕释之,北地郡守吕产等吕氏子弟全部被调回咸阳闲置了起来,上将军吕台也被架空,不过至少在名义上吕台仍然还是大汉上将军,这种规格的御前会议他自然是要参加的。

白墨不以为意道:“上将军可能不知道,楚国的天狼将军呼延正德就是匈奴人,他帐下的五百狼骑也全部来自漠北的呼衍部落,只是因为与匈奴的冒顿单于起了争执,这才愤而叛出匈奴,投奔了当时正好驻军九原的项庄。”

刚因为白墨割让三川郡而失去了郡守高位的郦商也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说道:“楚国跟我大汉是夙敌,焉知楚国人不是在故意撒谎?”

白墨却摆了摆手,断然道:“这个断然不会。”

见丞相态度坚定,郦商撇了撇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如今丞相大权独揽,已经有好几个大臣因为违逆于他而遭到了清洗,郦商虽然也是追随先王许多年的军中宿将,却也绝对不敢断言丞相就不敢拿他怎么样?

吕氏的势力够大吧,最后不也遭到了清洗!

白墨又道:“预计匈奴会调集三十万以上骑兵,这对月氏人来说绝对是不可抵挡的强大力量,沔水之战月氏人损失了差不多五万壮丁,现在充其量还能够召集十五万骑,既便加上休屠、浑邪两部,兵力也不会超过二十万。”

陈平补充道:“我们还必须考虑到,在匈奴大军的高压之下,休屠、浑邪两部极可能临阵变节,一旦休屠、浑邪两部倒向匈奴,则双方的兵力对比就将变得更加悬殊,如此一来月氏人甚至连一丝的获胜希望也都没有了。”

白墨点头道:“太师的担心绝非多余,事实上,据黑冰台的间谍回报,休屠、浑邪两部的王庭附近已经出现了匈奴使节的踪影,所以这两部倒向匈奴的可能性非常之大//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河西之战关乎大汉国的国运命脉,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吕台道:“月氏人与大汉国互为抵挡匈奴的羽翼,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窃以为应当倾举国之兵发往河西,偕月氏人共击匈奴。”

“不。”白墨道,“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不宜大动干戈。”

“那怎么办?”刘恒忍不住说道,“相父,要不干脆将楚军准备北击大漠的消息透露给匈奴人,迫使匈奴大军回师自救?”

“此举断然不可。”白墨摆了摆手,肃然道,“将楚军北击大漠的消息泄露给匈奴人,只会坏了削弱匈奴的大计,却不可能阻止河西之战,因为匈奴人只需事先将集中于单于庭的妇孺牛羊迁往他处,远征漠北的楚国骑兵就会无功而返。”

“那怎么办?”刘恒又道,“眼睁睁地看着月氏为匈奴所灭?”

“那也不尽然。”白墨摇头道,“河西之战,月氏人断然不是匈奴对手,我们大汉国也不可能倾举国之兵相救,最多只能出动三万骠骑,所以,与匈奴大军硬拼是断然不行的,这一仗咱们还得避实击虚,攻匈奴所必救!”

刘恒道:“匈奴逐水草而居,哪有什么必救的软肋?”

“匈奴有。”白墨道,“据臣所知,匈奴每对外用兵,除了召集壮丁参战外,还会召集相当数量的妇孺驱赶牛羊随军出征,这些妇孺一边放牧一边提供后勤支援,而咱们需要攻击的目标就是匈奴的妇孺牛羊,截断他们的后勤补给。”

陈平道:“此事怕是不易,匈奴的妇孺牛羊既便随军出征,战时也必定会远离战场,要想在方圆几千里的风沙大漠中找到匈奴的妇孺牛羊,谈何容易?”

白墨道:“若是在漠北草原,要想从茫茫大漠中找到匈奴的妇孺牛羊,的确不容易,但是在河西却还是有机会的,因为河西多风沙之地,能供匈奴游牧的水草地并不多,除了休屠泽、浑邪泽以外,就只有水草更为丰美的居延泽了。”

汉国君臣闻言顿时眼前一亮,被白墨这么一分说,发现要在河西的风沙大漠中找到匈奴的妇孺牛羊似乎还真有可能。

白墨又道:“不过要想打败匈奴,还得有个前提条件。”

刘恒急道:“相父你快说,要想打败匈奴还得有什么前提条件?”

“月氏人得坚持足够长的时间,如果月氏人在匈奴大军的猛攻下迅速败亡,那么一切都将化为泡影。”说此一顿,白墨又回头望着吕台说道,“所以,臣建议由上将军率五千精兵昼夜兼程赶赴月氏城,协助月氏人守卫王城……楚国骁骑由白马津渡过河水,一路畅通无阻,于旬日之后抵达代郡高柳邑。

高柳原本只是古燕国的一座边军大营,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军营附近聚集起了一批依靠军旅为生的百姓,又有不少贩夫走卒聚集于此,他们向匈奴贩去盐铁丝绸等物,又从匈奴返回牛羊马匹毛皮,高柳邑作为一个边贸集镇才逐渐兴盛了起来。

在楚军抵达之前,燕国太子藏衍就已经带着三千燕国精骑先行赶到了高柳邑,在高柳邑与燕军精骑汇合之后,楚燕联军便越过长城开始深入大漠,为了尽可能地封锁消息,毕书派出了五百精骑为先锋,乔妆马贼扫荡沿途的匈奴牧民。

所谓的扫荡,其实就是残酷的烧光、杀光、抢光!(未完待续)RQ

第491章 鸡犬不留

每年冬季,绝大部份匈奴牧民都会回到狼居胥山的冬季营地里猫冬,但也并不是所有的部落都会如此,所以,楚燕联军一路北上还是遇到了零零星星的小部落,这些小部落全部遭到了残酷血洗,而且是鸡犬不留。

深入大漠半个月后,联军出现在了一处湖泊边。

湖泊不大,方圆十几里的样子,四周的水草却极为丰美,一群群的牛羊马匹还有骆驼正在草原上悠闲地吃着青草,草原碧绿如茵、辽阔无边,一簇簇的羊群、牛群就像是点缀其上的白色或者黄色huā纹,瑰丽至令人窒息。

不过,再接下来看到的景色就一点都不美了。

在湖泊的北岸,散落着百余顶被烧毁的帐篷,不少帐篷甚至还冒着青烟,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匈奴小部落的聚居地,不过此时,却早已经成了修罗血狱,在呼延和五百狼骑的屠刀下,这里再找不出一个活物,无论人畜。

毕书翻身下马,对蒙殛、燕太子藏衍说道:“今晚就在这里扎营吧。”

“喏!”蒙殆、藏衍轰然应喏,各自吩咐传令兵下达就地驻营的军令,遂即十数骑传令骑兵如飞而去,军令下达之后,一队队的骑兵将士便纷纷翻身下马,又从马背上卸下帐篷器具准备宿营,负责警戒的斥候游骑也以营地为中心散了开去。

静谧祥和的湖泊边霎时便喧闹了起来,正在草地上悠闲吃草的牛羊也纷纷被拖到湖边屠宰,前后不到刻功夫,湖边空地上便升起了数以万计的篝火堆,一头头洗剥干净的肥羊也被架到了火堆上,空气里很快便有烤肉的香味弥漫开来。

在大漠上行军可谓苦不堪言,今天却终于可以大快朵颐了。

毕书则在蒙殛、藏衍以及数百亲兵的簇拥下走进了被焚毁的匈奴营地。

整个营地里散落着木桶、陶器、瓷器等生活器具,还有不少断折倾倒的牛车,从地面上零乱的痕迹可以半断出,这个小部落似乎想在厄运降临之前逃走,不过遗憾的是,呼延的五百狼骑来得太快,他们根本就没时间跑。

蒙殛在浸血的草丛里找到了两具紧紧相拥的尸体,一个年轻的妈妈抱着她的孩子,一柄飞矛从她的背心刺入,直透孩子胸口,两人都已经气绝多时,看到这无比惨烈的一幕,蒙殛不禁叹了口气,狼骑竟然连孩子都不肯放过。

毕书也叹了口气,说道:“看来呼延部落跟匈奴之间的仇恨很深啊。”

蒙殛点头道:“这个末将倒是略知一二,据说呼衍部落原本也是匈奴各部中数一数二的大部落,其实力并不在撑犁部落之下,而且还占据了弓卢河畔最丰美的水草地,部落繁衍得非常快,也正因此才遭到了冒顿的猜忌。

毕书道:“所以,冒顿便发动了战争?”

蒙殛道:“是的,冒顿纠集了十几个匈奴部落,展开了对呼衍部落的围攻,弓卢河畔一场恶战,呼衍部落的几万壮丁被杀戮殆尽,妇孺也悉数被抢走,呼延只带着廖廖数百骑突出了重围,冒顿却仍不肯罢休,又一路追杀呼延残部到了九原。”

毕书道:“原来呼延跟匈奴之间还有这段恩怨,那就难怪了。”

蒙殛道:“上将军,呼延的行为还是有些过了,您是不是派人下一道军令,匈奴的男人当然得杀,可是能不能放过他们的妇孺?”

毕书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奈何大王曾有上谕,此番深入大漠,凡遇匈奴,无论男女,不分老幼,悉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什么?”蒙殛难以置信

“竟有上谕?!”

毕书轻轻领首,又道:“蒙将军你也不要想太多,若不杀了这些匈奴女人,要不了几年她们就会哺育出数以十计的匈奴男婴,最多再过二十年,这些匈奴男婴就会长成骁勇善战的匈奴骑兵,所以,你就权当是在为后代子孙消除隐患。”

“也对。”蒙殛若有所思

“这就叫防患于未然。”

…………

“咻……”

呼延一箭射出,沉重的狼牙箭霎时在空中划出一道淡淡的轨迹,前方正在纵马飞奔的匈奴人应声倒栽马下,呼延这一箭直接射穿了他的整个头颅,锋利的箭簇从后脑射入又从面门透出,匈奴人吭都没吭一声便气绝身亡。

黑狼翻身下马,从匈奴人箭囊里拔出一枝鸣镝,说道:“将军,是个哨骑!”

黑熊目露凶光,恶狠狠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狼牙棒,然后满脸狰狞地说道:“这么说附近有一处营地?咱们又可以痛痛快快地干一票了,嘿嘿。”

黑狼伏地仔细分辩着地上的牛羊马蹄印,沉声说说:“这是个老手,他想把我们带向远离营地的方向。”说罢起身,黑狼又手指东北方向说

“这处营地的规模恐怕不会小,应该是在这个方向,而且距离不会超过十里!”

呼延狞声道:“这个部落大概会有多少人?”

黑狼断然道:“至少五百人,最多不超过两千人。”

“不足两千人,最多也就五百壮丁!”呼延嘴角霎时绽起子一丝无比狰狞的杀机,仰头朝天就是一声狼嗥,身后幽深的蒿草丛中便忽喇喇地翻起了数百骑骏马,在这数百骑骏马的马背上,五百狼骑早已经横戈以待。

呼延再扬起右手往前狠狠一压,五百狼骑顿时便如决了堤的洪水汹涌向前。

黑狼不愧是草原上最善于追踪的独狼,五百狼骑往前疾进不到十里,迎面便出现了一条蜿蜒的小河,小河两岸水草丰美,散落着一簇簇的牛羊马群,不远处的河湾里,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帐篷,少说也有三五百顶。

五百狼骑顿时间〖兴〗奋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匈奴人也发现了这群“马贼”的到来,此起彼伏的怒喝声中,不断有匈奴男人钻出帐篷,抄起马叉,然后翻身上马向这边迎了过来,前后不到片刻功夫,便在河滩上聚集起了至少百余骑,还有更多的匈奴人往这边聚集。

呼延缓缓抽出哑月剑,嘴角已经绽起了一丝极其残忍的狞笑,依稀之间,他的眼前又浮起了二十年前卢弓河畔那无比惨烈的一幕。

今天,终于可以给死去的族人报仇了!

……………

吕台已经带着三千汉军精锐赶到了月氏人的王城。

说是王城,其实就是一座方圆不过十里的小土城,月氏人也是游牧部落,原本也没有筑城定居的习惯,直到二十年前跟汉国结盟之后,才在汉人工匠的帮助下在月氏泽附近筑起了一座土城,也就是现在的月氏王城。

在吕台看来,这座王班的防御能力无疑是相当糟糕的,城墙是土夯的,表面没有包裹青砖,强度明显不足,很难抵挡撞城槌的撞击:城墙高度也不足,不过两丈高的城墙用来抵御野兽的侵袭是绰绰有余了,要想挡住军队的进攻,就明显力有不逮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糕的是,月氏人根本就没有修缮城池的概念,这座王城建成还不到二十年,就已经坍塌了好几段,如果不能抢在匈奴大军到来之前修复这些缺口,那么这座城池就根本发挥不了任何防御作用。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月氏人对匈奴人明显忌惮到了极点,因此对吕台的到来表现得非常热情,虽然吕台只带来三千步军让月氏王和四部歙侯很失望,但对守城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热忱,在月氏人看来,中原人都是守城的大家。

在月氏王和四部歙侯的陪伴下视察了全城,吕台最后说道:“月氏王,如果你能答应本将军三个条件,本将军可以向你保证,至少六个月内月氏城//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王不会失陷!”吕台当然不会讲月氏语,但有精通中原语的胡商负责翻译。

月氏王忙道:“只要能守住王城,别说三个条件,就是三十个条件都行。”

吕台点了点头,伸出三枚手道:“第一条,自即日起,王城附近的月氏壮丁必须无条件接受本将军的调谴,全力修缮、加固城墙:第二条,征调所有妇孺、牛马车辆尽可能多地往城内运送储存黑油:第三条,大量制造尸毒,污秽河西所有水源。”

“行行,照办,全部照办。”月氏王连连点头,满口应承了下来。

贵霜歙侯不放心,又问道:“敢问上将军,如果六个月后匈奴还不肯退兵怎么办?大汉国会不会发动大军合攻匈奴?”

“匈奴撑不到六个月。”吕台冷然

“我家丞相已径有了安排。”

吕台并不认为白墨的安排能够发挥作用,先不说汉军的斥候游骑能不能在茫茫大漠中找到匈奴人隐藏妇孺牛羊的后勤基地,既便找到了恐怕也很难如愿以偿,匈奴人肯定会留下足够的军队保护妇孺牛羊,要想抄截他们的后路,谈何容易?

但是不管怎么说,白墨现在都是丞相,吕台他能说什么?

吕台唯一能做的就是协助月氏人守住王城,别的就不关他什么事了。

不过听吕台说白墨已经有了安排,月氏王和四部歙侯却总算是稍稍放下了心,不管怎么说,河西之战都有大汉国做月氏的后盾,这比月氏人孤军面对匈奴可要好得多了。

第492章 单于庭

狼居胥山地处大漠深处,南北延绵数百里,自古便是匈奴人的圣山,相传匈奴的远古祖先是由狼居胥山中的一头天狼与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交媾后所生,因此,匈奴人世代崇拜天狼,他们信奉的最高神祗就是天狼神。

两条大河发祥于狼居胥山,一条向东流入东胡境内,最后汇入大海,这便是弓卢河,这里曾经是呼衍部落的世袭领地,另一条往北汇入北海(贝加尔湖),这便是余吾河,沿岸都是匈奴王族、撑犁部落的牧场。

匈奴的单于庭便设在狼居胥山南麓,两条河流中间。

不过,现在的单于庭已经不复以前的旧模样了,空旷的河滩上已经筑起了一座土城的轮廓,尚未完工的城池中已经筑起了数以千计的房舍,靠北那一大片层层叠叠的楼阁便是单于殿,除了房舍,还有井然有序的坊市街巷。

假以时日,这里必将发展成为一座繁华的城市。

匈奴的三十多万大军已经出征,更多的妇孺牛羊却留在了狼居胥山下,超过三十万匈奴妇孺驱赶着上百万头牛羊马匹骆驼,他们一边在余吾河、弓卢河两岸放牧,一边等待着远征的男人或者父亲归来,却不知道死神正向他们迅速逼近。

两个七八岁的匈奴少年正在冒顿单于的牙帐前嬉闹,一个身量略高的少年一记别腿,将另一个虽然矮了半头却更加墩实的少年放倒在地,然后拍了拍手,得意地道:“伊稚斜,早说了你摔不过我,你非不信,这下自讨没趣了吧?”

矮壮少年灰头土脸地爬起身来,嚷道:“军臣再比箭法!”

高个少年撇了撇嘴,从肩上卸下造工精致的短弓,哂然道:“比就比,怕你不成?”

这两个少年却是冒顿单于的嫡孙,已故左贤王稽粥的儿子,自从稽粥在赵地被周冠夫于万军之中斩杀之后,冒顿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两个孙子身上,历史上曾经带给大汉帝国无尽噩梦的军臣,此时还只是个年幼的孩子。

军臣正要跟伊稚斜比试箭法时,耳朵里忽然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听力过人的军臣霎时转头遂即又翻身跃上马背,手搭凉篷往东南方向眺望,可是在他视野的尽头除了草原还是草原,再远处,苍茫无际的大漠便与湛蓝的天空逐渐融为一体,却是再分辩不清楚了。

“军臣,你在看什么?”伊稚斜问道。

军臣摆了摆手说道:“好像有大队人马正在靠近。”

“大队人马?”伊稚斜

“难道是单于大军回来了?”

“不对,肯定不是单于大军,大军不可能这么快回来。”军臣断然摇头

“而且,单于大军应该从西南方向返回,这队人马却来自东南方向。”

“东南方向?”伊稚斜

“军臣,你该不会听错了吧?”

话音方落四周的侍卫忽然间骚动起来,不少侍卫纷纷翻身上马又擎出刀剑向着东南方向蜂拥而去,遂即,东南方向的地平线上便出现了一条淡淡的黑线,这一刻,年幼的军臣和伊稚斜分明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正在轻微地颤抖。

………

“吁……”毕书轻轻喝住胯下战马,又缓缓扬起右手,身后汹汹跟进的楚军骁骑便纷纷减缓马速,然后向着两翼缓缓展了开来前后不到半刻钟两万楚军骁骑和三千燕国精骑便已经在苍茫大漠上摆开了庞大的骑兵阵。

放眼望去,前方已经隐隐可以看见一座大山的轮廓。

呼延指着大山的轮廓对毕书说道:“上将军,那便是狼居胥山。”

“狼居胥山,终于到达狼居胥山了。”毕书嘴角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终于找到了狼居胥山和匈奴人的单于庭,自从深入大漠以来这半个多月的餐风露宿总算也是不枉了。

“狼居胥山,这便是匈奴人所谓的圣山么?”燕太子藏衍撇了撇嘴颇为不屑地

“什么狗屁圣山,看起来也就寻常大山而已,不要说跟中原的名山大岳相比,就是跟咱们燕国的山岳比也是大有不如呀。”

呼延又指着山下的土城轮廓道:“那个,想必就是刚筑的单于城了。”

“看情形,那应该就是单于城了。”毕书拈了拈嘴角反卷的胡子,微笑

“匈奴人有了城池,却是省了咱们不少事了,呵呵。”

说罢,毕书便再次扬起右手,又往前轻轻一压,淡淡地道:“传令,踏破单于庭,无论男女、不分老幼,一律斩尽杀绝!”毕书的语气很淡,可言语间透露出的血腥味却是那样的浓烈,身后诸将的眸子里霎时便绽起了无尽的杀机。

冰冷的金属磨擦声中,呼延已经缓缓拔出哑月剑,引吭大吼:“上将军有令,踏破单于庭,无论男女、不分老幼,一律斩尽杀绝,斩尽杀绝mm”

霎那之间,数十骑传令骑兵已经向着骑阵两翼如飞而去。

片刻之间,两万楚军骁骑和三千燕国铁骑便纷纷拔出了刀剑,遂即催马向前,当那一大片连绵无尽的刀剑扬起空中,又在骄阳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寒茫,冰冷的肃杀气息霎时间便在大漠上无尽地弥漫开来。

…………

月氏人在水源地投下的尸毒给匈奴人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制造尸毒在游牧民族之间由来已久,其实就//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是将大量的已经高度**的牲畜尸体扔进水源,人畜饮用了被污染的水源之后就会患上疾病,严重的还会丧命。

在进入月氏人的领地之后,便不断有人畜患病。

所幸的是,匈奴人的军师公叔说极为警惕,及时发现了月氏人在水源中投毒的秘密,这才避免了更大的损失,不过大漠中的绝大部份水源还是遭到了污染,至少在短时间内是无法直接饮用了,这就迫使匈奴人打井取水。

打井取水费时费力不说,而且水量有限,人畜每天仅能分到很少的水,因此,匈奴人的行军真可谓是苦不堪言,直到匈奴大军抵达居延泽之后,情形才得以改观,居延泽方圆足有数百里,这么大一片湖泊是不可能被彻底污染的。

为了蓄养马力、人力,冒顿不得不在居延泽休整旬曰。

旬日之后,当呼延领着楚燕联军出现在狼居胥山下的单于庭时,匈奴大军才刚刚从居延泽开拔,继续向着月氏王庭进发,三十万妇孺以及几十万头牛羊却被留在了居延泽,冒顿还留下了两万多骑兵保护妇孺及牛羊。

与此同时,半道分兵的匈奴右贤王顾诺言已经带着五万骑兵抵达了休屠泽,在匈奴骑兵的强大压力下,休屠王、浑邪王选择了屈伏,匈奴右贤王顾诺言接受了休屠、浑邪两部的归降,并且从两部落中征发了三万壮丁随同出征。

匈奴单于冒顿的主力大军以及右贤王顾诺言的大军就像是螃蟹的两只大铁钳,一南一北向着幂泽附近的月氏王城滚滚碾压了过来,一时间,河西走廊到处都是人马沸腾,一队队月氏骑兵向着王城蜂拥聚集,大战一触即发。

…………

自从冒顿的匈奴主力离开之后,居延泽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除了湖畔放牧的牧民由月氏人变成了匈奴人之外,基本上就没有别的区别了,如果非要找出区别来,那就是匈奴人的牛羊似乎要比月氏人的瘦些,这都是长途跋涉闹的。

随着太阳下山,宁静而又祥和的一天过去,夜幕降临了。

匈奴人将牛羊马匹赶进了临时搭建的圈里,然后在湖边升起了一堆堆的筹火,一边煮着马奶酒,一边啃着烤羊肉,孩子们期盼着明天一觉醒来自己就能长大变成男子汉,男人们遗憾自己未能参加征服月氏的战争,女人们则憧憬着匈奴大军在征服月氏后即将带回来的无穷无尽的牛羊和财富,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逸,那样的美好。

只有极少数的匈奴骑兵在居延泽四周的荒原上游戈。

清冷的月色下,两骑匈奴骑兵缓缓出现在了一道低矮的山梁上,然后越过山梁继续向着远离居延泽的方向巡逻,倏忽之间,一声微不可察的声响忽然从左前方传来,前面的那骑匈奴骑兵霎时警觉起来,反手就弓开了手中的短弓。

说时迟那时快,数点寒芒已经从左前方的草丛里疾射而至,马背上的两名匈奴骑兵还没来得及出声示警便一头从马背上倒栽而下,两人的马匹受了惊,唏律律地惊叫着,风一样驰向远处,很快便消失在了苍茫夜幕中。

几道黑影从及膝深的草丛里爬起,遂即又有几匹骏马从草丛里翻身爬起,其中一人翻身上马,又吩咐身后数骑道:“黑子,你带两个人马上赶回北地大营禀报丞相,就说在居延泽发现了匈奴人的妇孺和羊群,快去!”

“喏!”其中一人轰然应喏,带着两骑如飞而去。

只片刻功夫,三骑便风卷残云般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方才下令的那骑又冲剩下的数骑喝道:“你们几个,跟我走!”(未完待续

第493章 犁庭扫穴

牯牛是个泥水匠,燕国辽东郡人,带着同村的十几个后生走南闯北,依靠替大户人家盖大瓦房为生,去年秋,在燕国代郡为匈奴人所掳,现在正带着百十来个泥水匠修建单于城东南角的垛堞,有十来个匈奴人从旁监工。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东南方向突然出现的大队人马,让整个单于庭很快陷入了sāoluàn。

东南角的垛堞差不多已经修好,牯牛和同村的十几个后生站在三丈来高的垛堞上居高临下往东南方向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十几里外正有大群骑兵向着这边蜂拥而来,就像是外出觅食的蚁群,漫山遍野、黑压压一大片。

“我草!”牯牛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眼神却忽然间亮了起来。

虽然还相隔还有十几里远,可牯牛还是可以断定,突然出现在东南方向的骑兵绝对不是匈奴人,匈奴人的皮甲都是土褐sè的,而这群骑兵的战袍却是明黄sè的,中原骑兵,他们肯定是来自中原的骑兵,中原骑兵来救他们了!

牯牛身后的十几个同村后生也是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从同伴的眸子里,他们却分明看到了无可名状的喜悦,还有希望,是的,就是希望,自从被匈奴人掳来这里,他们几乎已经绝了返回故乡的念头。

正在附近干活的泥水匠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十几个负责监工的匈奴人很快就意识到了危险,如果让这些中原人再聚集在一块。很可能就会暴发叛luàn,而这百十个泥水匠的叛luàn又极可能引发工地上所有中原奴隶的叛luàn,当下十几个匈奴人便纷纷拔剑bī了过来,喝令牯牛他们散开。

牯牛向身后使了个眼sè,十几个同村后生便纷纷抄起了杂luàn地堆放在城头上的城砖、木料以及石料,然后劈头盖脸地向着十几个匈奴人砸了过去,看到这一幕。四周的百十来个中原工匠发一声喊,也纷纷效仿。

霎那间,城砖、石块以及木料便如暴雨般砸向了十几个匈奴人。可怜的匈奴人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砸翻在地,牯牛又带着百十来个中原工匠蜂拥而上。一通拳脚外加砖石luàn砸,十几个匈奴人便被砸成了ròu泥。

单于城内霎时响起了低沉的牛角号声,位于城中的一大~~-更片帐篷里霎时间涌出来一大群匈奴人,差不多有四五百人的样子,领头的匈奴首领正想带兵镇压东南角的暴luàn,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大吃了一惊,满城的中原奴隶都暴动了!

“杀光匈奴人!”牯牛挥舞着从匈奴人手中夺来的青铜剑,厉声高喊。

“杀光匈奴人,我们要回家!”十来个同村后生如影随行,大声响应。

“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回家!”越来越多的中原奴隶聚集到了牯牛身后,原本杂luàn无章的怒吼声也逐渐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声音。

当牯牛他们杀光所有匈奴人冲出单于城时,与单于城仅仅一河之隔的单于庭已经成了一片修罗血狱,蜂拥而来的中原骑兵少说也有上万人众,他们分成了十几小股。就像是十几把锋利的铁犁,一眨眼的功夫就犁翻了单于庭。

“刷!”一名中原骑兵高举的长刀轻轻斩下,一名匈奴骑兵的头颅霎时抛起空中。

“嗖!”一名中原骑兵挽满长弓、反手一箭,一下就shè穿了不远处的一个匈奴人。

“哗喇喇……”两骑中原骑兵如飞而过,手中飞爪甩出,顷刻间便将一顶匈奴帐篷掀翻当场。十几个匈奴nv人和孩子仓皇失措地从帐篷里跑将出来,不过很快就被蜂拥而至的骑兵汪洋所湮没,骑兵狂cháo过后,草地上只剩下一地的碎ròu血泥。

“嗒嗒嗒……”急骤如雨的铁蹄声中,一群中原骑兵突然向着牯牛他们汹涌而来,看他们长刀高举、剑拔弩张的狰狞模样,牯牛吓了一大跳,急挥手高叫,“我们是中原人,我们是中原人,别杀我们,别杀我们……”

“咦?!”在万里之外的大漠听到了熟悉的乡音,为首的中原骑将略略有些错愕,遂即扬起右手打了个手势,身后汹汹跟进的骑兵狂cháo霎时便从中间裂开,分成左右两股几乎是贴着牯牛等一众奴隶的面前飞驰而过。

这时候,牯牛也看清了为首的中原骑将,难以置信地道:“太,太子?!”

藏衍勒马转身,一瞬不瞬地盯着牯牛,沉声道:“你是谁?为何认得本太子?”

牯牛赶紧拜倒在地,惶然道:“小人乃辽东襄平人,早年曾随族中长辈前往蓟县修缮过王城,并在王城见过大王和太子几次,因而识得。”

“你是辽东襄平人?”藏衍闻言心头微动。

毕书在méng殛和数百亲兵的簇拥下来到了余吾河边。

河对岸就是匈奴人的单于庭,成千上万的中原骑兵正在涉水过河。

攻击单于庭的过程异常的顺利,尽管冒顿留下了将近两万骑兵保护单于庭,但是当楚燕联军发动突然袭击时,这两万匈奴骑兵却分散驻扎在附近的几处聚居点,真正驻守单于庭的兵力只有不到五千骑,兵力相差极为悬殊。

在楚燕联军排山倒海般的猛攻下,匈奴骑兵很快溃败。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将近五千匈奴骑兵便被楚燕联军冲击得七零八落,大获全胜的联军遂即兵分十几路,暴风骤雨般冲杀进了单于庭,铁蹄所过处,帐篷被倾覆,fù孺被斩杀,牛羊被掳掠,甚至连冒顿的牙帐也被掀翻在地。

匈奴人在狼居胥山下设立单于庭近百年,这还是首次遭到攻击。

毕书弯腰鞠起一把余吾河水扑在脸上,透骨的冰凉,便忍不住叹道:“真是好水,若能用这里的河水来酿酒,味道肯定甘醇清冽无比!”

“上将军想喝这河水酿的酒?”战事顺利,méng殛的心情也是极好,当下调侃道,“这还不简单,等将来平定了大漠,末将就奏请大王在这里筑一座城池,到时候末将就在这里修一座酒坊,年年给上将军特贡一百坛上等好酒,如何?”

“那敢情好。”毕书笑,“不过等平定了大漠,却不是何年何月了。”

“不会太久。”méng殛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我大楚雄吞天下之势已成,不出十年就必定可以统一天下,届时就可以发兵北击大漠了。”

“十年,十年么?”毕书低语着,眸子里却有落寞之sè一掠而过。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河畔的青草,遂即燕太子藏衍飞马来到了毕书跟前,翻身落马又向毕书揖了一揖,说道:“上将军,发现了一个意外情况。”

毕书起身回礼,问道:“什么情况?”

藏衍道:“我刚刚遇见了一拨被匈奴人掳来的燕国工匠,意外得知除了单于庭,匈奴人在燕然山下还有另外一处巢xùe,叫做打铁城,大约五千名铁匠以及两万名中原奴隶正在打铁城采矿炼铁,替匈奴人打造兵器。”

méng殛勃然变sè道:“还有这事?”

毕书则断然说道:“犁庭还得扫xùe,这个打铁城必须予以摧毁!”

说罢,毕书又扭头吩咐méng殛道:“méng将军,你率左营、右营兵分两路,沿余吾河、弓卢河继续扫dàng从单于庭逃走的匈奴fù孺,顺便收拢匈奴人的牛羊牲畜。”

“喏!”méng殛轰然应喏,带着簇弟méng铿、长子méng远、次子méng辽扬长去了。

毕书又对燕太子藏衍道:“太子,你率燕国jīng骑随本将军即刻开拔,直取燕然山!”

“喏!”藏衍轰然应喏,遂即翻身上马扬长去了。

毕书最后对呼延说道:“呼延,你和你的呼衍勇士对大漠最为熟悉,此去燕然山,还得劳烦你率领五百狼骑为开路先锋。”

“喏!”呼延轰然应喏,森然道,“上将军放心,燕然山就在狼居胥山西边,两地相距大约一千里,末将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把你带到那里。”

河西,汉军大营。

周冠夫大步走进白墨行辕,厉声道:“丞相,斥候队找着匈奴人的fù孺牛羊了!”

正在行辕里察看地图的白墨霍然转身,叔孙婴、叔孙殇等汉军将领也纷纷回头,有人问周冠夫道:“骠骑将军,此话当真?”

“当真!”周冠夫大步走到地图前,在居延泽上重重一拍,喝道,“匈奴人的fù孺和牛羊就在这里,居延泽!”

白墨狠狠击节,沉声道:“传令,既刻拔营,急袭居延泽!”

诸将轰然应喏,纷纷领命去了,白墨又吩咐亲兵替他披甲,已经走到行辕mén口的周冠夫便折返回来,劝道:“丞相,此去居延海遥遥七八百里,途中餐风lù宿、十分辛苦,而且还可能遇到沙暴,十分危险,你就不必去了吧?”

“不行。”白墨摆了摆手,断然道,“此战干系重大,本相非去不可!”

见白墨主意已定,周冠夫也只能挠头,当下转身扬长去了。

第494章 杀戮盛宴

七天前,匈奴大军就已经兵临城下,月氏王城正迎来最猛烈的进攻。

匈奴长于野战不善攻坚,但是月氏王城也不如中原城池那般坚固,无论是城墙的高度还是坚固程度都远不足以与中原的城池相提并论,凭借临时打造的简陋长梯以及撞槌,匈奴人向城头和城门发起了潮水般延绵不绝的猛攻。

城头上,吕台正不断地下达军令,指挥守城。

“吕产,东门有危险,你带五百精兵去东门,快!”

“吕则,你去那边缺口,千万不要让匈奴人的撞槌造近!”

“吕禄,你带人把猛火油搬上来,快,匈奴人的撞槌要过来了!”

吕产、吕则、吕禄轰然应喏,遂即纷纷领命而去,不片刻,吕禄就带着月氏人将几十罐猛火油搬上了城头,这些猛火油产自幂泽附近的一个山谷,黑色,极易燃烧,是吕台赖以守城的重要物资,在匈奴到来之前,足足囤积了上万罐。

城外,上百名匈奴人正推着一架临时打造的撞城槌缓缓靠近。

城头上的月氏弓箭手纷纷挽弓放箭,箭如雨下,拥挤在撞城槌两侧的匈奴人便纷纷惨叫着倒在地上,不过很快就会有匈奴人从后面顶上来,而且匈奴人还架起了几十面粗制滥造的大木盾,勉强抵挡住了月氏人的箭雨侵袭。

不片刻,撞城槌便顶住了月氏王城的北门,几十个袒胸露背的匈奴力士在持盾匈奴兵的保护下。开始奋力往后牵引撞槌,在牵引到最顶点后又猛然松手,以巨木打造的撞槌便在重力的作用下往回荡,然后重重地撞在了城门上。

“轰……”巨大的撞击声中,城门甬道里顿时便簌簌落下大量的浮尘碎土,顶在城门后面的月氏力士更是纷纷摔跌在地。

吕台连连大喊:“快,把猛火油倒下去。倒下去……”

吕禄一声怒吼,身后几十个月氏人便纷纷举起猛火油罐,照着城楼下那具撞城槌恶狠狠地掷了下去。连续不断的瓦罐碎裂声中,大量的黑色粘稠的猛火油四溅开来,霎时便涂满了匈奴人的撞城槌以及顶在头上的大木盾。

“火把。把扔火把!”吕台再次怒吼,“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十几枝幽幽燃烧的火把从城头上应声掷下,遂即城头下便腾起燃起了冲天大火,躲在撞城槌三角支架内的几十个匈奴力士以及拥挤在两侧的近百匈奴甲兵顷刻间便被翻腾的烈焰所吞噬,遂即就是一片无比凄厉的惨叫声。(_UC电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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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小土包上,冒顿、公叔说、顾诺言正驻足观战。

看到临时打造的撞城槌被焚毁,上百名骁勇的匈奴勇士也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冒顿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抽搐,已经整整七天了。且已经损失了近万名骁勇善战的勇士,可月氏王城却还是像一尊蹲伏在大漠上的可怕魔兽,岿然不动。

“顾诺言。”冒顿大手一挥,狞声道,“让休屠人和浑邪人上!”

顾诺言右拳猛然撞胸。又向冒顿鞠了一躬,遂即起身扬长去了。

公叔说团着手,若有所思道:“大单于,月氏人比想象中要顽强啊,就这么一座破败的土城,猛攻了七天却硬是攻不破。看来得有一场持久恶战了。”

冒顿闷哼了一声,无比狰狞地道:“等破了城,本单于非要杀个痛快,还要砍下月氏王的颅骨制成酒器不可,哼!”

公叔说淡淡一笑,说道:“大单于放心,破城是早晚的事。”

公叔说倒也没有说大话,虽说月氏人的顽强超出了想象,但不管怎么样,月氏王城都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只要汉国不出动步骑大军赶来救援,陷落那是早晚的事,从目前看,什么时候等月氏人的猛火油耗尽,城池也就该陷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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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毕书轻轻喝住胯下战马,又缓缓扬起右手。

身后汹汹跟进的楚燕精骑便纷纷跟着减缓马速,再后面的骑兵却一下停不下来,只好向着左右两翼避让,整个骑兵队列便在旷野上向着两翼缓缓展开,一万多骑兵便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宽度超过十里的波浪形横阵。

呼延手指前方,对毕书说道:“上将军,那便是打铁城了!”

毕书顺着呼延手指的方向望去,先是看到了一座庞大的山脉,就像是一头蜷卧在大漠中的洪荒巨兽,浑身透出让人窒息的苍凉气息,在这头洪荒巨兽的脚下,则矗立着一座新筑的土城,土城仍未完全筑成,还有一股股的黑烟从城中扶摇而起。

看到那一股股扶摇直上的黑烟,毕书的两眼霎时迷了起来,他终于知道,大王为何会视匈奴为心腹大患了,因为他知道,这每一股黑烟便代表着一座铁匠炉子,这数百道黑烟就代表着有数百座铁匠炉子正在夜经继日地替匈奴人打造铁器。

想象一下,假如所有的匈奴骑兵都用上了铁制的刀剑,以及质地精良的弓箭,再加上匈奴人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骑马和射箭对他们来说是近乎本能的技能,那时候,匈奴骑兵将变得极其可怕,至少中原骑兵将不再是他们的对手。

一阵此起彼伏的怪叫将毕书的思绪拉回了大漠,定睛看去,只见黑压压的匈奴骑兵正从前方那座土城以及四周的匈奴帐篷里蜂拥而出,然后逐渐汇聚到一起,虽然看起来只有两三千骑的样子,却还是无所畏惧地迎了上来。

很显然,这些匈奴人曾经得到过严令,宁死也绝不能逃跑。

袭击单于庭这么大的军事行动,不可能没有漏网之鱼,驻守打铁城的匈奴人肯定早就得到了消息,可他们依然选择了死守。

不过这点兵力在楚燕联军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一丝哂笑从毕书嘴角绽放,遂即扬起右手向着前方轻轻一压,身后严阵以待的楚燕联军将士便纷纷擎出了冷森森的环首刀以及双刃剑,然后纷纷催动战马,嗷嗷叫嚣着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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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周冠夫猛然松开弓弦,扣于弦上的三枝狼牙重箭霎时向着前方疾射而出,正催马飞奔的三骑匈奴斥候应声倒栽马下,周冠夫身后的数百骠骑猛然喝彩,三箭齐射不难,三枝箭全部命中三个正在高速飞奔的移动目标就难了。

而周冠夫射出的三枝箭,不但命中了三骑正在高速飞奔的匈奴人,而要全部射中咽喉要害,这可就是神乎其技了。

“哈。”周冠夫轻轻催动胯下赤龙,一溜小跑驰上了前方的山岗。

数百骠骑也跟着周冠夫纷纷驰上山岗,站在山岗上居高临下往西北方向看去,只见十数里外就是一处庞大的湖泊,湖水清冽,倒映出的蓝天白云犹如刚刚洗过一般澄澈,湖边却是碧绿如茵的草甸,成群成群的牛羊马儿正在悠闲地吃着青草。

“居延泽,这一定就是居延泽了!”一个骠骑军大叫起来。

“匈奴人,将军快看,匈奴人发现我们了!”又有人大叫。

周冠夫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冰冷的杀机,不用人提醒他也看见了,至少上千匈奴骑兵已经在营地外完成了集结,还有更多的匈奴骑兵正从营地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粗略估计,少说也有上万骑,这也在情理之中,这么多妇孺牛羊,冒顿不可能不派兵保护。

不过,在战无不胜的大汉骠骑面前,冒顿留下再多的匈奴骑兵也是枉然。

潮水般绵绵不绝的马蹄声忽然从身后传来,周冠夫和数百骠骑悠然回头,只见黑压压的汉军骠骑已经从东南方向漫山遍野席卷而来,在骑兵汪洋的最前方,一杆红色大纛正迎风猎猎招展,上书“大汉丞相白”五个斗大的金色篆体字。

再回头望向山岗另一侧蜂拥而来的匈奴骑兵时,周冠夫和数百骠骑的脸上就已经绽露出了狰狞而又残忍的杀机,愚蠢而又肮脏的匈奴人,浑然不知死神正向着他们迅速靠近,一场杀戮盛宴正在徐徐拉开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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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蚀骨的冰寒忽然间毫没来由地袭来,霎时将冒顿完全笼罩。

看到冒顿的脸色忽然间变得极其难看,公叔说不由关切地问道:“大单于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冒顿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只是忽然觉着有些心悸。”

“心悸?”公叔说顿时心头一沉,因为他从冒顿的额角上看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公叔说学识博杂,对于医道也是颇有研究,无缘无故地感到心胸悸动,而且还浑身冒虚汗,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而是身患恶疾的前兆啊!

啊呀不好,难道大单于体内有潜伏的尸毒,这会却发作了?!

倏忽之间,冒顿感到整个战场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前方正在殊死博杀的月氏人、匈奴人一会在天上,一会在地下,直晃得他头晕眼花,遂即沸反盈天的杀伐之声从他的意识里潮水般退了下去,整个世界骤然变得死一般寂静。

公叔说吃惊地看到,冒顿的脸色骤然间变得一片煞白,遂即两眼一闭,一头从马背上倒栽而下……(未完待续。。)

第495章 血浸居延泽

燕然山麓,打铁城。「域名请大家熟知」

当天sè将幕时,惨烈的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三千多匈奴护军几乎全部战死当场,只有数百骑匈奴骑兵看到大势已去才选择了逃跑,不过他们应该不是胆怯惧战,而是跑去找冒顿报讯去了,毕竟,漠北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得有人赶去报信。

匈奴人的殊死反击给楚燕联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尤其是这三千多匈奴护军全部装备了刚刚打造好的铁制兵器,这更使他们战力大增,恶战过后,冲杀在最前面的三千燕骑几乎全军覆灭,楚国骁骑也伤亡了千余骑!

三千多匈奴护军,却杀伤了四千多联军!

这还是由楚军骁骑跟燕军jīng骑组成的联军,尽管他们刚刚经过了连续一个多月的长途急行军,又经历了单于庭的血战,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百战jīng锐,而且是在绝对优势兵力的围攻下伤亡了这么多,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装备了犀利铁器的匈奴人在野战中非常之可怕!

望着浸血的大漠以及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的尸体,毕书不禁心头暗凛,事实证明,大王的担心并非多余,匈奴人一旦装备了犀利的铁制兵器,简直如同猛虎chā上了翅膀,既便是禁军骁骑中的jīng锐,野战单挑竟然也不是匈奴人的对手。

再望着前方打铁城中那上百座铁匠炉子时,毕书也必须承认,大王的战略眼光绝对是无人能及的。当别人还根本还没什么感觉时,大王却从微末之中dòng察到了匈奴的威胁,并且不惜消耗国力、不惜错过对汉国趁火打劫的机会,也要跟汉国联手先铲平匈奴。

什么是dòng察万里,这就是dòng察万里,什么是高瞻远瞩,这就是高瞻远瞩!

毕书正感慨不已。前方却忽然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喧哗,急抬头看时,只见燕太子藏衍带着最后剩下的三百余骑正在疯狂屠杀打铁城中的铁匠。之前一直在作壁上观的两万多中原铁匠(少量铁匠加大量学徒)正在四散奔跑。

显然,藏衍已经气红了眼,于是把怒气撒到了这些中原铁匠头上。

这个蠢货。毕书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藏衍一句,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要知道这里可是大漠深处的打铁城,一旦燕军的杀戮惊吓了这些铁匠,然后让他们逃进燕然山中,再想把他们归拢起来就难了!

如果让这些铁匠留在大漠,既便匈奴难逃此劫、败落下来,下一个占据大漠的游牧民族也会凭借这些铁匠带来的先进的冶铁技术而迅速强大起来,并且再次对中原王朝构成致命的威胁,如此一来。楚燕联军的犁庭扫xùe就将变得毫无意义!

当下毕书吩咐呼延道:”呼延,你带兵过去阻止太子衍,再派出大量斥候游骑封锁打铁城,绝不能让一个铁匠出城!“”喏!“呼延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毕书轻舒一口气。缓步走下了尚未筑成的城头,现在是应该考虑怎么处置这两万多铁匠了,还有单于庭的大量中原fù孺,如果有可能的话,毕书当然不介意带他们回去,然而。要想带着三十多万fù孺、工匠返回,真的有这可能吗?

如果冒顿大军火速回返,再将这fù孺工匠截返,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时之间,毕书陷入了剧烈的天人jiāo战之中,理智告诉他,必须冷酷地毫不犹豫地处决所有被匈奴人掳来漠北的中原fù孺及工匠,可是,毕书却实在下不了决心,如果是匈奴人杀了也就杀了,可这几十万人却都是袍泽啊。

居延泽,匈奴营地。

在三万多汉军骠骑的雷霆万钧的猛攻之下,逐次投入战斗的万余匈奴骑兵很快便不支败退,这支匈奴骑兵虽有一万余骑,装备铁制兵器的却不多,因此在战场上的表现远不如打铁城的匈奴护军,也基本上没有对汉军骠骑造成太大的威胁。

在冷兵器时代,影响一支军队的战斗力的因素有很多,最重要的因素当然是训练,其次才是士气,也就是战斗意志,最后才是装备的优劣,但是,当jiāo战双方的训练、士气全都相差无几时,装备优劣立刻就成了决定xìng的因素。

单就训练而言,楚军骁骑、汉军骠骑全都训练有素,匈奴人则自幼生活在马背上,骑马shè箭是他们的本能,因此在这个方面三支军队相差不大,非要比出个高下与优劣的话,应该是匈奴人稍占上风,但也相当有限。

士气方面,三支军队也差相仿佛,都不缺决死一战的意志。

但在装备方面,装备了环首刀的楚军骁骑无疑是最强的,其次是使用双刃重剑的汉军骠骑,最后才是使用木制马叉或者青铜短剑的匈奴骑兵,但楚汉两军之间的差距有限,匈奴人跟楚汉两军相比却差了整整一个时代,劣势明显。

正因为此,楚军骁骑在面对装备了铁制兵器的匈奴护军时,胜得很艰难,而汉军骠骑在面对仅仅只装备青铜兵器的匈奴护军时,却胜得相对轻松。

周冠夫血浸重甲,骑着赤龙马回到了白墨面前,一边将滴血的双戟chā回背后,一边兴奋不已地说道:”丞相,这回咱们赚大发了,末将刚才粗略估计了一下,这里至少也有上百万头的牛羊牲畜,还有十几万匹战马,哈哈哈……“白墨微微一笑,说道:”战马可以带走,牛羊恐怕就带不走了。“见周冠夫愕然的样子,白墨解释道:”居延泽离月氏王城也不过四五百里路,冒顿知道消息之后肯定会带着大军火速回援,我们驱赶着牛羊走不快,难免会被他们追上,所以这牛羊虽然多,却只能忍疼放弃了。“周冠夫闻言懊恼地道:”这可真太可惜了。“”但也不能留给匈奴人。“白墨眸子里有莫名的yīn狠之sè一闪而过,沉声道,”你这便带兵将所有的牛羊全部宰杀掉,先拴在马尾后面拖行到糜烂,然后扔进居延泽里。“”也只能这样了。“周冠夫点了点头,又问道,”丞相,还有几十万匈奴fù孺怎么办?“”那几十万匈奴fù孺么?“白墨沉yín着,嘴角忽然绽起一丝冰冷的杀机,说道,”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如果有可能,白墨倒不介意把这几十万匈奴fù孺连同上百万头牛羊牲畜带回关中,无论如何,这都能够极大地补充关中的人口数量,这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奈何冒顿的匈奴大军很快就能追上来,时间实在不允许。

”喏!“周冠夫轰然应喏,转身就走。

在冷兵器时代的不同文明的冲突之中,种族灭绝其实是常态,因为双方都很清楚,要想使对方臣服,就必须将对方的壮丁数量控制在一个危险程度以下,所以,周冠夫根本没觉得白墨的军令有什么不妥。

”等等。“白墨却忽又唤住了周冠夫。

”丞相?“周冠夫顿步回头,愕然问。

白墨沉yín了片刻,最终说道:”仔细想想,几十万fù孺和上百万头牛羊还是不要全部杀光的好,这样,杀掉其中的绝大部份,只给匈奴人留下一小部份!“”留下一小部份?“周冠夫huò然,不解地问道,”丞相,这是为啥?“”你不要问为什么。“白墨摇了摇手,说道,”照我吩咐的去做就是了。“周冠夫再次应喏,转身扬长去了,不稍时,居延泽畔便响起了匈奴fù孺绵绵不息的哀嚎声以及牛羊牲畜的无尽哀鸣声,而上百万数量的人畜流淌下的鲜血,几乎将整个居延泽浸染成了一片血海……

幂泽,匈奴大营。

冒顿的单于大帐里人影晃动,公叔说正忙着给软榻上的冒顿金针施xùe,榻前则站着右贤王顾诺言等一众部落首领,而且个个神情紧张,大帐里的空气都快凝固了,谁也不知道在单于身上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

足足半个时辰,冒顿才终于幽幽叹息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大单于!“”大单于,你感觉好点了吗?“”大单于,你这是怎么了,啊?“冒顿刚睁眼,右贤王顾诺言、左谷蠡王高阿朵、右谷蠡王喀依图、左大都尉木那塔、右大都尉齐伦青、左大当户多木修、右大当户明阿查,还有休屠王、浑邪王等十几个匈奴小王便纷纷抢到了软榻前,嘘寒问暖。

冒顿有些吃力地摇了摇右手,众人便齐刷刷地闭上了嘴巴。

整个大帐霎时变得一片寂静,望着榻前神情恭敬、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的部落首领以及各部小王,冒顿却忽然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忧虑。

冒顿已经感觉到了先父头曼单于的召唤,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冒顿通过诛杀父亲头曼单于而上位,为了巩固自己的单于位,先后诛杀了后母、异母弟以及大量的大臣,在他冒顿的有生之年,绝对没人敢于挑战他的权威,纵然是呼延正德这样的绝世枭雄,也只能黯然远遁中原。

问题是,当他冒顿死了之后呢?

如果作为大单于当然继承人的左贤王稽粥还活着,匈奴当然不及于luàn,可遗憾的是,稽粥却已经先于冒顿而死,而稽粥的两个儿子军臣跟伊稚斜却还年幼,眼前的这些大臣们,他们会心甘情愿地事奉军臣或者伊稚斜为大单于吗?(未完待续。

第496章 冒顿暴毙

冒顿敢肯定,在他死后顾诺言等大臣绝对会废掉年幼的军臣或者伊稚斜,甚至连整个撑犁部落都可能被各个部落瓜分,想到这里冒顿心里不由得冒出个疯狂的念头,为了撑梨部落的将来和传承,是不是把这些家伙都杀了?

不过遂即冒顿又打消了这个疯狂的念头,真要是把帐中这些人都杀了,军臣或者伊稚斜未必就能够坐稳单于大位,而整个匈奴只怕顷刻间就要四分五裂,想到这,冒顿不禁感到头疼欲裂,好在自己不会马上就死,还有时间慢慢考虑。

当下冒顿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顾诺言等人离开。

看到冒顿气色好转,顾诺言等人还以为只是虚惊一场,便纷纷离开了。

公叔说也想离开时,却被冒顿给叫住了,待最后一个匈奴小王离开,冒顿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军师你老实说,本单于是不是阳寿已尽?”

见公叔说无言以对,冒顿便知自己绝无幸理,当下神情转黯,自己南征北战数十载,东击东胡、北征丁零、西扫月氏、南掠中原,纵然打下了一个大大的匈奴疆域,可到头来却也不免黄土一杯,一场空,一场空啊……

公叔说道:“大单于,你想开些,人总是会有这一天的。”

冒顿叹道:“是啊,只要是人,就总会有这一天的,本单于近逾六旬,在漠北也算是难得的高寿了,只是可惜。本单于这一走恐怕就再没机会看到月氏、西域还有东胡彻底臣服在匈奴脚下了,可惜呀……”

公叔说默然,眼下大单于的情绪极度不稳,他还是少说为妙。

然而,公叔说想保持沉默,老天却偏不如他所愿,急促的脚步声中。一个风尘仆仆并且血浸皮甲的匈奴壮汉突然间掀帐而入,又噗地倒在了公叔说脚下,公叔说急上前扶起。那匈奴壮汉却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冒顿也是一惊而起,急道:“怎么回事?”

那匈奴壮汉吃力地扭过头,望着冒顿说道:“大单。于,居延泽,遭,遭,遭到了汉,汉,汉军骠,骠骑的偷,偷,偷……”说到一半。匈奴壮汉的声音便嘎然而止,有一股黑血从嘴角溢出,遂即头一歪气绝身亡。

冒顿和公叔说却是大眼瞪小眼,什么都明白了。**UC电子书*

毫无疑问,必然是留在居延泽大营遭到了汉军骠骠的偷袭。留在那里的妇孺和牛羊已经出了意外,这对于正在猛攻月氏王城的匈奴大军来说,不啻于致命一击,因为这意味着七天之后,这里的三十几万匈奴大军将断绝补给!

冒顿原本就已经病入膏肓,此时骤闻如此噩耗。更是急火攻心,当下啊呀大叫一声,仰天便倒,公叔说急抢上前来时,只见冒顿面如金纸,再无法成声了,他只是扭着头望向漠北的方向,两眼圆睁,喉咙里丝丝有声,似乎想说什么。

冒顿知道自己马上要走了,他这是打算要托孤了。

老实说,冒顿并不认为公叔说是个值得信赖的托孤大臣,毕竟他在漠北没什么根基,力量着实有限,既便军臣或者伊稚斜得到了他的全力扶助只怕也是助力有限,但正因为此,冒顿才觉得公叔说不会危及军臣或者伊稚斜的单于宝座。

公叔说当即明白冒顿是有遗言交待,只是他已经没办法自己说出口了,当下揣摩着冒顿的心思,低声说道:“大单于,你是不是担心小单于军臣年幼,无法压制右贤王顾诺言等一众大臣以及各部小王?”

冒顿还是无法出声,却吃力地点了点头。

公叔说便扬手向天,肃然道:“大单于放心,老臣以天狼神的名义立誓,只要老臣还有一口气在,就必定竭尽全力匡扶小单于!”

冒顿卡在喉咙里的一口气终于咽了下去,只有两眼却依然圆睁着。

公叔说轻叹了口气,双手轻轻从冒顿脸上抚过,冒顿这才不甘地闭上了眼睑,公叔说遂即又扭头冲帐外大喝道:“单于升天,单于升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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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延泽,杀戮盛宴已经结束,除了白墨有意留下的两万多妇孺以及五万头牛羊外,剩下的匈奴妇孺无一例外全部遭到了屠戮,近百万头牛羊也遭到了屠杀,以马股拖行糜烂,然后扔进了居延泽中,这么多牛羊马尸,居延泽怕是要污秽很长一段时间了。

周冠夫兴匆匆地来到了白墨跟前,说道:“丞相,现在是不是该去冥泽了?”

在周冠夫想来,在捣毁了匈奴人的居延泽大营之后,接下来当然就得赶去冥泽的月氏王城,跟月氏人协同作、共抗匈奴大军了,按照他的逻辑,匈奴大军已经断绝了补给,接下来肯定就会溃败回漠北,他们要做的就是衔尾追杀,拾取胜利果实。

白墨却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我们不去冥泽,我们回北地!”

“啊?”周冠夫愕然道,“回北地郡?丞相,眼看着匈奴大军就要溃败了,这个时候回北地岂不是太可惜了?”

“匈奴溃败?”白墨沉声道,“不,胜之你想得太简单了!”

见周冠夫兀自不解,白墨又道:“匈奴人原本就是个凶残嗜杀的民族,在断绝补给之后就会变得更加凶残好斗,何况他们又中来去如风、疾迅如火的骑兵,所以,当他们得知居延泽的噩耗之后,极有可能昼夜兼程奔袭关中!”

“奔袭关中?”周冠夫森然道,“他们敢!”

“匈奴人敢!”白墨肃然道,“人被逼急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何况是原本就穷凶极恶的匈奴人,月氏人坚壁清野,匈奴人在河西抢不到补给,他们要想活下去,就必须窜入关中烧杀掳掠,否则,他们当中的一多半都得饿死!”

周冠夫狞声道:“匈奴人真敢去关中,那是找死!”

白墨道:“所以,我们必须火速回师关中,在河水东岸严密设防,再向咸阳飞鸽传书,让大王急调关中所有的正卒、戎卒以及更卒前往北地,严防死守,绝不能让一个匈奴骑兵渡过河水,否则,关中根基就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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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冒顿的单于大帐里已然吵成一锅粥了。

对于冒顿的暴毙,顾诺言等匈奴大臣以及各部小王虽然也感到悲伤,可更多的却是长久压抑之后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一直以来,冒顿对匈奴都实施了高压政策,对于不肯顺从自己的异己分子,冒顿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大单于冒顿死了,作为单于位当然继承人的稽粥早在冒顿之前就已经死了,现在,一个很令人期待、更令人浮想连翩的问题出现了——该由谁继承单于位?

漠北草原不是中原,匈奴人也没什么法令可以遵循,他们的原则只有一个,那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如果,军臣或者伊稚斜已经成年,那根本没什么好多说的,哪怕他们是两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白痴,凭借撑犁部落的强大实力,也能坐稳单于宝座,可是现在,军臣和伊稚斜全部年幼,顾诺言等匈奴大臣根本就不会考虑他们!

那么,按照顺序排位,似乎该是右贤王顾诺言继位。

不过,左谷蠡王高阿朵、右谷蠡王喀依图的威望也很高,两人与右贤王顾诺言几乎是不相分伯仲,三人也各有自己的支持者和追随者,一时间,大帐里的匈奴大臣和各部小王便分成了三派,互相争吵不休。

公叔说冷眼旁边,不发一言。

作为军师,公叔说的地位相对超然,但他的一切权力都依附于大单于,大单于活着时他的权力就很大,大单于一死他就立刻成了个屁,说到底,公叔说只是个孤家寡人,不像顾诺言他们都拥有各自的部族人马。

顾诺言、高阿朵、喀依图三派人吵了半宿,都没能吵出个结果,单于大帐里的气氛却是越来越激烈,眼看着就要拔剑火并了,公叔说才阴阴一笑,站出来连连招手道:“各位,各位,各位能否听在下一言?且听在下一言。”

大帐里的争吵声稍稍一顿,众人这才注意到了公叔说。

公叔说道:“右贤王、左谷蠡王还有右谷蠡王,你们再吵下去恐怕也不会有结果,在下这里倒是有个折衷的办法,或许可以推举出众望所归的新单于。”

待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公叔说才接着说道:“居延泽大营遭到汉军偷袭,正是这个噩耗导致大单于急火攻心、遗恨归天,右贤王还有左右谷蠡王不妨各率本部人马奔袭居延泽,谁能截住并且击灭汉军,大伙便推举他为新单于,如何?”

帐中一众匈奴小王纷纷点头,这倒是个很公平的法子。

顾诺言闷哼一声,回顾左谷蠡王和右谷蠡王,厉声道:“好,就这么说定了,谁能抢先截杀汉军替大单于报仇,谁就是新单于!”

“就这么说定了!”左右谷蠡王也是轰然应喏。

公叔说阴阴一笑,环顾四周说道:“各位王爷,那就连夜拔营吧,大事要紧,月氏王城咱们这回是顾不上了。”(未完待续。。)

第497章 再屠休屠

吕台从睡梦中被人摇醒,见是胞弟吕产,当下拔剑而起,厉声喝问道:“二弟,莫非匈奴人发起夜袭了?”

吕产忙道:“不是,大哥,匈奴好像退兵了。”

“什么?匈奴退兵了?!”吕台闻言愕然,当下跟吕产疾步走出箭楼,又扶着垛堞往城外望去,果然看到匈奴大营里火把通明,匈奴人正连夜拆卸帐篷,然后装运到牛车上,并且不断有骑兵完成集结,然后浩浩荡荡地开向北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吕则、吕禄也来到了吕台身边。

“大哥,匈奴人怎么突然间退兵了,此事好生蹊跷哪。”

“寻顿这头凶残的老狼该不会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吧?”

吕产也不无担心地对吕台说道:“难说,冒顿凶残成性又狡诈似狐,没准还真会趁咱们松懈的当口突然来个回马枪。”

吕台心头一凛,沉声道:“传令下去,就说这是匈奴人的诡计,各部各曲都不得有丝毫的松懈。

”如果这是在咸阳,不管匈奴人是真退还是假退,吕台都会想法探匈奴人的底,不过这是在月氏王城,吕台有太多掣肘。

吕产道:“大哥,小弟担心的是月氏人。”

吕台道:“月氏人那边,我去跟月氏王说。”

月氏王听说匈奴已经退兵自然大喜,但被吕台一说又有些担心这是匈奴人的诡计,便严令各门加强戒备,他们却不知道匈奴已经发生了大变故,冒顿已死左贤王和左右谷蠢王忙着争夺单于宝座,已经没心思继续对月氏用兵了。

月氏人如果这时候出城追杀,绝对可以打个大胜仗,不过遗憾的是,月氏人已经被匈奴人打怕了,根本就不敢出城追杀,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月氏人有这勇气,匈奴人只怕也不会如此托大明目张胆地举起火把拔营了。###############################################

等匈奴右贤王、左右谷蠢王带着大军赶到居延泽时,白墨、周冠夫早已经带着汉军膘骑不知去向了,只有浩瀚的居延泽中漂满了人畜的尸体。

白墨灵机一动留下的几万妇孺和牛羊果然发挥了作用。

三十多万匈奴大军再加上休屠、浑邪两部的五六万骑,马匹还可以吃草人却必须吃饭或者吃肉,那么每天消耗的肉食就是个天文数字,原本匈奴人带了近百万头牛羊牲畜,差不多也够了,可现在这些牛羊一下都没了,吃饭就是个大问题了。

汉军留下的仅有的两万余头牛羊立刻就引发了匈奴各部的争抢。

当然有强大的撑犁部落在,其余的小部落是没机会的但问题是,撑犁部落内部也是分派系的,最大的派系自然是单于本部,现在却是群龙无首,第二大派系是左贤王部,现在同样群龙无首,接下来就是右贤王以及左右谷蠢王了。

而右贤王、左右谷蠢王又在争夺单于位的节骨眼上,自然不会相让。

还有那两万多的妇孺匈奴各部争抢得更加jī烈因为牛羊只是用来裹腹的,而妇孺却代表着部落的未来,在损失了大量妇孺的前提下,哪一个部落得到了仅剩的妇孺很可能就意味着将来这个部落将成为整个大漠的霸主。

对妇孺牛羊的争抢最终引发了大规模的混战!

冒顿暴毙外加左贤王年幼带给匈奴的伤害终于展现了出来,由于军中缺乏一个能够服众的领军人物导致整个撑犁部落分裂成了以右贤王、左谷蠢王、右谷蠢王为首的三个军事集团,几十个小部落也都被卷了进去。

公叔说眼看局面有失控的危险,决定出面干预。

公叔说首先来到了右贤王硕诺言的军中,劝道:“右贤王,再这样混战下去,整个撑犁部落就完了,大匈奴也完了,大单于在天有灵,只怕也绝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在下以为还是化干戈为玉帛,凡事商量着办比较好。”

“商量着办?”硕诺言冷然道,“军师你去跟左谷蠢王还有右谷蠢王讲,论地位,本王比他们高出一级,论资历、年龄,本王也都比他们胜出一截,他们凭什么跟本王叫板?他们凭什么跟本王争夺单于大位,嗯?!”

公叔说摇头叹息道:“要想说服左谷蠢王和右谷蠢王放弃对单于大位的争夺,只怕是不太可能,不过,你们再这样混战下去,只怕最后谁也当不成这个大单于,最后只会白白便宜东胡人、月氏人甚至是中原人。”

顾诺言默然,他知道公叔说没有危言耸听。

顾诺言也很清楚,再跟高再朵、喀依图混战下去很危险,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整个撑犁部落元气大损,最后既便不会招致东胡人或者月氏人的大入侵,说不定也会导致某个小部落的突然崛起,进而取代撑犁部落在漠北的统治地位。

此时,硕诺言他们还不知道漠北已经遭受巨变,如果他们知道了漠北巨变的消息,只怕就不会再窝里斗了,原因很简单,在失去了绝大部份的妇孺和牛羊牲畜之后,他们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如何生存,而不再是争权夺利子。

公叔说又道:“不知道右贤王想过没有,现在我们已经损失了随军携带的绝大部份妇孺以及牛羊牲畜,回单于庭又是万里迢迢,如果找不到足够的粮食补给,只怕等我们回到单于庭时,三十几万大军至少得饿死一半人。”

顾诺言火道:“那你又有什么主意?”

“即刻罢兵,再合力洗劫关中!”公叔说阴冷的眸子里绽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冷意,森然道,“一来替大单于和死在居延泽的妇孺报仇,二来筹集足够的口粮,三来还可以从关中掳掠妇孺,以弥补这次出征所造成的损失。”

硕诺言沉吟片刻后说道:“军师,对于合兵洗劫关中之事,本王没什么意见,不过高阿朵还有喀依图他们恐怕不会同意。”

“右贤王,左谷蠢王和右谷蠢王就交给在下好了。”公叔说自信地微笑道,“在下能够说服他们。”公叔说嘴上在微笑,心里却在冷笑,说服顾诺言、高阿朵还有喀依图暂时停止混战,合兵洗劫关中只是手段,而不是他的目的。

井井井井…井,井当匈奴大军正在居延泽混战不休时,白墨、周冠夫却已经昼夜兼程,带着三万汉军膘骑赶到了休屠泽畔。

休屠泽,因休屠部落而得名,历来就是休屠人的栖息地。

在休屠泽与河西中间,则是浑邪部落的地盘,在取挨河套的河西草原上,休屠部落和浑邪部落是最大的两个部族,其余的小部落人丁最多的也不过万余人,基本上都依附于这两个大部落的羽翼之下。

汉军膘骑在捣毁了居延泽的匈奴大营之后,又专门绕道休屠泽,用意不言而喻,就是要继续屠戮休屠、浑邪等河西部落的妇孺及牛羊,彻底断绝匈奴大军从河西牧民手中抢夺牛羊牲口的可能,彻底斩断匈奴大军的后勤保障。

当然,白墨行此绝户计也冒了很大的风险。

匈奴人无法从河西掠夺到牛羊牲畜,就必然会把目光投向河水对岸的关中,假如汉军守不住河水一长城防线,关中大地就会遭受空前浩劫,但是,假如汉军成功地守住了河水一长城防线,匈奴就极可能一蹶不振,从此彻底解除北方边患。

一旦北方的边患彻底角除,白墨就能够腾出手来全力经营汉中防线以及潼关防线,凭借潼关天险以及汉中屏障,既便楚国在国力、兵力上全面压倒汉国,白墨也有足够的信心与楚国继续周施下去,楚汉相争的最终结果,犹未可知也。

“吁……”白墨轻轻喝住胯下坐骑,再轻轻扬起右手,身后汹汹跟进的三万膘骑便向着两翼迅速展了开来。

周冠夫策马来到白墨身后,放眼望去,只见一大片湛蓝的湖水已经呈现在了眼前,湖畔散落着数以万计的休屠人帐篷,绿草如茵,间或还有阡陌,隐隐约约的甚至还可以听到犬吠声以及牛羊的叫唤声,好一派田园牧歌式的世外桃园景象。

看到突然出现在远处地平线上的汉军膘骑,原本静谧祥和的休屠泽忽然间骚动起来,遂即一骑骑的休屠马队便从营地里蜂拥而出,他们或者操着木马叉,或者持着青铜剑,或者挥舞着短弓,大呼小叫着开始乱哄哄地集结。

周冠夫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一群土鸡瓦犬,也配与大汉膘骑争锋?

白墨的眼神里却忽然间浮起了一丝恻然,再过得片刻,眼前这片静谧祥和的世外桃源只怕就要成为又一个居延泽了,这里的几十万头牛羊牲畜,也难免惨遭屠戮的命运,还有所有的妇孺老幼,也会被汉军膘骑像牲畜般随意宰杀。

匈奴人因为粮食短缺,年年南下打草谷,是为了生存,大汉国因为国境不靖,不得不下狠手屠戮匈奴、休屠妇孺,那也是为了生存,双方在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谁也不比谁更高贵、更加正义,而这,大抵便是战争的真谛吧。

第498章 匈奴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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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再三,毕书决定瞒天过海。

在战场上,哪怕是杀掉敌国百万士兵,毕书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要他下令杀掉二十多万手无寸铁的老幼妇孺,却实在办不到,无论如何毕书都是人,而不是野兽,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

不能杀人,又不能把妇孺留给匈奴,那就只能冒险了。

“蒙将军,就在这里分兵吧。”毕书勒住坐骑,回头望向蒙殛。

毕书身后,二十多万中原妇孺正驱赶着上百万头牛羊牲畜,沿着卢弓河逶迤向东,从近处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蒙殛于马背上拱手作揖,肃然道:“上将军保重。”

毕书轻轻颔首,蒙殛遂即猛然勒转马头,向着南方疾驰而去,蒙铿、蒙远、蒙辽也纷纷打马追上,再后面,却是三千楚军骁骑,不片刻功夫,蒙殛便带着三千骁骑涉过浅浅的卢弓河,消失在了南方幽远的地平线上。

按照毕书的计划,蒙殛将率三千骁骑大张旗鼓南下,尽可能地吸引匈奴的注意,毕书则带着万余骁骑外加两万多中原工匠乔妆匈奴大军,而二十多万妇孺则乔妆匈奴妇孺,一路虚张声势深入东胡境内,然后转道南下。

这就是孙子兵法上说的瞒天过海。

这更是一次冒险,毕书赌的就是东胡人已经被匈奴人打怕了,听闻“匈奴大军”至,东胡各部就会望风披靡,这样一来,毕书就有机会带着二十多万妇孺回到辽东,但是如果东胡各部不惧匈奴淫威、派兵截杀,那就······

想到这里,毕书神情微黯,再不愿往下想。

呼延看出了毕书的担心,当下催马上前,不无自得地说道:“上将军你就放心吧,东胡人早被末将打怕了想当年末将单人独骑深入东胡万军之中一剑斩下了东胡王首级,不是末将自夸,只要亮出末将名号,东胡人还不得四散遁逃?”

毕书横了呼延一眼,说道:“但愿吧,但愿一切顺利。”

经过数日的急行军,匈奴大军终于赶到了休屠泽不过呈现在匈奴人面前的却是与居延泽一般无二的悲惨景象,成千上万的休屠妇孺惨遭屠戮,休屠泽的湖面上也漂满了人畜的尸体,远在十几里外差不多都能闻到呛人的恶臭。

看到眼前这幕,休屠王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遂即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寒就将他彻底地笼罩,休屠王知道,休屠部落已经完了,尽管他还活着,休屠部落的三万壮丁也还在,但是没有了羊群,他们靠什么生存下去?

还有,失去了妇孺,他们又靠谁来繁衍子孙后代?

休屠王圆睁着血红的双眸本能地想到了去掳掠,没得吃就去抢,没女人也去抢,可是能抢谁呢?月氏人他们干不过匈奴人他们更干不过,河西的小部落也已被屠戮殆尽似乎只有去关中抢汉人的妇孺了。

“刘恒,白墨!”休屠王咬牙切齿,冻入骨髓的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渗出来似的,“我休屠部落与你们誓不两立,誓不两立······”

公叔说也是暗暗心惊,这一切已经出乎了他的预料。

其实,公叔说游说顾诺言以及左右谷蠡王合兵洗劫关中只是虚晃一枪,他真正的意图是假道洗劫休屠部以及浑邪部,在劫掠休屠、浑邪两部的妇孺牛羊之后北返单于庭,然后再借机挑拔顾诺言与左右谷蠡王炎并,最后将军臣扶上单于大位。

公叔说很清楚,汉国虽然刚刚经历沔水之败,国力大损,但并没到山穷水尽的绝境,匈奴大军这个时候杀入关中,未必就能讨到便宜,但是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汉人已经将匈奴人逼入了绝境,他们只能去关中了!

此时,白墨、周冠夫已经带着三万骠骑退守灵武邑,叔孙婴、叔孙殇兄弟也赶来灵武跟白墨汇合,白墨一边巡视河水东岸的烽火台设施,一边询问叔孙兄弟道:“两位将军,沿河水东岸的烽火台全都建好了吗?”

叔孙婴道:“丞相放心,全都建好了,匈奴大军若来,不消半个时辰,警讯就能传遍整个关中,驻扎在各县的骑步大军就能火速驰援,这一回,匈奴人别想渡过河水!”

“这就好,这就好啊。”白墨稍稍放下心来,又说道,“关中再经不起折腾了。”

周冠夫身后,最近一直在研读兵书的周亚夫忍不住对白墨说道:“丞相,有句话末将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白墨随意地道:“但说无妨。”

周亚夫道:“末将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将休屠、浑邪以及河西各部举族屠灭?若是留着河西各部,匈奴人就有可能将矛头指向河西各部,可是现在河西各部皆被我屠灭,却也将匈奴人逼入了绝境,这不是逼着他们窜犯关中么?”

叔孙婴、叔孙觞闻言愕然,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周冠夫也略略有些惊讶,忍不住打量了弟弟几眼。

白墨欣然点头,周亚夫对局势的洞察能力让他也有几分刮目相看,不过周亚夫终究还嫩了些,当下解释道:“亚夫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哪,此时若将河西各部的妇孺牛羊留给匈奴,固然可以暂时免除关中之祸,却也难免养虎贻患哪。”

“可是不将河西各部的牛羊妇孺留给匈奴,关中只怕立刻就会大祸临头。”周亚夫显然不会轻易认输,接着反驳道,“尽管丞相已经谴人在河水东岸遍筑烽火台,但是时日一久难免会百密一疏,匈奴若是恋栈不去,总能寻到渡河的空隙。”

白墨微微一笑,说道:“没错,本相估计河水的防御强度最多维持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就难免会露出破绽,不过,根本用不了半个月匈奴人就会退兵。”

“丞相如此肯定?”周亚夫不信道,“匈奴人杀马充饥都能敖上半个月吧?”

白墨微微一笑,笃定地说道:“亚夫,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本相赌匈奴人必定会在半个月之内返回漠北。”

“好。”周亚夫道,“丞相若是输了,需将鬼谷子手稿借我一看。”

周冠夫脸色微变,急训斥道:“亚夫休要胡闹,丞相又岂会输给你

“嗳,胜之你着什么急?”白墨不悦地瞪了周冠夫一眼,又向周亚夫道,“好,若是本相输了,便将鬼谷子手稿传于你,但若是你输了呢?”

周亚夫道:“若是末将输了,听凭丞相处置便是。”

“君子一言。”白墨微笑伸手,心忖大汉国的诸多名将老的老,死的死,当下正值青黄不接之时,这周亚夫若能加以磨练,倒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才,不如借这赌局将他安插到潼关去,谅周冠夫也是无话可说。

“驷马难追。”周亚夫也伸手,与白墨重重相击。

周冠夫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他自然看得出来,丞相对自己这个兄弟颇为看重,可二弟毕竟年幼,此事对他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说话间,不远处一座山头上忽然间升起了一股醒目的狼烟。

“丞相快看,起狼烟了!”叔孙殇忽然大叫道,“匈奴人来了!”

白墨两眼微眯,当即手搭凉篷往河水对岸望去,果然看到西北方向的地平线尽头已经升腾起了淡淡的烟尘,虽然距离相隔遥远看不太清楚,但白墨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滚滚烟尘中必然就是成千上万的匈奴骑兵,匈奴人终于来了。

顾诺言轻轻一勒马缰,胯下骏马便飞驰上了一座小土包。

站在小土包上居高临下望去,几十万匈奴骑兵从他脚下汹涌向前,就如同一片骑兵的汪洋大海,无际无边,放眼望去,一直到天边地头,全都是攒动的马头以及嚣叫的人潮,更有滚滚烟尘扶摇而起,遮蔽了半边天空。

望着浩浩荡荡、奔腾向前的骑兵大军,顾诺言的心情却是无比的沉重。

杂乱的马蹄声中,左谷蠡王高阿朵、右谷蠡王喀依图也带着亲卫上了小山包,在公叔说的穿针引线下,再加上局势所迫,顾诺言终于与左右谷蠡王达成了和解,三人决定暂时搁置单于位的争夺,齐心协力洗洗关中。

“看见了吗,狼烟。”顾诺言回头扫了左右谷蠡王一眼,然后手指前方淡淡地说道,“看起来,汉军对咱们的到来早就有了防备了。”

高阿朵、喀依图顺着顾诺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有一道狼烟扶摇直上云霄,当下两人便是心头一沉,汉军早有防备,这可不太妙,匈奴大军随军携带的军粮已经耗尽,再接下来就只能依靠杀马充饥了,匈奴大军拖不起哪。

“军师,你怎么看?”顾诺言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公叔说身上。

公叔说道:“右贤王,左谷蠡王还有右谷蠡王,现在就回漠北,三十几万人至少也得饿死一多半,若能渡过河水杀入关中,则还有机会全身而退,有道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咱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了。”

第499章 匈奴崩溃

匈奴人并没有因为河水东岸突然腾起的烽火就打消窜犯关中的念想,他们甚至顾不上喘口气,就开始组织人马渡河,很快,成百上千只牛皮囊被吹得鼓了起来,然后以几十只牛皮囊为一组绑在一块,就打造成了可承载五六人的牛皮筏。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几百只牛皮筏已经扎好下了水,三千名挑选出来的匈奴精兵登上了牛皮筏,牵着各自的战马开始渡河,匈奴人一般不会泅水,所以必须借助牛皮筏,而战马却大多都会浮水,所以只需牵着就能过河。

渡河的过程并不顺利,匈奴人挑选的河段虽然是附近最平缓的,却只是相对而言,总的来说贺兰山附近的河水还是很湍急的,在渡河的过程中,至少有二十多只牛皮筏被湍急的水流冲走,至少两百多匈奴人落水溺死。

与激流博击了半个多时辰,筋疲力尽的匈奴骑兵终于踏上了河水东岸。

遂即留在西岸的匈奴人便通过绳索将牛皮筏拉回了西岸,第二批三千名匈奴骑兵再次登上牛皮筏,开始渡河,可就在这时候,河水东岸的匈奴骑兵忽然骚动起来,遂即东方地平线上便出现了一条淡淡的黑线,汉军骑兵到了!

落日的余辉下,至少上万汉军骑兵漫山遍野席卷而来。

渡过东岸的匈奴骑兵虽然只有三千骑,而且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却还是展开阵形无所畏惧地迎了上去,汉军骠骑以逸待劳。而且还是以众击寡妇,匈奴骑兵迅速败下阵来,前后还不到两刻钟功夫,匈奴骑兵便被彻底驱散。

天色将黑时,两万汉军步卒也赶到了。

不得已,匈奴人只能放弃渡河,首批渡过河水的三千匈奴骑兵大部被歼。只有不足百骑四散而逃,窜入了附近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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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白墨也从灵武赶到了渡河点。

对着周冠夫。白墨说道:“胜之,白天匈奴人的渡河行动虽然失败了,不过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今天晚上必定还会趁夜偷渡,你务必提高警惕。”

周冠夫手按剑柄,肃然道:“丞相放心,末将已在河水沿岸派出了几十个巡逻队,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巡逻,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匈奴人只要敢有所行动,就绝对逃不过我们的眼线,此外,末将也向河西派出了斥候游骑。”

向河西派斥候游骑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监视匈奴大军的动向,一旦匈奴大军离开此地转向别的河段,河水西岸的斥候游骑就能够提前预警,河水东岸的汉军骠骑和步军就能提前转进、做好迎击准备。

“好。”白墨欣然点头道,“还得长期坚持不懈。”

“喏!”周冠夫轰然应喏。“末将绝不辱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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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白墨所料,顾诺言、高阿朵和喀依图的确在筹划偷渡。

顾诺言用剑在地上画了一条线,又在两个弯曲处各摆了块小石头,然后指着其中一块小石头说道:“天黑之前我就反复勘察过了,这一处河湾的水流比较平缓,最适合偷渡。不过对岸肯定会有汉骑巡逻,所以,必须在别的河段弄出些动静来。”

“这个就交给我了。”高阿朵用剑指着另一块小石头,说道,“我会带人在这强渡,以吸引东岸汉军的注意。”顿了顿,高阿朵又道,“不过,入夜之后我在河水西岸发现了不少汉军的斥候游骑,我们的行动恐怕瞒不过他们。”

“西岸的汉军斥候交给我来解决。”喀依图道。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顾诺言大手一挥道,“分头行动吧。”

高阿朵、喀依图正欲离开时,顾诺言的大帐却忽然被人猛然撩开,遂即一个风尘仆仆的匈奴壮汉一头闯了进来,进帐后只喊了声右贤王,便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这不是打铁城护将延术么?”顾诺言一眼就认出了闯进来的匈奴壮汉,急抢前两步搀起延术,厉声喝问道,“延术?延术?!你醒醒,快醒醒,你不是留在打铁城么,怎么跑这来了?延术,你他娘的倒是快说几句话啊!”

高阿朵和喀依图也是面面相觑,莫非漠北发生什么变故了?

公叔说闻讯赶到,伸手狠狠一掐延术的人中穴,昏厥过去的延术便幽幽醒转,又一把抱住顾诺言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悲嚎道:“右贤王,完了,全完了,单于庭和打铁城遭到楚军偷袭,全完了,全完了呀,嗷嗷嗷……”

“你说什么?!”顾诺言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楚军偷袭?!”

公叔说也悚然倒吸一口冷气,极其失态地尖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楚汉两国正因为合纵连横而相持不下,其余韩、赵、燕、齐诸国也都卷了进去,这种时候,楚军又怎么可能跟汉军联合起来对我匈奴用兵?”

说罢,公叔说又揪住延术,问道:“延术,该不会是东胡人吧?”

“什么东胡人,分明就是楚军,还有燕军!”延术两眼喷火,嘶声道,“东胡人是什么东西,他们怎么可能有犀利的铁制兵器和精良的骑弓?还有,东胡人又怎么可能有那样强大的战斗力?就是楚军,他们就是楚军!”

公叔说心头直冒冷气,忽然间又想起来一个问题,单于庭完了,那么小单于军臣呢?当下又问道:“延术,军臣和伊稚斜呢?”

“不知道。”延术摇了摇头,黯然道,“据败逃到打铁城的护军报告,单于庭失守后,军臣和伊稚斜也在乱军中失踪了,楚燕联军穷凶极恶,他们见人就杀,遇帐就烧,两位小单于多半已经遭了不幸了。”

“啊?!”公叔说惊叫一声,颓然跌坐在地。

顾诺言、高阿朵还有喀依图眸子里却不可遏止地掠过了一丝喜色,军臣、伊稚斜死于乱军之中,大单于这一族就算是绝了,如此一来,新的单于就只能在他们三个中间产生了。

不过很快,顾诺言三人便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单于庭、打铁城可是撑犁部落的两大老巢,现在两地先后失守,所有的妇孺皆遭楚军杀戮,所有的牛羊皆被楚军掳走,撑梨部落立刻就要面临生存和繁衍的危机了!

闻讯赶来的十几个匈奴小王也是神情各异,有几个实力稍强的匈奴小王更是目光闪烁,脑子里已经动起了别样心思。

要知道匈奴并不是一个统一的民族,而是一个由上百个大小部落组成的部落联盟,在这个部落联盟中,撑犁部落处于绝对的统治地位,整个匈奴大约一百多万人丁,撑犁部落就有六十多万人丁,而且占据了卢弓河、余吾河等最丰茂的水草地。

但是现在,单于庭、打铁城遭到楚军血洗,撑犁部落留在老巢的妇孺已经全部被楚军杀光,随大军出征的妇孺也在居延泽被汉军杀绝,如此一来,别看撑梨部落的十几万男丁都还在,可他们的妇孺却都没了,他们已经绝后了!

反倒是那些匈奴小部落,因为占不到丰茂的水草地,反而因祸得福逃过一劫,并且保留了一部份妇孺和牛羊,现在他们只要守住妇孺以及牛羊,部落就必定会强大起来,有朝一日取代撑犁部落雄霸整个大漠也并非没有可能。

有几个念头转得快的匈奴小王当即便悄悄溜走了。

当顾诺言他们反应过来想封锁消息时已经来不及了,好几个匈奴小王已经带着各自的部族连夜拔营走了,剩下的上百个大小部落也是闻风而动,顾诺言、高阿朵和喀依图见情势不对,当即便驱动大军向各个小部落发起了攻击。

到了这个时候,顾诺言、高阿朵和喀依图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让撑犁部落生存和繁衍下去,草原上的妇孺和牛羊就剩那么点了,关中一时又打不进去,撑犁部落就只能把主意打到小部落头上了。

不过,这些小部落也不是好惹的,单独一个小部落,当然惹不起强大的撑犁部落,但是当上百个大小部落联合起来时,其实力却也不比撑犁部落弱多少,霎那之间,三十几万匈奴大军便分为两大阵营,在河西展开了殊死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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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冠夫陪着白墨匆匆登上了山顶的了望台,喝问值守小校道:“什么情况?”

“具体什么情况还不太清楚。”值守小校摇了摇头,又指着河西的匈奴大营说道,“大约半个时辰前,河西的匈奴大营里忽然间火把通明,遂即数不清的匈奴人从中蜂拥而出,然后在河西开始混战,一直持续到现在。”

白墨、周冠夫顺着小校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河西火光通明,一队队的匈奴骑兵毫无阵形章法,正在混战不休,虽然隔得很远,却仍然可以听见隐隐约约的杀伐声,显然,匈奴人并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在混战。

“怎么会这样?”周冠夫愕然道,“不应该啊。”

“为何不应该?”白墨却是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应该是我那师弟已经完成了犁庭扫穴的壮举,匈奴人知道了消息,所以开始为生存和繁衍而战了。”(未完待续。)

第500章 漠南风云(上)

白墨喟然说道:“匈奴该为生存和繁衍而战了。”

周冠夫一听这话,转身就往山下走,白墨问道:“胜之你干吗去?”

周冠夫拔剑指着河水对岸沸反盈天的战场,狞声说道:“丞相,匈奴现在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末将再去踹一脚,把他们踢深渊里去。”

“胡闹。”白墨皱眉道“你给我回来,骠骑军不许参战。”

“为啥?”周冠夫闷闷不乐地走回来,不解地道“丞相,眼下正是彻底解决匈奴人的好时候,为啥不准骠骑军参战?”

旁边周亚夫道:“因为匈奴人已经不足为患,而楚军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尤其是楚国上将军毕书率领的楚国骁骑,更是楚军精锐中的精锐,所以大哥,你们骠骑军的首要任务是解决毕书的骁骑军,而不是匈奴人。”

“毕书的骁骑军?”周冠夫愣愣地道“可他们在漠北呀?”

白墨向周亚夫投以赞赏的一瞥,又道:“还是亚夫有眼光,我那师兄现在正在回师的路上,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撇下那几十万中原妇孺,更不可能杀掉他们,而一定会带上这些妇孺一起回来,所以他们绝对走不快。”

周亚夫接着说道:“所以大哥,你们骠骑军拥有足够的时间赶去截杀。”

白墨欣然点头道:“本相已经以大王的名义诏告韩王以及赵王,两国会在暗中各出五千骑兵前往雁门郡集结。胜之,等你带着骠骑军赶到雁门郡时,韩赵两国的骑兵差不多也该赶到了,然后再出长城,半道截杀楚军骁骑。”

周冠夫凛然道:“丞相,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

白墨眸子里不禁露出了一丝清冷之色,楚汉相争才是大势。合作只是权宜之计,他在暗中留后手算计毕书,毕书不也是从一开始就埋了极厉害的暗手在算计大汉?若不是他早有察觉并及时做了防备。匈奴骑兵只怕早就如毕书所愿窜入关中了吧?

周冠夫想了想,又道:“丞相,如果楚军不走上谷、代郡又当如何?”

白墨道:“漠北与燕国之间隔着大燕山。楚军如果不走上谷、代郡,那就只能经由东胡人的领地去辽东了,我那师弟只有两万骑兵,却带着几十万妇孺深入东胡境内,后果不啻于羔羊投入虎群之中,可能性不大。”

周冠夫狞声道:“那就没问题了。”

白墨又叮嘱道:“胜之你记住,若能斩杀毕书、击灭楚军骁骑固然是最好,若实在做不到,只把楚军打跑就行了,只要能夺回被匈奴人掳去的几十万妇孺和数万工匠。于我大汉国就是莫大的助力,关中现在缺人丁哪。”

“喏!”周冠夫轰然应喏,转身扬长去了。

周亚夫转身想要随行时,却被白墨给唤住了:“亚夫你就不必去了,匈奴人已经开始自相残杀。要不了多久就会舍关中而回大漠了,这次赌局你已经输定了,你还是收拾收拾准备去潼关,准备当个潼关校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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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西岸,匈奴人的混战仍在继续。

乱军之中,灰头土脸的公叔说找到了右贤王顾诺言。扯着他的马头说道:“右贤王,不能打了,不能再打了呀,再打下去匈奴可就真的完了呀。”

军臣、伊稚斜的死亡对公叔说的打击不小,不过这会他已经重新振作了起来。

“滚开,你这老东西!”顾诺言不由分说挥舞着马鞭抽在公叔说身上,骂道“你的帐本王还没跟你算呢,哼!”

诸事不顺,顾诺言便将怨气撒到了公叔说身上,不过他倒也不是瞎说,若不是公叔说错误地判断了形势,并且向大单于进言,大单于又怎么会大举征伐月氏?若不征伐月氏,又怎么会被楚军犁庭扫穴,以致撑犁部落沦入如此绝境?

公叔说挨了数鞭却依然不撒手,苦苦相劝道:“右贤王,快收兵吧。”

“公叔说,你找死!”顾诺言勃然大怒,当下拔出长剑便照着公叔说当胸刺将过来,公叔说吃了一惊,急一个闪身避到了旁边,顾诺言却已经动了真怒了,一剑刺空尤不罢休,当即催动战马赶来追杀公叔说。

公叔说见顾诺言真的动了杀机,当即骇得脸色煞白,一边借着附近匈奴骑兵的掩护跟顾诺言兜起圈子,一边高声喊道:“右贤王,你若杀了我,那就再追不回妇孺牛羊,撑犁部落就真的完了呀,三思,你要三思哪……”

顾诺言勒住坐骑,怒吼道:“公叔说你过来。”

公叔说停下脚步,喘息道:“右贤王你不杀我了?”

“不杀你了。”顾诺言闷哼了一声,又道“你过来,把刚才的话说清楚,什么妇孺,什么牛羊?难道楚军只是掳走了我们撑犁部落的妇孺牛羊?”

公叔说向着顾诺言走近了几步,却摆出随时准备撒腿的架势,然后说道:“右贤王,中原人的做派我清楚,单于庭和打铁城先后失守,撑犁部落的妇孺那是绝无幸理了,不过去年从秋天从中原掳来的二十多万妇孺以及牛羊却多半还在。”

“哦?”顾诺言道“你是说那二十多万中原妇孺?”

“对,就是那二十多万中原妇孺。”公叔说点了点头,又道“右贤王,只要那几万中原工匠还在,只要那二十多万中原妇孺还在,只要牛羊还在,撑犁部落就仍有希望,只要撑过眼前这段最艰难的时间,整个草原就仍是撑犁部落的。”

顿了顿,公叔说又对顾诺言和刚刚赶到的高阿朵、喀依图说道:“所以,我们撑犁部落绝不能将宝贵的兵力浪费在跟各个部落的混战中,我们得赶紧回漠北,前去截夺被楚军抢走的牛羊牲畜,还有那二十几万中原妇孺哪。”

顾诺言道:“那这些该死的小部落怎么办?”

公叔说阴阴一笑,说道:“右贤王,这些小部落由得他们去,只要撑犁部落夺回了所有的牛羊还有妇孺工匠,我们有的是时间和心情跟他们慢慢儿的玩,到时候这些小部落还不得乖乖地前来单于庭向我撑犁部落跪地求饶?”

顾诺言一想也对,他们跟这些小部落混战,不就是为了争夺他们的女人和牛羊么?现在既然有机会夺回被楚军掳走的妇孺牛羊,又何必再跟这些小部落过不去?说到底这些小部落也都是匈奴人,杀来杀去损失的都是匈奴人的力量。

公叔说又道:“右贤王,赶紧休战去漠南吧,我料定楚军必走代郡、上谷回燕地!”

顾诺言却还是有些担心,担心公叔说会判断失误,前次大单于之所以出兵月氏,不就是因为公叔说判断失误么?若是这次他再一次判断失误,那撑犁部落可就真的完蛋了,当下问公叔说道:“公叔说,此事你有几分把握?”

公叔说道:“十分不敢说,至少有九分把握。”

顾诺言又环顾高阿朵、喀依图道:“你们觉得呢?”

喀依图把目光转向高阿朵,高阿朵道:“那就姑且再信他一回。”

“好,那便休战!”顾诺言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收拾收拾战马的尸体,再沿途猎取一些野味,差不多也能熬到漠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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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大漠中,蒙殛正带着三千铁骑逶迤南下。

为了将声势做足,造成楚军主力押解妇孺牛羊南下的假象,蒙殛可谓煞费苦心,除了毕书给他的几万头牛羊,蒙殛又从沿途所遇到的匈奴小部落手中夺取了几万头,又将这几个小部落的妇孺全部押上,以壮大声势。

蒙殛还派出大量的斥候,昼夜猎杀四周游走的匈奴斥候,以严密封锁消息。

遵照分兵前的约定,蒙殛将带着人马一直向南,在进入漠南之后再转道向东、取道上郡或者代谷返回燕国境内。

一转眼半个多月过去,随着距离漠南越来越近,四周游弋的匈奴斥候变得越来越多,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凝滞,先秦时期,蒙殛曾牧守九原多年,他早就已经熟悉了大漠的味道,从近乎凝滞的空气中间,他嗅出了危险的气息。

“匈奴人来了!”蒙殛凝视着眼前幽幽燃烧的火团,对环篝火堆而坐的族弟蒙铿、长子蒙远以及次子蒙辽说道“就在附近,我感觉得到他们。”

蒙铿、蒙远和蒙辽闻言便下意识地握紧了腰畔的横刀。

“别紧张。”蒙殛摆了摆手,沉声道“他们暂时还不会动手,至少今天晚上不会!”

“为什么?”蒙辽不解地问道“父亲,匈奴人为什么不马上动手?他们在等什么?”

蒙殛嘴角忽然绽起了一丝莫测高深的微笑,说道:“匈奴人不是在等什么,而是有所顾忌,因为来的不只是匈奴人,还有别人。”

“别人,谁?”蒙远沉声道“燕军?还是韩军?”

“不是燕军,也不是韩军,来的多半是汉军!”蒙殛凛然一笑,心忖上将军可真是料事如神,白墨还真派兵截杀来了。

第501章 漠南风云(中)

东胡原本也是大漠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南邻燕国,后为燕国大将秦开所破,遂迁居辽河上游的老哈河、西拉木伦河一带,秦末时,东胡逐渐强大起来,一度威逼匈奴,但很快就被杀父上位的冒顿所击破,从此一蹶不振。

东胡被匈奴击破后,一支败逃到乌桓山,便是后来的乌桓,另一支败逃到鲜卑山,这便是后来的鲜卑人,东汉末乌桓曾经强盛一时,几乎统一整个北方,却被汉相曹操所败,旋与南匈奴一起融入汉族,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乌桓败亡后,鲜卑趁机占据大漠,迅速强盛起来,并于东晋末期大举南侵,险些阻断了中原的汉家血统,这便是华夏历史上最黑暗、最悲惨的一页——五胡乱华!而其中对中原华夏造下杀孽最重的就是鲜卑人。

不过这个时候,鲜卑人却只是龟缩在鲜卑山下苟延残喘的一个小部落而已,人丁不过十余万,壮丁更是不满三万,甚至还不如一个稍大些的匈奴小部落。

听闻“匈奴大军”至,鲜卑人便早早地遁入了深山老林之中,甚至连斥候游骑都不敢派出来。

所以,楚军骁骑的行程异常顺利。

当蒙殛大张旗鼓进至漠南时,楚军骁骑也保护着二十几万妇孺、工匠抵达了辽河中游北貂部落的领地,并且受到了北貂部落的热烈欢迎。

从战国时期开始,北貂部落就是燕国的附庸。秦末暴民蜂起,燕国的统治者也如走马灯般换人,不过北貂部落却始终保持着与燕国的密切联系,燕国与楚国结盟之后,北貂部落与楚国的关系也迅速密切了起来。

再加上还有昭涉乞买在,北貂部落与楚国的关系就更加的密切,别的不说。呼延的天狼军就是通过北貂部落从辽东招募的胡人,还有,此前乌木崖打入单于庭的间谍。也是隐藏在北貂部落的商队里渗透进去的。

北貂王昭涉掉尾得了重病,无法亲自出迎,所以派了昭涉齐买前来迎接。

昭涉齐买跟楚国的一干大臣也都是老相识了。热络得很,边走边介绍道:“上将军,这便是辽河,我们北貂部落世代生活在这里,依靠打猎、打渔以及蓄牧为生,不过这些年,咱们开始效仿中原人垦荒耕作,日子也好过多了。”

毕书笑道:“你们北貂人却与中原人相差无几了。”

齐买叹道:“唉,要是真能当中原人那可就好喽。”

毕书心头微动,脑子里忽然间冒出来一个念头。当下笑道:“你们真想当中原人?或者本将军有办法帮你们实现愿望。”

“上将军此话当真?”齐买闻言大喜。

齐买在楚国呆了许多年,可是见识过中原繁华的,对秭陵的繁华尤其印象深刻,他做梦都想成为一个中原人,每次回到部落跟哥哥说起中原。北貂王昭涉掉尾也是艳羡不已,直说下辈子非要投胎中原当个中原人。

对于北貂这样的蛮荒部落而言,中原世界简直就是天堂。

毕书淡淡一笑,若有所指地道:“本将军说的自然是真的。”

一路上毕书一直在考虑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处置这二十多万妇孺、工匠?交给燕国自然是绝无可能的,走海路回江东的话。风险极大不说,妇孺也未必忍受得了海路疾苦,需知既便是身强体壮的壮丁乘船出海也会吐个半死,何况是体弱的妇孺?

除了常年在水上行走的水军将士,既便是最精锐的楚国禁军,也极其忌惮坐船,这次回江东,骁骑军却难免要走一程海路了,毕书正为此头痛不已呢。

若不是海路疾苦,而且动辄有遭遇风暴而全军覆灭之虑,当初与齐国大战时,项庄早就派精兵走海路奇袭临淄了。

所以,从海路将这些妇孺运回江东绝非良策。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将这些妇孺留在北貂,然后帮助北貂立国?

当然,只有妇孺是断然不行的,还得从江东补充壮丁过来,但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偌大一个楚国,人口已经接近千万,每年都会有好几千人触犯律法,大可以将那些原本应该斩首的死囚发配到辽东来充填边塞,岂非两全其美?

除此之外,帮助北貂建国还有莫大的好处:就近招蓦北貂、肃慎、乌桓、鲜卑、高句丽等胡人组建骑军,这些胡人相比楚人有个好处,就是人命廉价,不要抚恤金,也不用发放俸禄,这些胡人还不怕死,战斗力是极其不弱的。

当然,这支骑兵只能以北貂国的名义组建。

不过要办成这事,当然没那么简单,当下毕书又道:“不过这事得慢慢来。”

昭涉齐买点点头,又道:“上将军,这一路上乌桓人还有鲜卑人没为难你们吧?”

“他们敢?”呼延两眼一瞪,语含不屑地道,“就凭他们那点兵力,若敢来招惹我们大楚骁骑,老子非端了他们的老巢不可,哼!”

毕书微微一笑,忽然想起了蒙殛,说道:“也不知道蒙将军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老蒙?”呼延撇了撇嘴,没好气地道,“这家伙可是个硬茬,当年在九原就没少给我们苦头吃,就算是周冠夫前去,只怕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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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堆烧得正旺,驱散了大漠上的寒意,蒙殛怀抱着横刀,斜靠在马鞍上睡得正香,其标致性的鼾声虽隔着好几里远都能清楚听到,离蒙殛身边不远,蒙铿也蜷缩着酣睡未醒,一只草原鼠从他脸上窜过,竟然也没能惊醒他。

年轻的蒙远、蒙辽却怎么也睡不着,兄弟俩大眼瞪小眼,不时起身警惕地扫视四周,不过四周漆黑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们知道,匈奴大军和汉军就窥伺在侧,他们随时都可能像恶狼般扑上来,想到这里,兄弟俩哪还睡得着?

在兄弟俩紧张而又期待的等待中,时间正在悄然流逝。

堪堪到了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分,蒙殛的鼾声忽然间嘎然而止,遂即从马鞍上翻身坐了起来,几乎是同时,蜷缩着卧在火堆边的蒙铿也抱着横刀站了起来,老兄弟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一丝森然之色,匈奴人来了!

“蒙铿、蒙远、蒙辽!”蒙殛翻身上马,厉声大喝。

“末将在!”蒙铿、蒙远、蒙辽齐齐上前,轰然应喏。

蒙殛铿然拔出横刀,斜指前方幽暗的夜空,沉声道:“召集军队,驱赶匈奴妇孺以及牛羊往东南方向急进,快!”

##########

周冠夫从睡梦中猛然惊醒,又霍然起身。

酣睡在侧的赵国大将赵牧、韩国大将孙奋也被惊醒,孙奋定了定神,低声询问道:“冠军侯,怎么了?”

“匈奴人!”周冠夫沉声道,“匈奴人来了!”

“匈奴人?”赵牧皱眉道,“匈奴人不去截夺楚军的妇孺牛羊,跑我们这干吗来了?难道他们已经发现我们的存在了?这不能吧,我们可是隐蔽得极好。”

“楚军也来了!”周冠夫冷然道,“是楚军将匈奴人引过来的!”

话音方落,便有斥候队率匆匆来到火堆边,单膝跪地禀报道:“冠军侯,楚军驱赶着牛羊妇孺往山口这边过来了,后面还有匈奴人在追杀!”

赵牧、孙奋勃然色变,又齐齐回头向周冠夫投以骇然的一瞥。

“你们不必这样看我,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周冠夫说罢,转身就走。

周冠夫带着赵牧、孙奋登上山口左侧的断崖,只见北边火光一片,由于相隔太远,看不清具体情形,只能隐约看到有很多人驱赶着牛羊往这边仓皇遁逃,风中也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妇孺啼哭声,以及牛羊牲畜的悲鸣嘶叫声。

在更远的西北方向,则是接地连天的火把汪洋。

赵牧顿时脸色大变,失声道:“冠军侯,情况有些不对啊!”

孙奋也是无比错愕,沉声道:“还真是,楚军驱赶的妇孺看起来虽然不少,可是怎么也不会有二三十万那么多,牛羊数量的差距更大,看这情形撑死了也就十几万头,哪来上百万头?冠军侯,别是弄错了吧?”

周冠夫也是困惑不解,难道丞相料错了?还是说这只是楚军送出来的诱饵?

只片刻功夫,北边汹涌而来的那片火光便到了山口近前,借着通明的火光,周冠夫、赵牧和孙奋更加错愕的发现,匈奴妇孺以及牛羊的数量比他们刚才猜测的还要少,只是行进的队列刻意拉长才显得多了,楚军的数量更是好像只有廖廖数千骑。

“咱们被骗了!”孙奋大叫道,“早知道就该派出斥候游骑打探清楚!”

“派出斥候?说得轻巧,被楚军发现了怎么办?”赵牧没好气道,“而且现在说这些还有个屁用?”说此一顿,赵牧又向周冠夫道,“冠军侯,你倒是赶紧拿个主意呀,杀出去还是不出去?楚军眼看着就要冲过山口了!”

“这个……”周冠夫也是六神无主,眼前的情形与丞相所说的有所出入,这让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不过还是凭着本能吩咐道,“不急,先等等,先等等看。”

第502章 漠南风云(下)

“驾,驾……”马蹄疾,蒙远策马回到蒙殛身边,大声道,“父亲,前面山口两侧的山谷里还是没什么动静,会不会弄错了?”

“断然不会。”蒙殛大声道,“两侧山谷中一定有伏兵!”

蒙远道:“可是我军都快越过山口了,汉军为何还不出来截杀?”

“不管那么多了。”蒙殛摆了摆手,狞声道,“汉军伏兵不肯出来,漠南这台好戏可就唱不成了,所以,咱们还得再添一把火,将汉军伏兵给逼出来!”

“逼出来?”蒙远道,“父亲,你是说将匈奴妇孺和牛羊赶进山谷?”

“好儿子,有长进!”蒙殛欣然道,“远儿你跟辽儿各率五百骑,将匈奴妇孺和牛第502章漠南风云(下)羊给老子赶紧山谷里去,要快,匈奴人就快撵上来了!”

“喏!”蒙远、蒙辽轰然应喏,各点起五百骑兵去了。

蒙殛又向蒙铿道:“二弟我们走,汉军太小家子气,不愿意招待咱们,咱们总也不能厚着脸皮赖在这里是吧?哈哈哈……”仰天长笑中,蒙殛催马如飞,一溜烟地越过山口、从漠南草原进入了燕国的代郡境内。

天色终于大亮,十几万匈奴骑兵也终于逼近了山口。

顾诺言一马当先,奔驰在最前方,他的左右两侧分别是左谷蠡王和右谷蠡王,这时候他们都已经发现了不对。前方逃跑的楚军顶多也就几千骑,挟裹的妇孺牛羊也不多,根本就没有公叔说所预料的那样多。显然,公叔说又错判了形势。

不过到了这节骨眼上,顾诺言已经顾不上跟公叔说算帐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截住前方的妇孺以及牛羊,虽然只有廖廖数万妇孺以及区区十几万头牛羊,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撑犁部落要想生存和繁衍下去。可不能没有牛羊和妇孺。

“第502章漠南风云(下)咦?!”飞奔中,左谷蠡王高阿朵忽然惊咦一声,大声道,“楚军怎么把妇孺牛羊驱赶进两侧的山谷里去了?他们这是干啥?”

“难道他们想占据山谷,据险死守?”右谷蠡王喀依图也有些惊疑不定,遂即又手指前方大叫起来,“不对,不对,楚军又冲杀出来了。”

“别管那么多!”顾诺言咬牙切齿地道。“派几千人去山谷里收拢妇孺牛羊。大队人马继续向前,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定要将这些楚国佬斩尽杀绝!”楚军犁庭扫穴。几乎将撑犁部连根拔起,这可是亡国灭种的血海深仇。

断崖上,赵牧、孙奋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冠军侯。楚军已经驱赶着妇孺牛羊进入山谷了!”

“再往前,咱们的伏兵就要被发现了,现在怎么办?”

“咦?楚军又冲出山谷了?他们不要妇孺牛羊了么?”

“啊呀,不好,匈奴人冲进来了,他们肯定是冲着妇孺牛羊来的!”

“坏了。伏兵被匈奴人发现了,匈奴人向山谷外射出了鸣镝。他们在示警!”

“不好,匈奴的大队人马兜回来了,冠军侯,匈奴人兜回来了,他们冲咱们杀过来了,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嚷什么嚷什么?给老子闭嘴!”周冠夫也是懵懵然不得要领,原本是冲着楚军来的,可怎么糊里糊涂的跟匈奴干起来了?不过都到了这份上了,就是想躲也躲不过了,当下周冠夫从背上拔下双铁戟,又翻身上马,厉声大吼道,“吹号……各军集结!”

“呜呜呜呜……”霎那间,幽远低沉的号角声便从山谷中冲霄而起。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早已经守候多时的汉军骠骑、韩军精骑以及赵军铁骑便纷纷翻身上马,又纷纷擎出了明晃晃的利剑,又从谷中汹涌而出,与兜转回来的匈奴大军猛烈地撞在一起,两军阵前霎时一片人仰马翻。

“父亲,父亲……”蒙远、蒙辽纵马如飞,在后疾追。

蒙殛稍稍放缓马速,小哥俩很快便追了上来,蒙远大声说道:“父亲,匈奴人又兜回去了,而且山口方向杀声震天,看来谷中真有伏兵。”

“那还用说。”蒙殛淡淡地道,“谷中当然有伏兵。”

蒙辽不解地道:“父亲,你怎么就肯定谷中有伏兵?”

蒙殛不答,转向一侧的蒙铿道:“老二,你跟他们说。”

蒙铿说道:“远儿,辽儿,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你们要想明察秋毫,就必须留心身边的每一个细节,你们必须记住,细节决定成败!”

蒙远若有所思,又问道:“老叔是说,通过细作就能识破谷中伏兵?”

“对!”蒙铿点了点头,肃然道,“这敕勒山口是代郡深入草原的必经之路,贩夫走卒欲往大漠行商,就必然要从这里经过,可是我们一路南下,可曾遇到过一队商旅?或者一个贩夫走卒?显然,这敕勒山口早就已经被封锁了。”

顿了顿,蒙铿又接着说道:“那么究竟是谁封锁了敕勒山口,又为什么要封锁呢?仔细分析,也就不难猜到了,除了汉军还会有谁?”

蒙辽击节,叹服道:“缘来如此,缘来如此!”

蒙殛闷哼一声,道:“小子,你们还嫩得很,别以为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读了几本破兵书,就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了,你们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很!”顿了顿,蒙殛又道,“也不怕告诉你们,其实早在分兵前,上将军就已经料到汉军会在这里伏兵了!”

蒙远、蒙辽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眸子里也流露出了敬佩之色。

蒙殛又道:“孩儿们,汉相白墨固然是厉害,却也不过是用兵谨慎而已,上将军用兵才是真正的厉害,白墨比他差远了。”

见白墨有些走神,刘恒忍不住问道:“相父,你怎么了?”

白墨如梦方醒,有些尴尬地问刘恒:“大王,臣说到哪里了?”

刘恒心中嘀咕,又恭恭敬敬地答道:“相父刚才说,要将山泽之利设官专营。”

所谓山泽之利,主要是指岩盐和铁,盐铁专营由来已久,最早实践之人为管仲,秦国卫鞅变法,也曾将盐铁收归国有,萧何为国相时,采取与民休养的国策,同时放开盐、铁等的专营权,允许民间经营,白墨重农轻商也没有顾及这个方面。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盐铁专营获利极大,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关中已经涌现出了好几家专事经营盐、铁的巨富,譬如从巴、蜀贩运井盐进入关中售卖的司马家族,其财帛之丰甚至已经不亚于王家,经营铁器的吕家也是不遑多让。

眼下汉国国库空虚,白墨便起了盐铁专营的念头。

白墨也曾想过效仿楚国再行颁布新法,鼓励工商,不过这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显现出效果,而方今天下的大格局却不可能再给白墨这么多时间了,所以权衡再三,白墨还是选择了盐铁专营,这个获利丰,而且见效快。

不过要实现盐铁专营,就必须打垮司马家、吕家等关中巨商。

然而司马家族是关中有名的豪族,其势力在朝野上下盘根错节,动之不易,吕家在遭受白墨、陈平的联手打压之后,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但其隐形影响仍然不容小觑,如果白墨真打算将吕家连根拔起,只怕周冠夫那一关就过不了。

所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除了从充实国库的制高点上做文章,还得想法子往这些巨商身上打开缺口,据黑冰台调查,不少关中商人因为羡慕楚国鼓励工商的国策,有意无意间总会抬高楚国贬低汉国,这却是个可以利用的突破口。

当下白墨说道:“大王,盐铁获利极丰,若能设官专营,将能极大充实国库,并且还可以极大地打击关中的不法富商。”

说到这里,白墨故意顿了一顿,旋又加重语气说道:“据臣所知,司马氏、吕氏等巨商大贾依仗财势,经常肆无忌惮地收买朝臣,上下窜通勾连,尤其让人担心的是,有不少巨商大贾竟与楚国暗中勾连,其心可诛。”

刘恒脸色微变,道:“竟有此事?”

白墨道:“这都是黑冰台提供的消息,大王召来太师一问便知。”

刘恒点点头,正欲让侍者传召陈平时,侍者却进来禀报道:“大王,太师求见。”

“快快有请。”刘恒挥了挥手,侍者喏了一声又躬身退出了偏殿,不稍时,便领着陈平匆匆走了进来,陈平眉宇深蹙,脸色也有些凝重,白墨见了顿时心里咯顿一声,看太师这副模样,怕是又有什么坏消息了。

果然,向刘恒见了礼,陈平说道:“大王,丞相,刚刚接到九原的飞鸽传书,骠骑军在代郡的敕勒山口遭遇匈奴的主力大军,一番jī战之后,死伤过半,冠军侯已经率领残部退守九原,参战此战的韩军、赵军更是全军覆灭!”

“啊?”刘恒闻言大惊,本能地望向白墨。

“匈奴?”白墨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当下叹息道,“这是祸水西引,臣中了毕书师弟的祸水西引之计了,唉。”(未完待续)!!!

第503章 迁都

项庄想要迁都的念头正变得越来越强烈。

项庄之所以决定要迁都,并不是因为秭陵的格局太小,事实上,秭陵背山依山、龙蟠虎锯,作为国都那是绰绰有余,而且秭陵还是一座新筑之城,发展潜力巨大,周边拥有大量的土地可供扩充,既便再增加五十万人口也能承受得了。

但是秭陵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过于偏安东南一隅。

如果楚国仍只有江东四郡,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随着九江郡、荆襄四郡、巴蜀二郡以及梁地五郡先后纳入楚国,尤其是汉国再将三川郡割让给楚国之后,秭陵作为楚国国都的劣势就变得越来越明显了。

最大的劣势就是距离中原太远,如果中原有个突然变故,譬如汉军出兵函谷,或者齐王称帝之类的,由于相隔太远,楚国的反应难免就会慢上半拍,等楚军从秭陵过去,没准黄花菜都已经凉了,很容易错失机会。

华夏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明成祖朱棣为什么要将大明帝国的国都从南京迁往北京?难道他就不留恋南京的繁华和烟云么?难道他就很偏爱北京的风沙么?当然不是,朱棣大帝之所以决定迁都,就是因为南京距离九边太远,当北元寇边时朝廷无法及时做出反应。

项庄不敢以明成祖自比,却也知道将楚国国都从秭陵迁往中原的必要性,这可以说是大势所趋,绝非人力可以逆转。

而且。将国都从秭陵迁往中原还有个莫大的好处,那就是能够极大地带动中原地区尤其是梁地五群的发展,自秦末乱起,梁地五郡久经战火,再加上梁王彭越、齐王韩信都不善于治理国家,导致整个梁地人口锐减、百业调蔽。

秦始皇时期,梁地五郡的人口曾接近千万。几乎占到秦帝国总人口的三分之一,然而现在,梁地五郡的人口甚至已经不足五十万。曾经村镇林立、鸡犬相闻的中原大地,现在却是一派“路有白骨,千里无鸡鸣”的末世景象。

梁地破败到了如此程度。仅仅依靠朝廷的鼓励和引导,根本无法促成江东、巴蜀等人口密集区向梁地移民,因为江东、巴蜀的人口虽然稠密,却也没有稠密到容纳不下的程度,两地百姓宁愿开山垦荒,也不愿意冒着风险去充填中原。

普通百姓尚且如此,那些富豪大户就更不用指望了,他们宁可花大价钱在江东、巴蜀置办大片大片新垦的劣田,也不愿意花小钱去中原置地,关键那里没什么人啊。没人就请不到佃农,没佃农再好的土地也得闲着,那不糟蹋钱么?

如果不采取非常手段,梁地很可能需要五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可能恢复过来。

但是,如果将国都迁往中原。那情形立刻就不一样了,国都一旦迁到了中原,整个国家机器也就迁了过去,这就意味着衙署、太仓、太学等机构都将迁往中原,更意味着数量庞大的禁军将士、勋戚贵胄都将举家迁往中原。

现在的楚国,最富有的阶层是谁?不是太学出来的士子。不是经营工坊的坊主,甚至也不是经商的商人,而是战功卓著的禁军将士,还有勋戚贵胄,别的不说,当年项庄奖励战功加抚恤阵亡将士,一次就发放了上百万两黄金!

像毕书、高初、庞钰、蒙殛这几个国公,项庄一次就赏了上万两黄金。

勋戚贵胄是真的很富,譬如魏国公高初,仅在秭陵东郊就拥有良田万亩,庄园十处!其余几个国公也是不遑多让,禁军将士的个人财帛和田产当然比不上勋戚贵胄,但是他们人多啊,六万禁军相加,那是何等规模?

根据楚国法令,所有侯爵以上勋戚都必须留在都城,高初、庞钰虽然不在都城,但他们的府邸、家人都在,也就是说,一旦项庄将国都从秭陵迁往中原,也就意味着秭陵城内的上百个侯爷也必须得跟着举家迁往中原。

上百个侯爷、六万禁军去了中原,依靠他们为生的工坊、商户自然也得跟着去,大量的工坊、商户迁去了中原,必须得有人种地提供口粮吧?如此一来,在梁地五郡种地顿时就变得有利可图了,江东、巴蜀的贫苦人家就不会再守着故土不走了。

总之,迁都可以极大地带动梁地的发展,更可以就近应对各种状况。

不过,究竟是将国都迁往大梁还是迁往洛阳,项庄还有些举棋不定。

迁都大梁的好处是更能带动中原的发展,因为大梁是真正的中原腹地,但是大梁的劣势也很明显,因为大梁城已经完全崩坏,如果迁都大梁,就相当于要重筑一座王城,还要修缮王宫以及各类衙署,工程量太过浩大,而且耗费时日。

洛阳的优势是城池完整、屋舍完好,王宫及各类衙署均能因陋就简,也就是说,洛阳很快就能迁过去,不像大梁城,没有个三五年的修缮别想成行,而且从军事防御角度来看,洛阳左扼函谷,右据虎牢,又兼有河水天险,要比大梁安全得多。

但是说起对梁地的带动效应,洛阳比大梁就要打个折扣了。

项庄正难以取舍时,侍者进来禀报:“大王,太尉、令尹、军师还有上大夫到了。”

作为一个穿越众,项庄绝对长不上一个勤政的国君,旬日大朝是免不了的,不过除此之外,项庄就鲜少上朝理事了,若真有什么需要他亲自处理的大事,项庄也更喜欢召集少数重臣在上书房内召开御前会议,譬如这次关于迁都的事。

“快请他们进来。”项庄一挥手,侍者躬身退出了书房,遂即项佗、项他、武涉和百里贤便鱼贯进了上书房,又次第上前向项庄见礼。

“免了。”项庄摆了摆手,又肃手请三位大臣入席就座。

“先向大家通报一个好消息。”项庄笑吟吟地说道,“刚刚接到辽东的飞鸽传书,上将军已经完成了对匈奴的犁庭扫穴!还有白墨派出汉军骠骑在敕勒山口伏击我大楚骁骑,结果反而被上将军摆了一道,汉军骠骑与匈奴恶战一场,死伤惨重,呵呵。”

项他、项佗、武涉还有百里贤纷纷击节相庆,这可真是好消息。

“还有一事。”项庄笑笑,又道,“上将军不仅犁平了狼居胥山下的单于庭,又捣毁了燕然山下的打铁城,而且还将匈奴掳去的二十多万妇孺以及几万工匠给夺了回来,上将军提议将那二十几万妇孺留在辽东,借北貂的名义立国,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项他四人神情微动,所谓借北貂的名义立国,就是说帮助北貂部落建国,但北貂王只是个傀儡,就跟魏王一样,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楚国又多了个辽东郡,虽是块飞地,却可以就近招蓦东胡人组建骑兵,好处不小。

将来对韩赵用兵时,这支东胡骑兵就能借道燕国直接威胁韩、赵两国的身后,甚至还可以跨过漠南,威胁九原!

从大战略格局上看,这无疑是一招妙棋。

项他说道:“大王,帮助北貂立国的名义倒是现成的,秦末时,北貂王就曾率领部众随燕王藏荼参与反秦大战,燕太子藏衍率三千精骑随上将军北赴大漠,其中就有五百骑兵来自北貂部落,大王以伯王名义予以封赏也是应该,只是……”

“子翼你是不是担心燕王藏荼的反应?这却大可不必。”项庄语气平淡,但是言语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项庄还真不在乎藏荼的反应,燕国总共才多少人口,多少军队?

若不是中间隔着赵国又隔着河水,项庄只需伸出一枚小手指头就能把藏荼掐死,大不了让骁骑军暂驻辽东,谅藏荼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至于说燕国会不会倒向汉国加入连横同盟,项庄同样不在乎,合纵连横之争的关键是齐国,燕国的影响力却是微乎其微,而且既便藏荼倒戈,连横同盟也未必敢接纳,藏荼历来反复无常,万一关键时刻再次倒戈怎么办?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结果,藏荼未必就会倒戈。

北貂在辽东立国固然对燕国不利,却也更说明项庄无意称帝,只要项庄不称帝,藏荼至少王位无虑。

项他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项庄轻轻颔首,这才抛出了正题,“寡人今天之所以将你们召集到一起,却是为了一件大事。”说到这里,项庄忽然长身而起,大步走到悬挂在北墙上的地形图前,拍拍地图说道,“诸位爱卿,寡人决定迁都!”

“啊,迁都?”

“这,也太突然了。”

“大王,好端端的迁什么都啊?”

项他、项佗和武涉面面相觑,只有百里贤神情自若,项庄虽然从未将迁都之事外宣,不过百里贤早就感觉到了,而且他也完全赞成迁都的主张,对于如今的大楚而言,将国都从秭陵迁往中原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04章 姒贵妃

直到离开王宫,项他、项佗都还没有从巨大的懊恼中恢复过来,走出宫门的那一刻,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叹了口气,无论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迁都已然是定局了,因为大王说的是决定,而不是在询问他们的意见。

可是对于项他、项佗来说,迁都的确有些难以接受。

原因?那不是明摆着的吗?项他、项佗都是楚国人,而楚人的根基在江东,如果将国都迁到中原,那他们这些楚人岂不就是客居异乡了?中原的魏人不就可以获利了?而且王后也是魏国人,可以想象得到,迁都之后魏人必定会起势。

当然,项他、项佗不愿意迁都也有他们的小算盘。

项他、项佗位列彻侯,又是项氏宗族子弟,而且身居高位,因此不但有权有势,而且有钱,两人在秭陵、在吴县都有大量的产业,如果迁都,这些产业就会受到极大影响,现有收益就会大幅缩水,这让两人很是有些肉疼。

项佗忍不住抱怨道:“真是,好端端的迁什么都啊?”

“算了,你就别埋怨了。”项他叹道,“大王金口玉言,既然已经决定迁都,你我奉诏准备迁都就是,别的就不要再多想了,没得惹得大王不快,唉。”

望着项他远去的背影,项佗嘴角却绽起了一丝不屑,真是个胆小鬼,你不去我去,无论如何也要劝大王收回成命,想到这里。项佗再不犹豫,一招手便有家丁抬着轿子上前,项他弯腰钻进轿子,沉声说道:“去大竞技场。”

项佗知道,今天在大竞技场有一场盛大的角斗表演……秭陵大竞技场是去年才刚刚落成的,呈圆形,足以容纳上万观众。既便是竞技场中央的圆形沙场,也足以容纳上百名角斗士同场竞技。

自从项庄引入角斗场之后,这种充满血腥、暴力的角斗已经成为了楚国最受人欢迎的娱乐活动。无论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巨商大贾还是升斗小民,甚至是街边乞丐,全都疯狂地迷恋上了这种娱乐。因而每逢角斗,几乎是场场爆满。

今天这场角斗比赛的规格非常高,蜀郡、黔中、豫章、会稽这四个角斗大郡的四大角斗围场全都是精锐尽出,秭陵本地的两大角斗围场也派出了最优秀的角斗士,还有花大价钱从辽东买来的野蛮斗士,可说是高手云集。

既便是角斗场刚落成时的庆典之战,其规模也不及这次盛大。

今天这场角斗之所以会有如此之高的规格,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今天是项庄宠妃姒婕妤的二十岁华诞,姒婕妤是闽越王姒无诸最宠爱的小女儿。随着楚国国势日强,闽越王姒无诸为了保全自己,不得已只能将姒婕妤献给项庄做妃子。

姒婕妤也没有辜负她父王的期望,凭借出众的长相、婀娜的身段以及跹翩的舞姿,很快就讨得项庄欢心。被册封为姒贵妃。

北看台的贵宾席上,从未经历过如此盛大场面的姒贵妃激动得俏脸绯红,连连向着四周看台颔首致意,四周看台上的观众纷纷报以欢呼,在楚国臣民心目中,美丽高贵的姒贵妃无疑代表着楚国的王室。完全值得他们欢呼。

高英是梁国公高初的远房族弟,同时也是秭陵皇家角斗围场的场主,高英笑吟吟地从座位上起身,微弯着腰对姒贵妃说道:“贵妃娘娘,请您施令。”

姒贵妃略略有些失望,询问道:“怎么,大王不来了吗?”

坐在另一侧贵宾席上的项佗道:“娘娘,大王他有要事与军师商议,来不了啦。”

姒贵妃哦了一声,也没有太过在意,当下起身走到看台前,又伸出白玉般的纤手,掌心朝上轻轻抬起,四周看台顿时间便爆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因为他们知道,激动人心的角斗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

圆形沙场南侧的铁闸缓缓升起,两队卫兵手持长长的牛角号,从中逶迤而出,霎时间低沉幽远的号角声便已经响彻云霄,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沙场东侧的铁闸门也相继升起,十数名身披铁甲、手持各式兵器的角斗士从中鱼贯而出。

这些角斗士全都是角斗围场主从成千上万的野蛮人奴隶或者囚犯中挑选而来,又经过长时间的角斗训练,所以一个赛一个高大,一个比一个强壮,尤其是一个个胯下只是用麻布条简单一裹,显得格外硕大,顿时引来四周看台上无数少妇或者少女的尖叫。

受到看台上狂热气氛的带动,十几个角斗士也开始变得兴奋起来,一个个高举着手中的大盾、重剑、巨锤、标枪或铁叉,亮出一块块坟起的肌肉,张开狮子般的血盘大嘴,向着四周看台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北看台吸引了尤其多的咆哮。

北看台上,姒贵妃芳心狂跳,高高扬起的素手猛然落下。

下一霎那,圆形沙场西侧的铁闸门也缓缓升起,遂即百余名蓬头垢面、身披兽皮、手持各式简陋武器的野蛮人从中汹涌而出,他们一个个目露凶光、神情狰狞,投向四周看台的眸神之中,流露着毫不掩饰的杀戮欲望。

四周看台上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遂欢呼声响彻云霄。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百余名野蛮人已经向着对面的十余名角斗士冲了过去。

这次角斗表演将模拟梅山大战,十余名精英角斗士代表当年被困梅山的楚国残兵,而百余名野蛮人则代表汉王刘邦的七十万大军,观众们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种史诗级的大战,楚王率几千残兵面对几十万联军的梅山之战,无疑是其中最华丽的乐章……大王,臣觉得还是将国都迁往洛阳为好。”百里贤明确表态道。

见项庄还是有些举棋不定,百里贤又道:“大梁相比洛阳,地理位置更合适,也更能带动梁地五郡的复兴,但是大梁四周都是平原,军事上不利于防御,而洛阳西扼函谷,东屏虎牢,北面又是河水天险,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顿了顿,百里贤又道:“还有,如果迁都大梁,则大梁的城墙、宫室、民居以及城防工事等设施都需要重新修建,这至少需要三年时间,而迁都的风声已经传出,如果一拖就是三年,臣担心会横生变故哪。”

项庄闻言一窒,这个他还真是没有想到。

百里贤又说道:“大王,迁都之事,宜急不宜缓,宜早不宜迟哪。”

“子良,你说的在理,是寡人欠考虑了。”项庄点头道,“也罢,那就定都洛阳罢,你替寡人草诏,各部立即准备,六个月内必须将都城迁往洛阳……大竞技场的角斗表演已经进入了**。

野蛮人虽然数量众多,而且个个身强力壮、凶残嗜杀,却终究是良莠不齐,而且缺乏协同作战的能力,反观十几个角斗士,虽然人少,却都是各大角斗围场里的精英,几乎个个都是各郡角斗场的常胜将军,而且他们训练有素、精于配合。

因而场面上看起来似乎是野蛮人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十几个角斗士似乎是处境不妙,其实却不尽然,十几个角斗士每次见血,伤及的都非要害,而百来个野蛮人一旦见血,不是咽喉就是心脏,或者干脆就是尸首分家。

半个多时辰激战下来,野蛮人只剩下了十来个,角斗士却还有六个,双方人数上的差距已经不那么明显了,而角斗表演也终于进入了最后的**,因为这十来个野蛮人都是真正的好手,而剩下的六个角斗士也是精英中的精英。

“吼!”一个野蛮人一拳砸出,面前角斗士的大盾应声碎裂,钵大的铁拳余势未竭,又重重地砸在了角斗士的面门上,四周看台上的观众虽然听不到骨骼碎裂的声音,却可以清楚地看到角斗士的脑袋骤然碎裂,脑浆杂着碎骨四溅飞射。

不过角斗士临死前的一剑斜撩也切开了野蛮人的腹腔,野蛮人的腹腔猛然绽裂,一截截血糊糊的肠子顿时从中流淌而出,野蛮人嗷嗷惨叫着,拼命想将溢出的肠子塞回去,结果却有更多的肠子从中溢出,场面极为血腥。

“哗……”四周看台上的观众顿时大呼小叫,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癫狂。

姒贵妃也是兴奋得粉脸潮红,她喜欢这样的血腥场面,她喜欢这种充满暴力美感的角斗表演,没有为什么,她就是喜欢,当她看到一个个强壮的野蛮人或者角斗士倒在血泊中,或者被砍掉首级,她就兴奋得灵魂发颤。

望着国色天香、粉脸绯红的姒贵妃,项佗嘴角不由得绽起了一丝笑意,也许可以通过姒贵妃让大王收回成命呢,需知秭陵有繁华的集市、有激动人心的角斗表演,而洛阳或者大梁却什么都没有,那里除了灰尘就是泥土,什么都没有。(未完待续)RQ

第505章 项庄的后宫

姒婕妤穿着一套紧身骑装施施然走进了上书房。

这种紧身骑装是项庄发明的,有些类似后世的紧身热裤,不过是丝质的,项庄鼓捣出这个玩意,不是为了让他的后妃们骑马时穿,而是为了办事时,能增加些情趣,这种紧身装的效果无疑是极好的,现在都已经风靡整个江东了。

姒婕妤穿上骑装,效果尤其好,望着紧身热裤包裹下的那两瓣又圆又翘的丰臀,还有那双修长、笔直的长腿,项庄心头不禁一阵火热,胯下那话儿也本能地有了反应,这可真的是个妖女,她根本不用搔首弄姿,也不用抛媚眼,更不用大跳什么艳舞,只是往那儿一站,就能轻易勾起项庄最原始的**。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姒婕妤就不会搔首弄姿、抛媚眼或者跳艳舞,事实正好相反,姒婕妤很会搔首弄姿,顾盼之间的那股子媚意直能将人融化,更跳得好艳舞,项庄有时候忍不住的想,就是商纣王的宠妃妲己,大抵也不过如此罢?

“过来,到寡人这来。”项庄笑着招手,示意姒婕妤坐到他的腿上。

有时候项庄真觉得自己是越来越荒淫了,这些年后宫妃嫔的数量是急剧扩充,眼下早就已经过了百人之数了,除了数量众多的妃嫔,宫中还有数量更多的美貌宫女,而这些宫女对他也是不设防的,任他采摘品尝。

而项庄也的确推倒了不少美貌宫女。

尤其是姒婕妤进宫之后,项庄更是快要变成从此不早朝的唐明皇了。

说实话。项庄不想当纣王,也不想当年迈后的唐明皇,更不想当什么周幽王,不过他的确有些难以抵御姒婕妤的美色,自从闽越王姒无诸将他的这个宝贝女儿送到秭陵,项庄就很少再去宠幸别的后妃了,当然。主要是姒婕妤进宫时间还不长,项庄的新鲜劲还没过去。

姒婕妤轻嗯了一声,袅袅婷婷地走到项庄跟前然后柳腰轻轻一扭。便坐到了项庄的大腿上,那圆滚滚的翘臀正好压在项庄的小腹上,一股异样的燥热霎时便在项庄的小腹里升腾而起。胯下那条巨蟒便腾地扬起了硕大的蟒首。

“大王你骗人。”姒婕妤搂着项庄的脖子,一边摇动丰臀,轻轻地研磨着项庄胯下那条狰狞的巨蟒,一边却撅着小嘴娇嗔不已地道,“你说好了要陪奴家一同观看角斗表演的,可是到最后也没来,要你赔,要你赔。”

“好好,寡人赔,这不正陪你呢么?”项庄哈哈大笑。左手搂着姒婕妤的柳腰,右手却已经攀上了她的酥胸,肆意地揉搓着那两团鼓腾腾的乳峰,丝绸紧身装包裹下的那两团在项庄的魔爪下不断地变换着形状,姒婕妤很快就变得美目迷离。

感受到怀里美人的气息逐渐变得灼热。项庄不觉心情大畅。

作为一个男人,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不就是最高境界么?所以,为什么要控制自己的**?老子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全天下最美丽动人的女人自然就得归老子睡,谁要是不服,老子就砍了谁的脑袋。

项庄轻拍了拍姒婕妤的翘臀。姒婕妤吃吃一笑,从项庄腿上盈盈起身,弯腰撅臀趴到书案上的同时,却回眸向项庄抛来一记怯生生的媚眼,项庄顿时心头一荡,跪坐起身凑到了姒婕妤的身后,然后伸手剥下了女人的紧身热裤。

低头看,幽深的沟谷之中,女人那馒头般坟起的玉蕊已经是津液涟涟了,项庄扶着巨蟒上下犁了犁,然后挺腹深深地刺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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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贞、百里伊水还有曹妃正聚在无央宫里玩纸牌,自从姒婕妤三年前进宫,立刻便讨得了项庄的欢心,从此以后,项庄几乎日日宿在婕妤宫,连赢贞的诗曼宫也很少去了,后妃们感受到了危机,便空前地团结了起来。

曹妃叫了地主,一边甩出个小对子,一边说道:“几位姐姐,那个狐狸精刚从大竞技场回来,就又到上书房纠缠大王去了。”

坐在曹妃下首的赢贞喊了声过,又道:“姒妃也真是不像话,上书房是大王与大臣们讨论国事的场所,她一个后妃怎好出入其中?”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赢贞又望着对面的魏悦说道,“王后,你也真该提醒一下她了。”

百里伊水撅着嘴道:“大王宠着她,无央姐姐也是不好说话呢。”

曹妃俏脸上忍不住便露出了一丝嫉妒之色,小声嘀咕道:“听说今天的角斗表演就是大王专门为那狐狸精举办的,大王可真是偏心。”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玩牌吧。”魏悦却只是淡淡一笑,又对曹妃说道,“曹姬,百里小妹对尖,你杀还是过?”

“我过。”曹妃摆了摆手,又道,“三位姐姐,听说大王他决定要迁都了,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反正小妹不想去,在秭陵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迁都呢?听说还可能迁到中原这鬼地方去,那里人都死光了,怎么做国都啊?”

百里伊水脸色微变,道:“曹家妹妹,你就少说几句吧。”

曹妃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当下对魏悦说道:“王后,奴婢不是有意的。”

“没什么,魏地萧条是事实。”魏悦淡然摆手,又道,“不过我们女人家家的,就莫要谈论国事了,迁都不迁都,那是大王和大臣们操心的事情,咱们身为后妃,只要照顾好大王的生活起居,再哺育好王子公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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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项庄终于在姒婕妤体内猛烈喷发时,两人却已经换了个姿势,变成项庄仰躺榻上,而姒婕妤却骑在了他的腰上,虽然已经喷发,项庄的巨蟒却仍然还杵在姒婕妤体内,保持着严丝缝合的状态,项庄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却仍然强壮得很。

“大王,你可真壮,奴家都快受不了啦。”姒婕妤吃吃地笑。

项庄也是不无得意,这些年他虽说不再御驾亲征了,可一身武艺却从未落下,时不时的也会跟呼延、晋襄切磋,所以早年间因为东征西讨锻炼出来的身板丝毫不见衰老,就是相比二十啷当岁的壮小伙也是不遑多让。

见项庄心不错,姒婕妤便俯下身来,凑着项庄的耳畔柔声问道:“大王,奴家听说您决定要迁都了?”

姒婕妤这一俯下身来,那一对**便几乎压在了项庄的脸上,项庄近乎贪婪地嗅吸着姒婕妤**上散出来的**,心不在焉地道:“你听谁说的?”

“大王,到底要不要迁都嘛?”姒婕妤避重就轻,素手撑着矮榻稍稍翘起雪臀,悬空轻轻研磨了几下,磨得项庄直吸冷气,刚刚已经软化下去的巨蟒霎时又变得狰狞昂扬,项庄舒爽之余又有些感慨,这真是个妖女。

当下项庄答道:“没错,寡人决定迁都洛阳。”

“啊,洛阳?奴家听说洛阳就是一座空城。”姒婕妤一边款款摇荡着雪臀,一边撅着小嘴不依道,“而且洛阳离闽中太远了,奴家不要去,不要嘛。”

项庄也没怎么在意,喘息着道:“你一个女人家,别管这些。”

“不嘛,不嘛。”姒婕妤却不罢休,继续痴缠道,“奴家不要去洛阳,不要。”

项庄原本迷乱的眼神霎时便清冷了几分,然后伸手掴住姒婕妤香汗津津的雪臀,语气也加重了几分:“寡人再说一遍,你一个女人家不要瞎掺和国家大事,迁都或不迁都,那是寡人和朝廷大臣应该考虑的事,你起什么哄?”

姒婕妤水蛇般柔软的娇躯便微微一僵,然后小嘴一撅,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便已经沁出了盈盈的泪水,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模样,不过姒婕妤心里是真觉着委屈,自进宫以来,项庄还从未这样“疾言厉色”对待过她呢。

项庄却不想就此放过姒婕妤,当下翻身跪坐而起,又以双手搂抱着姒婕妤的雪臀,凌空狠狠鞑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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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贞在无央宫碰了人软钉子,辞别魏悦后又直奔妙弋宫而来。

曹妃、百里伊水不愿意迁都,赢贞却持欢迎态度,因为她看到了机会。

妙弋宫是先王妃虞姬的居所,赢贞进来时,虞姬正亲自给项治整理行装,就在刚才项庄刚刚下诏,要调项治去镇守黔中,一想到项治要去黔中那毒瘴之地,而且很可能好几年都难得回秭陵,虞姬就忍不住泪水涟涟。

“母后,你莫要悲伤。”项治伸手拭去虞姬脸颊上的泪水,道,“孩儿此去黔中,定然要干出一番功业来,绝不令母后失望。”

虞姬点点头,哽咽不能成声,赢贞却不失时机地说道:“妙弋姐姐,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治儿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呢?”

“是啊。”虞姬也不无感慨地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赢贞又道:“妙弋姐姐,治儿已经长大成人,大王是不是应该给他个名份呢?若是有了名份,治儿镇守黔中才显得名正言顺呢。”

第506章 分封风波

“名份?”虞姬疑惑地问道,“什么名份?”

赢贞这话没头没尾的,虞姬还真没听出什么意思来,治儿是大王嫡出,又过继给了先王为嗣,其身份贵不过可言,只去黔中郡当一个区区郡尉,原本就已经够委屈的了,还要什么名份?难道以治儿的身份,还不配当这个黔中郡的郡尉?

赢贞忙道:“小妹是说,治儿的身份贵不可言,去当黔中郡的郡尉实在是不合适,别的不说,单说到了黔中之后如何与郡守相处?所以在治儿动身前往黔中之前,大王最好封他为黔王,这样一来由治儿镇守黔中就显得名正言顺了。”

“大王不是说过不封王么?”虞姬颇有些不以为然。

项庄的确公开说过不封王,毕书那么大的功劳也只封了吴国公。

赢贞道:“大王是说过不封王,多半只是不封异姓王,治儿是大王嫡出,又过继给了先王为嗣,封王却是份属应当,朝野上下也定然会同声支持。”

虞姬沉吟片刻,摇头道:“还是不妥,黔中郡地处蛮荒,太偏僻了。”

赢贞嘴角便绽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虞姬这句“黔中郡太偏僻”就已经完表明了她的态度,很显然,虞姬是很乐意项治封王的,不过她不愿意项治受封黔王,因为黔中郡太过偏僻了,若能封吴王或者丹阳王她就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当下赢贞笑道:“小妹也觉得黔中郡太偏僻,治儿最好还是留在江东。这样的话,隔三岔五的也能前来秭陵向姐姐问安。”

虞姬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她已经听出了赢贞的弦外之音,她有所期待,又担心赢贞把事情办砸,反而会不利于项治,当下提醒赢贞道:“诗曼妹妹。这种话你我姐妹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让大王听到,他可是非常忌讳后宫干政的。”

“小妹知道。”赢贞忙道。“小妹也就是随口说说,姐姐莫怪。”

又跟赢贞寒喧了几句,赢贞便离开了妙弋宫。虞姬的态度她已经知道了,接下来怎么操作那就是她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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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决定迁都洛阳的消息就像是一枚石子投入安静的水池,瞬间溅起了无尽涟漪,一时间整个秭陵城便陷入了莫名的躁动之中,达官贵人们奔走相告,勋戚贵胄们长吁短叹,巨商大贾们仓皇失措,就是那些贩夫走卒也没心思干活了。

内史(相当于后世的京兆尹)叔孙平正在偏厅招待到访的十几个同僚,这十几个同僚大多都是内史府的属官,也有恰好返京的外郡属官。但不管是京官还是外官,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吴郡、京畿人士。

要说迁都对哪个群体的影响最大,绝对非吴郡、京畿两地的豪族莫属!

不管是先前的吴县,还是后来的秭陵。终归都在江东,吴郡、京畿两地始终都是京师脚下,作为两地世家豪族,他们便拥有许多得天独厚的优势,可是一旦迁都洛阳,他们的这些优势立刻就荡然无存了。这对他们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项他、项佗他们不愿意迁都,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过惯了安逸的好日子,不愿意离开繁华的秭陵跑到一片萧条的洛阳去过苦日子,要说迁都对他们这样的项氏宗族子弟有什么致命的消极影响,那是完全谈不上的。

但是对于吴郡、京畿两地的世家豪族来说,迁都几乎就是要了他们的老命!所以,他们的反应也尤为激烈。

“简直是胡闹,秭陵建成才十多年,怎么又要迁都?”

“就是,迁都是那么容易的么?这不是劳民伤财么?”

“江东繁华,定都秭陵可说是众望所归,但洛阳有什么?”

“不行,这是乱命,我们必须联合江东所有的士子,抵制迁都!”

“不只是江东的士子,还有江东的勋戚贵胄,他们恐怕也不会同意!”

十几个官员越说越激动,群情激愤之下大有呼朋引伴前去楚王宫请命的架势,叔孙平实在看不过去,只好站出来道:“诸位,诸位,诸位且听本官一言,大王决定迁都,那是与诸多大臣商讨后做出的决定,又岂是你们能够置喙的?”

十几个官员还欲再说,叔孙平不耐烦道:“天色已晚,明日大朝本官还要早起,所以就不留诸位了,诸位请自便吧。”说罢肃手逐客,十几个官员这才怏怏不乐地去了。

一直将十几个官员送出大门外,叔孙平又匆匆返回后院,径直走进了东暧阁。

正在矮榻上梳头的叔孙贯睁开混浊的老眼,问道:“平儿,那些人全都走了?”

叔孙贯已卸任吴郡郡守,赋闲在家养老了,因为不久前项庄刚刚颁布了一条法令,官员年逾七十就必须致仕,不过项庄也对叔孙氏做了补偿,擢升叔孙平为内史。

叔孙平点了点头,说道:“父亲,迁都之举可以说是把整个江东所有的世家豪族都给得罪了,儿有可靠消息,令尹项他、太尉项佗也反对迁都,所以儿子想,这次父亲你若是能够站出来登高一呼,儿以为大事可期。”

“大事可期?就凭刚才来的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叔孙贯冷然道,“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项他、项佗以及勋戚贵胄或者反对迁都,却绝对不会为了反对迁都就跟项庄闹翻,以项庄的心性,若是没有十足把握他又岂会轻率行事?”

叔孙平道:“那就任由他胡作非为不成?若迁往洛阳,楚国还是楚国吗?”

“当然不能任由他胡作非为!”叔孙贯冷然笑笑,从案上拿起一封密信递给叔孙平,说道,“平儿,你先看看这个。”

叔孙平匆匆看完,讶然道:“父亲,这是宫里……”

“我儿慎言。”叔孙贯制手制止叔孙平往下说,然后说道,“小子,你自诩才学出众,可在为父看来,你的见识手段却还及不上一个妇人,好好学着点吧。”

叔孙平捧着密信,将信将疑地道:“父亲,这跟迁都根本是两码事,能行吗?”

“所以才说你的见识还及不上一个妇人。”叔孙贯伸出手指戮着叔孙平脑门,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这两年事看似不相干,其实就是一码事。”顿了顿,叔孙贯又叹息道,“回去好好想想吧,要想阻止迁都,这是唯一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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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恰逢月初大朝,当项庄穿戴上冠冕朝服登上大殿时,京中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官员早就已经站班等候多时了。

君臣之间叙了礼数,项庄便冲项他使了个眼色。

项他虽然满心不愿,却还是硬着头皮站出来奏道:“大王,臣有本奏。”

项庄一肃手,项他便接着说道:“大王,秭陵虽然市集繁华、物产丰饶,堪为万世之基业,奈何偏安一隅,而今我大楚雄有十七郡,幅员更遥遥几千里,以秭陵为国都实有诸多不便,为长治久安计,臣奏请迁都洛阳。”

项庄不动声色,环顾群臣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百里贤当即第一个出班附议,遂即桓楚、季布、周殷、钟离昧、虞子期等勋戚也纷纷出班附议,项佗心下苦涩,也只好出班附议,其余官员见状,知道大势已经不可逆转,当下也纷纷出班附议,百十来个官员,竟没一个反对。

项庄佯装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大家同声一词,迁就迁吧。”

众臣这才纷纷归位,遂即内史叔孙平又出班奏道:“大王,臣也有本奏。”

项庄不以为意,淡然道:“所奏何事?”

叔孙平道:“迁都洛阳,臣以为令尹说的完全在理,这可以说是众望所归,也可以说是大势所趋,不过江东终究是我大楚龙兴之地,而且江东鱼米丰饶、工商兴盛,乃我大楚税赋钱粮之根本,所以臣奏请留下一位世子镇守。”

两班官员中立刻有人诘问道:“世子以何名份镇守江东?”

叔孙平不慌不忙,朗声答道:“可封世子为吴王或者丹阳王。”说此一顿,叔孙平又接着说道,“正好世子项治已然成年,听闻大王欲谴其为黔中郡尉,臣以为大不妥,以世子之尊又岂能委为一郡之尉?臣以为世子项治可为江东留守。”

殿上群臣面面相觑,叔孙平这是唱的哪一出?大王不是说了不封王么,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奏请世子项治为江东留守,还封王?遂即有念头转得快的大臣纷纷转头向丹墀上望去,却看不出项庄的神情有何变化。

便有大臣当场琢磨起来:莫非这也是大王授意的?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无可能,大王说不封王,看来只是不封异姓王而已,世子项治既是大王嫡出,又过继给了先王为嗣,身份可谓贵不可言,封王倒也是理所当然。

很快,便有自认“机警”的大臣纷纷出列,表示附议。

看到有人附议,脑子转得稍慢些的大臣也回过味来了,不片刻,满大殿的文官武将就全都站到了丹墀之下,奏请项庄册封项治为王,并留守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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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天上午有事,更新会在下午或者晚上。

第507章 诏狱

望着众口一词的文武大臣,项庄心下那个腻歪当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已经多久没有品尝到这种朝局失去掌控的滋味了?怕是有十几年了吧?好像自从推行国考之后,朝堂上就再没有发生过不可控的事件了,不想今天居然重现了。

项庄可以容忍反对意见存在,甚至可以容忍别人在私底下骂他,但是,他绝对不能容易在朝堂上出现不可控的事件。

这道理就跟后世的那些个县委书记、市委书记的想法差不太多,他们可以容忍常委会上存在反对意见,但绝不容忍别的常委在常委会上提出超出他掌控的突然事件,这样的话,常委会就很容易失控,放大到一个国家,就是一个国家的局势将会失控。

所以,不管项庄心下愿意还是不愿意封王,这个提议都必须打压!

显然,有人想通过这件事从中渔利,如果项庄迫于朝臣压力同意了这件事,不仅削弱了自己的威信、助涨了那些人的气焰!更加开了一个极其恶劣的先河,将来这些大臣们会不会养成了习惯,动不动就“众口一词”向国君施加压力?

现在可不是天下大一统已经成为常例的后世,而是中央集权才刚刚出现的秦末,也就是说,现在非但不能限制和约束国君的权力,反而要千方百计强化国君的权力,否则,既便项庄统一了天下,也很快就会重新分裂。

所以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计,项庄必须未雨绸缪。

“此事容后再议。”项庄说罢起身离席。这个提议却是搁置了。

不过,分封之事一旦搁置,迁都之事也就跟着搁置了,因为这两件事是连在一起的,项庄如果不能妥善地解决迁都之后江东的留守问题,那些隐藏在幕后的人恐怕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他们必定会鼓动群臣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凭项庄现在的威望。以铁腕弹压群臣也未尝不可,不过他不想这么做。

项庄倒不是害怕会在史书上留下“暴君”的骂名,而是不想给他的子孙留下坏榜样。不管怎么说,滥杀朝臣终归是不好的。

看到项庄起身离席,不少大臣顿时间茫然了。不对啊,大王如果真的想封世子项治为王的话,又怎么会搁置此事?莫非,自己会错意了?

事实上,他们还真就会错了意,项庄根本就不愿意分封。

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在当兵前也是上过中学的,汉初七王之乱以及晋初八王之乱这些典故他都是学习过的。

汉初的七王之乱,由于中央政权强大,再加上有周亚夫这个超级牛人。并没有对汉朝的统治造成太大的破坏,但晋初的八王之乱却是直接从内廷爆发的,最终导致了西晋的迅速灭亡,更导致华夏族元气大伤,从此进入了历史上最黑暗的五胡乱华时期。

所以。项庄绝对不会复辟分封制,一旦分封,将王子外放就藩,将来他们必然造反,如果不外放,留在京师掌握大权则更加危险。西晋迅速灭亡就是前车之鉴!

隆重、热闹的月初大朝就这样结束了,群臣交头接耳纷纷离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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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史叔孙平回了府,便直奔后院书房而来。

进门向父亲叔孙贯叙了礼,叔孙平兴奋地道:“父亲,还真让你料中了,不过你怎么就敢断言项庄不愿意册封项治呢?”

“这还不简单。”叔孙贯淡然道,“项庄若封了项治,明年项权、项术,后年项望也必然得分封出去,将来诸国皆灭再封赏群臣时,以毕书、高初、庞钰、蒙殛等人的功劳,不封王只怕是绝对说不过去了,不过,项庄敢封毕书为王么?”

“倒也是。”叔孙平由衷地道,“毕书太能打仗了,简直天下无敌呀!”

“毕书何止是能打仗?”叔孙贯道,“他还极有政治眼光,可惜呀没什么野心!”说到这里顿了顿,叔孙贯又阴恻恻地道,“若是毕书能有项庄一半的野望,将来天下一统,到底是姓项还是姓毕,还真是不好说呢。”

叔孙平道:“既便毕书现在没有野心,将来只怕也难说吧?”

叔孙贯道:“所以,项庄必须防着他,不分封就是因为这个了。”

叔孙平道:“可笑宫里那位还想拿迁都来要挟项庄就范,怕是要失望了。”

叔孙贯阴阴一笑,说道:“妇人终究是妇人,又岂能洞察男人的心思?她以为项庄会为了迁都而容忍分封,孰不知在项庄的心里,分封比不迁都更让他无法容忍,嘿嘿,她想拿老夫当刀使,却还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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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曼宫西暧阁中,世子项望左手提裾,右手正在挥毫泼墨,面前铺开的公输纸上已经留下了一行行漂亮的隶书。

项望虽只有十六岁,却长得高大挺拔,较之他的四位哥哥更加的人才出众,尤其还练得一笔好书法,若是生在明末,绝对是一个极受妓家欢迎的浊世佳公子。

不过在这个时代,项望就不那么受欢迎了,他的母亲尤其不喜欢!

书法刚写到一半,赢贞便怒气匆匆地闯了进来,然后劈手扯过案上的公输纸,三两下就撕成碎片扔进了纸篓。

“母亲?!”项望大为气愤,又不敢发怒。

“成天就知道练字练字,字练得再好有什么用?”赢贞却丝毫不顾及项望的感受,劈头盖脸地训斥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要多读书,尤其要多读兵书,还要学习骑射,将来才能上战场博取战功,若没有战功你凭什么封王?”

项望赌气地说道:“孩儿不要封王,只想练字!”

“放肆!”赢贞闻言大怒,劈手扇了项望一记耳光。

这一记耳光顿时将项望扇愣了,长这么大,这还是赢贞第一次扇他耳光,望着赢贞发了会愣,项望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走了,望着蔫头耷脑出门而去的项望,赢贞也是心里难受,有心想唤回来安慰几句,可终究是没声喊出口。

今天大朝议上的事情赢贞刚刚已经知道了,有道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赢贞此时的心情就是这样,原以为项庄为了迁都会做出妥协、册封项治为王,这样一来其余的世子也就有了循例分封的机会,项望也就有资格封王了。

可是项庄宁可搁置迁都之议也不愿意分封,却有些出乎赢贞的预料。

叔孙氏等一干暗中反对迁都的大臣也没有当殿力争,这更让赢贞感到怒不可遏,她原想通过这些大臣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结果却反而让这些大臣借助她和妙弋宫的影响力达成了他们的目的,这种被人戏耍的感觉让她感到异常的恼火。

而且事情办成这样,回头还不知道怎么跟妙弋宫解释呢。

想到恼怒处,赢贞又劈手抓起案上镇纸狠狠摔在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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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面沉似水,问屈不才道:“老屈,都查清楚了吗?”

散了朝之后,心头震怒的项庄便让屈不才彻查分封之事,顿时间,乌木崖秭陵总部的暗哨密探便倾巢而出、四处打听,乌木崖的办事效率的确不是吹的,仅仅只用了几个时辰,便将事情的一切来龙去脉全都查清楚了。

“都查清楚了。”屈不才道,“事情因妙弋宫而起,诗曼宫参与其中,不过真正出面联络朝中官员的却是内史叔孙平。”顿了顿,屈不才又道,“所有附议分封的官员之中,三十六个官员已经确定参与其中,其余官员待查。”

项庄道:“确定参与的官员名单呢?”

屈不才当即从怀里取出一份官员名单。

项庄草草看完,狞声说道:“好嘛,都是京畿、吴郡的官员。”

这一霎那,项庄就把什么关节都想明白了,以虞姬的心性很难做出这样的事情,事情多半因赢贞这个女人而起,而叔孙贯这只老枭则是借机行事,利用赢贞和虞姬想替项治争取王位的机会,来达成阻止自己迁都的目的。

想通了这点,项庄心里也就松了口气,只要几个国公府以及令尹府、太尉府的人没有参与其中,局面就简单多了,在此之前,项庄还真担心几个国公府、令尹府、太尉府都已经深度参与此事,真要是这样,局面可就复杂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件事的背景虽然简单,处理起来却也是颇为麻烦的。

按照国家的法度,官员犯事当然是让廷尉府去审,但这事明显不太合适,如果替世子争取王位也算是个罪名,那可就真是欲加之罪了,且此事还牵扯到三十多京官,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搞得人心动荡,严重影响朝政的稳定。

可是不让廷尉府去审,却又让谁去审?

乌木崖么?若是给了乌木崖审问官员的权限,岂不就成诏狱了?

所谓诏狱,就是绕过廷尉府或者大理寺、直接对皇帝负责的监狱,譬如历史上凶名昭著的大明锦衣卫,就是最经典的诏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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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玄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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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锦衣卫,就不能不提华夏历史上最具政治智慧的布衣皇帝朱元璋,没错,朱元璋绝对算不上华夏历史上文治武功最盛的皇帝,却绝对是最具政治智慧的皇帝,在政治智慧这方面,既便是千古一帝秦始皇也差了朱元璋几条街。

项庄就是朱元璋的铁杆粉丝之一,朱元璋的政治智慧总结起来就两个字——制衡。

先是废除中书省以及丞相制度,然后搞了个内阁制度,从此以后,大权独揽的宰相就变成了殿阁大学士,其实就是皇帝的秘书,作为秘书若没有皇帝的支持,他们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连个太监都能骑在他们头上拉屎,这便极大地巩固了皇权。

然后改革都察院,使其直接对皇帝负责,并且采用以小制大的制衡之道,赋予御史言官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意见都可以提、什么大官乃至王公贵戚都可以告发的权力,从而将都察院的一百多个御史言官变成了皇帝的耳目,极大地遏止了腐败。

最后就是锦衣卫,通过诏狱处理一些无法通过正常司法途径办到的事情,譬如说丞相胡惟庸谋反案,根本就是子乌虚有之事,其真相就是以胡惟庸为首的淮西地主集团仗着从龙有功、试图从皇帝手中分润权力,朱元璋出于巩固皇权的考虑才下的手。

不过,这种事原本就是子乌虚有之事,通过正常的司法途径去查,肯定不会有结果,所以有了锦衣卫,又赋予锦衣卫设诏狱之权。

项庄很推崇内阁制以及以小制大的御史言官制,但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现阶段,项庄还需要令尹项他、太尉项佗来帮助他处理军政事务,否则什么都得亲力亲为,项庄非累死不可,他可不是朱元璋那样每天批阅奏章十六个小时的工作狂。

至于以小制大的御史言官制,现在更不可取,真要推行这个制度·整个楚国朝堂顷刻间就会乱成一锅粥·上至令尹、太尉,下至县令、亭长,只怕是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情都不敢做了,领兵在外的大将们只怕也要挂印回京了。

不过,效法锦衣卫赋予乌木崖设置诏狱大权却是可以的。

当下项庄吩咐屈不才道:“老屈,分封之事就交给你去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大王,臣知道怎么做。”屈不才闻言两眼一亮,遂即又道,“不过·查办官员是廷尉府的职责,若由乌木崖操办·似乎于制不合呀?”

“何为制?寡人之命便是制!”项庄大手一挥,沉声道,“寡人现在就赋予乌木崖查办官员之权力,上至国公,下至黎庶,乌木崖皆可查!”

“喏!”屈不才轰然应喏,又兴匆匆地转身去了。

屈不才不能不兴奋,因为他知道属于乌木崖的时代已经开始了,这一刻,屈不才分明已经看到·朝中官员正在乌木崖的阴影下簌簌发抖······

深夜时分,内史叔孙平忽然被一阵巨大的喧哗声所惊醒,急披身起身时,便见老管家匆匆移门而入·喘息着禀报道:“家主不好了,一大群甲兵刚刚突然闯了进来·府上门客、家丁试图拦阻,结果全都给砍翻了。”

“什么?”叔孙平愕然道,“京畿重地,谁敢如此猖狂?”

话音未落,房门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倒,遂即一大群玄衣甲兵手持火把蜂拥而入,明晃晃的横刀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寒茫,直晃得叔孙平眼花,待他好不容易才看清楚屋里情形时,只见数柄冷森森的横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们想干什么?”叔孙平强自镇定,厉声喝问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在京畿重地擅动刀兵,形同谋逆吗?还有,你们知道本官是什么人吗?告诉你们,本官是内史长官,但凡京畿事务皆归本官管辖……”

“叔孙平,老子知道你是内史。”话音甫落,一个玄衣小校已经走了进来。

叔孙平定睛看去,却面生得紧,当下冷笑一声喝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老子是什么人,等到了地头你自然就知道了。”玄衣小校阴恻恻地一笑,遂即冲左右甲兵挥了挥手,狞声道,“带走!”

“走!”两个玄衣甲兵反拧着叔孙平胳膊,推起就走。

刚出房门,叔孙平就吃惊地发现,已经赋闲在家的老父亲居然也被押了出来,叔孙贯虽然已经是一大把年纪了,可那些个玄衣甲兵却如狼似虎,半点没有顾忌老人之念,叔孙贯只是走得慢了些,背上便挨了狠狠一鞭,直疼得直呲牙。

看到老父亲也被执,叔孙平的脸一下就白了,他知道,这必定是暗中串联京畿、吴郡两地官员,谋求阻止迁都之事东窗事发了!

叔孙贯却挺起老驼背,朗声道:“我儿莫慌,天塌不下来!”

望着咬牙硬挺的叔孙贯,玄衣小校嘴角却忽然间绽起了一丝狞笑,看不出来老东西的嘴巴还挺硬,不过等到了地头,倒要看看你的嘴巴还有没有这般硬气?

当天晚上,除了叔孙贯、叔孙平父子,还有另外三十六个官员同时被抓!

消息传开,京中官员无不哗然,纷纷责问廷尉府为何罔顾法度、无故抓人?却把廷尉项期闹了个满头雾水,召集署中属官一问,廷尉府昨夜并没有抓人哪,一干问责的官员顿时间懵了,除了廷尉署,京中似乎再无别的衙署执掌刑名了吧?

一干稍稍了解内情的文武大臣则直趋宫中,紧急觐见项庄。

“大王,乌木崖昨天晚上擅自出动甲兵,一口气抓了三十几个官员,甚至连赋闲在家的叔孙老太傅也给抓了起来!”项他义愤填赝,怒不可遏地说道,“屈不才如此倒行逆施,简直形同谋逆,臣奏请发往廷尉署严加讯问。

项佗也连连附和道:“就是,乌木崖也太乱来了。”

项庄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用眼光淡淡地扫向百里贤。

百里贤会意,当下从席上跪坐起身,对项他、项佗说道:“令尹和太尉有所不知,乌木崖寅夜抓人,乃是事出有因。”

百里贤很容易就猜到了项庄的心思,项庄不愿意分封,又不可能向京畿、吴郡两地官员妥协、放弃迁都,那么下重手整治两地官员也就是必然了,但两地官员又没犯错,交由廷尉署处理显然不行,那么交由乌木崖来处理也就顺理成章了。

“事出有因?”项他看看项庄,将信将疑地道,“什么原因?”

百里贤念头急转,脱口而出道:“因为他们暗通敌国,意图叛国!”

项庄暗喝了声采,百里贤不愧有急智之名,这个借口找的当真有水平。

“什么,叛国?”项他闻言愕然,遂即又道,“既便如此,此事也应该交由廷尉署来审查,乌木崖并无刑名之权,又有何资格随便拿人

“叛国之事牵扯甚大,廷尉署办不了。”项庄淡淡地道,“子翼、子严还有子良,今天正好你们都在,寡人就向你们宣布一道制命,从叔孙案开始,乌木崖将改组为玄衣卫,除了刺探敌国消息,还负责彻查廷尉署查办不了的大案、要案。”

项他、项佗哑然,两人再是蠢笨,这时候也能猜出项庄的用意了,大王此举分明是要绕过廷尉署,通过这个新设立的玄衣校尉来铲除他想除掉、可一时却又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的朝廷官员,譬如叔孙贯、孙叔平父子等三十余官员。

而且,大王刚才也说了,这是宣布决定而不是向他们征求意见,换句话说,乌木崖之所以要抓人,就是因为大王想要铲除这叔孙父子等官员,至于说原因,多半也是因为分封之议罢?至于暗通敌国、意图叛国之说,不过是借口罢了。

项他、项佗相对苦笑,他们知道,继虎贲、天狼、骁骑三卫之后,大楚禁宫将再多出一个玄衣卫,而且多出来的这个玄衣卫,将会成为悬在朝廷官员头上的一把随时都可能斩落下来的利剑,而不像其余三卫,只是专事负责护卫王室安全而已。

几乎是同时,屈不才正在新设的诏狱之中讯问叔孙贯。

叔孙贯平静地反问屈不才道:“屈不才,老夫有什么罪?”

屈不才摇了摇头,同样平静地回答道:“老太傅其实无罪。”

叔孙贯略感错愕,屈不才这样直接便承认他没有罪,倒是有些出乎预料,当下顿了顿手中拐仗,厉声喝问道:“既然老夫无罪,又为何羁压老夫?乌木崖如此倒行逆施,难道就不怕激起民愤?我大楚,难道就没有国法了吗?”

屈不才淡然问道:“敢问老太傅,何为国法?”

叔孙贯哂然答道:“所谓国法,自然是指国家法度。”

屈不才摇了摇手,淡淡地道:“老太傅,王命为制,王令为诏,所谓国法,还不都是大王所立?所以我要说,楚有国法,但是在国法之上还有王法!”

第509章 赐死

新设立的玄衣卫十分高效,玄衣校尉屈不才更是雷厉风行,仅用不到两日便查实了叔孙父子等三十多个官员勾结敌国、图谋叛国的铁证,并从叔孙府中搜出了与汉国谍报机构黑冰台的往来密信十余件,以及一份参与其中的官员名单。

项庄临时下诏召集大朝议,当廷合议此滔天大案。

屈不才当殿奏对,朝中百官深感震惊,不少试图替叔孙父子等三十余官员喊冤的朝官顿时偃旗息鼓,不过也有不少官员认为叔孙案的内情绝不简单,本来也是,私通敌国、图谋叛国何等大罪,哪有这样草草结案的道理?

还有,乌木崖的人嗅觉再灵敏,又怎么可能在短短两天之内揪出这么多的同党?而且这些同党还都是京畿、吴郡两地官员,又都是月初大朝之日、最先站出来附议叔孙平册封世子项治的那一批官员,如此稍加联想,真相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显然,叔孙平等一干官员因为一己私利反对迁都,并且搬出分封之事要挟大王,这才触怒了大王,并给自己惹下了杀身大祸。能当上高官的都不是蠢笨之人,到了这时候,谁若还是猜不出项庄的心思,那他真不配再站在这金殿之上了。

屈不才又奏请诛灭三十余犯官九族,却遭项庄驳回,尔后群臣当殿合议,主犯叔孙贯、叔孙平父子车裂,其余三十六人为从犯,一体发往菜市口斩首示众。其女眷一律充入贱藉,男丁发往辽东充军为奴。

叔孙一案迅速结案,百里贤遂再提迁都之议。

这一次,有了叔孙案的前车之鉴,却再没人敢自作聪明跳出来作梗了。

迁都洛阳就这样确定了下来,散朝之后各府各房便纷纷开始准备搬迁,令尹府下属工房开始谴发工匠前往洛阳修缮城防。户房开始动员、迁徙百姓前往三川,折冲府也开始向三川郡选调府兵,一时间。整个秭陵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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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议的结果很快传回后宫,赢贞顿时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之中。

赢贞的确没有想到项庄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就因为叔孙平提议分封项治。竟然就被处以车裂极刑,其余三十六个官员就因为最先附议,竟然也被处斩,且所有女眷充入贱藉、所有男丁则发往辽东充军为奴,这简直就是雷霆之怒了!

让赢贞更加惶恐的是,竟然连叔孙贯这个赋闲在家的太子傅也被处以车裂极刑,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大王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叔孙贯这只老枭在背后指使,那么,大王他是否已经知道。诗曼宫和妙弋宫也参与其中了呢?

赢贞不能不担心,万一叔孙贯把她供出来了呢?

赢贞正担心之时,忽有宫女匆匆进来禀报,说是大王已经摆驾妙弋宫,听到这消息。赢贞顿时俏脸煞白、瘫坐在地,大王为了避嫌平时很少去妙弋宫,那么此时前去,其用意也就不言而喻了,很显然,已经东窗事发了!

不过遂即。赢贞美目里便露出了一丝决然之色。

这件事情,既便乌木崖听到什么风声多半也只是捕风捉影,叔孙贯年老成精,赢贞绝不相信他会把自己给他的密信留下来,所以,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抵死不认这烂帐,大王他没有真凭实据,最多也就训斥自己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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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弋宫,东暖阁。

虞姬向着项庄盈盈下拜,见礼道:“臣妾拜见大王。”

“王嫂免礼。”项庄虚虚伸手,待虞姬起身又肃手请她入席。

沉吟了片刻,项庄说道:“王嫂,寡人未经与你商议便决定让治儿前往黔中戍边,这是寡人不对,不过王嫂应该明白,寡人这么做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寡人只是希望治儿能够到最艰苦的地方进行锻炼,以期将来能为大楚建功立业。”

“臣妾知道大王这么安排是为了治儿好。”虞姬轻轻颔首,又道“不过一想到治儿从此要远离开臣妾、前去那边塞蛮荒之地吃苦受累,臣妾心里就跟刀绞似的难受。”说着,虞姬便禁不住美目泛红,泫然欲泣起来。

项庄轻叹息道:“唉,若是王嫂实在不舍,治儿不去也罢。”

对于虞姬,项庄还是很尊敬的,她身为先王项羽的宠姬,却事事处处为他着想,从未曾打着先王的旗号为难于他,既便是册立项政为太子时,虞姬也没有站出来加以反对,对于这样的女性,项庄除了尊敬还是尊敬。

而且虞姬养育项治整整十八年,母子情深,不愿意项治远离自己身边,去那边塞蛮荒之地戍边也是人之常情,项庄也完全可以理解。

虞姬闻言大喜道:“大王,你这话可当真?”

“寡人说话自然算数。”项庄轻轻颔首,遂即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当下屏退左右,语气低沉地说道“王嫂,不分封是亚父临终前的遗计,其目的也是为了大楚的万世基业,治儿虽是先王子嗣,也是不能破例的,还望王嫂理解。”

虞姬希望项治能够封王的心情,项庄完全可以理解,但却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不过如何向虞姬解释却是个技术活,项庄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借助亚父范增的名义做文章,反正先王项羽活着时,亚父不就时常驳斥他的意见?

虞姬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鼓动群臣请封项治之事,她虽说没有直接参与其中,却也是默许了赢贞暗中行事,认真计较起来,她也是负有暗中推波助澜的责任,不过她又不好意思当面承认这事,一时间便把脸讪然了那里。

项庄又道:“不过寡人可以保证先王一脉世代富贵,与国同休。”

虞姬便跪坐起身,再次向着项庄盈盈下拜,说道:“臣妾谨代先王谢过大王。”

虞姬代项羽拜谢,项庄自也不敢坐着消受,当下也赶紧起身回礼,心里却想,既便治儿过继给了项羽,却也终究是自己的儿子,难道自己就会亏待了他不成?只是这小子未经艰巨环境下的磨练,恐怕难以像高朗、庞铮、蒙远、蒙辽那般成就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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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妙弋宫,项庄便径直来了诗曼宫。

赢贞将项庄迎入暖阁,然后下拜见礼,项庄却并不回礼,只是冷冷得、长时间得盯着她看,直盯得赢贞心里发毛,不过这女人也是个心机深沉之辈,被项庄这样盯着看,居然还能装愣充傻,眉梢眼角竟然还流露出了一股娇嗔之意。

好半晌后,项庄才道:“还记得当年刘邦敕封高初为荆王之事么?”

“奴家自然记得。”赢贞娇声答道“秭陵城内还曾闹得满城风雨呢。”

项庄点了点头,又面无表情地道:“那桩封王风波之后,寡人曾召集后宫妃嫔训话,你可还记得寡人当时跟你们说了些什么话?”

赢贞的俏脸霎时微微泛白,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你不记得了么?”项庄冷冷一哂,接着说道“那一日,寡人曾对你们说过,秭陵城中的流言究竟是谁散布出去的,寡人就不再追究了,但是若有下次,寡人绝不轻饶,更不会顾忌夫妻人伦!”

赢贞美目乱转,低声说道:“大王跟奴家说这些做什么?”

“呵呵,这话问得好。”项庄一甩袍裾在矮榻上坐了下来,然后再次一瞬不瞬地盯着赢贞,沉声道“当年寡人是说过既往不咎,不过今天寡人却想问你一句,当时秭陵城内的流言到底是不是你让人散布出去的?”

“不是奴家。”赢贞矢口否认“奴家绝对没有散布流言。”

项庄心中一冷,再次问道:“那好,寡人再问你,叔孙父子联络京畿、吴郡两地官员请封治儿为吴王之事,是不是你暗中窜掇的?”

“奴家没有。”赢贞再次矢口否认“奴家冤枉。”

项庄眸子里霎时便暴起了毫不掩饰的杀机,猛一挥手,虎贲将军晋襄便已经挎着横刀大步走了进来,晋襄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虎贲锐士,一名虎贲锐士手中还端着锦盆,盆上霍然摆放着条白绫,看到那方白绫赢贞顿时huā容失色。

项庄杀气腾腾地道:“赢贞诗曼,寡人最后问你一遍,叔孙父子联络京畿、吴郡两地官员请封治儿为吴王之事,是不是你暗中窜掇的?”

赢贞huā容煞白,却还是咬紧牙关矢口否认:“不是,奴家没有。”

项庄心头凛然,赢贞的坚韧以及阴狠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到了这时候,她居然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对自己所犯下的事情依然矢口否认,在这之前,项庄还真没有想到赢贞竟然会有如此胆色、如此心性!

不过非常可惜,她实在不该有如此坚韧、阴狠的心性。

如果刚才赢贞能服个软,哪怕只是无言地默认,项庄也定会饶她性命,可她最后关头依然矢口否认,却让项庄从她身上看到了潜在的威胁,这女人就是一条毒蛇,留她在身边,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咬上一口,所以,断然留她不得!

项庄冲晋襄轻轻颔首,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诗曼宫。

第510章 蒙家四虎

“子良,你坐。”项庄肃了肃手。

百里贤便一甩袍裾跪坐到了矮榻的另一端。

沉吟了片刻,项庄最终还是说道:“子良,赢妃死了。”

面对百里贤,项庄并不想有所隐瞒,赐死的就是赐死的。

百里贤骇然,遂即化为一声轻叹,叔孙父子串连京畿、吴郡两地官员借请封世子项治阻挠迁都洛阳之事,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这个百里贤是知道的,他也能猜得出来,诗曼宫的赢妃必然是参与了这件事的。

大王虽然没说是赢妃是怎么死的,但她多半是被大王赐死的。

对于赢妃今日的下场百里贤是早有预料,因为这个女人的权力**太强烈了,尽管她极力地想要掩饰这一点,但她的这点微末伎俩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大王呢?作为国君,最忌讳的就是内外勾结,赢妃竟与叔孙父子暗中勾连,大王又岂能饶她?

“望儿最近学业如何?”项庄忽然问道,“他的书法怎样了?”

随着项庄后宫的日渐宠大,他的子女数量也在持续增加,迄今为止,项庄已经有了二十九个儿子外加十八个女儿,其中最大的项政已经成年,最小的那个好像是前几日才刚刚降生的,出于保护太子的考虑,项庄对这些子女很少过问。

有句话说得好,最是无情帝王家,项庄并不想当个无情的帝王。但他的确做不到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给予自己子女足够的父爱。因为他是国君,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是一句无意间的话都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影响。

打个比方,如果项庄对某位世子过于宠爱,这位世子的母亲就会母凭子贵,这位后妃的父族就会得势,然后大臣们也会争相揣摩上意,进而争相结好这位世子,久而久之,这位世子身边就会聚集起一大股势力。就会严重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届时,既便这位世子没有权势**,既便他不想当太子,可聚集在世子身边的官员勋戚们也会挟裹着他往着闯。逼迫着他把太子拉下台、取而代之,而这,便是祸乱之源!

所以,为了防微杜渐项庄只能疏远自己的子女,竭尽全力扮演一个无情的父王,其中的苦楚和孤寂,恐怕只有项庄自己才能知道了。

不过这次赐死赢贞,却使项庄对项望产生了浓烈的愧疚之情。

百里贤慌忙回答道:“回禀大王,公子望的书法已经小有成就了。”

百里贤只说项望书法小有成京,而绝口不提学业。项庄便知道项望还是不爱读书,只是沉迷于书法之中,不过转念一想项庄也就释然了,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项望沉迷书法而不喜兵略政事,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至少太子就不会忌讳他。

百里贤忽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当下说道:“大王,天放尚在辽东。”

项庄闻言顿时瞳孔微微一缩,他当然听得出来百里贤的弦外之音。蒙殛素来以赢氏守护者自居,当年在九原,三千老秦铁骑之所以投效楚国,也是因为赢贞,若是知道赢妃已被项庄赐死。蒙殛还不知道会有何反应呢。

而这,也正是项庄所担心的事情。

项庄并不担心骁骑军会跟着蒙殛造反。事实上,骁骑军的主体是江东子弟,当年从九原追随项庄的三千老秦子弟,死的死、残的残,在骁骑军中已经只剩不到百人了,所以蒙家父子既便想造反,骁骑军也断然不会追随他们。

蒙殛更不会造反,蒙家世代以忠义传家,其操守绝不是假的。

要知道,蒙家子弟素来恪守忠义之祖训,从蒙骜到蒙武,再从蒙恬及至蒙殛,无不是忠义两全、节操高尚之辈,昔日在九原,蒙殛就已宣誓效忠赢氏及项氏,那么今日,他就绝无背叛项楚的可能。

项庄唯一担心的就是,蒙殛会因为赢贞的死而萌生死志。

因为不管怎么说,蒙殛都算是先秦遗民,他虽曾立誓效忠项氏,可赢氏血脉才是他真正的守护对象,现在赢贞死了,赢氏血脉已经绝了,那么他的宿命也就完成了,依照蒙氏忠义传家的祖训,其自杀明志的可能性还是相当高的。

蒙殛忠勇节义、有勇有谋,项庄委实不愿失去这样一员大将。

百里贤当然也知道项庄在担心在什么,当下说道:“大王,此事终究是瞒不住的,天放早晚必会知道,不如臣去一趟辽东吧?”

“也好。”项庄点头道,“你把望儿也带上,到了辽东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臣知道。”百里贤轻轻颔首,大王让他把公子望带上,其用意可想而知,就是想让蒙殛知道,赢妃虽然死了,可赢氏血脉并没有绝,公子望的身上毕竟流淌着赢氏的血,认真计较起来,公子望至少有一半的老秦血统。

“二弟,最近你的骑射大有长进哪?”

“兄长,你就别笑话小弟了,小弟的骑射哪能跟你比?”

“嘿嘿,要说骑射功夫,你我兄弟在大楚的年青一辈中那是鲜有对手,便是高朗、庞铮那两个家伙,你我兄弟也是不怵,可是跟那头天狼比起来,却还是差得远,不过听说由侯的骑射功夫还在那头天狼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当年在济水,由侯险些两百步外一箭射杀齐王。”

“是哦,那次虽说没能射杀齐王,却也把齐王射成重伤,并且从此落下了病根,结果第二次淮泗大战,就在阵上因为箭疮崩裂而死了。”蒙远说此一顿,又握紧铁拳大声道,“将来为兄也定要在战场上射杀敌国君王,绝不能输给了由侯。”

蒙辽也道:“你我兄弟还得努力,先赢了那头天狼再说。”

蒙远点点头,忽又说道:“对了,这次父亲找我们啥事?”

“谁知道?”蒙辽摇了摇头,又指着前方道,“进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遂即兄弟俩大步走进了蒙殛的行辕,一进门,便看到大堂里烟云燎绕,父亲蒙殛、叔父蒙铿面北而跪,而正北香案上则摆放着四方牌位,定睛看去却是高祖蒙骜、曾祖蒙武、祖父蒙恬、叔祖蒙毅的牌位。

“还不跪下!”蒙殛闷哼了一声,大声喝斥。

蒙远、蒙辽对视一眼,屈膝跪到了蒙殛、蒙铿身后。

蒙殛手持信香,照着四块牌位恭恭敬敬地叩了九个响头,蒙铿、蒙远和蒙辽也纷纷跟着叩头,行过大礼,蒙殛才起身将信香插到了香案里,然后说道:“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今日请出你们的英灵,却是因为我蒙家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了。”

蒙远、蒙辽面面相觑,蒙家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这是怎么说的?

蒙铿轻叹了声,说道:“军师已经到了辽东,刚刚得知赢妃已被大王赐死了。”

“赢妃被赐死了?”蒙远、蒙辽闻言愕然,但也仅仅只是错愕而已,他们不像父亲蒙殛对老秦有着无法抹去的深刻记忆,小兄弟俩却是生在江东,又长在江东,从小接触的都是楚国人事,对于先秦赢氏其实是没什么感情可言的。

蒙殛转身示意蒙铿以及蒙远、蒙辽起身,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远儿,辽儿,我蒙家世代以忠义传家,你们高祖、曾祖以及祖父皆为老秦之臣,他们都做到了为秦而死,为父之所以在九原苟活,也是为了守护最后的赢氏血脉。”

蒙铿补充道:“你们应该知道,赢妃便是最后的赢氏血脉。”

蒙殛叹息道:“唉,如今赢妃已然被大王白绫赐死,赢氏最后的血脉已然断绝,为父的使命也已完成了。”

蒙远、蒙辽勃然色变,急道:“父亲,你意如何?”

蒙殛摆了摆手,淡然微笑道:“我儿莫慌,先听为父把话说完。”

待蒙远、蒙辽稍稍镇定下来,蒙殛又接着说道:“为父是先秦遗民,所以,守护赢氏血脉是为父的宿命,但你们不一样,因为赢妃嫁给了项王,我长城军团也归了楚,所以你们生下来就是大楚的臣民,你们要守护的是项氏而不是赢氏。”

蒙远肃然道:“父亲,孩儿定会像父辈守护赢氏那般守护项氏。”

蒙辽也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沉声道:“父亲,孩儿也是如此。”

“好,不愧是我蒙家的子孙。”蒙殛欣然点头,又道,“不过,为父还是要你们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立誓。”

蒙远、蒙辽当即举起右手,齐声道:“孩儿以列祖列宗的名义立誓……”

蒙殛肃然道:“我蒙家誓以守护项氏为宿命,绝不因为势易时移而失义变节,定当以先祖蒙恬为榜样,虽被君上赐死亦毫无怨言……后世子孙若违此誓,生、逐出族藉,死、不得入祖坟及宗祠。”

蒙远、蒙辽相顾凛然,这可是毒誓了!

华夏人历来崇拜祖先,对于血统名份看得极重,所以,逐出族藉、不得入祖坟宗祠可说是最严重的惩罚了。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还是神情严肃地跟着念道:“我蒙家誓以守护项庄为己任,绝不因为势易时移而失义变节……”!!!

第511章 父子人伦

蒙远、蒙辽兄弟俩刚刚立完誓,行辕外忽然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天放兄,你这是打算替赢氏死节,以全忠义祖训么?”

蒙远、蒙辽兄弟勃然色变,同时抬头望向蒙殛,刚才兄弟俩就觉得父亲好像是在向他们交待后事,这会被人这么一说,是越想就越觉着像,兄弟俩当即膝行上前,一左一右抱住了蒙殛大腿,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父亲、阿翁的乱叫个不停。

蒙殛心神微震,急定睛看去,只见百里贤已经洒然而入,在他身后还跟着个气宇轩昂的少年,却竟然是世子项望。

“子良兄?世子?!”蒙殛、蒙铿赶紧见礼,跪在地上的蒙远、蒙辽也赶紧起身,分别向项望、百里贤见礼。

百里贤回了礼,又微笑着对蒙远、蒙辽道:“两位贤侄,你们陪世子去军营转转,老叔还有些话要跟你们父亲说。”

蒙远、蒙辽知道父亲与百里贤交情极好,两人几乎是无话不说,由百里贤来劝说他们父亲回心转意,可说是最佳人选,效果要比他们兄弟好得多,当下陪着项望出行辕去了,蒙铿也陪着去了,行辕大堂里便只剩下了百里贤、蒙殛两人。

百里贤这才郑重上前,对着蒙骜、蒙武、蒙恬、蒙毅的牌位大礼参拜,又敬了香,蒙殛侧跪着答了礼,又肃手请百里贤入席。

两人坐定,蒙殛叹道:“子良兄,你应知我。”

百里贤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仅我知道你,大王也深知天放你的为人,他就怕你为赢氏死节,这才派我带着世子望万里迢迢赶来辽东,为的就是要阻止你自杀呀,我大楚不能失去你这样的忠义两全的栋梁之才呀。”

蒙殛叹道:“兄长欲陷小弟于不忠不孝乎?”

赢贞被赐死。蒙殛身为赢氏的守护者,若不能以死全节那便是不忠,不忠便违背了先祖忠义传家的祖训,那便是不孝。

百里贤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扳着手指细数道:“当年在九原,大王与赢妃联姻时,天放你以及长城军团的所有将士都曾立下誓言,此生当誓死守护项楚。斯日誓言犹又在耳,天放你却为全汹而舍大义,此为忠乎?孝乎?”

蒙殛淡淡一笑,道:“小弟的确曾在九原立下誓言,誓死守护项楚,可是小弟同样曾经当着先父的面,在列祖列宗灵前立下过毒誓,誓死守护赢氏血脉,如今赢妃死了,赢氏血脉已绝。小弟也该追随先父于地下了。”

百里贤再劝道:“天放,守护赢氏乃是汹。效忠大楚才是大义哪!”

蒙殛摇头说道:“子良,赢氏血脉已绝,我再无颜面苟活于世,你就不要再劝了。”

百里贤苦笑,他当然看得出来蒙殛心中有执念,更知道这执念因何而来,事实上。蒙殛并非先秦大将军蒙恬的嫡子,而只是假子,可是蒙殛对蒙恬的崇拜却已经融入了骨髓。蒙恬宁可自杀也绝不背弃大秦,这对蒙殛造成了毕生无可抹煞的影响。

估计就是在那个时候,蒙殛就已经在心中立誓,今生今世定要效法先父蒙恬,宁死也绝不背叛大秦,绝不背叛赢氏,然而现在,赢贞作为最后的赢氏血脉,作为大秦帝国最后的皇室血脉,也已经不复存在了,那么蒙殛除了自杀以谢就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当然,无法忘怀先父自杀全节、无法放下心中执念的只有蒙殛一人,为赢氏死节也只是蒙殛个人的选择,蒙氏家族还是会继续效忠大楚的,这也是今天蒙殛将弟弟蒙铿以及两个儿子召到列祖列宗灵前训话的主要原因。

轻轻叹息一声,百里贤只好抛出了最后的说词,说道:“天放,谁说赢氏血脉已绝?世子望不就是赢妃的血脉?他身上至少有一半大秦皇室的血统!”

蒙殛还是摇头,叹息道:“可是他毕竟是姓项,他是项氏子弟哪。”

百里贤摆摆手,也叹道:“天放哪天放,大王令世子望随我前来辽东,你难道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么?实话告诉你吧,大王他赐死赢妃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对于我们老秦遗民还是心有愧疚的,所以他决定让世子望改姓赢,以承继赢氏血脉。”

“什么?!”蒙殛微微色变,沉声问道,“子良兄,此话当真?”

“你我相交数十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百里贤轻叹道,“天放兄,大王如此用心良苦,一是为了让我等老秦遗民心里有个念想,可更主要的还是为了你这头蒙家之虎啊,大楚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蒙家啊。”

“大王。”蒙殛脸色一变再变,遂即向着南方一揖到地、长久不起。

百里贤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看这情形,这头蒙家之虎已经想通了,这趟辽东总算是没有白来,当下又道:“天放,明日小弟便要动身前往洛阳了,上将军也会与我一同前往,这辽东或者说北貂国,可就交给你们蒙家四虎了。”

这也是项庄的一贯宗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蒙殛起身,然后向着南方再次一揖到地,长久不起。

王室从秭陵动身前往洛阳不是第一批,也不是最后一批,却是人数最多的一批,后宫妃嫔、世子公主外加宫女侍从以及随行禁军,人数足有上万人,此外还有大量的辎重,王室搬迁,那坛坛罐罐、各式杂物不是一般的多。

午时过三刻,人马勉强聚齐,项庄下令开拔,先从北门出秭陵,又沿着凯旋大道浩浩荡荡到了乌江埠头,然后渡河北上,到了钟离境内,楼船将军钟离昧又调来五千水军,人马辎重便分水陆两路,向着洛阳齐头并进。

项庄作为国君,自然不用车马劳顿,有大船可乘坐。

从钟离县上船,先溯淮水西进,然后往北转入颖水,这便进入了陈郡境内,陈郡是梁地五郡之一,也就是后世的汝南郡,在华夏历史上的两汉时期,汝南郡可是人口大郡,人口最多时,曾经一度超过两百六十万口。

不过此时,陈郡却是一派萧条景象。

自淮水转入颖水,一路北行上百里,沿途村落不少,却没有一个冒出炊烟,派士兵前去查看,都说空无一人,一直到了汝阴县,颖水两岸才总算有了有人居住的村落,不过人烟也极少,便是汝阴县城,也只有廖廖数百户人家。

项庄心下叹息,当下向太子项政招了招手。

项政战战兢兢地走到了项庄跟前,作揖见礼道:“参见父王。”

看到项政拘谨局促、如履薄冰的模样,项庄心下黯然,有心说几句轻松的话缓和一下父子之间的谈话氛围,可是一张嘴说出来的却又是隐带着考较的话:“太子,对于颖水两岸的萧条景象,你又有什么感想哪?”

项政脸色发苦,以求助的眼神去看上大夫武涉。

项庄为了教导太子项政成才,给他配备了强大的太傅团,教兵法有毕书,教史书有百里贤,教经义有叔孙贯已经被车裂,教武艺有晋襄,教骑射有呼延,偶尔甚至还会让公输车给太子教导器械、机关之学。

不过这会几个太傅都不在旁边,项政只能求助于上大夫武涉。

武涉知道大王这是在考较太子,自然不能够替太子作答,当下将目光转向别处,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项政越发着急,不过他毕竟已经当了多年的太子,虽急却也还能沉得住气,当下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道:“父王,孩儿觉得此地十分萧条,委实不如江东繁华。”

项庄的脸色便为之一冷,有些不悦地道:“这么多太傅,就教出你这点见识?”

项政这话说的虽是事实,项庄却本能地认为项政这是贪图江东繁华,吃不得苦。

项政吓得一激泠,赶紧跪伏船头,颤声道:“孩儿蠢笨,委实没什么过人见解,万望父王不要动怒,若是父王气坏了身子,孩儿可就万死莫赎了。”

“罢了,你起来说话。”项庄轻叹一声,伸手搀起了项政。

望着紧张到都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的项政,项庄知道,在他这些儿子的心目当中,自己就算不是头噬人的老虎,估计也差不太多了,当着他这个“父王”的面,十分才学恐怕连一分都发挥不出来,何况项政原本就资质一般。

当下项庄有些意兴萧索,便将项政打发回船舱陪他母后去了。

武涉走上前来,解释道:“大王,太子并非贪图逸乐之人,方才那番话他不过是有感而发,并没什么深意,老臣以为……”

“上大夫你不必替他美言。”项庄摆了摆手,淡然道,“寡人自己的儿子,寡人难道还不清楚?太子的资质是差了一些,不过他为人墩厚,这点像他母后,他又性格坚韧,颇有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这点却又像极了寡人。”

武涉松了一口气,由衷地道:“我王英明。”.RT!!!

第512章 妾不如偷

十天后,大队人马溯颖水北上到项县,然后转入鸿沟直到大梁,再从大梁转入睢水一路向西到了敖仓,早在首批江东百姓迁往三川郡之前,敖仓就已经开始了修缮,现在,敖仓早已经恢复了先秦时期的景象,而且囤积了不少粮食。

大队人马到了敖仓,一条不起眼的小船便趁着夜色汇入了船队之中。

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条不起眼的小船的船舱里坐着巴东秦家的家主,也就是那个艳名满巴蜀的俏寡妇,由于有禁军以及内侍的引导,秦寡妇的小船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靠上了项庄的庞大龙船,遂即便有宫女将秦寡妇接引了过去。

极尽奢华的船舱里,项庄背负双手正在来回踱步。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项庄转身回头,却见秦寡妇已经在宫女的引领下俏生生地走了进来,遂即两个宫女便微躬着纤腰退了出去,秦寡妇却向款步上前又向着项庄盈盈下拜,娇媚无限地说道:“红玉拜见大王。”

“红玉快起来,不必多礼。”项庄微微一笑,上前轻轻执住了秦寡妇的小手。

秦寡妇的小手微微有些凉,却是滑腻无比,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大夏天里摸到了一条凉爽的美女蛇,饶是项庄阅女无算,此刻也不免有些心旌摇荡,有句经典的老话怎么说来着?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现在跟秦寡妇的幽会那就叫偷情。

“大王。”秦寡妇任由项庄执住小手,也不挣扎,只是又娇又媚地斜了项庄一眼,项庄怦然心动,心底的欲火更是腾地便燃了起来。两人已经不是头一回偷情了,秦寡妇又是个过来人。她自然知道怎么做才能撩拨起项庄的欲火。

项庄一把将秦寡妇揽入怀里,右手就已经攀上了秦寡妇犹如磨盘般的肥臀,此时虽然已经进入深秋季节,不过秦寡妇身上却只穿了袭薄薄的罗裙,项庄很容易就感受到了秦寡妇雪臀上透出的热意,还有那几乎让人窒息的弹性。

单以姿色论,秦寡妇其实算不上什么绝色,项庄后宫中的妃嫔几乎个个都比她美貌,但是说到身材,却没一个能够及得上秦寡妇。尤其是这磨盘般的肥臀。简直天下无双,在项庄的两世记忆当中,恐怕也就欧美的大洋马能够与之相比。

在前世,项庄就最着迷女人的臀部,到了这一世。他的这个癖好更是变本加厉,套用后世一句术语,项庄他其实就是个恋臀癖,每次跟女人欢好,他最喜爱的姿势也是小狗式,因为他最喜欢看到自己的凶器在女人臀瓣间猛烈冲刺的美景。

秦寡妇自然知道项庄最迷恋她身体的哪个部位,当下微微转身,摇荡起磨盘般的肥臀不停地研磨着项庄的下腹,只片刻。项庄便已经昂扬〖勃〗发、直欲择人而噬了,当下秦寡妇又吃吃低笑起来:“大王,你怎么还这般猴急呀?”

项庄闷哼了一声,喝道:“还不转过身去?”

秦寡妇娇媚地白了项庄一眼,乖乖地转过身去,又在矮榻上跪了下来。然后将个磨盘般的肥臀向着项庄高高撅起,项庄喘了口气,伸手便将秦寡妇的罗裙掀到了腰上,秦寡妇的罗裙下竟是没穿小衣,霎那间,两瓣雪白丰腴的美臀便在项庄眼皮底下一览无遗。

项庄两世为人,这绝对是他所见过的最完美的美臀,尤为动人的是,在那美臀中间,还夹着一枚熟透了的水密桃,绽裂开来的桃肉是又红又嫩,还有晶莹剔透的huā露附着其上,让人看了忍不住就想凑上去咬上一口。

项庄却伸手在秦寡妇的雪臀上狠狠扇了一巴掌,霎那间,一个清晰的掌印便在雪白的臀峰上浮现了出来,望着殷红的手掌印以及女人雪白的臀峰,项庄情兴〖勃〗发,当下撩起袍裾凑到了秦寡妇身后,稍稍校对了一下位置,便狠狠刺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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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襄腰挎横刀,正在项庄的舱房外来回踱步。

倏忽之间,晋襄忽然感到脚下的甲板在轻轻晃动,忍不住回眸扫了项庄的舱室一眼,晋襄嘴角便绽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作为项庄最亲信的两大宿卫大将之一,晋襄当然知道大王现在正在做什么,当下稍稍远离舱门。

甲板的颤动时断时续,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彻底静止了下来。

晋襄正欲回到舱门前,前方楼梯上却忽然袅袅婷婷走下一个丽人来,晋襄定睛看时,却是大王最宠爱的后妃姒婕妤。

姒婕妤下了楼梯,看也不看晋襄便要往里闯。

若是平时,晋襄也不会拦他,不过今天不拦却不行,当下晋襄把比别人大腿都还要粗的胳膊往前一伸,瓮声瓮气地说道:“大王有令,未得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他的寝室,姒妃不要让末将为难,还是请回吧。”

姒婕妤愕然道:“本宫也不得入内?”

晋襄目不斜视,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大王有令,未得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姒妃你也不能例外。”

姒婕妤见晋襄毫无退让之意,当下娇哼一声,只得怏怏不乐地回了自己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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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跟秦寡妇已经春风二度,终于开始商谈正事了。

不过既便是讨论正事,两人也仍然保持着严丝合缝的亲密接触,项庄的右手更是还在秦寡妇的雪臀上肆意地揉捏。

项庄一边享受着女人凝脂般的肌肤带给他的滑腻手感,一边道:“此次迁都,涉及的各式人员极多,三川、魏国的秋粮已经错过时节,恐怕是来不及播了,等明年春粮收获至少还有六七个月,要想敖过这段时间,所需粮食可不少啊。”

项庄说的是实情,迁都是个庞大的工程,魏国五郡原本就已经破败不堪,三川郡的百姓又多被强行迁入关中,这两个地方的农业生产已经遭到极大破坏,从江东、荆襄以及巴蜀迁过来的百姓都要重新开始,在明年春粮收获之前,他们非但无法提供粮食,朝廷还得反过来向他们发放粮食,否则他们就得饿死。

除了这几十万百姓,还有虎贲、天狼两大禁军以及数量庞大的勋戚、世家、豪族,这部份人再加上他们的家奴,数量甚至还要超过两大禁军的数量,再加上王室官衙,全加一块已经超过了十万人,这也是要张嘴吃饭的。

由此可见,迁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也足见项庄的决心有多大。

当然,勋戚世家以及豪族颇有积蓄,并不需要朝廷供给,但首批迁来三川郡的几十万百姓却必须靠朝廷养活,这个也是动员他们迁来三川郡的条件,他们迁来三川郡后,不仅前半年由朝廷提供粮食,而且前三年免除全部赋税。

秦寡妇美目迷离,对项庄道:“大王,奴家这次过来就没空着手,一次就带了五百大船粮食过来,总有三十万石左右。”

“三十万石还远远不够。”项庄摇头道“据户房估计,至少需要八十万石!”

“可是巴蜀、荆襄的余粮已经差不多买空了,江东五郡的余粮则全部进了秭陵太仓,您说过那是战备粮,不能动。”秦寡妇咬着小手指,沉吟着说道“要想补上这么大的缺口,恐怕得想办法从赵国或者南越国购粮了。”

项庄沉吟道:“南越国恐怕也没什么余粮了,在赵国你有门路吗?”

根据乌木崖提供的情报,如今赵国的朝堂跟过往可是大不一样了,老国相贯高已经赋闲在家,新任国相张景根本就是一个摆设,上将军白宣几乎是大权独揽,这厮又不是一个省油的灯,现在正在励兵秣马,整军备战呢。

这种时候,楚国粮食想从赵国购粮恐怕很难。

秦寡妇道:“门路自然是有,不过在商言商,要想让赵国放出粮食来,大王恐怕也得付出相当的筹码,譬如说马匹。”

“怎么?你还想当马贩子不成?”项庄笑吟吟地望着秦寡妇的如huā娇靥,右手便不自觉地使了些力,这个俏寡妇的嗅觉倒灵,上将军毕书率骁骑军赴漠北犁庭扫穴,可是掳回了足足二十几万匹匈奴马,现在就放养在辽东呢。

这么多匈奴马项庄还没想好怎么处置,秦寡妇倒是动起念头来了。

“疼,疼,大王,奴家疼。”秦寡妇嘴上喊着疼,眉梢眼角却是春意荡然,勾引的意味反而更浓些,一边又媚声说道“大王,奴家也是这么顺嘴一说,您要是不愿,就当奴家没说过,要是实在不解气,那就塞了奴家的嘴吧。”

项庄笑道:“你的小嘴,可不就被寡人塞着呢吗?”

秦寡妇便白了项庄一眼,下面那张小嘴便用力地收缩了两下,爽得项庄直吸冷气,然后一把将秦寡妇掀翻在地榻上,再次狠狠地鞑伐起来。

这次迁都,最大的难题就是粮食问题,既然秦寡妇能够走通赵国的门路,项庄并不介意贩卖一部份匈奴马给赵国,当然,项庄不可能将上等匈奴马卖给赵国,要不然让赵国组建起强大的骑军来打楚国?项庄可不干这等傻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13章 新都洛阳

梅开三度,项庄也颇感有些吃不消,完事便搂着秦寡妇沉沉睡去。

半夜时分,项庄忽然被一阵巨大的喧哗声所惊,急披衣从榻上坐起,秦寡妇也光着身子坐起身来,又赶紧给项庄披上了大氅,这会已经是秋天了,夜凉,要是让大王着了凉,王后和后宫妃嫔们还不得剥了她的皮?

项庄披上大氅匆匆走出船舱,迎面便遇见了按刀肃立的晋襄。

“子成,怎么回事?”一阵夜风吹来,项庄本能地紧了紧大氅。

“大王你看。”晋襄手指西北方向说道,“那里有火光,还有人在厮杀,晋仲已经带着虎贲左营赶过去了,想必很快就能有消息传回来了。”

项庄顺着晋襄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西北方向有火光熏天而起。

等了不到半刻钟,便有虎贲锐士回报说,有一股上千人的盗贼试图袭击敖仓,不过已经被守卫敖仓的府兵击退了。

“上千人的盗贼?”项庄吃声道,“魏国境内的盗贼竟如此猖獗?”

沉吟了片刻,项庄又吩咐晋襄道:“子成,马上谴飞骑前往荥阳,让高初连夜赶来敖仓面见寡人,寡人得好好问问他,他是怎么治理的魏国。”

“喏!”晋襄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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荥阳离敖仓不过三十里,高初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

由于大梁、定陶破败不堪,项庄再封魏国之后。魏王魏错便将国都选在了城池相对还算完整的荥阳城。

君臣俩见了礼,项庄问道:“始之,魏国境内的盗贼怎么还没有肃清?”

高初苦笑着道:“大王,说出来也不怕您见笑,臣带兵清剿了好几次,结果非但没有肃清这些盗贼,反而有愈加猖獗之势。”

项庄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形?”

高初道:“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魏军的战斗力太低了,再一个是在魏国境内打家劫舍的盗贼大多都是汉军溃兵,数量极多!”

沔水之战汉军大败后。二十几万人战死,二十几万人被俘又陆续死于瘟疫,剩下的十几万人却溃逃到了魏地各郡。当起了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盗贼,这个情形项庄是知道的,所以才将高初这员大将派来坐镇魏国。

不过高初出任魏国上将军近年,却仍未能平息魏地匪患,倒是有些出乎项庄的预料。

项庄道:“始之,魏军的士兵大多都是梁王彭越帐下老兵,在十几年前,这可都是一群虎狼之兵啊,怎么现在却成了一群绵羊了?”

高初道:“臣估计,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们年龄大了,这些士兵大多都已经年过四旬,最小的也超过了三旬之龄,不过这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原因是。臣觉得这些士兵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斗志。”

项庄默默颔首,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一支军队要想保持强大的战斗力,就必须得有灵魂,也就是军魂,对于曾经的那支梁军来说,梁王彭越无疑就是他们的军魂。可是随着彭越的凋零,随着曾经的梁国的灭亡,这支军队的军魂就已经消逝了。

失去了军魂的军队就像是一群丧失了尖牙利爪的虎狼,再无任何凶性可言,而这,多半就是这几万梁军战俘再也无法恢复战斗力的主要原因,换句话说,这四万多梁军战俘已经不可能再当兵了,这辈子也就当个农夫了。

高初又道:“大王,若能从江东调两万府兵前来,臣有信心在三个月肃清匪患。”

“这事暂且不提。”项庄摆了摆手,说道,“左右上将军跟军师也快从辽东回来了,回头寡人跟他们合计合计,届时你也出席,争取定出个总的方略来。”顿了顿,项庄又道,“魏错自从当上魏王之后,没在荥阳搞什么小动作吧?”

“就他?”高初哂然道,“他连王宫都不出!”

项庄会错了高初的意思,当下假惺惺地说道:“嗳,始之你这就不对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魏王,你把他软禁在宫中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听。”

“臣可没有软禁他,而是他自己不愿意出去。”高初语含不屑地说道,“大王,你绝对想象不出来,这家伙都干了些啥事。”不等项庄发问,又接着说道,“这家伙竟然不准他的几十个后妃以及宫女穿衣服,你说荒唐不荒唐?”

“由得他去。”项庄笑道,“呵呵,由得他去。”

君臣俩闲话间,大队人马继续开拔,先从敖仓进入河水,又从成皋附近转入洛水,溯洛水西进不到五十里,便到了洛阳东门外。

项庄站在船头上远远望去,只见洛阳城内城外尘土飞扬,一队队的工匠夫役正在穿行如梭,整个一个忙碌的大型工地,同样站在船头上眺望洛阳的几十个后宫妃嫔顿时间发出了一片哀叹声,显然,新都洛阳给她们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项庄却全不在意,这洛阳的条件苦是苦了些,却有利于统一大业啊!

更何总况洛阳的艰苦只是暂时的,在华夏历史上,洛阳可是有名的十朝古都,其潜力绝对是秭陵无法比拟的,最多十年时间,洛阳就会发展成为不输于秭陵的繁华大城,届时其人口规模很可能会超过五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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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漪房将刘恒从睡梦中摇醒,轻轻说道:“大王,你该上朝了。”

刘恒扭头看了眼窗外,只见天色尚黑,便满心不愿地道:“天色还早着呢,爱妃你让寡人再眯一会,昨儿晚上可把寡人给累坏了。”

窦漪房绝美的俏脸微微一红,坚持道:“大王,今儿可是月初大朝,而且丞相也已经从河西回来了。”

“要糟。”刘恒霍地翻身坐起,一拍额头说道,“寡人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回头要是临朝晚了,相父肯定又该训斥寡人了,快快,快将寡人的大氅拿过来。”

窦漪房起身拿过大氅替刘恒披上,又服侍刘恒草草梳洗罢、冠带好,刘恒这才匆匆出了寝宫,直奔未央宫正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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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朗朗,白墨、陈平居首,文武百官尾随其后,拾汉白玉台阶而上,又鱼贯进了未央宫大殿,白墨、陈平神情凝重,正边走边谈论着什么。

白墨忧心冲冲地道:“太师,听闻项庄已到敖仓,楚国迁都洛阳已成定局了。”

对于项庄迁都洛阳的动机,白墨可谓洞若观火,很显然,项庄是嫌秭陵距离中原太过遥远,迁都洛阳之后,楚国朝堂距离汉、韩、赵、齐等国的距离就大大缩短了,这样一来,一旦周边有事,楚国就能够迅速做出反应了。

项庄迁都洛阳还有另外一个不可忽视的妙用。

随着楚国迁都洛阳,为了保护朝廷的安全,三川郡以及魏国的防御必定会大大加强,汉军、韩军、赵军乃至齐军若想进犯楚国就不那么容易了,那么楚国最为繁华的江东各郡,就成了楚国真正意义上的大后方了。

除此之外,迁都洛阳还能够极大地带动三种郡以及魏地的发展,一旦三川郡、魏地发展起来,楚国的国力就将迎来又一次的飞跃,自夏商周以降,三川郡、魏地便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原,其土地的肥活程度绝非关中所能比。

所以说,迁都洛阳是一手一箭三雕的妙棋哪!

陈平也同样看出了其中的利害之处,喟然道:“是啊,真是没想到,迁都这么大的事情项庄竟然轻轻松松便办成了,厉害,厉害哪。”

白墨叹道:“从今以后,我大汉国怕是只能疲于防守了。”

陈平默默颔首,遂即又道:“丞相此去河西,月氏王怎么说?”

白墨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月氏王的态度比以前暧昧了许多。”

半年前匈奴连遭打击,尤其是作为匈奴核心的撑犁部落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牛羊妇孺,为了争夺仅剩的妇孺和牛羊,撑犁部落和上百个匈奴小部落爆发了大规模的混战,无论这场混战的最后结果如何,匈奴人绝对是完了。

匈奴败亡在即,月氏王便对漠北草原起了别样心思。

月氏王也是个有野心的部落首领,假如月氏能够占领广茅的大漠,则不出三十年,月氏人就会成为另一个强大的“匈奴”。

不过,月氏王的野望显然触及了汉国君臣的敏感神经,白墨可不希望费尽心机打垮了匈奴,却又崩出个月氏,于是,当月氏刚刚侵占休屠泽、浑邪泽,稍稍流露出试图蚕食整个河西草原的野望时,白墨便果断出面予以警告。

不过,这次出使的结果似乎并不令人满意。

陈平皱了皱眉,不悦地道:“匈奴人的威胁才刚刚解除,月氏王就打算过河拆桥了?他还真以为自己的翅膀已经硬了?”

白墨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看来必须得给月氏人一个严厉的警告了,趁这次盐铁专营的契机,不妨敲打敲打他们,本相倒要看看,没有盐,月氏人又能熬得几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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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洗劫关中(一)

数日之后,毕书、百里贤从辽东直接回到洛阳,项庄遂即召集一干文武重臣,召开了迁都之后的第一次廷议。

洛阳的新王宫是由原吕泽的郡守府改扩建而成,建筑规模远不能跟秭陵王宫相比,而且由于年代久远,已经破败不堪,住进去的后宫妃嫔是怨声载道,姒婕妤更是天天在项庄枕边诉苦,不过项庄对此却是充耳不闻。

就连令尹项他也说道:“大王,这王宫是简陋了些,是不是专门召集几千工匠外加几万民夫,重新选赴建一座宫殿?不求跟秭陵的王宫相比,至少也要让大王住得舒坦些。”项他都这么说了,参与廷议的大臣也纷纷附和。

“此事暂且不提。第514章洗劫关中(一”项庄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如果有条件,项庄当然也愿意住得舒服些,可现在是享乐的时候么?

“先说正事。”项庄道,“迁都洛阳之后,各种事务是千头万绪,要想理清头绪绝非一朝一夕一事,尤其是要让三川郡以及魏国五郡的各项事务都走上正轨,需要一段时间,至少在明年秋粮收获之前,是绝无可能对外用兵的。”

项他、项佗、毕书、高初、武涉、百里贤默默颔首。

搬家的确是件大事,既便是一户小户人家从一地搬迁到他处,都会出现大量的问题,譬如说新家的选址,屋舍的修缮,家俱、田产的置办,再一个就是跟邻居之间打交道。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等等等等,一大箩筐。

小户人家的搬家尚且如此,国家迁都就更不用说了。

项庄接着说道:“这段时间怎么过渡,诸位爱卿都说说。”

高初首先说道:“大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剿匪,魏国境内的盗匪太猖狂,如果不尽早剿灭干净,将会严重影响魏国五郡的稳定和发展。”

匪患之事高初早就单第514章洗劫关中(一独向项庄汇报过了,不过别人都不知道,当下项庄道:“始之伱将魏国的匪患跟大家说说。”

高初便将魏国匪患的成因、现状原原本本地说了。

这魏国的匪患成分很复杂。有早先因为忍受不了彭越的残暴统治而占山为王的,也有后来齐国灭亡梁国后上山落草的,不过更多的却是从沔水战场上败逃过来的溃兵,因为返回关中的几条要道都被楚军所堵塞。他们就只能逃到魏地落草为寇了。

在古代,关中天险那可不是吹的,除了函谷关、武关以及汉中这几条要道,就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刘邦贵为汉王,不也只能冒险入尧山,九死一生才逃回了三川郡?而且逃到渑池之后不久,便一命呜呼了。

刘邦尚且如此,那些从战场上败逃的溃兵就可想而知了。

现在局势稍有缓和,若能备足干粮。要想回到关中倒也不是没有机会,但这些溃兵早已经错过更卒轮替的期限,按照律法是要斩首的,甚至还会累及老家的亲人,所以这些溃兵也就绝了返回关中的念想,索性在魏地落草了。

百里贤道:“却没想到魏国的匪患竟如此之猖狂,不过,若是处理得好,这些个盗匪对于我大楚来说,或许还是一大助力。”

项佗不信道:“军师此言差矣。盗匪怎么可能成为助力?”

“怎么不能成为助力?”百里贤道,“刚才梁国公也说了,魏国境内的盗匪都是从沔水战场败逃过来的汉军溃兵,这些盗匪大多都是精壮汉子,而且数量很可能超过了十万。若能将这些盗匪收编成为编户,则梁国的农耕顿时就能改观!”

项庄闻言顿时心头微动。这倒是个变废为宝的好主意。

“将盗匪收为编户?”项他不以为然道,“这怎么可能?”

百里贤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敢问令尹,这些盗匪之所以为匪,为的是什么?”

项他不假思索地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活命。”

“说的好,这些盗匪之所以为匪,就是为了活命。”百里贤轻轻颔首,又道,“那么,如果现在大王给他们一个编户的户藉,再给他们每人百亩田产,令尹认为这些盗匪是会选择继续为匪呢,还是会选择洗新革面、重新做人呢?”

“给他们户藉,再给百亩田产?”项佗大叫道,“这不是资匪么?”

百里贤道:“太尉,若是这些盗匪都成了编户,又何来资匪之说呢?”

项他、项佗哑口无言,项庄又环顾毕书、武涉、高初问道:“伱们觉得呢?”

武涉沉吟不语,高初却轻轻颔首道:“大王,臣以为完全可以试试,其实,有不少的盗匪早就已经在当地娶妻生子,与魏人融为一体了,他们在表面上已与百姓无异,不过在暗地里却仍旧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

毕书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可这些盗匪中也有不少积年悍匪,如果仅仅只是给个编户的户藉再给百亩田产,恐怕很难慑服,臣以为还需从各郡调来府兵,采取剿抚并用的策略,限期前往各县衙入藉,否则,杀无赦!”

百里贤微笑道:“不愧是上将军,一言便切中了要害。”

项庄便对高初说道:“始之,伱回去就命各县张贴榜文,限期三月,各县盗匪若能在三个月之内入藉,则免予处罚并发给正式户藉,再给百亩田产,此外再免除三年钱粮赋税,但是若逾期不入,一律发兵剿灭!”

“喏!”高初从席上跪坐起身,轰然应喏。

“好。”项庄轻轻颔首,又道,“还有件事,乌木崖刚刚从关中传回消息,据说白墨打算设官专营盐铁,另外,汉国跟月氏人之间似乎起了龉龌,白墨已经下令关闭了通往河西的各个关卡,严禁关中商贩往河西贩运盐铁等物。”

刚接到这封密信时,项庄还以为是乌木崖弄错了,因为在他的记忆当中,河西也就是后世的青海,虽然绝大部份区域都被大大小小的羌氐部落占据着,可是月氏人占据的河西走廊也有盐湖,月氏人又怎么可能缺盐呢?

后来经过屈不才解释才终于明白,古代交通不便,消息流通不畅,冶铁、制盐、织布等生产技术的流传就更加的困难,因此,羌、氐、月氏、匈奴、东胡等蛮夷部落根本就不懂得怎么晒盐,更不会煮盐,因而严重依赖中原供应食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这就叫做守着宝山过苦日子。

“盐铁专营?”项他、项佗和武涉没有什么反应,毕书和百里贤却是脸色微变。

百里贤轻摇着羽扇,笑对毕书说道:“学剑,伱这位师兄可真是不简单,若是盐铁专营真的能够付诸实施,汉国的国库就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极大的充实,沔水之败带给关中的巨大亏空差不多也就可以熬过去了吧?”

毕书也由衷地道:“是啊,这的确是招妙棋。”

项佗满头雾水道:“怎么,盐铁专营很厉害么?”

百里贤笑道:“太尉,盐铁专营不是很厉害,但是很赚钱,伱只要看看秭陵那些个贩盐的盐商有多富足,就能够知道了。”

项庄出于鼓励工商、做大商业的考虑,并没有推行盐铁专营的国策,而是将这两块巨大的蛋糕交给私人去经营,当然,普通商家是绝对没有这个资格的,有资格进入盐铁粮食等要害领域的商家全部都是巴东秦家那样的红顶商人。

见毕书、百里贤等人都没什么表示,项庄忍不住说道:“学剑,子良,难道伱们不觉得这是个洗劫关中的好机会吗?”

“嗯,洗劫关中?”项他、武涉面面相觑。

百里贤、毕书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项庄这话什么意思。

高初和项佗却兴奋不已道:“怎么,大王又要对关中用兵了么?”

“用兵?”项庄愣了一愣,遂即连连摇手道,“不不不,不是伱们想的那么回事,寡人说的是商争,而不是兵争。”

“商争?”高初、项佗还是满头雾水。

项他、武涉也是不知所谓,毕书和百里贤却似乎有些明悟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古人来说,金融战争当然是完全未知的领域,但是对于金融战争的本质却早已经有了原始的学术研究,金融战争听起来玄乎,其实就是贱买贵卖,毕书和百里贤学识庞杂,自然涉猎过这方面的知识。

项庄对金融领域的涉猎也极其肤浅,但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他的金融学识却算得上是大宗师的级别了,至少项庄从网上原原本本地了解过九七年的金融风暴,大体上知道华尔街金融大鳄洗劫亚洲几大新兴经济体的操作手法。

其手法就是先大量买进各国货币,将汇率炒上去,等汇率上升到一定高度,再大量释放事先买入的各国货币,从中赚取差价,等到亚洲各国耗尽外汇储备,汇率崩盘,再拿出极少的美元进场抄底收尸,从而轻易控制亚洲各国的各类资产。

当然,这个时代根本不存在金融,但是市场却肯定是有的,而且自从秦始皇统一币制之后,华夏各国便有了统一的货币,那便是上币黄金下币五铢钱,有了统一的货币,项庄从经济上洗劫关中的疯狂想法也便有了实现的基础。!!!

第515章 洗劫关中(二)

见大臣们都是满头雾水的样子,甚至连毕书、百里贤也是似懂非懂,项庄便知道这事应该去跟秦寡妇还有唐通他们去商量,当下又说道:“算了,此事先不说,再说汉国与月氏起龌龊之事,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项他道:“臣以为这是拉拢月氏人牵制汉国的好机会。”

武涉道:“可问题是,如果月氏人得到了我们大楚的支持后,会不会一举占据大漠,成为另一个匈奴?真要是出现这种局面,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对于这个问题,百里贤和毕书也有些举棋不定,从对付汉国的立场考虑,拉拢月氏人是很有必要的,但是从整个华夏族的立场考虑,却又应该配合汉国打压月氏人,否则,月氏人若是趁着匈奴衰弱的机会强大了起来,迟早也是个祸害。

项庄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让庞钰先派人跟月氏人接触一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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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前往蓟县的驰道上,一辆四驾马车正在飞驰。

在马车的左右还跟随着二十余健骑,显然,这马车的主人不是一般人。

事实上,这马车的主人不是别人,就是项庄的情妇、巴东秦家的家主秦寡妇,秦寡妇十天前刚离开洛阳,在邯郸稍作逗留之后便直奔蓟县而来,她将途径蓟县前往辽东,跟辽东守将蒙殛具体商谈往赵国贩卖换粮事宜。

车驾刚过沙丘平台,一骑快马忽然从邯郸方向如飞而来。还隔着老远,马背上的骑士便挥手高喊道:“秦夫人且留步,且留步……”

秦夫人是楚国有名的红顶商人,但是行走各国时却会用别的身份,而来者却一下喊破了秦夫人的身份,显然不是一般的人,护卫马车的二十余健骑霎时间警觉起来。一个个都把手探向了马背上的行囊,那里装着小巧的连弩。

那一骑迅速接近,马车也徐徐地停在了道左。

十余骑健骑迅速围将上来。将那骑士团团围了起来,那骑士却是神情镇定,只是向着车厢揖了一揖。朗声道:“秦夫人,在下石季,乃玄衣卫邯郸左司马,奉统领之命前来给夫人送信。”说罢,便从怀里摸出了一封火漆书信。

原来是玄衣卫的人,十余健骑神情微松,却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马车的车帘掀起一角,遂即一名相貌秀丽的丫环从中探出螓首,便有健骑从那骑士手中接过书信递给了丫环,丫环接过书信缩回车厢。车帘便也重新落下,那骑士向着马车再揖了一揖,遂即勒马转身、向着邯郸方向飞驰而去。

马车车厢里,秦寡妇正神情慵懒地斜靠在锦垫上,问道:“眉儿。什么事呀?”

那丫环双手捧着密信交给了秦寡妇,说道:“是玄衣卫邯郸分部派人送来的信。”

秦寡妇拆开密信匆匆看完,美目里霎时绽起了一丝异样的亮色,这封信的确是玄衣卫邯郸分部派人送来的无疑,只是信中所说的内容却让秦寡妇有些意外,遂即吩咐那丫环道:“眉儿。让河伯掉头,我们回邯郸。”

“回邯郸?”眉儿愕然道,“夫人,我们不去辽东了?”

“不去了。”秦寡妇美目放光,摇头说道,“在关中、邯郸还有安邑有几桩大买卖等着咱们去做,辽东这苦寒之地却是不必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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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的盐铁官营已经在关中强行推开。

当然,白墨并没有将关中的盐商、铁商一棍子打死,而是给他们留了一段缓冲时间,在第一阶段,白墨只将盐场、冶铁坊等源头产业收归国有,并设官专营,产业中游的贩运、深加工以及零售等业务暂时还允许私人经营。

但是白墨已经给出了两年的最后期限。

两年之后,盐铁的产运销都将实现彻底的专营。

关中从事盐铁生意的商家现在自然是牢骚满腹,自古以来,盐铁两大行业就是利润最为丰厚的产业,战国时期两大传奇巨商之一的猗顿就是依靠盐业积攒了巨额财富,其财富甚至不输给当时的中原霸主——大魏王!

五百多年前,管仲就曾给齐桓公算过一笔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上千万人口的大国所缴纳的人头算赋,还不及盐铁官营所得的一半利,由此可见盐铁行业的利润有多丰厚,现在这两大行业全被官府所垄断,关中商贾能没怨言?

这其中,意见最大的就是司马家族以及吕家。

司马家族兴起于几百年前,到了司马错这代,更是跻身关中顶级世家的行列,后来又逐渐涉足盐业,积累了巨额财富,司马家族的当代家主司马仲,是司马错的五世孙,司马仲还有个胞弟司马季,是个经商的奇才。

不过碍于汉国重农抑商的国策,司马季的经商才能难以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司马季时常在朋友聚会时百般攻讦丞相白墨的保守以及愚蠢,认为大汉国如果想强大起来,就必须效法楚国推行鼓励工商的国策。

这会,司马季就在司马仲面前大肆抨击白墨:“白墨如此倒行逆施,关中迟早大乱,大汉国也迟早亡于此人之手。”

司马仲脸色微变,道:“三弟伱便少说几句吧。”

“二哥伱怕什么?”司马季不以为然道,“小弟说的都是事实,现在对白墨有意见的大有人在,可不只咱们一家,别的不说,单说吕家,只怕已经恨白墨入骨了!小弟敢断言,白墨他日必死于吕家人之手,哼!”

司马仲默然,吕家跟白墨之间的恩怨,关中谁不知道?

司马季又道:“二哥,小弟以为咱们绝对不能束手待毙,而应该联合关中各大商家,一起给朝廷施压,无论如何也要让大王收回诏命。”

“给朝廷施压?”司马仲失声道,“伱不要命了?需知胳膊拗不过大腿!”

“那可未必!”司马季冷然道,“上千商家联合起来,白墨还敢乱来不成?”

“上千商家?”司马仲脸色大变,压低声音问道,“三弟,伱老实告诉我,昨天晚上找到伱的那个人是不是楚国奸细?伱可千万不要轻信他们的馋言,丞相心狠手辣,伱们想跟他斗那是找死,伱们不可能赢的。”

司马季的脸色越发清冷,道:“二哥,现在说这话已经晚了,关中的上千商家已经暗中开始行动了,最多不出三天,白墨强行设官专营盐铁的后果就会显现出来,到时候,不仅盐价、铁价将会飞涨,粮价也会飞涨。”

“什么?”司马仲凛然道,“已经开始了么?”

“是的,已经开始了。”司马季道,“二哥,咱们若不跟进可就亏大了!”

见司马仲还有些犹豫,司马季又道:“二哥伱还担心什么呢?事情一旦爆发,白墨必将被关中百姓的口水给淹死,届时他若想平息关中的盐粮危机,就只能向咱们认输,就只能取消盐铁官营,难不成他还敢用强不成?”

司马仲道:“可他毕竟是大汉国的丞相?”

司马季道:“二哥,有道是法不责众,这可是上千商家的自发行动!”

司马仲终于下定决心,沉声道:“好吧,那就让咱们在咸阳、汉中、北地、陇西以及上郡的几十家商行全力跟进,无论盐铁还是粮食,有多少就买多少。”

“喏!”司马季轰然应喏,兴匆匆地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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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过府来访,白墨不敢怠慢,亲自迎出大门。

叙了礼,白墨又将陈平让进了客厅,然后问道:“太师寅夜来访,想必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陈平轻轻颔首,又不无担心地说道:“丞相,据黑冰台报告,咸阳城内的数百粮盐商家正在暗中频繁走动,老夫怀疑他们很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搞不好就跟丞相伱刚刚推行的盐铁官营有关,必须早做防范哪。”

白墨闻言哂然,不以为然道:“太师是不是多虑了?”

对于商贩,白墨一贯都很瞧不起,在他看来那就是一群予取予求的待宰绵羊,根本就成不了什么气候,譬如司马家以及吕家,纵然积摔了无数家财,可又能如何?只需大王一纸诏令就能抄没了他们所有的家资。

陈平道:“若只是一两个商家,自然不足为虑,可若是上百商家联合起来,其影响力就非同小可了,若是关中所有商家都联合起来,那朝廷就该有大麻烦了,眼下盐铁官营才刚刚推行,粮布等行业更是完全操在商家手中,离了他们还真不行呀。”

“所有商家联合起来?”白墨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太师多虑了,多虑了,这些商家个个唯利是图,为了一点绳头小利都能争个脸红耳赤,他们又怎么可能联合行动?这些商家真要联合行动,除非太阳打从西边出来。”

见白墨不以为然,陈平只得无奈地道:“总之,丞相需小心提防。”

“也好。”白墨也不能太过拂了陈平面子,当下表态道,“那就有劳太师让黑冰台加强对商家的监视,若他们真有什么不轨企图,也好提前阻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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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洗劫关中(三)

迁都后事情太多,项庄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今天好不容易得空,就赶紧派呼延将百里贤等大臣都召到了一家刚刚开张的小酒馆里喝酒,楚国迁都洛阳之后,不少依附勋戚贵胄的产业也纷纷迁来了洛阳,至不济也在洛阳开设了分号。

所以,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洛阳城内便雨后春笋般冒出了数以百计的酒馆、驿馆、棋舍以及妓寨。

当然,项庄来这家酒馆喝酒也不是为了要体验什么民间疾苦,而是王宫正在修缮,尘土飞扬的实在呆不住,便索性派兵将这家稍微像样点的酒馆给包了,然后将百里贤、毕书等文武大臣都请到这边,一边喝酒一边议事。

酒过三巡,武涉问道:“大王,伱让秦家、唐家在邯郸和安邑大量收购粮食,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知道赵国、韩国对出入境的货物卡得极严,若是少量的粮食也就罢了,可这么大的数量,要想运回楚国,那是绝无可能。”

项庄道:“让他们在邯郸、安邑买粮,还不是因为咱们缺粮。”

项他道:“可问题是这么多粮食的起运很难掩人耳目,怎么运回来呢?”

项庄笑笑,没头没脑地说道:“诸位爱卿想错了,从邯郸、安邑买进的粮食不是要运回国,而是准备运往关中的。”

“运往关中?”项佗大惑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具体是怎么回事伱们就不要管了,呵呵。”项庄笑道。“总之,这次若是操作好了,不仅关中上千商家以及汉国勋戚贵胄的财富都会被洗劫一空,还有赵国、韩国太仓中积攒的上百万石粮食也会尽数落入咱们的敖仓。”

项他、项佗等人面面相觑,若能够洗劫关中也就罢了,还能够将赵国、韩国国库中积攒的上百万石粮食也给洗劫了?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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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记老号是咸阳最大的一家粮店,可今天清早却忽然挂出了无粮可售的木牌。大清早赶来买粮的几百个贩夫走卒顿时间便炸了锅。

因为在此之前,咸阳城内的另外几十家粮店就已经全部歇业了。

今年秋粮欠收,关中粮价一路上涨。已经从年初的每石五十钱涨到了八十钱,不过三天前,咸阳的粮价却突然间发了疯似的往上飞涨。而且是一日三涨,短短三天时间,粮价就涨到了每石两百钱,而且是有价无市。

粮价飞涨,关中的世家豪族也纷纷开始囤粮。

到了今天,甚至连柳记老号也招架不住、挂牌歇业了。

大汉国虽然奉行重农抑商的国策,可那只是说商人和手工业者地位低下,并不意味着关中就没有手工业作坊的存在,事实上,关中并不缺大型手工作坊。譬如隶属于朝廷的冶铁作坊以及兵器作坊,就雇用了上万人工。

除了官营作坊,还有大大小小的私营作坊,光是咸阳以及京畿附近的手工从业者就至少有好几万人,如果整个关中的手工从业者全部加起来。少说也有几十万人,这些大多都是脱产的,得买粮度日。

现在,以柳记老号为首的几十家粮店全部歇业,这些手工业者立刻就断了口粮来源,他们就得饿肚子了。除了这些家无隔夜粮的手工业者,甚至还有不少的差役也在跳脚骂娘,因为他们也买不到粮食养活妻儿老小了。

一时之间,整个咸阳都闹腾开了。

与此同时,有种说法则不胫而走,说是丞相白墨设官专营盐铁的行径严重伤害了关中商家的利益,由于商家的利益得不到保证,就连柳记老号这样的老字号现在也关门歇业了,其言外之意,就是咸阳的粮荒都是白墨的胡作非为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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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白墨气得拍案大怒。

前几日听闻有粮店关门,白墨还没怎么在意,可到了今天,竟然连柳记老号这样的老字号也挂牌歇业了,更让白墨气愤的是,这些商家竟然颠倒黑白,明明是他们囤粮不卖,却居然倒打一耙,将脏水泼到了他的身上。

本来也是,白墨推行的是盐铁官营,要伤害也只是伤害盐商以及铁商的利益,与粮商却是毫不相干的,又怎么可能导致咸阳城内的粮商关门歇业?很显然,这背后必然有关中的巨商大贾在穿针引线,试图给朝廷施加压力。

陈平道:“丞相,现在又该如何是好?”

此时,陈平心里对白墨难免有些不满,他早就提醒过白墨,让他务必引起重视,可白墨却全不当回事,这才有了今日之祸,如果白墨能够重视这件事,放下身段与各行各业的商家解释一二,这些粮商又怎么会伙同盐商、铁商闹事?

有门客提议道:“丞相,这些奸商竟敢囤积居奇,不如派兵查抄了它!”

“胡扯,那不把事情闹得更加无法收拾了么?!”陈平毫不客气地训斥,现在的问题不仅仅只是粮商在囤积居奇,甚至连关中的世家豪族也都参与了进来,仅仅只派兵抄查几个粮商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把囤积的世家豪族都给抄了?

那门客苦着脸道:“不能派兵查抄,那又该怎么办?”

“怎么办?好办!”白墨阴阴一笑,沉声道,“放出太仓之粮,高价出售!既然那些世家豪族愿意助纣为虐,那么本相也就不必再客气了,他们不是想囤积居奇、牟取暴利么?本相偏不如他们所愿,非要他们赔个底儿掉,哼哼!”

“太仓之粮?”陈平皱眉道,“可这是储备粮,不能擅动……”

“太师完全不必担心。”白墨阴阴一笑,说道,“此事本相已有计较,事成之后不但太仓所有的存粮会如数返还,而且国库还能白得一大笔钱财,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小胳膊竟然也妄想跟朝廷的大腿较劲,他们是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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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咸阳太仓开始以每石三百钱的价格出粮。

以柳记老号为首的十几家粮店也重新开张,只不过粮价相比昨天又涨了一百钱,等粮下锅的夫役佣工们虽然肉疼得想骂娘,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多买了几斛,谁知道这粮价还会不会再往上涨?别看现在贵,没准到了明天就更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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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府里高朋满座,实力雄厚的十几个大商贾还有席位坐,百十个实力稍逊的商家甚至连个座席都没有,只能在大厅两侧干站着,今晚他们聚集在这,是为了求个准信,接下来是趁着高价放粮呢,还是继续囤粮推高价格?

有巨商问道:“仲公,白墨开太仓放粮已经数日,咸阳的粮荒已经渐趋缓和,囤粮是否还要必要继续下去?”

司马季扫视大厅一圈,见众人神态各异,便知道有人动摇了,这倒也在情理之中,白墨身后毕竟站着整个大汉国,跟他斗实在胜算渺茫,何况现在粮价已经涨到每石三百钱,若能把手中存粮全部放出去,也能大赚一笔了。

当下司马季冷笑道:“在下奉劝诸位还是打消放粮的念头为好,白墨可正等着呢,只要伱们这边一放粮,他那边立马就会疯狂地往下压价,到时候粮价绝对会跌到一个让伱们赔得血本无归的低位,如此,白墨就能够以超低价从诸位手中回购粮食,充实太仓。”

不少粮商的脸上便纷纷露出了凛然之色,心忖白墨还真够阴险,险些就着了他的道。

司马仲这才微笑着说道:“诸位也不必太过担心,别看现在粮价已经涨到三百钱,不过老朽可以很明确地告诉大家,好戏才刚刚开始,老朽可以在这里给大家透一个实底儿,最迟到明年开春,粮价肯定会涨到千钱!”

“什么?上千钱?!真的假的?”

“要真能涨到上千钱,那咱们可就发了!”

“不管真的还是假的,咱们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对对对,事到如今,哪怕前面是悬崖也只能闭着眼睛往前闯了。”

话音甫落,大厅里霎时便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有兴奋不已的,有冷静思索的,有闭目养神的,也有神情狰狞、咬牙切齿的。

马上又有巨商问道:“仲公,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大厅里的窃窃私语声嘎然而止,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因为此巨商嘴里所说的那边,指的就是关中首富——吕家。

这次关中商家联手囤粮起事,吕家并没有直接参与,但他们暗中还是给予了支持,现在白墨放出太仓之粮,双方较量有激化之势,若是没有吕家以及依附于吕家的势力支持,单单靠他们这边的百十来家很可能会吃不住劲。

司马仲微微一笑,反诘刚才发问的巨商道:“石公,若是没有那边的支持,老朽又岂敢挑头跟白墨唱对台戏?不瞒各位,那边已经明确放出话来,无论白墨从太仓放多少粮,他那边都保证能够吃下,诸位若有余力,不妨继续吃进。”

这话一说出来,大厅里的百十来个商家顿时心神大定。

“什么?那边终于要直接参与了吗?太好了,这下没问题了。”

“回头老子再吃五千石进来,哼哼,咸阳太仓存粮也就五十万石,老子倒要瞧瞧,白墨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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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洗劫关中(四)

屈不才兴匆匆地走进了项庄的书房,作揖禀道:“大王,好消息,继白墨开太仓放粮之后,吕家也终于出手了。”

“好,很好。”项庄狠狠击节。

随着吕家的介入,关中这场因粮食而引发的对决就上升成为政治斗争了,现在无论是白墨还是以吕家、司马家为首的利益群体,都已经没了退路,甚至连闻风而动、试图从中牟取暴利的世家豪族也彻底陷了进去。

因为现在的局面是明摆着的,谁先挺不住,谁就一定会赔个血本无归。

假如白墨挺不住,那么他不仅会赔光太仓中的所有存粮,而且得承受关中粮价飞涨带来的恶果,除非他敢以铁腕镇压关中所有的商家、世家、豪族以及勋戚,因为现在这四个群体已经形成了利益共同体,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白墨,嘿嘿,想不到伱也有今天!”项庄也有些小兴奋。

不过转念一想项庄也就释然了,经济战对于古人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华夏自古便是官本位的统治体系,直到两千年后依然如此,在官本位的体系下,商人毫无地位可言,也难怪白墨根本不将关中的商家放在眼里,试想,有谁会将一群蚂蚁放在眼里呢?

就说毕书和百里贤,也都是大能人吧?可他们不也对经济战毫无反应?

不过现在,白墨应该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吧?关中的商家固然只是一群毫无反抗能力的小蚂蚁,可现在这群小蚂蚁中间却出现了许多只剧毒的蝎子。也就是关中的世家豪族以及勋戚贵胄,白墨再想把这群蚂蚁连同蝎子扫除已经不太容易了。

还有,白墨所不知道的是,在这群小蚂蚁、毒蝎子的背后,其实还隐藏着一条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巨蟒,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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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平的授意下,黑冰台已经加强了对关中商家的监控。因而各类消息便如雪片般飞到了陈平的案头,听闻以吕家为首的勋戚贵胄也已经介入其中,陈平感到事态严重。赶紧连夜前来相府,与白墨密议。

“这就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大汉国的利益!”陈平说着说着便来了气。拍案怒发冲冠道,“丞相,不如伱我连夜进宫觐见大王,请求大王下诏,敕令这些小人开仓放粮,谁若不从,则严惩不贷!”

陈平说的自然是关中的世家豪族还有勋戚贵胄,尤以吕家势力最大。

“不妥,太师此议大为不妥呀。”白墨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若以铁腕整肃,势必会造成局势动荡,一个不慎还会动摇国本,大汉国正是需要励精图治、休养生息之时,委实不能够再出什么大事了。所以此事还需另想对策。”

陈平闻言默然,他知道白墨说的是事实,以铁腕整肃这些囤积居奇的世家豪族以及勋戚贵胄,固然可以消心头之恨,也可以解一时之困,但是后果无疑也是极其严重的。因为这样一来,关中将会大乱,甚至连军队都会军心涣散。

当下陈平又问道:“丞相,那伱又有什么良策?”

白墨沉吟着说道:“太师,此前是本相小觑他们了,本相的确没有想到这些商贾联合起来竟然会产生如此之大的影响力,还有那些世家豪族、勋戚贵胄,没想到他们竟然也会跟商贾沆瀣一气,而跟本相做对。”

陈平道:“这就叫利令智昏。”

“没那么简单。”白墨摆了摆手,冷然道,“这次世家豪族以及勋戚贵胄之所以出手,逐利只是次要原因,其实,各大世家豪族以及勋戚贵胄才是盐铁产业的真正掌控者,因为本相推行的盐铁官营伤及了他们的根本,所以他们才会群起反扑。”

陈平闻言苦笑,沉声问道:“丞相,那现在又该如何应付?”

饶是陈平智计百出,可在怎么对付这些商家的问题上,却是束手无策,因为这个层面已经超出了他的学识范畴。

“本相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太师且看。”白墨说着从案上拿起两封书信。

陈平匆匆看完书信,顿时两眼一亮,道:“请求赵国、韩国紧急调运粮食?”

“对。”白墨重重点头,狞声说道,“他们不是想通过粮食跟本相以及大汉国打一场商战吗?行啊,本相奉陪到底,本相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钱多,还是汉国、赵国以及韩国太仓的储备粮多,看最后谁先撑不住,哼哼!”

陈平道:“可是从安邑运粮到咸阳至少需要十天,邯郸则要更久!”

白墨道:“无妨,咸阳太仓还足够支撑一段时间,只需减少每日的放粮额度就可以,等到安邑、邯郸的粮食运到了,再大开仓门、全力放粮,本相撑死他们,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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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张敖将密信递给白宣,说道:“上将军,伱先看看这个。”

白宣接过书信匆匆看完,讶然道:“白丞相要借粮?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张景说道:“上将军最近忙于整军,所以不知道关中发生了什么,据说关中因为粮食欠收已经引发粮荒,所以才需要借粮。”

白宣蹙眉道:“可白丞相一张口就要借一百万石,邯郸太仓也没这么多呀?何况邯郸太仓的粮食是战备粮,不到十万火急时绝不能轻易动用,又岂能外借?”

赵王张敖道:“那就给白丞相回信,就说咱们也缺粮,无粮可借。”

“这也不妥,这回汉国有难,咱们若是袖手旁观,岂不违背了连横之约?”白宣沉吟了片刻,最终说道,“这样吧,借五十万。”

赵王张敖道:“善,就依上将军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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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屈不才兴匆匆地进了项庄书房,禀报道:“大王,刚收到安邑、邯郸的飞鸽传书,韩王韩信和赵王张敖已向汉国施以援手,分别借粮三十万以及五十万石,现在正派兵昼夜兼程、解往咸阳呢。”

“好,好!”项庄狠狠击节,兴奋地道,“决战就要开打了!”

说此一顿,项庄又手指着屈不才吩咐道:“马上通过地下渠道再给乌木崖咸阳分部送十万两黄金过去!”

给乌木崖咸阳分部准备黄金,自然是用来借贷的。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通过这场商战项庄要达成三个目标,一是洗劫汉、韩、赵国太仓中的储备粮,以缓解楚国缺粮的窘境;二是洗劫关中世家、豪族以及勋戚的财富,极大地充实楚国国库;三是让关中商贾欠楚国一屁股债,从而暗中控制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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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丞相府。

陈平冲白墨揖了一揖,语气凝重地说道:“丞相,黑冰台已经基本查清楚了,参与囤粮的关中商家、世家、豪族以及勋戚贵胄计有五百余家,若是把他们名下的田产、房产全部变卖掉,差不多可以凑出二十万万钱。”

“没那么多。”白墨摆了摆手,冷然道,“这么大规模的变卖,势必会造成田产、房产价格的暴跌,他们最后能凑出一半就顶天了。”

陈平轻轻颔首道:“倒也是,别人也不是傻瓜。”

白墨又道:“赵王张敖和韩王韩信已经答应借粮,大约八十万石粮食正在运来咸阳的途中,这八十万石再加上咸阳太仓以及各郡各县的余粮,总数大约在两百五十万石左右,以每石五百钱计算,价值大约十二万五千万钱,已经足够压垮他们了。”

陈平道:“保险起见,是不是将粮价从五百钱提高到一千钱?”

白墨道:“恐怕不行,咸阳夫役和佣工的月钱也就八百钱左右,若是将粮价提到每石千钱,他们就养不活自己的妻儿老小了,夫役、佣工们养不活自己的家人,必定会骚乱,这一来,岂不显得本相无能,有些人在大王面前就有话可说了。”

这个也在情理之中,对手可以不管咸阳百姓的死活,白墨身为汉国丞相,却不能不考虑咸阳百姓的生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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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台神情阴沉,正望着窗外的暮色出神。

原本,吕台并不想跟白墨做对,既便是白墨剥夺了他的兵权,又将吕释之、吕产从郡守调为闲职,吕台也都可以忍,但是白墨要将盐铁设官专营却是触及吕家根本了,吕家若是再不反抗,不但会失去权柄,还会失去财势,如此不出两代就会彻底败落。

吕台是大汉臣子不假,可他更是吕家的家主,他不能不替吕家考虑,所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扳倒白墨这颗大树。

吕释之的神情同样阴沉,站在吕台身后低声说道:“将之,从安邑解来的三十万石粮食最多再过五日就能运到咸阳了,邯郸解来的五十万石也会在半个月内解到,白墨又正从各郡各县往咸阳调集余粮,再加上咸阳太仓,其总数恐将超过两百五十万石哪!”

站在另外一侧的吕产补充道:“按现在的每石五百钱的价格计算,两百五十万石那就是十二万五千万钱,就是将咱们这边还有司马家族那边的产业全部变卖,恐怕也凑不齐,因为变卖的产业太多,田产、房产价格已经暴跌近半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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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洗劫关中(五)

吕台长长地舒了口气,忽然问吕释之道:“老叔,那边的人能不能联系上?”

吕释之闻言不禁一愣,他当然知道吕台所说的那边是指楚国乌木崖的人,自从白墨大权独揽、吕家遭到打压之后,便不断有乌木崖的人前来试探,吕释之倒是不反对跟乌木崖的人接触,不过吕台对此却是坚决反对。

“将之,伱想好了?”吕释之道,“乌木崖的人可没安好心。”

吕台重重点头,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吕家绝不背叛大汉,但白墨必须搬倒,白墨不倒,我吕家早晚会被他连根拔起,可是单凭我们根本撼不动白墨,要想赢得这场决定性的较量,我们就必须借助楚国的力量。”

吕产疑惑地道:“可是,乌木崖能帮咱们什么呢?”

吕台道:“二弟伱傻呀,乌木崖的背后站着整个楚国,楚国从十六年前便开始大力发展工商业,其财富之丰又岂是我大汉所能比拟的?项庄随便拔根毛,就能把关中所有的粮食都买下来,只要乌木崖肯伸手,这次白墨就输定了。”

吕释之重重点头,说道:“将之,老叔这便去找他们。”

吕台叮嘱道:“黑冰台的人无孔不入,老叔伱一定要注意保密。”

吕释之冷冷一笑,以笃定的语气说道:“将之伱就放心吧,老叔别的本事没有,骗骗黑冰台的那群鹰犬却是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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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半个月过去,安邑、邯郸的粮食先后解到,白墨从各郡、各县调集的粮食也相继运到咸阳,前后两百多万石粮食投放下去,咸阳的粮价竟丝毫不见下跌,就在今天上午。粮价甚至还出现了报复性的暴涨。从每石五百钱涨到了一千钱!

而且,坊间更有传言四起,说粮价还会继续涨到两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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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白墨劈手将案上的砚台扫到了地上。神情震怒。

就在刚才,汉王刘桓将白墨急召进宫,着实埋怨了一通。还让白墨立即想办法平抑咸阳的粮价。

旁边陈平的脸色也是有些尴尬,显然,黑冰台提供的情报出现了极大的差错,原以为对方最多也就能凑出十万万钱,所以两百五十万石粮食投下去,就绝对能够撑死他们了,到时候只等粮价暴跌,他们就能够低价回购了。

可结果却并非如此,他们这边的粮食都快卖完了。对方却似乎还有余力。

陈平道:“丞相,肯定是中间哪里出问题了,老夫再让黑冰台去查一查。”

“太师。不必再查了。”白墨摆了摆手。断然道,“本相可以肯定。此事必然有乌木崖的人在背后捣鬼。”

“乌木崖?丞相是说,楚国借了他们钱?”陈平蹙眉道,“这个老夫就不明白了,这可不是几十万钱或者几百万钱,而是几万万钱,按照楚国现在黄金跟五铢钱的比兑价格,那可是几十万两黄金哪,项庄就不怕打了水漂?”

“楚国富有,几十万两黄金算得什么?”白墨冷然道,“只要能搞乱我大汉,哪怕是付出上百万两黄金,项庄多半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陈平点头道:“倒也是,那么现在怎么办?”

白墨冷然道:“关中已经无粮可支,所以还得向韩赵借粮。”

“还得借粮?韩国和赵国可是已经借了八十万石了,他们还会再借吗?”

“好在这次所借不多,只要有三十万石就差不多了,本相准备亲自修书两封,分别送与赵国上将军白宣以及韩王韩信,问题应该不大。”

“问题是,楚国如果再插手进来,又该怎么办?”

“我们已经弄楚了事情的缘由,应对也就简单了,楚国要偷运几十万两黄金进来可说是很容易,但若想把几万万枚五铢钱偷运进来那就难了,所以到时候我们只需禁止上币与下币的自由兑换,他们就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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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白墨还真是厉害。”项庄摸了摸唇角反卷的短须,冷笑道,“这么快就发现了阻止我大楚参与关中乱局的方法。”顿了顿,项庄又道,“不过,他现在才发现这点,却是已经晚了,寡人早已经布局完成了,嘿嘿。”

坐在项庄下首的秦寡妇和唐通也是神情振奋。

项庄又问两人道:“伱们找的代理人可靠吗?”

秦寡妇忙道:“奴家找的是赵国老国相贯高的内侄。”

“贯高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便是白宣也得给他几分面子,不错。”项庄轻轻颔首,又问唐通道,“伱呢?”

唐通忙答道:“在下找的是冯国丈。”

“冯国丈?”项庄道,“韩王宠妃冯妙女的父亲?”

“对对对,韩王对冯妙女百般宠爱,所以冯家在安邑的势力极大,有冯家做代理人,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

“很好。”项庄大手一挥,狞声道,“那便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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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从邯郸、安邑解来的第二批三十万石粮食运抵咸阳。

随着又一批粮食的运抵,咸阳的粮食价格再次出现小幅的回落。

前文说过,在咸阳做粮食霸盘的群体主要有三个,实力最雄厚的是以吕家为首的几十家勋戚贵胄,实力稍弱的是以司马家为首的两百多商家,实力最弱的则是三百多家跟风买进的世家豪族,前面两个群体是同盟,世家豪族却是来浑水摸鱼的。

三百多家世家豪族虽然没有跟勋戚、商贾两大群体结盟,可在此之前,三方还是非常默契地完成了对咸阳粮价的炒作,只是他们的投机心理决定他们是靠不住的,一旦市场出现波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做空离场。

在此之前,这些世家豪族也不是没有动摇过,也同样有过试探性的抛售,不过由于以吕家、司马家为首的两大群体的强力买入,让他们意识到关中粮价远未到极限,人心都是贪婪的,在暴利的诱惑下,他们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跟进。

这次咸阳粮价的小幅回落依然是世家豪族的试探,如果勋戚、商贾群体继续买进,他们也会继续选择跟进,如果勋戚、商贾两大群体歇菜了,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售手中囤积的所有粮食,踩着勋戚贵胄以及巨商大贾的尸体逃生。

这些世家豪族并没有意识到,仅凭关中的夫役佣工群体,已经根本消化不掉如此庞大的粮食盘口了,换句话说,他们根本就逃不出来了!当然话又说回来,也有小部份世家豪族早在此前就已经抛粮离场,赚了个盆满钵满。

当世家豪族在观望,勋戚和商贾则准备买入时,汉王刘桓突然下了一纸诏令,禁止上币黄金在关中市场上流通!

自秦以来,便有上币黄金与下币铜钱共存,不过两者之间并没有明确的比兑价格,换句话说,黄金就跟后世的古玩字画一样,很值钱,但是伱得先卖出去才能换回来五铢钱,在集市上,直接用黄金是买不到商品的。

但是项庄的变革改变了这一现状。

为了鼓励工商业的发展,项庄发行了面额一两的金币,并且明确规定,一两黄金兑换四千钱,十几年时间已经过去,这个比兑价格有了一定浮动,但是总的来说还是稳定的,其余各国也默许了黄金在本国市场上的流通。

若是没有这个前提条件,项庄根本就不敢跟汉国打经济战。

但是现在,汉王刘桓一纸诏令就改变了这种现状,禁止黄金的直接流通,等于是斩断了关中商家赖以继续买入大宗粮食的资金链,试想一下,经过前段时间的买入,几乎所有的五铢钱都已经流入了国库,让他们上哪去筹集这许多钱?

刘桓的禁令不可能从根本上禁止黄金货币的流通,却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一部份世家豪族的心态,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尽管吕家、司马家反复派人游说,试图说服世家豪族继续接收黄金,却遭到了拒绝。

三百多世家豪族最先开始恐慌性抛售,遂即抛售的浪潮便波及到了两百多家商家,当二十多家勋戚贵胄也开始抛售粮食时,维持了三个多月的粮食霸盘终于彻底崩溃,原本已经涨到每石千钱的粮价开始疯狂地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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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相府。

“太师,干了!”白墨举觞遥敬陈平。

陈平举起酒觞掩袖一饮而尽,又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说道:“好酒,真是好酒啊,可惜咱们大汉国至今还酿不出来呀。”

白墨微笑道:“这酒虽好,却总难充饥哪。”

陈平也笑道:“丞相,咸阳集市的粮价已经回落到每石四百钱了,呵呵,真是不敢想象哪,这才几天哪,粮价竟然就回落到了每石四百钱。”

“太师,这才刚开始呢。”白墨微微一笑,说道,“那些勋戚、商贾以及世家豪族囤积的粮食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关中夫役、佣兵的消化能力,不出意外的话,咸阳粮价还得一路回落,总之,粮价不跌到每石三十钱,本相是不会出手的。”.RT

第519章 进场收尸

洛阳的楚王宫里欢声笑语一片,项庄正和毕书、武涉还有百里贤喝酒庆祝。

“来,学剑、跋之还有子良,干了这一觞,呵。”项庄冲三位股肱大臣遥遥举觞,毕书三人也跟着举觞,掩袖一饮而尽。

放下酒觞,武涉歪着头问道:“大王,臣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项庄微笑,一边往酒觞里倾注美酒,一边问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

武涉说道:“臣不明白的是,咸阳无隔夜之粮的夫役、佣工还不到十万人,白墨只需要限制别人购粮,或者干脆对这些夫役、佣兵实施配给制度,就能确保他们有饭吃,这关中的粮荒也就很难扩散了,又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地步?”

项庄不答,反问毕书道:“学剑,你说你那师兄想干吗?”

毕书笑笑,回答武涉道:“上大夫,我那师兄不是没想过限购或者配给,不过,他显然并不满足于此,他更想通过这次粮食危机一举打垮那些敢与他做对的勋戚胄、巨商大贾以及世家豪族,为他彻底推行盐铁官营扫清障碍。”

“原来如此。”武涉蹙眉道,“白墨素来谨慎,这次却怎么如此冒失?”

“跋之你这话可说错了。”项庄摆了摆手,道,“白墨谨慎只在军事,在政事上他却是极其大胆、激进的,否则,他又岂敢在关中推行平算赋、均瑶役的国策?至于这次,白墨那不叫冒失,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利害。”

作为一个古人,又如何想象金融战争的凶险?

百里贤微笑道:“大王,接下来秦家、唐家是不是应该出手了?”

“对。”项庄将酒觞往案上重重一顿,狞声道。“现在关中的粮食霸盘已经崩溃。秦家和唐家是该进场收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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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年关岁末,吕府上下却毫无一丝喜庆气息。

无论是前院的门客家丁,还是后院的丫环奴仆。全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走路都提着小心,生怕一个不慎招来飞天横祸。就在昨天,一个小丫环仅仅因为不小心摔碎了一只普通陶罐,结果就被二公子生生杖毙了。

吕产火急火燎地走进了吕台的书房,气急败坏地道:“兄长,那些鼠目寸光的蠢货,他们就只顾眼前的利益,嘴上说同进共退,背地里却都在抢着卖呢。”

吕产刚从这些世家豪族的聚会上回来,在聚会上。吕产试图说服这些世家豪族与勋戚贵胄以及关中商贾同进共退,既便拿不出更多的五铢钱购进刚刚运抵咸阳的粮食,也绝对不能把吃进肚子里的粮食吐出。鼓动他们咬牙坚持下去!

不得不说。吕产的提议是很有道理的,毕竟这次运抵咸阳的粮食只有二三十万石。咸阳城内的夫役、佣兵差不多有七八万,最多两个月,这批粮食就会消耗殆尽,到那时候,咸阳的粮价还得涨回去,白墨还不出赵、韩借粮,还得高价回购他们肚子里的粮食。

但是遗憾的是,这些世家豪族毫无眼光,根本不愿跟他们同进共退。

“让他们卖去。”吕台冷冷一笑,狞声道,“咸阳的佣兵夫役就那些,每天所需的粮食也就五千石左右,可他们手上囤积的粮食有多少?怎么也有六十多万石吧?哼,这么小的市场需求却有这么多的粮源,看他们怎么卖得出去!”

吕产叹息道:“兄长,可这样一来也把咱们给吭了。”

世家豪族囤积的粮食有六十多万,可以吕家为首的二十几家勋戚囤积的粮食更多,单是吕家一家就囤积了差不多五十万石,二十几家加起来更是超过了一百万石,此外,以司马家为首的百余家商贾也囤积了差不多八十万石。

为了囤积这些粮食,吕家、司马家可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几乎将能够变卖的田产、房产都给变卖了,到现在,他们家除了满屋子的粮食,甚至连妻儿老小丫环仆妇们做新衣裳的布匹都没有了,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还有,把粮食就这样堆放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时间一长肯定会酶烂,可修建地窖或者粮仓的话,又需要一大笔开支,若在平常,这对于财力雄厚的吕家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可是现在,吕家却委实连一万钱都凑不齐了。

而且,既便他们还有钱修建地窖或者粮仓,能够将粮食全部保存起来,可是等明年春粮一收上来,他们也一样要亏个血本无归。

吕产想了想,忽然说道:“兄长,要不再找找那边?”

吕台叹口气,摇头说道:“没用,白墨一纸诏令禁止关中流通黄金,却是击中了我们的要害了,那边也是帮不上了,毕竟几十万两黄金也就几大车,偷运容易,可几万万钱却有几百大车,哪那么容易偷运进来?”

“兄长,难道就这样算了?”吕产色变道,“任由这几十万石粮食烂在屋子里,咱们吕家可真就赔个底儿掉了。”

吕台默然不语,尽管他心里很不愿意,却必须得承认,这次较量他们已经输了,他们彻底输给了白墨那厮,吕台甚至已经做好了壮士断腕的准备,到最后,他宁可烧掉斥巨资买进的五十多万石粮食,也绝不让白墨低价买进!

就在这个时候,忽有家奴进来禀报:“家主,有个自称是贯仲的赵人求见。”

“贯仲?”吕产闻言一愣,“这次贩粮前来关中的两大粮商之一的那个赵商好像就叫贯仲吧?听说此人跟赵国老国相贯高是亲戚。”

吕台神情微动,当下吩咐道:“请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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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就说本相已经睡下。”白墨冲家奴挥了挥手,道,“有事明天再说。”

家奴喏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坐在白墨对面的陈平笑道:“丞相,你这可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哟,这才什么时辰,你就睡下了?”

白墨摊了摊手,笑道:“本相处理政务乏了,所以早早歇了。”

陈平摇了摇头,又道:“不过老夫听说这个冯季可是韩王宠妃冯妙女的族兄,他这次贩来关中的十几万石粮食也有冯国丈的背景,要不让太仓令高价吃进这批粮食算了,他们千里迢迢贩粮前来关中帮咱们的忙,也不能让他们亏本不是?”

“那不行,断然不可行。”白墨断然道,“现在吃进,好不容易才打压下来的粮价只怕立刻又会涨回去,这样一来,此前的所有努力可就前功尽弃了。”顿了一顿,白墨又道,“现在不仅不能吃进,甚至连口风都不能露出一丝。”

陈平说道:“可你老这样躲着也不是个事。”

白墨沉吟片刻后说道:“这样吧,听说陇西、北地有些关卡暗地里违背朝廷禁令,纵容贩夫走卒贩盐前往河西,本相这就前去巡视一番,正好借机躲开他们,至于太师您,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本相身上好了,谅他们也无话可说。”

陈平苦笑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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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粮价的谈判正在吕府的书房内上演。

听贯仲道明来意,吕产大喜,吕台却不为所动,淡淡地道:“足下本是贩粮而来,现在却一改初衷大肆买粮,难免有趁火打劫之嫌吧?”

贯仲闷哼了一声,冷然说道:“我们千里迢迢贩粮前来,原本是为了帮汉国的忙,可是白墨身为汉国丞相,却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亏个血本无归而无动于衷,这又岂是人做的?他白墨能做初一,那就别怨我们做十五了!”

吕产道:“可关中这么多粮食,你们一家吃得下么?”

贯仲道:“我们一家吃不下来,难道就不能找别家帮衬?”

吕台道:“问题是这么多粮食,你们买去何用?赵国、韩国不缺粮吧?”

吕产道:“楚国倒是正缺粮呢,莫非你们打算把粮食卖给楚国?”

“嗳!”贯仲急伸手阻止吕产道,“二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连横、合纵两盟势如水火,我们身为赵韩粮商,又岂会助纣为虐将粮食贩到楚国去?也不瞒你们,我们已经从楚国弄到了酿造白酒的手艺,打算买下这批粮食酿酒。”

吕台、吕产对视一眼,如果实情真是这样倒也解释得通。

当下吕产说道:“好吧,那就请足下开个价吧,你们愿意以什么价位买进?”

贯仲当即答道:“总不能让关中的同行们亏个血本无归,对吧?这样,我们以每石八十钱的价位买进,有多少要多少,如何?”

“每石八十钱?!”吕产大叫道,“开什么玩笑?!我们买进的平均价位将近四百钱,你以每石八十钱买进,还说不让我们血本无归?你你你,这也太黑了!”

“嗳,二公子,话也不能这么说吧?”贯仲略略有些不高兴道,“据在下所知,白丞相可是准备坐等粮价跌到每石四十钱,然后才会出手买进,相比白墨,在下厚道多了,总之卖与不卖全在你们自己,在下告辞了。”

说罢,贯仲径直起身,作势欲走。

“先生且留步。”吕台这才跪坐起身,打圆场道,“在下二弟鲁莽,言语冲撞了先生,还请先生大人有大量,莫怪。”顿了顿,吕台又道,“至于粮价,还可以再商量,做买卖嘛,不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价么,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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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章 贱买贵卖

此后数日,贯仲、冯季密集拜方了咸阳的勋戚胄、巨商大贾以及世家豪族。

贯仲、冯季这两大粮商的异常举动引起了黑冰台的注意,遂即上报到了陈平那里,不过陈平并没有引起警觉,有的时候人的思维定势真的会害死人,陈平以为贯仲、冯季来关中是卖粮的,根本就不相信他们会反过来买进。

而且只见贯仲、冯季在各大囤粮的勋戚、世家、豪族、商贾的府上走动,却始终不见各家有什么动静,陈平就更笃定了自己的判断,认为这不过是两大粮商伙同关中囤积商家耍的小小伎俩而已,其目的还不是为了哄抬粮价?

不过出于谨慎,陈平还是将消息传递给了白墨。

白墨的判断与陈平完全一致,也没有引起警觉。

其实这也不怪白墨和陈平大意,因为对于这个时候的古人来说,经济战争是完全未知的领域,在后世看来非常简单的常识,在这个时代却很可能是未知的,就说战争理论,不也是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才逐渐完善起来?

要知道在春秋时期,所谓的战争其实只是贵族之间的游戏,在战场上甚至还有先行礼然后开打的事情,直到进入战国时代,战争才真正成为争霸手段,然后才有了孙子兵法这部集大成的兵家著作的问世,然后才有了吴起、孙膑等大兵家的横空出世。

所以,白墨、陈平他们对于经济战争一知半解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然而。仅仅五日之后,一支庞大的船队便溯渭水而上,直抵咸阳。

随同这支船队一同抵达咸阳的还有数以万万计的五铢钱,遂即咸阳的勋戚贵胄、巨商大贾以及世家豪族便纷纷组织牛马大车,开始源源不断地往码头运粮,到了这个时候,就是白痴也能看得出来。人家是动真格的了。

陈平一看情形不对,赶紧派谴御林军在渭水设卡,截住了船队。一边急谴飞骑前往陇西向白墨报讯。

白墨闻讯,赶紧取消巡视陇西的行程,乘快马昼夜兼程赶了回来。

回到咸阳。白墨甚至顾不上返回相府,便跟着陈平径直来到了三江口水寨。

咸阳城位于泾水以及渭水之间,南北临河,直接以泾水、渭水为护城河,东西向则掘开壕沟,引泾水倒灌形成人工护城河,且有两座水门可供出入,楚国水军强大,为了抵御楚国水军,汉国在河水、渭水上设了十几座拦江水寨。三江口水寨就是其中一座,而且是保护咸阳的最后一道水上屏障。

白墨一边催马疾行,一边问陈平道:“太师,这支船队的出处核实了吗?”

白墨不可能不怀疑,这支船队是不是具有楚国的背景?贯仲、冯季作为赵、韩粮商。卖粮是可以理解的,可大宗买粮就让人费解了,赵、韩两国去年秋粮丰收,根本就不缺粮,他们买这么多粮食回去干吗?留着发霉还是怎么的?

倒是南边的恶邻楚国,因为迁都正闹粮荒呢。

陈平当然知道白墨在怀疑什么。他也早已经让黑冰台去查了,不过核查的结果却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当下便回答白墨道:“丞相,老夫已经让黑冰台暗中核查过了,这支船队是从蒲阪过来的,的确是冯家的船队。”

“这就怪了。”白墨蹙眉道,“冯家买这么多粮食干吗?”

“用来酿酒。”陈平沉声道,“据说冯家已经搞到了酿造白酒的手艺。”

“还有这事?”白墨愕然道,“楚国对白酒酿造工艺的保护极其严密,黑冰台花了极大代价也没能得手,冯家竟能搞到?这可能吗?”

陈平沉声道:“老夫已经让黑冰台去查了。”

顿了一顿,陈平又道:“先不说这个,各家的粮食已经让冯、贯两家买空了,现在咸阳的国库里空有十万万钱,可是太仓里却没有一粒粮食,还有从韩、赵两国借的粮食马上就要到期限了,到时还不出粮食,怎么办?”

白墨难以置信地问道:“各家吃进去的粮食足有两百五十万石,吃卖完了?”

“没错,都卖完了。”陈平点了点头,沉声道,“都让冯、贯两家给吃进去了。”

白墨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沉,冯、贯两家倒会挑时候伸手,自己辛苦数月,倒让他们捡个落地桃子,当下语气不善地道:“就是酿酒也用不着这么多粮食吧?这么做,他们的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陈平有些担心地道:“丞相,你该不会是……”

陈平还真担心白墨气急之下采取强制手段,需知贯、冯两家粮食可是拥有赵国、韩国官方背景的,尤其是那个冯季,更是韩王宠妃的族兄,若是用强,难免伤及汉国与韩、赵两国之间和气,一旦导致连横同盟瓦解,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个太师你尽管放心,本相还不至于那么不智。”白墨摆了摆手,遂即又道,“不过他们做事情也不能太过份,零头也就算了,两百万石这个整数他们得给本相吐出来,否则,本相就只能去韩王还有赵王那里讨说法了。”

咸阳,司马府。

司马仲刚进门,司马季便兴灾乐祸地道:“二哥你听说了吗,陈平派御林军将冯家的运粮船队扣在三江口了。”

对于趁火打劫的冯、贯两家,司马季没有任何好感。

因为冯、贯两家把粮价压得太低了,每石八十钱简直就是吐血价了,卖完一算帐,所得的资金甚至还不够将之前抵押出去的田产给赎回来,至于暗中向乌木崖借的上万黄金。更是无从还起,这可真是输了个底儿掉,亏大发了。

而且,亏的不止他们一家,参与粮食霸盘的各家情形都差不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冯贯两家虽然黑,却也只想趁火打劫、捞些好处。不像白墨,根本就是想要他们的命。

司马仲对冯贯两家同样恨得咬牙切齿,说道:“扣下更好。就让他们咬去吧。”

“大哥,这次咱们可真是伤了元气了,田产、房产缩水了一大半不说。还倒欠了乌木崖一万两黄金,你说,原本挺好的一件事情,怎么最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想不通,小弟是怎么也想不通哪。”司马季拍着双手,满脸苦笑。

司马仲苦道:“你都不知道,为兄又如何知晓?”

不提司马兄弟,再说白墨,此时已经开始跟冯季、贯仲开始谈判。

“什么?!每石两千钱?!”随行的周冠夫拍着桌子,厉声大吼道。“两位,本侯没听错吧?需知咸阳粮价最高时也不过是每石千钱,你们倒好,一家伙就将粮价提高到了每石两千钱,你们这是想要干吗?你们干吗不去抢呀。咹?”

周冠夫这一动怒,摆出拔剑砍人的架势,还真有些吓人。

“冠军侯,有话好好说,别动气,别动气嘛。”冯季满脸微笑。

贯仲也连连作揖赔笑道:“对对对。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呵呵。”

白墨冷眼旁观,知道两人根本就不怵周冠夫,当下阴声说道:“两位,本相不想跟你们玩商人的那套把戏,什么漫天要价、坐地还价,本相没那闲功夫,直说吧,两百万石的整数本相是绝不会让的,说说你们的底价吧?”

冯季跟贯仲交换了一下眼神,笑道:“丞相,生意场上有句老话,叫做利益均沾,我们知道在此前的粮食霸盘中,丞相赚了至少这个数!”说着,冯季伸出双手十个手指头,意指十万万钱。

白墨脸色微变,心忖这个冯季不愧是做大买卖的,一下就猜出了准数,白墨先后卖出两百五十万石粮食,平均价位就是四百钱左右,合计所得差不多就是十万万。

贯仲接着说道:“丞相,我们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咸阳太仓的五十万石还有你们借韩赵两国的八十万石,这个没有问题,我们都可以吐出来,但是,你们做粮食霸盘所赚的这笔巨额金钱得拿出来,这就叫利益均沾,如何?”

言下之意,就是让白墨拿十万万钱买下一百三十万石粮食,均价差不多八百钱,相对于每石两千钱的漫天要价,的确是很大的让步了。

“你们想得到美!”周冠夫怒道,“那我们不白忙活了?”

“岂止是白忙活?”陈平冷然道,“仔细算计起来,我们亏大了,因为除了咸阳太仓原有的五十万石以及外借的八十万石,咸阳集市场上原有的以及从各郡、各县调拨过来的粮食还有一百多万石,几乎亏了近半数!”

冯季奸笑道:“太师,亏一半总比全亏光要好吧?”

“笑话!”周冠夫铿然拔剑,厉声大喝道,“竟敢讹到我们头上来了,信不信本侯一文钱不给,就将你们这批粮食全给扣下?”

“在下不信。”冯季的脸色忽然间也冷了下来,“冠军侯不妨扣下试试。”

周冠夫气得暴跳如雷,正欲下令将船队押回咸阳时,却被白墨给制止了。

白墨挥手制止周冠夫,这才对冯季、贯仲说道:“两位这样可好,本相出六万万钱,连同你们贩来的粮食全买下,这样算下来,相当于你们贩来关中的三十万石粮食卖出了每石两千钱的天价,你们赚大了,不是吗?”

“丞相,帐不是像你这么算的。”冯季摇了摇头,笑道,“若是十天之前,丞相愿意以每石两千钱吃下我们的三十万石粮食,我们自然是十分乐意的,不过可惜的是,那个时候丞相躲着咱们,根本连面都不肯见咱们,不是么?”

顿了顿,冯季又道:“最后底价,九万万钱,一百五十万石!”(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21章 做成死局

见冯季喊出九万万钱一百五十万石的最后底价,白墨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当下从席上跪坐起身,冷然道:“看来已经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摞下这话,白墨遂即转身拂袖去了,周冠夫杀气腾腾地瞪了冯季、贯仲一眼,也跟着去了。

冯季、贯仲跟着起身,拉住陈平问道:“太师,丞相这是什么意思?”

陈平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也奉劝两位一句,做事不要太绝了,告辞。”

目送陈平的身影远去,贯仲转过头对冯季说道:“冯兄,白墨该不会恼羞成怒,直接对咱们用强吧?真要是这样,咱们可真拿他没辙。”

“不会。”冯季摆了摆手,漫不在乎地道,“这白墨嘴上虽然说讨厌商人手腕,不想和咱们讨价还价,其实这家伙精明着呢,别看他摆出一副冷脸、不愿再谈下去的样子,其实这就是最高明的讨价还价手腕,他是在逼咱们让步呢。”

贯仲道:“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咱们人等得起,粮食可等不起?”

冯梁道:“放心吧贯仲老弟,咱们等不起,白墨更等不起,他还等着偿还韩赵两国的借粮呢,所以,不会等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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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快马追上白墨,问道:“太师,这事到底怎么处理?”

不等白墨答话,周冠夫道:“丞相,不如末将这便带兵抄了他们?这两个家伙竟然敢在关中大地期行霸市。反了他们了?”

“胜之你可不要乱来。”白墨急制止周冠夫,又对陈平说道,“太师,九万万钱一百五十万石离咱们的底线太远了,就今天的这种情形,再谈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所以本相决定先晾晾他们几天。等他们求上门来再往下谈。”

陈平轻轻颔首,又道:“可他们未必就会求上门呀。”

“他们会的。”白墨回眸望着三江口水寨上那密密麻麻的船只,若有所思道。“这粮船停在水面上,潮气极重,时间一长肯定得发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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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在毕书、百里贤的簇拥下漫步在颖水左岸。放眼望去,只见颖水两岸的许多村庄已经是恢复了生气,不仅鸡犬声相闻,更有炊烟袅袅,颖水两岸那一垄垄的阡陌上,正有农夫不畏严寒在翻地,间或还有赶来送饭的农妇,屁股后头则跟着三两个垂髫小童。

“大王,颖川郡的变化可真大呀。”百里贤由衷地感叹道,“半年多前。这颖川郡还是一派萧条景象,可现在呢?村庄里鸡犬相闻,道上行人不绝,更有阡陌成行,乍一看。就是相比江东各郡的乡野也是不遑多让了。”

项庄也是心情不错,笑着说道:“这可都是子良你的功劳啊,若不是你献上的让盗匪入藉编户的良策,就算咱们能将江东的几百万人口全部迁来,魏地五郡也很难发展起来,至少三年内。是不可能向太仓输送钱粮的。”

百里贤忙道:“这个,臣断然不敢居功。”

项庄微笑道:“子良,你知道现在有多少盗匪入藉了吗?”

百里贤答道:“大王,臣以为至少也应该有超过五万人了吧?”

“五万?”项庄摇了摇头,大笑道,“子良你素来算无遗策,这回却是大大失算了,高初刚刚回报,说是魏地五郡的入藉盗匪已经超过三十万,如果连他们的妻儿老小都算上,总丁口数足足有五十多万哪!”

“什么,五十多万?”百里贤这回是真吃惊了。

毕书也同样有些吃惊,疑问道:“溃逃到魏地的汉军败兵不是只有十多万吗?”

项庄道:“溃逃到此的汉军败兵的确只有十多万,可是除了汉军败兵,还有从淮南溃逃过来的淮南军败兵以及齐军败兵,再加上往年因为不堪忍受彭越盘剥而遁入山林的百姓,失藉壮丁竟然高达三十多万,刚看到这个数字时,寡人都吃惊哪。”

百里贤道:“这么说,加上原有编户,魏地人口已逾百万了?”

“确切点说,是一百二十多万。”项庄点点头,又道,“不过,要想魏地五郡真正发展起来,成为整个楚国的中心,还得继续移民,寡人估计,至少得从各地再迁两百万人过来,有了三百万的人口基数,估计就差不多了。”

魏地五郡也就是后世的河南,河南地沃野千里、灌溉又便利,跟河北历来便是华夏族的心脏地带,只要王朝不发生内乱,这两地的人口至少要占到全国总人口的一半以上,项庄也是将河南当成未来大楚帝国的战略基地来打造的。

正说间,晋襄忽然护着屈不才匆匆赶了过来。

“大王,刚接到关中的飞鸽传书。”见了礼,屈不才奉上密信。

项庄看完密信,顺手便递给了毕书,毕书看完又递给了百里贤,密信是乌木崖栎阳分部发出来的,陈平组建黑冰台之后,加强了对咸阳的控制,尤其是陈平使用老鹰巡城,信鸽屡屡为之捉,乌木崖不得已只能将分部迁往栎阳。

密信上说的自然还是关于粮食霸盘的事情。

百里贤道:“大王,白墨此举多半还是为了逼迫冯、贯让步吧?”

“那是自然。”项庄眸子里忽然间露出了一丝狡黠,扭头吩咐屈不才道,“老屈,马上给安邑、邯郸传书,把这件事捅到韩王韩信以及赵王张敖跟前去。”

屈不才领诺去了,百里贤却道:“大王,白墨未必会屈从于韩王、赵王之压。”

项庄摆手奸笑道:“白墨当然不会屈从于韩王、赵王的压力之下,寡人也无此奢望,呵呵,寡人之所以要将这件事情捅到韩王、赵王跟前,却是为了将此事做成死局。”

毕书、百里贤闻言忍不住对视一眼,却只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茫然之色。

项庄眸子里的狡黠之色却变得越发的浓郁了,笑着说道:“学剑、子良,你们想啊,如果在韩王、赵王的干预下,这件事情有了三方都可以接受的结果,然后白墨再想变卦时,他是不是就得考虑一下后果了?”

毕书、百里贤面面相觑,还是不知所谓。

看到两人茫然不解的样,项庄心里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他忍不住都有些期待白墨吃瘪的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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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邑来了一位贵客,由上将军解福亲自陪着前来王宫觐见韩王韩信。

这位贵客不是别人,赫然就是北貂王昭涉乞买的胞弟昭涉乞买,又名齐买,在这个时事资讯极不发达的古代,齐买与楚国的隐秘联系很难被别人洞悉,事实上既便是在楚国,也只有少数文武重臣知道齐买的真实底细。

韩王韩信和解福自然不可能知道齐买是楚国的奸细。

不过,北貂部落与楚国交善,并且已经在楚国的帮助下立国韩王韩信却是知道的,不过这并不影响北貂国与韩国之间的往来,韩国与楚国虽然处于敌对阵营,可北貂国毕竟还没有加入楚国主导的合纵同盟,不是吗?

更重要的是,齐买能贩来韩国急需的马匹。

主宾叙了礼,韩王韩信便单刀直入地问道:“先生能提供多少马匹?”

齐买笑了笑,不答反问道:“呵呵,却不知道韩王想要多少马匹呢?”

韩王韩信的眸子霎时亮了起来,在见识过楚骑、汉骑军威之后,他做梦都想打造一支不输于楚汉骑军的铁骑,可就是找不到足够的战马。

韩王韩信正打算跟齐买做深入交流时,忽有内侍匆匆进来,附着他的耳畔说了几句,韩王韩信脸上霎时露出尴尬之色,先挥手屏退了内侍,然后吩咐解福道:“解福,你先陪先生谈着,寡人有些急务,去去就来。”

说罢,不等解福、齐买反应过来,便起身离席匆匆去了。

齐买愕然,解福却赶紧赔起笑脸,说道:“先生,我们接着谈。”

先不提解福和齐买,却说韩王韩信匆匆回到后宫,边走边问随行的内侍道:“冯妃今儿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要寻死了?”

“大王,这个奴婢也是不知道啊。”内侍满脸苦笑。

渐渐近了冯妃的寝宫,便隐隐听到了一阵哭闹声:“别拦着我,你们别拦着我,让我死,你们让我死,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呀,呜呜呜……”

刚进门,韩王韩信便看到冯妃正挣扎着要将颀长的玉颈往白练环里套,几个宫女在旁边死命拦着她,韩王韩信一见顿时急了,赶紧冲上前来抢冯妃抱了下来,道:“爱妃你这是怎么了,咹?!谁欺负你了,你告诉寡人,寡人给你出气。”

“大王,大王呀。”冯妙女搂着韩王韩信粗壮的脖子,泣不成声道,“半月前关中粮价暴跌,奴家兄长便花些钱买了批粮,不曾想却被白墨那奸相扣在了三江口,眼看着粮食就要发霉,奴家兄长行将赔个血本无归,只怕就活不成了,奴家也不想活了呀……”

第522章 白墨,你还嫩了

没过几天,韩王韩信、赵王张敖的亲笔信便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咸阳未央宫,汉王刘恒不敢怠慢,赶紧派御林卫将白墨、陈平召进了王宫。

传阅完了韩王、赵王的书信,白墨沉吟不语,陈平却道:“真是没想到,这区区两个商贩竟还有通天手段,真能把韩王、赵王搬来当救兵,哼。”

汉王刘恒通过这一年的锻炼,再加上此前当太子时的积累,已经逐渐有了处理政务的主见,当下对白墨、陈平说道:“相父,太师,俩商贩不足挂齿,可现在既然已经引起了韩王以及赵王的关注,那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大事了,不可轻忽哪。”

白墨作揖道:“大王请放心,臣和太师会把此事处理好的。”

白墨表了态,刘恒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当下叮嘱两人几句后便起身离开了。

白墨、陈平相偕出宫,陈平边走边说道:“丞相,韩王和赵王既然已经参与进来,我们再想拖下去恐怕是不行了,要不再跟他们谈谈?”

“谈是肯定的,说不得还要做些让步。”白墨叹了口气,又道,“不过,冯季、贯仲他们应该也接到了韩王、赵王的急信,多半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漫天要价,只是这结果,恐怕不会如我们所愿,只能是一个折衷的局面了。”

“我们辛苦筹划几个月,最后却让这两个家伙捡了大便宜,的确令人气愤。”陈平闷哼一声。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只要能将八十万石借粮还上,再将五十万石回仓,也就无所谓了,好歹国库还能略有盈余,总也不至于白忙活一场。”

白墨的底线是一万万钱一百五十万石,而对方却要价九万万钱一百五十万石。那么将双方一折中,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五万万钱一百五十万石,平均价位三百三十三钱。相比白墨售出的每石四百钱的平均价格,的确只能算是略有盈余。

反观对方呢,什么都没干。只是拉着三十万石粮食诳了一圈,就从关中套走了整整一百万石粮食,而且还没花一文钱,哦不对,他们不仅没花一个大子,甚至还从关中白白得到了五万万钱,这么大的便宜,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抢劫。

不出白墨所料,冯季、贯仲的确接到了国内的急信,因而这次。谈判的进程出乎寻常的顺利,双方甚至都没有进行试探,就直接奔着中间去了,由汉国付出五万万钱,买进一百五十万石粮食的协议很快便签下了。

白墨原本只想签个口头协议。不过在冯季、贯仲的坚持下,最终还是签了书面协议,并且画了押,拖了将近半个月的一场风波终于化解于无形,白墨却不知道,他好不容易才从这个坑里爬出来。却紧跟着又掉进了另外一个更深的陷阱。

望着白墨、陈平逐渐远去的身影,冯季、贯仲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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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咸阳太仓令就跑到白墨跟前哭诉来了,说是两大粮商拒收黄金,只同意以五铢钱支付粮款,此前白墨为了省事,支给咸阳太仓的购粮款却都是黄金,按照楚国现时一两黄金兑三千钱的比价,一共支给咸阳太仓十六万七千两黄金。

“你说什么?”白墨愕然道,“两大粮商竟然拒收黄金?”

太仓令点了点头,苦着脸道:“他们说,大王诏令关中禁止黄金直接流通,因此他们也不能违背大王的诏令,所以不能接收黄金。”

“这叫什么事?”正在相府与白墨议事的陈平怒道,“大王的诏令只针对关中商家,他们是韩信以及赵商,凭什么不收黄金?”

白墨却分明已经嗅到了阴谋的气味,当下沉吟不语。

“可我们总也不能指责他们不对吧?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只是遵行大王的诏令,我们也不好太过计较。”太仓令苦笑摇头,又扭头对白墨说道,“丞相,要不下官还是将黄金如数还回国库,再从国库支取五万万五铢钱?”

“你这不胡扯么?”陈平没好气道,“国库哪来这许多五铢钱?”

太仓令闻言一愣,不解地道:“此前丞相卖粮,不是得了十万万钱么?”

陈平指指太仓令,苦笑着道:“丞相卖粮得了十万万钱是不假,可其中有一大半收的都是黄金哪,五铢钱只有不到两万万钱,再加上国库里原有的五铢钱,那也不过三万万钱,哪里凑得齐五万万之数?”

太仓令垮着脸道:“太师,这便如何是好?”

见白墨沉吟不语,陈平便道:“这样,老夫随你走一趟三江口。”

太仓令跪坐起身,作揖谢道:“如此,就有劳太师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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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季兴匆匆地走进书房,对司马仲说道:“二哥,出事了,出事了!”

司马仲放下书卷,惑然道:“三弟,关中出什么事情了,让你如此兴奋?”

司马季一甩衣袖,在司马仲对面跪坐下来,大笑道:“刚刚得到消息,冯、贯两大粮商竟然拒绝收黄金,还是什么遵行汉王诏令,哈哈哈。”

司马仲皱了皱眉,神色间颇有些不悦,说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司马季不以为意,说道:“二哥,你难道没有从中发现点什么吗?实话告诉你吧,白墨这下有大麻烦了,嘿,只要一想到白墨吃瘪的样子,小弟就忍不住高兴,哈哈。”

“白墨有大麻烦?”司马仲不解地道,“两大粮商拒绝黄金,有他什么麻烦?”

见司马仲还是不知所谓,司马季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二哥你想,冯、贯两大粮商只答应用五铢钱交易,可大汉国库里没有这么多五铢钱,最后怎么办呢?白墨或陈平必定会出面跟两大粮商磋商,协议用黄金按比价支付。”

司马仲点头又摇头,说道:“这好像没什么问题啊?”

“没问题?”司马季笑道,“二哥,这中间的问题大了去了!”

司马仲在商业上实在没什么天赋,当下急道:“三弟你就别卖关子了。”

司马季笑笑,这才说道:“若有白墨或陈平出面,冯、贯最后必定会让步,同意汉国以黄金来购买粮食,不过这黄金与五铢钱之间的比兑价格却未必就是各国通行的一两黄金兑换四千钱了,二哥你说,冯、贯会给白墨一个什么比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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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陈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死地瞪着冯季,冰冷的声音几乎是从他的牙齿缝里崩出来,“一两黄金兑一千钱?!”

如果按照这个比兑价格,白墨卖粮所得的十五万两黄金只能兑换一万万五千万钱,加上直接接收的两万万钱,也不过三万万五千钱,离五万万钱还差老大一截呢,想要填上,还得从国库里倒拿出十五万两黄金,还不得把国库给掏空了?

冯季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道:“太师,这个比价已经非常公道了。”

贯仲也附和道:“是啊太师,最近楚国对各国实施了掠夺性的贸易策略,黄金的流出量很大,跟五铢钱的比兑价格已经大大下跌了,当然,楚国国内比价还算稳定,如果太师有办法将这批黄金运往楚国,想必可以兑个好价。”

“冯先生,你这叫什么话?”陈平闻言大怒。

陈平如果真有办法将黄金偷运进楚国,还用得着跟冯、贯在这里废话?

冯季摊了摊手,苦笑着道:“如果太师也没办法将黄金偷运进楚国,那咱们就更没办法了,所以只能给出这个比兑价格,还请太师体谅。”

“你们这是明抢!”陈平怒道,“本太师是绝不会答应的。”

楚国对其余各国实施掠夺性的贸易策略是事实,各国黄金比兑五铢钱的价格一直在下跌也是事实,但再跌也只在每两黄金兑三千六百钱左右浮动,还从未跌到过三千五以下,可冯季却一下开出了一两黄金兑一千钱的比价,的确是太狠了。

“太师,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么?我们可没有强求你们的意思,更没有这个能力,太师若是觉得我们不近人情,实在不愿意接受这个比兑价格,完全可以不予理会嘛,只要你们拿五铢钱来交易,我们还是会遵守此前约定的价格的,呵。”

冯季话说得很好听,心里却在冷笑:老子就是明抢,你又岂奈我何?只要你拿不出足够的五铢钱,你就活该挨老子抢,哼哼,白墨,你还嫩了!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陈平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冯季、贯仲微笑起身,冲着陈平背影遥遥作揖:“太师慢走,不送。”

直到陈平的身影远去不见了,贯仲才不无担心地道:“冯兄,我们要价这么狠会不会太过份了?万一汉国君臣恼羞成怒,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做买卖嘛,总得漫天要价、坐地还价不是?一两黄金兑一千钱只是我们的要价,并不是最后的价格嘛,白墨、陈平不满意,还可以接着谈嘛,只不过他们卖粮吃进去的利润却必须得给我们全部吐出来。”冯季淡淡地道。

第523章 连环猛攻

陈平气冲冲地走进相府书房时,却看到白墨正站在案前挥毫泼墨,凑近了一看,只见雪白的公输纸上已经写好了一个刃字,遂即白墨笔锋一转,又在刃字的下边加了个心,凑成了一个忍字,白墨的书法极好,笔力更是直透纸背。

“好书法!”陈平赞道,“想不到丞相还练得一手好字。”

白墨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手握毛笔望着纸上的忍字陷入了沉思。

陈平猜不到白墨所想,便言归正传道:“丞相,关于黄金的比价……”

“太师不必再说了。”白墨忽然伸手制止陈平,然后说道,“此事本相已经知晓。”说此一顿,白墨又指着公输纸上的忍字对陈平说道,“太师你看这个忍字,所谓忍,意指心头一刀哪,往人的心头插一刀,那该是多大的痛楚?”

陈平默然,白墨这话看似不着边际,他却似乎有些明白了。

“大意了,我们大意了呀。”白墨喟然叹息一声,又道,“本相只知用兵需忍,却不知道施政也需要忍,事事皆需忍哪,这次咸阳粮荒,咱们处理得过于急促,过于草率了呀,关于商业之道,我们差他们还远哪,这个,不服真是不行哪。”

陈平问道:“那丞相的意思……黄金比价的事就这么忍了?”

“不忍还能怎样?”白墨叹道,“为了粮价的事情,韩王、赵王已经干预过一次,我们还跟对方签下了协议,白纸黑字俱在,赖是赖不掉的,至于黄金比价的纠纷,却是我们自己疏忽了,怨不得他们,此事闹到韩王、赵王跟前,咱们也不占理。”

陈平默然。关于黄金比价的事情,他们的确不占理,道理是明摆着的,人家又没有强迫他们接受比价,他们不愿意完全可以不用黄金支付粮款,仍用五铢钱支付,双方签订的协议上可是清清楚楚地写着五万万钱,而不是十二万两黄金。

不过清楚其中道理是一回事。陈平心里却还憋着气,说道:“问题是,如果接受了他们给出的黄金比价,咱们这几月忙前忙后白忙活一场不说,还得倒赔一百二十万石粮食、两万万钱外加十五万两黄金,岂不是亏大发了!”

“那应该还不至于。”白墨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粮食和两万万钱怕是赔定了,至于倒赔十五万两黄金却未必。一两黄金兑一千钱只是对方的要价,未必就是最终的底价,所谓买卖就是靠谈嘛。明日本相亲自去跟他们谈。”

“唉。”陈平摇头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了。

白墨轻舒了口气,又道:“太师回来之前,本相一直在反思,关中粮荒之事,咱们处理得过于草率,关于设官专营盐铁之事,咱们也处理得过于急了。”

陈平愕然,白墨言语间颇为跳跃。他一下子还真没怎么听明白。

好在白墨马上又接着说道:“不知太师想过没有,当初黑冰台核查那些闹事商家的资产时,与他们最终拿出来的数字有着极大的出入,这才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才有了再次向韩、赵求援之举。这才引来了冯、贯这两头恶狼。”

“是呀。”陈平点头道,“此事老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白墨道:“本相却似乎有些明白了,此事背后必有楚国的推手。”

陈平道:“丞相是说,闹事商家突然间多出来的资金,是楚国暗中借给他们的?”

白墨点了点头。语含忧虑地说道:“所以说,这次关中粮荒咱们输的不仅仅只是精力以及粮食,更输掉了这些商贾的忠心哪,项庄已经把手伸进关中,他想通过借贷之举控制这些商家,为他楚国所用,我们竟亲手把这些商家推进了楚国怀抱。”

被白墨这么一点,陈平霎时也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这么说起来,冯、贯背后搞不好也有楚国推手,那这一大宗粮食就绝不能让他们运出关中了!”

“可是我们没有凭据。”白墨摊了摊手,摇头说道,“单凭你我猜测,韩王、赵王他们会相信吗?何况,既便韩王、赵王知道冯季、贯仲跟楚国有勾连,他们也未必会出面干涉,经此一事,本相才终于明白,利之一字,其杀伤力绝不亚于十万雄兵哪!”

白墨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只要冯季、贯仲不做不利于韩、赵两国的事,哪怕韩王、赵王知道他们跟楚国暗中有勾连,也绝不会动他们,譬如这次关中的粮食危机,韩王、赵王不一直在包庇、纵容冯、贯两家。

国与国之间的纷争,从来就不是那么绝对、那么简单的。

陈平默然,考虑到赵、韩两国的态度,他们还真不能随随便便用强,否则,好不容易才结成的连横同盟很容易就会被楚国瓦解掉,假如失去了连横同盟的支撑,以汉国如今的国力以及军力,则根本就不是楚国的对手。

当下陈平说道:“那么,丞相还打算取消盐铁官营?”

“是的,盐铁官营必须马上取消,跟关中商贾的关系也必须修复。”白墨轻轻颔首,又阴恻恻地道,“项庄不惜出借巨额黄金也要控制关中的巨商大贾,本相又岂能如他所愿?这一合的较量,咱们是输了,可也绝不能输个底儿掉!”

陈平道:“丞相,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反击的腹案?”

“不错。”白墨重重点头,狞声说道,“这一回,本相想借一颗够份量的人头,办一件大事,再不济也要斩断项庄伸入关中的黑手。”

洛阳,王宫。

项庄扬了扬手中密信,对毕书、百里贤说道:“学剑,子良,事情成了。”

“哦?”百里贤问道,“大王,白墨真同意了一两黄金兑一千钱的比价?”

“这倒没有。”项庄摇头道,“最后还是双方各让一步,一两黄金兑两千钱。”

毕书扳着手指头计算了片刻,最后颇为感慨地说道:“既便是这样,咱们这回也是赚大了,关中商贾、世家、豪族以及勋戚炒卖粮食亏损的十万万钱,只是过了一下白墨的手,一转眼就又流入了我们大楚的国库,这还不算,白墨甚至还倒赔了汉国国库里的两万万钱以及关中的一百二十万石民间余粮。”

项庄微笑不语,这个就是操纵“汇率”的巨大杀伤力了。

在项庄穿越前,美国就每每祭出这把杀伤力惊人的神器,而且是无往不利,无论是东南亚那些个小虾米国、小日本还是欧盟,都根本无法招架,既便是防御力惊人的种花家,在山姆大叔的神器之下,也不免吃亏受瘪。

相比后世的美国,此时项庄的手段就跟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但是凭借楚国强大的工商业基础,用这一招来对付在金融方面毫无阅历的白墨那是绰绰有余了,当然,这种好事只能有一回,下回再想故伎重施就难了。

百里贤忽然说道:“记得大王曾说过,借助这次关中的粮食危机要达成三个目的,一是洗劫关中的粮食金钱,二是通过借贷控制关中的巨商大贾,三是洗劫韩、赵两国太仓里的粮食,现在似乎只实现了前面两个吧?”

的确,关中的民间财富现在已经大量流入了楚国的国库,虽然相对楚国的国库总盘子来说,这点钱显得很是微不足道,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十万万钱,折合黄金二十五万两呢,但洗劫韩、赵两国粮食的事情好像无从谈起吧?

至于通过借贷控制关中商贾的事情,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成。

“对呀?”毕书道,“汉国还给韩国、赵国的八十万石粮食,好像也随同冯、贯两家的运粮船队一道运往蒲阪了吧?难道大王打算派谴水军拦江截夺?”

“这当然不行。”项庄摆了摆手,说道,“汉国以及韩国在河水(黄河)水面上设置了几十重拦江铁索,又筑了十几处水寨,他们步步为营、层层设防,防的就是我们的水军,所以要想拦江截夺,根本就不可能。”

百里贤道:“那臣就不明白了,怎么才能把这八十万石搞到手呢?”

“那还不简单,花钱买呗。”项庄笑道,“这次不是从关中打劫了二十万两黄金么?不妨从其中拿出两万来,将韩、赵两国的八十万石粮食买下来。”

“两万黄金买下八十万石粮食,这个价格倒是不低了。”毕书道,“问题是,韩信和张敖他们恐怕不会卖吧?这毕竟是两国太仓的储备粮呢。”

“他们会卖的。”项庄笑道,“因为韩信、张敖正缺黄金呢!”

见毕书、百里贤还是有些不明白,项庄又笑着说道:“学剑、子良,不瞒你们,寡人早已经让齐买前往邯郸、安邑暗中活动,韩信、张敖若是想从北貂国购入战马,那就必须拿粮食去换黄金,因为齐买不认五铢钱,他只认黄金。”

百里贤、毕书恍然,原来大王早就在这等着他们了。

遂即百里贤又跟毕书交换了一记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一丝钦佩,心忖大王不仅用兵如神、政略过人,在经济方面也是拥有过人的天赋呢,在这一环套一环的连环猛攻之下,汉、韩、赵国若能抵挡得住,那才有鬼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24章 恩威并施

安邑,韩王宫。

韩王韩信轻轻掂起宠妃冯妙女的下颔,说道:“爱妃,寡人跟你商量个事。”

冯妙女睇了韩王韩信一眼,撒着娇道:“大王,您有什么事吩咐奴家就是了。”

“咳咳,若是旁的事情,寡人吩咐也就吩咐了,不过这事还真得跟你商量。”韩王韩信干咳了两声,然后说道“是这样,最近安邑来了个北貂马贩,这家伙能够给寡人搞来上千匹好马,不过他明说了,只收黄金。”

“什么,黄金?”冯妙女马上变了脸色,嗔道“大王,难不成您要把之前赏赐给奴家的金银珠宝都收回去?”

不怪冯妙女会这么想,因为此前整个华夏的黄金几乎都被楚国给搜刮走了,韩国境内的金矿很少,而且产量极低,也就这些年楚国忽然开始对外放出黄金,韩国才有了点黄金,但也仅够韩王赏赐后宫妃嫔以及亲信大臣的。

当今天下,除了楚国可以凭借强大的工商业基础,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意收紧或者放宽黄金,别的国家也就汉国能够凭借与河西、西域各胡的贸易获得些黄金,这也是这次楚国决定对关中商贾下手的主要原因。

所以韩王韩信一说到黄金,冯妙女便本能地认为他是想收回之前赐下的黄金。

韩王韩信双手连摇,忙道:“不不不,爱妃想哪里去了,那些金银珠宝是寡人给的。又怎么可能再向你要回来,是这样,你那个族兄这回在关中不是狠狠地敲了白墨一竹杠么,寡人也不贪多,让他从中匀出一万两就行了。”

见冯妙女沉吟不语,韩王韩信又说道:“当然,寡人断然不会让爱妃难做。你那族兄不是说已经从楚国偷到了酝造白酒的手艺,打算在少水附近开坊酝酒么?要酿酒,定然需要大量的粮食。寡人可以拿出五十万石粮食跟他换这一万两黄金,如何?”

冯妙女这才转嗔为喜,娇媚无限地道:“大王。瞧您说的,我家的生意还不就是大王您的生意,如若您需要黄金,给奴家那族兄下一纸诏令不就行了,说什么拿出五十万石粮食去跟他换,多见外呀。”

“这是必须的,嘿嘿。”韩王韩信低声淫笑着,一双禄山爪已经摸上了冯妙女鼓腾腾的胸脯,冯妙女吃吃荡笑着,一边媚眼轻抛。一边伸出一只柔荑也隔着锦袍轻轻掴住韩王韩信胯下渐渐昂扬的凶器轻轻套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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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未央宫。

“什么,相父你要杀吕释之?!”刘恒霍然起身,满脸震惊。

白墨却是面不改色,沉声道:“吕家叔侄为了抵制盐铁官营。竟然罔顾朝政大局、伙同关中商贾恶意哄抬粮价,以致引发大规模的粮荒,臣出手干预后,其又不惜引狼入室、暗中勾连楚国奸细损害大汉利益,凡此种种倒行逆施,可谓罪不容诛。”

白墨最想杀的还是吕台。只是吕台毕竟是吕家的家主,而且又是功勋重臣,身份实在是非同小可,既便白墨大权独揽,要想擅杀吕台那也得三思,别人不说,就是陈平也不太赞同他杀吕台,但是杀吕释之立威,陈平却是完全赞成的。

见白墨又将太尉吕台也牵扯了进去,刘恒顿时越发变了脸色,道:“这这,相父,兹事体大,实在是非同小可哪,不知道相父可有确凿证据?”

“当然有确凿的证据。”另一侧的陈平将一大摞案卷摆到了刘恒案头,道“大王,这便是黑冰台搜集的关于吕家叔侄伙同关中商贾恶意哄抬粮价,以及吕家叔侄与楚国奸细暗中勾连的证据,人证物证俱有,可谓铁证如山。”

刘恒翻着厚厚的案卷,苦涩地道:“相父,太师,必须这样吗?”

白墨向着刘恒长长一揖,肃然道:“大王,没有规矩则不成方圆,国无法纪则难免天下大乱,此次关中之所以发生粮荒,就是因为这些个巨商大贾目无法纪,所以,我王必须将吕释之正法、以儆效尤,若不严惩,关中必将秩序大乱。”

“唉。”刘恒轻轻叹息一声,挥手道“寡人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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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季惶惶然进了书房,对司马仲说道:“二哥,祸事了,祸事了!”

司马仲听得是心惊肉跳,赶紧搁下手中毛笔问道:“兄弟,出什么事了?”

司马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喘息着道:“我刚才在街上看到吕释之被抓了。”

“啊,吕释之被抓了?”司马仲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道“安的什么罪名?”

司马季道:“说是挑唆关中商贾恶意哄抬粮价,引发咸阳粮荒以致饿死百姓数百,还有就是暗中勾连楚国奸细,图谋叛国!”

“什么?!”司马仲越发变了脸色,失声道“这么说,各家暗中向乌木崖借贷金子的事情已经被黑冰台给查出来了?”

司马仲当然知道吕家暗中勾连楚国确有其事,不仅吕家,他们司马家、其余二十几家勋戚以及两百多家商贾都从乌木崖借贷了金子,只是数目大小不等而已,现在连吕释之都被抓了起来,身份地位远不如吕家的其余各家,又岂能幸免?

巨大的惊慌潮水般袭来,司马仲的额头上霎时便沁出了冷汗。

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司马仲忽又问道:“吕台呢?他什么反应?”

司马季叹口气,语含忧急地道:“吕台的太尉府也被御林军给围了,白墨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他是真的要对咱们下手了呀。”

“这这,白墨他还真敢?!”司马仲心胆俱寒,又惊疑不定地道“三百多商家、两百多世家豪族还有二十几家勋戚,白墨他真的敢下杀手?难道他就不怕激起兵变?他就不怕引发朝局的动荡?他他他,他就不怕楚国趁虚而入?!”

司马季急道:“二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心存侥幸?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还是赶紧去汉中避避风头吧!”

话音未落,老管家忽然匆匆入内,慌然禀报道:“家主,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忽然来了一大群官军,将我们司马府给围了。”

“啊?”司马季闻言大惊,司马仲却一下瘫倒在地。

老管家赶紧抢上前来将司马仲从地上扶起,又说道:“家主,官军还说了,说是丞相请您去相府喝酒。”

“喝酒?”司马仲惨然笑道“只怕是断头酒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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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大堂,左右两厢已经摆开了几十桌酒席,司马仲、司马季兄弟以及几十个有头有脸的勋戚、世家家主或者巨商大贾神情似铁,正战战兢兢地跪坐在案后的草席上,在每桌酒席的旁边,赫然都着一个手按剑柄、神情冷肃的御林卫。

此外,大堂外的天井里以及左右两厢的回廊里更是摆了足足一百多桌,透过大开的相府中门,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那进的天井以及左右回廊里同样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酒席,有心人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参与囤粮的各家全都到齐了!

偌大的相府,整整五百多桌酒席,竟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守在侧门的御林卫突然高喊:“丞相到……”

司马仲、司马季、二十几个勋戚、两百多个世家家主以及三百多个商贾便齐刷刷地从席上跪坐起身,一道道或惊慌、或不屑、或故作镇定、或不以为然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转向了相府大堂侧门,在众人的注视下,白墨洒然直入。

“诸位,让诸位久等了。”出乎众人预料,白墨却是满面春风,向着堂上众人连连拱手作揖“抱歉,真是抱歉至极。”

不过,白墨再接下的话却一下又让整个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本相刚刚赴菜市口监斩了一名叛国巨贼,因而才耽搁了时辰。”白墨微微一笑,遂即又冲堂外挥手喝道“来呀,将吕释之的人头呈上来。”

遂即两队御林卫便护着一名御林小校入大门、过中门,直趋大堂之上,御林小校双手举着木盘,盘上赫然摆着一颗眉目兀自狰狞的人头,甚至还有鲜血透过木盆淋漓而下,却不是吕释之的人头还有谁来?

大堂上、天井里以及左右两厢的回廊里霎时便响起了一片吸气声,有几个胆小的更是一下瘫倒在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了起来。

白墨目光森然,从堂上诸人脸上逐一扫过,竟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令人窒息的压抑持续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白墨忽然间灿然一笑,朗声道:“诸位,诸位不必惊慌,暗中勾连楚国之事经黑冰台查实,实乃吕释之独自为之,与诸位全不相干,今天这顿酒宴,却是本相替诸位压惊的,呵呵呵。”

大堂上、天井里以及左右两厢的回廊里顿时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包括司马仲、司马季兄弟在内,所有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吕释之伏诛,足见白墨已经掌握了各家暗中勾连楚国的铁证,白墨竟然就这样轻轻放过了?(未完待续)

第525章 祥瑞之兆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白墨微微一笑,又接着说道:“此外,本相还想借此机会给大家道歉,关于设官专营盐铁之事,是本相欠考虑了,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本相郑重宣布,正式废止盐铁官营之议。”

堂上堂下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白墨竟然废止了盐铁官营,一切又都要恢复原样了?

原以为今天这顿酒肯定是鸿门宴,却不想竟有这等好事?

直到白墨对着众人再次郑重点头,不少商家都还没有回过神来,这巨大的幸福来得是如此的突然,以至于他们毫无心理准备。

然而很快,又一个好消息便接踵而至。

白墨举手制止众人的喧哗,又道:“此外,本相还想借此机会宣布一条大王刚刚颁下的诏令,自即日起,大汉国也将推行奖励工商的国策,从今往后,斩获战功可以获得爵位,多缴纳粮食可以获赐爵位,多缴纳税赋也同样可以获得爵位了!”

这话一出,堂上堂下顿时间便炸了锅,不管是商贾、世家家主还是勋戚,全都开始热烈地讨论了起来,尤其是商贾最为〖兴〗奋,甚至都不太在意白墨那可怕的煞威了,偌大的相府顿时间便成了热闹的菜市场,哄闹得不可开交。

一直以来,关中商贾最羡慕的是啥?就是楚国奖励工商的国策!

在楚国,工坊主和商人的地位很高。更重要的是有机会成为贵族,在楚国,工坊主和商人的地位跟官员、士子以及将军都是平等的,不像其余各国按照士农工商排序,商人的地位甚至比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都要不如。

一直以来,丞相白墨最瞧不起的也是商人。

可是现在,白墨却亲口跟他们说。从此以后大汉国也要推行奖励工商的国策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能成为权势显赫的贵族了!作为一直挣扎在最底层的商贩,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他们感到激动的?

望着情绪激动的商贩、世家家主以及勋戚。白墨心下也是不无感慨:此前的施政方略还是太过狭隘了,不过宽容,不够关心民生疾苦哪。

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看来鼓励工商这步棋是走对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平已经站到了白墨身边,望着堂上、堂下欢呼雀跃的商贾,心下也是由衷地高兴,同时又有些遗憾,若是能够早半年推行鼓励工商的国策,又何至于让楚国趁虚而入、对关中实施了赤*裸裸的洗劫?

“各位,各位……”司马季高举着酒觞从席上跪坐而起,向着堂上、堂下团团作揖、大声疾呼道。“让我们共敬丞相一觞,如何?”

堂上、堂下的勋戚、世家家主以及商贾们便纷纷跪坐起身,又齐刷刷地向着白墨高高地举起酒觞,齐声高唱道:“敬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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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咸阳的消息便传递到了洛阳。

项庄放下密信。久久不语,这个白墨,不仅能力出众,学习能力也是相当惊人哪,他刚刚才吃了一个大亏,可是在现学现用之下。反手就回敬了一刀,恩威并施之下,一下就斩断了项庄好不容易才伸进关中的黑手。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毕书喟然道“我那师兄还会来这一手。”

“是啊,这么一来,大王试图控制关中商贾的期望可就化为泡影了。”百里贤轻摇着羽扇,也是不无感慨地道“而且,借给他们的十万两黄金也都打了水漂了。”

项庄原本想借这笔债务来要挟关中商贾,关中商贾害怕被人告发就很可能屈从于乌木崖的淫威下,可现在白墨明确表示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项庄的这一计划就落空了,借出去的十万两黄金岂不就是打了水漂?

这样一来,这次洗劫关中所得,一下就缩水了近半之多!

更可虑者,汉国效法楚国奖励工商,就再不能给他太多时间了。

而且,根据乌木崖提供的情报,白墨明显给韩王韩信和赵王张敖传递了什么信息,以致韩赵两国都加强了边境的监控力度,所以,要把粮食从韩国、赵国偷运回国,已经不像当初预想中那么容易了,这却是始料未及之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秦家、唐家办事极为稳妥,在韩、赵两国找的代理人都有足够强大的背景,以致韩王、赵王都不愿意轻举妄动,不然,项庄好不容易才从关中洗劫来的财富以及粮食可就都便宜了韩赵两国的国库了。

项庄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叩着桌案,好半晌后忽然说道:“眼下汉、韩、赵国都将目光集中在我们大楚身上,这种情形下要想将粮食运回来,很难,看来,必须想个法子将三国的目光转移到别家身上去,学剑,子良,你们可有什么好建议?”

毕书沉吟不语,百里贤却肃然说道:“大王,不如挑唆韩阖称帝吧!”

“挑唆韩阖称帝?”项庄心头微动,沉声道“子良,这恐怕很难吧?”

百里贤道:“根据乌木崖以及齐国国相娄敬提供的信息,齐王韩阖素来自命不凡,早在韩信还没死时,他就曾游说韩信称帝,由此可见韩阖早有称帝之野心,若不是泗水大败后齐国国力、军力大损,韩阖只怕早就称帝了。”

微微一顿,百里贤又接着说道:“以齐国现在的国力、军力,正常情形下,韩阖断然不敢称帝,但是,如果让乌木崖在齐国境内制造出几起祥瑞,然后再暗中安排一些世家豪族上书劝进,再有娄敬从旁推波助澜,还是有可能的。”

项庄轻轻颔首,沉声道:“按说现在并不是最佳时机,不过为了转移汉、韩、赵国的视线,说不得只能冒险一试了。”略略一顿,项庄又接着说道“既然决定去做,那就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此事必须好好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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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临淄城内却全然没有过年该有的喜庆气氛。

连续的战乱使齐国损失了大量的壮丁,却留下了一大堆孤儿寡母,家里没个男人,生存尚且不易,又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过年过节?也就少数大户人家张灯结彩,好歹表示下,却也没什么心思大操大办,以免招人嫉恨。

天色才刚刚擦黑,大街上就已经鲜少有行人了。

一个老妪挎着碎huā布包,牵着孙儿的小手从大街上匆匆走过,阴冷的寒风吹在她苍老的身上,原本就已经弯曲的身板便显得越发的驼了,牵在她手里的孙儿却长得虎头虎脑,小脸也是红彤彤、粉嘟嘟的,煞是可爱。

忽然,小孙儿手指着头顶,奶声奶气地喊将起来:“龙,龙……”

老妪被小孙儿扯住了衣袖,本能地抬头往上看去,遂即佝偻的身躯便是剧然一震,她吃惊地发现,原本暗沉沉一片的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条浑身发光的巨龙,它就那样悬浮在空中,巨大的身体甚至还在缓缓蠕动。

“快,狗儿,跪下给龙神爷爷叩响头,保佑你平平安安,快些长大。”龙在华夏族的各种传说中,历来就是至高无上的神物,更代表着无上的祥端,当下老妪便赶紧扯着小孙儿当街跪下来,向着悬浮空中的巨龙虔诚地叩起响头来。

很快,发现空中这条巨龙的人便越来越多,人们奔走相告,不到片刻功夫,大街上便已经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了,跟这对祖孙一样,所有人在见到悬浮空中的巨龙之后,全都虔诚地跪了下来,对着天空顶礼膜拜。

临淄小城,禁宫之中的齐王韩阖也被惊动了。

面对突然间出现在临淄上空的“真龙”韩阖也是又惊又恐,又喜又忧,在不知道这个天兆所蕴含的确切意思之前,谁也不敢肯定,这对于齐国来说是福还是祸,当下韩阖带着后宫妃嫔以及侍从宫女纷纷跪地膜拜。

这条通体发光的巨龙在临淄上空足足盘旋了半刻多钟,然后扭头向东,冉冉升起,逐渐消失在了遥远的虚空之中,跪在大街之上顶礼膜拜的临淄百姓却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才敢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来,然后开始小声地窃窃私语起来。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条突然出现的巨龙对于齐国,究竟是福还是祸?

根本没有人知道,这条悬浮空中的巨龙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真龙,而是项庄密令玄衣卫打造的一盏由上百盏孔明灯串连成的巨灯,只是做成了龙的形状而已。

对于项庄来说,孔明灯的原理其实很简单,以超薄的公输纸以及篾片做一个罩子,里面再插上一支小蜡烛,只要点燃蜡烛,就能够使孔明灯冉冉飞上高空,可现在的问题是,诸葛孔明还要四百年才会出生,人们如何知晓孔明灯的存在?

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从来都抱有莫名的敬畏,所以,包括齐王韩阖在内,绝没有人敢有一丝的不敬或者亵渎的念头。

韩阖从巨大的震憾之中回过神来,急令国相娄敬进宫觐见。

韩阖知道,国相娄敬博古通今、学富五车,所以,他急切地想要从娄敬那里知道刚才那条出现在临淄上空的巨龙对于齐国、对于他韩阖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如果是福,代表着什么好事,如果是祸,又意味着什么?(未完待续)

第526章 称帝

韩阖直截了当地问道:“国相,关于巨龙之事,你怎么看?”

“大王,龙者,能大能小、能显能隐、能长能短,或潜于渊、呼风唤雨,或升于天,兴云布雷,千变万化、无所不能,实乃天地间第一神兽,今巨龙悬于临淄上空,臣以为实乃天大吉兆,昭示着我大齐必将大兴于天下!”娄敬张嘴便来。

在来的路上,娄敬就早已经想好了说词,他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这一吉兆很可能跟楚国的玄衣卫有关,但他又想不明白玄衣卫是如何鼓捣出的这条巨龙来?一想到楚王项庄这种神秘莫测的手段,他就禁不住有些胆寒。

韩阖闻言大喜,两眼放光道:“国相,当真是吉兆?”

“当真是吉兆。”娄敬重重点头,道,“臣以为,大齐必兴!”

“好,好,好!”韩阖连连击节,然后兴匆匆地回到了后宫。

一进寝宫,韩阖便迫不及待地移开了角落里的一排书架,然后从墙上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郑重其事地取出了一方锦盒,打开锦盒,里面却是以红绫布包裹的一样物事,打开红绫布,里面却又是黄绫布,再打开黄绫布,才终于露出了一样物事来。

这样物事不是别个,却赫然就是当年项庄献给韩信的秦王玉玺。

秦王玉莹通体莹白,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直令人不敢直视,其上五龙交缠为钮,雕工精致绝伦、美奂美仑,翻过玉玺,正面却刻着“受命于天、即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无上尊贵气息。顷刻间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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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皇极殿。

屈不才蹑手蹑脚走进东暖阁,向项庄拱手见礼:“参见大王。”

项庄轻轻颔首,问道:“临淄、济北、胶东、琅邪各郡都安排妥了?”

“回禀大王。全都安排好了。”屈不才恭声道,“各种祥瑞之兆,以及上书劝进的乡野耆老、世家豪族还有文武重臣。全都安排妥了。”

项庄再次颔首,又道:“好,你下去吧。”

屈不才拱手再揖,又躬身退出了东暖阁。

百里贤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道:“大王,你要打算这么做?”

毕书也道:“安排各种祥瑞替韩阖造势,这可是一把双刃剑哪,一旦汉、韩、赵国宁可坐视齐国强大,也不愿意举兵合攻。甚至在咱们出兵时,他们还在背后偷袭,那咱们可真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项庄默然。他当然知道。在这个时代真龙天子的大义名分拥有多大的杀伤力,一旦舆论氛围成了气候。齐国就很可能迅速强大起来,成为楚国的心腹大患,而原本聚集于他项庄麾下的各方势力,却很可能分崩离析、冰消瓦解。

在历史上,袁术称帝后为什么会迅速招来曹操、刘备、孙策、吕布的围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称帝之后的袁术已经对他们的生存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若坐视袁术称帝而无动于衷,袁术早晚会聚集起足够的实力,将他们逐一剿灭。

正因为此,曹操、刘备、孙策、吕布这四个各怀鬼胎的枭雄才会破天荒地联合起来,一起出兵以最快的速度将袁术击灭。

换句话说,制造种种祥瑞替韩阖造势,就相当于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韩阖趁势称帝,就是把魔盒里的魔鬼给放了出来,如果不能在趁它还虚弱时立刻杀死,就必然会反噬楚国,那么此时,汉、韩、赵国的态度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楚国去年才刚打了两场旷世大仗,人员物资损失惨重,国库空虚,如今又刚刚才迁都洛阳,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若是连横同盟在背后使绊子,楚国是绝对抽不出兵力伐齐的,所以说,汉、韩、赵国的态度将至关重要。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就是想罢手也晚了。”项庄摆了摆手,沉声道,“而且寡人也相信,刘恒、韩信(再次科普一下:在秦末有两个韩信,同名同姓,一个是齐王,也就是大家熟知的,另一个则是韩王)张敖他们也绝不会甘居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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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有琅邪郡守急报临淄,琅邪台上忽有紫气缭绕,数日不绝!

隔日,又有胶东郡守急报,密县一枯井之中忽然长出一株桃树,岁值寒冬,这株桃树却凌寒怒放,附近百姓莫不奇之。

再日,十八文士游于泰山,见南天门上有仙人显身,并扬言真龙天子已出世,天下不日即可归齐,遂即踏空而去。

五日,临淄、济北、胶东、琅邪各郡八十余乡野耆老、五十余世家豪族家主以及二十余位朝中大臣齐聚宫门前,跪请齐王登极,韩阖坚辞。

八日,三百余乡野耆老、百余世家豪族家主以及五十余朝中大臣再次聚集宫门前,跪请齐王登极,韩阖再辞不受。

韩阖两次拒绝称帝,消息却是不胫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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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未央宫。

陈平接到黑冰台临淄分部的飞鸽传书之后,便连夜进宫,将齐国发生的事情禀报给了汉王刘恒,刘恒大惊,急召白墨进宫议事。

“相父。”刘恒望着白墨,忧心冲冲地道,“韩阖他会登极吗?”

刘恒不能不担心,韩阖若是登极,天下格局只怕立刻就会乱套,一旦韩阖有了帝王的名义,他就能以皇帝的名义号令天下了,楚王、汉王、韩王、赵王以及燕王岂不是就要屈从于他的令旨了?这却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白墨问陈平道:“太师,这些祥瑞吉兆是韩阖自己安排的,还是另有内幕?”

白墨毕竟是白墨,相比别人他想得要更深远些,他不能不怀疑,这是不是楚王项庄命令玄衣卫安排的?其用意也是不言而喻的,就是为了挑唆韩阖称帝,这样就能使齐国成为众矢之的,楚国所面临的压力就大大减轻了。

陈平摇头答道:“胶东、琅邪、济北各郡的吉兆不知道,但是临淄城头突然浮现的巨龙却绝对是真的,黑冰台临淄分部的人也是亲眼目睹,那真真切切是一条巨龙,悬于临淄上空约半刻钟,尔后隐入东南虚空之中。”

陈平的意思很明白,临淄上空的真龙绝不是什么人安排的,而是真的。

白墨闻言顿时心头一沉,古人终究是古人,对于超出他们想象极限的事物,有着近乎本能的忌惮,既便是白墨这样的智者,也不能免俗,而且,白墨更加清楚,这个天象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有着多么巨大的杀伤力。

“竟然真有巨龙显于临淄上空?”刘恒颇为沮丧地道,“难道韩阖那厮真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不成?可这很没道理啊,以齐国如今的国力、兵力,别说跟楚国争了,就是跟韩赵两国相争,只怕也是胜算不大吧?”

“那是现在。”陈平摇了摇头,肃然道,“如果巨龙现于临淄上空的消息传开,一旦韩阖趁势登极,天下豪杰就会蜂拥前往齐国,各地民心也会尽归于齐,届时齐国国力、军力就会迅猛增长,要不了十年,就真有可能席卷天下了。”

“那那那……”刘恒急道,“楚王应该不会坐视吧?”

“项庄当然不会坐视不顾,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会出兵讨伐齐国。”陈平道,“现在的关键是,咱们连横同盟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是阻止以楚国为首的合纵同盟伐齐呢,还是与合纵同盟联合,一起出兵讨伐齐国?”

刘恒、陈平的目光便聚集到了白墨脸上。

白墨也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之中,好半晌后才道:“罢了,韩阖不是还没称帝么?此事还是先等等,先等等看再说吧。”白墨谨慎绝不上虚的,他深知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如果看不准那就不要急着决定,先搁一搁,等能看清楚了再做决定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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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阖却已经按捺不住了,昨天晚上与娄敬的一席长谈,彻底打消了韩阖的疑虑。

娄敬花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时间,向韩阖仔细陈述了称帝的利与弊,最终的结论是,称帝的利远大于弊,齐国如果想要逆势而上、击败楚汉统一天下,那就必须趁合纵、连横两大同盟相持不下时,断然登基称帝。

娄敬的断语是: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齐国将永远失去问鼎天下的机会!

于是,第二天当各郡乡野耆老、世家豪族家主以及朝中大臣第三次跪请登基时,韩阖便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于是由娄敬亲自担当赞礼官,韩阖穿上了天子的五爪九龙锦袍,又戴上了天子的十二旒冕,举行了盛大的登极大典。

次日,刚刚登基的韩阖便迫不及待地率领文武百官登临泰山,封禅上天。

韩阖又命人毁去秦始皇所刻封禅石碑,代之以自己的封禅石碑,却愁坏了受命撰写碑文的娄敬,人家秦始皇雄吞天下、武功赫赫,可韩阖称王也不过数年,除了曾经击退赵国大军进犯外,就再没有别的可以拿得出手的功绩了,这碑文该怎么写?

最后不得已之下,娄敬只能将各种祥瑞之兆堆砌在一起,做了篇团花锦簇的文章,命石匠刻于磨平的巨石上,一场热热闹闹的登基大典这才落下了帷幄,华夏族继秦始皇帝、秦二世皇帝之后,终于有了第三位皇帝。

第527章 联兵伐齐

太室山下,xt.

马背上却是两名意气风发的年轻骑士,后边那位身穿明黄锦袍,气势稍稍沉稳些,前边那位身穿朱红锦袍,长得更是剑眉星目、面如傅粉。

在那红袍青年的头顶,还盘施着一只巨大的金雕。

“吁……”策马奔驰在前面的红袍骑士勒住胯下骏马,然后一伸右臂,盘旋在他头顶上空的那只金雕便敛翅下落,停在了其上,那骑士这才回头对黄袍骑士说道,“子和,好久没跟你一块外出打猎了,也不知道你的箭术是否有长进?”

这位黄袍骑士不是别人,赫然就是楚国太子项政,项政不久才刚刚行了冠礼,项庄赐给他的字是个“和”字,取自政通人和,至于另一位红袍骑士却是项政的铁杆死党,魏国公高初的嫡长子,高朗,表字子亮。

“小兄的箭术只是略有长进,跟你却是没法比。”跟高朗在一起,项政全然没有跟项庄相处时的局促以及紧张,言谈举止间颇有一股子气势,顿了一顿,项政又道,“子亮,听说半个月前在砀郡,你亲自带兵剿了一伙悍匪?”

“那是。”高朗终究年轻,说起这事难免有些得意,“子和你不知道,那伙悍匪可当真是强悍,人数虽然不多,却个个都是积年老卒,不仅身手了得,而且狡猾异常,小弟带着三百精骑足足撵了他们六个县八百里,才把他们剿灭。”

罢,高朗又一振右臂将金雕放飞空中,道:“能剿灭这伙悍匪。还多亏了小金,要不然根本就咬不住他们的行踪。”

项政听得悠然神往,低声道:“子亮你真幸运,能经常跟随你父亲出征,却不知道我父王啥时候才肯放我上战场?”

高朗道:“子和。快了。”

项政道:“你怎么知道?”

“我父亲说的。”高朗眯眼望着空中越飞越高、几欲钻入云层的小金,接着说道,“大王曾经对我父亲说过,在咱们大楚,没上过战场的王子是不能够继位为王的。所以,大王必定会安排你上战场的,不是今年就是明年,最晚也不会超过后年。”

话音未落,一骑快马便已经沿着山道疾追而来,马背上却是一名玄衣骑士,一边策马飞奔一边高喊道:“太子。大王急诏,大王急诏……”

正策马逶迤而行的项政、高朗便相继勒马止步。

稍顷,那玄衣卫便追了上来,喘息道:“太子,大王让你赶紧返回洛阳。”

项政侧头与高朗交换了一记眼神。道:“敢问,洛阳可曾发生什么大事?”

玄衣卫喘息道:“齐王韩阖称帝,合纵、连横两盟已经决定联兵讨伐,大王急召太子回都,就是为了伐齐之事。”

“知道了。“项政挥手屏退玄衣卫。

“哈哈。”高朗仰天大笑,兴奋不已道。“如何,让我说着了吧?子和,大王这回多半是要以你为主将。领兵讨伐齐国了!”

项政将信将疑地道:“不会吧,既便真的伐齐,主将也该是二弟才是。”

“阿治?”高朗大手一挥,不以为然道,“他就是个莽夫,只可为将。不可为帅,大王心里清楚着呢。子和,你就瞧好吧,伐齐主将非你莫属!”

项政脸上不禁涌上一抹潮红,说道:“阿朗,若父王真以我为主将伐齐,你可定要助我一臂之力,我也一定会向父王举荐你为副将。”

“那还用说。”高朗大笑道,“大王身边有上将军,太子身边又岂能少了我高朗?”

“阿朗,走,我们回洛阳!”遂即两人相继勒马回头,沿着崎岖的山道疾驰而回。

公元前182年春,齐王韩阖称帝,顿时引来天下恻目,楚国上大夫武涉急使咸阳,促成合纵、连横两盟联兵讨伐齐国。

春二月,两盟六国共出十五万大军,联兵伐齐。

楚军以太子项政为主将,高朗为副将,引兵三万攻薛郡;汉、韩、赵国共出兵十万,以大汉潼关校尉周亚夫为主将,从南皮渡河,攻历下;燕军、北貂军合兵两万,横穿冬季冰封的大海,登陆胶东,攻密县。

这三路大军就像是三把尖刀,直插齐国国都临淄而来。

“国相害朕,国相害朕!”韩阖咆哮着将金案上的令箭、砚台、笔架纷纷扫落在地,随手抓起一方锦盒,正欲掷于地上时才发现是传国玉玺,才又赶紧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案上,然后继续指着娄敬骂道,“国相,这回你可把朕害苦了。”

娄敬不慌不忙道:“皇上,所谓六国联军,其实根本不足为虑。”

“根本不足为虑?国相好大的口气!”韩阖气急败坏地道,“薛郡楚军、胶东燕军也就罢了,甲兵不过三两万,可是攻打历下的汉、韩、赵军却足有十万之众,而且全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哪,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娄敬镇定自若道:“皇上,臣保举一人为将,可退汉、韩、赵军。”

“哦?”韩阖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急不可待地问道,“何人可为将?”

“琅邪校尉申屠嘉。”娄敬肃然道,“申屠将军谙熟韬略,弓马娴熟,若有申屠将军领兵出征,必可破敌建功,保齐国平安。”

“好,国相即刻替朕拟旨。”韩阖不假思索地道,“加封申屠嘉为上将军,领兵三万,往历下迎敌。”想了想,韩阖又道,“可是除了历下的汉、韩、赵国联军外,还有薛郡的楚军以及胶东的燕军、北貂军又如何是好?”

娄敬说道:“这两路兵微将寡,不足为虑,待其深入齐国境内,申屠将军恐怕早已经击破汉、韩、赵国联军,如此,便可回戈一击,将楚、燕、北貉军击灭于临淄城下,六国联军一旦被灭,天下归齐就是大势所趋,再不可逆转了。”

项庄走进一垄地头,伸手扒开尺许厚的积雪,底下便露出了碧绿的青苗。

砀郡郡守走上前来,手指着前方一望无垠的茫茫雪原说道:“大王,这一百顷地已经全部种下了冬小麦,只要不闹天灾,明年夏天至少可以收获二十万石小麦!收了小麦还可以播种豆菽,到了秋天还可以再收一茬粮食。”

项庄将积雪拢回去盖住青苗,问道:“杨郡守,外黄复耕的耕地有多少?”

砀郡郡守姓杨,名无病,乃是第一届太学生员,先为亭长,历任县主薄、县长、县令及至郡丞,魏地五郡并入楚国,以杨无病为首的一大批年富力强的官员临危受命,前往魏地各郡各县担任地方主官,至今已逾两年。

杨无病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道:“回禀大王,外黄共有耕地九千八百余顷,而且大多都是上等好地,可惜魏地久经战乱之后,人口流失严重,眼下虽说有部份逃荒百姓返回了家乡,又有不少盗匪入藉,可人丁还是太少,所以,复耕的土地只有不到三千顷。”

项庄闻言微微色变,道:“什么,单单一个外黄县,就有上等好地近万顷?”

一万顷土地便是一百万亩,既便是按亩产两石来计算,也有两百万石收成,而外黄只是魏地一个中等县,如果能把整个魏地的农业潜力开发出来,那应该是何等可观?看来魏地能够成为华夏族人口最密集的区域,绝不是偶然的。

杨无病点了点头,又不无担心地说道:“大王,有句话臣不知道该不该说?”

项庄大手一挥,朗声道:“有话直说,寡人这次来砀郡就是为了体察民情的。”

“那臣便抖胆直言了。”杨无病道,“砀郡各县冬小麦的长势还算不错,不出意外的话今夏必将是一次大丰收,不过此时才二月初,距离收割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而郡中百姓却大多已经断炊了,官府若不能放粮赈济,恐怕就要闹饥荒了。”

“此事寡人已经安排好了。”项庄挥断杨无病道,“杨郡守尽管派人去敖仓支粮。”

“敖仓?”杨无病摇头道,“大王,臣半个月前去敖仓借粮,敖仓令却告辞臣,仓中已无粮可借。”

“那是半个月前。”项庄笑道,“现在敖仓已经有粮了。”

随着韩阖登基称帝,韩、赵两国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伐齐之战所吸引,对楚国边境的监控力度大大减弱,这就给了玄衣卫以可趁之机,半个月前,一股“盗贼”洗劫了冯家设在盐池附近的大粮仓,在劫走几千石粮食之后,却将整个粮囤付之一矩。

这当然只是障眼法,这伙“盗贼”其实是玄衣卫的死士假扮的,被他们烧掉的粮食也只有区区几百石,早先囤积在盐池大仓的两百五十万石粮食其实早已经分期分批被秘密运往了太行山南麓临近函谷关的一处山寨,然后经水路暗中运回了敖仓。

至此,项庄洗劫关中的大战略才终于有了个圆满的结果,此次行动虽说没能实现全部的战略目标,可是洗劫关中财富、外加打劫汉、韩、汉国太仓存粮的目的却实现了,也极大地缓解了楚国强行开发魏地所造成的粮荒。

第528章 五家分齐

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将整个暖阁都烘烤得暖洋洋的,人在里面呆久了,便会不可遏止地感到昏昏欲睡。

不过,在矮榻上相对而坐的白墨和陈平却是毫无睡意。

“丞相,亚夫已经率军渡过河水,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历下了,还有,楚国太子项政的三万大军也已经杀到了鲁县,燕国太子藏衍的两万大军也已经跨过大海,兵临胶东郡密县城下了,齐国这次肯定是完了。”

“韩阖敢于称帝,就该有成为公敌的觉悟。”白墨神情清冷。

方今天下,楚汉两霸共存,形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可是再脆弱的平衡那也是秩序,韩阖的贸然称帝,却彻底打破了这种平衡,对韩阖的行为,不仅楚国无法容忍,汉国也同样无法容忍,所以必须予以最为严厉的惩罚。

陈平又道:“现在的问题,灭齐之后怎么办?”

“齐国有临淄、济北、胶东、薛郡及琅邪五郡,灭齐之后,伐齐五国各得一郡,这是原则,没什么好说的!”白墨轻叩着桌案,轻声说道,“不过,无论大汉占得哪一个郡,那都是一块远离关中的飞地,一旦有事,很难守住啊。”

“是啊。”陈平连连点头道,“这也是老夫所担心的。”

“所以,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想跟太师商量商量。”白墨沉吟着,说道,“是不是可以将汉、韩、赵国从齐地瓜分的三个郡合起来,以汉王的名义另立一国呢?如此一来,连横同盟便可以再添一个成员国,对楚国的夹击之势也就更加有力了。”

陈平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击节赞道:“妙,妙啊,此计甚妙!”

白墨笑着摆了摆手,又道:“不过。要想说服韩王、赵王放弃到手的一郡土地,恐怕不会容易,说不得我们还得付出相当的代价,还有,册封谁为齐王也是个问题。”白墨说着望向陈平,问道,“却不知道太师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陈平闻言心头微动,便拿眼睛往白墨回视了过去。

要说合适的人选。还真有一个,他不是别人,就是大汉太尉吕台!

论功劳,吕家早在吕泽这一代,就该封王了,不过由于当时吕家势力太大,先王顾忌外戚专权威及王权,因而迟迟没有封,再后来。吕后谋刺,吕泽又为救先王而死,吕家势力遭到了第一次清洗。吕家封王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此后先王殁,白墨大权又对吕家势力进行了第二轮清洗。

不久前,白墨又对吕家进行了第三轮清洗,吕释之伏诛,吕台也惨遭幽禁,吕家在关中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但是,吕台终究是吕台,只要他还活着。对于大汉国,对于白墨来说就始终是个巨大隐患,若能将吕分封出去,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吕台的威望足够高,能力也极为出众。他若为齐王,当可迅速稳住局面!

不过并非只有好处,自先王崩卒,白墨先后两次清洗吕家,不久前更是连吕释之也诛杀了。可谓积怨极深,若真将吕台封为齐王,吕台会不会倒向楚国?吕台真要是倒向楚国加入了合纵同盟,那汉国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白墨知道陈平也猜到了这个人选,当下笑问道:“太师,可否?”

陈平沉吟道:“要说,吕台还真是齐王的不二人选,可问题是……”

“这个太师不用担心。”白墨摆了摆手,淡然说道,“本相与吕家积怨虽深,却绝对不会影响到吕台当上齐王之后,在连横、合纵两盟之间的取舍,因为吕台非常清楚,齐国只有加入连横同盟,他们吕家的王位才可能一直延续下去。”

“嗯,不错。”陈平点头道,“吕台是个聪明人,项庄分封魏王、北貂王的小手段可以瞒得过别人,却绝对瞒不过他。”想了想,陈平又道,“不过,丞相你是不是抽个时间跟他好好地谈一谈?不求化解恩怨,至少也有利于将来两国间的合作不是?”

“那倒是。”白墨点头道,“回头本相就去一趟太尉府,跟他好好谈谈。”

陈平眼珠一转,问白墨道:“丞相,此前与楚国的约定好像是楚国得薛郡,燕国得琅邪郡,北边的三郡则归属汉、韩、赵国,应该是这样吧?”

“不错。”白墨点头道,“太师莫非有什么好主意?”

陈平捋了捋颔下柳须,阴声说道:“丞相,不如封吕台为莒王吧?”

“莒王?莒县不是在琅邪么……”白墨愕然,遂即击节赞道,“妙,太师此计甚妙,封吕台为莒王,这便在莒国与燕国之间种下了嫌隙,吕台就是想跟楚、燕合流也不可能了,哈哈哈,太师,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呀。”

陈平摆了摆手,又道:“对了,还有个事,安邑传书,说太行山上的一伙盗匪袭击了盐池,将冯家的盐场洗劫一空,还放火烧掉了盐池口的粮仓,冯家便对外扬言,说是囤积在那里用来酿酒的两百多万石粮食也全烧了。”

“两百多万石粮食全烧了?还盗匪?”白墨冷笑道,“太师你信么?”

“这根本就是障眼法。”陈平冷然道,“早在这伙盗匪动手前,囤积在盐池口的两百多万石粮食就已经被乌木崖的人暗中运走了,乌木崖的行动虽然很隐秘,却瞒不过我们黑冰台的耳目,可惜的是,韩信为冯家那个妖女所迷惑,根本不信。”

白墨沉声道:“太师,知不知道那批粮食被运往哪里了?”

陈平点头道:“根据黑冰台的情报,这批粮食被运进了太行山深处,不过老夫相信那里只是中转,这批粮食的最终目的地肯定是敖仓!”

白墨沉吟道:“能不能派人把这批粮食截下?或者一把火烧了?”

“恐怕不行。”陈平苦笑道,“乌木崖对韩国、赵国的渗透极为严重,他们从盐池口往太行山中运粮之初,老夫本想截下一批粮食把他们抓个现行,以警醒韩王,结果却被冯家伙同乌木崖倒打一耙,损失了大量好手。”

“那就算了。”白墨无奈道。“当务之急是灭齐,然后分齐!”顿了顿,白墨又道,“项庄虽然答应了分齐,并且划定了势力范围,但本相料他不会乖乖遵守约定,搞不好又会出什么幺蛾子,我们必须未雨绸缪、早做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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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新下了一场大雪。厚厚的积雪将乱糟糟的街市都盖了起来,新都看上去总算不那么脏乱差了,搬来洛阳的达官贵人、勋戚贵胄以及平头百姓们也都纷纷走上街头,堆起雪人打起了雪仗,洛阳还没修好竞技场,娱乐匮乏啊。

走在白雪皑皑的洛阳城郊,项庄也是心情极好。

一伙半大小孩哄闹着从不远处狂奔而来,不等随行保护的天狼卫上前驱赶,他们又哄闹着转进了附近的一片小树林。顿时惊起一群正在林中觅食的飞鸟,扑翅翅的飞向了远处,远处洛水的水面上。有人正在凿冰钓鱼。

百里贤大冷天依然摇头羽扇,道:“大王,洛阳已然恢复生机了。”

项庄欣然点头,随着深藏太行山中的粮食逐批运到敖仓,笼罩在洛阳百姓头上的粮荒已经不翼而飞,不管是达官贵人、勋戚贵胄还是平民百姓,现在都不必再为口粮而担心了,他这个国君更可以大大松口气了。

一骑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将一封急信转交给了晋襄。

晋襄拆阅了书信。然后上前向项庄禀报道:“大王,太子已经进入鲁县,不过汉、韩、赵国联军已进至历下,燕军也已经打到了密县。”

“呵呵,好。”项庄微笑道。“齐国有难了。”

百里贤也道:“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以大楚之国力、军力。大王尚且不敢称帝,韩阖敢称帝,纯属找死,而今六国大军三路并进,除非韩信再活过来,否则,齐国是铁定要完了。”

毕书道:“现在的疑问是,哪家先下临淄?”

“是啊。”百里贤轻摇着羽扇,若有所思,“先下临淄,不仅可以夺得秦王玉玺,还可以在将来的谈判中占得先机,五家分齐毕竟只是口头的约定,无论是汉、韩、赵联军,还是我们楚军或者燕军、北貂军,只怕都不会真正遵守。”

项庄回头望着毕书,问道:“学剑,你觉得太子能行吗?”

这次由太子领军讨伐齐国,就是毕书极力举荐的,原本项庄想以毕书为将,以太子为副将,说白了就是让太子跟着历练历练,见识一下战阵,不想毕书却极力推荐由太子领军,并且还推荐了另一位年轻的小将,高朗。

对太子项政,项庄内心其实并不看好,不过毕书作为教授太子兵法战略的老师,既然连他都认可了太子,就必然有其道理,因而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应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培养太子事关楚国未来,断然不可以轻忽。

毕书却笑道:“大王,臣对太子有信心。”

“学剑,丞你吉言了。”项庄团起双手,遥望着东北方向的茫茫雪原,悠然说道,“但愿那小子没有将兵书念到屁眼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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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几天更新不稳定,是因为谣传那边债权人已经上告,丈母娘的亲妹,老婆的亲姨受到连累,也避到我家来了,说要把这些年的收入、银行卡里的款子的来由,包括剑客这七八年的稿酬,一笔笔都要理清楚,以免公安上门时,辩解不清,被当成丈母娘给的“脏款”,还商量着卖房给她阿姨还债,这几天家里是一片鸡飞狗跳,大家见谅则个。

第529章 各显神通

楚国大军一到,鲁县便不攻自破。

这个事还得从已故齐王韩信说起,两次泗水大战,韩信两次涸泽而渔,从齐地的世家豪族、平民百姓身上强征了大粮的军粮,以致民怨沸腾,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此时鲁县百姓的心情,那就是高兴,他们翘首期盼楚军早非一日了。

项政、高朗在五百虎贲卫的簇拥下出现在鲁县城外时,鲁县县令田牧已经带着数十名属官以及本地有头有脸的乡绅早早等候在道左了,在一侧的香案上,还摆着颗头颅,却是齐王韩阖派来鲁县的薛郡郡守的人头。

“拜见太子!”远远看见项政,田牧等人纳头便拜。

项政赶紧翻身下马,又急步上前将田牧扶起,然后向田牧身后跪拜的属官、乡绅道:“各位莫行如此大礼,请起,快快请起。”

“太子,可算是把王师盼来了。”田牧起身,感慨不已。

田牧的身后,不少乡绅甚至已经老泪纵横了,说起来这鲁县还曾是项羽的封地,县中有不少楚国的遗老遗少,现在他们终于等来了楚军,又岂能不感慨?还有那行商货贾,更是心情激动,他们才是最为企盼楚国统治的。

当下大军进城,田牧又在县衙设筵给项政接风洗尘。

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项政才尽兴返回城外的军营。

随行侍者奉上了严茶,项政便挥手将其屏退。然后问跪坐下首的高朗道:“子亮,你肯定猜不到,这个鲁县令田牧竟然是田横将军的远房族侄。”

“哦?”高朗机智过人,当下若有所指地说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这家伙也是个聪明人,他并没有明说。”项政微笑摇头,遂即又道。“不过,他的言外之意已经表达得清清楚楚了,还非要托词说什么薛郡父老希望田横能够回归齐国。呵呵,他还说,田横回归有利于齐地迅速恢复秩序。”

高朗笑道:“他的后半句话倒也是实情。田氏乃是几百年的王族,树大根深,对齐地的影响力绝非别家所能比拟,田横作为故齐王,若回归齐国的确有利于齐地的恢复,不过这对大楚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那就难说了。”

不管怎么说,田横也是当世枭雄之一,其素有野心,楚王对他也是戒备有加。自田横归楚这十几年,楚王基本上就没让他独自领过兵、出过征。

项政摆了摆手,说道:“我却认为分封田横是福不是祸,此事我会向父王写信分说。”

高朗略略一愣,却并没有多问什么。别人不了解项政,他高朗却是很清楚的,这位太子爷表面上看似木讷,其实却是内秀得很,再加上这么多太傅的谆谆教导,其见识早非普通世子能比了。只是口才笨拙,不善于表达而已。

当下高朗又道:“子和,接下来怎么办?”

按照楚汉两国的约定,楚军在攻陷鲁县之后便可以罢兵了,但高朗显然不打算遵守两国之间的约定,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怎么办?”项政笑道,“当然是继续北上,直取临淄。”

高朗大笑,当即起身走到悬挂地图的屏风前,指着地图说道:“从鲁县北上临淄,有两条道可走,一是走东线,绕道琅邪、胶东去临淄,不过这条道要绕远路,颇耗费时日,再说是走西线,从济北入临淄,这条道虽然近,却很可能会遭到汉军拦截。”

项政也起身走到近前,拍拍地图说道:“子亮,其实还有第三条道可走。”

“你是说翻越东泰山(沂山)?”高朗眼前一亮,遂即又不无担心地道,“不过东泰山山高林密、沟壑纵横,兼有猛兽出没其中,怕是难走得很。”

“所以,咱们得兵分两路。”项政说道,“子亮你引领大军走西线,吸引汉、韩、赵国联军的注意,行军需缓,以混淆联军的视听,我却引三千精兵翻越东泰山、直插临淄,唯其如此,才有可能抢在联军之前攻陷临淄。”

“不行,这太危险了。”高朗断然道,“我去临淄。”

“子亮,你就别争了。”项政微笑道,“引大军决胜沙场、斩将夺旗,我不如你,但是说到临机处置、用兵以诡谋,你却不如我。”

高朗哑口无言,因为项政说的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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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韩、赵国联军驻扎在历下已经有十几天了。

联军主将周亚夫却显得气定神闲,既不派兵攻城,也不派人进城劝降,每日只在帐中翻阅兵书,偶尔他的帐里还会响起阵阵悠扬悦耳的埙声,不仅韩、赵两国的将军们不屑之色溢于言表,就是汉军的将领也是纷纷摇头苦笑。

白墨以周亚夫为主将,联军将士间的争议是很大的。

不管怎么说,周亚夫都还只有十八岁,一个刚刚成年的愣头青而已,就因为他读过几本兵书,就因为他是丞相的亲传弟子,他就有资格担任十万大军的主帅了?这不儿戏么?不过不服归不服,却没人敢乱嚼什么舌根子。

在白墨的建议下,汉王、韩王以及赵王都向周亚夫赐下了王剑,也就是说,周亚夫拥有临机处置权,要是得罪了周亚夫,谁知道这个愣头青会不会请出王剑斩了他们?真要成了他的剑下亡魂,那真是诉冤情都找不到地儿了。

白言带着一大群校尉、司马、军侯进了周亚夫的中军大帐。

白言是赵国上将军白宣的远房族侄,十万联军中有五万是赵军,按理说这个联军主帅应该由他白言来当,可白宣最终却被白墨说服了,赵国虽然出兵最多,可联军统帅最终却成了仅仅只出兵两万的汉军主将周亚夫。

“将军。”白言冲周亚夫浅浅一揖,沉声道,“我们已经在历下等了快半个月了,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就是。”韩军主将韩驹走上前来,冷然道,“联军可是只准备了两个月的军粮,若在历下消耗殆尽,又拿什么去打临淄,将军总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攻打临淄吧?”

“莫急,莫急。”周亚夫摆了摆手,淡淡地道,“历下沟深墙高、城防坚固,若是一味强攻,则死伤必众,兵家所不取也。”

“总是莫急,总是莫急。”白言两手一摊,火道,“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周亚夫目光微冷,瞥了白言一眼,沉声道:“援军至,便是兵不血刃夺城之时!”

“援军?什么援军?”白言愕然,蹙眉道,“十万联军皆在此,哪来什么援军?”

“将军说的不会是楚军或燕军吧?”韩驹也语含讥讽地说道,“将军真以为楚军、燕军会跟联军一条心?”

周亚夫哂然道:“本将军几时说过楚燕两军会来支援?”

韩驹冷然应道:“除了楚燕两军,哪里还有什么援军?”

周亚夫放下手中兵书,起身说道:“本将军说有,那便是有!”

话音甫落,便有流星探马进帐禀报道:“禀将军,三十里外发现齐国援军!”

帐中诸将闻言顿时变了脸色,韩驹更是冷笑不已:“哈哈,这下好了,将军等的援军没见来,却等来了齐国援军。”

白言也愁眉苦脸地道:“这下咱们腹背受敌,麻烦大了。”

“谁说那是齐国援军?”周亚夫却朗声笑道,“呵呵,那分明就是我们的援军,帮助我们攻陷历下的援军!”

在众将无比错愕的眼神注视下,周亚夫从案上箭壶里抽出两支金箭来,喝道:“白言、韩驹听令!”

白言、韩驹虽满心不愿,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拱手作揖道:“末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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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如墨,历下城外一片死寂。

两名齐军甲士手持长戈,正战战兢兢地守在城头上,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就像刀刮似的疼,在寒风中眼睛睁得久了,更是泪流不止,不过两名齐军甲士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时不时的还要往城外扔一枝火把,然后探首了望。

在这样的大冷天里守夜,真他娘的不是人干的活呀。

毫无征兆地,城外漆黑的夜空下忽然出现了一点若隐若显的火光,两名齐军甲士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都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那点火光却更亮了,而且由一点火光幻化成了两点,遂即就是四点、八点……

不到片刻功夫,城外便鬼魅般冒出了无尽的火光。

“火光!敌袭!有敌来袭!快吹号示警!”一名守夜甲士赶紧举起短牛号角,短促刺耳的牛角号声霎时间便冲霄而起,躲在箭楼、女墙后取暖的齐军将士便纷纷被惊醒,然后抄起摆放身边的兵器,乱哄哄地抢到了垛堞后。

城下军营里,披甲而卧的历下守将田讨也翻身跃起。

等田讨带着军营里的数百守城甲兵蜂拥登上城头时,城外夜空下,那星星点点的火光早已经漫延成了无际无边的火海,通明犹如白昼的火光中,成千上万的汉、韩、赵国甲兵正向着历下蜂拥而来。(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30章 智取历下

“快,快把所有人都叫醒,准备守城。”

“你你你,还有你,带人将所有的猛火油都运上城头!”

“二狗子,这里就交给你了,你给老子像钉子一样钉在这里,绝不能让敌人上到城头上来,否则老子跟你没完。”

田讨的军令迅速传达下去,历下城头上霎时开始忙碌了起来。

城外,无际无际的汉、韩、赵军正蜂拥而来,冲杀在最前面的是一队队持盾重甲,然后是一列列的弓箭手,遂即一簇簇的火箭掠空而起,又在空中交织成绵绵无际的流星雨,向着历下城头恶狠狠地攒落了下来。

“火箭侵袭,竖盾,快竖盾!”

“该死的,快把那边大木板抬过来,快!”

“滚开,别他娘的占了老子的地儿,给老子滚!”

城头上霎时乱成了一团,负盾的甲兵乱哄哄地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没盾牌的则赶紧四处寻找可供掩护的木板或大瓮,还有老兵凶神恶煞般冲上前来,不由分说将躲在垛堞后面的新兵给拎起来,然后又一脚踹倒在地头上。

绵绵无际的火箭雨终于从天上呼啸而下。

城头上霎时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哀嚎惨叫声,来不及躲避或者找不到掩护的齐军将士一片片地倒了下来。

箭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不到半刻钟,三十波火箭雨便已经落下了帷幕。

城头上的齐军校尉、司马还有军侯便纷纷从盾牌的庇护下钻了出来,又乱哄哄地指挥齐军弓箭手在城头上列队。准备向城外还击。

然而,城头上的齐军弓箭手才刚刚完成集结,无边的杀机骤然间从天而降。

这一次,城外的敌军弓箭手却再没有使用火箭,而是使用了寻常的箭矢,由于夜黑,城头的守军根本就看不到箭矢飞过空中的痕迹。这下,城头上的齐国守军顿时间死伤惨重,仅仅一波暗箭偷袭。守军便至少倒下了数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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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周亚夫、白言和韩驹正在不远处观战。

听着城头上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再想象着齐国守军在这一波接一波的暗箭下死伤无数的惨象。白言忍不住跟韩驹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凝重,周亚夫这厮虽然年轻,却委实狡猾得紧呢。

先以连续三十波火箭雨,给守军造成一种假象,以为联军只会以火箭攻击,等到守军形成了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后,却突然令联军弓箭使用普通箭矢,在这种情形下,要想不中周亚夫的暗算。几乎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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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雨侵袭后,一队队联军轻兵便抬着云梯蜂拥而上,开始抢城。

城头上的守军奋起还击,滚木擂石如雨而下,将顺梯而上的联军将士纷纷砸翻在地。又从城头上将一锅锅煮沸的猛火油倾倒而下,再扔下火把,城墙根下霎时便成了一片片剧烈燃烧的火海,来不及逃走的联军将士霎时被火海所吞噬。

熊熊大火中,空气里很快弥漫起了烤肉的焦臭味。

然而,攻城的联军却并没有被眼前的惨象所吓倒。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一波又一波的联军轻兵就像潮水般汹涌而来,前面的浪潮势竭退下,紧随其后的浪潮便马上替上,绝无片刻的停顿,也绝无一丝的懈怠。

无尽的厮杀中,一支联军轻兵终于抢上了城头。

望着城头上冉冉竖起的联军大纛,城下的联军霎时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起来。

然而,联军的欢呼声还没有落下,一队齐军死士便已经猛烈地冲杀过来,抢上城头的联军轻兵甚至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被齐军死士硬生生地挤下了城头,随即插上城头的联军大纛也被齐军斩下城头,城外顿时便响起了一片片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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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言恨恨击节,颇为遗憾地道:“可恶,又没能得手。”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周亚夫背负双手,淡淡地道,“本将军早就说过,历下沟深墙高、城防坚固,强攻是很难得手的。”

白言、韩驹虽然不服,却必须承认,周亚夫的判断是对的。

时间在惨烈的厮杀中悄然流逝,悠忽之间,周亚夫问白言:“白将军,几个时辰了?”

“回禀将军,攻城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了!”说话的时候,白言的脸肌正在剧烈地抽搐,因为此次攻城是以赵军为主力,连续两个时辰强攻下来,赵军可谓伤亡惨重,最保守估计,伤亡恐怕也已经超过五千人了。

“两个时辰么?”周亚夫轻轻颔首,道,“差不多了,那便开始吧。”

白言霍然回头,瞪着韩驹大吼道:“韩驹将军,快,韩军该出手了!”

韩驹重重点头,遂即挽满铁胎弓,将一支火箭射向虚空,幽幽燃烧的火箭霎时在空中划出一道淡淡的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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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终于响起了低沉悠远的号角声,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刚刚还在猛攻城池的联军顿时间就像退潮的潮水般退了回去。

险情解除,不少齐军将士霎时瘫坐在了城头上。

下一霎那,城头陷入了欢乐的海洋,联军被打退了,城池守住了!

田讨以剑柱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心里却殊无欢悦,他感觉得到,联军应该还没有拼尽全力,那么他们为什么要退兵呢?作为守城的主将,田讨必须想得更多,做得更多,联军尚有余力而退兵,莫非有什么后手?

田讨正疑神疑鬼时,忽有眼尖的小校手指东方大叫起来:“快看,火!”

田讨心头微震,顺着小校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东方遥远的天际鬼魅般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只片刻功夫,星星点点的火光便幻化成了一大片无际无边的火光,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有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在夜行军!

城头上的欢呼声嘎然而止,所有的守军将士对着东方指指点点,暗自心惊,攻城北门的联军才刚刚退走,东门便又要迎来联军又一波的猛攻么?联军兵力充足,可以分兵攻打,可守军却兵力不足,说不得还得驰援东门。

校尉、司马、军侯们神色如土,纷纷拿眼睛望向田讨,虽然他们都已经累得狗样了,可是为了守住城池,他们别无选择。

田讨却似乎有些明白了,一对眸子忽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明白了,我想明白了!”想通了一切,田讨手指东方兴奋地大叫起来,“援军,申屠将军的援军到了,哈哈哈,那是我们大齐的援军!”早在五天前,田讨便已经收到了临淄的飞鸽传书,说是申屠嘉已经领兵三万赶来救援,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

“嗯?援军?!”

“我们的援军?”

“申屠将军的大军么?!”

校尉、司马、军侯们面面相觑,显然都不太相信。

然而,田讨的推断很快便得到了验证,从东方出现的那片火光突然转了个方向,斜斜折向了北方,刚刚从北门退走的联军则开始在城外乱哄哄地列阵,忽明忽灭的火光中,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联军将士那慌乱的神情。

“快看,大纛,齐军大纛!”又有士兵大叫起来。

各国大纛的颜色各不相同,齐国则是紫色大纛,很好辩认。

霎那之间,城头上便炸开了锅,援军,真的是申屠将军的援军到了!

号角长鸣、激昂的金鼓之声响彻夜空,不到两刻钟,从东方天际汹涌而来的齐国大军便猛攻地撞入了匆匆列阵的联军阵中,激烈的厮杀开始了。

“哈哈哈,反攻的时候到了!”田讨高擎着长剑,声嘶力竭地仰天长嗥,“将士们,随本将军杀出城去,十万颗人头正等着你们去收割,十万份战功正等着你们去领,你们都他娘的还在等什么呢?杀,跟老子杀呀……”

“杀杀杀……”潮水般的呐喊声中,刚刚还疲惫欲死的齐国守军就像被打了鸡血,瞬间变得亢奋不已,遂即跟着田讨蜂拥下了城楼,遂即紧闭的城门缓缓洞开,遂即高悬的吊桥缓缓落下,遂即一队队的守军便冲杀出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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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小山头上。

白言、韩驹都有些不敢相信,这这这,这就成了?

韩驹甚至还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有错,历下的城门的确已经洞开了,守军也的确已经杀出了城,显然,他们打算配合“援军”对阵脚大乱的联军发起致命一击,他们打的倒是好算盘,只是可惜,等待他们的却是个致命的陷阱。

白言、韩驹对视一眼,再望向周亚夫时,两人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凝重,谁要是因为周亚夫的年龄而小觑于他,那最后肯定会后悔,这家伙虽然年轻,用兵却极其老到,其稳其准其狠其辣,哪里像个十八岁的后生?

周亚夫却根本不在意白言、韩驹,只是回头吩咐随行的汉军小校道:“发信号,桃林营可以出击了。”桃林营是周亚夫的本部精兵,因为驻扎桃林而得名,兵力虽然不多,只有五千人,却称得上是训练有素,而且装备精良。(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31章 张网以待

“杀!”田讨一马当先,引剑怒吼。

“杀杀杀……”两千多历下守军犹如出柙猛虎,山呼响应。

前方,沸反盈天的战场正在飞速接近,田讨和出城反击的守军将士甚至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正在厮杀的“两军将士”的狰狞表情了。

“咦,不对!”策马飞奔在最前方的田讨骤然间心头大震。

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在“殊死博杀”的联军、齐军将士竟然已经停了下来,然后齐刷刷地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虽然相隔极远,可田讨却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得到,对面将士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讥讽之色,陷阱,这是个陷阱!

“停下,全军停止前进!”田讨急勒马止步,又猛然扬起右手。

然而,不等身后随行的守军停下脚步,原本还漆黑一片的两侧夜空下便鬼魅般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火光,无穷无尽的火光中,成千上万的联军弓箭手已经挽满弓箭,遂即将一枝枝的火箭射向空中,向着包围圈中的守军呼啸而下。

“退回去,快退回去……”田讨勒转马头,打马便走。

下一霎那,绵密无际的火箭雨已经兜头攒落,出城反击的守军将士措不及防,顿时间一片片地倒了下来,田讨奋力挥舞手中的长剑,背部也不免中了两箭,胯下坐骑的马背上也吃了数箭,顿时发了疯般往前飞奔而去。

“杀杀杀……”两轮火箭侵袭后,一队队联军甲兵便从两侧的蒿草丛中一跃而起,挥舞着明晃晃的利剑、黑黝黝的长戈,向着包围圈中的守军猛烈地冲杀了过来,包围圈中,两千多守军已经乱成一团。哭喊成了一团。

“哈,哈,哈……”田讨拼命地鞭笞着胯下坐骑,终于抢在联军伏兵形成合围之前冲杀了出来,不过到了城门下再回头看,带出城的两千多守军已经只剩不到五百人了,而且个个精疲力竭,不少将士还跟他一样。身上都披着箭矢。

田讨心头惨然。一下损失了这么多兵力,历下只怕是很难守住了。

正欲上前叫门,原本黑漆漆一片的城头上却忽然间绽起了一大片耀眼的火光,遂即一大群甲兵便突兀地出现在了城头上,田讨无比吃惊地抬头望去。却在火光中看到了一面深红色的汉军大纛,没错,是汉军大纛!

在那汉军大纛下,昂然肃立一员白袍小将。

白袍小将冲田讨微微一笑,朗声道:“田讨将军,周亚夫在此等候多时了。”

“周亚夫?你便是周亚夫?!”田讨三分不信。却有七分震惊,听人说联军主将周亚夫是个年方弱冠的后生,他原本还不信,今日一见,却果真如此,再联想到此人用兵的稳、准以及狠,田讨的一颗心顿时无限下沉。

“将军。此地恐不宜久留,快走!”城头下。有守军小校厉声大喝。

“走?”田讨神情惨然,周亚夫设计好了如此周密的陷阱,还会给他走的机会吗?当下摇头叹道,“走不了啦,我们怕是走不了啦。”

话音未落,左右两侧便杀声四起,一大群甲兵从黑暗中跃身而起,几乎是在同时,尾随而至的追兵也杀到了近前,顿时间便将田讨和五百多残兵外三层、内三层地围了起来,田讨长叹一声,引剑便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枝狼牙箭从城头上疾射而下,正中田讨剑锋。

“当啷。”田讨手中宝剑坠地,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城头上的周亚夫也刚刚收起铁胎弓,拱手作揖道,“晚辈久闻将军义名,为数百名将士计,为济北数十万百姓计,将军断然不可轻生,若不见弃,何不入内一叙?”

田讨黯然回头看,只见身后五百多残兵败将大多神情惶然,这会都将眼睛巴巴地向他望了过来,从将士们的眼神里,田讨看到了对生命的无比的留恋,当下田讨再叹一声,翻身下马,又向着城头上的周亚夫长揖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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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下城东三十里,申屠嘉正领着三万大军沿着驰道向西急进。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骑斥候从前方飞驰而回,于马背上拱手作揖道:“将军,小人在前面截住了两个形迹可疑的逃兵。”

“逃兵?”申屠嘉心头微动,道,“带上来。”

两名浑身带伤、灰头土脸的守城兵丁很快就被带到了申屠嘉跟前,虽然狼狈,这两名小卒却依然极其硬气,见了申屠嘉也不下跪,只是梗着脖子、昂头脑袋,大声说道:“回将军的话,我们不是什么逃兵,只是被联军打散了。”

“什么,被联军打散?”申屠嘉皱眉道,“田讨是怎么打的仗?历下兵少,守城尚且不足,他怎么还敢出城野战?”

刚才说话的小卒答道:“回禀将军,昨天晚上联军攻城正急时,突然从东方杀出了一支齐军,田将军以为是将军的大军赶到了,所以才带着城内守军出城,试图夹击联军,不曾想却是联军设计好的陷阱,结果吃了大亏。”

“什么?!”申屠嘉闻言大吃一惊,急道,“历下已经失守了?”

“这个小人不知道。”小卒摇了摇头,道,“当时天黑,混乱之中小人也分不清方向,侥幸杀出重围时,结果反而远离了历下城,不过在乱战之中,小人看到田将军也带着三五百甲兵突出了重围,好像是杀回历下去了。”

“这么说历下还没丢?”申屠嘉沉吟了片刻,又让人将两名败兵带了下去。

有部将说道:“将军,这两个家伙形迹可疑,搞不好是联军冒充的,既便身份属实,也很可能已经被联军所俘虏,暗中变了节,末将以为断然不可轻信。”

“嗯,你说的有道理,兵者诡道也,不可不谨慎。”申屠嘉轻轻颔首,又扭头喝道,“传令下去,大军就地扎营,再多派探马,打探历下消息。”

“喏!”部将轰然应诺,然而,不等他打马离开,又一骑斥候从前方疾驰而回。

“将军!”到了近前,马背上的斥候兵喘息着禀道,“联军从北、东、南三面围住历下正在猛烈攻打,有好几处,联军甚至已经抢上城头,城池眼看就要失守了!”

“嗯?!”申屠嘉闻言顿时心头一沉,身后的十几员部将更是脸色大变。

按理说,现在敌情未明,贸然参战是极其冒险的,万一中了联军的诡计,不但救不了历下,还会搭上自己带来的三万大军,更可能导致整个齐国的灭亡,可问题是,前方战局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如果坐视不理的话,历下必然失守!

有部将道:“将军,昨天晚上田讨贸然出击,说不定早就已经兵败身死,历下城说不定早就已经失守,我军如果冒进,很可能会遭到联军伏击,所以,在没有弄清楚联军虚实以及历下得失之前,断然不可轻往!”

立刻有部将反驳道:“如果田讨逃了回去,如果历下还没失守呢?如果是这样,我们坐视不理、见死不救,岂不反而误了大事?联军原本就兵力占优,如果没有历下这座坚城与我大军互为犄角之势,恐怕很难挡住十万联军吧?”

其余部将也纷纷发表意见,两种观点一时间相持难下。

申屠嘉霍然举手,制止了诸将的争吵,他并不知道前方的确切情形,也不敢断言这就是联军的诡计,但有一点他非常清楚,此时断然不可犹犹豫豫、贻误战机,而应该断然做出最稳妥的处置,在确保历下的前提下,最大程度地规避风险。

申屠嘉当即下达了一连串的军令:“左司马,多派斥候,全力排查附近所有密林,一旦发现联军伏兵,即刻鸣镝示警;左校尉,率左营火速驰援历下,沿途若果有零星袭扰,可不必理会;其余诸将,各率本部人马,随本将军随后跟进。”

军令即下,十余部将轰然应喏,纷纷领命、打马去了。

不得不说,申屠嘉还是相当之谨慎的,这样的排兵布阵也可谓是煞费苦心,如果从这里到历下附近所有的密林里都没有伏兵,那么左校尉的左营就会成为驰援的尖刀,如果附近发现伏兵,申屠嘉就会果断地断尾求生,以牺牲左营为代价来保全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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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将军,请。”周亚夫举起酒觞,笑着敬田讨。

田讨神情苦涩,举起酒觞回敬周亚夫,然后掩袖一饮而尽。

这里是在城中心的郡守府,却仍旧可以清楚地听到北、东、南三门传来的沸反盈天的厮杀声,那不是真正的两军厮杀,而是周亚夫导演的一出戏,联军已经在历下城张网以待,申屠嘉他是否会入毂呢?

从个人情感上,田讨并不希望申屠嘉中计入毂,可是理智却告诉他,申屠嘉恐怕是很难躲过周亚夫的算计,别看周亚夫人年轻,用兵却是相当之老辣,申屠嘉虽然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与之相比却还是颇有不如哪。

果断,很快便有部将入内禀报:“将军,齐国援军到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32章 惊艳表现

申屠嘉最为担心的局面并没有发生,直到历下城下,撒出去的斥候游骑也没有在附近的密林里发现联军的伏兵,更加可喜的是,由于左营的及时赶到,迫使联军中止了对历下城的猛攻,且后退十里下寨,摆出了观望状。

申屠嘉在部将亲兵的簇拥下走到东门外时,只见城楼上下一片狼藉,高耸的城墙下到处都是倾倒的云梯、焚毁的攻城车、折断的剑戟,还有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的两军尸体,空气里更是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以及焦臭味,一派大战过后的惨烈景象。

如此惨烈的景象,尤其是那数以千计的尸体,是绝对不可能伪造的!

包括申屠嘉在内,看到这一幕的齐军将士无不长长地舒了口气,心下更是不无庆幸,还好,来得还不算太晚,历下还没有失守。

看到出现在城头上的田讨时,申屠嘉心头最后的那丝疑虑也打消了。

“申屠将军?你可算来了!”城头上的田讨满脸疲惫,而且血透重甲,脸上更是留下了一道醒目的刀疤,于城头上冲申屠嘉拱了拱手,惨然说道,“将军若是再晚来半天,历下城只怕就要失守了,末将也再见不到将军了。”

说罢,田讨即下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高悬的吊桥缓缓降下,紧闭的城门也缓缓打开,申屠嘉根本不疑有他,在十几员部将以及数百亲兵的簇拥下上桥,然后穿过外门进了瓮城。内门那一侧,田讨已经下了城楼,带着数十亲兵匆匆迎了上来。

申屠嘉翻身下马,正欲上前见礼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

申屠嘉急回头看,只见瓮城外门的万斤匣已经降下,却将他和十几员部将、数百亲兵与外面的大军隔绝开来,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十几员部将和数百亲兵纷纷拔剑,又呼喇喇地涌上前来,将申屠嘉给护在了中间。

城外,隐隐可以听到齐军将士发出的巨大喧哗声。

申屠嘉冷冷地瞪着田计。问道:“田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讨无言以对,只是抬头望向城头,申屠嘉和身后的部将、亲兵本能地抬头往上看。遂即便发出了一片的吸气声,只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瓮城城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张弓以待的联军弓箭手,没错,就是联军的弓箭手。

遂即瓮城城头上响起了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伴随着笑声,一员器宇轩昂的白袍小将从城头上显出身来,对着被困瓮城中的申屠嘉拱手作揖,朗笑道:“哈哈哈。申屠将军,在关中久闻您的大名。晚辈周亚夫,这厢有礼了。”

“田讨。你这个奸贼,竟敢叛国求荣?!”有部将厉声怒喝。

田讨苦笑,向着申屠嘉长揖倒地,道:“将军,齐国大势已去了,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为麾下将士计,为齐地数百万百姓计,献城当属明智之举。”顿了顿,田讨又道,“末将还想奉劝将军一句,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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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楚王宫。

项庄将密信递出,说道:“学剑,子良,你们看看这个。”

毕书和百里贤先后传阅了密信,不禁微微变了脸色,密信上说的是关于历下的战事,乌木崖的情报的确很厉害,现在都已经将触角伸入了韩军、赵军的高层,所以才能这么快就原原本本地掌握整个历下战局的始末。

不过,密信上提供的情报却让人有些吃惊。

周亚夫,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后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就像是突然间冒出来的,却一下就兵不血刃地攻陷了历下这座坚固的城池,尤其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周亚夫竟然还迫降了申屠嘉带去救援历下的三万齐军!

“周亚夫?没听说过此人呀。”毕书沉吟着说道。

百里贤也是沉吟不语,显然,他也同样没听说过周亚夫此人。

项庄作为一个穿越众,对周亚夫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不过在历史上,周亚夫好像要到三十多年后才会横空出世,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枯拉朽般的摧毁了七王之乱,而此时,周亚夫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就已经恁的厉害了?

站在项庄身后的屈不才不失时机地解释道:“上将军,军师,这个周亚夫是汉故太尉周勃的次子,冠军侯周冠夫的胞弟。”顿了一顿,屈不才又道,“据可靠消息,这个周亚夫还曾师从白墨,学了几年兵法和韬略。”

“这就难怪了。”百里贤看了看毕书,恍然。

心里却想,毕书和白墨同为鬼谷门人,若论统率三军、决胜沙场,白墨不如毕书,可是论政略、谋略,毕书却又明显不及白墨了,周亚夫是白墨的亲传弟子,太子则又是毕书倾囊教授的传承人,此次齐地争锋,却不知道哪个能更胜一筹?

项庄又从案上抽出一封书信,递给毕书道:“还有件事,寡人考虑了快半个月,却还是难以决断,所以,想听听你们两位的意见。”

毕书看完后又将书信递给百里贤,然后陷入了沉思。

百里贤接过书信一看,却原来是太子写给大王的信,太子在信中提到,田氏作为齐地几百年的王族,树大且根深,影响力实在非同小可,楚军兵不血刃夺取鲁县之后,便有当地的不少世家豪族建议,将故齐王田横封回齐国。

纵观整封书信,太子的态度可谓十分明确,那就是他明确赞成将田横封回齐国,并且列出了两大主要原因以及相应的制约措施。

首先,分封田横的份量跟分封魏王魏错、北貂王昭涉乞买全然不同,因为田横在被灌婴逐出齐地之前就是齐王,将他重新封回齐国,则天下咸服,通过这件事,项庄就能更加确立伯王(同霸王)的地位,从根本上动摇连横同盟的基石!

其次,田氏是齐地几百年的王族,干枝众多、树大根深,将田横封回齐地,不仅能够迅速恢复齐地的局面,更加可以让齐地的世家豪族、平民百姓迅速归心,这一来,就可以迅速摧毁汉、韩、赵国扶植的傀儡,解除腹背之隐患。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太子在信中还提出了制约田横的措施。

田氏是齐地百年王族,田横又是故齐王,将他封回齐国当然得冒极大的风险,因为一旦让田横脱离了掌控,就极可能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反过来对楚国构成真正的威胁,所以,在将田横封回齐地的同时,必须采取一些必要措施。

太子的建议就是军、政、人事分开,简言之,在田横之下设国相以及大将军,田横管政事,总理齐地的大政方针;国相管人事,一应郡县官员的任免皆须国相说了才算;大将军则管军事,军队的编成、训练以及调动,只听从大将军号令。

有一句话项政并没有在信中明说,但项庄、毕书和百里贤全都听出来了,那就是新齐国的国相以及大将军,必须得由楚国委派。

项庄之所以犹豫了快半个月也没有下决断,是因为他足够了解田横,他知道田横跟他是一类人,绝对不会甘于人下,更不会甘心当一个傀儡,因此将他封回齐国之后,必然会与楚国委派的国相、大将军发生龉龌,而结果却殊难预料。

毕书并没有沉思太久,很快便有了决断,肃然道:“大王,臣赞同太子的主张。”

项庄又拿眼睛望向百里贤,百里贤也微微颔首道:“臣也赞同太子的主张,将田横封为齐国,虽有风险,却仍不失为一步好棋。”

“好,那此事便定了。”见麾下首席大将以及首席智囊都赞成此议,项庄当场拍板,又道,“至于齐国的大将军人选,恐怕非庞钰莫属,只有这个国相的人选,学剑、子良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毕书知道这事轮不到他发话,便拿眼睛望向百里贤,百里贤也没有推诿,当即说道:“这个齐国的国相有些特殊,因为他不需要治理国政,却必须与在田横以及齐地诸多世家豪族之间周旋转圜,所以急智、口才才是首要素养,臣以为非上大夫莫属。”

“武涉?”项庄捋须沉吟片刻,终于还是点头道,“可,就是他了。”

确定了大事,项庄不禁心情放松,对两人说道:“学剑,子良,寡人得感谢你们哪。”

项庄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不过毕书、百里贤又岂能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大王之所以感谢他们,是因为他们对太子项政的倾囊教授。

若不是毕书、百里贤等太子傅的倾心教授,的确不可能有太子的今天。

说实话,在委派太子项政领兵前往齐国之前,项庄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是在领兵出征之后,项政完全没有辜负项庄的信任以及期望,无论是兵不血刃拿下鲁县,还是兵分两路迷惑汉、韩、赵军再奇袭临淄,或者是分封田横的见解,全都是可圈可点。

项庄甚至都有些期待,期待项政还会继续带给他更多的惊艳表现。(未完待续。。)

第533章 奇袭临淄

经过将近十天的艰苦行军,项政所领三千精兵终于翻越东泰山,趁夜潜行到了临淄东南二十里外的密林之中。

此时,三千将士早已经累得精疲力竭,项政一边下令就地休整,一边通过乌木崖紧急联络上娄敬,当天晚上,娄敬便匆匆来到了项政军中。

自从上回逼死赵炎之后,娄敬便已经彻底倒向楚国了。

听闻项政只有三千甲兵,娄敬顿时大惊失色道:“太子,这不成!”

项政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望着娄敬的眼神里却显得无比的坚毅。

娄敬叹了口气,沉声道:“太子有所不知,齐王韩阖极为敏感,前几天他又增加了驻扎在小城的禁军兵力,现如今,进驻小城的禁军已经达到了五千余人,而城外的大营里更是驻扎了不下两万军队,太子只有三千甲兵,兵力相差实在悬殊,不成哪。”

项政脑海里立刻浮起了太子傅百里贤对娄敬的评价,百里贤认为,娄敬在政略、谋略上的表现堪称优异,但在用兵方略以及魄力上却颇有不足,这样的人才,只可为国相,不可为上将,现在看来,真可谓一语中的。

当下项政道:“所谓兵贵精不贵多,在下虽只三千甲兵,却也无惧于十万大军,只望国相能够全力相助,在下不胜感激。”

对于即将到来的临淄之战,项政可谓信心十足。

决定战争成败的三大因素乃是天时、地利以及人和,齐军对楚军的到来懵然不止。楚军可于暗夜发动奇袭,可谓得其天时;通过乌木崖,项政有临淄大城、小城的完整防图,可谓得其地利;兼有娄敬及城中世家豪族襄助,可谓得其人和。

此战,楚军占尽天时、地利以及人和,想不胜都难矣。

娄敬无奈。心想这可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兵事哪有说的这般轻松?等打起来你就知道凶险和诡谲了,可对方毕竟是楚太子。当下说道:“既然太子心意已决,在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太子尽管吩咐便是。”

“好,那在下便抖胆直言了。”项政微微一笑,道,“国相回去之后,当立即联络城中可靠之豪族,于明夜子时打开南门,再于小城东门外多置干柴,待我军进城,即引燃大火,再劳动国相亲往城外大营。俱言齐王已经举火**。”

娄敬闻言顿时眼前一亮,一下就猜到了项政的用意,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成功,当下向项政揖了一揖。转身就走。

“国相稍候。”望着娄敬匆匆远去的背影,项政却忽然心头一动,扬手喊道,“有劳国相转告城中各世家豪族,就说在下已上书父王,提议分封田横将军为齐王。若是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父王当会应允。”

“在下必定俱言转告。”娄敬返身再揖,然后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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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临淄城中几十个世家豪族的家主便齐聚到了娄敬的国相府上。

听说楚王答应分封田横为齐王,这些世家豪族的家主无不振奋异常,自两百年前田成子四世孙田和废齐康公,齐国的王族便由姜姓变成了田姓,经过两百年的繁衍生息,田姓已经成了齐地最大的姓氏,可谓枝繁叶茂、树大根深。

直到傍晚时分聚议才告结束,各世家豪族的家主各自回府准备不提。

这也是娄敬足够谨慎,各家主傍晚回去准备,今夜子时便马上发动,准备虽难免有些仓促,却杜绝了泄密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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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暗夜中悄然流逝,子夜即将来临。

项政已经领着三千铁甲悄然潜行到了南门外,抬头望去,临淄城头上一死宁谧,负责守夜的哨卒早不知道躲到哪里打磕睡去了,只有几枝松明火把斜插在城头上,向四周散发着淡淡的幽光,给城池映衬出几分冷肃气息。

刚才,项政已经察看过漏刻,离子时只剩半刻钟。

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到点,当下吩咐身后小校道:“发信号!”

“喏!”小校应了一声,遂即打着火把、引燃火箭,然后挽满强弓将火箭射向了南门城楼,幽幽燃烧的火箭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了一道淡淡的流虹,遥遥落向城楼,就在流虹即将消逝时,南城门内陡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项政从蒿草丛中一跃而起,引刀长嗥:“打起火把!”

一大片火把呼喇喇地打起,霎那间将整个南城门外照得亮如白昼,火光下,一排排楚国甲兵横刀而立,杀气凛然,那一片黝黑的铁甲,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寒光,有个齐军哨卒从睡梦中惊醒,探头往下一张望,顿时吓个半死。

不片刻,一大群家丁武师打着火把、擎着剑戟涌上了城头,一阵乱战过后,守城的齐军兵丁很快被斩尽杀绝,遂即紧闭的城门嘎嘎打开,高悬的吊桥也缓缓降了下来。

项政举刀往前一引,厉声下令道:“左司马,率本部人马攻打临淄小城,中军司马、右军司马,率本部人马随本太子去城外大营,走!”

项政一声令下,三千精兵霎时兵分两路,一千甲兵蜂拥进了临淄大城,直趋小城,另外两千甲兵则明火执仗、鼓噪向东,先在东角小门外汇合了十几个世家豪族家主的私兵,然后浩浩荡荡地杀奔城东齐军大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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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阖在睡梦中被隐隐约约的杀伐声所惊醒,急披衣起身,出禁宫察看时,只见小城南门外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而刚刚还显得隐隐约约的杀伐声也骤然间变得大了,距离也似乎更近了,韩阖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这是哪来的敌军?

很快,便有禁军校尉神情仓皇地来到了韩阖御前。

“怎么回事?”韩阖擎着王剑,厉声喝问道,“哪来的杀伐声?”

“大王。祸事了,祸事了!”禁军校尉扶了扶头上的皮弁,惨然道。“一支楚国大军突然杀出,临淄大城已经失过了,现在他们正猛攻小城南门呢。”

“胡说。你他娘的胡说八道!”韩阖难以置信地道,“楚军不还在薛郡么,怎么就到临淄了?难不成他们是从天上飞过来的?”

“大王,真真切切就是楚军,真是楚军哪。”禁军校尉苦笑不迭。

“走,看看去。”韩阖先后两次参加泗水大战,毕竟也是见识过大阵仗的,倒也不至于乱了阵脚,当下带着宫中内侍匆匆赶到禁军大营,又点起禁军直趋小城南门城楼而来。登上城楼往外一看,外面果然已经是火势滔天了。

透过熊熊燃烧的火光,隐隐可以看到严阵以待的楚国甲兵,却不知道有多少兵卒。

“大王,现在怎么办?”禁军校尉心胆俱寒。问韩阖道,“要不要弃守临淄去临朐?”

楚、汉、韩、赵、燕、北貂六国大军分兵三路来犯,韩阖早已经做好了迁都的准备,琅邪、胶东、济北或者薛郡是断然去不得的,真要是迁都,那也只能够迁往临淄郡更深处。最佳的选择便是朐下山的临朐小城。

临朐城池小是小了点,但是易守难攻,是避难的首选。

韩阖甚至已经做了些安排,先期派一部禁军进驻临朐,又派了几百内侍以及几千工匠过去修筑修缮住所,以备不时之需。

“慌什么?现在敌情未明,还不到迁都的时候!”韩阖冷然道,“传令下去,各门加紧守备,杜绝内外,没有朕的旨意,断然不可打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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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外刚刚变起时赵夕还没有安寝,当时就被惊动了。

作为齐**界硕果仅存的沙场老将,赵夕这半个多月来几乎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他曾极力劝阻韩阖别称帝,奈何韩阖不听,现在真的招来了六国的联兵讨伐,赵夕作为齐国上将军,那也是别无选择,只能战战兢兢、整军备战。

老将军刚刚点齐人马,大营外便开来了一彪楚军。

赵夕不敢轻忽怠慢,急令大军摆开阵势,准备迎敌。

两军阵圆处,一骑小将从楚军阵中打马而出,及到五十步外,冲赵夕拱手作揖道:“在下项政,见过赵老将军。”

“项政?”赵夕勃然色变,道,“楚太子?!”

“正是。”项政欣然颔首,又道,“赵老将军,我楚国大军奇兵天降,齐王韩阖已经**而死了。”看了看赵夕以及赵夕身后的数十员部将,项政又道,“老将军及诸位将军若是不相信,不妨看看那边的滔天之火光,是否小城方向?”

赵夕及身后诸将都脸色大变,临淄城中的滔天火光他们早就看到了,只是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而已,现在听说是齐王**,如何不心惊?

赵夕当然不会这么容易相信人,当下大喝道:“项政小儿休要妖言惑众,临淄小城坚固无比,城中更有五千禁军驻守,又岂会这般容易失守……”

“赵老将军!”项政陡然打断赵夕,厉声道,“你当真要为了韩阖这个独夫,跟我楚国大军决一死战、玉石俱焚吗?”说此一顿,项政凌厉的眼神又从赵夕身后的几十员部将脸上扫掠而过,道,“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替麾下的数万将士想想吗?”

项政这一席话顿时吹响了攻心的号角,随行而至的世家豪族的家主、家丁以及门客在军中都有熟识,当下纷纷上前,这个叫三儿,那个唤小四,还有人喊兄弟,俱言齐王已经**而死,赵夕身后的齐军将士顿时间骚动了起来。(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34章 舌灿莲花

正骚动间,忽有人大叫起来:“国相来了,国相赶过来了!”

赵夕和身后众将急抬头看时,果然看到娄敬骑着马匆匆赶了过来,还隔着老远,就对着赵夕连连招手高喊道:“上将军,上将军……”

看到娄敬身后随行的楚军甲兵,赵夕和众将再度变了脸色。

及至近前,娄敬连连喘息着道:“还好还好,来得还不算太晚……”

赵夕瞪着娄敬身后的楚军甲兵,冷然打断道:“国相,你此来何意?”

娄敬喘息道:“上将军,韩阖的确已经**了,而且楚王已经答应封田横为齐王,将士们犯不着为了韩阖这个独夫而跟楚军玉石俱焚哪。”

这话一出来,赵夕身后的部将们顿时一片哗然。

对于韩阖,齐军将士们其实谈不上什么感情,既便是韩信也才当了十几年的齐王,而且又不怎么懂得笼络人心,若不仗着战功显赫,只怕早就被齐地豪强赶走了,韩信如此,韩阖就更加不济了,让将士们骚动的是,楚王居然要把田横封回齐国。

不仅仅是那些将校,就是听到这话的士卒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显然,相比韩信、韩阖父子这两个外地佬,齐军将士们更愿意田横这个故齐王裔来当他们的大王,王就是王,古人对于大义名份的看重,那真不是瞎说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话还是从陈胜、吴广这两个暴徒的嘴里所喊出来的,现在距离大泽乡暴乱还不到三十年。这样的观点还远远未到深入人心的程度,出身、血统仍旧是上流社会普遍推崇的不二法则,套用后世一句术语,那就叫做普世价值。

赵夕也是有些动摇,不过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不会如此轻易就上当,当即拔剑压下身后将士的骚动。然后冷冷地对娄敬说道:“国相,任你舌灿莲花本将军也是绝然不信,圣上是生是死。待本将军杀回临淄便能见个分晓。”

“杀回临淄见个分晓?”项政淡淡一哂,说道,“上将军还真以为你会有杀回临淄的机会么?你也不想想。若不是韩阖已经确实**,若不是我军已经完全控制临淄,若不是临淄大局已定,本太子又岂敢分兵前来城东大营?”

说到这里,项政的神情忽然间冷了下来,厉声道:“上将军,本太子不妨跟你直说吧,你若一意孤行,非要为了韩阖那独夫跟我大楚玉石俱焚,那本太子也就不客气了。胆敢抗拒我大楚王师的,一律……格杀勿论!”

听到这话,娄敬紧张得一颗心都快要跳出胸腔了,这位太子爷也太生猛,太不知道好歹了吧?真当这里是秭陵还是洛阳?赵夕又不是二十啷当岁的愣头青。他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沙场老将,又岂会吃你这套?

而且,不管怎么说赵夕都是齐国上将军,又是军中硕果仅存的老将,军中的许多将校都是他一手提拔的,拿这话威胁赵夕。却是大大的失策了,这岂不是要逼起赵夕麾下将士的同仇敌忾之心么?有失考虑,有失考虑了。

果然,不少齐军将校听到这话,眸子里便纷纷露出了暴虐之色,一个个手按剑柄全都聚集到了赵夕身后,显然,只要赵夕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引军掩杀过来,看到这一幕,娄敬更是紧张得快要窒息了。

项政却显得神情从容,仿佛一切皆在掌握。

赵夕冷冷地盯着项政,仿佛想从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和表情里发现一些端倪,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对方的眼神和表情却跟古井枯水一样平静,在他犀利如刀的眼神注视下,竟然连一丝的闪烁都没有,赵夕顿时心头凛然,圣上当真**而亡了?

赵夕绝不相信眼前这个年仅弱冠的青年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既便他是楚太子也不可能,所以,对方显得如此淡定、从容,那便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的确是有所仗恃所以才心无顾忌,也就是说,他说的都是真的。

“就凭你三两千人马,也敢威胁本将军?”赵夕冷冷反驳道。

项政淡淡一笑,说道:“若加上临淄城内的两万精锐楚军,不知道够不够?”

顿了一顿,项政又道:“若是上将军觉得还不够,那再加上燕国、北貂国三万大军以及汉、韩、赵十万大军呢?不妨告诉上将军以及众将士,申屠将军所统率的三万大军已经在历下被汉、韩、赵国联军所击灭了,而且是全军覆灭。”

赵夕身后的将校和士卒们再次骚动了起来,这一噩耗极大地打击了他们的信心,现在便是那些死心塌地效忠韩阖的死忠也开始动摇了,因为现实是残酷的,形势是严峻的,他们若想活下去,说不得真的只能改换门庭了。

“还有个事。”项政笑笑,接着说道,“根据可靠消息,汉王、韩王以及赵王已经达成了协议,打算分封吕台为齐王,本太子想请问赵将军以及各位齐军将士,你们是愿意一个外姓人来当你们的王呢,还是愿意田姓人当你们的王?”

“那还用说,谁他娘的要个外姓人来当齐王?”

“就是就是,田横原本就是齐王,让他当王,天经地义!”

田姓是齐地王族,更是最大姓氏,齐军将士中有一大半都是田姓,项政话音方落,立刻便有田姓将校大声鼓噪起来,一些王道观念根深蒂固的齐军将士也纷纷附和,便是赵夕也有些心动,两相比较,他也倾向于田横来当王,而不是吕台。

而且,项政表现得太冷静,太淡定,让赵夕也有些信了。

“很好,那便有请上将军挑选三千精锐随本太子进城维持秩序。”项政说罢肃手一指城东大营,朗声道,“至于其余的将士,还是先回大营待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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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阖全副戎装,正执剑巡视城防。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天色终于亮了,看到红灿灿的旭日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韩阖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头不无得意地对禁军校尉说道:“如何,听朕的没有错吧?所谓楚军不过是贼兵所假扮,这不过就是虚张声势而已。”

禁军校尉汗颜无地,回想昨天晚上自己的表现,还真是难堪。

不过禁军校尉还是有所疑问,当下问道:“陛下,临淄城内发生如此巨变,上将军那里怎么也是毫无动静?”

“那是上将军老到。”韩阖笑道,“人家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又岂会被贼兵的区区伎俩所蒙蔽?你也不想想,暗夜擅自调兵,岂不是很容易为贼兵所趁?你放心,最多再过半个时辰,上将军的大军就会进城救驾了。”

禁军校尉又道:“却不知道是谁在闹事?”

“这还用得着猜?”韩阖目露寒光,森然道,“必然是那些杀不尽的田姓余孽,先帝在时他们就极其不安分,现在六国联兵进犯,他们以为时机成熟,就迫不及待动手了,这样也好,正好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陛下,将军,那边有贼将过来了!”忽有禁军大叫起来。

韩阖、禁军校尉急回头看去,果然看到正对小城南门的大街上已经出现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旌旗,韩阖一眼扫过去,便看到了令他吃惊的两面大纛,一面是明黄色的楚军大纛,另一面却竟然是紫色的齐军大纛。

再一看齐军大纛上的字样,韩阖险些两眼一黑当场昏厥过去。

那面紫色的齐军大纛上竟然绣着“大齐上将军赵”的字样,这不可能,赵夕的中军大纛怎么和冒充楚军的贼兵大纛搞一起去了?

不过韩阖的心下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当即揉了揉眼睛,再往那面紫色大纛之下望去,然后残酷的现实又给了他无比沉重的一击,那面紫色大纛下,策马而行的不是赵夕还有谁?赵夕这个反骨仔,他真的跟贼兵搞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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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韩阖看到赵夕的同时,赵夕也看到站在黄罗伞盖下的韩阖。

不过这时候,赵夕已经被项政、娄敬拉上了“贼船”,就是想变卦也不可能了,只是心下难免有所埋怨,回头恨恨地瞪了娄敬一眼,怒道:“国相诳我!”

娄敬嘿嘿一笑,狡辩道:“上将军,本相可没有诳你,本相只说韩阖**,却没说他已经**而死。”说罢,娄敬又伸手一指前方城门下烧剩下的大量柴禾,接着说,“你瞧,那不就是韩阖**留下的痕迹么?”

“你这是狡辩。”赵夕大怒,遂即又长叹道,“算了,现在跟你这些还有何用?”

“上将军这话才说到了点子上。”娄敬正了正脸色,肃然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我可都是老齐人,犯不着为了韩阖这个外来独夫跟楚军玉石俱焚,不是吗?”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小城南门外,项政策马上前,抬头大喝道:“城上的齐军将士听仔细了,韩阖倒行逆施,已经为齐国百姓所见弃,楚王已分封田横为齐王,不日便可返回临淄继位,你们此时不降,更待何时?”(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35章 收买人心

昌国,地处临淄以西不到百里,堪称是临淄西边的最后一道门户。

周亚夫以降将申屠嘉为其前导,兵不血刃就迫降了昌国县令,然而,汉、韩、赵国联军才刚刚进驻昌国县城,一个惊人的消息却骤然传到了军中。

“你说什么?!”周亚夫劈手揪住赶来报信的铁剑死士,难以置信地咆哮道,“临淄竟被楚军抢先攻陷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周亚夫一连重复了三句不可能,足见他断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赵将白言也难以置信地道:“昨天才刚刚接到急报,楚军才刚到博阳,距历下都还有两百多里呢,他们又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赶到临淄?”

报信的铁剑死士苦笑道:“两位将军有所不知,楚军是从东泰山翻过来的。”

“东泰山?”周亚夫心头一凛,沉声道,“明白了,全明白了!我说楚军的行军速度怎么如此迟缓,原来这只是障眼法,这只是障眼法哪。”顿了顿,周亚夫忽又说道,“不对,还是不对,若翻越东泰山,最多也就三五千人,又怎么可能拿下临淄?”

“这个小人就不太清楚了。”铁剑死士苦笑道,“反正昨天晚上临淄城内、城外厮杀了整整一夜,大火也烧了整整一夜,总之临淄是陷落了,齐国上将军赵夕已投降,齐王韩阖也已经献出临淄小城了。”

“什么?韩阖也降了?”周亚夫年轻英俊的脸庞霎时变得一片铁青,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汉、韩、赵国联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申屠嘉的齐军主力引出来,却让楚军从背后捡了个大便宜?这一记暗亏,联军吃大发了。

而且,韩阖献城,岂不是意味着秦王玉玺也落入楚军之手了?

临行之前,丞相可是再三叮嘱过自己,绝对不能让楚军抢先攻入临淄,尤其是秦王玉玺绝对不能落入楚军之手,否则。后果将会非常严重,丞相的叮嘱言犹在耳,这边楚军却已经奇兵突出抢先拿下临淄,并且韩阖还真的就降了,这个软骨头!

不过,此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想个办法挽回局势。

当下周亚夫将申屠嘉、白言、韩驹还有田讨叫到跟前,如此这般吩咐一遍。诸将纷纷应喏,各自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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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小城内,如今已经驻满了楚军。

至于原本驻扎在小城内的齐国禁军,却移驻到了大城之内,齐国上将军赵夕的三万大军也从城外移驻大城。

项政如此安排,也是谨慎起见。

太傅曾经说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哪。

韩阖虽然已经投降,赵夕、娄敬以及齐地豪强虽然也向楚国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但是不管怎么说,进驻临淄的禁军都只有三千人,所以临淄的局面还是颇为微妙。至少在楚国大军赶到之前,一切都还存在着变数。

楚军虽然占据了小城,项政却并没有贸然住进王宫。

这也是项政足够聪明,他绝不会贸然触动齐人此时那根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

项政只是将齐国禁军的校尉行署征为他的临时行辕,这会,项政正在他的临时行辕内宴请逊帝韩阖、齐相娄敬、上将军赵夕及十数位齐地豪强,酒宴上,宾主相谈甚欢,却难掩韩阖眉宇之间流露出来的苦涩和落寞。

如果有得选择。韩阖当然不愿意逊位,更不愿投降。

不过遗憾的是,韩阖根本就没得选择,别看当时临淄小城还没有失守,而且小城内也驻扎着五千精锐禁军。但这根本就没什么用,因为这五千多禁军都是临淄人,楚军仅仅是召来了几百个乡野耆老,禁军就开始军心动摇了。

楚军之所以能够攻陷临淄,依靠的绝不只是军事力量。更多的是依靠民心,韩信、韩阖父子俩罔顾民心、涸泽而渔的行径终于在今天结出了苦果,而楚国十数年来对齐地豪强不遗余力的拉拢、渗透则终于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所以说,出现今天这样的结果绝非偶然。

齐国禁军的军心一动摇,韩阖就没了负隅顽抗的资本。

逃到临朐去也成了妄想,没有禁军随行保护,他一个人出得了临淄、到得了临朐?既便楚军不来拦截,光是这一路上的盗匪就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最后,韩阖很无奈地献了城池,投降了楚军。

看到韩阖满脸苦涩以及落寞,项政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当下说道:“齐王,如果本太子没有记错的话,你祖藉应该是淮阴吧?”韩阖早在投降的同时就已经下诏逊位,项政称他一声齐王,只是出于礼貌而已。

韩阖忙跪坐而起,恭声应答。

如今身为阶下囚,生死皆操在人家一念之间,韩阖想不恭敬都不行哪,虽说献上秦王玉玺也算得是大功一件,可谁知道人家项氏父子心里怎么想?项庄若认为他韩阖是个隐患,因而授意项政暗杀于他,齐地豪强大抵也不可能为他请命罢?

项政微笑摆手道:“齐王不必如此,本太子已经上奏父王,谪封你为淮阴侯,若是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父王应该不会驳回本太子的表奏。”

项庄当然不会驳回项政的表奏,事实上,这根本就是项庄授意的。

因为在项庄眼里,韩阖根本就算不上一个人物,让他生让他死也就一句话的事,之所以要谪封韩阖为淮阴侯,却是为了收买齐地的民心,博取一个仁义的名声,打天下靠的是兵马甲士,但是安天下就得依靠民心了。

民心和军队,从来都是统治者手中的两大利器,缺一而不可。

一个最现实的考量就是,假如项庄现在杀了韩阖,齐人嘴上当然不会说什么,心里却难免会想,项庄其实也就是另一个项羽,残暴不仁,那么将来有一天项庄想要称帝,齐人就很有可能要造他的反了,因为他们害怕、担心哪。

但是,如果项庄有了仁义的名声,那结果可能就会不同了。

果然,项政这话一出,娄敬、赵夕以及在座的齐地豪强便齐齐动容,便是韩阖也有些意外,当下起身向着项政长揖到地,无比诚恳地道:“楚王仁义,小侯感佩,回想此前对楚国的种种非难,小侯深感羞愧汗颜,汗颜无地哪。”

这席话,韩阖倒是语出至诚,原以为连小命都不保,不曾想却还能封侯,而且是祖藉所在地淮阴侯,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赵夕、娄敬以及十数齐地豪强也纷纷跪坐起身,盛赞楚王大义。

项政对韩阖、娄敬、赵夕等人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心里却也着实有些感慨,若想从父王手中接过权柄,成为一个合格的王,他要学习的还有很多,譬如韩阖,项政没想杀他,却也没想到要封他为淮阴侯,所以得说,姜还是老的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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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出王宫,田横都还怀疑身在梦中。

自从当年被灌婴逐出临淄,田横就无时无刻不梦想着杀回齐地,重新为王,为了这一毕生的夙愿,他也在时时刻刻地准备着、努力着,不过遗憾的是,项庄根本就不给他独自领兵的机会,田横知道,项庄是在防着他。

没有项庄点头,田横知道自己一点机会都没有。

不过,就在田横快要绝望的时候,幸福却突然间从天而降,原以为此次被召进宫,只不过是项庄想要询问自己关于齐地世族豪强的情形而已,却万万不曾想到,项庄竟然主动提出要恢复他的王位,是齐王,齐王哪!

这一刻,田横真想仰天大笑三声,多年的夙愿一朝实现,他能不兴奋?

不过,田横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因为他能够感觉得到,背后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正在暗中盯着他,正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什么轻狂举动,只怕立刻就会传到项庄耳朵里,玄衣卫,无处不在哪。

懵懵懂懂地回到府里,田破败和子都也闻风而至。

“叔父,楚王当真要恢复你的王位?”田破败迫不及待地道,“而且还是齐王?”

田破败不可能不兴奋,也不可能不急切,因为田横膝下无子,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嫡亲的侄子,田横如果恢复王位,那么他田破败就是当仁不让的太子呀,退一步讲,既便将来田横有了嫡太子,他也至少能捞个上将军当当。

子都却隐隐有些忧虑,皱着眉头说道:“主公,楚王该不会是在试探你吧?”

“应该不是。”田横摇了摇头,沉声道,“楚王刚提出此议时,我坚辞不受,楚王若只是试探,又何必再三坚持?”

“那就怪了。”子都道,“楚王这些年一直防着主公,怎么这次却一反常态?”

“嗳,想那么多干吗?”田破坏拍案而起,大声道,“管他是试探或者不是,只要叔父回到齐地,那便是鱼归大海、龙潜九渊了,呵,那时候楚王就是想变卦也不能了。”

田横也是两眼放光,直恨不得现在就动身前往齐国,不过这显然不可能,项庄可是跟他明说了,在齐国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他是不可能就国的。(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36章 挑拨离间

夜黑如墨,万簌俱寂。

变故几乎是突然之间爆发的,十几个屯长、队率领着几百齐军甲士试图冲击临淄小城与大城相通的东南角小门,楚军自然不让,结果双方起了冲突,十几个齐军甲士被射杀,楚军也伤了好几个,结果就引发了大规模的对峙。

赵夕最先闻讯赶到,此时双方早已是剑拔弩张了。

“胡闹,谁让你们聚集在这里的?咹?!”赵夕试图压制事态的发展,当下沉下脸来训斥挑头的那十几个司马、军侯还有屯长,此时,事态已经扩大,除了屯长、队率,好几个司马以及军侯也都卷进来了。

“上将军,楚国佬不是东西!”立刻有卫长大声辩解。

话音方落,又有队率接着怒吼:“就是,这些该死的楚国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们是两头蛇双面奸,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有人挑头,有人附和,上千将士群情汹汹。

赵夕在军中虽有威望,却也不敢轻撄众怒,当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司马沉然道:“上将军,楚国佬为了筹集军粮,派了十几个小队,你说筹粮就筹粮吧,咱们齐国虽然穷,可三五百石粮食总还拿得出来,可他们不该杀人哪,而且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这他娘的还是人么?”

“禽兽,简直就是禽兽!”上千将士又是群情汹汹。

“什么,杀人?!”赵夕难以置信地道。“怎么会这样?”

楚军翻山越岭奇袭临淄,随军只携带了半月军粮,前些天就差不多已经吃完了,这个赵夕是知道的,赵夕也想拿些军粮去周济楚军,不过国库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粮食了,军营里的军粮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楚军不提,他也就没提这个茬。

却万万不曾想到,楚军为了筹集军粮。竟然就敢杀人,这可能么?

“上将军,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满头大汗的娄敬挤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楚军军纪素来严明,断不至于做出杀人抢粮这样的事情。”

“误会?”刚刚发话那司马厉声大喝道,“此事乃是末将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

“对,楚军杀人我们都看到了,你们不知道,他们把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都杀光了,他们不是人,真不是人哪。”那司马话音方落。立刻便有几十个齐军将士连声附和,其余近千将士听了,神情顿时变得越发的激动。

那司马又铿然拔剑,冲着小城吼:“楚国佬若没有杀人,又何必紧闭城门?他们迟迟不敢出来解释。就是做贼心虚!”

“对,楚国佬就是做贼心虚!”

“弟兄们,杀进城去,杀光楚国佬!”

“杀杀杀,替死去的乡亲们报仇,报仇!”

有人一煽动。近千齐甲顿时越发群情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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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北郊,一座小山之上。

赵将白言遥望着临城方向,问周亚夫道:“这能成吗?”

周亚夫微微摇头,淡然道:“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谁又敢断言一定能够成功?”微微一顿,周亚夫又道,“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去实现自己的意图,仅此而已。”

另一侧的韩驹脸色微变道:“也就是说,将军并没有足够的把握?”

“若我说有十成的把握,你们信么?”周亚夫笑笑,又道,“不过两位尽管放心,此时楚军与齐军还远谈不上信任,只要他们之间存在着猜忌,那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龌龊,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往他们中间扔一点火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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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小城,城门甬道。

“太子,你不能出去!”

“就是,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还是末将出去跟齐军交涉吧?”

三个司马正在苦苦劝谏项政,希望他改变主意。

“你们不必担心,本太子绝对不会出什么事的。”项政笑,然后扭头望着守门甲兵,语气平静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毅,说道,“把城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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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娄敬正百般好言相劝。

不过这根本就是徒劳,情绪激动的将士们根本就不相信他。

“若真是误会,怎不见楚国佬出来解释?他们那个太子呢?”

“就是,就是,他们若不是做了亏心事,又何躲起来做缩头乌龟?”

这边正群情汹汹时,临淄小城的东南角门却忽然间在嘎吱声中缓缓打开,遂即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城门甬道里传了出来:“谁说我们楚军做了亏心事了?谁说我们楚军就不敢出来见人了?本太子这不就出来了么?”

众人齐刷刷地转头,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从城门里款步而出,但见玄衣飘飘、气度不凡,不是楚太子项政还有谁来?

“杀了他,他就是罪魁祸首!”

“对,杀了他,杀人就得偿命!”

“弟兄们,还愣着干什么,上呀!”

几个屯长、队率突然间叫嚣起来,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赵夕一看情形不对,顿时拔剑挡在项政跟前,大喝道:“谁敢擅动,立杀无赦!”

随同赵夕前来的百余亲兵也齐刷刷地涌上前来,用盾牌在赵夕和项政跟前筑起了一道坚固的盾墙,霎时挡住了蠢蠢欲动的十几个齐军甲士。

弹压住齐军的骚动,赵夕才冷冷地道:“楚军有没有杀人,总该问个清楚吧?如果他们真的杀了人,难不成说几句辩解之词就能改变事实?”

“事实俱在。又何必跟他废话?”人群中有从大吼。

“谁?刚才是谁在说话?”赵夕厉声喝道,“给本将军滚出来!”

赵夕不是个愣头青,更不是白痴,他绝不会轻易地被人牵着鼻子走,楚军杀人抢粮之事明眼人一看就存在疑问,赵夕只是一时之间弄不清楚这中间是谁在生事,难道是韩阖他不甘心逊位。所以才找人暗中造谣滋事?

人群中鸦雀无声,并没有人站出来。

这就使赵夕更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当下大声说道:“所谓捉贼捉赃。捉奸在床,总不能凭白无辜就说人家杀人抢粮,这事究竟有谁亲眼所见?”

“这事小人亲眼所见。”

“还有小人。小人也瞧见了。”

“还有末将,末将也瞧见了。”

话音方落,便有几十个齐军将士齐刷刷地站了出来,其中一个还是军中颇有威望的别部司马,赵夕也颇了解他的为人,此人为人仗义,从来都是一喏千金,等闲不会造谣滋事,这下又让赵夕犯了迷糊,难道楚军真会杀人抢粮?

迎向赵夕征询的眼神。项政淡然摇头,道:“上将军,在下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楚军全师皆在小城之中,断然没有一人外出杀人抢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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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北郊。小山之上。

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时辰,眼看着就到子时了,临淄城内却仍没什么动静。

来回踱步的白言忽然顿步扭头,有些焦急地对周亚夫说道:“将军,看来你的计划还是没能奏效,楚军和齐军还是没能打起来。”

“看来仅仅只扔下一点火星不够啊。”周亚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也罢,一点火星还不够,那就再往里面加一把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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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小城外,双方正相持不下时,变故又生。

守卫北门的小校忽然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赵夕跟前,急声禀报道:“上将军,楚军又在杀人了,有百姓正逃来临淄避难,一队大约百余人的楚军正在追杀他们。”

“看吧,还说没有杀人,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说!”

“现在看他还有什么话说,这些该死的楚国佬,死去吧!”

“他不是要以人头担保么?好啊,现在就砍下他的人头!”

刚刚有些冷静下来的局面顿时间又炸了,齐军将士再次群情汹涌。

赵夕的神情也冷了下来,对着项政说道:“太子,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旁边娄敬却急得直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连顿足道:“误会,这一定是误会。”

“不,这恐怕不是误会,而是蓄谋!”项政却摆了摆手,淡淡地道,“上将军,如果在下没有猜错,这必定是汉军伙同黑冰台耍的把戏。”

“汉军?黑冰台?”赵夕心头微动,又道,“太子有何凭据?”

“在下没有凭据。”项政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这究竟是不是汉军和黑冰台耍的伎俩,只要派兵出城一看便能知晓。”

“好。”赵夕当机立断,喝道,“那便一起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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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北郊,小山之上。

望着临淄北门外正在肆意追杀齐地百姓的“楚军”,周亚夫忽然对白言、韩驹说道:“两位将军赶紧下去整顿人马,准备抢城吧。”

“咦?整顿人马、准备抢城?”白言闻言愕然,韩驹也不解地道,“亚夫将军,你不是要挑起楚军跟齐军火并么,怎么又改主意,打算抢城了?”

周亚夫微微一笑,道:“本将军是要挑起楚军跟齐军火并,不过挑动他们火并只不过是手段,最终的目的却还是趁机抢城。”略略一顿,周亚夫又自信地道,“若是本将军没有料错的话,待会齐军就该出城了,此时不夺城,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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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只有一更,不是因为有事,而是情节实在难构思,军事情节,最头疼的,就是战术的设计,一时想不到好的战术,只能慢慢想。(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37章 将计就计

赵夕、项政在一大群齐军将士的簇拥下匆匆登上了北门城楼,站在城头上往外看,果然看到城外旷野上正有数以百计的百姓正在四处躲闪遁逃,在这些百姓身后,数十名手持利刃的楚军正在嗷嗷叫着追杀不休。

只看那明晃晃的直刃长刀,便知道是环首刀。

中原各国之中,就只有楚军一家使用环首刀。

看到这一幕,不少齐军将士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有个军侯反手擎出长剑便向项政欺了过来,道:“还说你没有派兵出城杀人抢粮,眼下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项政淡淡一笑,看也不看那军侯。

军侯勃然大怒,正要砍人时却被赵夕喝住了:“住手,区区几十把环首刀说明不了什么,这些楚军是真是假,抓回来一问便知。”

“上将军英明。”那军侯碰个钉子,讪讪地退了回去。

“上将军明鉴。”项政冲赵夕抱了抱拳,又道,“不过在下建议上将军多留个心眼,派兵出城之后,最好把城门关上,只开瓮城侧门。”

瓮城在华夏族由来已久,确切的出现年代已经无法考究,不过瓮城能够极大增加城池的防御强度,这却是铁的事实。

所谓瓮城,便是在原有的城门外侧(或者内侧)加筑一座环形或者方形小城,瓮城的城墙与大城相连,上面也有箭楼、垛堞等防御设施,瓮城城门与正门不在一条直线。一般情况下,瓮城城门多修在侧面。

譬如说临淄北门瓮城,其城门便开在朝东的侧面。

一经项政提醒,赵夕顿时两眼微眯,道:“太子这话什么意思?”

“在下并无什么特别的意思。”项政摆了摆手,淡然道,“只是希望上将军能多一份小心。所谓兵者诡道也,多一份小心总是没错的,是吧?”

“说的也是。”赵夕欣然点头。当下照着项政的建议吩咐下去,又命令候在城楼下的近千齐军做好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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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白言、韩驹趴伏在蒿草丛中。正在冷眼等待。

“白将军,周亚夫那小子该不会是在故弄玄虚吧?”韩驹低声道,“这群楚军假扮的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就连他们用的环首刀都是楚军形制的,不过,就凭这些假冒的楚军杀几百个齐地百姓,就能够把城门的城门给骗开?”

“谁知道。”韩驹也不看好周亚夫的安排,道,“走着瞧吧。”

话音方落,忽然有赵军哨探匆匆折了回来。道:“将军,落吊桥了!”

“嗯?”白言、韩驹齐刷刷地抬头望去,只是夜色深沉根本就看不远,不过两人并没有等太久,很快。前面临淄城门方向便冒出来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火光,借着通明的火光,两人清楚地看到,临淄城门的确已经打开,吊桥也落下了。

“该死的,这齐国佬还真开城门了。直他娘的邪了。”

“韩将军,啥也不说了,赶紧带着各自部曲,夺城吧!”

“说的是,历下城让汉军拔了头筹,这临淄怎么也该轮着咱们韩军和你们赵军了,哈哈哈,走!”

说话间,两人已经从蒿草丛里起身,早有亲兵将压在草丛中的战马放了起来,当下两人便翻身上马,又拔剑往虚空中一引,两人身后的旷野上霎时间便绽起了点点火光,而且向着四野八方迅速漫延,无穷无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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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站在城楼上的赵夕大吃一惊。

所有守在城楼上等着瞧好戏的齐军将士也是猛吃了一惊,这个时代的守城完全凭借高耸的城墙,因此守军并不重视城外的警戒,所以让敌军趁夜黑摸到城墙下是常有之事,不过城外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火光,还是让他们吃了一惊。

看这火光,可不像是几千人,少说也有上万人!

让这么多敌军摸到了城门外,那就很不应该了,要知道齐军也是往四面八方派出了斥候游骑的,按说这么大的一支军队进抵临淄,怎么也该有回报才是?可事实上却连赵夕都被蒙在鼓里,可见对方是早有准备。

赵夕忍不住回头看了项政一眼,若不是项政提醒,既便阴差阳错之下在城门内聚集了近千齐军,只怕也挡不住对方的猛攻,因为出城的齐军在遇袭之后肯定会溃逃回城,守城的兵卒这时候再想绞起吊桥、关上城门根本就来不及。

赵夕和城头上的齐军将领正暗暗心惊时,出城准备逮人的齐军已经发一声喊、向着瓮城两侧落荒而逃了,却没一个兜头逃回瓮城的,因为出城时他们就看到城门关上了,逃回瓮城就会被敌军堵住,根本就无路可逃。

看到这一幕,项政不禁蹙了蹙眉头,这倒是个小小的疏忽。

不过很快项政的眉头又舒展了开来,两军阵前,战机只有瞬息之间,对方主将未必就能顾及这小小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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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言还是发现了这个小小的破绽,便略略有些惊疑,道:“咦,不对啊,这些齐军怎么不往回跑,反而往两边跑了?”

“管那么多干吗?”韩驹却漫不在乎地道,“再晚片刻,城门就要关上了!”

说话间,韩驹已经驱动着齐军向着城门掩杀了过去,白言只稍稍一迟疑,赵军便已经落在了韩军身后,十七八个校尉、司马和军侯便有些着急,都拿急切的眼神去望白言,白言来不及多想,也是一催战马冲上了吊桥。

震耳欲聋的杀伐声中,一排排的韩军、赵军嗷嗷叫嚣着冲进了北门瓮城,最先冲进瓮城的韩军很快便发现了不对,瓮城城门虽然开着,通往城内的城门却是关着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陷阱,冲杀在前的韩军顿时间大喊大叫起来。

不过这时候,韩军再想退回来已经不可能了,在他们身后,更多的韩军以及赵军正踏过吊桥、通过瓮城城门蜂拥而入,前面韩军的大声示警也被后头更多韩军、赵军的喊杀声给湮没了,瓮城之中沸反盈天,谁都听不清谁在喊些什么。

白言也终于进了瓮城,看到瓮城中人头攒动的拥挤模样,白言顿时吃了一惊,急勒马回头想退出城外时,却已经晚了,瓮城城头上骤然间扔下来数以百计的干柴及白草,遂即又是几十罐火油倾下,然后几十枝火把投下,大火便腾地燃了起来。

大火一燃起,便将瓮城内外完全隔绝了开来,已经涌进瓮城的几千韩军及赵军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一下就成了瓮中之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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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北郊,小山之上。

北门瓮城的城门外已经燃起了滔天大火,虽隔着老远,却仍然映得周亚夫的脸庞清晰可见,侍立左右两侧的亲兵们偷偷地游目看去,只见周亚夫的脸色很不好看,嘴角甚至还在轻微地抽搐,显然,这次夺城之计已经失败了。

大火一起来,周亚夫就知道他的计划已经被人识破了,而且周亚夫马上又想到了另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

北门瓮城的城门已经被熊熊大火所阻断,已经进入瓮城的几千韩军、赵军是绝对不可能再逃出来了,而且北门瓮城极大,周亚夫粗略估计了一下,被困的韩军、赵军少说也有两千多人,而且肯定都是军中最精锐的甲士!

白言、韩驹急于进城逐利,搞不好也陷在了里边。

而且直到现在,瓮城之内都还没有惨叫哀嚎声传出来,由此足见齐军或者说楚军还没有痛下杀手,这时候,周亚夫倒有些希望齐军或者楚军痛下杀手了,因为留着这两千多战俘尤其是白言、韩驹这两个人质在,接下来分脏时,连横同盟就将处于非常不利的处境。

谁都不是傻瓜,楚王项庄更是精明到极点,他又怎么可能不拿这两千多战俘做筹码,跟连横盟盟讨价还价?周亚夫明知道这两千多人被俘将会意味着什么,不过他却毫无办法,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说的就是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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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队队张弓搭箭的齐军弓箭手出现在瓮城四周的女墙上时,被困在瓮城内的两千多韩军、赵军霎时间便炸了锅,有盾的赶紧架起盾牌,没盾的本能的就想寻找掩体,不过空空荡荡的瓮城内又哪里找得到掩体?

不过,城头上并没有箭矢倾下。

瓮城中的韩军、赵军骚乱了片刻,终于逐渐镇定了下来,到得最后,整个瓮城两千多号人,竟是鸦雀无声,甚至连落根针在地上也是清晰可闻。

遂即一员神态威严的齐军大将便出现在了城头之上,对着城内喝道:“想活命的,就放下手中的兵器,本将军保证一个不杀,等我家大王就国,再放你们回去。”略略一顿,那齐军大将又目露寒光,狞声道,“本将军这便派人下来收缴兵器,你们若敢有任何异动,或者下来收缴兵器的任何一人有个闪失,那么,你们所有人……立杀不赦!”

瓮城内顿时响起了兵器落地的当啷声,不少人都将手中的刀剑扔到了地上。

遂即瓮城城楼上便垂下了几十个吊篮,几十个齐军士卒开始收拾满地的兵器,然后放进吊篮吊上城楼。(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38章 瓜分

庞钰、毕书和百里贤鱼贯走进上书房时,项庄刚刚接到临淄的飞鸽传书。

迁都之后,楚国原有的权力格局被打破,以桓楚、季布为首的一大群勋贵丧失了江东的根基以及人脉,已经彻底被边缘化,项氏宗族子弟的势力也遭到极大削弱,太尉项佗已经基本成为了摆设,令尹项他的权柄倒是有所加强,不过也只在政事、民事上。

项庄并不迷信宗族子弟,只要效法老朱编织起完善的官僚制衡机构,官员造反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所以,完全不必养着庞大的宗族集团来巩固项氏的统治。

以毕书、百里贤为首的文武开始进入中枢,项庄议事现在基本上只找两人。

至于大将庞钰,却只是恰逢其会,因为不久之后他就要随同田横前往齐国。

“子昂、学剑、子良你们来了,不必多礼,快入席。”项庄连连肃手,待庞钰三人入席就座,才接着说道,“刚刚接到临淄的飞鸽传书,汉将周亚夫试图偷袭临淄,结果被太子识破了,将计就计之下生擒了两千多联军,赵将白言、韩将韩驹也被擒了。”

“哦?”百里贤欣然道,“大王,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正是。”毕书也附和道,“如此一来,在接下来的谈判中,我们楚国就将处于极其有利的位置了,呵呵。”

百里贤又道:“尤其是太子的表现,真是让人惊艳。”

项庄微微一笑,道:“学剑、子良,寡人还得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们的倾心教授,又岂有太子的今天?”

百里贤、毕书忙道:“这都是臣等应该做的。”

“好了,先不说这个。”项庄摆了摆手,道,“先说说另外一件大事,再有一个多月夏粮就要收割了。根据各郡、各县报上来的邸报,今年巴蜀、江东、荆襄甚至是刚刚复耕的魏地都将迎来一次大丰收,这可真是天公作美哪。”

经过这几年的扩张兼并,如今楚国已经据有巴蜀、荆襄、江东、淮泗、魏地十八郡外加三川郡,刚据令尹府户房黄册的最新统计数字,楚国的总丁口数已经超过了一千万,各郡的总耕地面积已经超过四十万顷(每顷一百亩)。

若按亩产两石计算,四十万顷便是八千万石。既便按亩产一石计算,那也有四千万石之巨,养活一千万人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取个折中,假设收成为六千万石,再去掉不收税的魏地,税源约为五千万石,按照十税一的税率,那便是五百万石。

为了减轻民负。楚国的田赋缴纳颇为自由,农户可以直接缴纳粮食,也可以将粮食售卖后缴纳金钱。而且粮食的运输、金钱的输送均由官府署理,农户只需将田赋税收送到当地的亭长处即可,因此,最终上缴国库的田赋税收肯定有损耗。

这样折算下来,最终入敖仓的粮食不会超过两百万石。

这是两百万石,如果再将红顶商人可以从民间买到的余粮算上,楚国实际可以调用的军粮至少有五百万石,这已经足够支撑楚国发动大规模的对外作战了,项庄原以为迁都后需要三到五年的休养期。现在由于天公作美,可以大大提前了。

庞钰、毕书、百里贤很快也在心里默算出了这个数字,也是神情振奋。

庞钰击节道:“大王,这么说对汉、韩、赵国用兵可以提前到今年了?”

项庄点头道:“夏收之后,寡人便打算对外用兵。不过要同时对汉、韩、赵国用兵大楚恐怕是力有不逮,而且风险太大。”

“臣完全赞同大王的观点。”百里贤轻摇着羽扇,深以为然道,“同时对汉、韩、赵国开战,压力的确太大。臣建议谴精兵猛将堵塞金牛关、函谷关以及武关,对汉国采取守势,再派谴说客前往韩国,游说韩国保持中立,然后集中全力击灭赵国!”

庞钰蹙眉说道:“问题是,韩国也是连横同盟的成员国,它会选择中立吗?”

“那要看什么时候。”毕书轻轻叩击着面前的桌案,沉吟着道,“若是去年,韩国绝对不会坐视赵国被灭,但是今年么,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的确如此,大王重新册封田横为齐王,必将天下震动,也将极大地动摇连横同盟的存在基础。”百里贤以手中羽扇遥指西北方向,接着说道,“韩王此人刚愎自用且优柔寡断,大王若许以重利,他定会首鼠两端、裹足不前。”

项庄又道:“瓦解连横同盟不是问题,问题是找什么样的借口?”

韩国、赵国明知道楚国一家独大,国力、军力远胜其余各国,可他们还是决意加入汉国挑头的连横同盟,不就是害怕有朝一日会被楚国灭国么?

可是现在项庄先后分封魏王、北貂王以及齐王,而且都不是项庄的亲信,而是各国的王族故裔,这已经足够表明项庄的善意了,既便白墨、白宣他们不相信项庄只会是另外一个伯王项羽,可韩王韩信却肯定会心生犹豫。

所以说,瓦解连横同盟绝不是问题。

但是找个什么样的借口的确值得推敲,项庄先后分封魏王、北貂王以及齐王,好不容易才塑造出了一个与人无害的“伪善”伯王形象,如果在伐赵之战中找不到好借口,表现得太过獠牙毕露的话,这个伪善形象就会轰然崩塌。

庞钰、毕书、百里贤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这样借口的确不好找。

派兵在边境制造事端,然后诬陷赵军挑衅,再借机入侵赵国?这肯定不信,在当前情势下,傻子都不会相信赵军胆敢主动来挑衅楚军。

那么,挑动赵国去打燕国?赵王张敖虽然没什么见识,可赵国上将军白宣却也是个厉害角色,他又怎么可能轻易上当?

挑唆张敖称帝?那就更不可能了。

见庞钰、毕书、百里贤这三大股肱之臣均皆沉默不语,项庄也只能苦笑,他知道这借口的确不好找,当下说道:“也罢,好在此时才只是四月间,离夏收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借口可以慢慢想,军备却是需加紧了。”

百里贤、毕书赶紧跪坐起身,恭声应喏。

大军出征、诸事繁杂,粮草的调拨、辎重的调度、府兵的召集以及赏金的筹集,一大摊子的烂事,项庄是绝不会管这些事情的,以前这些事情都是项佗、项他在操作,现在却落到了毕书和百里贤的头上,尤其是百里贤,恐怕要忙得脚不沾地了。

说完了备战,议题才转到了齐国上,当下项庄又道:“寡人提议重立田横为齐王,虽然占据了道义上的高点,汉、韩、赵国却未必会买帐,寡人估计,谈判的最后结果还是得以实际占领区划为限,你们说呢?”

现在齐国的形势很微妙,随着韩阖逊位投降,韩齐已经正式宣告灭亡,但进入齐国的各**队却都没有打算按照之前的约定行事,先是楚军出奇兵抢先占了临淄,接着已经归降汉国的申屠嘉在历下之南阻住了高朗的大军。

项庄刚刚接到的飞鸽传书中更是说到,周亚夫率韩、赵大军围住了临淄,两万汉军却昼夜兼程往东急进,在潍水附近伏击了燕军,燕军大败,已经向着琅邪郡退却,看样子燕太子藏衍已经认清了残酷的现实,只想保住琅邪郡了。

现在的实际情况是这样,汉、韩、赵军实际控制了济北郡、临淄郡、胶东郡的大部份区域,燕军只能勉强控制琅邪,楚军则控制着薛郡,外加临淄城,不过,这样的局面随时都可能反复,申屠嘉的三万齐军是个变数,临淄城也是不稳定因素。

百里贤道:“如果谈判的最后结果是以实际占领区划为界限,那么临淄城就将成为汉国属地内的一座孤城,说不得只能放弃了。”

庞钰很快进入了齐国大将军的角色,当下说道:“临淄是齐国都城,齐地豪强勋贵在那里经营了几百年,他们会甘心放弃吗?”

“不甘心是那是一定的,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却是好事。”百里贤笑道,“我们正好可以渲染汉、韩、赵国的贪婪无度,将齐地豪强勋贵的仇恨全部引到他们的身上,这样一来,对齐地的控制就会变得更加容易。”

“不过我们也不能白白让出临淄。”项庄拈了拈唇上反卷的胡子,沉吟着道,“尤其是太子俘虏的两千多韩军以及赵军,这可是个不轻的筹码,寡人的意见,临淄可以让出,但临淄城内以及附近的百姓丁口却必须迁往鲁县。”

临淄县和薛郡的鲁县是齐地人口最稠密的两个大县,尤其是临淄县,一个县人口便超过了三十万,几乎比胶东、琅邪两郡加起来的人口还多。

在这个时代,什么资源最紧缺、什么资源最重要?毫无疑问,就是人口!

有了人口才有兵源、才有税收、才有钱粮,才可能持续对外作战,所以,项庄并不在意一座一池的得手,哪怕临淄是齐国几百年的国都,他也浑不在乎,但对于临淄县的几十万丁口,他却是极其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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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9章 迁徙

商议完了出兵的事情,毕书和百里贤就告辞走了,不过庞钰却留了下来,因为待会田横就要进宫前来向项庄辞行,庞钰届时将跟田横一起离开洛阳。

田横进宫时还兴匆匆的,不过当他看到庞钰时,心里却不免咯顿了一声,心忖庞钰不是在镇守巴蜀么,怎么回洛阳了?而且大王同时召见他跟庞钰,其用意已经不言而喻了,不出意外的话,庞钰将肯定成为齐国的上将军。

果然,君臣间见礼后,项庄便明说了。

“庞将军,往后齐国就多多仰仗你了。”田横笑着向庞钰作揖,心里却在苦笑,楚王项庄麾下两大心腹重将,首推高初,其次便是这个庞钰了,要说统率三军、冲锋陷阵,庞钰相比高初或者略有不如,可要说沉稳缜密,高初却又不如庞钰。

田横可以预见到,庞钰成为齐国大将军后,兵权是没他什么事了。

项庄将田横的细微表情看在眼里,表面上却仍是冠冕堂皇地说道:“齐王,寡人让子昂去齐国扶助你,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够迅速在齐地站稳脚跟,什么时候你在齐地站稳了脚跟,什么时候子昂就该回来了。”

顿了顿,项庄又道:“子昂可是寡人的左臂右膀,只能暂时借给你。”

“多谢大王。”田横心中冷笑,表面上却还得捏着鼻子谢恩,“庞钰将军允文允武,乃不世之将才。有他相助,小王定可迅速掌控齐国。”说完这些,田横自然还得表一表忠心,又接着说道,“大王放心,小王就国之后,万事皆以大王马首是瞻。”

项庄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说道:“另外,武涉也将出任齐国国相。”

田横眸子里有怒色一闪即逝,心忖项庄还真把他跟魏错等同看待了?让庞钰出任齐国大将军。又让武涉出任齐国的国相,那他这个齐王岂不是彻底成了摆设?与其这样,那还不如留在洛阳当个太平侯呢。又何必去齐地受苦受累?

“怎么?”项庄淡淡地道,“齐王有更好的人选么?”

“呃,没有。”田横如梦方醒,忙低下头来恭敬地道,“小王都听大王的。”

“嗯,那就是武涉了。”项庄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淫威,他必须让田横明白,他既然可以将他扶上王位,自然也有能力把他踢下王位,当下又道。“此外还有个事,不过却不是什么好事了,你的封国很可能只有一个薛郡。”

“呃……”田横闻言愕然,这个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

项庄叹了口气,将齐地战事原原本本地跟田横讲了。又道:“高朗的大军被申屠嘉的降军阻在历下寸步难行,燕军、北貂军又在潍水遭到联军伏军,已经败退琅邪,仅凭太子的三千孤军以及几万齐军,要想守住临淄实在是力不从心哪。”

田横还能说什么,只能拱手作揖道:“一切皆凭大王定夺。”

项庄安慰田横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泄气。这样的局面只是暂时的,只等过了这最困难的几年,等到魏地发展起来,国库钱粮充足了,寡人必定出兵助你恢复齐地五郡,让你当一个真真正正的齐王。”

“小王谢过大王。”田横长揖到地。

出了宫,田横便直趋自己府邸而来。

府外的空地上,上十辆马车已经整装待发,在马车的旁边有两队楚甲,这是庞钰派来保护田横这个齐王的,此外便只有十几个门客了以及丫环仆妇了,田破败和子都也在,看到田横回来,两人便脸色阴沉地迎了上来。

田破败冲两侧肃立的两队百余名楚甲呶了呶嘴,低声问道:“大王,这是怎么回事?”

田横叹了口气,低声道:“这是大将军派来保护寡人的,你们可不要对他们失了礼数。”

“大将军?”田破败闻言愕然,不解地道,“哪个大将军?楚国好像只有上将军,没听说有什么大将军啊?”

“是我们齐国的大将军。”田横闷声道,“就是庞钰。”

“庞钰?!”田破败本能地大叫起来,肃立两侧的百余楚甲便齐刷刷地扭头望来。

田横心头一凛,赶紧给田破败使了个眼色,田破败再度压低声音,说道:“大王,这又是怎么回事?”

田横叹息一声,又道:“除了庞钰,还有三千楚甲将会随同我们一起前往齐国,此外大王还给齐国委派了国相,他就是武涉。”

“啊?!”田破败再次低呼一声,傻了。

这个时候,田破败就是再没心没肺也能知道楚王的心思了,他明显对田横不放心,而田横这个齐王只怕也不过是名义上的齐王而已,齐国真正的实权必定会掌控在庞钰这个大将军以及武涉这个国相的手里。

“行了,破败、子都你们就别想那么多了。”田横拍了拍田破败的肩膀,说道,“大将军已经在东门外等候,咱们赶紧前去跟他汇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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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乌木崖的飞鸽传书便传到了临淄。

项政当即派人找来了赵夕以及娄敬,待两人先后传阅了密信,项政问道:“上将军,国相,这事你们怎么看?”

娄敬默然不语,对于迁徙之事他没什么意见。

娄敬原本就不是临淄本地人,而是济北郡卢县人氏,娄家在当地也不是什么望族,既便娄敬当上国相之后,行事也低调,除了将十几个族内子侄安插进了齐军,并没有在卢县或者临淄大肆添置田产,所以拎包就能迁走。

“太子,非得迁往薛郡么?”赵夕却是满脸苦涩。

赵夕却是临淄本地人,不仅在临淄城内有大量的商铺货栈,在城外更有数百顷良田,所以对于迁徙之事他是满心不喜,因为人可以走,可临淄城内的商铺货栈以及城外的几百顷良田却是断然无法带走的,这损失也太大了。

项政摊了摊手,道:“眼下的情形上将军也看到了,临淄是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如此困守孤城如何长久?若不趁现在及早撤走,等粮秣耗尽时再撤,恐怕就来不及了。”

赵夕叫苦道:“太子,普通百姓都还好说,他们没田没地的原本就过得不容易,只要到了那边有吃有住,他们肯定愿意,可是临淄城内的那些世家豪族恐怕没几户愿意走,还有禁军将士们,也未必愿意离开故土哪。”

项庄淡然道:“若是实在不愿迁走,在下也不勉强。”

赵夕闻言心头一凛,项政的语气虽然还算平静,可言外之意却已经很明显了,他们若是不迁走,势必就会被汉国、韩国或者赵国所吞并掉,如此一来,他们跟楚国就分属两大不同的阵营,兵戈相向那是不可避免的。

凭心而论,赵夕委实不想与楚国为敌。

娄敬也劝说道:“上将军,当断则断哪,临淄已经势不能守,既便是守着城内的商铺货栈以及城外的田产,也不会有多少收益,若能迁去薛郡,初时固然困难,却可以背靠大楚繁荣的工商业,要不了几年齐国也能跟着繁荣起来。”

“国相所言甚是。”赵夕点了点头,又道,“国相,在下这便将临淄城内的世家豪族全部召集起来,还得劳烦你跟他们好好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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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城外,联军大营。

这几天来,周亚夫也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临淄被楚军抢先攻陷的消息传回咸阳之后,丞相倒是没责备,还来信将他好好勉励了一番,周冠夫却也来了信将他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说他仅获小胜便忘乎所以,以致轻敌大意让楚军钻了空子。

周亚夫是有苦难言,谁又能想到项政这厮竟然跟他老子一个德性,都喜欢险中求胜,仅凭三千甲兵竟然就敢孤军深入、翻山越岭去奇袭临淄,更让周亚夫气苦的是,有着赵夕数万大军驻守的临淄,还真就让项政给拿下了,你说这事上哪说理去?

不过,最让周亚夫心烦的还不是周冠夫的斥责,而是韩王、赵王的来信。

韩驹、白言的被擒,可都是周亚夫一手促成的,周冠夫虽然在来信中痛斥周亚夫,可那是爱之深、责之切,韩王韩信和赵王张敖的来信虽然语气委婉,可字里行间的责备之意却是昭然若揭,总而言之,若不能把韩驹、白言救回来,此事怕是不好交待。

更可虑的是,如果把赵王惹恼了,撤回赵军事小,截断粮草供应那就麻烦大了。

可是要想救回韩驹和白言又谈何容易,强攻?胜算委实不大,交换?周亚夫又实在拿不出够份量的筹码,除非能把楚太子项政也给捉了。

周亚夫正心烦意乱时,忽有亲兵进帐禀报道:“将军,韩将军和白将军求见。”

“韩将军、白将军?”周亚夫一下没反应过来,当下没好气地道,“哪个韩将军,又是哪个白将军?”

亲兵道:“就是韩驹将军和白言将军。”

“嗯,韩驹、白言?!”周亚夫愕然,吃声道,“他们回来了?!”

“怎么,亚夫将军可是不希望我等回来?”帐外忽然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遂即韩驹和白言已经鱼贯而入,神情不善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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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几章是平淡了些,不过这是必要的过渡章节,没法跳过,大家见谅。(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40章 反间计

次日,项政让人在临淄小城北门外搭了一顶四面通透的大帐,合纵、连横两大同盟正式开始谈判。

周亚夫、白言和韩驹分别代表汉国、赵国及韩国参加,项政代表楚国参加,合纵同盟的另外两个成员国燕国以及北貂国,却都被项政“代表”了,至于说东道主齐国,则属于被瓜分的对象国,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会议的。

一开始会议的气氛还算不错,毕竟项庄刚刚主动放还了白言和韩驹。

不过随着议题的深入,开始涉及各自国家的利益之后,气氛就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两大同盟之间开始了激烈争吵。

“被俘的韩军、赵军可以放还,但是作为交换,所有愿意跟我们楚军走的齐军将士、齐地百姓及世家豪族,连横同盟不得以任何理由加以留难!”项政语气平淡,可是言语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这不可能。”周亚夫冷冷地道,“两千多韩军、赵军将士必须放还,作为交换,你们楚军可以安全离开,但是临淄城内的齐军将士、齐地百姓以及世家豪族必须全部留下,这是我们的底线,这没什么好商量的。”

周亚夫虽然年轻,却也知道人口资源的重要性。

如果任由项政将临淄城内的齐军壮丁、平民百姓以及世家豪强全部带走,那么留给连横同盟的岂不是一座空城?如果没有了人丁,就算从楚军口中夺下临淄郡,那也不过是一片不毛之地,又有何意义?楚国的盘算倒挺精。

项政笑笑,说道:“周将军这底线未免太过了,恕在下难以接受。”

如果周亚夫是这个强硬态度。那么谈判的确是很难继续下去了。因为楚国除了要带走临淄的军队百姓豪强外,对济北郡也还有领土的需求,连横同盟那边。显然也不可能只有这点诉求,肯定还会有额外的条件。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谈了。”周亚夫说罢起身便走。

白言、韩驹面面相觑。起身向项政告了声罪,也跟着走了,从个人情感上,白言、韩驹都很感激项政将他们放还,不过从国家利益上来考量,他们却必须跟周亚夫保持一致,既便连横各国之间也会有争吵,可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第一次谈判不欢而散,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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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帐。周亚夫仍是余怒未消,一拳狠狠地砸在案上,阴声说道:“这个楚太子。还真敢信口开河。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底气?就凭楚国的国力比我们强横?他也不想想,现在困守孤城的是他们楚军。却不是我们联军,哼。”

白言与韩驹对视一眼,说道:“楚太子的要求是很过份,不过这只是漫天要价,一种谈判的策略罢了,将军你不该把话说得太死。”

“就是。”韩驹也道,“意见有分歧,那就慢慢谈嘛。”

“谈什么谈?楚太子这种态度,有什么好谈的。”周亚夫冷然。

“可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啊。”白言两手一摊,没好气道,“临淄城防坚固,楚军和齐军若是铁了心死守,我们根本攻不下来,与其这样拖着耗费钱粮,还不如适当做些让步,将这不尴不尬的局面早早了结掉。”

周亚夫摆了摆手,冷然道:“我们耗不起,楚军更加耗不起。”

“未必吧?”白言不以为然道,“赵夕、娄敬降楚,对申屠嘉难免会有影响,若是历下那边有个闪失,联军只怕连现在的局面都维持不住。”

韩驹也不无担心地道:“白言将军所言极是在理,申屠嘉既然能够降汉,未必就不会降楚,万一他真是反复小人,搞不好我们的后路都会被楚军抄截,那就麻烦大了。”

“两位将军尽管放心,申屠将军断然不是这样的人。”周冠夫摇头,断然道,“申屠嘉跟已故齐军师赵炎是一类人,他们都是轻生死而重信喏的君子。”

“君子?”白言哂然,不以为然道,“最后还不是降了汉?”

“那不一样。”周亚夫道,“申屠嘉降汉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救他麾下的几万济北更卒的性命。”说起这事,周亚夫还颇有些自得。

见周亚夫如此信任申屠嘉,白言、韩驹心下虽不以为然,却也懒得再反驳了,不管怎么说,周亚夫也是为了联军的利益着想,楚太子虽然对他们有恩,可作为联军一员,他们的屁股却也不能坐到楚国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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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敬没有回自己的相府,而是跟着项政进了楚军的临时行辕。

“太子,周亚夫的态度如此强硬,这谈判怕是难得继续下去。”娄敬沉吟着说道,“你看是不是做一些适当的让步?”

项政轻轻颔首,说道:“让步是难免的,现在却不到时候。”

娄敬若有所思,问道:“太子,你是不是早就成竹在胸了?”

“成竹在胸谈不上,姑且试试吧。”项政微微一笑,说道,“看看能否从历下守将申屠嘉那边打开缺口。”

“申屠嘉?”娄敬摇头道,“此人能力虽然一般,却极重信喏,此前失败降汉实属情非得已,怕是不可能再叛汉降楚了。”

项政笑道:“策反申屠嘉自然不易,不过在申屠嘉跟周亚夫之间埋一根刺,反间两人的关系却也不难,尤其申屠嘉还是个光明磊落、一喏千金的君子,有道是君子可以欺其方,周亚夫却终究还年轻些,此事操作起来其实不难。”

娄敬心头微动,隐隐有些猜到项政的打算了。

遂即猛然掠觉,娄敬又深深地看了项政一眼,楚太子的心机如此深沉,却委实不像个年方弱冠的年轻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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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一只信鸽便从临淄放飞,并于次日清晨飞抵鲁县,遂即一骑快马从鲁县城中飞驰而出,直奔历下而去。

次日,历下守将申屠嘉便接到了楚将高朗的书信。

“于城东三里亭有要事相商?”田讨浓眉深蹙,沉声道,“简直就是胡扯,他能有什么要事跟将军你商量?”

“谁知道?”申屠嘉笑笑,转身就走。

田讨忙道:“将军,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城东三里亭。”申屠嘉边走边说道,“本将军去见识见识楚国的后起之秀。”

“什么?”田讨脸色微微一变,急声道,“将军你不能去,高朗小儿怕是没安好心。”

“没安好心又如何?”申屠嘉淡然道,“本将军若是不去,岂非显得怕了他?再说城东三里亭视野开阔,根本无法伏兵,也不怕他动什么歪念。”

“那也不能去。”田讨又道,“否则,周将军那里需说不清楚。”

“有什么说不清的?”申屠嘉不以为然道,“本将军行事磊落、问心无愧,根本不需要向什么人解释。”

田讨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申屠嘉扬长而去。

再说申屠嘉带着一小队亲骑匆匆来到城东三里亭时,却看到亭子里只有一个人,一个风流倜傥的年轻人正席地而坐,想来便是那个高朗了。

亭中席上放了两张桌案,上面摆了两坛酒以及几样冷菜。

看到申屠嘉一行,那年轻人跪坐起身作揖道:“这位想必便是申屠将军了。”

“你便是高朗?”申屠嘉回了礼,淡淡地道,“年轻人胆子倒不小,竟敢一个人前来赴约,你就不怕本将军当场翻脸,将你擒拿?”

高朗微笑,说道:“将军乃是当今国士,又岂会行此小人之举?”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高朗一句当今国士还是让申屠嘉颇为受用,当下走到亭中席地坐了下来,说道:“年轻人,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

高朗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在下仰慕将军大名已久,只是一直缘悭一面,此番有幸在历下与将军相晤,所以想当面讨教一番兵法韬略,还望将军一定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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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嘉与高朗在历下东城三里亭把酒言欢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周亚夫的耳朵里,白言和韩驹都劝周亚夫早做防备,周亚夫却根本不以为意,还搬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理论来训诫两人,两人只讨了个没趣。

周亚夫倒不是嘴上说说,是真没把这事放心上。

不过次日又有消息传来,说申屠嘉竟跟高朗相约打猎去了,周亚夫便有些不喜,你申屠嘉再是心地袒荡,那也得注意下自己的身份不是?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是个汉将,跟个楚将把酒言欢、邀游狩猎算怎么回事?

让周亚夫没想到的事,事情还没完。

在接下来的数日之间,又陆续有消息从历下传过来,说高朗和申屠嘉多有书信往来,高朗甚至还给申屠嘉送了几十坛好酒外加一套珍藏版《尉缭子四十三卷》,申屠嘉也向高朗回赠了两大罐肉糜以及《太公兵法》十三卷。

申屠嘉又始终不来书信向周亚夫解释,周亚夫心里便渐渐起了疑心,这个申屠嘉跟高朗如此夹缠不清,该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第541章 各怀鬼胎

周亚夫担心归担心,终归还能沉得住气,可白言和韩驹却无法继续淡定下去了,两人再次联袂来到了周亚夫的中军大帐。

白言道:“周将军,申屠嘉跟楚将高朗眉来眼去、款曲暗通,再这样放任下去真有可能会出事,万一申屠嘉降了楚国,那咱们退回到河北的退路就断了,如此一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哪,不如赶紧将申屠嘉调来临淄吧。”

“此事断然不妥。”周亚夫断然摇头。

真要在这个关键时刻将申屠嘉调来临淄,那岂不是在明着告诉申屠嘉,我周亚夫不信任你么?既便申屠嘉心底无私、光明磊落,只怕心里也难免会生出异样心思,搞不好还真有可能将申屠嘉和他的三万大军推进楚国的怀抱。

韩驹当即说道:“那临淄这边的事情就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尽早解决,然后要求楚军尽快地退出济北郡,杜绝申屠嘉跟楚军接触。”

周亚夫轻轻颔首,他不相信申屠嘉会轻易变节,但再放任他跟楚军接触下去,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如此一来,临淄这边的事情的确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当下说道:“好吧,本将军这就派人知会楚太子,明日重开谈判。”

当下周亚夫打发亲兵前往城中传讯。

白言想了想,说道:“周将军,关于楚军要带走临淄百姓、豪强以及更卒之事,末将以为项政他是不会让步的,还有秦王玉玺。他也不可能交出,与其在这两件事上纠缠,倒不如谋求些实际的利益,譬如说琅邪郡。”

韩驹两眼一亮,遂即又摇头道:“拿琅邪郡做交换?项政恐怕不会答应,如此,故齐五郡我们就占了四个。合纵同盟岂非亏大了?”

“项政总不能一点让步都没有吧?”周亚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冷然道,“两位。待会谈判时可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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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易妆成普通士卒的燕太子藏衍,项政不由吃惊地道:“藏衍兄,怎么是你?”

蓬头垢面、形容狼狈的藏衍向着项政深深一揖。惨然道:“老弟,你得拉老哥一把,不然,老哥都无颜见幽燕父老了。”

这次六国联军伐齐,就数燕军最倒霉。

按照六国事先约定,燕国划定的势力范围是琅邪郡,不过燕王藏荼人心不足,让太子藏衍率军在胶东登录,攻密县、陷淳于邑,兵锋直指高密。妄图将胶东郡纳入囊中,结果却在潍水中了联军埋伏,损兵折将败逃琅邪。

燕军溃败之后,周亚夫又命副将引兵五千攻入琅邪,并将藏衍的败兵围困在了莒县。这一次藏衍冒死突围,就是来向项政求援的,若是楚军不伸出援手,燕军非但守不住琅邪,只怕还要全师覆灭了,那时可真无法交待了。

听完藏衍分说。项政当机立断道:“藏兄放心,小弟这便给鲁县飞鸽传书,晓谕鲁县守将谴飞骑通知高朗,让他分兵前往救援莒县。”

“如此,老哥多谢了。”藏衍感激涕零,长揖再拜。

正寒喧,忽有亲兵入内禀报道:“太子,汉使求见。”

“汉使?”项政微笑道,“多半是周亚夫按捺不住,要重开谈判了。”

说罢,项政又向藏衍道:“藏兄你既然已来了临淄,那便随小弟一道前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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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合纵、连横两盟再次在北门外谈判。

看到项政身后跟着藏衍,周亚夫、白言和韩驹都有些意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燕军一败再败、困守莒县,覆灭只在旦夕间,周亚夫他们已经根本不将燕国当成谈判方了,在他们的眼里,也就楚国配跟连横同盟谈判。

叙了礼,项政、藏衍、周亚夫、白言、韩驹依次入席。

项政也不说什么废话,直截了当地道:“三位,本太子还是那句话,我们可以从临淄撤军,但是愿意跟楚军走的,不管是普通百姓、世家豪族或者是齐军将士,你们都不得加以留难,这是我们的谈判底线。”

“好吧。”周亚夫终于妥协,说道,“愿意跟你们走的,我们绝不留难,但是临淄城内的财物你们不能带走,尤其是秦王玉玺,必须留下。”

“这是不可能的。”项政淡然道,“临淄城内的财物是临淄百姓的,当然得带走,至于说秦王玉玺,那是逊帝韩阖献给我父王的,恕本太子无权转授他人。”

周亚夫蹙眉道:“你一点都不想让步,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项政摇了摇头,笑道:“周将军此言差矣,我盟在抢先攻占临淄的前提下,却主张出让临淄城乃至整个临淄郡,就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笑话。”周亚夫怒道,“临淄城早在我盟囊中,你盟让与不让有何区别?”

项政笑笑,又摇头说道:“如果将军还是这样认为的话,今天的谈判还是不必继续下去了,因为再谈也不会出结果,不如就让事实来说话吧,本太子倒想看看,临淄是否已是你们连横同盟的囊中之物?”

周亚夫便僵在了那里,他知道在楚军、齐军断粮之前,联军攻下临淄的可能性不大,而历下那边的申屠嘉他却实在不放心,真要是那边有个变故,对联军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所以眼下拖不起的是联军,不是楚军。

不过周亚夫也不可能在人前承认这点,局面便僵住了。

白言察言观色,赶紧出来圆场:“太子,谈判谈判,那就是先谈然后再判断,不管怎么说,我们连横同盟都不愿意事态扩大,想必你们合纵同盟也不会愿意全面开战吧?所以有什么条件双方不妨先摆到桌面上,然后再慢慢谈。”

项政笑笑,道:“白将军,我盟的条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周亚夫细想想,要想楚军将临淄的财货以及秦王玉玺留下,的确不太可能,而且他故意漫天要价,是为了引出后续伏笔,当下说道:“也罢,秦王玉玺你们可以带走,但高朗的军队必须立即退回薛郡,还有琅邪郡也必须让出来。”

琅邪郡才是周亚夫的真正目标,如果能将琅邪郡从合纵同盟口中夺下,那么这次伐齐之战,连横同盟便有了齐国五郡之四,可谓大获全胜。

“凭什么?”藏衍情急,嚷道,“凭什么琅邪郡得让给你们?”

“就凭联军已经控制了几乎整个琅邪郡。”周亚夫冷冷一笑,又对项政道,“太子,这是我盟的最后底线,如果你连这点都不能满足,谈判就到此为止。”

藏衍大怒,正要起身理论却被项政按住,当下项政微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本太子这便给高朗传书,让他马上率军退回薛郡,让出琅邪郡也没有问题,不过不是现在,得在我军从琅邪退回薛郡之后。”

顿了一顿,项政又道:“而且,还得劳烦周将军下令,命联军让出我军南返的通道。”

“这个没问题。”周亚夫大手一挥,洒然道,“回头本将军便会撤掉东门外的大军,太子尽可以带着楚军以及所有愿意跟你们走的人离开。”

当下便有书吏上前写好了协议,一式誉五份,分别交到项政、藏衍、周亚夫、白言还有韩驹跟前,项政欣然签字画押,藏衍虽满心不喜,可在项政的暗示之下,还是捏着鼻子签了字画了押,瓜分齐国的协议就此生效。

次日,赵夕便带着齐军护送临淄百姓迁往薛郡,楚军暂时不撤,这也是为了防止联军背信弃义,万一楚军弃城之后,周亚夫突然翻脸截人,那可就捉瞎了,所以在齐**民退入琅邪之前,临淄城还不能交给联军。

至于齐军转进之后,三千楚军却要面对将近十万联军,项政却并不在意,联军的士兵多是临时召集的戎卒更卒,素质良莠不齐,远不如楚军精锐,联军兵多反而不如楚军灵活,因此从临淄脱身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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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城内,藏衍便埋怨项政道:“老弟,你可把老哥给卖了。”

把两手一摊,藏衍又接着诉苦道:“临出征之前,父王可说了,不仅要拿下琅邪郡,还得将胶东郡从连横同盟手中给夺过来,现在倒好,不但胶东郡没了,就连琅邪郡也得让给连横同盟,你说说,老哥回去怎么交待?”

项政笑了笑,淡淡地道:“藏兄别急,所谓的协议能签也能撕毁,不是么?”

“嗯,毁约?”藏衍恍然道,“老弟你是说,跟他们签的协议只是缓兵之计?”

“自然是缓兵之计。”项政拍了拍藏衍的肩膀,宽慰道,“藏兄你放心,只等临淄军民安全退入薛郡,小弟就出兵帮你夺回琅邪。”

藏衍这才松了口气,遂即又担心道:“老弟,周亚夫不会打的一样的主意吧?”

项政道:“小弟有毁约之心,周亚夫自然也不会安有什么好心,不过小弟不惧于他,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便是。”

第542章 杀个回马枪

回到大营白言便试探性地对周亚夫说道:周将军不出意外的话联军将肯定夺得济北、临淄、胶东以及琅邪四郡那么这四个郡如何分配是不是该定个方略了免得事到临头因为意见不和伤了彼此之间和气

韩驹也道:在下赞成是该定个方略了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原本只有三个郡那没什么好多说的一家一郡公平合理可现在多出了一个琅邪郡那就得说道说道了

白言老实不客气道:此次联兵伐齐我大赵出兵最多所以琅邪郡辖下十几个县我大赵至少也要分得一半

凭什么韩驹不乐意道出兵前各家可是有过约定所得土地人口财货平分琅邪郡也必须平分这没什么好说的

不行白言断然道我大赵出兵最多平公不公平

韩驹难不成你想背信弃义么韩驹霍然起身右手已经伸向了剑柄

怎么韩驹你还想要杀人不成白言夷然不惧也以右手握紧了剑把

眼看两人就要发生冲突周亚夫心中暗骂两人白痴却不得不站起来劝道:两位且听本将军一言琅邪郡如何分我等说了恐怕不算数还得各家的大王发话才行所以两位还是等齐地战事了结之后再议可好

白言、韩驹互相哼了一声讪讪坐回了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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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当项政接到飞骑回报得知赵夕所率的军民已经进入琅邪郡时项庄终于带着三千楚军撤离了临淄

楚军并没有在夜间悄然离开而是选择在白天堂堂正正地撤走

望着一队队全整惯带、阵容整齐的楚军开出临淄东门然后沿着宽敞的驰道向着即墨浩浩荡荡地进发白言忽然扭头望向周亚夫道:周将军你真打算就这样放项政和他的三千精兵离开项政可是楚国的太子啊

白言倒没有要害项政性命的意思他只是想擒下项政为人质

不管怎么说项政都是楚国的太子若真能擒下项政为质对于赵国乃至整个连横同盟来说无疑是极为有利的

韩驹连连点头他也是同样的心思

周亚夫笑了笑说道:在下知道白兄的意思不过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至少在琅邪郡接收过来之前是不能跟楚军贸然翻脸的

韩驹冷然道:等到接收了琅邪郡只怕就没机会了

两位都是这么想的么周亚夫笑笑又道这就对了两位都这么想那么楚军也一定会这么想在下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在最后的机会都行将丧失时才动手这便是兵法上所说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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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行军极速于第八日傍晚便已经抵达莒县城北二十里内

闻听楚军兵至围困莒县的汉军遂即往北后撤十里下寨不过汉军副将郦疥还是亲率百余游骑在北郊游弋以监视楚军动向

站在莒县城郊的小山上往下看去可以隐隐看到莒县的城池轮廓城中亮起的星星点点的灯火更是清晰可见酉时刚过一条蜿蜒的火把长龙便沿道莒县正北的驰道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然后径直进了莒县北门

这条火把长龙拉得极长极长郦疥粗粗地目测了一下其延绵的长度很可能超过了二十里三千楚军却有这么长的队列显然是单列行军

奇怪楚军将队列拉这么长干吗有小校疑惑地问

郦疥也是满头雾水他也想不通楚军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还有小校跃跃欲试提议道:将军楚军的队列拉得如此之长咱们只要从中间将其拦腰截断楚军必然就会陷入首尾难顾……

不行郦疥断然道焉知楚军这不是诱敌之计何况骠骑将军有过严令未经他的令谕我军断不可轻举妄动郦阶口中的骠骑将军就是周亚夫因为伐齐有功汉王刘恒刚刚已经加封周亚夫为骠骑将军

郦疥的慎重是有道理的楚太子项政敢以三千精兵长途奔袭临淄而且一举得手又岂是易与之辈如此厉害的人物又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所以说这很可能就是楚军故意留下破绽引诱汉军去攻击郦疥可不想冒这个险

小校道:将军难道就这样任由楚军进入莒县

郦疥道:楚军进入莒县更好嘿嘿他们进去容易再想出来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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莒县北门

项政翻身下马藏衍便已经带着十余亲兵匆匆迎了上来

项政老弟你可算来了藏衍向着项政深深一揖道老哥这次听你的莒县就不要了不过回头你可一定要替老哥夺回来呀

藏兄放心小弟说话一定算数项政笑笑又道都准备好了吗

老弟放心都准备好了藏衍道东门、西门还有南门外都已经派出了大量的北貂斥候汉军斥候在三个方向要想接近莒县根本就是痴心妄想顿了顿藏衍又道还有城内的燕军、北貂军也都已经完成集结了

很好项政欣然点头又回头喝道:传令下去大军进城之后即熄灭火把然后穿过莒县城池人衔枚、马上套摸黑从南门出城继续南下

藏衍也转身上马向城内长街上集结待命的燕军下达了撤退命令

游弋在北门外的汉军斥候以及小山上的郦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北门外浩浩荡荡南下的楚军大队却根本没有想到莒县南门已经趁着漆黑如墨的夜色悄然洞开刚刚进城的楚军以及原本驻扎在城中的燕军、北貂军已经悄然离开

临出莒县南门时项政忽然勒马回头向着北方夜空投以冷冷一笑周亚夫你不是已在前方埋下伏兵了么本太子偏不往前去先给你来个瞒天过海然后再杀个回马枪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伏击谁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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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围在篝火堆边烤火的周亚夫忽然间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冷颤坐在旁边的亲兵赶紧取来大氅替周亚夫披长又道:将军可千万别受了凉

周亚夫摆摆手说道:没事本将军还没那么弱

坐在火堆另一侧的白言说道:周将军算算时间楚军差不多该到莒县了可在下和韩兄却还不知道将军您的神机妙算呢现在是不是可以说说了

周亚夫摆了摆手淡然说道:神机妙算不敢当其实说穿了根本也没什么本将军不过是密令申屠嘉率五千精兵翻山越岭跑到莒县通往鲁县的必经之路上设伏而已就在昨天晚上本将军已经接到飞报申屠嘉赶到琅邪、薛郡交界地段了

缘来如此韩驹恍然大悟道我说将军为何将行军速度控制得如此之慢敢情这只是为了麻痹楚军其实将军早就暗中在前方埋下伏兵了厉害果然厉害

白言却说道:周将军申屠嘉的行迹不会被发现吧还有驻守鲁县的高朗他会不会引兵前往薛郡、琅邪两郡交界处接应项政

周亚夫笑道:白将军不必担心黑冰台的细作正严密监视着鲁县呢到昨天为止高朗的大军都一直驻扎在鲁县并未有异常举动

呵呵甚好白言欣然道这么说项政这回是插翅难逃了

韩驹也道:有了项政为人质楚国从此就要投鼠忌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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莒县城东五十里楚军、燕军以及北貂骑兵正沿着荒山野岭匆匆北进

此时东方天际已经微微露出了鱼肚白藏衍昏天黑地走了一整夜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好像在往北走当下气喘吁吁地追上了项政满脸困惑地道:老弟方位弄错了薛郡应该是在西边吧我们却怎么往北去了

老哥放心方位没错项政摆了摆手说道而且我们也不回薛郡我们得绕回去在半道上伏击联军

啥伏击联军藏衍一下没反应过来

对伏击联军项政轻轻颔首我师傅说这叫回马枪

回马枪藏衍看看身后匆匆跟进的楚军、燕军还有北貂骑兵蹙眉说道可是从临淄南下的联军足有七八万众咱们就这不到一万人伏击得了么

联军也没那么多项政摆了摆手说道周亚夫不可能带上全部军队进入琅邪不出意外的话他最多带上三万人马顿了顿项政又道而且昨天晚上的瞒天过海非常成功周亚夫只道咱们还留在莒县根本想不到咱们会绕回去伏击他

嗯倒也是藏衍毕竟也读过几本兵书当下点头道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周亚夫断然想不到咱们会在半道上伏击他们这事说不定真能成

项政笑笑又道;而且联军为了麻痹咱们行军速度控制得极慢所以咱们在抵达虎跳峡谷之后还有足够的时间预做布置虎跳峡谷是即墨前往莒县的必经之路两山夹一谷地势极其险要也是项政选定的伏击地点(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43章 只打赵军

“好大两座雄山,中间这幽深的峡谷便是虎跳峡谷?”周亚夫勒马驻足,仰望着前方巍峨的山岚,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白言年轻时曾经来过这里,当下说道:“这才只是山口,地势还宽,再往前走几里,等真正进入峡谷时,将军才会真正领略到虎跳峡谷的险要。”

“是么?难道还能比函谷更险峻?”周亚夫将信将疑,催马前行。

白言、韩驹对视一眼,也打马追了上去,在两人身边,则是浩浩荡荡的联军,整整六万联军分成了前后三个部份,三万赵军走在最前面,中间是两万韩军,一万汉军却走在最队列的最后面,驰道虽然很宽,但整个行军队列却仍然拉出了十几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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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跳峡谷右侧的断崖上,藏衍正眯起眼睛遥望着前方一座孤峰。

倏忽之间,原本耸立在那座孤峰上的一根巨木已经倾倒了下来,藏衍顿时精神一振,回头对正倚着石崖闭目养神的项政说道:“老弟,联军来了!”

项政缓缓睁开双眸,懒洋洋地道:“藏兄,联军刚进谷,还远着呢。”

又过了大约半刻钟,前方峡谷中便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以及脚步声,藏衍从断崖上探出脑袋往下一看,只见一队队的甲兵已经排成十几列纵队,大摇大摆地开进了峡谷,那一面面迎风招展的军旗都以蓝色为底,显然是赵军。

“走在最前面的是赵军。”藏衍恨声道。“好个狡猾的周亚夫。”

藏衍正要下令伏兵不可轻动时,扬起的右手却忽然被项政轻轻摁住了。

藏衍回头不解地嗯了一声,项政那双慵懒的眸子里却已经露出了冷冽之色,回头吩咐传令兵道:“传令下去,全军准备!”

“咦?”藏衍惊咦了一声,问道,“老弟。虎跳峡谷虽然很深,却也不足以将联军整个包裹进来,最合理的战术应该是放过联军的前锋。等其中军进谷时再发动攻击,这样就能将联军斩成前后三截,令其首尾难以兼顾……”

“不。没有最合理,只有更合适。”项政摇了摇头,沉声道,“相比歼灭其中军,全歼其前军对我们来说更加合适。”

“为何?”藏衍大惑不解。

“因为其前锋是赵军。”项政沉声道,“这次我们只打赵军!”

藏衍哑然,他还是不太明白项政的用意,不过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峡谷之中,列队而进的赵军根本就没想到两侧断崖上埋有伏兵,仍在大摇大摆行军。过了约半个时辰,三万赵军便已经全部进入了虎跳峡谷。

项政便缓缓擎出横刀,又扬刀淡淡地道:“开始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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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亚夫、白言、韩驹已经并骑站在虎跳峡谷的入口处。

望着前方葫芦形的山谷以及两侧壁立的绝崖,周亚夫由衷地道:“单就地势而言,这虎跳峡谷果然比函谷还要险峻些。不过就地理位置而言就远远不及函谷了。”这倒也是,函谷紧扼关中通往关东的唯一通道,其战略地位又岂是这虎跳峡谷所能比拟?

韩驹忽扬起马鞭指着山谷,笑对白言道:“白兄,若楚军在谷中埋下一支伏兵,然后再以火攻。你进谷的这三万大军恐怕就要全部化为灰烬了。”

此时已是盛夏时节,琅邪郡这一带又刚刚经历了连日曝晒,正是草木干枯之时,虎跳峡谷之中尤其是草木茂盛,的确是极易遭受火攻。

白言闻言顿时一惊,有些心惊肉跳地说道:“韩兄莫要开玩笑。”

周亚夫笑笑,说道:“呵呵,白将军大可不必有些担心,本将军刚刚得到郦疥将军的飞报,项政、藏衍的联军始终龟缩在莒县未曾外出,高朗的大军也一直驻扎在鲁县,这里是绝不可能了出现合纵同盟的伏兵的。”

“呜呜呜……”话音还没落地,峡谷两侧便骤然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

“这是……哪来的号角声?”韩驹闻听骤然吃了一惊,白言更是心头狂跳,不会吧,不会这么惨吧,说伏兵,真就冒出了伏兵?

周亚夫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不可能,这里怎么可能真有伏兵?!

周亚夫三人的惊疑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号角声甫起,一队队的楚军、燕军甲兵从峡谷两侧的断崖上显出了狰狞的身影,遂即一颗颗巨大的以枯木为支撑,中间塞以干草做成的草球便从谷口两侧陡峭的山梁上推了下来。

几枝火箭落在了这些巨大的草球上,遂即这几十颗草球便腾地燃烧起来,在重力的作用下,巨大的草球隆隆滚下,速度越来越快,火势也越来越大,行将滚落到谷中驰道上时,已经变成了几十颗巨大的火球,声势骇人。

其中一颗火球更是直奔周亚夫三人而来,白言、韩驹赶紧打马闪避,周亚夫却直直地望着呼啸而下的火球,一下竟然没能反应过来。

“将军小心!”一名汉军小校奋力扭过马缰,又手起一鞭抽在周亚夫的马股上,周亚夫的坐骑吃疼,顿时悲嘶一声突出了谷口,那小校再想策马跟着突出谷口时,却已经晚了,只听轰的一声,那颗火球便已经撞到谷底,又轰然炸了开来。

漫天四射的火星顿时间便充塞了整个谷口,包括那个汉军小校在内,附近的几十个汉军顿时间便被熊熊大火彻底吞噬,再下一个霎那,更多的火球已经隆隆而下,纷纷在谷口的驰道上绽裂开来,顿时间,火势滔天。

周亚夫被坐骑带着冲出去几十步才终于重新勒住马缰,再回头看时。只见虎跳峡谷的整个谷口已经完全被楚军、燕军推下的上百颗草球彻底阻断,滔天大火中,隐隐还可以看到一个个身影正在奔走哀嚎,那是垂死的汉军在挣扎。

韩驹心有余悸,刚才真是好险,险些就丧命在这荒山野岭了。

白言也是心有余悸,遂即又仰天哀嚎起来。他的军队,三万赵军怕是完了!

周亚夫脸色有些青,眼神却有些冷。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当下大叫一声口吐鲜血从马背上一头倒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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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楚王宫。

虎跳峡大捷的消息已经由乌木崖飞鸽传书传回洛阳。

项庄召来毕书和百里贤,又不无兴奋地对两人说道:“学剑,子良,寡人现在终于知道你们当初为何要极力推荐由太子领兵前往伐齐了。”说罢,项庄又不无感慨地道,“寡人得承认,对于太子,寡人还真是看走眼了,看走眼了。”

毕书笑笑,说道:“大王这叫爱子心切。所以反不如臣等看得清楚。”

项庄颔首,又道:“太子能有这般能力,寡人也就可以放心将楚国交给他了。”

君臣三人正说间,世子项治却忽然大步直闯了进来,先气鼓鼓地向着项庄一揖。然后说道:“父王,你待儿臣不公。”

毕书、百里贤神情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起身回避。

项庄却全无避嫌的意思,笑着问项治道:“治儿,父王哪里待你不公了?”

项治嘟嚷着说道:“父王让大哥领兵伐齐,现在大哥在齐地连战连捷。不仅大败汉赵韩军,眼看着连胶东郡都要到手了,这是何等大功?可父王却不让孩儿领兵,甚至连一个小小的校尉也不让孩儿当,岂非不公?”

项政领兵伐齐前,项治还真提出过要求,要求充任校尉领一营兵随军出征,不过却被项庄拒绝了,项庄也是担心项治桀骜不驯,不肯服从项政的军令,别看两人是一母同胞的血兄弟,可项治一向就不怎么服项政这个大哥的管。

当下项庄冷下脸来,沉声道:“你也想领兵出征?”

“对。”项治不假思索地道,“孩儿也想领兵出征。”

项庄说道:“你大哥之所以有资格领兵出征,是因为他是太子,为了楚国的未来大计考量,为父必须全力培养他,因为大楚既便统一天下,也将面临匈奴、月氏以及东胡等蛮族威胁,一国之君若不通军事,实乃大楚之祸。”

顿了顿,项庄又问道:“你也想出征,难不成你也想当太子?”

“呃……”项治语塞,遂即又梗着脖子反驳道,“让谁当太子是父王的事,父王让大哥当太子,那大哥便是太子,孩儿又岂会有非份之想?孩儿只想领兵,父王若觉得孩儿身为世子领兵不妥,孩儿便情愿放弃世子身份,只做个普通的楚国将军。”

项庄的脸色顷刻间沉了下来,冷冷地盯着项治,项治却夷无所惧,只是拿眼睛直直地望了回去,项庄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就在毕书、百里贤担心他会发怒时,项庄的脸色却突然由阴转晴,遂即又放声大笑了起来。

从项治澄澈的眼神里,项庄看到了他对军事的痴迷和近乎阗狂的执着。

这个儿子虽然性子急躁了些,却不失为一个光明磊落的好汉,将来项政继位之后,项治应该会成为他的最佳臂助,有道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项政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能够冲锋陷阵的兄弟站出来扶助他,代替他东伐西讨、南征北战。

“好孩子,父王答应你。”项庄上前轻抚着项治肩背,柔声说道,“回头你便去向你的两位母后辞行吧,然后径直前往成都,从现在开始你便是蜀郡校尉了!到了蜀郡之后,你定要协助庞铮好好整顿西陲的羌邸番兵,以备急用。”

“喏!”项治闻言大喜,转身兴匆匆地走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44章 灭火

虎跳峡谷的败报传到邯郸,赵王张敖顿时方寸大乱,他原本就是个没主见的国君,当下只得急召上将军白宣、国相张景连夜进宫、商讨对策。

进宫见驾之后,白宣、张景脸上也是不太好看,赵国吃亏吃大了。

这次联兵伐齐,合纵、连横两盟共出兵十五万,赵国一家就出动了五万大军,而且连横同盟十万大军的粮草也都是赵国提供的,可是事先商定的利益分配上,赵国却分到了齐地最为贫瘠的胶东郡,赵国君臣从大局出发,也都忍了。

可现在由于周亚夫的轻敌大意,以致赵国损失了整整三万壮丁,而且胶东郡也丢了,最令人泄气的是,周亚夫也气病倒了,眼下退守临淄的联军是人心惶惶、兵无战心,别说反攻胶东了,就连守住临淄郡都很勉强。

换句话说,赵国蒙受了如此大的损失,却很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饶是白宣胸襟过人,此刻也不免气愤填膺,白墨对此若是没什么表示,那也也未免太不把赵国的利益当回事了。

张敖照没什么主意,环顾白宣、张景道:“上将军,国相,这该如何是好?”

张景自从赵午被杀,就一贯唯白宣马首是瞻,这家伙是个聪明人,知道赵王懦弱,白宣又手握兵权,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跟白宣唱反调,那不是活腻歪了么?当下拿眼睛向白宣望了过去,就差在脸上写上将军的意见就是臣的意见。

白宣也没想到伐齐之战会打成这样的结果。而且白墨委任周亚夫为主将,以致有今日之失,也让白宣心有怨怼,当下说道:“此事,白丞相得给咱们赵国一个交待……从未央宫里出来,白墨、陈平还有周冠夫的脸色都显得有些凝重。

周亚夫在虎跳峡谷中伏的消息已经传回咸阳,刘恒知道消息后赶紧将三人召进宫商议对策。就在温德殿暖阁,汉王刘恒第一次发了脾气,直斥周亚夫丧师误国。说得白墨和周冠夫的脸上是火辣辣的疼,陈平的脸上也是无光。

周冠夫走着走着,就扭头对埋怨墨说道:“丞相。我早就说过,亚夫年轻识浅,委实不足以担当如此大任,你看,现在不就惹出祸事来了?”

白墨叹了口气,说道:“胜之,虎跳之失其实不怪亚夫,而是项政太难缠呀。”

陈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是呀,这个项政。用兵还真颇有乃父之风。”

白墨翘首望着头顶暗沉沉的天空,忧心冲冲地说道:“楚国现在可真是将星云集、人才跻跻,老一辈的项庄、毕书、高初、庞钰等人还在当打之年,这小一辈的项政、庞铮、高朗等等就已经成长起来了,反观我大汉国……”

后半截话白墨没说。但陈平、周冠夫都听出来了,他的意思是说,楚国人才跻跻,而大汉国却是人才凋零,好不容易才出了周亚夫这个年轻俊彦,却在跟楚太子项政的较量中输得一败涂地。而这很可能就是楚汉两国未来数十年的缩影。

白墨沉吟片刻,又道:“胜之,太师,你们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吗?为什么楚国会出现人才跻跻的繁荣景象,而大汉国却是人才凋零,一派廖落?”

周冠夫闻言默然,他的脑子里长的基本上都是肌肉,自然不可能想出其中的原因,陈平却是若有所思,说道:“老夫对此也是有所困惑,楚国有勋戚子弟,可我们大汉国也一样有勋戚子弟,为何楚国子弟能成才,大汉子弟就不行呢?”

“因为国考!”白墨长叹息道,“原以为楚国推行的国考制度是对古代礼制的破坏,是不得人心的倒行逆施,可现在看来,却是我们错了,楚国自推行国考之后,出身贫寒的庶族子弟便具有了跟贵族子弟一样的升迁途径,所以庶族子弟的读书积极性有了极大提高,其直接后果就是,楚国读书人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各国的总和!”

顿了顿,白墨又道:“项政、庞铮、高朗等楚国子弟是在与数以十万计的同龄人竞争中脱颖而出的,而亚夫呢?他在成长过程中基本上就没遇到过值得一提的竞争者,将关中所有识字的年轻人全加起来,恐怕也不足万数吧?”

正因为周亚夫没有经历过残酷的竞争,所以养成了目空一切的狂傲,而楚国的年轻子弟则不然,至少在太学里面,他们的地位跟庶族子弟是对等的,如果学识不行、能力不足,既便是顶级贵族子弟,也一样存在被庶族子弟所淘汰的危险。

两相比较之后,楚国子弟比汉国子弟更优秀也就可以理解了。

“几十万识字的年轻人?”周冠夫两眼圆睁,吃声道,“楚国有那么多么?”

“恐怕、大约是真有的。”陈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黑冰台虽然没有专门搜集过这方面的情报,但仅仅吴郡的一个郡学就有近万名生员,却是事实。”

郡学是楚国太学的下一级机构,一般各郡都设有,在学生员数不等,当然,郡学是比较松散的学习机构,进入郡学不需要严格的考试,只需具备一定的基础就可以,办郡学的目的是让生员们能够更好地备考国考。

当然,楚国郡学、太学培养的生员,绝不是后世只知皓首穷经的夫子,而是六艺全面发展的通才,文科只是兵科、法科、墨科、技击等诸多学科中的一门,而《尚书》《论语》等儒家经义更只占文科中的一小部份内容。

所以,从楚国太学毕业的生员不仅拥有丰富的知识、扎基的实践基础、强健的体魄,甚至不少生员还是能骑善射、弓马娴熟的文武全才,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国太学生员的质量正在逐年提高,项政、高朗、庞铮等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白墨轻轻颔首,又道:“随着大量优秀人才从楚国太学毕业,然后进入地方郡县或者军中任职,不仅带来了楚军战斗力的提升,更带来了另外一个对连横各国来说不啻于灾难的严重后果,那就是楚国地方官素质的整体提升。”

说此一顿,白墨又对陈平说道:“黑冰台不是说,楚国治下的江东、荆襄、巴蜀乃至魏地今年都将迎来一次史无前例的大丰收么?其实仔细想想,这绝非偶然,楚国已经很多年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蝗灾、水灾或者旱灾了。”

陈平一点即透,微微色变道:“丞相是说,从太学毕业的生员转任地方官之后,极大地改善了楚国各地的灌溉水利系统,所以才使楚国治下的抗灾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所以才有了最近几年楚国的连续大丰收?”

“太师难道还有别的解释么?”白墨道,“如今楚国连灾害年景都能保证收成,一旦年景不错,那便是大丰收,丰收之后,楚国国库、太仓充沛,只怕楚王项庄又要对外大规模的用兵了,时间很可能是在收秋之后,甚至夏收之后。”

“楚国夏收之后就要大举对外用兵?”周冠夫吃惊道,“不会这么快罢?”

在汉国君臣的预计中,楚国在连续打了泗水、沔水这两场恶仗,外加迁都之后,至少也需要经过三到五年休整,才可能再次大规模兴兵。

白墨道:“有备才能无患,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胜之,你对关中更卒的训练必须加紧进行了,十六岁以下、六十岁以上的老弱也需召集起来训练,太师,粮草、军械的筹备就只能辛苦你了,本相还得走一趟安邑,得去灭火哪。”

陈平默默颔首,又报以一声叹息,随着周亚夫兵败武跳峡谷,现在连横同盟的内部已经摆不平了,赵国在虎跳峡损失最惨重,原本分给赵国的胶东郡又让楚、燕联军给占了,赵国真可谓是赔了土地又折兵,所以肯定会向汉韩两国要求补偿。

这个楚太子项政,还真是给他白墨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呀。

韩国那边,韩王韩信是个贪婪无度的主,他未必愿意将吃到嘴里的肥肉又吐出来,要想从韩国的济北郡让出六个县,恐怕不那么容易,白墨即便去了安邑,也未必能说服他,还有汉国这边,吕台已经举家去了临淄,只怕也不会愿意让出半个临淄郡吧……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韩王韩信一把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硕全部扫落在地,雷霆大怒道,“张敖小儿说的什么混帐话,他的将军没本事守住胶东郡,还要赖寡人不成?让寡人从济北郡让出六个县给他?门都没有!”

上将军解福在旁边煽风点火道:“赵王还真是没脸没皮,不过臣听说丞相已经从蒲阪渡过河水、马上就要到安邑了,丞相此来说不定是替赵国说项来了,大王你可一定要顶住丞相的压力,绝对不能向赵国做出太大的让步呀。”

“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太大的让步?”韩信不高兴道,“寡人寸土都不会让!别说是白墨,就是刘邦老儿从坟墓里又爬了出来,寡人也还是这话,哼!”这话说得硬气,不过刘邦真要是从坟墓里活过来,韩王韩信只怕又该屁滚尿流了。(未完待续)rq

第545章 阴狠

韩王韩信跟白墨见面之后谈得很不融洽,不过最后韩信还是屈从在白墨的压力之下,捏着鼻子答应从济北郡让出六个县,划给赵国。

送走了白墨,来到妙女宫的韩信还是余怒未消。

看到冯妙女,韩王韩信甚至还有些心虚,因为他原本已经答应了要从济北郡划出两个县封给爱妃的父兄充当侯国,可现在这两个县连同另外四个县都一起让给了赵国,当初许下的喏言却是不可能再兑现了。

冯妙女正好问起此事,韩王韩信无言以对。

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后,冯妙女倒也没有埋怨韩信韩信,只是哭了个伤心欲绝,看着犁花带雨、我见犹怜的爱妃,韩王韩信心疼得差点窒息,也有些羞愧,连对自己爱妃的许喏都兑现不了,算个什么国君?心里对汉国的恨意便又浓了一分。

胸中恨意委实难消,韩王韩信心里的这根刺就此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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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过后,夏粮进了仓,一船船的粮食便通过水陆通道从巴蜀、荆襄、江东源源不断地运送到了敖仓。

项庄巡视到敖仓时,来自江东的运粮船队刚刚抵达敖仓,这支船队走的是水路,足有千余艘大小船只,输送的粮食足有二十万石!

放眼望去,鸿沟两岸尽是黑压压的纤夫,号子声响彻长空,很是壮观。

负责筹集粮草军械的百里贤不无兴奋地介绍道:“大王,巴蜀、荆襄、江东都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淮泗、魏地的收成也还不错,至少自给已经不成问题了,现在各地的粮赋正陆续运来敖仓,先期运抵的已经有近百万石了。”

项庄点头道:“子良,荆襄、江东的粮赋都要运至敖仓,不过巴蜀的粮赋就不必千里迢迢运到敖仓来了,寡人打算在成都另建一座蜀仓。专屯蜀粮。”

百里贤连声应喏,他当然知道项庄此举的用意,项庄专门在成都建蜀仓屯粮。其用意不言而喻,这是在为不久之后对汉中或者陇西用兵做前期准备了,也就是说。在灭赵之后,紧接着就要对汉国大举用兵了。

一统天下的进程想来不会太远了。

想到这里,百里贤也忍不住微微有些兴奋,原以为在经历了去岁的两场大战以及迁都洛阳之后,楚国怎么也需要三到五年的休养生息,才可能积蓄起足够的实力,然而事实却全不是这样,这才短短一年时间,楚国便又是兵精粮足了!

这不能不归功于大王强力推行的变革,正是大王大刀阔斧改革国政。才造就了如今楚国人才跻跻、军力鼎盛以及粮饷充足的局面!

项庄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沉默了半晌后才道:“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哪。”

百里贤也是无言以对,他知道大王的意思,现在楚国什么都已经准备好了。驻扎洛阳的三大禁军励兵秣马,随时可以出战,各郡府兵也已整训完成,随时能集结出征,敖仓之粮更是足以支撑五十万大军对外征战了。

但是,楚国现在还缺一个冠冕堂皇的出兵借口。

项政好不容易才在连横同盟三国中间埋下了一根刺。如果不能将这根刺的功效发挥到极致,那只能说明项庄反不如他这个太子有能耐。

以楚国如今的实力,单挑连横同盟其实也完全不是问题,只要对其中两国采取守势,然后集中全力先灭其一国,然后再对剩下的两个国家各个击破,楚国怎么说也有九成胜算,但这样一来,统一进程就会拖长,甚至很可能延绵三年五载。

但是项庄已经不想再拖上这么久了,他决心在年内一统天下!

所以,必须将燕国拖入战团,然后楚国才能够以调解的名义派兵进入赵国,只有这样才不会过多地刺激到韩王韩信,韩王韩信如果态度暧昧,整个连横同盟就会瓦解,那么楚燕联军就能够在短时间内以雷霆万钧之势灭掉赵国,并且还不会太过损耗国力。

然后,经过数月的稍稍修整,等秋粮收上,楚国就能倾尽全力伐汉了。

只是,怎么做才能够将燕国拖入战团呢?根据乌木崖提供的情报,燕王藏衍的态度最近有些暧昧,甚至在暗中跟黑冰台不断地接触,如果这个时候楚国主动挑起战争,燕国是绝不会参战的,搞不好还会在背后拖楚军的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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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政回到鲁县时,田横、庞钰、武涉一行已经先期抵达了。

田横在时隔十多年后终于再次踏上了故土,心情无疑是复杂的,有喜悦、有忧虑,但是更多的却是失落,因为此时他的“齐国”已不能算是真正的齐国了,与其说它是齐国,倒不如说它是薛国更贴切,因为他的领地只有一个薛郡。

更让田横感到失落的是,他这个国君只是个傀儡,军权掌握在大将军庞钰手中,而官员的任免大权又掌握在国相武涉手中,他这个国君也就象征性地做些发号施令的事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临淄迁徙过来了上百家齐地豪强。

但是田横非常清楚,如果手里没有一支军队,仅凭这些世家豪族,是不足以撑起他的王权的,所以他必须夹起尾巴做人,说到底,这些世家豪族也只能给他口头上的援应,却无法给予实质上的帮助,因为他们既无权也无兵。

便是故齐上将军赵夕,所率三万齐军不也让庞钰给整编了?除了选拔其中三千精壮编成了薛郡的府兵,其余的两万多人已经全部谴入各县充成了编户,赵夕虽然满心不愿,可在庞钰的强兵面前,他又岂敢有半点反抗?

所以项政一到鲁县,田横便赶紧放下身段主动前来拜访。

田横之所以在项政面前刻意放低姿态,就是想在项氏父子跟前摆出恭顺的样子,以便项庄对他彻底放心,然后他才可以放手施为,只可惜田横的一片苦心全都化为了泡影,当田横告辞离开时,项政的神情是相当之冷淡的。

“齐王所图乃大呀。”望着田横远去的背影,项政淡淡地说了一句。

左右席上的庞钰、武涉对视一眼,两人眼角都掠过了一丝欣尉之色,跟半年多前比,太子的阅历、气质已经大不相同,看来战争的确是锻炼人。

项政的话题很快便转到了项庄身上,问庞钰两人道:“大将军,国相,不知道父王最近心情可好?还有两位母后,身体可安好?”

武涉从席上跪坐起身,答道:“王后和太妃甚好,只是大王的心情却不太好。”

“父王可是因为伐赵之事而心烦?”伐赵之事虽然机密,但项政作为楚太子,自然是有资格参与其中的,所以大略知道这事。

庞钰叹息道:“可不就是为了这事?”

项政轻轻颔首,眼角却忽然间掠过了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阴狠之色。

待庞钰、武涉先后告辞离开之后,项政先是将玄衣卫驻鲁县的统领找了来,然后又将高朗召来行辕,两人密谈到后半夜,高朗才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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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的某一天,一个神秘人忽然来到淳于县,求见赵军守将白言。

白言已经将原属于赵国的大半个胶东郡都丢掉了,之所以能够守住最后的淳于县,并不是因为赵军绝对反击击退了楚燕联军,而是楚燕联军并没有向淳于县发起攻击,白言心里非常清楚,楚燕联军如果发起攻击,赵军是断然守不住的。

但是,白言又不敢弃城逃跑,仗打成这般悲惨的结果,如果连淳于县都不战而弃,那他回邯郸后还真可能被白宣给斩了,虽然说白宣是他的族叔,可是白言很清楚,他这个族侄发起飙来那可真是六亲不认的。

“你是什么人?”白言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不明人物。

“将军不要管小人是谁,你只听小人分说便好。”不明人物五短身材、其貌不扬,可行止之间却颇有股从容不迫气,面对着白言脸上毫不掩饰的杀机,此人非但不心惊胆战,甚至还显得淡定至极,“三日之后,楚太子将偕燕太子前往安丘狩猎。”

“楚太子将在三日之后偕燕太子前往安丘狩猎?!”白言怦然心动,安丘距离淳于县不过五十多里,如果能谴一支精兵事先埋伏在安丘山中,然后生擒楚太子以及燕太子,怎么也该是大功一件吧?将来回到邯郸,脑袋想必是无虑了。

不过此过虎跳峡谷惨败之后,白言已经风声鹤戾、草木皆兵了,当下冷森森地道:“区区诱敌伎俩,也敢拿来诱骗我军,真当本将军是白痴不成?”说罢,白言又厉声喝道,“来人,与本将军将这个奸细拖出去……砍了!”

神秘人夷然不惧,只哂然道:“将军错失大功一件,可惜,可惜。”

直到被刀斧手推出辕门,那神秘人都是面不改色,白言便又心念反复,当下喝令刀斧手住手,又将神秘人推进行辕,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神秘人昂着头,淡然道:“将军,小人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三日之后楚太子和燕太子将去往安丘狩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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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6章 烽烟起

项政、藏衍退到一处断崖上时,身边已经止剩二十几个亲兵了,而且个个身上带伤,伤势最重的那个身披十数箭,整个已经成了血人,却仍在唯一通上断崖的坡道上大呼酣战,崖下的赵军如蚁群蜂拥而至,又纷纷倒在那人戟下。

连续斩杀了十余人后,那血人终于不支倒地。

下一个霎那,十几枝长戟几乎是同时捅进了那血人的胸腹,那血人身上却再没有更多的鲜血喷溅出来,在刚才的殊死博杀中,他已经流干了全身的鲜血。

长戟入体,那血人顿时无比惨烈地哀嚎起来,遂即奋尽全力将一对短戟飞掷而出,顶在最前面的两名赵军小校顿时被短戟贯体而过,立毙当场,那血人却也终于耗尽了生命,一颗原本昂扬着的脑袋也软软地耷拉了下来。

“荆无害!荆无害!!!”藏衍顿时无比疼惜地哀嚎起来。

荆无害是燕国有名的勇士,也是藏衍儿时最要好的朋友,两人的交情胜过兄弟,现在眼看着荆无害倒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深深地刺痛了藏衍,有心想要杀下断崖去跟荆无害一道赴死,却双腿打颤死活迈不开步。

断崖下的赵军仍在蜂拥而上,守在坡道上的楚兵、燕兵越来越少,不到片刻功夫,二十几个亲兵便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了,赵军终于冲了断崖。

看到崖上的楚兵、燕兵已经所剩无几,白言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当即亲领数十亲兵杀气腾腾地冲上了崖顶。

崖顶上,项政、藏衍和最后剩下的两个亲兵背靠身后巨石,正作困兽之斗,在他们的正前方以及左右两侧,数十名赵军精锐手持长戟,冷森森的戟尖已经锁死了四人,只要白言一声令下。项政四人就绝无幸理。

白言却不想杀了这四个人,尤其不想杀项政。

先不说项政是楚国的太子,若能生擒则对楚国是个极大的钳制,只说在临淄,项政就曾放过他白言一回,他白言又岂能恩将仇报害了项政性命?

“两位太子,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快放下兵器束手就缚吧。”白言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畅快。生擒楚燕两国太子,这是何等大功?想象着将两位太子押解回邯郸的风光,白言忍不住就想仰天大笑几声。

此次伏击虽说代价惨重,八百精兵死得只剩百余,结果却是极理想的。

项政惨笑两声并不理会白言,却向藏衍道:“义兄,你我兄弟大业未已、宏图未展,想不到却会在今天死于此地。”虎跳峡谷一战之后,藏衍主动提出要跟项政结为异姓兄弟,项政出于笼络燕国的考虑。欣然应允。

见项政已萌生死志,白言大急:“太子千万莫做傻事。只要你放下兵器,在下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回到邯郸之后也必定锦衣玉食、好生款待!”杀了项政跟生擒项政的效果那是截然不同的,生擒项政能使项庄投鼠忌器,若是希了项政,那就等着项庄血洗赵国吧。

项政淡淡一笑,哂然道:“白言。不必多说废话,本太子的人头在此,有本事就过来拿吧。当然,想要本太子的人头,恐怕不那么容易。”说罢,项政便缓缓举起横刀,将冷森森的刀锋横在了眼前,刀锋映脸、一片冰冷。

白言大为着急,项政一心求死,如何是好?

白言正着急时,离断崖不远的山口外忽然间传来了潮水般的马蹄声,听到马蹄声,白言顿时激打了个冷颤,他事先埋伏在山中的精兵只有八百,此时尽在身后,那么山口外赶来的就只能是楚军或者燕军的骑兵了。

“援军,义弟,我们的援军到了!”藏衍顿时兴奋地大叫起来。

白言的一颗心却霎那间沉了下来,当下冷冷地道:“两位太子,这时候援军到来,对你们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略略一顿,白言又狞声说道,“在下再给你们半柱香功夫,若是半柱香内还不肯束手就缚,那就别怨在下心狠了。”

“半柱香?”听到山口外传来的潮水般的马蹄声,项政却是心神大定,当下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淡淡地道,“怕是不用那么久了。”

“呃……”白言顿时心头一跳,沉声道,“什么意思?!”

项政狞狞一笑,横在眼前的横刀骤然落下,同时大喝:“杀!”

话音刚刚落地,四人身后的巨石上便忽喇喇地站起了五十几个玄衣武士,而且个个手持短弩,几乎是在这五十几个玄衣卫武士露出身影的同时,一篷黑黝黝的短箭便已经向着白言以及围住项政等四人的赵军甲士漫射了过来。

“这是……?!”不等白言反应过来,一枝短箭便钉入了他的咽喉。

蚀骨的冰寒霎时从咽喉处潮水般袭来,白言强健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两下,原本犀利的眼神霎时变得一片呆滞,脑子里的思绪也骤然间变得迟滞起来,在无尽的黑暗将他彻底吞噬之前,他终于意识到了,这果然是个陷阱。

玄衣卫的连射手弩异常犀利,五十步内中者立毙!

在机括绞动、弓弦颤动的咣当声中,崖上的百余赵军包括主将白言在内,很快便被射杀大半,剩下的几十个赵军仓皇无措之下转身就跑,可人的速度哪里又及得上弩箭?连续不断的机括声中,最后剩下的赵军也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到片刻功夫,百余赵军便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这群玄衣武士这才不慌不忙地跳下巨石,然后擎出短刀欺近赵军,不管是死是活,一律照着左右心窝各刺三刀!如此残酷的手段下,几个试图装死蒙混过关的赵军也是死死透透的了。

确定赵军再无一个活口,这五十几个玄衣武又忽喇喇地退入了林中。

直到所有的玄衣卫武士都退入林中消失不见,藏衍才终于回过神来,直直地瞪着面前至死兀自怒目圆睁的白言,问项政道:“义弟,这是怎么回事?”

项政笑笑,淡然道:“义兄,直到现在你都没猜出来么?”

藏衍是真没猜出来,当下急道:“义弟,你快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义兄不知道,小弟也就不多说了。”项政的笑容忽然间变得有些阴冷,又道,“做个糊涂鬼,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糊涂鬼?”藏衍吃声道,“啥意思?”

话音甫落,藏衍忽觉背心一阵剧疼,然后整个身躯猛然一窒,有些艰难地低下头来,只见自己的胸口霍然已经透出了两截刀尖,看到殷红的血珠顺着刀尖滑落,藏衍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一边又瞪着项政,嘶声道:“为什么?为什么……”

直到临死之前,藏衍都始终闹不明白项政为什么要杀他。

项庄只是轻轻一颔首,站在藏衍身后的两名楚兵便又奋力绞动了一下手中的横刀,剧烈的痛楚之下,藏衍的脸肌顿时猛烈地抽搐了起来,两名楚兵遂即抽刀,藏衍失去支撑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倒地之后又抽搐了数下,便再无动静了。

那两名楚兵杀了藏衍之后,又向项政跪拜道:“太子,小人拜辞!”

项政轻轻颔首,肃然说道:“你们就放心走吧,你们的妻儿老小,本太子会恩养,绝不会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谢太子。”两人谢过,然后转身相对,一刀恶狠狠地戳进了对方的心窝子。

望着相拥倒地的两人,项政的眸子里终于露出了一丝恻然,不过很快便又被莫名的冷意所取代,深吸了一口冷气,项政又倒转横刀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右腿,剧烈地痛楚之下,项政顿时啊啊地惨叫起来,又狼狈地瘫倒在地。

##########

楚太子项政、燕太子藏衍在安丘遭到赵军伏击,楚太子项政重伤,燕太子藏衍身亡的噩耗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洛阳和无终。

楚王项庄的第一反应是大喜,然后是吃惊。

项庄之所以大喜,是因为他正愁没借口出兵呢,现在藏衍遇刺身亡,而且还是死于赵将白言之手,燕王藏荼爱子心切,又岂能善罢干休?不休说,燕赵之间的这一场恶仗已经是势所难免了,楚国就等着出兵“调停”吧。

但是很快,项庄就意识到此事非同寻常,他这边正愁找不到出兵的借口,那边白言马上就伏杀了藏衍?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想到此事的另外一种可能,项庄忽然间感到一阵暗暗的心惊,同时也有着一种莫名的轻松。

对于楚国来说,拥有项政这样的太子或许是一件幸事。

燕王藏荼闻讯却是气得暴跳如雷,太子藏衍是藏荼的嫡长子,为了培养藏衍,藏荼可谓是倾尽了所有的心血,现在藏衍却在安丘遇刺身亡,在藏荼看来,那就是燕国的将来生生断送在了赵将白言手中,这让藏荼如何能不暴跳如雷?

暴怒之下,藏荼下诏紧急征兵,将国中所有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全部召集了起来,他要倾举国之兵给藏衍报仇!

第547章 风起云涌

燕王藏荼诏令国中所有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丁全数集结,整个幽燕大地顿时间战云密布,车辚马啸、一派肃杀之气。

燕赵自古便多慷慨悲歌之士,一旦举国动员,当真是声势浩大。

不过燕荼并没有被怒火冲昏理智,他知道燕赵两国在国力、军力上存在相当的差距,仅凭燕国一国之力是绝对打不败赵国的,也不可能报得弑子之仇,所以,燕国必须游说合纵同盟的另外两个成员国,楚国和北貂国一起伐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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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燕国的飞骑便星夜兼程赶到了北貂城。

北貂城是北貂立国之后新筑的都城,地处辽河河套中部,也就是后世的辽源附近,这里土地肥沃、水草丰茂,原本是高句丽的领地,不过北貂国自从立国之后便是实力猛增,再加上有楚军的全力襄助,就对高句丽等东胡部族形成了绝对的军事优势。

到现在,辽河河套上所有身高超过马车车轮的高句丽男子已被屠灭殆尽,高句丽的妇孺则全部成了北貂人的奴隶,剩下的十几万高句丽人已经全部逃往半岛上的蛮荒之地,跟那里的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夺食去了。

燕国的飞报一到北貂城,北貂王昭涉掉尾便急召大将军蒙殛高议方略。

北貂国由于地处辽河河套,面对的是四周诸如匈奴、乌桓、鲜卑、肃慎、高句丽等游牧民族的威胁,所以并没有步兵。而只有一支北貂轻骑兵,这支轻骑兵当然不可能由北貂王昭涉掉尾掌握,而是掌握在北貂大将军蒙殛手中。

“大将军,燕王谴使求援来了,咱们出兵还是不出兵?”面对蒙殛,北貂王昭涉掉尾完全是一副商量的口吻,他根本就端不起大王的架子来。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因为北貂骑兵根本就只听蒙殛的。只要蒙殛一声令下,他这个大王立刻就玩完。

“哦,燕王谴使求援来了?”蒙殛闻言顿时心头微动。对于中原的局势他时刻关注,楚国朝堂的动向以及齐国的局势也都有通过塘报源源不断地传到辽东,蒙殛当然知道大王早就在暗中策划着一统天下了。

只是蒙殛没想到,最先动手的竟然是燕王。

从北貂王手中接过燕王的飞信,蒙殛匆匆看完后跪坐起身,拱手作揖道:“大王,臣既然是北貂国的大将军,当然得遵从你的意愿,您说联燕伐赵,那臣便起兵。您若不愿意,那臣便不起兵。”

北貂王昭涉掉尾跟燕王藏荼的关系素来极好,早在十八路反秦大军造反时,昭涉掉尾就曾派谴一支骑兵随同藏衍征战,虽然兵力不算多。却也是当时北貂部落能够出动的一半壮丁了,蒙殛之所以如此大方将决定权让给昭涉掉尾,就是相信他一定会选择出兵。

果然,昭涉掉尾听完之后大为高兴,当即拍案而起,大声道:“寡人素与燕王交厚。燕太子藏衍更是寡人看着长大的,现藏衍死于赵军刺客之手,寡人岂能坐视不管?大将军你这便回去召集大军,克日发兵吧。”

“喏!”蒙殛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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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这么大的动静当然不可能瞒过赵国的细作,消息很快便传回了邯郸。

赵王张敖虽然年岁渐长,甚至连太子也都已经十几岁了,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闻听燕王藏荼已经下诏尽集国中壮丁,顿时间便慌了神,也不管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急命内侍召上将军白言、国相张景进宫商议对策。

“上将军,国相,这便如何是好?”张敖神情惶然。

张景叹了口气,说道:“大王,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燕荼就藏衍这么一个儿子还算成器,剩下的几个儿子不是傻子就是呆子,根本就继承不了他的大业,现在却在安丘让白言将军给杀了,他又如何能够善罢干休?”

“国相,现在就不必说这种怪话了吧?”白宣蹙眉不悦。

族侄白言竟然会在安丘设伏,一举斩杀燕太子藏衍外加重伤楚太子项政,让白宣着实有些意外,不过这个族侄办事终究还是嫩了些,既然有确切的情报来源,却为何竟只带了八百人前去?最后非但没能生擒藏衍、项政,还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了进去。

尤其让人扼腕叹息的是,现在还给赵国惹来了刀兵之灾。

张景心中冷笑,嘴上却不再多说什么了,他着实有些怕白宣。

白宣又对张敖说道:“大王,区区燕军不足挂齿,既便藏荼尽起国中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壮丁,也不过二十几万人,而且这样的乌合之众毫无战斗力可言,也不必等燕军打上门来,臣这便点起大军攻入燕国,先灭了燕国!”

燕军要兴师动众、大动干戈,短时间内自然集结不起来。

这一年多白宣大力整顿军备,又加紧训练更卒,赵军气象早已今非昔比,不仅各郡县的更卒变得更加能征善战,常驻邯郸的禁军、正卒更是被白宣训练成了一支精锐,当然,这还只是纸面上的精锐之师,没经过实战检验。

现在燕国大动干戈,正好给了白宣练兵的机会,相信此战之后,赵军就可以蜕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精锐了,此后,既便是面对南边的楚军,赵军也能有一战之力了。

“啥,上将军你要伐燕?”张敖大惊失色道,“万一楚军趁虚来攻,如何是好?”

白宣道:“连横同盟守望相助、互为臂助,楚军若趁虚前来攻打赵国,大王你只需紧守邯郸,汉军、韩军自然会赶来救援。”

张景道:“若是汉军、韩军不来呢?”

“这不可能。”白宣断然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汉王、韩王不可能不知道,若是赵国被楚国所灭,他韩国、汉国又岂能幸免?”

张景哂然道:“窃以为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孰为不智,不如派兵严加防守各郡,节节抵抗,则燕军或许没打到邯郸就已经兵疲师老、无力为继了,如此,岂不胜过上将军挥师袭远、却将一个空虚的邯郸城置于楚军兵锋之下?”

“邯郸空虚?”白宣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国相此言大谬不然,既便汉军、韩军不至,我大赵也有壮丁五十万,大王只需一纸诏令,便可举国血战,楚军若真来攻打,纵然最后灭了赵国,只怕也得元气大伤。”

“举国血战?!”张敖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煞白,听了这四个字,自然而然地便联想到了伏尸千里、血流飘杵的惨烈景象,想象着那惨烈到了极致的景象,张敖只觉肝胆俱颤,跪坐在席上的双腿便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对,举国血战,至死方休!”白宣按剑起身,肃然道,“大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大王只一纸诏令,全国男子皆可与战,宁可死,绝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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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王宫。

“大王,这次怎么也该轮着咱老高了吧?”高初摩拳擦掌,人还没进上书房,声音便已经传进了项庄、毕书及百里贤耳中。

项庄与毕书、百里贤相视大笑。

高初被笑得满头雾水,愣声道:“大王,你们笑啥?”

项庄摆了摆手,说道:“军师刚刚还说,最近这些年你都没捞着大仗打,必定是已经憋坏了,这次肯定会来请战,果然让军师猜中了,呵呵。”

高初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头,心里也不免有些紧张,道:“大王,成不?”

“成,当然成!”项庄笑着指了指高初,说道,“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寡人若是再不准,背后还不得被你埋怨死?”

“太好了!”高初狠狠挥拳,状极兴奋。

项庄正了正脸色,又道:“不过始之,伐赵之战可不好打,寡人先把丑话说前头,你若是打不好伐赵之战,寡人可不会念什么旧情。”

百里贤接着说道:“赵地多慷慨悲歌之士,血性暴烈敢战,我们最担心的就是赵王下诏举国血战,若是这样,既便最后能够灭了赵国我军也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军的战损尚在其次。”毕书摆了摆手,又道,“关键是举国血战之后,赵地将成为一片尸山血海,不仅壮丁会死绝殆尽,妇孺也将大量死亡,而大楚需要的却不是尸山血海,而是人烟稠密、物产丰饶的河北!”

项庄道:“所以,伐赵之战关键不在于打,而在于分化瓦解!”

高初满脸苦涩,无比幽怨地道:“得,那我还是不去凑这热闹了。”

项庄闻言微笑,高初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当下说道:“伐赵之战一旦开打,白墨定不会坐视,届时汉军必定会南侵蜀中、东出潼关,破军虽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却终究欠些魄力,始之你还是去坐镇函谷吧。”

“喏。”高初轰然应喏,然后起身扬长去了。

待高初离开,项庄又对毕书、百里贤两人说道:“蜀中有上将军前往坐镇,纵然白墨倾尽关中之兵来犯,寡人也可无忧,不过伐赵之战由太子统兵,真的可行吗?”

毕书、百里贤对视一眼,同时从席上跪坐起身,作揖道:“臣等以为可行。”(未完待续)

第548章 将陈平献于楚王

几乎是在项庄召集毕书、百里贤商讨方略的同时,汉王刘恒也将白墨、陈平、周冠夫召到了未央宫,商讨应对之策。

“白言这个蠢货!”周冠夫一拳重重捶在桌案之上,恨声说道,“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怎么就把燕太子藏衍给杀了?这下好了,不仅给赵国惹来了灾祸,还给整个连横同盟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陈平道:“这事,白言只怕也是遭人利用了。”

刘恒道:“太师,你是说这根本就是个陷阱?”

陈平点头道:“臣虽然没有证据,却可以断言,这必定是乌木崖干的,所以燕王藏荼才是真正的大傻瓜,儿子都被人杀了,还巴巴地上赶着替人卖命。”

周冠夫急道:“太师,那咱们得派人把真相告诉藏荼这蠢猪啊。”

“胜之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白墨摇头苦笑道,“现在派人去跟燕王说,燕王只会认为是我们在嫁祸给楚国,他会相信才怪。”

“这么说起来,赵国岂非是替楚国背了黑锅?”周冠夫恨声道。

白墨摆了摆手,说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燕赵大战已经不可避免,现在咱们唯一需要考虑的是,给楚国施加足够的压力,阻止他们出兵河北合攻赵国,连横之盟同气连枝、互为臂助,赵国若是亡了,大汉国也就局面堪忧了。”

刘恒连连点头,说道:“相父所言极是。然则又该如何应对?”

白墨长身而起,先背负双手在殿中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说道:“臣以为,要从三个方向给楚国施加压力,迫使楚国不敢分兵伐赵:其一,由冠军侯引兵三万出潼关,叩击函谷;其二。由臣引兵两万出汉中,叩击金牛关威胁巴蜀;其三,由韩军出河内威胁洛阳。”

刘恒忧心冲冲地说道:“可是相父。前次因为划地之争,韩王与赵王闹得极不愉快,连带着韩王对相父您也有了成见。所以这次,韩王他未必会出兵哪。”

“韩王他不会如此不智吧?”周冠夫道,“他应该知道,赵国若是被楚国灭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他的韩国了!”

陈平摆了摆手,道:“韩王还真未必会这么想。”

白墨也对韩王韩信有些担忧,当下对陈平说道:“太师,韩王的反应孰难预料,不如你走一趟安邑吧,无论如何也要说服韩国出兵。”

“也好。”陈平轻轻颔首道。“老夫便走一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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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邑,国丈冯由府邸。

冯由虽然出身卑微,在女儿冯妙女进入韩王后宫之前,他不过是个贩夫走卒,不过在冯妙女专宠后宫之后。冯家便迅速发达了起来,冯由的爵位也是一日三晋升,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之内,就已经位列彻侯了。

不过人心的贪婪总是无止境的,没封侯之前,冯由朝思梦想着封侯。可一旦封了侯,他便又梦想着封王了,不过韩王原本也只是个小王,没有资格封别人为王,而且韩国的国土也不算大,人口又少,韩王也委实不愿意另行分封。

冯由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不曾想却意外迎来了转机。

兴匆匆走进客厅时,冯由便看到族倒冯季正陪着一个的中年人在说话,那中年人形容阴冷、身材瘦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盘踞在暗中的毒蛇,随时准备暴起噬人,不消说,此人应该便是凶名昭著的乌木崖大统领屈不才了。

果然,在冯由进入大厅之后,冯季便向他介绍道:“叔父,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屈不才屈大统领。”略略一顿,冯季又对屈不才说道,“屈大统领,这位便是在下叔父。”

屈不才便长长一揖,微笑着道:“原来是冯国丈,在下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冯大统领说笑了,说笑了。”冯由连连摇手,又肃手请屈不才、冯季入席就座。

三人分宾主落了座,屈不才便径直从衣袖里取出一封诏书,说道:“冯国丈,楚王密诏在此。”

冯季赶紧跪坐起身,从屈不才手中接过密诏又递到了冯由面前,冯由双手接过密诏又当着屈不才和冯季面展开,匆匆看完,眉宇间顿时便流露出狂喜之色,这封密诏赫然就是一纸封王诏令,楚王要封他做常山王。

当然,这个常山王不是白当的,冯由得说服韩王在合纵、连横两大同盟的大战中保持中立,唯其如此,在楚燕联军灭掉赵国之后,楚王才有可能将赵国的常山郡单独划分出来,封为冯由的王国。

屈不才又向着冯由深深一揖,微笑道:“常山王,恭喜了。”

“啊?”冯由先是一愣,遂即反应过来,顿时激动得满脸绯红,拈着颔下稀疏的胡子说道,“楚王仁义,小王拜谢。”

说罢,冯由又从席上跪坐起身,向着东南洛阳方向遥遥作揖。

屈不才笑笑,又叮嘱道:“不过在战局鼎定之前,还得委屈常山王一些时日,暂不将封王诏令昭示天下,如何?”

“自然,这个自然。”冯由连连点头。

屈不才又道:“还有,常山王答应的条件……”

“这个不成问题,绝对不成问题。”冯由霍然举手,大大咧咧地道,“小王敢当着屈大统领的面打保票,韩国绝不会介入两盟之争!”

冯由还真不是空口白话,随着韩王韩信年事渐高,他早已经不复昔日的雄心壮志了,现在是整天纵情酒色,尤其迷恋宠妃冯妙女的美色,冯妙女只消吹一吹枕头风,绝对能够影响他的态度,何况韩王韩信原本就对赵国心有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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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陈平便昼夜兼程赶到了安邑并向韩王韩信投递了国书,不过韩王韩信并没有立即召见陈平,而是将他晾在了驿馆。

妙女宫里却是笙歌悠扬,冯妙女亲自领着两队舞姬向韩王韩信献了舞,又一扭纤腰歪倒在韩王韩信的大腿上,笑道:“大王,奴家舞姿如何?”

“好好好,甚好,委实是好。”韩王韩信连声赞道,“比之汉王宠姬蹙姬的翘袖折腰舞也是不遑多让了。”

“不遑多让?”冯妙女马上撅起了小嘴,嗔道,“那就是不如她喽?”

“呃……”韩王韩信闻言先是一愣,遂即轻轻在自己老脸上扇了一巴掌,笑道,“寡人错了,寡人说错了,呵呵,爱妃舞姿天下无双,远胜那戚姬。”

“错了就要罚,罚酒。”冯妙女抄起酒觞啜了一小口,然后纤手轻舒搂住了韩王韩信的脖子,再凑上芳唇将酒水渡进了韩王韩信的嘴里,韩王韩信汲完酒水,又顺势吸吮了两下冯妙女柔软的小香舌,不觉又有些情兴萌动。

冯妙女却伸出小手捉住了韩王韩信探向自己下体的魔爪,不让他得逞,然后故意转移话题道:“大王,你不是还要召见那个陈平么?”

“陈平?”韩王韩信蹙了蹙眉,这才想起这档子事。

冯妙女道:“大王,要奴家说,你就不该召见这个陈平。”

“哦?”韩王韩信不禁来了兴致,笑道,“不知爱妃有何高见哪?”

冯妙女撇了撇小嘴,不屑地道:“陈平来到安邑能有什么好事?肯定是来游说大王出兵伐楚的,可楚国是那么好打的么?楚国雄有十九郡,而且兵精粮足,实力远胜各国,他们游说大王您去伐楚,就没安什么好心。”

韩王韩信叹道:“可任由楚国灭了赵国,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哪,赵国一旦被灭,接下来就该轮到韩国了,汉国毕竟还有汉中做屏障,又有潼关天险,而寡人的韩国却可以说是四面漏风,楚军若灭了赵国,就能从几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防不胜防哪。”

冯妙女道:“那大王您干吗不跟楚国交好呀?跟楚国交好,不就没事了?”

“跟楚国交好?”韩王韩信苦笑道,“谈何容易,当年十七路诸侯伐楚,垓下一战,项羽惨死在我们手中,项庄岂能饶过寡人?”

“奴家却认为楚王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冯妙女道,“而且楚王要效仿秦始皇当皇帝的说法,也不过是那白墨编造出来的,楚王若真想当皇帝,他又怎么会重建魏国?更不会分封北貂,楚王连北貂胡人都能够厚待,又岂会薄待大王您?”

“这……”韩王韩信不觉也有些动摇了,老实说,楚王项庄最近的一系列做为,的确是极大地动摇了白墨对项庄的判断,白墨认为项庄必定会雄吞天下,杀光全部诸侯王,所以百般游说各国连合起来跟楚国对抗,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见韩王韩信有些意动,冯妙女又下了剂猛药,道:“大王,不如绑了陈平老儿,再把他解去洛阳献给楚王吧?奴家听说楚王恨陈平入骨,大王若能将陈平献于楚王,楚王必会感念大王的恩德,如此就能够保全韩国了。”

“咦,将陈平献于楚王?”韩王韩信怦然心动。

因为那场瘟疫的缘故,楚王项庄的确恨陈平入骨,此事并非什么秘密,若真能将陈平绑了解去洛阳,没准还真可以改善楚韩两国之间的关系。

第549章 举国血战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兴于师,修我矛戈。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兴于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兴于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夏收之后的燕赵大地一片荒凉,到处都是一垄一垄的麦茬,还有一垛一垛的麦秸,从近处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视野的尽头,天地相连莽莽苍苍。

然而从远处地平线上传来的吟唱声却是如此的清晰,苍凉的吟唱声中,透着对生命的热爱和渴求,更透着对入侵者的刻骨仇恨。

项政微微动容,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经言不虚。

悠然回首,身后是十万楚国大军,队列森严、如林而进,那一枝枝迎风招展的旌旗几欲遮蔽整个大地,那一排排锋利的长戈几欲刺破苍穹,还有那一面面黝黑的大盾,结成了一堵堵厚实的坚墙,滚滚向前、坚不可摧。

可不知道为什么,十万铁甲却无法带给他一丝的安全。

扬起右手,项政再握紧成拳,沉声道:“传令下去,结阵。”

军令迅即传达下去,如林而进的楚国大军便纷纷停下了脚步,不到片刻功夫,十万大军便在旷野上摆开了森严的阵形。

此时,合纵、连横两大同盟之间的大战已经全面爆发,赵国上将军白宣率十万赵军攻入燕国广阳,连克涿县、蓟县,兵锋直逼渔阳,燕王藏荼闻讯气得暴跳如雷,不等北貂军至便率二十余万燕军前往渔阳迎击。

遂即楚王项庄便命太子项政领兵十万,以调解燕赵纷争的名议进入河北。

汉军遂即闻风而动,冠军侯周冠夫引兵两万出潼关,威胁函谷关,汉相白墨则领兵三万出汉中,猛攻金牛关。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韩国非但没有响应汉王的诏令出兵伐楚,甚至还将出使安邑的汉太师陈平给抓了起来,准备押往洛阳向楚国示好,不过最终韩国的算盘还是落了空,没到洛阳陈平就在忧惧之中死在了半路上。

六月盛夏,暑热如炉,项政却感到了丝丝的冷意。

前方。苍凉的吟唱声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距离也越来越近了,终于,从苍茫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淡淡的褐色线条,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条褐色线条变得越来越粗,又向着左右两翼无限延伸,直到某一霎那,幻化为成千上万的人影。

两军相距不足两百步时。终于可以看清对面赵军的军容了。

这是怎样的一支军队?没有整齐的甲兵,没有如林的旌旗,没有森严的队列。甚至就连阵中的士卒也是老幼俱有、参差不齐,项政便清楚地看见,在赵军阵形的最前面,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在老翁的身畔,是两个半大孩子。

这显然是祖孙三人,爷爷手中提着翻地的木耙,两个孙儿手中拿的却是用毛竹削制的两把短剑,左侧孙儿手中的那把竹剑甚至还缺了剑尖。剑身也是一片黝黑,很可能是仓促之中从家中“灶膛”里扒拉出来的。

其余赵军将士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大多都穿着破破烂烂的布衣,不少士卒的裤腿甚至都挽到了膝盖,脚上也还沾着泥巴。显然是刚刚从地里上来的,他们手里操的也大多是种地的家伙什,很少有铁制剑戟。

看到这一幕,前排的楚军将士便纷纷大笑起来。

项庄没有笑,他的心房里甚至还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冷意。因为他从这些老少皆有、参差不齐的赵军士卒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一丝的畏惧,也没有一丝的自卑,有的只是从容蹈死的大果敢以及为国、为王而战的大决然。

楚军也许可以摧毁他们的肉体,却无法征服他们的心!

高朗的神情同样凝重,策马来到项政身边,沉声说道:“太子,听闻赵王已经下诏,号召赵地百姓奋起反抗、举国血战,原以为这只是痴心妄想,却没想过赵人竟然跟老秦人、老楚人一样有种,他们还真打算举国血战!”

“举国血战?”项政微微动容,“举国血战!”

高朗道:“太子,若只是前面这十几万赵人,委实不足为虑,打败他们易如反掌,不过末将担心的是,杀了这十几万赵人,还会有更多的赵人从四面八方赶来保卫他们的国都邯郸哪,咱们总不能把赵国的男丁都杀了吧?”

项政轻轻颔首,道:“传令下去,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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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赵王宫。

赵王张敖正跪在先王张耳以及列代祖宗的灵位前念念有辞:“列祖列宗在上,楚军大兵压境,赵国正面临倒悬之危……还望列祖列宗能够显灵降下神迹,庇佑子孙逢凶化吉、福泽延绵,事若遂,不孝子孙必定大兴土木、营建太庙,以告慰祖宗。”

老国相贯高守在殿侧,望着撅腚跪拜的赵王是又急又气,心想楚国大军都快打到邯郸城下了,你身为国君不去登城督战却在这里跪拜祖宗,算个什么事?难不成几块木牌牌还真能庇佑大赵?还能比百万赵人举国血战更有威力?

老贯高心头火起,正要举着拐仗上前伏击赵王时,忽有内侍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语不成声地道:“大王,大喜,大喜哪……”

“胡说八道!”贯高大怒道,“楚军大兵压境,赵国有倒悬之忧,何喜之有?”

“呃……”内侍吓了一激泠,一闪身躲过贯高打过来的拐仗,连声道,“不是,老国相听奴婢解释,刚刚接到飞报,楚国大军已经退回邺县了。”

“什么?”贯高闻言愕然,难以置信地道,“楚军退兵了?”

贯高的确有些不敢相信,就凭那十几万仓促之间武装起来的军队?在贯高看来,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军队,大多都是些未经训练的农夫,而且非老即少,既无片甲又没兵器,说是军队那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呢,那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而楚军的强悍却是天下闻名,十几万乌合之众竟能击退十万楚军?!

“没错,老国相,大王,楚军的确退兵了!”内侍连连点头,兴奋不已。

赵王张敖也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遂即大喜过望,连蹦带跳地道:“哈,楚军退兵了,哈哈,祖宗显灵了,祖宗显灵了!”说罢,张敖又一把揪住老贯高的衣襟,激动不已地道,“寡人要大兴土木、修建太庙,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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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阳附近刚刚下了一场暴雨,白宣正在十余亲兵的簇拥下巡视大营。

前半个月,伐燕之战很顺利,而且是异乎寻常的顺利,由于燕军缺乏防备,就连藏荼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家伙都没有想到赵军竟然敢于先下手为强,所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连丧师失地,半个月不到赵军便打到了渔阳郡。

白宣的意图很明确,就是要抢在燕军完成准备之前一举打垮燕国!

为了尽快打垮燕国,白宣将已经编练成军的十万精兵全部投入了燕国战场,至于赵国的本土防御,则以举国血战的方式来尽可能地迟滞楚军、消耗楚军,只等这边打垮了燕国,他就能腾出手来,给予精疲力竭的楚军以致命一击。

白宣的战略意图很无懈可击,可惜却低估了燕军的实力,更严重低估了北貂骑兵的集结能力以及长途奔袭能力。

在连续丢失了涿县、蓟县等几座坚城以及整个广阳郡后,燕军终于在渔阳筑起了一条坚固的防线,赵军猛攻了半个多月,始终无法破城,而北貂骑军却在第十日赶到了渔阳,望着滚滚烟尘中漫山遍野席卷而来的胡骑,白宣就知道麻烦了。

随着北貂骑兵的赶到,随着辽西、上谷、右北平各郡的援军源源不断地抵达,燕军迅速由守转攻,赵军则被迫转入了防守。

此时,赵军已经是进退维谷、骑虎难下了,若是退回赵国,燕军、北貂军必定会尾随追杀攻入赵国,如此一来,赵国就将面临燕军、北貂军以及楚军的南北夹击、腹背受敌,情势将变得极其凶险,可不退吧,白宣又委实担心邯郸会失守。

尽管赵王已经下诏举国血战,但是白宣很清楚楚军的战斗力有多强,楚军若真不顾一切猛攻赵国,哪怕拼光赵国所有的男丁,哪怕流尽赵国男儿最后的一滴血,也是绝无可能阻止楚军的,白宣知道,邯郸绝对坚持不了太久。

“上将军,上将军……”巡视到前军大营时,副将赵无伤忽然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及至白宣的身前,才屏住喘息急声说道,“上将军,刚刚接到邯郸的飞报,楚军攻打邯郸,未克,现在已经退回邺县了。”

“咦,楚军退回邺县了?”白宣闻言却是不喜反惊,“此举很是反常啊。”

副将赵无伤愕然,遂即又宽慰白宣道:“上将军,不管怎么说楚军终归是退兵了,咱们暂时不必担心邯郸了,也就可以无所顾虑地应对燕军以及北貂军了。”

“嗯,这倒也是,不打败燕军和北貂军,一切都将是镜花水月。”白宣点了点头,又问赵无伤道,“让你打造的器械打造得怎么样了?”

赵无伤忙道:“上将军放心,已经打造妥了。”

“好。”白宣道,“那便明日决战!”(未完待续)

第550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邺县,太子行辕佛印全文阅读。本书最新章节首发来自书河

高朗回想起白天所见到的场面,那一队队扶老携幼、手持锄耙的农夫,那视死如归的毅然表情,心下卦有些震憾,当下对项政说道:“子和,还真是没想到,赵王张敖如此受赵人爱戴,他们竟不惜举国血战来保卫他王妃很拽:废物王爷,请凶猛!。”

项政道:“赵王张敖虽然生性懦弱,但是他对待治下百姓却极宽和,口赋、算赋再三减免,田赋也只有二十税一,还有王宫用度也极为节俭,听说他本人穿的衣裳多是王后刘元亲手所织,而且还是补丁摞补丁的旧衣裳。”

高朗点了点头,喟然道:“看来这张敖还算是个好国君,难怪能得赵人如此爱戴。”

“好国君?好国君?好国君……”项政背负双手在堂上来回踱步,时而凝眉低语,时而急走沉思,好半晌之后,才忽然间顿步回头,对高朗说道,“子亮,张敖是位好国君,并且爱民如子,这或者是个值得利用的弱点!”

“咦?”高朗惊咦道,“爱民如子怎么反而成了弱点?”

项政道:“子亮你想,张敖爱民如子,他又岂会眼睁睁地看着两百万赵国百姓为了他的王位而赴死,让整个赵国变成尸山血海?当他需要在自己的王位以及两百万赵国百姓的生死存亡之间做出抉择时,你说他会做何选择?”

高朗的双眸亮了起来,击节道:“对呀!”

遂即高朗又的地道:“不过白宣此人……”

“白宣他不在邯郸!”项政道,“鞭长莫及!”

高朗以拳击掌,兴奋地道:“子和,前去游说的人选非常重要,若是言辞不够犀利,恐怕说不动赵国君臣,若是……”

不待高朗说完,项政便道:“此人非武略莫属!”

武略,齐国国相武涉嫡子,字仲仁≡幼随武涉习纵横之术,十六岁考入太学,以辩才著称江东。

“来人我的老婆是牧师!”高朗扭头喝道,“有请武略先生!”

帐前亲卫领命而去,不片刻便将随军出征的辩士武略请到了太子行辕。

项政亲自迎至阶下,握着武略双手将他引入堂上,武略诚惶诚恐,连称不敢。待项政说明缘由,武略当即慷然说道:“太子放心,在下绝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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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王宫上书房。

“这是太子刚刚命玄衣卫呈报上来的平赵方略。”项庄将一封密信递给百里贤,然后问道,“子良,你怎么看?”

百里贤看完密信后神情讶然。

半晌后才道:“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n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太子之平赵方略,实乃此间典范。”

“子良,守誉了吧?”项庄嘴上谦虚,心里却也欢喜至极,项政能想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平赵方略,足见他不是个只知道使用武力的莽夫,无论这平赵方略最后能否成功♀对他来说都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对楚国来说更加如此。

遂即项庄又问道:“子良,你说此平赵方略能成功么?”

项庄也是关心则乱,因而丧失了判断力,百里贤却是旁观者清。当下摇着羽扇笑道:“大王,臣以为此方略必能奏效。”

项庄又道:“以张景为赵王,可妥当?”

项政未经事先请示,直接提议立张景为赵王,这让项庄心下多少有些不爽。原本楚国大大小小一切事务全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现在突然间又多了一个能够主事之人,还真让项庄有些不习惯,即便这个人是他的儿子,是楚国的太子数据封神最新章节。

百里贤自然知道项庄的心思,不过他更知道立张景为赵王,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因为张景在赵国根基浅蒲,他若想薄自己的王位,就必须紧抱楚国这条粗腿,这有利于楚国对赵国的控制,当下小心翼翼地说道:“臣以为,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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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武略便一袭白衣、单人独骑来到了邯郸城外。

守城赵军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在武略道明来意又验看了旌节之后,也不开城门,只是垂下吊篮将武略升上了城头。

闻听楚使至,赵王张敖急召老国相贯高、国相张景等文武大臣齐聚大殿。

钟鼓齐鸣中,武略昂然直入大殿,先依照君臣之礼参拜了张敖,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封国书献上,朗声道:“此乃我大楚之国书,请赵王过目。”

早有内侍上前接过国书,又双手捧着交给了赵王张敖。

张敖匆匆看完国书,脸色顿时变得一片灰败,站在阶下的老国相贯高急得连连以手中拐仗顿地,内侍不敢怠慢,赶紧又将国书传给贯高。

贯高看完国书,顿时气得须发皆张,又将国书一把掷于殿上,以手中拐杖指着武略厉声训斥道:“竖子竟猖狂如斯?!”

国相张景撅起屁股从地上捡起国书,一看之下却愣了。

敢情这是楚王勒令张敖退位的诏书,还威胁说张敖若不退位,楚国便将发动五十万大军大举伐赵,届时邯郸大地必将成为一片尸山血海,尤其让张景感到尴尬的是,楚王竟然勒令张敖将王位让给他,这个着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这时候,有几个大臣也凑过来看到了诏书的内容,交头接耳之下,满殿大臣便都知道了诏书的内容,大臣们再看向张敖、张景时,一个个的便有些神情异样,说起来张景也是先王张耳的族弟,倒也算得是王室子弟呢网游之星运逆天。

“荒谬,简直荒谬至极!”老贯高连连以手中拐杖顿地,竟将地上金砖生生跺碎,怒不可遏地道,“我大赵之国君,又岂是他国国君想立就立、想废就废……”

“老国相此言差矣。”武略打断贯高道,“我大楚先王乃天下共尊之伯王,昔十八路诸侯包括汉王尽皆受其敕封,今上秉承先王遗志,文治武功、英明神武尤有过之,魏王、齐王还有北貂王皆受其所敕封,对赵国国君如何没有废立之权?”

贯高道:“昔十八路诸侯尊楚王为天下伯王,是因为楚王威望卓著、天下咸服,此后楚王倒行逆施,天下咸弃,我大赵不尊楚王久矣,何故胡乱废立?”

武略猛然一甩衣袖,语含讥讽地说道:“礼乐法度,岂是说废能废?我大楚伯王又岂是你赵国说不尊就能不尊?若人人不敬尊长,目无法度,则与禽兽何异?”这话,几乎就是指着老贯高的鼻子在骂,你丫就是一禽兽。

老贯高在赵国素来一言九鼎,何时受过这等辱骂?顿时连肺都气炸了,不过礼乐法度毕竟是天条,老家伙强自忍着怒火,沉声说道:“楚王诚然天下伯王,然我王贤良恭让,与人宽和且爱民如子,楚王有何道理废其王位?”

武略哂然道:“赵王错用白宣、白言此等奸佞之徒,危及他国,更替赵国招来灾祸,此为不贤;赵王擅动凶器,替赵国百万子民招来刀兵之灾,此为不良;此等不贤不良之君,留之何用,废之又有何惜?”

顿了顿,武略又道:“百万赵人,宁与玉石俱焚乎?”

武略这最后一句话,那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意思就是说,我们楚王废立赵王是废定了,难道你们这些赵人愿意为了一个注定要退位的废物跟我大楚拼个玉石俱焚吗?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还是好好想想吧三国战神之吕布最新章节。

这话一出,满殿文武是又惊又怒,惊的是楚国的野心,怒的却是楚使的这种咄咄逼人的蛮横姿态,真当咱们赵国是好欺负的?真当咱们一百万赵国男丁是泥捏纸糊的不成?纵然是举国血战,纵然是拼个丁尽口绝,也绝不让你楚国好受!

只有高踞首席的赵王张敖已经惊得神色如土、两股战战。

老贯高气得怒发冲冠,当下伸出干枯的右手指着武略嘶声喝斥道:“来人,与老夫将这竖子拖下去,烹之!”

老贯高在赵国素有威望,一声喝令,还真有两个殿前侍卫应声上前,拖起武略便往殿外走,武略也不挣扎,只是扭过头来冷冷地扫了赵国君臣一圈,哂然说道:“一国之朝,竟由皓首匹夫咆哮于堂,竟由苍髯老贼擅杀其使,何其怪诞,何其可笑?”

临出殿门之前,武略又昂首仰天大笑道:“张敖匹夫,贯高老贼,你们就等着五十万楚甲杀上邯郸吧,赵国就等着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吧,哈哈哈……”

张敖越发脸色如土,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尸体。

“烹之,烹之!”老贯高连连顿足,“老夫必啖其肉,必啖其肉!”

“住手!”眼看武略就要被侍卫拖出殿门时,坐于首席上的张敖伸出双手,终于颤巍巍地发话了,“擅杀使节,于国不祥。”

老贯高怒形于色道:“此等狂妄之徒,杀之何惜?”

“断然不可杀使。”张敖摆了摆手,心下似乎有了某种决定,当下神情决然地说道,“何况楚使所言并非虚言,寡人自继位以来,虽每日战战兢兢、殚精竭虑,却终觉才能不足,难以胜任,所以,寡人决意让位于王叔。”(未完待续

第551章 大破燕军

渔阳城外,激战正酣。

二十几万燕军向着赵军发起了潮水般连绵不绝的猛攻,激战从上午一直持续到傍晚,赵军的阵形却始终是岿然不动,赵军就像是坚固的磐石,无论燕军投入多少兵力发起多猛烈的进攻,都始终无法撼动赵军分毫。

就在刚才,又一波攻势被赵军所瓦解。

燕王藏荼气得暴跳如雷,冲身后的将领们连连怒吼:“废物,全都是一群废物,这样的废物,寡人留你们又有何用?”说罢,燕藏又命禁军将刚刚吃了败仗的那个左军校尉也拖下去砍了脑袋,至此,被斩的燕军校尉已经达到了九个。

剩下的十几个将军、校尉吓得神色如土,唯恐藏荼接下来点到他们,如此,他们既便不死在战阵之上,兵败之后也难免死在藏荼刀下。

还好,藏荼并没有再让他们出战,而是决定亲率禁军冲阵。

燕军的表现让藏荼非常生气,不过战局其实并没有完全脱出藏荼的掌控,在藏荼的计划中,出击失利的燕军其实就是用来消耗赵军锐气,为燕国禁军的最后一击创造机会,只不过燕军的表现实在太弱,藏荼所以才会气得暴跳如雷。

“传寡人令谕……禁军出击!”藏荼拔出横刀遥指前方虚空,又看了看左右两侧游弋的北貂骑军,沉声道,“再发讯号,请北貂骑军一并夹击!”按照燕军与北貂军的事先约定。北貂军将不参与前面的消耗战。而只会参与对赵军的最后一击。

一声令下,燕国中军霎时便响起了激昂高亢的战鼓声以及绵绵不息的号角声,还有一枝巨型火箭从床弩上呼啸而起,在九霄之上划出了一道淡淡的流虹,远在十几里外都是清晰可见,正在左右两翼游弋的北貂骑兵便纷纷嚣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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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宣神情凝重,燕军、北貂军终于要发动最后的总攻击了吗?

此前的大半日厮杀,赵军虽然打退了燕军无数次的猛攻,可赵军自身也不好受,死伤无数不说。箭矢、体力的消耗也是极大,若不是这十万士卒都是训练已久的精锐,赵军很可能早就已经败在燕军刀下了。

不过现在嘛,胜利却只可能属于赵军。也必须属于赵军!

来吧,来吧!白宣缓缓抽出长剑又缓缓举起,冷森森的剑尖斜着指向前方虚空,守在白宣身后的亲军校尉霎时激动起来,猛然拔剑喝道:“上将军有令,前军后退,左军、右军保护两翼,中军向前,辎重兵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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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藏荼双腿轻轻一挟马腹,胯下神骏的坐骑顿时低嘶一声。然后甩开马蹄向着前方小跑而去,斜阳西下,将藏荼单人独骑的身影在荒原之上拖得极长。

藏荼再扬起横刀往前奋力一引,三万燕国禁军霎时山呼海啸般咆哮起来,他们纷纷抬起大盾、操起环首刀或者扛起长戈,追随藏荼身后向着前方的赵军席卷而去,铁甲铮铮,烟尘滚滚,三万燕军犹如滚滚铁流,汹涌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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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军左翼。蒙殛扬起横刀往前轻轻一引。

霎那之间,早就守候多时的北貂骑兵便纷纷催动坐骑,向着前方赵军的左右双翼席卷而去,他们一边挥舞在手中的环首刀,一边发出阵阵古怪的嚎叫。仿佛一群来自大漠的狼,正张开血盘大嘴。向着猎物噬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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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宣高高举起的重剑猛然落下。

守在白宣身后的亲军校尉仰天一声咆哮,早就等候多时的辎重兵便将两千多头黄牛、水牛还有牯牛牵了上来。

这些黄牛、水牛以及牯牛的眼睛无一例外都已经被刺瞎,它们的耳朵也全部灌了铅,再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是它们的背上却绑满了一捆捆的干柴,尤其特别的是在每头牛的身体两侧绑定两根木桩,木桩前端削尖,露出冷森森的尖锐茬口。

在这两根木桩上更横绑了两根横木,每头牛的牛头都被牢牢地缚在这两根横木之上,令其无法转动,如此一来,就可以确保每头牛在被烈火灼疼之后不会左右冲突,更不会在原地打转,而只会一路向前冲撞。

“放火油!”亲军校尉又一声令下,五千辎重兵便拎着一罐罐猛火油走上前来,然后打开瓦罐,将黝黑粘稠的猛火油倾倒在了捆在牛背上的干柴上,牛群看不见也听不到,却可以闻到猛火油发出的刺鼻的气息,顿时开始不安地骚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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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藏荼扬刀前引,胯下坐骑却斜着切过阵前驰向了一侧。

若在十年以前,藏荼会毫不犹豫地率领禁军向赵军发起最后的突击,不过现在,他却终究是年近六旬的老人了,再不可能像年轻的时候那样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了,不过,燕国禁军却仍旧因为藏王亲临阵前而士气大振。

“杀杀杀……”禁军重甲扛着大盾,开始加速。

“杀杀杀……”禁军戟士咆哮着,原本竖起空中的长戟开始下压。

“杀杀杀……”禁军轻兵口衔短刀,手持劲弩,一个个神情狰狞。

“杀杀杀……”禁军弓箭手一边疾步飞奔,一边卸下肩上的大弓,然后挽弓搭箭,将冷森森的箭矢斜着指向了前方虚空。

与此同时,左右两翼的北貂骑兵却已经后发先至,突至赵军阵前,蒙远、蒙辽扬起横刀斜斜一撩,身后汹涌跟进的北貂骑兵便斜着从赵军左右两翼阵前切过,下一个霎那,马背上的北貂骑兵已经纷纷挽开骑弓,将无尽的箭矢倾泄到了赵军甲兵头上。

赵军两翼的甲兵惨叫连连,赵军弓箭手则凭借步弓的射程优势奋起反击,也将一波波的箭雨倾泄到北貂骑兵头上,北貂骑兵轻薄的皮甲根本抵挡不住锋利的破甲箭,在箭雨侵袭下霎时一片片地倒栽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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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宣对左右两翼赵军发出的惨叫声充耳不闻,因为他知道北貂骑兵都是轻骑兵,不可能对严阵以待的重甲步兵构成威胁,赵军真正需要面对的是从正面突击的燕国禁军,只要打败了燕国禁军,两翼的北貂骑兵自然就会退走。

燕赵两军都没有携带重型器械,眼看就要进入各自弓箭手的射程时,顶在阵形最前面的赵军重甲忽然间向着左右两翼忽喇喇地退了开去,随着赵军重甲的退开,一头头背捆干柴的牛便突兀地出现在了燕军前方。

倏忽之间,一枝枝幽幽燃烧的火把便落到了牛群背上。

下一霎那,牛群背上的那一捆捆干柴便腾地燃烧起来,烈烈燃烧的火焰很快便灼痛了牛群,它们便纷纷背负着烈火,甩开牛蹄向着前方猛冲直撞,没等燕军从巨大的错愕中回过神来,两千多头火牛便已经猛烈地突入了他们阵中。

霎那间,汹涌向前的燕国禁军便是阵脚大乱。

这些火牛最小的都在千斤以上,猛烈冲撞下,既便是最强壮的重甲武卒也抵挡不住,更何况这些火牛的背上还有熊熊大火正在燃烧,那翻腾的火焰灼得人肌肤生疼,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昏天黑地的,这仗还怎么打?

原本杀气腾腾的燕国禁军顷刻间兵溃如山!

“杀!”白宣高高擎起手中的双刃重剑,仰天咆哮。

“杀杀杀……”五千名精挑细选的赵军死士身披轻甲,手持利刃,咬着火牛群的尾巴奔涌向前,开始肆意收割燕军残兵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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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藏荼有些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梦呓似地呢喃道,“火牛阵?!”

藏荼并非没有听说过火牛阵的大名,一百多牛前,燕将骑劫在即墨被田单打得大败,田单所使用的就是火牛阵!百年时间不长,至少不遥远,藏荼万万没有想到,白宣竟然会效仿齐将田单祭出火牛阵,并且一击奏效。

望着兵败如山倒的精锐禁军,藏荼心疼得直滴血。

这可是大燕国的精锐,是他藏荼花了无数心血才打造成的禁军精锐啊,就这样被赵军给灭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藏荼心胆俱寒,这下全完了!!!

惶然无措之间,一股蚀骨的冰寒忽然从前方潮水般袭来,藏荼霍然抬头,只见一员赵军大将正于数十步外挽满了黝黑的铁胎弓,弓弦上扣着一枝狼牙重箭,藏荼甚至可以看清楚三棱箭簇上透出来的冷森森的寒芒。

下一个霎那,那点寒芒便在藏荼眼中急剧扩大。

藏荼毕竟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生死关头本能地一拧身,那枝狼牙重箭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掠过,箭尾的翎羽刮得他脸肌生疼,遂即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却是他身后的一名禁军被射穿了脖子,当即倒栽马下。

“不要走了燕王!”那赵军大将一箭射失,又再次挽弓搭箭瞄准藏荼,一边大吼,“披乌金甲的是燕王藏荼,不要走了藏荼!”

“活捉藏荼!”

“活捉藏荼!”

“活捉藏荼!”

数百赵军轻骑从斜刺里冲突而出,直奔藏荼而来,藏荼看了看身边,只有不足百骑,而且个个神情惶然,当下勒马便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552章 其势如天倾

渔阳大战以燕军的惨败而告终。

燕王藏荼逃到渔阳城下再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止剩百余骑,而且个个身上披箭、血浸重甲,想到二十余万大军一战而溃,一股巨大的烦恶感顿时从胸中升腾而起,遂即藏荼的老脸便变得一片赤红,似欲渗出血来。

遂即藏荼便闷哼一声从马背上一头倒栽而下。

尾随其后的亲兵急翻身下马将藏荼从地上救起时,只见藏荼已经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了,其中一个老军略通医道,只伸手搭了搭藏荼的脉,顿时便脸色大变,祸事了,燕王只怕是崩卒在即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又传来了潮水般的杀伐声。

急回头看,只见黑压压的赵军已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当头那一杆蓝色大纛正迎风猎猎招展,上面绣着个斗大的“白”字。

“赵军追来了!”

“白宣亲自领兵杀过来了!”

“快跑啊,大家伙快跑啊……”

不时有乱兵大呼小叫着从身边飞奔而过,远处,隐隐约约的已经可以听到赵军的马蹄声以及此起彼伏的怒骂喝斥声,百余亲骑神情惶然,当下也不敢再进渔阳城,只是护着藏荼往东仓皇奔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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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军趁胜追击,不费吹灰之力便攻陷了渔阳。

白宣手按宝剑,大步登上渔阳城头,经此一战,二十余万燕军溃灭,剩下的四五万北貂骑兵虽然窥伺在侧,却已不可能掀起什么浪了,总而言之,灭亡燕国已经指日可待了,只等攻下了无终、令支,他就能腾出手来回师救援邯郸了。

唯一让白宣感到有些遗憾的是,未能将藏荼斩杀阵前。

看看天色将晚。再追下去很可能会遭到北貂骑兵突袭,白宣当即下令收兵,并传令从渔阳城内搜罗酒肉食,犒劳全军。

是夜,渔阳城中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响彻夜空。

白宣也在行辕内摆下酒筵,与麾下十几员部将饮宴,酒正酣时。一名亲兵忽然神情惶然地奔入行辕大堂,草草向白宣揖了一揖,惶然道:“上将军,祸事了!”

“胡说八道,哪来什么祸事?”白宣蹙眉不悦,十余部将也是神情不善。

那亲兵定了定神,低声说道:“上将军,刚刚接到邯郸飞报,大王已经下诏退位。国相张景已经继位为赵王,并且将楚军迎入邯郸城了!”

白宣举起的酒觞便停在了空中,只是死死地盯着亲兵。

十几个部将闻言也是目瞪口呆。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王退位?国相继位?还将楚军迎入了邯郸城?这都哪跟哪啊?

“你说什么?!”好半晌后,白宣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当下跃身而起,又大步上前劈手揪住亲兵的胸甲,直勾勾的眼神直欲侵入亲兵的眸子深处,又厉声喝斥道,“你刚才说什么?再敢胡说八道,蛊惑军心。定斩不饶!”

亲兵魂胆俱丧,颤声道:“上将军,小人,小人……”

“闭嘴,与本将军拖下去鞭笞八十!”白宣却根本不容他分说。直接喝令帐外亲兵将前来报讯的亲兵拖下去行刑。

帐外很快便响起了劈叭的鞭击声,还有那亲兵一声声的惨叫声。

十几员部将面面相觑,白宣强自笑笑,说道:“这厮定是在哪里喝多了,所以才喝到本将军的行辕来撒酒疯。来,诸位将军,再饮些觞……”

十几部部将心中狐疑,却不敢表露出来,当下只好纷纷举起酒觞遥敬白宣。

只是经此一扰,原本热烈的酒筵氛围已经荡然无存,白宣与众将勉强又喝了几觞酒,终于兴致全无,当下诸将纷纷起身告辞离去,白宣又喝令将那报信的亲兵提溜进行辕大堂,细细询问起邯郸巨变的缘由来。

得知事情的始末之后,白宣顿时心如死灰。

这可真正是釜底抽薪,眼看着燕国即将被灭,赵国的战略环境即将得到极大的好转,却不曾想,竟在这么个关口,邯郸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巨变!

白宣他万万没有想到,赵王张敖竟然会选择退位让贤!

若是真让贤也就罢了,可张敖却偏偏将王位让给了张景这个奸佞之徒,张景这奸佞之徒素来跟楚人暗中勾连,果不其然,甫登王位便忙忙然将楚军迎入了邯郸城,并且一纸诏令下来,他白宣就从上将军变成了篡逆之臣。

现在消息还没有传开,所以暂时还可无忧,可是白宣无法想象,一旦消息传开,他麾下的十万赵军将会做何选择,他们会追随自己杀回邯郸城,驱逐张景、迎回张敖呢?还是会遵从张景诏令,将自己捆缚邯郸?

就在白宣天人交战之时,行辕外面忽然响起了潮水般的脚步声。

遂即又有亲兵匆匆入内,惶然禀报道:“上将军,大事不好了,左将军赵登率大队人马已经将行辕给包围了!”

“赵登?呵呵呵。”白宣心头一咯顿,遂即惨然失笑。

左将军赵登是故赵上将军赵午的远房族侄,颇有几分本事,白宣自诩心地坦荡,在诛杀赵午之后并没有搞诛连,所以赵登才得以保住了性命以及兵权,若在平时,赵登纵然真有异心也是翻不起什么浪来,不过在这么个节骨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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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阳北郊,沽水左岸。

蒙殛的五万北貂骑兵就驻扎在这里,白天的大战北貂骑兵也参加了,却根本无法改变燕军大败的结局,说到底蒙殛的北貂骑兵都是清一色的清骑兵,面对墙一样平推过来的赵军重甲还有射程远超骑弓的步兵长弓,北貂骑兵也没太多的办法。

蒙辽大步走进中军大帐时,只见父兄正围在地图前议事,当下说道:“父亲,大哥,刚刚得到消息,燕王藏荼在逃回无终的半道上崩卒了!”

“藏荼死了?”蒙殛、蒙远相顾愕然,又有些释然。

蒙辽顿了顿,又道:“还有,赵国上将军白宣也死了!”

蒙殛闻言一愣,蒙远却失声惊叫了起来:“什么,白宣也死了?”

“嗯,白宣也死了。”蒙辽重重点头,道,“而且是被左将军赵登杀死的,这个赵登据说是赵午的远房族侄,这次也算是替他叔父报仇了。”

“怎么会这样?”蒙远惑然道,“这不符合常理呀?”

“具体什么情形小弟也不知道。”蒙辽苦笑摇头,又道,“不过渔阳城内的赵军已经开始互相火并,就在刚才,一股赵军已经夺南门出奔蓟县去了。”

蒙殛想了想,吩咐蒙辽道:“辽儿,即刻将藏荼半道崩卒、白宣被部将所杀以及赵军在渔阳发生火并的消息飞报洛阳。”

“喏!”蒙辽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目送蒙辽的身影远去,蒙远又道:“父亲,是否趁机偷袭渔阳?”

“不,在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蒙殛老成持重,宁可放弃一些眼前利益,也不愿意贸贸然行事,当下又吩咐蒙远道,“还是多派斥候游骑,严密监视渔阳城内赵军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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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王韩信从睡梦中被内侍轻轻摇醒,挣脱八爪鱼般缠在自己身上的冯妙女,韩王韩信睡眼惺忪地步出寝宫,一边披衣一边问道:“什么事呀?这深更半夜的惊扰寡人清梦。”

内侍微躬着腰,亦步亦趋跟在韩王韩信身后,道:“大王,刚刚接到邯郸飞报,赵王张敖已经退位让贤了!”

“你是说?”韩王韩信猛吃一惊,一身睡意顿时不翼而飞,“张敖退位了?!”

“对,张敖已经让位给了张景!”内侍道,“不仅如此,张景还废止了连横盟约,转而加入了合纵同盟,楚太子项政的十万大军也已经进驻邯郸城了!据说,赵王张景已经谴飞骑前往燕国,密令左将军赵登捕杀白宣了。”

“怎怎怎,怎会如此突然?”韩王韩信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定了定神,韩王韩信又吩咐内侍道:“快,快召国相、军师还有上将军进宫,寡人要见他们,马上就要见到他们!”赵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楚汉两大阵营的实力对比已经严得失衡,其势简直犹如天倾,韩国也必须尽快选边站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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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未央宫。

夜凉似水,汉王刘恒正倚在阁楼上翘首仰望星空皓月。

轻盈的脚步声中,一道窈窕倩影自阁楼上袅袅婷婷地走出,却是王后窦漪房,窦漪房将手中的轻裘披在刘恒身上,又柔声说道:“大王,夜凉了,回去歇了吧?”

刘恒回头向窦漪房报以淡淡一笑,道:“王后你先睡吧,寡人想在这里再呆一会。”

窦漪房便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她很理解刘恒此时的心情,骤然得知太傅兼太师陈平的噩耗,他又怎能不悲伤?陈平死后,先王留给大王的老臣是越发的凋零了,大王他目睹如此满月,触景伤情也是人之常情。

就在这时,阁楼下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窦漪房蹙了蹙秀眉,从楼台上探出身子往下张望时,只见一名内侍挪动着肥胖的身躯气喘吁吁地奔过了圆拱桥,直奔这边阁楼而来,看到那内侍匆匆忙忙的样子,窦漪房心里顿时便咯顿了一声,不好了,怕是又出什么事了。(未完待续)

第553章 十路伐汉

“什么?”听完内侍的急报,刘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王张敖退位,楚军已经进驻邯郸?赵国上将军白宣也被杀了?!”

陪在刘恒身边的窦漪房也是惊得花容失色。

这变故也太大了吧?前几天刚还听说楚军在河北遇到了麻烦,被赵国的举国血战逼得退回了邺县,怎么才几天功夫,邯郸就发生了恁大的变故?

“这,这不可能。”刘恒脸色苍白,喃喃低语道,“一定是黑冰台弄错了。”

内侍躬身退了出去,窦漪房望着已经变得有些神经质的刘恒,柔声劝道:“大王,赵国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故,必然会导致整个战局完全逆转,当下要考虑的已经不再是牵制楚国救援赵国,而是如何保全大汉了,还是赶紧将丞相从汉中召回来吧。”

“对,若非王后提醒,寡人险些误了大事。”刘恒闻言如梦方醒,当即手书一封,急令内侍付与御林卫以八百里加急送往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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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洛阳楚王宫。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可上书房里却还是灯火通明。

楚王项庄、上将军毕书、太师百里贤、令尹项他、太尉项佗、桓楚、季布、钟离昧以及虞子期等彻侯全都齐聚一堂,而且一个个都满脸红光、神情振奋。

最近这几天好消息是连续不断,先是太子项政以赵地两百万百姓做要挟。迫使懦弱的赵王张敖主动让位,张景继承王位后,当即撕毁连横盟约转而加入了合纵同盟,而且张景的根基不稳,为了镇压国内的反对势力,主动邀请楚军入驻邯郸城。

数天前,太子项政的十万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进驻了邯郸。

紧接着。赵国左将军赵登在玄衣卫的帮助下成功击杀刚刚大破燕军的白宣,十万赵军大部投归张景,余部则冰消瓦解。赵国的局势得以迅速平定。

最让人意外的是,燕王藏荼竟也在奔归无终的半道上咳血而亡,且二十多万燕军在渔阳被赵军打得土崩瓦解。加上燕太子藏衍已经先于藏荼死于胶东安丘,燕太孙藏息尚在襁褓之中,燕国的大权一下便落入了蒙氏父子的掌控之中。

紧接着,韩王韩信又谴来使者,表示愿意加入合纵同盟!

短短不到十天,天下大势便由最初的混沌不清急转直下,向着楚国的急剧倾斜,现在大举伐汉的时机成熟,延绵二十余年的楚汉之争终于要分出胜负了!

“大王,大举伐汉的时机已然成熟了!”百里贤以手中羽扇虚指面前地图。朗声道,“臣有平汉二策,供大王参考。”

“其一,尽起江东、荆襄、巴蜀之兵,再纠集韩国、赵国、燕国、魏国、齐国以及北貂国之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强攻潼关、直入关中。”

“此策的好处是可以集中绝对优势之兵力,于潼关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摧毁汉军,以尽可能地保全关中元气,利于三秦大地尽快恢复;不利之处在于汉军可以凭借雄关而守,我军从正面强攻势必会付出数倍于汉军的惨重代价。”

“其二,兵分十路、从各个方向同时伐汉!”

话音甫落。上书房里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显然,在场的文官武将们都被百里贤的“十路伐汉”给惊到了,项庄也有些好奇,当下挥手压下众人的私语,示意百里贤继续往下说。

百里贤微微一笑,接着说道:“第一路乃伐汉主力,由上将军领兵二十万攻汉中;第二路,魏国公高初引兵五万攻潼关;第三路,世子项治引蜀兵两万出金牛关、侧击汉中;第四路,护羌校尉庞铮引羌邸兵两万,击陇西;第五路,秦国公蒙殛引北貂骑兵出塞,径由阳山南击九原;第六路,太子项政领兵五万,过壶关、经蒲阪击临晋,威胁潼关侧后;第七路为韩军,经离石击上郡;第八路燕赵联军,过雁门击云中;第九路为水军,溯河水、渭水直叩咸阳抄截汉军之粮道;第十路为月氏人,可令其侧击北地!”

寂静,整个上书房霎时变得死一般寂静,静至落针可闻。

项庄、毕书沉吟不语,其余项佗、项他、桓楚等文武大臣却是目瞪口呆,都以无比吃惊的眼神看着百里贤,那情形就像看着个怪物,大王平时常说太师智计过人,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他们还不怎么信,不过今日却是信了。

这不,太师只是动动嘴皮子,便出现了十路伐汉的惊天布局!

十路大军齐头并进,从不同的方向对汉国发起攻击,汉国丞相白墨纵有通天之能,也是绝对难以招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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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未央宫。

周冠夫按剑大步上前,指着悬挂在木架上的地图对白墨说道:“丞相,根据黑冰台提供的情报,楚国治下江东、巴蜀以及荆襄各郡府兵都在进行大规模的集结,韩国、赵国、燕国还有西边的月氏人也在暗中集结兵马,似有不轨之举。”

汉王刘恒大惊失色道:“怎么月氏人也跟楚国搅到一起去了?”

赵国、韩国先后背盟投靠楚国,这个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现如今,楚军早已经分兵进驻无终、邯郸以及安邑,韩、赵、燕国事实上已经变成了楚国的附庸国,所以,这三个国家会出兵伐汉,刘恒并不惊讶,但月氏人就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

坐在下首的白墨叹了口气,说道:“月氏人会跟楚国勾结,早在臣的意料之中,大汉国即将迎来一次史无前例的危机,是生是死,皆在此一战了。”

刘恒神色苍白,颤声说道:“相父,局势如此,该如何应对?”

白墨起身走到木架前,指着地图说道:“大王,韩、燕、赵国迫于楚国威压,纵然出兵也未必会尽全力,不足虑,月氏人近在卧榻之侧,威胁极大,不过臣已命人在河西遍筑烽火台,可令骠骑将军引骑兵三万驻北地,月氏人来,则击破之。”

刘恒轻轻颔首,周亚夫却蹙眉道:“丞相,末将想守上郡。”

两个多月前在齐地,周亚夫在楚太子项治手下连连吃亏,导致连横同盟内部因为分脏不均而出现了龌龊,这才有了不久之前的韩国背盟,韩国背盟,汉国一下就失去了东部的最大屏障,九原、云中以及上郡各郡便直接暴露在了敌军的兵锋之下。

汉国如今的外部环境之所以变得如此恶劣,周亚夫要负很大的责任。

周亚夫回国后,汉王刘恒、丞相白墨都没有苛责,但越是这样,周亚夫便越是愧疚,心中更萌生了强烈的洗雪前耻的念头,这次闻听楚太子项政正在邯郸集结兵马,其攻击方向直指蒲阪、临晋,周亚夫便萌生了在上郡再跟项政一决高下的念头。

“不行。”白墨断然摇头道,“以你现在这心态,不宜跟项政对阵。”

“丞相!”周亚夫闻言大急,白墨邓不由分说道,“你不必多说了,你的任务就是守好河西,绝不能让一骑月氏胡骑进入北地。”顿了顿,白墨又对刘恒说道,“大王,至于临晋的防御,臣以为还是交给李左车将军为好。”

李左车自从十六年前回到关中后,便失去了刘邦的信任,此后一直赋闲在家,既便是伐楚的沔水之战,李左车也未随军出征,不过白墨却知道李左车为人还算忠义,而且老成持重颇有谋略,可以说是镇守临晋、迎击项政的不二人选。

“就依丞相所议,由李左车老将军镇守临晋。”刘恒顿了顿,又道,“不过,楚太子项政的大军多半只是偏师,寡人以为伐汉的楚军主力必然是潼关、汉中两路,却不知道相父又有何应对之策?”

白墨道:“大王英明,臣也同样以为进犯潼关、汉中这两路楚军才是其主力,而且,臣更可以断言,领兵进犯汉中的必然是臣那师弟毕书,汉中乃关中最大之屏障,汉中失则关中亡,所以,臣决意亲领大军前往汉中迎击。”

“至于潼关,乃屏护咸阳要冲之地,非绝世猛将不足以镇守。”说到这里,白墨又将目光投向了周冠夫,接着说道,“潼关就拜托冠军侯了。”

周冠夫当即拱手作揖道:“丞相放心,只要我周冠夫还是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一个楚兵越过潼关!”

刘恒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白墨却又说道:“大王,相比汉中、潼关,臣其实更担心九原!”

刘恒的心顷刻间又提了起来,急道:“相父,九原难道也会遭到攻击?”

白墨点了点头,道:“韩、燕、赵军即便进犯云中、上郡,臣丝毫不担心,但北貂骑兵若是从漠北越过阳山陷九原,则可直抵咸阳。”顿了顿,白墨又道,“北貂国与燕、赵、韩国的情形毕竟不同,北貂大将军蒙殛根本就是楚国的将军!”

刘恒大惊道:“相父,蒙殛若真引北貂骑兵从九原毁关入塞,沿直道十日间便可疾驰咸阳城下,这便如何是好?”

白墨叹息一声,道:“大王,说不得只能引狼入室了。”(未完待续)

第554章 引狼入室

刘恒有些吃惊地望着白墨,低声问道:“相父是说,匈奴人?”

白墨轻神情苦涩地点点头,又道:“匈奴自从两年前被楚军袭破狼居胥山的老巢,便已经分裂成了四个互不统属的部落,其首领皆自称单于,其中势力最大的是原匈奴右贤王顾诺言,大约有七八万骑,占据了紧邻九原的大片草原。”

周冠夫道:“可是丞相,匈奴人会答应跟咱们联兵吗?”

白墨摇头道:“匈奴跟大汉乃是死仇,他们当然不会跟咱们联兵,不过咱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借助匈奴人来阻挡楚兵从九原直叩关中,所以,咱们根本没必要跟匈奴联兵,而只要将九原郡让给匈奴人就行了。”

“将九原让给匈奴?”刘恒蹙眉道,“万一匈奴人占了九原,却又跟楚军联兵攻掠关中呢?又该如何是好?”

刘恒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焉知楚国不会和匈奴狼狈为奸呢?

“大王放心,这种情形断然不会出现。”白墨摆了摆手,笃定地道,“既便是在楚国面临汉、齐两国大军、局势最为艰难时,楚王项庄也没有动过跟匈奴联兵的念头,由此可见他对匈奴人是极为忌惮的,所以臣敢断言,楚国绝不会跟匈奴联合。”

刘恒沉吟了片刻,又道:“若是匈奴人不入九原,如之奈何?”

“这也是不可能的。”白墨淡然道,“匈奴人做梦都想夺回漠南的河套草原,若是我军主动撤出九原,匈奴人是绝对无法抵御重回河套的诱惑的。而且眼看就要入冬了,既便明知这是一颗毒药,匈奴人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顿了顿,白墨又道:“将九原郡让给匈奴有两大好处,除了可以利用匈奴人以抵御蒙殛的北貂骑兵。还可以将驻守九原的五万大军调往其余各个方向,上郡、北地、汉中、临晋以及潼关等各处防线的兵力就能得到极大增强。”

刘恒道:“让匈奴人占了九原,关中尚有内长城可做屏障,可若是让楚军进占九原,内长城绝对阻挡不了楚军铁骑的兵锋。届时大汉国恐有灭国之祸,两相权衡取其轻,也罢,那便依相父所言,尽快从九原撤兵吧。”

“大王英明。”白墨冲刘恒揖了一揖,又回头吩咐周冠夫、周亚夫说道,“冠军侯。还有亚夫,你们也回去各自准备吧。”

“喏。”周氏兄弟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大王,臣也告退了。”白墨又冲刘恒浅浅一揖,转身去了。

望着白墨远去的背影。刘恒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山雨欲来风满楼,也不知道大汉国还能不能撑过这次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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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水河畔,顾诺言正眺望着日渐枯黄的草原黯然神伤。

两年之前,匈奴大举征伐月氏,结果却让楚军趁虚捣毁了王庭。留在老巢的妇孺几乎被楚军屠戮殆尽,绝大部份牛羊牲畜也被楚军掳掠一空,此后曾经盛极一时的大匈奴便分裂成了四个大部落。顾诺言领着七万余骑占据了外长城一带的水草地。

原本以顾诺言的实力,完全能够占据余吾河、卢弓河沿岸那两大片水草地,不过顾诺言更加清楚,留在那里他的部落只能持续衰弱下去,只有占据外长城沿线的草原,或者还有机会南下打草谷、通过从中原掳掠人口而恢复元气。

别看顾诺言麾下还有七万余骑。可若是没有女人和孩子,这七万余骑很快便会在各部落之间的无休无止的混战、以及恶劣残酷的生存环境下消耗殆尽。届时,曾经雄霸整个大漠的匈奴民族就将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不过外长城沿线的草原相对贫瘠,要想在这里生存并不容易,眼看就要入冬了,可他的部落却还没有筹集到足够的越冬物资,能吃的牛羊骆驼都吃光了,剩下的母牛、母羊以及母骆驼都得用来下羔崽,那是绝对不能吃的。

马匹也吃得只剩下坐骑了,若是连坐骑都吃了,那就真的完了。

现在,顾诺言最大的愿望就是今年这个冬天千万不要太过寒冷,否则冻死了刚下的羔羊和小马驹,明年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旁边一个匈奴百户回头望着远处山梁上蜿蜒盘旋的长城,怅然说道:“单于,若是咱们能夺回河套就好了,那里气候温暧,再冷的冬天也不会冻死刚产下的羊羔和马驹,还有那里有成群的黄羊,今年冬天就再不用发愁吃的了。”

顾诺言也是怅然若失,河套草原水草丰美、野物成群,那简直就是塞上天堂,问题是汉国在那里驻扎了五万大军,所以,要想从汉军手里夺回河套又谈何容易?就凭他现在剩下的七万余骑,能否打破高阙关都是问题。

顾诺言正黯然神伤时,忽有一骑快马沿着河岸疾驰而来,还隔着老远,马背上的骑士便高声大喊起来:“大单于,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好消息?”顾诺言无动于衷,冷冷地望着那骑士飞驰到了近前。

那骑士狠狠一勒马缰,胯下坐骑顿时人立而起,前蹄腾空连续踢腾了数下才堪堪止住了前冲之势,落地之后又道:“大单于,刚刚游骑回报,汉军正从河套撤兵!”

“嗯?!”顾诺言闻言先是一愣,遂即失声大叫,“汉军从河套撤兵?!”

“没错。”那骑士重重点头道,“齐伦青他们躲在阳山之巅看得真真的,汉军排着四路纵队,沿着直道往南边去了,随军还有大量辎重牛车以及妇孺,不仅是汉军,就连屯垦的汉国农户也全部撤走了,河套草原已经空了!”

“走,瞧瞧去。”顾诺言狠狠一马鞭抽在马股上,胯下坐骑疼嘶一声,顿时甩开四蹄向着远处巍峨苍莽的阳山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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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川河谷,楚王的征兵令已经下达,烧当部落的壮丁们正从各个聚居地向着王庭所在源源不断地集结,除了烧当部落,舞留、爰剑以及无戈部落的壮丁也在大规模的集结之中,迫于生存的压力,四大羌人部族已经先后臣服在楚国的兵锋之下。

护羌校尉庞铮顶盔贯甲,腰挎横刀,从烧当大王的圆顶大帐里昂然而出,庞铮刚刚度过了自己二十岁的生日,却已经在唇上蓄起了浓密的小胡子,配上英俊的脸庞,更显出几分勃勃英气来,附近经过的羌女无不脸红心跳。

人影一闪,一道火红的身影紧随庞铮越帐而出,却是个身披红绸大氅的羌女,白硕的肌肤以及精致的五管轮廓也就罢了,各郡比她更漂亮的美女也不在少数,不过此女那双笔直的长腿却实在令人恻目,还有身上那股子辣劲,着实让人垂涎欲滴。

世子项治一眼瞟过来,便险些陷在此女身上拔不出来,直到庞铮喊了好几声,项治才如梦方醒,当下有些尴尬地向庞铮拱了拱手,不无艳羡地道:“庞铮,早听说你纳了一房美艳无双的羌女小妾,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哪?”

“世子过奖。”庞铮回了礼,又微笑道,“世子若是喜欢羌女,回头末将便让人选几个出色的,送去你的帐中。”

“羌女的事再说。”项治摆了摆手,道,“本公子这次来找你,却是为了一件大事。”

庞铮道:“愿闻。”

项治将庞铮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庞铮,本公子想跟你去陇西。”

“啊?”庞铮吃了一惊,双手连摇道,“不妥,这万万不妥,出大小金川翻越贡嘎山奇袭陇西原本就是一步险棋,途中山高路远、险阻重重,而且还要经过十几个未曾降伏的羌邸部落的领地,最终结果如何孰难预料……”

“废话。”项治不高兴道,“你是觉得本公子吃不得苦么?”

“世子明鉴,这不是苦不苦的问题。”庞铮苦笑道,“从这里去陇西,除了要翻过好几座积雪覆盖的高山,穿越渺无人烟的大泽,还要经过许多野人部落的领地,末将和羌兵身份卑贱,死也就死了,可世子身份尊贵,万一……”

“没有万一。”项治大大咧咧地道,“能取我性命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见项治已经打定了主意,庞铮不由心头发苦,兀自劝道:“可是世子,由你引兵出金牛关侧击汉中乃是大王的旨意,末将若是私自答应,大王事后问起,末将如何交待?”

“不用你交待。”项治大手一挥,说道,“父王那里,本公子会写信详细分说,至于出金牛关侧击汉中之事,有子车师将军在,本公子去了也就呦喝几声凑个热闹,反不如你这一路奇兵刺激惊险,就这么说定了,本公子跟你一道走陇西。”

说完,项治转身就走,庞铮心头发苦,想着是不是赶紧向成都飞鸽传书,让子车将军过来劝一劝,项治忽又回头说道:“庞铮,你就不要想别的了,本公子去定陇西了!”顿了顿,项治又道,“别忘了待会让人选几个羌女过来。”

第555章 抢功

一转眼,一个多月已经过去。

伐汉之战也已经进入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楚太子项政的五万大军已经在半月前进至河水东岸的蒲阪,不过汉国老将李左车的三万大军早已经在河水西岸的夏阳到临晋一线做了严密的布防,每隔两百步筑一座烽火台,每隔五里筑墩台,驻军五百,每隔二十里还筑有墩堡,驻军两千。

此外,李左车亲领一万精兵驻于阳夏、临晋之间的郃阳邑,楚军无论从何处发起渡河之战,汉军都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接应。

望着玄衣卫提供的汉军防御图,项政不觉蹙紧了眉头。

副将高朗平时自诩足智又多谋,一时间也是一筹莫展。

对着地图沉吟了好半晌,项政才道:“这个李左车,还真是够谨慎哪。”

“的确如此。”高朗轻轻颔首,又道,“尝听家父说起过此人,据说井陉之战此人曾向当时的赵王歇建议,分兵抄截汉军粮道,可惜赵王歇昏聩无能,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否则,恐怕也就没有后来的井陉之战了,楚汉相争的形势也将大不相同。”

项政道:“父王也曾跟我说起过此人,那正是垓下之战我军新败、先王新丧,楚国情势最为危急时,所幸寿春一战,父王大败李左车,这才有了后续的梅山大战,然后楚国情势才得以转危为安,父王曾说,寿春之战他胜得实在伐幸。”

高朗道:“李左车此人虽名不见经传。却能得大王以及齐王韩信如此看重,足见他并不是浪得虚名,子和,看来这回你遇上真正的对手了。”

项政笑笑,道:“只要不是汉相白墨,再难也总要试试。”

“呵呵,若对面真是汉相白墨领兵。那咱们也不用进攻了,直接深沟壁垒便是。”高朗笑道,“这个李左车虽也难缠。可是跟白墨相比却总是差了不少,咱们好好合计合计,总是可以找到击破他的方略的。”

项政轻轻颔首。又道:“其余各路大军可有新的进展?”

高朗答道:“还是那样,上将军仍在上庸跟汉相白墨对峙,轻车将军子车师的两万蜀兵被堵金牛道上,不得寸进,楼船将军钟离昧的水军还在风陵渡清理拦江铁索,骠骑将军蒙殛的五万北貂铁骑也仍在九原与匈奴对峙。”

项政又道:“燕赵联军还有韩军呢?”

高朗答道:“老样子,还在云中、离石跟汉军虚予蛇委呢。”

项政摇头,又道:“护羌校尉庞铮的羌兵呢?难道还没有消息?”

高朗摇头不语,他知道太子之所以关心护羌校尉庞铮的羌兵,完全是因为世子项治也在庞铮军中。太子并不担心上将军、骠骑将军或者轻车将军先进关,却担心世子项治会先于他进入咸阳,因为现阶段来说,项治是淮一能威胁到他太子位的人。

作为太子的铁杆死党,高朗很清楚。太子从未放松过对他这个弟弟的戒备。

不过,命护羌校尉庞铮率羌兵出金川河谷、翻越贡嘎山奇袭陇西原本就是一步险棋,中间不但要翻越好几座积雪覆盖的高山,还要穿越无尽大泽,甚至还要经过好几十个野人部落的领地,其凶险程度几不亚于当年大王的孤军转战。

据说王太后(虞姬)得知消息后。甚至急得晕死了过去。

当下高朗劝道:“太子,出金川河谷翻越贡嘎山奇袭陇西,一路着实凶险,稍有不慎便会有全军覆灭之虑,且不说护羌校尉的这支羌兵能否进入陇西,既便侥幸成功,筋疲力竭外加损兵折将之下,也很难有什么作为了。”

项政却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可是子亮你想过没有,汉相白墨也未必能料到还有护羌校尉庞铮这一路羌兵的存在,如今汉军倾巢而出,在各郡与我各路大军对峙,咸阳必定是守备空虚,若此时羌兵于陇西突然杀出……”

高朗默然,他必须承认,太子的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

而世子项治之所以违抗王命也要随同护羌校尉庞铮征伐陇西,很可能也是因为窥破了这一点,想到这里,高朗不禁心头凛然,还真没看出来,世子项治平时大大咧咧,似乎没多少心机,暗中却竟有这等算计?

项政似乎猜到了高朗心中所想,当下摇头道:“二弟是个什么性子,我最清楚,凭他是绝对想不到这么远的,此事背后必然有人在给他支招,而这,才是我最为担心的。”项政最担心的,就是项治背后那股庞大的势力。

事实上,在这件事情上项政想得比他老子项庄都要深,要远。

项庄出于政治稳定的需要,早早便册立了太子,却还没有认真考虑过后事的安排,毕竟他才四十出头,离死还早着呢,不过太子项政出于未雨绸缪的考虑,却已经在暗中不动声色地预做谋划了。

项政对他父王的了解超出一般人的想象,他很清楚,只等灭掉汉国,父王项庄是必然要登基称帝的,父王在称帝之后必然还要再一次封赏群臣,会不会封异姓王他拿不准,但是弄几个儿子封王却是极有可能的。

若项治在伐汉之战中立下大功,既便不能取代他项政的太子位,封王怕是没跑,再加上项治又是先王项羽的继子,在先王党羽的大力活动外加太后的影响,搞不好项治就会受封江东王,这对项政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项治真受封江东王,他的王国就很可能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到时既便他项政顺利继位为楚二世皇帝,也极可能被他这个弟弟夺去帝位,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为了自己的太子位,为了将来的帝位,项政不能不预做防备。

沉思了好半晌,项政才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抢在护羌校尉这一路之前攻入关中,灭汉首功绝不能落到二弟头上!”

“可是,子和,要想击破李左车并不容易哪,若操之过急,很容易反为他所趁。”高朗能理解项政的心情,可李左车毕竟不是盏省油的灯,何况现在汉军龟缩防守,楚军又没有水军的协助,要想渡河而击并不容易。

项政若有所思道:“在我小时候,父王曾跟我讲过一个名叫三国演义的故事,里面有过这样一段,西国丞相为了引诱北国大将主动出击,曾将女子的衣服派人送给北将,借此讥讽北国大将没卵子,不是个男人。”

“哦?”高朗问道,“那个北国大将被激怒了吗?”

“没有。”项政摇头道,“北国大将欣然接纳了西国丞相送来的女子衣裳,并且还当着众军的面穿了,西国丞相最终却无功而返。”顿了顿,项政又道,“不过李左车他未必就有北国大将的气量,我想拿这法子试他一试。”

高朗道:“若真激怒了李左车,又当如何?”

项政拈了拈唇角刚刚长出来的短须,又凑到高朗耳边低语了几句,高朗双眼霎时亮了起来,当下点头道:“明白了,子和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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郃阳邑,李左车行辕。

次日晨,楚太子项政便派了个使者渡河前来,扬言楚军要跟汉军在河水西岸决战,并要求汉军后退十里,给楚军让出渡河的空间。

副将夏侯灶建议李左车答应楚军的要求,然后给楚军来个半渡而击。

李左车却并没有采纳副将夏侯灶的建议,因为李左车跟楚军有过几次交锋,深知楚军骁勇善战,绝非汉军所能抵敌,若真让一半楚军渡过河水,只怕河水西岸的汉军防线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到那时就什么都完了。

李左车回绝之后,不想第二天楚太子又命人送来了一个锦盒。

“楚太子给老夫送礼?”李左车打发走了送锦盒的使者,笑着对副将夏侯灶说道,“这事倒是新鲜了,老夫瞧瞧是什么礼物。”

话没说完,李左车便欲上前打开锦盒。

“老将军小心盒中有暗器!”夏侯灶赶紧阻止李左车,又命亲兵上前打开了锦盒,盒中却并没有什么机关暗器,只放了件荷绿色的绸缎直裾深衣,在深衣上还放了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着“大汉前将军李左车亲启”字样。

“哦,给老夫的信?”李左车笑着拆开信封,一看之下却是脸色大变。

夏侯灶见李左车看完信后久久不语,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变得青一阵白一阵,当下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将军,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李左车没有回答,只是捧起案上的锦盒连同盒中的女式深衣狠狠掼于地上,余怒未消之下又厉声怒吼道:“项政,竖子,安敢如此?安敢如此折辱老夫?!”

夏侯灶捡起飘落在地的信函,一看之下不禁也变了脸色,楚太子项政竟然在信中讥讽李左车老将军是个没卵子的小娘子,还给老将军送了一件深衣,希望老将军能够喜欢云云,如此折辱,也难怪李老将军会气得须发皆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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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6章 激将

蒲阪大营,楚太子项政行辕。

高朗大步走进行辕,朗声道:“子和,都安排好了。”

项政狠狠击节,道:“好,事不宜迟,明天便强渡河水!”

高朗蹙眉说道:“可是子和,我总觉得风险太大,是不是再等一段时间,以便筹集更多的渡河器具,或者等到钟离老将军清理完沉江铁栅?”楚国水军一旦清理完了沉江铁栅以及拦江铁索,就能将大量船只调至蒲阪、皮氏沿线,楚军就能大举渡河了。

“不,不能再等了,明天便渡河!”项政断然摇头,他已经计算过了,等到水军清理完沉江铁栅以及拦江铁索,少说也要半个月,既便是陆地行舟,将水军战船从陆地上拖入蒲阪至皮氏附近的河段,也至少需要十天以上。

可问题是,项政已经等不了这么久了。

算算时间,庞铮的羌兵现在差不多也该进入陇西了,若是在蒲阪拖延太久,最后平汉首功很可能会落到项治头上,而这,是项政最不愿意看到的。

高朗又道:“可咱们的渡河器具有限,而且还要拨出一部份在别处佯动诱敌,所以一次最多只能渡两千人!有这两千精兵用来抵挡汉军墩台、墩堡驻军虽说是绰绰有余,可是如果李左车不上当,率五千精兵猛扑过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兵者,诡道也。”项政大手一挥,冷然道,“未战之前,谁又敢言必胜?李左车会不会上当,只在五五之间,也就是说,此战至少有一半成算,父王尝对我说过,富贵险要求,用兵就要学会死中求活。所以,有一半成算已经足够了!”

“好吧。”高朗沉声道,“我率第一波死士率先渡江。”

项政并没有矫情,而是向着高朗深深一揖,道:“子亮,拜托了!”

高朗急忙将项政扶起,然后转身扬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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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正往蒲阪、皮氏两地调集渡河用的皮筏、木筏以及大瓮,河水西岸的李左车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哦?”李左车沉吟道。“竟有这事?”

“确有此事。”副将夏侯灶道,“安邑通往皮氏、蒲阪的驰道上走满了各式大车,上面装载的不是牛皮筏就是一口口的大瓮。”

李左车轻轻颔首,又蹙眉沉吟:“难道楚军要在皮氏、蒲阪同时渡河?”

夏侯灶道:“在楚国水军清理完拦江铁索以及沉江铁栅之前,河水东岸的楚军不可能征集太多的器具,以末将估计,他们最多也就征集到抢渡两千人的牛皮伐以及大瓮,楚军若还要分两处渡河,那就是找死。”

顿了一顿。夏侯灶又道:“所以,末将以为皮氏、蒲阪两处必有一处是虚!”

李左车道:“可这也不对啊,无论皮氏是虚。还是蒲阪是虚,只要楚军一动起来,立刻就会原形毕露,老夫只稳守郃阳邑,待楚军露出原形再驰而击之,楚军岂非必败无疑?以项政小儿的心性,似乎不该只有这点水准吧?”

夏侯灶道:“难道皮氏、蒲阪皆是佯动,楚军还有第三处渡河点?”

李左车正沉吟不语时,忽有亲兵进入行辕禀报道:“将军。有楚使前来下书。”

“哦?”李左车神情微动,当即挥手道,“让他进来。”

亲兵领命而去,稍顷便带着楚使进了行辕,那楚使只向着李左车浅浅一揖。道:“奉楚太子令,特来向李老将军下战书,明日辰时,我军将从皮氏渡河,将军若敢战。可令汉军后退十里,若不敢,何不披妇人裳?”

“放肆!”夏侯灶勃然大怒,拔剑便要砍人。

李左车同样气得脸色铁青,却还是强忍怒火制止了夏侯灶。

“告辞!”那楚使传完话,再向着李左车浅浅一揖,遂即转身扬长而去。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夏侯灶气得团团转,谓李左车道,“老将军刚才为何阻止末将?为何不让末将斩杀此狂徒?”

“狂徒是项政小儿,杀使者又益?”

“难道就这样任由项政小儿羞辱老将军?”

李左车摆了摆手,脸上却慢慢露出了一丝笑意。

见李左车还有心情发笑,夏侯灶大惑不解道:“老将军受此奇耻大辱,还能发笑?”

“项政小儿,欲激将乎?”李左车背起双手,哈哈大笑道,“老夫可不是只知纸上谈兵的周亚夫,又岂能上他的当?哈哈哈……”

“咦?”夏侯灶道,“老将军是说,这是项政小儿的激将法?”

“可不就是激将法?”李左车笑道,“项政小儿先以妇人衣裳羞辱老夫,以使老夫盛怒之下丧失理智,这便给了楚军可趁之机!”顿了顿,李左车又笃定地道,“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老夫敢断言皮氏乃为虚,在蒲阪强渡乃为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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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郡,下辨县。

这一天,下辨县城外忽然来了一群白马胡商,白马人是定居在汉中、陇西两郡交界处的崇山峻岭之中的蛮族,其实就是后世的白马藏人,往年也时常会有白马胡商往山外贩卖皮毛药材等山货,因而守城门的兵卒并没有引起警觉。

直到那群胡商靠近城门,一个汉军队率才懒洋洋地上前拦住了去路,谎称要盘查胡商的货物,其实也就是想打秋风、捞些好处。

为首那个身材高大的胡商转身往大车上摸索,汉军队率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笑意,这群胡商还挺上道,不过等那胡商首领再转过身来时,却从大车里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不等汉军队率反应过来,那刀便已经斩断了他的脖子。

项治一刀便斩断了汉军队率的大半个脖子,那汉军队率的脑袋便软软地耷拉了下来,项治又高高扬起滴血的横刀,冲身后随行的百余胡商大吼:“打破城池,鸡犬不留!”说罢,项治便转身擎刀,大步流星杀入了城门甬道。

项治身后,乔妆胡商的百余羌兵也纷纷从大车里摸出明晃晃的横刀,然后一个个嗷嗷怪叫着,跟着项治冲进了城门甬道,十几个汉军兵卒从城门内侧的门房里仓皇冲将出来,只三两下便已经被凶神恶煞般的羌兵砍倒在地。

南门外不远处,更多的羌兵已经像蝗虫般席卷而来。

两万羌兵一路翻山越岭、横穿穷凶大泽,更屠戮了上百个蛮族部落,虽死伤惨重,两万大军只剩五千余人,可战斗力却似乎更强了。

护羌校尉庞铮策马奔驰在羌兵队列的最前方,眉宇间却隐带着一丝忧虑,高耸入云的贡嘎山已经被他们踩在了脚下,渺无人烟的大泽也被他们抛在了身后,途中的上百个野人部落也已经被他们屠戮殆尽,陇西已近在眼前,可他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庞铮为何而担忧?完全是因为在世子项治的率领下,他麾下的两万羌兵已经变成了五千多头凶残嗜杀的恶狼,深入陇西的这一路上,沿途所经无论是汉人村寨,还是蛮族据点,无论男女,不分老少,全都被他们屠了个干净!

就在刚才,世子又喊出了“打破城池、鸡犬不留”的口号!

庞铮完全可以预料得到,等待下辨守军和城中百姓的将是怎样的下场?这座城池,只怕是要血流成河了!若是蛮人,杀了也便杀了,庞铮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应该,可下辨城内住的却毕竟是中原人,中原人又岂容羌人滥杀?

不过庞铮知道,他已经无法阻止这些羌兵了。

世子项治现在也未必能够约束这些羌兵,何况他似乎根本就不想约束他们,用世子的话来讲,杀戮可以最大限度地激发士兵的斗志,孤军悬师千里,若不能保证士气,等待他们的将是全军覆灭的下场。

当庞铮穿过城门甬道进入下辨城内时,整座城池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羌兵们三五成群,正在大街小巷疯狂追杀城中百姓、抢掠鸡鸭牛羊,若是遇到了窈窕小娘,这些羌兵更不由分说摁倒大街、当众奸淫。

一个羌兵在庞铮眼皮底下虐杀一名孩童行乐,庞铮盛怒之下,将那羌兵斩杀当场,正欲下令整肃军纪时,项治却从马道上大步走了下来,对着庞铮说道:“庞铮,算了,不就是几千关中贱民?杀了也便杀了。”

“世子!”庞铮蹙眉道,“大王曾有严令,入关之后不得滥杀无辜……”

“这个我知道。”项治同样蹙紧了眉头,不高兴道,“可咱们不是情况特殊么?孤军悬师千里,动辄便有全军覆灭之虑,若不能让这些羌兵保持高昂的士气,只怕就连活着走出陇西都难,我们又拿什么去打咸阳?”

“可是……”庞铮还欲分辩,却被项治不由分说打断了。

项治霍然举手,冷冷地道:“没什么可是,奇袭咸阳、攻灭汉国才是头等大事,别的都是鸡零狗碎,只要能灭掉汉中,别说区区一个下辨县几千人,便是整个陇西几十万人,全屠了又有何惜?”(未完待续)

第557章 直取咸阳

合阳邑,五千汉军精锐已经在城外集结待命。

辰时过,东南、东北向的烽火台几乎是同时升起了三股醒目的黑烟,负责观烟的汉军校尉当即大声向李左车禀报:“将军,东南、东北皆有狼烟升起,楚军已经开始在蒲阪、皮氏同时渡河,狼烟三股,渡河楚军逾万人!”

李左车抚髯笑道:“皮氏乃是疑兵,蒲阪才是楚军的真正目标!”

说罢,李左车即回头吩咐副将夏侯灶道:“夏侯将军,传令全军,以急行军速度火速驰援蒲阪!”

“喏!”夏侯灶轰然应喏,又扭头大喝道,“将军有令,以急行军速度驰援蒲阪!”

汉军阵中霎时响起了激昂的行军战鼓声,疾骤如雨的鼓点声中,一队队顶盔贯甲的汉军甲兵纷纷开始转身,然后排着十路纵队向着蒲阪方向浩浩荡荡开进,黄土夯成的驰道上很快便扬起了滚滚烟尘,扶摇直上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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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氏,渡河集结地。

不远处的河滩上,一溜的牛皮筏、木筏、小船以及大瓮已经沿着河水东岸摆开。

高朗回头向项政投来征询的眼神,项政轻轻颔首,高朗便挎刀大步走上点兵台,犀利如刀的目光只往台下一扫,下面集结的两千名楚军死士顿时间凛然噤声。

迎着两千死士灼热的眼神,高朗大声说道:“我大楚十路大军伐汉,与战将士超过了五十万人,可是汉国只有一个,战功也只有一份,究竟花落谁家,那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弟兄们,你们告诉我,想不想博取平汉首功?”

“想!”

“想!”

“想!”

两千死士狂热回应。

在战功奖励机制下,楚军的战斗欲望是不容置疑的。因为战功意味着更高的爵位,以及更多的赏赐,更高的爵位则意味着更丰厚的生存资源,意味着他们可以给妻儿博取更好的生存环境,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贵族。

“太子有令!”高朗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开出了赏格,“第一个踏上河水东岸者,爵进三级。赏黄金千两!”

“嗷嗷嗷……”

台下的两千死士霎时像野狼一样怪叫起来,群情激愤。

不远处的大校场上,另行集结的数万楚军将士则个个目露艳羡之色,爵进三级、黄金千两那可不是一般的赏格!

“现在,是时候让汉军见识见识我们大楚健儿的威风了。”高朗说罢猛然拔出横刀,又以刀锋遥指河水西岸,仰天声嘶力竭地长嗥起来,“杀!”

“杀杀杀……”两千死士山呼响应,随着高朗横刀的斩落。一个个顿时就像脱了缰的野马狂暴地冲向了河滩,又以最快的速度推着牛皮筏、木筏或者小船冲向河心,当牛皮筏、木筏或者小船驰离河岸。便纷纷跃上筏船,开始奋力划水渡河。

一时间,五百多只牛皮筏、绑了大瓮的木筏以及小船就像离弦之箭射向河水西岸,不等楚军船队渡到河心,早就守在河水西岸的数百名汉军弓箭手便纷纷开始挽弓放箭,一波波的箭矢像雨一样从天而降,不时有楚军死士倒在血泊之中。

不过挽弓极费体力,挽开步兵硬木长弓更是个体力活,射出了二十几枝箭后。这五百多名汉军弓箭手差不多也就歇菜了,发觉河水对岸射来的箭矢开始变得稀疏起来,船筏上的楚军死士顿时士气大振,开始全力挥动船浆……

一浪高过一浪的号子声中,一条小船最先搁浅。站在船头的楚军队率第一个纵身跃下小船,然而没等他涉过浅滩踏上河岸,六七个汉军长戟手已经蜂拥而上,一下就将楚军队率钉死在了浅浅的河滩上。

第二个楚军死士从一只牛皮筏上跃下,旋即又被汉军钉死。

第三个楚军死士是在河中翻了船然后泅水过来的。距离河岸只有数步之遥时,他才猛然浮出水面,然而,眼看着他就要一步踏上河岸时,一枝狼牙重箭骤然间疾射而至,一下就锲入了他的脸颊,楚军死士啊啊惨叫着,仰天往后倒入了浑浊的河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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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扎在合阳邑的五千汉军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锐老卒,从合阳邑到蒲阪超过五十里,他们只用不到两个时辰便赶到了。

古代的冷兵器军队行军跟后世热兵器军队的行军完全是两回事,热兵器军队因为使用火器,作战时除非进入肉博战,否则只需要勾勾手指头就行了,所以可以将所有的体力都毫无保留地用来行军,但古代的冷兵器军队却不行。

古代的冷兵器军队不仅有额外的沉重负载(甲胄),而且还要保留至少一半的体力来厮杀,否则,你赶过去也只能是送死,所以,两个时辰五十里的行军速度已经很厉害了,恐怕也就当年项庄的几千残兵能比他们更厉害了。

不过,当李左车气喘吁吁地带着五千精兵赶到蒲阪对岸的汉军墩堡时,却发现河水两岸一片沉寂,远远看过去,河水东岸只有三五十艘牛皮筏、小船在岸边活动,河水西岸的河滩上也横七竖八倒毙了百余名楚军,此外就再有没别的了。

“怎么回事?”李左车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冲前来迎接的汉军校尉问道。

“将军,楚军被咱们赶回去了。”汉军校尉却不无兴奋地道,“就在刚才,三四百楚军死士试图强渡,两军混战半个多时辰,最后被咱们干掉了一百多,剩下的楚军全缩回去了,估计还有一百多人被河水给冲走了,嘿嘿。”

“三四百楚军?”夏侯灶厉声道,“就这么点人,你也敢点三股狼烟?”

汉军用来传讯的狼烟是有着极为严厉的规制的,升一股狼烟,敌军数量上千,升两股狼烟,敌军数量超过五千,若是三股狼烟,敌军数量就超过了万人!而且狼烟的颜色也有着讲究,黑烟起,有敌来袭,白烟起,则意味着战事不利。

汉军校尉镇定地道:“夏侯将军有所不知,刚才渡河的汉军虽然只有不到五百,可河对岸却至少聚集了上万楚军,而且末将还看到了楚太子项政的大纛!”

夏侯灶也有些吃不准,侧头望向李左车道:“老将军,您看……”

“要糟,要糟!要糟!!!”李左车却忽然间回过味来了,当下连连顿足道,“老夫中项政小儿的计了,这可真是终日打雁,临了却反被雁给啄了眼,嘿,想老夫行伍多年,身经大小战事不计其数,不曾想一时大意竟中了项政这竖子的奸计。”

夏侯灶和汉军校尉面面相觑,两人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三股醒目的白烟已经从东北方向的烽火台上扶摇而起,一个眼尖的汉军甲兵霎时手指东北方大叫起来:“快看,东北方有白烟三束!”

夏侯灶、汉军校尉相顾骇然,东北方有白烟三束,那含义再是明显不过了,这说明楚太子项政根本就没撒谎,他说要在皮氏渡河,结果就真的在皮氏倾注全力渡河了,可李老将军却弄了一出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结果五千汉军精锐反而扑了个空。

“老将军,咱们赶紧退守栎阳吧!”夏侯灶最先反应过来,皮氏一旦被楚军突破,河水天险一旦丧失,栎阳就成了屏护咸阳东陲的最后一道屏障了。

“不行,断然不能退守栎阳。”李左车却断然摇头道,“我军若退守栎阳,楚军南下侧击潼关就完了!潼关若失守,楚国大将高初的大军就将与楚太子项政合兵一处,从潼关到咸阳再无险可守,我们拿什么来抵挡项政、高初的十万铁甲?”

夏侯灶蹙了蹙眉,沉声问道:“那依老将军的意思呢?”

“退守临晋!”李左车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屏护潼关侧后。”

“若是项政不取临晋,直取咸阳呢?”夏侯灶道,“又该如何?”

“项政小儿他不敢。”李左车道,“孤军悬师而击敌国之腹地,乃是兵家之大忌,若项政小儿真敢率军直取咸阳,老夫便断了他的后路,令他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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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氏对岸的汉军渡口已经被楚军彻底攻陷。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波又一波的楚军甲兵纷纷渡到河西,当上岸的楚军数量超过五千人时,河水西岸的汉军终于彻底崩溃,聚集在河滩上的五千多汉军战死千余,剩下的三千多人一哄而散,其中大部向着夏阳败逃而回。

楚军将士在战功的激励下,兀自追杀不休,前锋都快追到夏阳城下了。

就在这个时候,楚军刚刚渡河上岸的中军本阵却忽然间响起了当当当的鸣金声,听到清脆的鸣金声,楚军将士虽满心不愿,却也只能收拾野心开始回到河水西岸重新整队,需要楚军的军纪可是极其严厉的,闻金不退那是要杀头的。

十几个楚军小校来到项政、高朗跟前,摩拳擦掌道:“太子,将军,汉军的军心已经散了,前面的夏阳一击就能攻破,是不是这就催动大军攻城?”

“攻打夏阳?”项政与高朗对视一眼,笑着摇头道,“不,我们可没有时间跟汉军在夏阳过多纠缠。”

高朗便擎起横刀,厉声大喝道:“传我将令,全军绕夏阳而行,直取咸阳!”(未完待续)

第558章 对峙

阳山北麓,北貂军大营。

由于汉军突然从九原撤走,结果给了匈奴人趁虚而入的机会,当蒙殛率五万北貂骑兵赶到高阙关外时,匈奴已经占据了九原。

耐人寻味的是,蒙殛并没有下令攻打九原。

北貂大军与匈奴人在高阙关外一对峙便是一个多月。

蒙辽大步走进中军大帐,先冲着帐中正在议事的蒙殛、蒙远揖了一揖,大声说道:“父亲,兄长,我军已在高阙关外驻扎一个多月了,匈奴也几次谴使前来,希望同我军合兵南下洗劫关中,父亲只是不理,我们到底还伐不伐汉了?”

“当然伐汉。”蒙殛道“不伐汉我们举兵干啥?”

“既然要伐汉,那就赶紧拿个主意呀,无论是绕行河西奔袭关中,还是先击破匈奴再顺直道南下,或者干脆就跟匈奴人联兵南下,父亲你到是给个痛快话呀。”蒙辽拍了拍手,苦着脸说道“别老这样窝在这漠北草原上呀?”

“窝在漠北草原咋啦?”蒙殛道“你着什么急?”

“孩儿能不着急吗?”蒙辽跺了跺脚,大声嚷嚷道“十路大军同时伐汉,咱们要是去晚了,这平汉首功就让别家给抢去了。”

“你嚷嚷什么?”蒙殛冷然道“首功让别人抢去,那就对了。”

“咦?”蒙辽闻言愕然,挠头问蒙殛道“父亲,你这话是啥意思?”

“小子,你知道吗?自从赢妃死后,咱们蒙家就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上,是,大王的确是从不怀疑咱们蒙氏父子的忠诚,可是楚地的贵族呢?他们心里会怎么想?”面对儿子,蒙殛并没有过多的隐瞒“还有太子和世子项治背后的那两股势力,他们又会怎么想?”

蒙辽恍然大悟,低声问道:“父亲是说,此次伐汉,咱们蒙家不能太出风头?”

“对头。”蒙远起身拍了拍蒙辽的肩膀,说道“二弟,此次十路大军大举伐汉,汉国已是国力耗尽、兵力用足,灭国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避免了,现在唯一的悬念就是,汉国何时被灭,这种情形之下,我蒙家有必要再去争这首功?”

蒙殛也语重心长地道:“辽儿你要牢记,树大招风哪。”

“树大招风?”蒙辽嘀咕道“不是还有上将军这颗大树顶着呢吗?”

“上将军?”蒙殛笑笑,摇头说道“辽儿,为父敢跟你打赌,此次伐汉,上将军非但不会有什么斩获,搞不好还会吃几个败仗。”

蒙远、蒙辽闻言都有些不信,上将军还会吃败仗?

见蒙远、蒙辽两*启航文字*兄弟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蒙殛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叮嘱道:“行了,你们给为父盯紧长城沿线,尤其是高阙关,匈奴人既然钻进了九原这只笼子,他们就别想再跑出来了,咱们先等汉亡,然后再收拾匈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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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庸东郊,楚军大营。

二十万楚国大军在城东十里外的荒原上扎下了几十里连营,远远望去,楚军的帐篷那是重重叠叠、密密麻麻,从近处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楚军自从兵临上庸城下后,便再没什么动静了,除了每天号角聚兵、日常操演外,甚至连最起码的试探性攻击都没有,军中诸将虽然奇怪,却绝没人敢质疑毕书的用兵方略,人可是打败齐王韩信的绝代军神哪。

不过现在却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他就是毕书的亲军校尉铁牛。

“上将军,究竟还要等到啥时候?”铁牛挎着横刀匆匆进了中军大帐,却看到毕书正悠闲地坐在榻上品酒呢,当下上前说道“将士们可都盼着早日开战、早日斩获战功呢,再这样干等下去,末将担心士气会出问题。”

“士气会出问题?”毕书笑笑,说道“我只听说过军队因为缺粮、战败或者主将阵亡而导致士气瓦解,却从未听说会因为对峙而军心涣散。*清逸尔雅*”

“可是……”铁牛急道“上将军,咱们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毕书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着急,你别忘了白墨可是本将军的师兄,我二人同出鬼谷门下,无论是兵书战策还是智计谋略,基本上都不分伯仲,要想打破我师兄镇守的上庸,可没那么容易,总之,到了该当出战时,本将军自然会下令。”

“嘿。”铁牛叹口气又跺了跺脚,有些闷闷不乐地走了。

目送铁牛的身影远去,毕书脸上的笑容却慢慢地淡了下来,他之所以选择对峙,而不是强攻上庸,白墨难对付其实只是原因之一,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毕书根本没法对人说,那就是这一次,他必须保证汉国灭亡,而他这一路大军又不能斩立战功。

至于说为什么?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故秦大将白起的前车之鉴。

长平大战之后,赵国元气大伤,白起正准备趁胜灭掉赵国之时,却最终却等来了秦昭王的撤兵诏令,以致错失了灭掉赵国的最佳时机。

真是秦昭王不懂得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吗?

当然不是,秦昭王当然知道战机稍纵即逝,若是错过这次机会,秦军为了灭掉赵国就会付出更大代价,但是秦昭王别无选择,因为白起的战功太大太高了,秦昭王发现他已经没什么可以封的了,如果再让白起灭掉赵国,他干脆就只能退位让贤了。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秦昭王才个在灭赵的关键时刻召回白起。

回到咸阳之后,白起也终于回过味来了,所以当秦军战事不利,秦昭王不得已想再次起用白起时,白起就死活不肯领兵出征了,因为白起已经看得很清楚,若他领兵出征,战事若不利得死,战事若胜利他还得死,只有托病不出,或者还能够保命。

不过遗憾的是,白起高估了秦昭王的心胸,最终还是被赐死了。

毕书仕楚也有十多年了,毕书对楚王项庄的心性也有了足够的了解,毕书非常清楚,国公已经是功勋大臣们所能够获得的最高级别的爵位了,至于说比公爵更高级的王爵,那就是楚王的逆鳞,谁敢凯觎谁就得死。

毕书现在已经是国公了,若他再斩立战功,平定关中楚王登基称帝之后,必然还会有新一轮的封赏群臣,届时他毕书必然要再晋一爵,从国公再晋一爵不就封王了?那不是触摸楚王的逆鳞,不是自己找死么?

所以,毕书只想将白墨的汉军主力牵制在上庸,从而给其余各路伐汉大军创造机会,毕书甚至已经在考虑,等其余各路大军打进关中、白墨被迫回师咸阳时,他是不是需要来一个轻敌贸进,让他的师兄打一个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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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正站在东门箭楼上眺望城外的楚军大营。

楚汉两军已经在上庸对峙了一月有余,潼关、北地、上郡各个方向也是风平浪静,无论是楚军、韩军、燕军、赵军、北貂军还是月氏人,至少从目前迹象看,还根本没有突破汉军防线攻入关中的迹象,咸阳依然是稳如磐石。

可不知道为什么,白墨内心总是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白墨总觉得自己好像疏忽了什么,可是每次反复梳理自己的思路,却始终找不到自己在哪里疏忽了。

望着城外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的楚军营帐,白墨再次开始梳理自己的思路。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阶梯上忽然传来了蹭蹭蹭的脚步声,回头看时,只见御林中郎将叔孙婴已经挎着剑大步上了箭楼,及至近前又拱手作揖道:“丞相,城中的存粮眼看就要接济不上了,再这样耗下去可不成。”

白墨又是一阵没来由的心烦,大汉国国势唯艰哪。

定了定神,白墨问叔孙婴道:“叔孙将军*启航文字*,城中还有多少粮食?”

“城中粮食已经只剩万余石。”叔孙婴道“若只供应五万大军,还可勉强撑半月,可问题是城中还有二十多万百姓,他们也快断粮了。”

白墨的眉头越发的蹙紧,沉声道:“这样,马上派兵将城中所有的粮食以及鸡鸭牛羊全都集中起来,从今天始,城中百姓也跟着将士们一样,统一配发口粮,将士口粮减半,百姓口粮只二成,能让他们维持性命不致饿死就成。”

叔孙婴道:“可这样最多也就撑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呢?”

白墨默然,是啊,半个月之后呢?半个月之后城中肯定会断粮,可白墨敢肯定,城外的楚军绝对不可能断粮,去年楚国治下各郡可获得了史无前例的大丰收,又岂会缺粮?放眼望去,白墨正好看见有一队粮车正逶迤开进楚军大营。

叔孙婴道:“丞相,要不夜袭楚军大营,拼吧?”

“不行。”白墨断然拒绝道“连齐王韩信都不是毕书的对手,我军趁夜前去袭营,岂不等同于自寻死路?凭着上庸坚城,我军或者还可与楚军勉强周旋一二,若是出城野战,则必败无疑,本相绝不行此愚蠢之举。”

“嘿。”叔孙婴恨恨跺脚,转身去了。

第559章 破城而入

正说话时,忽有亲兵匆匆上来禀报:“丞相,陇西塘报!”

“陇西?!”白墨心头陡然一跳,急伸手从亲兵手中接过飞报,匆匆看完之后脸色顿时间变得一片铁青。

“丞相,怎么了?”叔孙婴急道。

“你自己看吧。”白墨叹了口气,将塘报递给了叔孙婴。

叔孙婴有些疑惑地接过塘报,看完之后却跳了起来,失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楚军怎么从陇西杀出来?”

难怪叔孙婴会吃惊,从蜀中到关中自古只有一条道,那就是出金牛道经汉中进关中,可楚军现在并没有走这道,而是直接从陇西杀出来了,他们是怎么过来的?楚军是如何翻越常年积雪覆盖的贡嘎山的?又是如何穿越蛮荒大泽的?

叔孙婴吃惊,白墨何尝不吃惊?他也压根没想到啊。

遂即叔孙婴又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因为汉军主力现在分散在汉中、北地、上郡分别御敌,关中的守备极为空虚,楚军突然从陇西杀出,那咸阳就危险了,当下叔孙婴便对白墨说道:“丞相,不能再在这里跟楚国大军耗下去了,赶紧回师咸阳吧。”

白墨默然,咸阳守备空虚,为了汉王安危,回师是必然的,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回师是极其危险的,一旦毕书率楚国大军碾压上来,汉军就有可能兵败如山倒,所以,还得考虑一个万全之策,令楚军不敢贸然追击。

沉吟片刻,白墨吩咐叔孙婴道:“这样,叔孙将军你率两万精兵悄然出城,于城北二十里外山谷设伏。”

“喏!”白墨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望着叔孙婴下楼而去的背影。白墨眸子里却忽然间掠过了一丝恻然之色,心中喃喃低语道,叔孙将军。请不要埋怨本相,为了大汉国,只能牺牲你和两万将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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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楚、季布、萧开、羊驼、丁固、西乞烈等十几位大将走进中军大帐时。上将军毕书早已经顶盔贯甲跪坐在首席上了。

“请王剑。”待众将入帐,毕书跪坐起身遥向东方作揖。

亲军校尉铁牛便抱着项庄赐下的王剑昂然进入了大帐,众将便齐齐恻目。

“诸位。”待铁牛抱着王剑在自己身后站定,毕书才环视帐中一圈,说道,“本将军刚刚接到斥候飞报,汉相白墨已经率领大军撤离上庸,以本将军猜测,必是其余九路大军中的某一路或几部攻入关中。以致咸阳震动,所以白墨才会回师自救。”

帐中众将顿时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尤其是桓楚、季布、萧开等军中老将。更是神情激动。因为他们很清楚,伐汉之战恐怕是他们这一辈子所能参加的最后一战了。若是这次还是捞不着仗打,那就基本不可能再斩立什么功劳了。

当下桓楚大步上前,厉声道:“那还有啥好说的,赶紧追呀!”

“桓老将军所言极是。”毕书欣然点头,又从案上抄起两枚令箭喝道,“桓楚,季布两位老将军听令!”

桓楚和季布应声上前,齐齐拱手作揖道:“末将在!”

毕书将两枚令箭分别扔给桓楚和季布,朗声道:“本将军命令你们各率本部五千甲兵连夜追杀汉军,不得有误。”

西乞烈、丁固闻言愕然。

“喏!”桓楚、季布却是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待两员老将离去,毕书又抄起两枝令箭,喝道:“萧开、羊驼。”

萧开、羊驼应声上前,拱手作揖道:“末将在。”

毕书向两人扔出令箭,喝道:“率本部五千甲兵,负责接应。”

“喏!”萧开、羊驼轰然应喏,也领命去了。

犹豫了片刻,西乞烈还是忍不住上前问道:“上将军,只派两位老将军率一万甲兵去追杀汉军,兵力是不是太过单薄了?万一汉军留了伏兵断后,末将担心两位老将军会遭受不测哪,萧开、羊驼也是兵少……”

“西乞烈!”毕书蹙了蹙眉,冷冷地道,“该如何用兵,还用得着你来教本将军吗?”

“不敢,不敢,末将绝无冒犯上将军之意。”西乞烈唯唯喏喏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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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白墨率汉军主力退至子午谷口。

大军刚在子午谷口驻扎下来,便有飞马来报,说是叔孙婴在上庸城北二十里的山谷中大败楚军追兵,斩首三千余级,叔孙婴甚至还阵斩了楚国两员宿年老将,桓楚以及季布,前来接应的萧开、羊驼也被叔孙婴杀得大败。

望着军士呈送上来的桓楚、季布的首级,白墨一时间有些恍惚。

留叔孙婴及两万甲兵断后,原本只是白墨布下的一枚弃子,本意只是想要拖延一下楚军的追击速度而已,却不曾这枚弃子竟连续大败楚军,还斩杀了楚国两员功勋老将?这又是怎么回事,自己那个师弟怎么突然间变得不会用兵了?

从南郑赶来子午谷汇合的老将军郦商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惑然道:“怪哉,叔孙婴虽说骁勇善战,却也不可能强过毕书去,毕书连齐王韩信都能够一战而败,这次却怎么在叔孙婴手下连连失手?这似乎不合常理呀?”

白墨却似乎有些明白了,叹息道:“本相似乎有些明白了。”

“哦,丞相知道个中原因?”郦商好奇地道,“却不知为何?”

白墨摇了摇头,喟然说道:“本相那师弟,已经在为自己找退路了。”说罢,白墨又吩咐郦商道,“郦老将军,可令大军放心入谷,我那师弟不会追上来了,至少不会那么快就追上来,你我大可以从容进谷、驰援咸阳。”

然而,白墨话音方落,便有快马沿着子午谷小道疾驰而出,远远看见白墨,马背上的骑士已经飞身下马、连滚带爬来到了白墨跟前,跪地泣声嚎泣道:“丞相,丞相,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楚军已然兵临咸阳城下,大王命你赶紧回师救援,要快……”

“什么?楚军已经兵败咸阳城下了?!”郦商闻言顿时大吃一惊,不能吧?

白墨也是惊得脸色发白,急问令骑道:“知不知道是哪路楚军,有多少兵力?”

令骑颤声道:“丞相,有两路楚国大军从东西两个方向同时兵临咸阳城下,确切兵力不详,但是至少也有五六万大军。”

“什么?东西两路大军?!”白墨闻言凛然。

陇西这一路楚军白墨没有预料到,但是他有心理准备,因为白墨很清楚,翻山越岭从陇西杀过来的楚军兵力绝对不会有太多,最多也就三五千人,所以既便杀至咸阳城下,也不会构成太大的威胁,顶多就是放弃汉中、彻底退守关中罢了。

但是,东边也有楚军进关那就大大出乎了白墨预料了。

难道是冠军侯把守的潼关被攻破了?高初大军已经进关?若是高初大军进了关,那咸阳必定是完了,自己回不回去救已经没太大的意义了,因为潼关一旦失守,从洛阳到咸阳就再无险可守,楚国大军以及粮草辎重就能源源不断进关,这仗已经没法打了。

定了定神,白墨怀着最后一丝希冀,询问令骑道:“可曾看清两路楚军旗号?”

令骑点头,喘息着道:“在突围途中,末将曾遭东路楚军追杀,随行保护的数十骑御林卫全数战死,仅末将一人侥幸突出重围,混战之中,末将隐隐看到楚军的中军大纛上绣着的好像是个项字,应该是楚太子项政的大军。”

“项政?竟然是项政?!”白墨略略放心之余,又不禁长叹了口气。

让白墨略为放心的是,无论是从陇西杀出的偏师,还是项政渡河而击的大军,都是悬师而击的孤军,只要汉王能够守住咸阳,待自己大军回师,这两路楚军就必败无疑,但是令白墨叹息的是,项庄已经够难缠了,不想连他的儿子都如此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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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太子项政?!”望着城外黑压压的楚军甲兵,汉王刘恒脸色煞白。

老将军梅鋗颤巍巍地步入城楼,喘息着道:“不止楚太子项政,还有世子项治,从陇西杀出来的楚军主将不是别人,就是楚国先君项羽的继子项治!”

“项政?项治?!”刘恒的脸色越发难堪,颤声道,“老将军,这便如何是好?”

“大王不要慌。”梅鋗摆了摆手,沉声道,“派去汉中求援的令骑已然突围,丞相不日便可率军回援了。”

刘恒忧心冲冲地道:“从上庸到咸阳好几百里,丞相赶得及么?”

梅鋗道:“大王放心,咸阳城中尚有两千御林,臣又紧急募集了五千勋戚子弟以及家奴壮丁,咸阳城又沟深墙高,楚军急切间断然打不进来。”

话音未落,北门方向突然响起了山崩海啸般的杀伐声。

刘恒大惊,急询问梅鋗道:“老将军,怎么回事,北门出什么事了?”

梅鋗对此也是懵然不知,君臣俩正相对惶然时,忽有浑身浴血的汉军小校飞马驰至城楼下,又匆匆奔上城头跪地惨然禀报道:“大王,不好了,司马仲、司马季兄弟反水,引着五百家丁打开了北门瓮城,楚国大军已经破城而入了。”

第560章 兄弟阋墙(上)

洛阳,上书房。

自从项政大军以激将计调开李左车大军,从皮氏成功渡过河水开始,项庄的情绪就被完全调动了起来,这几天来,他跟项他、项佗、百里贤等人吃睡都在书房,一边对着地图讨论军情,一边等待着项政大军的捷报。

不过,最先传来的却是上庸的败报。

看完塘报,项庄、百里贤还算镇定,项他、项佗却气得跳了起来。

“借刀杀人,毕书这分明就是借刀杀人!”项佗怒不可遏地道,“他明知道白墨不是易与之辈,为何还让桓楚、季布两位老将军去追?追也就追了,又为何只让两位老将军带了五千甲兵?上庸足有二十万大军,毕书为何只给五千人?”

项他、百里贤面面相觑,项佗这家伙还真是敢说。

“子严慎言。”项庄皱了皱眉头,斥道,“上将军不是那样的人。”

“大王所言极是,上将军派桓、季两位老将军引兵去追,也是常例,敌军败而不追,兵家所不取,至于只令两位老将军引军五千,也实属无奈,因汉军弃辎重而走,行军极速,所以只能谴少量精兵才能够追上。”百里贤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绝然不这样想。

百里贤很清楚毕书的想法,毕书此举有三大用意:其一,借机除掉桓楚、季布,替大王削弱项羽或者说项治系的势力,进一步巩固王权;其二,通过这次的败仗自污名声,消除自己不败军神的影响,尤其是消除大王心中的疑虑;其三,故意制造与项治系之间的矛盾,为有朝一日挂职而去埋下伏笔。

不过百里贤更清楚,毕书自污名声可以,要想消除大王心中的疑虑却很难,需知大王也是心智过人之辈。又岂能猜不出毕书的想法?

项佗兀自余怒未消,愤然说道:“大王,既便毕书没有借刀杀人之嫌疑,这次他吃了败仗,也必须重重治他罪,至少也要削了他吴国公的爵位!”

项庄摆了摆手,道:“这事,等平汉之战结束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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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政在高朗和数百亲兵的簇拥下出现在未央宫宫门前时。只见黑压压的楚军甲兵已经将整个宫殿团团围住,又从城外调来了云梯、撞车等器械辎重,还有一队队的弓箭手在外围列队,看样子是准备要强攻未央宫了。

未央宫的宫墙上,也有汉军御林在来回奔走,大呼小叫。

不时有稀稀落落的箭矢从宫墙上倾落下来,却被前队的楚军重甲用橹盾、大盾挡住,既便有箭矢射中了楚兵,也多被厚重的铁甲挡落。

都到了这个份上,谁都知道未央宫根本就守不住了。

汉王刘恒在老将军梅鋗以及御林右中郎将叔孙殇的簇拥下站在宫门牌楼上。望着牌楼下那黑压压的楚甲汪洋,心头一片黯然。咸阳终于还是打守了,大汉国终于还是灭亡了,父王交与他的这片基业终于还是要败亡了。

就在这个时候,宫门外的楚军阵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宏亮的声音:“我大楚国的太子有话说,汉王刘恒上前答话!”

刘恒、梅鋗还有叔孙殇低头看时,只见宫门外的楚甲已经向两侧让开,从中间走出了十数员楚将。当先一员楚将身材长大、气宇轩昂,身上还披着明黄色的大氅,想来便是楚国的太子项政无疑了。

“大王。待末将射杀了这厮!”叔孙殇说着便要挽弓。

刘恒却摁住了叔孙殇挽弓的双手,又冲老将军梅鋗摇了摇头,然后缓步走到牌楼前,对着楼下宫门前的楚太子项政傲然说道:“寡人在此,有话就说吧。”

项政看了看牌楼上挽弓搭箭的汉军弓箭手,淡然微笑道:“汉王,如今的情势也不必本太子多说了,若你下诏投降,则可令宫中兵丁宫女免于一死,更可令咸阳百姓免于刀兵之灾,你若一意孤行、顽抗到底,则整个咸阳都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项政小儿,我们大汉国就没一个懦夫!”叔孙殇大怒道,“有种就攻城吧,若不能把你们杀个落花流水,本将军就不姓叔孙。”

项政的神情霎时清冷下来,问道:“汉王,这真是你的答复吗?”

刘恒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长叹了一声,转头吩咐叔孙殇道:“叔孙将军,打开宫门迎楚军进来吧。”

稍顷,未央宫门缓缓打开。

高朗带着楚军铁甲蜂拥而入,只见宫中所有御林卫、内侍已经齐聚前殿天井,中间过道上更堆满了汉军御林扔下的兵器,高朗一声令下,便有楚军铁甲持戈挎刀逼上前,押解着缴了械的汉军御林以及宫中内侍前往城外安置。

待宫中确定安全,项政才带着亲兵进宫。

行至温德殿,汉王刘恒已经跪于殿阶之下,双手高捧着印信,身后还跪伏着一大群妃嫔以及宫女,看到项政在大群铁甲的簇拥下进来,这些妃嫔宫女尽皆花容失色,神情战战,她们不知道,等待她们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汉王请起。”项政上前接过印信,又将刘恒扶起。

当项政的目光无意中掠过刘恒身后跪着的窦漪房脸上时,不禁略略一顿,问刘恒道:“汉王,这位是……”

刘恒心头发苦,涩声道:“乃是寡人王后窦氏。”

“原来是王后。”项政冲窦漪房点了点头,又回头吩咐高朗道,“高朗将军,要多派铁甲兵严密保护未央宫,尤其是要保护汉王以及后宫妃嫔的安全。”

“喏!”高朗轰然应喏,又回应吩咐身后随行的亲兵,道,“传令下去,封锁禁宫,没有太子及本将军的令谕,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违令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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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刘恒的投降诏令一下,驻守咸阳各门的汉军便纷纷缴械投降。

负责攻打咸阳西门的五千多羌兵蜂拥进城,在屠戮了沿途几十个蛮族部落之后,这些羌兵早已经成了一头头杀人恶魔,望着满街的货栈店铺,望着鳞次栉比的屋宇,望着躲在家中仓皇不知所措的红男绿女,这些羌兵顿时凶性大发。

几乎是从进城那一刻开始,羌兵便开始了疯狂的烧杀掳掠,一时之间,整个咸阳西城杀声震天,成群结队的羌兵操着刀枪剑戟,撞开房门、翻过院墙,他们见人就杀,见了东西就抢,略有姿色的年轻小娘更是惨遭当街轮奸……

庞铮又惊又怒,匆匆找到项治面前说道:“世子,必须及早阻止这些羌兵,再这样任由他们屠戮下去,整个咸阳城的百姓都会被他们杀光的!”

项治却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些敌国贱民,杀了就杀了。”

“世子此言差矣!”庞铮急道,“汉王已降,汉国已灭,这些百姓现在已经是大楚国的百姓,不再是敌国贱民了。”

“好了,庞铮你不必多说了。”项治皱了皱眉,不高兴道,“本世子心里有数。”

庞铮还要再劝时,项治早已经不耐烦地打马走了,项治身后随行的那十几个羌兵将领则纷纷转头望向庞铮,表情不善,庞铮虽然是护羌校尉,这支羌兵名义上受他节制,不过这一路上庞铮始终主张约束羌兵,而项治则主张放纵羌兵,因此羌兵早已经只听命于项治而抛弃庞铮这个名义上的羌兵统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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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政刚刚转出未央宫,迎面便遇上了一个浑身浴血的别部司马。

“太子,出事了!”那别部司马冲项政揖了一揖,急声道,“从西门进城的羌兵正在咸阳西城大肆烧杀掳掠,世子更带着几百人打进长乐宫了!”

“什么?二弟简直胡闹!”项政皱了皱眉,又指着别部司马战袍上的血迹,问道,“刚刚你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别部司马惨然道:“刚才末将试图阻止羌兵行凶,结果这些羌兵却凶性大发,不由分说便向末将发起了攻击,随同末将前往的数十名军卒尽皆被杀,末将虽然侥幸逃出,却也被他们砍了十几刀。”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项政闻言勃然大怒,当即吩咐别部司马道,“你这便召集大军,将西城给本太子控制起来,羌兵再敢滥杀无辜,就地击灭!”

“喏!”别部司马轰然应喏,杀气腾腾地去了。

项政又冲身后随行的几个司马、军侯喝道:“你们几个,随本太子去长乐宫!”

长乐宫本是萧何为刘邦建造的王宫,后来未央宫建成,刘邦便迁居未央宫,长乐宫便成了太子刘盈的东宫,后来刘恒即位,暂时又没有太子,长乐宫便成了太后薄姬的寝宫,除了薄姬,长乐宫里还生活着几百个刘邦的妃嫔。

项政带兵匆匆赶到长乐宫时,只见宫门大开,台阶上倒卧着几个内侍,身上血迹斑斑,已然是气绝多时了,再进到宫中,只见天井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宫中内侍,间或还有宫女的尸体,而且个个衣不蔽体,下体污秽。

第561章 兄弟阋墙(中)

项治腰挎横刀大步走进宣德殿,一边吩咐随行的羌兵将领道:“传令下去,宫中的宫女可以碰,但是宫中的金银珠宝还有宫中妃嫔一律不准碰,违者杀无赦。”

羌兵将领涎着脸问道:“宫中妃嫔可比宫女漂亮多了,为啥不能碰?”

“为啥?”项治冷然道,“这都是要献给大王的女人,你们想跟大王抢女人?”

“呃,不敢,万万不敢。”羌兵将领闻言吓了一跳,当下连连摇手,惶然说道,“末将这便去传令,这便去传令。”

项治冷冷一笑,正欲进殿时,忽有羌兵惶然而来。

“世子,不好了。”羌兵惶然道,“太子带着甲兵杀进长乐宫了。”

“太子?他想干吗?”项治蹙了蹙眉,冷然道,“走,随本世子看看去。”

一声哨忽,殿前便聚集起了数百羌兵,然后簇拥着项治直奔前殿而来,并在前殿长信宫与项政的数百甲兵迎面相遇。

“二弟,你都干了些啥?”一见面,项政便劈头盖脸训斥道,“纵兵在西城烧杀掳掠也就罢了,还带着这些蛮兵突入长乐宫行凶,你究竟想干吗?”

“我想干吗?”项治闷哼了一声,道,“大哥,我还想问你,你想干吗?你已经得了大半个咸阳城,未央宫也落入了你手中,难不成还不许小弟得一份微薄的功劳?大哥,你该不会是想一个人独吞平汉大功吧?”

“胡说。”项政火道,“小兄何曾有这念头?”

“这不就结了。”项治摆了摆手。道,“既然大哥无意与小弟抢夺西城及长乐宫,这宫中的女人财物如何处置,那就不劳大哥您费心了。”

“二弟!”项政急道,“这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一回事!”项治冷然道,“战功就是女人财货。女人财货就是战功。”

项政道:“二弟,出征之前父王曾有严令,打进咸阳后不可妄杀城中百姓……”

“大哥。你这就是欲加之罪了。”项治道,“小弟何曾妄杀城中百姓?不错,羌兵是在西城杀了些人。可他们杀的都是暴民,是妄图反抗的暴民,不杀他们,难不成傻站着让这些暴民杀了小弟的士卒不成?就没这样的道理。”

“二弟,你这是强词夺理!”项政大怒,又回头喝道,“来人!”

簇拥在项政身后的数百甲兵轰然应喏,又呼喇喇地涌上前来,将项治和数百羌兵给团团围了起来,数百羌兵也不甘示弱。纷纷擎刀拔剑,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大哥,说来说去你还是想独吞战功。”项治冷冷地扫了扫四周严阵以待的甲兵,脸上忽然间流露出了狰狞的杀机。冷森森地道,“不过,小弟的战功可不是那么好贪没的,要想抢夺小弟的功劳,得问问小弟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项政气急之下厉声大喝道:“都与本太子拿下!”

“谁敢!”不等四周的楚军甲兵上前,项治陡然厉声大喝道。“这是王家纷争,是本世子与太子之间的纷争,谁敢掺和?!”

四周楚甲面面相觑,气势一下便弱了下来。

项治又铿然拔出横刀,向着项政一步步地逼了过来,项政心头凛然,脚下本能地向后一步步地退却,论心计智谋,十个项治加一块也未必斗得过项政,可是论勇力武艺,十个项政加一块也绝然打不过项治。

望着杀机流露的项治,项政突然有些害怕,又有些后悔,早知这样就该带高朗过来,若有高朗在,又何惧项政动武?

项治脑海里也在天人交战。

一个声音说,杀了他,太子位便你的,可另一个声音马上就跳出来说,不行,你杀了太子,父王绝不会饶过你!原先的声音又说,只要做得干净,说太子死于乱军之中,就不会有事,另一个声音马上说,父王英明,又岂能瞒得过他?

就在项治天人交战,犹豫不决时,殿外忽又冲进了好几千楚甲。

高朗顶盔贯甲、手持长戟冲杀在最前面,一个羌兵小校带着几十个羌兵试图阻拦,被高朗不由分说挑死当场,只片刻,高朗便突至项政跟前,确认太子安然无恙,高朗这才转身面对项治,冷森森地道:“世子意欲何为?”

“高朗,你说本世子意欲何为?”见时机已失,项治便也打消了弑兄之念,淡然道,“你该不会以为本世子和太子会兄弟相残吧?”说罢,项治又冲项政浅浅一揖,道,“大哥,长乐宫小弟是绝不会让出来的,你若不忿,绑了小弟便是。”

项政心念电转,当下长长地叹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二弟,少杀人吧。”

说罢,项政转身便走,高朗看看项治,也带着数千楚甲离开了长乐宫。

一直回到设在东城的行辕,项政兀自心有余悸,刚才高朗若晚来片刻,只怕他早就已经命丧长乐宫中了,真是没想到,二弟他竟一点也不念同胞之情,一点也不念兄弟之谊,仅仅因为自己是太子,阻了他的上位之路?

望着行辕外暗沉沉的苍穹,项政眸子里逐渐升起一抹骇人的寒芒。

望着神情阴冷的太子,高朗忽然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劝道:“子和,世子虽然对您多有不敬,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先王的世子……”

“子亮你不必担心。”项政的神情迅即缓和了下来,淡然道,“二弟对我不敬,那是他的事,我身为兄长又岂能与他一般见识?再说父王时常教导我们要兄谦弟恭、兄弟友爱,我再怎么不忿也绝不会做出手足相残的蠢事来。”

“太子明鉴。”高朗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项政又问道:“子亮,归降的汉军都安置好了吗?”

“都已经安置好了,大部份已经迁至城外营中,不过为了安抚城中的官员豪强,仍有部份御林以及官员豪强的家奴驻守城内。”说此顿了顿,高朗又道,“不过,武器军械已经集中保存,而且附近还驻有我军甲兵看守,安全无所虑。”

“这就好。”项政点了点头,遂即又吩咐高朗道,“子亮,你让人在未央宫温德殿准备筵席,今天晚上我要宴请汉王以及城中的官员、商贾以及豪强,把世子也请来,白天在长乐宫中,我也有些过于冲动了,就当是给二弟赔罪了。”

“喏!”高朗应喏,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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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政的请柬很快便送到了长乐宫。

正在宣德殿中纵情淫乐的项治当即起身,准备赴宴,有随行的亲信劝道:“世子,你刚刚和太子有过龌龊,现在赴宴会不会有危险?”

“嗳,你想多了。”项治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太子他不敢杀我,父王他最恨兄弟阋墙,平素也总是教导我们要兄弟友爱,太子若杀我,父王定不会饶他。”

当下项治出宫,点起百余侍卫直奔未央宫而来,到了未央宫前殿,只见项政早已经在阶下等候多时了,兄弟俩见了面、叙了礼,把臂入宫,仿佛甚事也没有。

经过一处偏殿时,忽有一道倩影从回廊中走过,虽是惊鸿一瞥,项治却将那倩影的芳容看了个清清楚楚,当下惊为天人,问项政道:“大哥,此女何人?”

项政淡然道:“宫中一侍女尔,二弟若是喜欢,回头你便着人取去。”

项治闻言大喜,冲项政连连作揖,道:“如此,小弟先谢过大哥了。”

“二弟何必客气?”项政微笑摇手道,“只要你能少杀人,便将宫女都送你又如何。”

“大哥,你还真是。”项治摇头,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些关中贱民,你又何必如此在意他们的死活?”

“二弟哪,民乃国之根本,岂能擅杀?”

“胡扯,国之根本乃强军,这些贱民顶个鸟用?”

说话间,已经到了温德殿前,兄弟俩又进殿与一众汉国官员、商贾、豪强相见,入席之后,便有宫女将筵席流水般呈上,筵席倒也丰盛。

酒过三巡,项政冲殿前侍立的亲信轻轻颔首。

亲信会意,当下轻轻击掌,两厢里有笙歌声起,又见汉国王后窦漪房领着一班舞妓从屏风后款款而出,窦漪房身着罗裳、舞姿曼妙,俏脸上却是泪水涟涟,高踞席上的刘恒更是满脸羞愤,不敢正视窦漪房哀怨的妙目。

项治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不就是刚才在偏殿看到的那个宫女?

一曲舞罢,窦漪房正欲退入屏风后时,项治却早已经长身而起,抢上前来一把就揽住了窦漪房的纤腰,然后在刘恒以及一众汉国官员、商贾、豪强的众目睽睽之下,借着酒意径直抱起窦漪房扬长出了温德殿。

临出殿门,项治才说道:“大哥,小弟先回了。”

项政默然,刘恒却已经气得脸色铁青,在座的汉国官员、商贾、豪强也大多面露羞愤之色,世子此举,也未免太过份了!

项治对此却全然不知,他只道怀中美人只是未央宫中一普通宫女,以他世子之尊,召一宫女侍寝又算得了什么事?(未完待续)

第562章 兄弟阋墙(下)

夜深人静,汉废王刘恒行邸。

“平!”刘恒一巴掌重重击在案上,起身咬牙切齿地道,“项治杀我百姓,淫我后妃,委实欺人太甚,此仇不报,枉为人君,枉为人夫!”

梅鋗叹息无语,御林左中郎将叔孙殇却奋然道:“大王,反了吧!”

在场的十几个汉军官员、将领也纷纷起身喝道:“反了反了,反他娘的!”

刘恒希冀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梅鋗身上,沉声道:“老将军,您的意思呢?”

刘恒献表降楚后,驻于咸阳城中的御林军就分成了两部份,一部以护卫刘邦陵寝的名义移驻城外长陵,另一部仍驻城中,项政为了笼络汉国君臣之心,故作大方,仍由汉国老将梅鋗统率这支汉军御林,就驻扎在未央宫外大营。

所以刘恒要复反,就必须得到梅鋗的支持。

梅鋗叹道:“大王若决意反楚,老臣就是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也要君前效命,不过咸阳城中有楚国大军驻扎,项政大营、项治所据长乐宫更有重兵把守,要想偷袭很难,若是事有不遂,大王恐怕就得搭上自己的性命哪。”

“王后受辱,寡人若是无动于衷,还能算是个人吗?”刘恒咬了咬牙,狞声道,“而且长乐宫有暗道与东牌坊相通,若是筹划得当,未必就没有得手的可能。”

梅鋗道:“既便偷袭长乐宫成功杀了项治,也不过图一时之快。只要项政还活着,楚军就不会溃乱,你我君臣就断然逃不出咸阳城去。”

“寡人管不了那么多了。”刘恒恨声道,“此仇不报,枉为人夫!”

“好吧。”梅鋗点了点头,肃然道,“既然大王决心已定。老臣唯有效死而已。”

“很好。”刘恒重重点头,狞声道,“老将军和叔孙将军这便回去召集甲兵。半个时辰之后在长乐宫外东牌坊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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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鸿台。

项治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正卧于榻上鼾声如雷。

窦漪房却是衣衫半解、发横钗乱。正痴坐在梳妆台前默默垂泪,铜镜里的美人儿依旧是朱颜如玉,可她的心却早已经破碎了。

有些木然地低下头来,当窦漪房的目光触及台上摆放的那枝金钗时,她的脸上忽然间浮起了一抹决然之色,抄起那枝金钗死死握紧,窦漪房从梳妆台前站起身,然后一步一步向着项治榻前逼了过来。

卧榻之上,项治依旧鼾声如雷。

驻足榻前,窦漪房颤巍巍地举起金钗。然后对着项治咽喉瞄了好几次,却始终无法下得去手,想她花骨朵也似的一个美人,平日里别说是杀人,就连杀只鸡都会吓得花容失色。教她如何下得去手?

就在这时候,榻上的项治忽然翻了个身。

窦漪房顿时吓得芳心一颤,手中金钗也失手掉落在地,弯腰去捡时,卧于榻上的项治却已经被惊醒了,望着榻前高高撅起的丰腴浑圆的臀形。项治顷刻间又是情兴高涨,一探手便再次攥住了窦漪房的纤腰。

窦漪房不防遭此袭击,顿时失声尖叫起来。

就在这时候,阁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猛然撞开,一名羌兵背插羽箭、浑身浴血跌跌撞撞地进了暖阁,遂即气绝仆地。

下一霎那,全身贯带的刘恒已经率先冲了进来。

看到窦漪房衣衫半解、发横钗乱地偎在项治怀里,刘恒顿时睚眦欲裂,以手中宝剑指着项治厉声大喝道:“项治,放开她!”

“刘恒?!”项治心头一沉,越发抓紧了窦漪房,问道,“你想干吗?”

“项治,欺负一个娇弱女子算什么男人?”刘恒咬牙切齿地道,“有种就放开寡人的王后,寡人与你决一死战!”

“王后?”项治愕然,“她是你的王后?”

刘恒鄙夷地道:“你不知道?你装什么装。”

“装?本世子用得着装?”项治勃然大怒,道,“就算她原本是你的王后又如何?从今晚开始,她就是本世子的女人了,哼!”说罢,项治还示威似地将粗糙的大手探进了窦漪房的罗裙,在她丰腴的翘臀里肆意地揉捏起来。

刘恒气得浑身发颤,指着项治颤声喝道:“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数十名汉军甲士手持长戟从外蜂拥而入,项治闷哼一声,不假思索地将怀里的窦漪房猛然往前一推,十几枝长戟便几乎同时刺入了窦漪房的胸腹间,蜂拥上前的汉军甲士顿时为之一顿,趁这间隙,项治早已经横刀在手。

一眨眼功夫,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汉军甲士便已经被项治斩杀当场。

不过很快,更多的汉军甲士又从外面蜂拥而入,项治虽有万夫不当之勇,却也抵挡不住从好几个方向同时攒刺过来的上百枝长戟,只片刻功夫,项治便被逼到了角落里,眼看无路可逃,项治陡然转身一头撞向了暖阁墙壁。

只听得轰隆一声,青砖彻就的墙壁应势垮塌。

烟尘飞扬,这一撞直撞得项治头晕眼花,等他从砖石堆里爬起身来,只见四周尽是黑压压的汉军御林,而且全都张开了手中的硬弓,那一枝枝冷森森的箭簇已经对准了项治的周身要害,随着梅鋗手中长剑的落下,数百御林便同时松开了弓弦。

上百枝狼牙箭同时攒射入体,项治竟然没有立刻断气,而是杀猪般惨叫了起来,一边惨叫一边仰天长嗥:“来人,快来人哪……”

寂静的夜空下,项治的惨叫声隔空传出老远。

远处终于亮起了点点火光,隐隐约约的火光中,一队队披甲执锐的羌兵已经向着鸿台这边蜂拥而来。

梅鋗匆匆奔入暖阁,却见刘恒正抱着窦漪房的尸体发呆,御林左中郎将叔孙殇则在一边急得直跺脚,当下梅鋗厉声喝问道:“叔孙将军,事急矣,为何不赶紧保护大王退走?”

叔孙殇摊了摊手,无可奈何道:“末将说了,可是大王他他他……他不愿意退走哪。”

刘恒也回头望着梅鋗,神情黯淡地说道:“老将军,你带着将士们赶紧从暗道出宫,现在走应该还来得及,不过在临走之前别忘了在鸿台多备些火硝干柴,寡人死后,楚太子项政想也不会过于为难老将军以及将士们……”

“大王你胡说些啥?”梅鋗大怒,上前一把搀起刘恒,大声道,“老臣就是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今夜也要护着你杀出城去,丞相、冠军侯还有骑骑将军三路大军仍在外,我大汉国未必就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走!”

梅鋗一声令下,早有汉军御林抢上前来,搀起刘恒便走。

“保护大王!”叔孙殇一声令下,数百御林便呼喇喇地涌上前来,护着刘恒、梅鋗径直下了鸿台,直奔后殿暗道口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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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中已经是杀声震天,附近的东牌坊却还是一片沉寂。

倏忽之间,坊中一处不起眼的大院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先有两颗脑袋从一人多高的院墙上探出往外面张望了片刻,遂即紧闭的院门轰然洞开,黑压压的人流便如潮水般从中汹涌而出,就在这一刻,外面长街上却忽然涌入了无数枝火把。

手持长戟、当先而行的叔孙殇骤然吃了一惊,急闪身护在梅鋗和刘恒跟前,再扭头环顾左右时,只见外面长街上早已经挤满了黑压压的楚军甲兵,望着楚兵手中已经出鞘的环首刀以及已经挽开的长弓,汉国君臣的心顿时无限下沉。

黑压压的楚军甲士忽然从中分开,楚军大将高朗顶盔贯甲从中走出,冷冷地扫了全神戒备的叔孙殇以及身后梅鋗、刘恒一眼,淡然道:“汉王,梅老将军,叔孙将军,这后半夜的你们跑到这东牌坊的李家大院来做甚?”

刘恒推开挡在身前的叔孙殇,道:“高将军又何必明知故问?”

“什么意思?”高朗皱眉不解道,他还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他只是接到项政军令说今晚可能不太平,让他多带甲兵在长乐宫附近巡逻。

“明人不说暗话,寡人刚刚杀了项治!”刘恒自忖必死,也就懒得隐瞒了。

“你说什么?”高朗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厉声喝道,“你们竟然杀了世子?!”

说话间,忽有楚军小校前来禀报:“将军,羌人已打破宫门,杀入长乐宫了。”

高朗霎时目露杀机,厉声大喝道:“太子曾有严令,破城之后楚军甲兵未经许可,不得擅入禁宫,羌人罔顾军纪,目法法度,罪无可恕!”说此一顿,高朗又铿然拔出横刀,遥指长乐宫方向喝道,“传我将令,左营即刻进宫,诛杀羌人!”

“喏!”左营校尉轰然应喏,又扭头大吼,“左营将士,杀!”

左营校尉一声令下,黑压压的楚军甲兵便已经向着长乐宫门方向蜂拥而去。

高朗又转向刘恒道:“汉王,世子凌辱王后之事的确做得过份,不过你也万不该私动刀兵谋杀世子,所以,说不得只能委屈你前往洛阳亲自向大王解释了。”说罢,高朗又冲身后的甲兵喝道,“来人,将汉王带走!”(未完待续)

第563章 诈降

鼎天械居..子午谷连通汉中、关中,南北延绵数百里。艾拉书屋.26.

经过数日的急行军,白墨大军终于穿过子午谷、逼近咸阳,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接到了咸阳发来的诏令——汉王已经降楚了

对于白墨来说,这可真不啻于晴天霹雳

白墨大惊之下急令大军就地驻扎,又派人将信使严密看守了起来。

白墨倒不认为前来传讯的信使有假,他只是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在没有想到妥善的应对之策前,委实不宜将消息扩散,否则麾下大军很容易军心涣散,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就都没办法挽回,大汉国也就真的灰飞烟灭了。

两天后,李左车、周冠夫也仓皇来到了子午谷口的白墨大营,两人也已经接到了汉王的诏令,又闻听白墨大军已经回师子午谷口,便匆匆过来向白墨问计,假如汉王真的已经投降楚国,他们又该怎么办?是跟着降楚呢,还是夺回汉王,或者干脆另立汉王?

一见面,周冠夫就急吼吼地问道:“丞相,汉王降楚是不是真的?”

白墨长长叹了口气,黯然点头道:“胜之,汉王的确已经降了楚国。”

周冠夫的神情顷刻间黯淡了下来,恨声道:“嘿,这么说大汉国已然是亡了?”

“那也未必。”白墨摇了摇头,沉声道,“打入咸阳的楚军就只有项政、项治两路,最多也就三五万人。其余像毕书、高初还有蒙殛的大军,仍被阻在关外,所以,只要咱们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咸阳、抢回汉王,大事仍有可为。”

周冠夫精神一振,问道:“丞相莫非已经有了什么妙计?”

白墨点了点头,沉声道:“胜之你马上返回潼关。一边严密封锁汉王降楚的消息,一边监视关外的楚军,绝对不能让高初的大军趁机打进关中”

“丞相放心。”周冠夫轰然应喏。道,“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楚军从潼关道打进关中。”

白墨轻轻颔首。又对李左车说道:“李老将军,本相给你留下五千甲兵,你的任务是堵住子午谷小路,绝不能让毕书的大军从子午谷杀入关中”

堵截毕书大军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子午谷地势险要,只需防守一点,而不像河水之战那样需要顾及很长距离的河段,所以李左车还是有些信心,当下拱手应喏,道:“丞相放心。老夫绝不辱命便是。”

周冠夫又问道:“丞相,你呢?”

白墨道:“本相决定率军前往咸阳,献军降楚。”

“什么?”周冠夫勃然色变,李左车却若有所悟,道。“丞相意欲……诈降?”

“没错,事到如今也只有诈降一策了。”白墨叹了口气,神情黯然地说道,“此计虽然凶险,却仍有几成胜算,只是两位将军必须严守潼关、子午谷。否则,若让毕书、高初的大军提前进了关中,可就什么都完了。”

原来如此,周冠夫这才松了口气。

洛阳,上书房。

魏悦领着几个宫女端着几碗莲子粥来到书房前时,只见书房门敞开着,里面隐隐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进门一看,只见项庄、项他、项佗以及百里贤四人很没形象地歪倒在席,正呼呼大睡呢,这些年他们的确是累坏了。

自从各路大军踏上征途,君臣四人就没怎么睡过囫囵觉。

上将军毕书从上庸传回败报之后,君臣四人更是连续熬了几个昼夜,好在昨日终于从咸阳传来了捷报,太子项政、世子项治两路大军几乎是同时兵临咸阳城下,又有司马氏为内应打开北门瓮城,咸阳城已经被攻陷了。

看看睡得正香的君臣四人,魏悦最后还是带着宫女退了出去。

临出门时,魏悦还让宫女将敞开的房门给移上,眼下已经入冬了,可别让大王着了凉,可就在这时候,玄衣卫大统领屈不才却匆匆赶到了,见了魏悦,屈不才只来得及草草揖了一揖,便赶紧移开房门闯入了上书房。

魏悦本欲阻止,可一想到屈不才如此行色匆匆便又将吐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并且带着宫女径直离开,作为王后,魏悦一向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但凡军国大事,她非但不发表任何意见,也绝不会暗中偷听。

再说屈不才匆匆闯入上书房,连连大喊道:“大王,大王……”

正酣睡的君臣四人一惊而起,项庄皱眉道:“老屈?瞧你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咸阳城又让汉军夺回去了?”

“呃,那倒没有。”屈不才顿了顿,又道,“不过咸阳真出大事了。”

“嗨,只要咸阳城没有让汉军夺回,还能有什么大事?”项佗不以为然道。

屈不才脸上的肌肉抖了抖,颤声道:“大王,世子项治已经殁于乱军之中了”

项庄闻言一震,百里贤则是一惊,项佗、项佗却是猛然跳了起来,齐声大叫,项佗更是两步抢上前来,一把揪住屈不才衣襟,厉声喝问道:“你说什么?世子他怎么了?”

屈不才不敢正视项佗意欲吃人的眼神,低声道:“太尉,世子他已然殁了。”

“胡扯”项佗一把将屈不才推倒在地,不信道,“咸阳城都已经攻陷了,汉王刘恒都已经献表投降了,世子还能出什么事?再说世子他弓马娴熟、武艺高强,就是天狼、猛虎这两个家伙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他又怎么可能出事?”

“太尉有所不知,世子出事时正在长乐宫中,当时世子宿醉未醒、体力未复,而且身上也无甲胄,乱军又是万箭齐发,所以,所以……”

“侍卫呢?世子的侍卫还有庞铮的羌兵呢?怎么让乱军进的长乐宫?唄?他们都是吃干饭的?”项他也是大怒,他是真的怒了。

随着楚国一统天下之势变得越来越明朗,国内各个派系碍于项庄的威压虽然没什么明面上的纷争,但暗中的勾心斗角却已经日趋势激烈,由于世子项治的存在,项羽麾下的老臣以及从江东过来的士绅豪族也渐渐有了抱团的趋势。

可现在,继桓楚、季布这两个老人阵亡之后,世子系更遭受了灭顶之灾,世子项治虽然说不是太子,虽说无法继承将来大楚帝国的帝位,可他毕竟是先王项羽的继子,无论如何也有继承王位的资格,只要王位在,派系也就还在。

可现在项治死了,那么这个派系也就完蛋了

作为这个派系中的扛鼎人物,项他如何能够不怒?

屈不才叹息一声,黯然道:“令尹有所不知,羌族大军驻扎在长乐宫外,而乱军却是从暗道直接杀入宫中的,世子所居的鸿台虽有少量侍卫守护,却又济得甚事?等庞铮率羌族大军杀入长乐宫中,一切都太迟了……”

百里贤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道:“汉王不是已经降了吗,怎么又要作乱?”

屈不才看看项庄,低声道:“据说是因为世子当众欺辱汉王的王后窦漪房,又将窦漪房召去鸿台侍寝,这才激怒了刘恒,愤而作乱。”

“刘恒该死”项他、项佗闻言勃然大怒。

项庄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如今咸阳城内情形如何?”

百里贤也问道:“世子殁于乱军之中,羌兵必然会趁机作乱,咸阳城中的汉国百姓以及汉军将士可有群起反抗?还有太子,太子现在可有危险?”百里贤不能不担心,一旦羌兵大肆屠戮,激怒了咸阳百姓,师法赵国来个举国血战,太子没准还真有危险。

屈不才忙答道:“回禀大王、太师,太子无恙,而且这次多亏了太子措置得当,及时剿灭了乱军,又果断镇压了屠城作乐的羌兵,这才阻止了咸阳事态的扩大,现在咸阳城中已然恢复秩序,汉国君臣也被监控起来了。”

百里贤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太子无恙便好。

项庄沉吟片刻后吩咐项佗道:“子严,即刻召集虎贲、天狼、骁骑三军,随寡人前往咸阳寡人要亲往咸阳”

“喏”项佗轰然应喏,领命去了。

项庄又扭头对项他、百里贤说道:“子翼,子良,你们也回去准备准备,随寡人一道前往咸阳。”

“臣等告退。”项他、百里贤向着项庄深深一揖,转身去了。

项庄这才转身回头,深深地盯着屈不才,沉声道:“老屈你老实告诉寡人,世子召刘恒王后侍寝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项庄不能不担心,这中间会不会另有内幕?老实说,他的确很担心这是项治的手段,他最担心的就是手足相残。

屈不才道:“此事乃太子发来洛阳的密奏中所陈述。”

“玄衣卫的调查结果呢?”项庄沉声道,“这么大的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屈不才原本躬着的身板便越发地弯了些,低声道:“回禀大王,臣的确已经让玄衣卫着手调查了,从初步调查的结果看,刘恒作乱的确由世子召窦漪房侍寝所引发,只不过世子在召窦漪房侍寝之前是否知晓其王后身份,尚有待确认。”(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群书院.quny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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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4章 废立

毕书大军追到子午谷口时比汉军晚了两天,看到前方有一枝汉军堵住了离谷口不远的山谷,毕书也没有贸然发起进攻,一边严令楚军斥候排查山谷两侧的密林,一边亲自带人攀上了山谷一侧的绝崖,探察敌情。

铁牛攀着一颗悬出断崖的孤松往崖下张望了片刻,然后返回崖上向毕书禀报道:“上将军,堵在谷口的汉军顶多五千人。”

“五千人?”毕书沉吟道,“这么说白墨大军已经先一步去咸阳了?”

铁牛道:“白墨大军发往咸阳,太子那边恐怕会有危险,下令进攻吧。”

“不,让我想想,先让我想想。”毕书摆了摆手,遂即望着崖下的谷道陷入了沉思,足足好半晌,毕书脸上才重新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呵呵,看来我那师兄走投无路了,他带着大军去咸阳向太子投降了。”

“白墨投降?”铁牛急道,“上将军,其中必然有诈!”

“哦?”毕书望着铁牛,饶有兴致地道,“为什么这样说?”

“那还用说么?”铁牛急道,“上将军你想,白墨可是刘邦的托孤重臣,对汉王那是忠心耿耿,他又怎么会降楚?不会的,他绝不会的,上将军,赶紧发兵攻破子午谷口吧,基是去晚了,搞不好太子会有危险。”

“呵呵,铁牛你多虑了。”毕书却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太子他不会有危险的,白墨若是真降也就罢了,若是诈降,恐怕就得弄假成真了,嘿。”

有道是师徒莫若师,毕书深知太子的兵法韬略算不得顶尖,充其量也就是上品。可是论心计,却鲜少有人能及得上太子,若非要做个比较。恐怕也就大王的心计比太子深,至于说白墨,要在这种不利情形下跟太子斗心眼。实在成算渺茫。

“弄假成真?”铁牛不解,惑然道,“上将军,你啥意思?”

毕书也不多说,只是笑着说道:“铁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咸阳,项政行辕。

高朗挎刀昂然直入,冲项政拱手作揖道:“子和,大喜!”

“哦?”项政从塌上跪坐起身,笑问道。“大喜?喜从何来?”

高朗道:“刚刚有信使前来,白墨大军已经到了咸阳城东十里了。”

项政神情微动,急道:“子亮你的意思是说,白墨是来献兵投降的?”

“正是,兵符降书在此。”说罢。高朗便从怀里拿出了书信以及兵符。

项政伸手接过兵符,又展开降书匆匆看完,遂即陷入了沉思,好半晌后才问高朗:“子亮,你说白墨会不会是诈降?”

高朗道:“我也说不上来。”

项政笑笑,挥手说道:“管他是真降还是诈降。先去迎他。”

当下项政、高朗率数百亲兵出咸阳向东,出城三里,便迎上了白墨及随行护卫的数十亲骑,白墨当即翻身下马,拜于道左:“贼臣白墨,叩见太子。”

项政也不下马,更不上前搀扶,只是细细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项政没有下马,高朗和随行的楚军亲兵也就没有下马,随同白墨前来的大汉御林左中郎将叔孙婴神情愤然,强忍着才没有发作。

过了足有一刻,项政才“忽然间”回过神来,赶紧滚鞍下马,又急步上前来扶白墨,高朗也随之下马,手按横刀紧随项政身后,一对锐利的眼神更是死死盯着跪在白墨身后的叔孙婴,唯恐叔孙婴突然间暴起伤人。

“唉呀,失礼了,学生失礼了。”项政一边伸手来搀白墨,一边连声说道,“师伯请起,师伯快快请起。”

白墨与毕书同出鬼谷门下,毕书又是项政的授业老师,所以项政喊白墨一声师伯,倒也不算唐突。

白墨顺势起身,淡淡地道:“罪臣万不敢当。”

“当得,当得。”项政握着白墨双手,笑道,“师伯与老师同出鬼谷门下,论学识、论辈份,都当得,都当得,呵呵。”

白墨也笑,说道:“太子客气了,呵。”

寒喧几句,白墨又道:“太子,罪臣大军现驻扎于咸阳城东十里,太子随时可以派人持兵符前去接收。”

这次诈降,白墨就没想过要保留麾下的军队,道理很简单,若是连麾下的军队都不肯交出来,如何让楚太子相信你的诚意?

项政笑笑,忽然回头对高朗说:“子亮,兵符呢?”

高朗从怀里摸出兵符递给项政,项政接过兵符又递到了白墨面前。

白墨心下微凛,表面上却不无错愕地问道:“太子,您这是何意?”

项政道:“嗳,学生若是贸然派人接掌,恐激起兵变,师伯既已降楚,那便是楚臣,所以大军还是交由师伯统帅为好。”

“这……”白墨蹙眉道,“怕是不妥吧?”

项政摆手道:“嗳,甚妥,学生以为甚妥。”

白墨心下迟疑,项政却不由分说将兵符塞到了他的手里,叔孙婴眸子里不禁掠过一丝厉色,心忖楚太子这真是自己找死!

白墨接下兵符,又道:“太子,不知道罪臣可否见见汉王?”

汉王刘恒的安危是白墨最为担心的,因为若是刘恒有个好歹,那他的这次诈降就将变得毫无意义。

“当然,汉王就在学生行辕,师伯随时能见。”项政看看白墨身后神情严肃的叔孙婴以及汉军将士,又道,“学生知道师伯在担心什么,其实大可不必,楚汉相争,争的不过是霸权,父王已然下诏,只要汉王遵从楚王为伯王,仍可为王,还能保住封国。”

项政此言一出,不仅白墨愣了下,叔孙婴以及随行的汉军将士更是神情错局,汉王仍为王,还能保住封国?这怎么可能?!楚汉可是世仇,项羽就是被刘邦给杀死的,难道楚王项庄不想给项羽报仇了?

项政却似没看见汉军将士的错局,又肃手对白墨说道:“师伯,请。”

白墨的心情越发沉重,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的楚太子了,师弟教出的是个怎样的人物啊?不过迎上项羽和煦的目光,白墨却还是勉强一笑,又肃手让了回去,道:“太子先请,太子先请。”

项政洒然一笑,当先扬长而行……洛阳通往函谷关的驰道上,庞大的军队、马队还有车队正向西逶迤而行。

王辇之中,刚刚还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的项庄忽然间没头没脑地对随驾同行的百里贤说道:“子良,寡人打算废掉政儿,改立术儿为太子。”

百里贤闻言顿时心头大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这些年随着项庄后宫阵容的扩大,子女的数量也在激增,现在单是儿子就已经超过了三十个,不过已经成年、或者显露出心性的儿子却还是那几个,项政、项治、项权、项术、项望还有项勇,只是项治已经殁了。

这几个儿子里面,项庄平时最宠爱的还是项术。

从情理上讲,项庄因为宠爱项术,所以起了废立之念这也正常,可百里贤却知道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因为术儿是小妹百里伊水所出,是他百里贤的外甥,大王突然之间跟他说起这个,会不会是在试探他?

见百里贤久久不语,项庄又道:“子良,你怎么看?”

百里贤见实在躲不过,苦笑道:“大王,废立之事,臣委实不敢置喙。”

“行了,寡人知道你的意思了。”项庄轻轻颔首,便没有继续逼问百里贤。

片刻后,车厢里便响起了轻轻的鼾声,百里贤却是再无一丝的睡意,心中黯然长叹,最是无情帝王家,最是无情帝王家哪……咸阳,太子行辕。

项政笑着对刘恒说道:“汉王,今日你与师伯好好叙叙旧,明日便动身前往洛阳。”说此一顿,项政又转头对白墨说道,“师伯,你熟悉关中民情,所以就不必去洛阳了,还得劳烦您留下来辅佐子亮治理关中。”

高朗也向白墨拱手作揖,道:“有劳丞相。”

“不敢,不敢。”白墨赶紧跪坐起身,拱手回礼。

“行了,那你们聊,呵呵。”项政说罢起身,与高朗径直走了。

待项政、高朗两人走远,刘恒和白墨顿时便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老将军梅鋗、左中郎将叔孙殇、右中郎将叔孙婴站在旁边,也是唏嘘不已。

“相父。”刘恒一边垂泪,一边说道,“寡人以为再见不着你了。”

“大王。”白墨也是潸然泪下,无比愧疚地说道,“臣无能,臣愧对大王,愧对先王,愧对先王临终所托哪……”

“相父,这不怨你。”刘恒还以为白墨真的已经降了楚国,虽心下黯然,却真的没有埋怨白墨的意思,当下连连摇头道,“楚国势大,此乃大势所趋,非人力可逆。”顿了顿,刘恒又道,“今日能得见相父一面,寡人已无所遗憾了。”

“大王,你可千万不要有轻生之念。”白墨脸色微变,向叔孙婴、叔孙殇使个眼色,兄弟俩会意,当下便起身守在了门厅之前,白墨这才压低声音对刘恒说道,“大王,臣之降楚乃是诈降,臣一定会设法夺回关中,再将大王迎回。”(未完待续)rq

第565章 父子(上)

刘恒闻言大喜,急道:“相父,此言当真?”

“当真。”白墨重重点头,道,“不过楚太子项政不是个易与之辈,而今的情势与臣最初的估计略有出入,所以,说不得只能委屈大王前往洛阳呆一段时间了,不过大王放心,只等局势稍缓,臣定会想办法将大王迎回关中。”

如今的情势的确与白墨的预计有着很大的不同。

白墨本来是想通过献出手中兵权来取信于项政,待项政放松警惕之后,再暗中发动兵变,同时从河西急召周亚夫的轻骑前来,内外夹击咸阳,如此大事必成。

不想项政虽然年轻,行事却极其老辣,他不但没有接下白墨献出的兵符,甚至还未雨绸缪,想到了要将刘恒解往洛阳,而且行事绝不拖泥带水,明天就要走,这就一下打乱了白墨的计划,现在根本来不及从河西调兵了。

若是两军对阵,白墨兴许还有办法,可眼下刘恒已成阶下囚,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格局,白墨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很难把局面扳回来了。

所以现在,白墨唯一能做的就是彻底“投降”,以彻底取信楚王,待取得楚王的信任之后再徐图后计,但是白墨也不敢保证将来一定会有迎回汉王的机会,降楚说不定就会弄假成真了,只是面对刘恒,白墨却只能这样安慰。

当然,白墨也尽可以撕破脸跟楚军一拼,但是胜算实在不大,而且楚汉两军一旦火拼起来,汉王刘恒就必死无疑了。所以白墨不敢冒险。

刘恒却信以为真,说道:“好,有相父这话,寡人也就放心了。”

“大王,为免楚人起疑。臣也不能在此逗留太久,如此便告辞了。”说罢,白墨便与梅鋗等人起身告辞,刘恒依依不舍地送出门厅,直到白墨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才神情黯然地返回寓所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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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关,冠军侯行辕。

夏侯灶大步走进行辕,冲周冠夫拱手作揖道:“冠军侯,丞相有消息了?”

周冠夫默默点头,又将手中一封密信递给了夏侯灶,夏侯灶匆匆看完信,不禁脸色大变道:“什么。让咱们放楚军进关?还眼睁睁地看着楚军将大王押赴洛阳?!”

周冠夫叹道:“丞相说的也不无道理,楚军势大,大王又沦为了楚军的阶下囚,咱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哪。”顿了顿。周冠夫又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照丞相说的,先取得楚军的信任再说吧。”

夏侯灶闷哼了一声,忽然说道:“冠军侯。丞相该不会是真降了吧?”

“将军慎言。”冠军侯微微色变,低声喝斥道,“丞相绝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那可难说得紧。”夏侯灶道。“需知楚国上将军毕书跟丞相是同出鬼谷门下的师兄弟,只要有毕书引荐,楚王焉能不重用丞相?”

“你闭嘴!”周冠夫怒道,“本侯说了,丞相绝不会叛汉!”

夏侯灶急道:“冠军侯,防人之心不可无哪。依末将之见,不如备下精兵。等楚军进关之后再举而击之,如此不仅可以夺回大王,还可趁机击杀楚国太子,只要夺回大王,再联合骠骑将军、李老将军合击咸阳,未必就没有翻盘的机会。”

周冠夫沉吟片刻还是摇头,沉声道:“不,本侯相信丞相,若在潼关轻举妄动,能不能杀了楚太子两说,搞不好还会伤及大王,若如此,我等可就百死莫赎了。”

夏侯灶急道:“冠军侯……”

“行了,你不必多说了。”周冠夫冷然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

潼关关外,楚军大营。

高初一边将钟离昧迎入大帐,一边关切地问道:“老钟离,河水水道上的沉江铁栅和拦江铁索清理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够进入渭水?”

高初也是有些着急,河水-渭水水道一日不疏通,深入关中的楚军就一日得不到后勤补给,时间一长就极易生变,若是朗儿有个三长两短,回去渔娘还不得阉了他?再说太子也在咸阳呢,若太子有个好歹,那可就是动摇国本了。

钟离昧面露难色,苦笑道:“魏国公有所不知,拦江铁索还好办,架炉就能融断,可沉江铁栅却是很难清理,进展实在不大。”

高初皱眉道:“这么说只能强攻潼关了。”

然而潼关足有八千精锐汉军驻守,附近临晋更有数万汉军,又有周冠夫这样的绝世猛将领军,要想强攻得手又谈何容易?

肃了肃手,高初正欲请钟离昧入席就座时,幕僚徐姜忽然匆匆走了进来,喜道:“魏国公,周冠夫刚刚谴使前来,他们要献关投降了!”

“哦?”

“嗯?!”

钟离昧、高初闻言愕然。

遂即钟离昧便道:“魏国公,其中必然有诈!”

“使诈?”高初两眼微眯,遂即猛然睁开,狞声道,“管他是诈是真,只要汉军打开了关门,再想关上那就难了,嘿!”

说此一顿,高初又抬头喝道:“来人,击鼓聚将!”

片刻之后,楚军大营里便响起了急促的战鼓声,急骤激昂的鼓点声中,各营各部的将校便纷纷赶来高初的中军大帐点卯。

当天下午,高初便率大军进了潼关。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周冠夫和临晋守将夏侯灶并没有出任何幺蛾子,而是很干脆地献出了各自的兵符,不同于项政的谦和,高初却是老实不客气地笑纳了兵符,并且派兵将潼关以及临晋的汉军缴了械,又集中关押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驻守河西的周亚夫、驻守上郡的郦商、驻守北地的靳歙以及率军堵在子午谷口的李左车也都接到了白墨的书信。

数日后,周亚夫、郦商以及靳歙便纷纷派人将自己的印信以及兵符送到了咸阳,李左车也率军撤出子午谷口,将毕书大军放入关中。

又数日,毕书大军与高初大军几乎同时进抵咸阳。

当项庄率领三大禁军走到函谷关时,除了河西汉军正跟月氏人对峙,九原匈奴人正跟北貂骑军对峙之外,关中局势已然大定,项庄遂即放弃了领军进关的打算,只急令太子项政加快行程,前往函谷关与他汇合。

##########

函谷关,项庄行辕。

屈不才像幽灵似的闪入行辕,冲项庄深深一揖,道:“大王。”

项庄放下手中关于关中人口、田亩的文册,沉声道:“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屈不才点了点头,阴恻恻地答道,“太子曾在出事当天,暗指窦漪房只是宫中一普通宫女,所以,世子并不知道窦漪房是刘恒的王后,还有,世子放纵羌兵在咸阳城中奸淫掳掠、大肆屠戮,也确有其事。”

项庄点点头,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喏。”屈不才再向着项庄深深一揖,躬身退了出去。

房间里遂即陷入了一片沉寂,幽冷的火光下,项庄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阴沉,忽又对着门外说道:“晋襄,让太子进来吧。”

守在门外的晋襄答应了一声,领命去了。

过了不到片刻功夫,一袭正装的项政便一溜急步、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又跪地对着项庄大礼参拜,恭声唱道:“孩儿拜见父王。”

“起来吧。”项庄挥了挥手,淡然道,“跟父王讲讲,你二弟究竟怎么死的?”

项政心头一跳,不慌不忙地道:“回禀父王,二弟乃是刘恒乱军所杀,起因却是二弟召刘恒王后窦漪房侍……”

不等项政最后一个寝字说出口,项庄忽然抬起头来,冷冷地看向项政,项政跪着的身子便剧然一颤,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一下就变得煞白煞白,上下两排牙齿也不可控制地开始互相撞击,不过他还是硬撑着吐出了最后一个“寝”字。

项庄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冷冷地问:“真的是这样?”

“确实,确实如此。”项政颤声道,“在场,在场有许,许多将士皆,皆,皆,皆,皆可作证,孩儿,孩儿,孩儿更不敢有丝毫欺,欺,欺瞒……”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狡辩?!”项庄勃然大怒,指着项政鼻子骂道,“屈不才已经把什么都查清楚了,是你故意误导治儿,说窦漪房只是普通宫女,这才有了治儿后来召窦漪房侍寝的狂忘之举,你还真以为,你那点小伎俩就能瞒过天下人?咹?!”

项政的脸色变得越发煞白,整个人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边却还是咬着牙齿说道:“孩儿,孩儿,孩儿委实不知,不知父王在说什么……”

“逆子,你这个逆子!”项庄气道,“父王跟你说过多少次,要团结,要兄友弟恭,治儿虽性子暴躁,可他为人耿直,他原本是可以成为你最力臂助的,可你却因为一己之私设局害了他的性命,你的心怎会如此狠毒?咹?!”

项政还欲分辩,却被项庄不由分说给打断:“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不就是担心治儿背后的那股势力么?你担心治儿有背后势力支持会威胁你的王位,对吧?可你怎知治儿就一定不会听父王安排,而只会听他们的摆布?咹?!”

第565章 父子(下)

另一处营房里,百里贤、毕书正挑灯夜弈。

百里贤轻轻拈起一枚白子拍在枰上,笑道:“上将军,这才不到两百手,局面便如此不堪,你似乎有些神思不属呀?

毕书呃了一声,忙说道:“那是因为太师棋力见长。”

百里贤摇摇手,笑问道:“上将军是不是在想什么时候卸甲归田为好?”

毕书心中一惊,否认道:“太师说笑了,如今中原虽定,然月氏、匈奴及东胡等蛮族未平,正是我等大展雄图之时,又岂敢妄起卸甲归田之念?”

“上将军,你我之间又何必来这一套?”百里贤笑笑,又道,“前些时,纵然你有卸甲归田之念头,大王怕也不会答应,不过现在令师兄已降楚,你却是有机会了,你们一人在朝中辅佐国君,一人在野著书立说,再是完美不过,是吧?”

毕书也笑,心忖百里贤也是个明白人,深知其中诀窍。

若是白墨不降楚,毕书要想全身而退还真不是件易事,原因很简单,将毕书这样一个绝世兵家放归山野,以楚王的性格,他又岂能不起疑心?搞不好最后真会派人去刺杀毕书,因为只有毕书身死,楚王才会真正放心。

当然,这只是猜测,楚王未必会如此阴狠。

不过白墨降楚之后,情形就立刻大不相同了。

不仅因为白墨跟毕书同出鬼谷门下,更因为白墨的能力与毕书差相仿佛,有白墨在朝为官,又有毕书在野赋闲,就像两件绝世神兵,这就有了制衡之术。如此一来。楚王也就可以放心将毕书放归山野了。

当下毕书摇头笑道:“太师,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哪。”

百里贤摇了摇羽扇,忽又叹息道:“上将军去意已决。在下就不劝了,大王有了令师兄之后想必也不会再留难,只是在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得清闲。唉。”

百里贤也是有感而发,毕书从一开始就已经预留好了退路,跟各个派系之间都没什么往来,几次领军出征,也没跟麾下将领有过深的交往,甚至还故意制造事端,让军中将校疏远他,所以现在他可以很轻松地置身局外。

可百里贤就不行了,首先百里贤是秦人。他从未想过要缔造一个秦系,可问题是像百里茂、子车师、西乞烈等老秦出身的将领全都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了他的身边,不管百里贤愿意还是不愿意。他现在都已经是秦系势力的大佬。

何况百里贤还是王妃百里伊水的大哥。又是王子项术、项勇的母甥,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会卷入后宫之争!譬如来函谷关的路上,大王就曾对他提出,要废掉项政改立项术为太子,这就令百里贤如骨梗喉、食难下咽。

毕书见百里贤有些神思不属,便笑着问道:“是不是大王跟你说了废立之事?”

“唉,谁说不是?”百里贤长叹息道,“大王的心思是越来越难以猜测了,上将军,真是羡慕你,马上就可以远离朝中的是非旋涡了。”

毕书笑着摆了摆手,他知道百里贤这话并非由衷之言,百里贤羡慕远离朝堂的清静也许不假,可让他放弃手中的权柄就未必愿意了,当下笑着道:“太师,不说这些烦心之事,来来来,咱们下棋,接着下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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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直直地盯着项政,冷然道:“政儿,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项政虽浑身簌簌发抖,却还是咬着牙关说道:“孩儿,孩儿不知道。”

“你错就错在不该手足相残。”项庄指着项政额头说道,“兄弟同心,其利才能断金,可你呢?就因为治儿不遵号令,并在长乐宫中冒犯了你,你就起了杀心,继而巧设陷阱,暗害治儿,你的心胸如此之狭隘,如何能成大事?”

“父王。”项政颤声道,“孩儿委实没有加害二弟。”

“玄衣卫都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了,你还敢狡辩?”项庄大怒道,“你以为不承认此事父王便找不着证据了?你以为矢口否认,此事就能揭过?父王告诉你,没那么便宜的事,你必须为治儿的死负责。”

项政涕泪齐下,颤声道:“父王,孩儿冤枉。”

“死到临头还如此幂顽不灵。”项庄似说得不耐烦了,冲门外招了招手,冷然喝道,“晋襄何在?”

“末将在!”晋襄应声而入。

项政一下瘫倒在地,哀哀地道:“父王?”

项庄冷冷地望着项政,森然道:“知道父王会怎么处置你么?”

“父王,父王。”项政忽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膝行上前抱着项庄大腿泣道,“父王,孩儿没有加害二弟,委实冤枉,委实冤枉哪。”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项庄根本不为所动。

晋襄上前两步揪住项政,沉声道:“太子,得罪了。”

项政虽也颇有武力,却如何架得住晋襄的膂力,一下就被揪得动弹不得,只得向着项庄连连摇头,涕泪交流道:“父王,孩儿冤枉,孩儿冤枉哪……”

直到被揪出房门,项政都只是大喊冤枉,心里虽然怕得要死,却绝无半句求饶之语,更没有承认设计陷害项治的事实,看到这一幕,项庄原本无比凌厉的眼神终于缓和了下来,当下向晋襄挥了挥手,晋襄便放下项政躬身退了出去。

项政就跟水池子里爬出来似的,跪着爬回了项庄脚下。

项庄再一次问道:“政儿,父王最后问你,你真没有设计加害治儿?”

项政摇头如拨浪鼓,连声说道:“父王,孩儿真没有设计加害二弟,真没有。”

“行,那父王知道了,治儿不是你设计加害的。”项庄拍了拍项政的脸庞。微笑道。“起来吧,坐着跟父王说话。”

“喏。”项政慌忙起身,战战兢兢地跪坐在了项庄侧下首。

项庄轻抚着项政脸庞。和声问道:“政儿,你老实告诉父王,是不是很想当王?”

“不不不。孩儿绝无半丝妄念。”项政吓得再次跪倒在地,颤声道,“孩儿只想当父王的好儿子,至于太子不太子、王不王的,孩儿全不在乎,父王让孩儿当太子,孩儿便当,父王不让孩儿当,孩儿便不当。”

“起来。起来。”项庄搀起项政,笑道,“你刚才这话要是从治儿嘴里说出。父王信。可从你嘴里说出来,父王却是不信。不过你不要心虚,更不必害怕,父王这不是在贬低你,而是在夸你,睁眼说瞎话,而且说得跟真的似的,这才是真正的王。”

项政闻言抬头,有些惊疑地望着项庄,道:“父王,您这是……”

“三年,给父王三年时间。”项庄举起右手又伸出三枚手指,说道,“待父王办完几件大事,便将大位传给你。”说完,项庄又拍了拍项政的肩膀,说道,“政儿,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君王,在你的治理下,楚国必定会变得更加强盛。”

“父王,这,这……”项政越发的惊疑不定起来。

“去吧,现在你去把白墨召来。”项庄笑笑,又道,“白墨虽然是诈降,为父却有法子令他弄假成真,而且,此人极有政才,将来必是你的股肱之臣。”

项政有些愣愣地站起身来,愣愣地道:“父王,那,那孩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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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片刻功夫,项政便又领着白墨进了项庄行辕。

见过礼,项政便欲告退,却被项庄留下了:“政儿你留下吧,反正再过三年你就要继位为王了,趁这机会好好观摩观摩。”

“喏。”项政恭应一声,恭恭敬敬地席地坐下了。

白墨闻言却略略有些惊讶,项政三年后继位,难道项庄要禅位?

“子砚你不必惊讶。”项庄淡然道,“说来你也许不信,寡人从来就没想过要当王,这一切都是时势所逼,寡人只是想活命而已,现在天下鼎定,寡人性命无忧,也就可以放心地将王位传给政儿,然后享清福去了,呵呵。”

“大王之胸襟不输上古贤君,臣佩服。”

项庄笑了笑,忽然问白墨道:“子砚,你觉得寡人该不该称帝?”

白墨心中叹息,嘴上却说道:“大王武功赫赫,登基称帝乃理所应当。”

“子砚,这恐怕不是你的心理话吧?”项庄笑道,“不过这没有关系,寡人会用事实告诉你,寡人也许不如上古贤君,也更比不上秦始皇帝,却绝对要比刘邦更适合当皇帝,不出三年,你就会心甘情愿地为我项家所用。”

白墨默然无语,对此他又能说什么呢?

项庄又道:“子砚,称帝之后,你猜寡人要做的第一件大事是什么?”

“大王要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削藩。”白墨不假思索地道,“魏王、赵王、燕王、齐王还有北貂王、汉王的王位和封国只怕就不保了,性命也是堪忧。”

“呵,子砚你错了。”项庄笑道,“削藩是必须的,国中之国是寡人绝对不能容忍的,不过剥夺王位和谋害各诸侯王的性命,却是杯弓蛇影了,只要他们乖乖在洛阳当个安乐王,寡人是不会杀他们的,王位也能保留,当然,世袭罔替是绝无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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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章借鉴了新三国中曹操、曹丕父子的那场戏(新三国只看了前面十几集,因为细节太烂,连主子爷这样的称呼都出来了,所以后面基本没有看,操氏父子这一节是有读者推荐才特意去看的),剑客觉得曹氏父子这场戏十分经典,十分传神,忍不住想要借鉴过来,大家别骂我抄袭啊。

第567章 国号、年号

从妙弋宫出来,项庄便将所有的情绪抛到了脑后。

此时已经是伐汉大战结束之后的第二个月后了,项治被杀的消息终于还是没能再隐瞒下去,虞姬终于还是无意中从宫女口中听说了这噩耗,结果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虞姬的身体还有精神一下就垮了。

根据太医的诊断,虞姬怕是很难撑过这个冬天了。

就在刚才,虞姬甚至还在迷迷糊糊地呼唤着大王,不过项庄知道,她呼唤的绝对不是自己,而是项羽,很显然,她跟项羽之间的爱情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有所消褪,在虞姬心中,项羽依然还是那个充满无上雄性气息的西楚霸王。

不过项庄没那闲功夫感叹虞姬的命运,他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处理。

刚出妙弋宫,太子项政便疾步匆匆迎了上来,向项庄见了礼,道:“父王,太后的病情好些了吗?”

“还那样。”项庄摆了摆手,问道,“政儿,莒王到了吗?”

灭汉之后,项庄令高初镇守咸阳,令呼延引天狼军配合蒙殛夹击匈奴,又令晋襄引虎贲军西逐月氏人,他自己则在骁骑军的护卫下返回了洛阳,回到洛阳的次日,项庄便下诏令魏王、齐王、燕王、赵王、韩王、莒王、北貉王前来洛阳觐见。

诸王慑于项庄淫威,纷纷动身前来洛阳,莒王吕台是动身最晚的一个。

项政哦了一声,道:“父王,莒王仪仗已过荥阳,很快就能到洛阳了。”

项庄轻轻颔首,问:“劝进之事都安排下去了吗?诸王可有什么反应?”

项政笑笑,低声道:“都已经安排好了,诸王都表示父王进位乃众望所归。”

“哈哈,谅他们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项庄微笑,方今天下大定,各个诸侯国几乎都有楚国驻军。诸王又岂敢违抗他项庄的诏令?

项政想了想,又道:“父王,上将军已经挂印归隐了。”

项庄闻言脚步一顿,眸子里也不禁浮起了一抹复杂之色,喟然道:“学剑他终于还是走了么?”

对于毕书,项庄的感观是极为复杂的。

首先,项庄对毕书是极其感激的,毕书对于大楚是有极大功勋的。楚汉齐大战时,如果不是毕书在泗水战场打败了齐王韩信,项庄的统一大业很可能会化为泡影,还有孤军悬师万里,深入大漠完成对匈奴的犁庭扫穴,毕书更是替华夏族立下了赫赫战功。

然后,项庄对毕书也是极其忌惮的,不仅因为毕书无人可及的军事谋略,更因为毕书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譬如说上庸之小败,连项庄都还在犹豫要不要整肃项羽系或者说江东系势力,毕书却直接通过一次小败将桓楚、季布这两个江东系大佬给铲除了。

毕书的这一行动显然是刻意而为之。毕书不仅借此排除了项庄的隐忧,更借此激化了跟江东系势力之间的矛盾,这才有了此后江东系势力的强烈反弹,项庄为了安抚江东系,不得不顺势而为,革除了毕书的爵位又免去了他的官职。

项庄很清楚,革除爵位、免去官职都是毕书所希望的,因为只有这样,毕书才能够无牵无挂地远离朝堂。当一个传道授业、著书立说的“鬼谷子”。

但正因为此,项庄才更加忌惮毕书,像这样文武双全、心智过人的大能,对于未来大楚帝国的威胁真是太大了,如果不是还有个白墨勉强可以制衡一下毕书。项庄绝对不会放心让毕书归隐田园,杀功臣或者不至于,但将毕书软禁起来却是必不可免。

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并不想上演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君臣惨剧,但现实却是极其残酷的。它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项庄虽是穿越众,却也同样无法改变历史的残酷性,古往今来之所以会上演这么多的君臣惨剧,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对于父王的感慨,太子项政也是深有触动,高初、庞钰、蒙殛甚至是白墨,虽也是战功赫赫,或者英才绝纵,父王却不怎么忌惮他们,唯独上将军毕书却是父王深为忌惮的,因为毕书拥有连父王也无法企及的兵略、谋略。

不过现在,毕书的结局无疑是最好的。

当下项政又转移话题道:“父王,几位大臣已到上书房了。”

“哦,知道了。”项庄收回思绪,当下在项政的陪伴下直趋上书房而来。

上书房中,太师百里贤、右丞相项他、左丞相白墨、太尉项佗、太傅武涉等首要大臣正在激烈地争论着项庄的尊号,战国以前,诸侯的尊号称君或王,赢政一统天下之后首创了皇帝的尊号,项羽灭秦后又给自己上了个“霸王”的尊号。

项庄虽久有称帝之心,却鲜少在人前流露,因此五位首要大臣也分成了两派。

白墨、百里贤还有武涉明显偏向皇帝尊号,而项他、项佗则倾向于霸王尊号,个中原因不言而喻,项庄若上霸王尊号,那就是第二代,项羽才是大楚的第一代霸王,可项庄如果上皇帝尊号,就是大楚首任皇帝,就没项羽什么事了。

两派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到最后甚至还吵了起来。

“吵什么吵什么,有什么好吵的?”项庄进来看见五人已经吵了起来,不禁蹙了蹙眉没好气道,“尊号的事待会再定,先议国号。”

“议国号?”百里贤、白墨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

好半晌后,太傅武涉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王打算更改国号?”

项他、项佗更是勃然色变,连声劝阻道:“大王,千万不可更改国号,不可哪!”大王竟然打算更改国号?他想干什么?难道他想跟先王划清界线?国号若改了,这江山还是大楚的江山?这天下还能是老楚人的天下?

项庄却不容置疑地道:“国号必须得改!”

项庄决定更改国号,并非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因为秦、齐、燕、赵、楚等都是周天子治下的诸侯国,地方色彩太浓厚了,若以楚为国号,恐怕很难获得其余各个诸侯国治下百姓的认同。

大秦帝国之所以灭亡,秦二世、奸相赵高的倒行逆施固然是最大的诱因,但另一个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就是,楚、赵、齐、燕、魏、韩等诸侯国治下的百姓并不认同大秦,正因为关东百姓不认同大秦,再有人登高一呼,他们就群起造反了。

在五位大臣的目瞪口呆之中,太子项政小心翼翼地说道:“父王,我中原各支素以华夏自称,不如就以华夏为国号,如何?”

项政的提议自然是项庄事先安排好的,不过项庄还是装模作样地沉吟了片刻,然后连连点头道:“嗯,华夏这个国号好,就是它了!”

白墨、百里贤、武涉、项他、项佗面面相觑,真改国号?

同样是目瞪口呆,五位大臣中间却又有着明显的区别,项他、项佗是不甘,老楚人流了这么多的血,好不容易才推翻暴秦、扫平天下,结果却居然把楚国也给扫没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这不成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武涉是纯粹的震惊,改国号?儿戏了吧。

白墨、百里贤却是佩服不已,作为当世大贤,以楚为国号的弊端两人当然是清楚的,不过他们绝不敢在人前提出来,甚至连私底下说说也不敢,大忌呀!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大王竟主动提出来要更改国号,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英明?

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前劝道:“大王,真要更改国号哪?”

“国号必须更改。”项庄两眼微眯,淡淡地看了项他一眼,道,“朝堂上还有太学里的江东藉官员、生员很可能会想不通,你务必要跟他们解释清楚,告诉他们,更改国号乃是大势所趋,绝非人力可以逆转。”

项他心头一凛,应道:“喏。”

项庄微微一笑,又道:“现在再议年号和尊号。”

“年号?”五大臣再次面面相觑,尊号他们知道,可年号是个啥玩意?

太子项政忙道:“是这样的,父王觉得以王号或帝号纪年,太过繁杂混乱,不如创出一个万世一系的年号,这样编写历法、史书时也可有序得多。”

项政话音甫落,项庄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寡人欲以秦始皇元年为皇帝元年,此后万世一系,皆奉此年号,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穿越之前,项庄读史时最头疼的就是年号,后世大明以及满清基本上一个皇帝一个年号还算好,可在明以前,基本上每个皇帝都有好几个年号,譬如武则天,竟拥有令人发指的十八个年号,以致历法、史书乱得一塌糊涂。

所以,采用一个万世一系的年号可以说是项庄这个穿越众的历史责任。

此外,至于为什么要以秦始皇首创的“皇帝”尊号为年号,又要以秦始皇元年为“皇帝元年”,那就是出于对秦始皇这个千古一帝的极度推崇了,项庄以为,纵观华夏历史,也只有雄才大略的秦始皇才配用来命名万世一系的年号。(未完待续)

第568章 内阁、武院

公元前179年元旦,楚王项庄在再三推辞之后最终接受了各路诸侯的劝进,先于洛阳东郊筑坛祭天,然后诏告天下正式继皇帝位。

同日,项庄颁下继位后的第一道圣旨,改国号为华夏。

这道圣旨在朝中引起极大的争议,江东藉的勋戚贵族、官员士绅对此极为抵触,但其他地域的勋戚贵族以及官员豪强却是赞不绝口。

次日,项庄又颁下了他的第二道圣旨,正式推行皇历,钦定以秦始皇称帝的次年即公元前220年为皇帝元年,而项庄称帝的年份则是皇帝四十二年,从此华夏族的纪年彻底走向另一个方向,五花八方的年号被万世一系的皇帝纪年所取代。

皇帝四十二年二月,经过一个多月的叙功、论功,项庄正式下诏封赏群臣,百里贤受封楚国公、蒙殛仍为秦国公、高初仍为魏国公、庞钰迁齐国公、钟离昧封吴国公、虞子期受封越国公,皆世袭罔替,食禄一万石,是为华夏帝国六大国公。

再封项他、项佗、武涉、晋襄、呼延、子车师、西乞烈、百里茂等三十六人为彻侯,皆世袭罔替,食禄两千石。

彻侯以下爵位以及封赏由武院议定。

武院是项庄想出来的武官机构,有些类似于大明的五军府,主要功能就是蓄养武将,蓄于武院中的武将平时不统兵,只有对外作战时才由皇帝授予兵符印信,然后才能前往各郡折冲府调兵。战事结束后再将兵符印信交还给皇帝。

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下的程序,也会有特殊情况,那就是边关。

因为边关与周边蛮族领地相邻,譬如辽东、九原或者陇西等郡,战事通常会在突然间爆发,如果等蛮族打过来再上奏朝廷,然后再由皇帝选派大将统兵前去讨伐。显然时间上来不及,所以必须在边关各郡常驻武将,并赋予统兵权。

项庄效法明太祖朱元璋在辽东、九原、陇西、黔中、闽越、丹徒设六镇总兵。其中辽东镇负责攻略乌桓、鲜卑、夫余、肃慎、高句丽等蛮族,九原镇负责攻略匈奴各支,陇西镇负责攻略月氏、羌、白马等蛮族。黔中郡负责攻略夜郎、漏卧、句町等蛮族,闽越镇负责攻略山越,百越各族,丹徒镇却是水师总兵。

边镇总兵拥有统兵权,如果跟地方长官勾结在一起,很容易就能形成军事割据,所以为避免出现藩镇割据的情形,项庄给负责军事的边镇总兵、负责民政的边郡郡守设置了任期年限,以五年为一任期,而且绝不允许连任!

这种“兵蓄于府、将蓄于朝”的制度虽然会或多或少地影响军队的战斗力。却可以有效地杜绝手握重兵的军阀的出现,有利于帝国的长治久安。

此外,魏王魏错、莒王吕台、齐王田横、韩王韩信、汉王刘恒等诸侯王的王爵不除,但不准予世袭,换句话说。这些诸侯王只能确保自己一世荣华,他们的儿子就不能袭王爵,只能依靠自己的本事去获取荣华富贵了。

设置武院之后,项庄遂即开始改革文官机构。

华夏历史上的文官机构历经演变,由先秦时期的三公九卿制,发展为隋唐时期的三省六部制。到了明朝,最终演变成了高度完善的内阁六部制。

说到内阁六部制,就不能不提朱元璋这个布衣皇帝。

后人说起大明朝,第一印象便是专横跋扈的锦衣卫和阴气森森的厂公权阉,仿佛大明朝就是华夏历史上最黑暗、最腐朽的王朝,说起明太祖,世人的第一印象便是胡蓝二案、剥皮塞草,仿佛朱元璋就是封建史上最残暴不仁的皇帝。

其实这根本就是满清对大明朝和明太祖的污蔑。

事实上,大明朝绝对是华夏历史上吏治最清明、田赋最低、农民负担最轻的朝代,而明太祖朱元璋,也绝对是华夏历史上最具政治智慧的皇帝!

如果说,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又遍修驰道,为华夏各支融合成为一个大一统民族奠定基础的秦始皇是千古一帝,如果说兴科举、修大运河的隋炀帝是千古二帝,那么将官僚机构完善到极致的明太祖就是当仁不让的千古第三帝。

朱元璋虽然是布衣出身,可他的政治智慧却堪称空前绝后!

以内阁大学士取代宰相,以五军都督府取代大都督府,赋予低品级的御史言官无话不可说、无权贵不可弹劾的特权,设锦衣卫监察百官,又设东厂制衡锦衣卫,凡此种种,无不体现了朱元璋这个布衣皇帝的过人智慧。

尤其是设内阁大学士以取代宰相,堪称经典。

宰相负责协助皇帝处理全国政务,其中很重要的一项权力就是人事任免权,通过对各级官员的任免,宰相很容易就能培植起只忠于自己的体系,进而架空皇权,等到宰相的权力渗透进了军队,改朝换代恐怕也就不可避免了。

从先秦时期出现宰相时始,到明太祖止,凡两年余年就没一个皇帝能够想出有效制约宰相权力的办法,但是明太祖朱元璋却做到了。

以内阁大学士取代宰相,并不是将一个宰相的大权分摊给多个大学士这么简单,关键是大学士本身的品级只有五品,任免内阁大学士时皇帝拥有很大的选择余地,换言之,资历浅声望低的官员只要拥有皇帝的信任,也能够出任大学士。

这样一来,内阁事实上就成了皇帝身边的秘书班子,如果不借助皇权,内阁根本就压不住六部,挑战皇权也就绝无可能了,至于六部官员,既便是吏部尚书,虽拥有无可比拟的人脉资源,可他要受内阁节制,也同样失去了挑战皇权的可能。

所以,项庄决定师法明太祖,采用内阁六部制。

当然,文官机构的改革要比武官机构复杂得多。

武院只是一个很笼统的机构,说白了就是盖几栋院子,让那些个国公、彻侯以及从太学毕业的年轻武将有个喝茶聊天的去处,武院里的军阶划分也简单,除了国公以及彻侯,底下还有将军、中郎将、校尉三个军阶。

文官机构则不同,除了内阁外,还有六部、都察院以及庞大的地方机构。

项庄从皇帝四十二年初开始改革文官机构,直到皇帝四十三年冬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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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四十四年春,项庄称帝后第一次巡视江东。

第569章 东征高句丽

项庄赶到丹徒水师大营的次日,姜济也从番禺回来了。

闻听姜济的水师已经到了外海,项庄亲至埠头上迎接,在埠头上等了半个时辰,东方浩浩渺渺的江面上终于出现了个黑点,随着距离的接近,一艘桅杆断折、风帆破裂甚至连侧舷上都破开了好几个大洞的破船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望着这艘破败不堪的“楚船”,项庄不禁有些黯然。

两年前从丹徒水师大营开拔时,姜济的水师船队可是拥有足足一百艘“楚船”,而且都是尖底翘艏的大海船,百艘大楚船,以十艘为一队,分成十队前往南美大陆探险,项庄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毕竟此时的航海技术有限。

虽说有自己假称托梦绘出的太平洋海图,但这海图毕竟很笼统,南太平洋上有多少岛屿以及这些岛屿的确切位置,项庄是绝对画不出来的,还有就是司南的精度也不高,在指向的精确性上存在很大的问题,不得已项庄只能将船队分成十路,想的就是广种薄收,派出十路只要有一路回来就是胜利。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概率算术题。

由于航海技术的限制,一百艘楚船结队同行,其生存概率绝不会比十艘楚船出海高出多少,项庄估计,能有半成的生存概率就很不错了,但是如果将船队分成十队,那么有船队成功返航的概率立刻就提高到了五成!

五成,这已经是一个很高的概率了!

项庄从未奢望过水师完完整整返航,他需要的仅仅只是几艘或者一艘船返航,只要水师能够带回蕃薯、土豆还有玉米,这次大航海冒险就成了。

但是,当项庄看到真的只有一路并且还只有一艘海船返航时,心下还是不免恻然,作为一个皇帝,项庄早已经见惯了生死,但对于水师的遭遇。心下却还是有些愧疚,若是再等几十年航海,这样的损失多半是可以避免的。

但是说老实话,项庄已经等不及了,他迫切地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蕃薯、土豆、玉米这三种农作物引入华夏,他迫切地想要看到华夏族的人口出现爆炸式的大增长,他更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华夏族对远东、中亚以及东南亚实现有效统治!

破船缓缓地靠上了埠头。姜济匆匆步下舷梯,只见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双眼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眸子里更充满了血丝。

项庄一眼望去竟险些没认出来,这是……姜济?!

“臣,水师中郎将姜济,叩见陛下!”姜济却仆地跪倒。

“叩见陛下,万岁……”姜济身后的水师将士也纷纷跪倒在地。

“姜爱卿平身。”项庄赶紧上前将姜济扶起,又向其余将士肃手道。“诸位将士也快快平身吧,平身……”

草草慰问了几句,项庄便急切地问道:“姜爱卿。可曾到过极东大陆?”

姜济长叹了口气,神情黯然地回答道:“臣也不知那是不是极东大陆,不过臣的确是按照大王所授的航海图,一直向着东方偏南航行,期间虽颇多困难,但在航行九个月后却终于驶抵了一块新的大陆,也找着了大王说的那几种东西。”

期间颇多困难,此时姜济说来似乎轻轻巧巧,可项庄却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这九个月是何等的惊心动魄,太平洋上巨大的风暴,荒凉小岛上的野人野兽,以及浩渺大洋上因为找不到补给而造成的恐慌,每一样都是要人命的。

不过项庄显然已经顾不上安慰姜济了。当下急切地道:“东西呢?”

姜济回头一招手,便有六名水师将士从船上抬下了三只藤筐,项庄急定睛看去,发现筐里果然便是他朝思梦想的东西,半筐土豆、半筐蕃薯还有小半筐玉米粒。项庄抓起一把土豆以及一把玉米粒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最后忍不住仰天长笑起来。

姜济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道:“大王,臣原本带了足足百筐,不过快到番禺之前的几个月,船上实在是没有吃的了,所以……”

“没事没事,有这些就够了,足够了。”项庄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又回头吩咐身后站着的丹阳郡守道,“周郡守,你马上回去安排,朕需要百亩最肥沃的地,还要一百个最有经验的老农,再发一千府兵听调!”

“喏!”丹阳郡守领命,匆匆去了……两个月后,直到地里长出禾苗、土豆芽,再将蕃薯苗迁插下地,又安排丹阳郡守细心照料这十亩良田,项庄才意犹未尽地回了洛阳,不过四个月后,项庄还会再来,那时候播下的蕃薯、土豆还有玉米差不多都该成熟了。

回到洛阳,项庄便开始安排对高句丽用兵。

此时距离天下大一统虽然才刚刚过去两年,像关中、燕地、齐地以及淮南等地,甚至还没有完全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过来,但新生的华夏帝国还是迫不及待地展开了大规模的对外征战,高句丽就是华夏帝国第一个拿来开刀的目标。

历史上同一时期的大汉帝国足足休养生息了近百年,才终于攒下足够的国力,然后开始了长达五十年的对匈作战,但这个时空的华夏帝国却将这一过程提前了半个世纪,别看这个时空的楚汉相争持续更久,但华夏帝国的国力却远非大汉帝国能比。

这得益于项庄推行的鼓励士农工商的国策,经过三十年的发展,原来的楚国现在的华夏帝国拥有了规模庞大的工商业,工商业的兴盛就带来了国库的充裕,再加上手工业对农业技术的反哺,以致原本楚国治下各郡连年丰收,两仓存粮是堆积如山。

至于手工业为何会对农业技术形成反哺,原因很简单,因为手工业会吸收大量的壮年劳力,这些壮年劳力投身手工业,就必然会对农业造成影响,为了弥补或者消除影响,就只能从耕作技术以及生产工具上想办法,这就催生了农业技术的发展。

譬如立足于铁制犁耙的深耕细作技术,譬如水车,譬如立足于水车的井灌技术,再譬如间作技术、轮作技术等等,在农民的探索、以及太学学员(太学有一个公输车负责的科研机构,搞发明可以获得爵位)孜孜不倦的努力下,农业技术出现了井喷式的发展。

国库里面钱粮充足,再加上战功奖励机制,新生的华夏帝国上到皇帝、下到黎庶百姓都拥有很强烈的对外用兵意愿,作为皇帝,想要开疆拓土、开创不世之功勋,作为武将,想要斩立战功,得到应有的封赏,作为百姓,也希望自家子弟能够获得战功。

历史上的大秦帝国,在耕战体系的激励之下,那就是一架畸形的庞大的战争机器,新生的华夏帝国在士农工商等各个层面上的发展更加全面,战争动员能力绝对不输于大秦帝国的耕战体系,战争的持续能力更是要强出许多。

所以,大规模的对外扩张也就不可避免了。

至于为什么选择高句丽作为第一个讨伐对象,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高句丽紧邻辽东,相隔不是太远,其次,高句丽是农耕文明,不像匈奴、月氏等游牧民族,打不过他们就会遁入大漠或者戈壁滩中,让你人影都找不着,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高句丽正处扩张上升期。

只要灭掉高句丽,远东地区剩下的几个敌人,无论是乌桓人、鲜卑人、扶余人还是箕子朝鲜,都不可能再挑战华夏帝国了,当然,现阶段只可能是征服,要想对远东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有效统治,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今日恰逢月初大朝,刚落成的大华宫奉天殿里百官群集。

富丽堂皇的大殿上,华夏帝国始皇帝项庄高踞宝座之上,玉阶之下则摆着太子项政的御案,项政身披五爪龙袍,其形制与项庄身上的龙袍毫无二致,父子俩便是头上的冠冕也是一般无二,都是十二道旒。

项庄在用这种方式订立规矩,这才是真正的国之储君。

项庄之所以这么做,不仅仅只是为了树立太子的权威,他还有更深远的考虑,因为项庄觉得历史上的皇位继承制度存在很大的缺陷,太子只能从现任皇帝的子嗣中选拔,选择余地小、很难保证下一任皇帝的素质不说,有时候还会出现青黄不接的断层现象!

如果现任皇帝来个暴卒,年幼的太子仓促登基,更是问题严重,导致皇权中断也是有可能的,历史上因为主幼而出现动荡的先例不胜枚举,譬如说汉惠帝、譬如说汉献帝,而最为臭名昭著的恐怕就是满清末年的垂帘听政了。

所以,项庄决心破除这种不合理的皇位继承制度,无论如何也不能出现未满十八岁又没有随朝参政经验的皇帝,确立并巩固项政的储君地位,令其随朝参政并赋予人事任免的极大话语权,就是项庄踏出的第一步。

项庄的目光从群臣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项政脸上,问道:“太子,关于东征高句丽的统兵大将,你可有合适的人选?”(未完待续)rq

第570章 禅位、储君

车辚辚、马啸啸,一支庞大的军队正沿着大路逶迤向东。

周亚夫身披轻甲,胯骑白马,在数百名亲兵的簇拥下走在行军队列的中间,望着大路前方、后方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队列,周亚夫忽然间有些恍惚。

四个月前,当周亚夫接到圣旨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皇帝竟然下旨由他率领五万骑兵外加二十万步兵讨伐高句丽?这怎么可能?!要知道他周亚夫可是汉国降将,皇帝与他更有着杀父之仇,难道就不怕他带着大军造反?!

后来周亚夫才知道,还是太子项政保举的他。

对于太子项政,周亚夫的感观更是复杂无比,当初在齐地,他周亚夫在项政手下连续吃亏,以致连横同盟彻底瓦解,这才有了十路楚军大举伐汉,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周亚夫和项政的角逐直接决定了楚汉相争的结局。

周亚夫毫不犹豫地接下了圣旨,因为他有着跟白墨一样的心思,事到如今,也只有彻底取信皇帝,才有可能恢复汉国了,而要想取信皇帝,最好的办法无疑是建立足够的功勋,使自己成为朝中最显赫的功勋大将。

远征高句丽的准备工作是庞杂的。

既便是华夏帝国这样的庞大帝国,也足足准备了几个月!

四月间皇帝下旨,直到六月间大军才完成集结,七月底大军才走出辽东。

一队探马忽从前方狂奔而来,领头的小校于马背上向周亚夫拱手一揖。喘息道:“大将军,前方就是蛮族的王廷所在了,筑有一座方圆十几里的土城,墙高丈许,不过这个蛮族好像不叫高句丽,而叫什么夫余国。”

“没错,就是它了。”周亚夫淡淡地道。

临出征时。项庄曾召周亚夫御前奏对,俱言这次要征讨的国家也许并不叫高句丽,但是叫什么名字不重要。反正就是处于辽东、箕子朝鲜之间的一个由几个蛮族建立的政权,蛮族建立政权如何得了?必须坚决地予以摧毁。

其实,所谓的高句丽就是一个由夫余人、沃沮人建立的蛮族政权。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采用高句丽这个国名,史学界也有几种说法,有说公元前一世纪,有说公元前两世纪,可以考证的是,西汉初是肯定有高句丽了。

周亚夫扬了扬手中马鞭,淡然道:“传我将令,全军就地扎营,辎重营开始组装攻城器械,休整一日后再向蛮族王廷发起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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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项庄巡视完丹阳返回洛阳。

丹阳郡,项庄圈定的上百亩皇田取得了丰收,半筐土豆已经变成了几十筐,半筐玉米更是收了上百石,不过收成最大的还是蕃薯。因为蕃薯种在割了苗后又能长新苗,不过半筐蕃薯种,前前后后却竟然栽种了五十亩面积!

蕃薯、土豆和玉米的成长周期差不多都是四个月,现在已经是十月初,已经来不及播种第二季了,不过分明至少可以播种两季。然后就可以将种植规模扩大万亩,到后年江东四郡就有足够的种子进行开始大规模种植了。

项庄刚回洛阳,就接到了周亚夫发回的捷报。

金碧辉煌的奉天殿上,太子项政正向项庄奏报:“父皇,周亚夫已攻破高句丽王城,斩首八万余级,掳妇孺十余万,高句丽王城之内,身高超过马车车轮的男丁几被斩尽杀绝,少数遁入山中,正谴游骑追杀,不日即可击破之。”

项庄轻轻颔首,这样的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当年秦国以不足五百万的人口,却可以发动百万大军南征北战,先后扫灭六国,依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耕战体系的力量!现在的华夏帝国足足拥有两千万人口,且拥有比耕战体系更完善、更好战的商战耕读体系,还能灭不掉区区一个高句丽?

别说此时的高句丽才只是一个刚刚立国不久的蛮族政权,既便高句丽有着不输于战国七雄中秦国的军力、国力,也断然抵挡不住周亚夫的二十五万骑步大军,要知道,这二十五万大军无论是兵器、训练还是辎重器械,都要远远胜过秦军!

至于为什么要将高句丽男丁杀绝,而不是像盛唐那样海纳百川,采取开放、包容的民族政策,项庄也是迫于无奈,因为现阶段华夏族的人口只有两千多万,便是黄河、长江两大传统聚居区都还远未到饱和,更遑论大规模地对外移民了。

在人口还没到六千万,不具备大规模对外移民之前,对周边蛮族只能采取残酷、血腥的减丁政策,等到华夏族的人口规模过了六千万,可以开始大规模对外移民了,再尝试着将周边蛮族的遗传基因融入华夏族不迟。

毕竟,从生物学、遗传学的角度上讲,维持血统的纯正其实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一个民族只有不断融入别的民族的基因,才能变得更加优秀,更加强大,譬如说大唐帝国,甚至连皇室的母系血脉都来自于草原蛮族。

项庄并不排斥引入蛮族的母系基因来改善华夏族的基因谱系。

正是由于来自草原蛮族的母系基因,使李唐的皇帝比华夏历史上任何朝代的皇帝都更具有开拓精神以及扩张野望,进而使大唐帝国成为华夏历史上疆域最为辽阔的王朝,蒙元的疆域虽然比大唐帝国更辽阔,但那根本不是华夏的王朝。

项庄目光柔和地望着项政,说道:“太子,你推荐了一个好统帅。”

“儿臣不敢居功。”项政道,“这一切,都是周亚夫以及出征将士的功劳。”

项庄微微一笑,忽然说道:“太子,还记得父皇跟你定下的三年之约吗?屈指算算,差不多就要到时间了,呵呵。”

项政心头微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父皇当初只是戏言?开什么玩笑,有道是君无戏言,这么说岂不是藐视父皇?附和父皇好像也不妥,那不成急着抢班夺权了?

阶下大臣也是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三年之约是什么。

项庄的目光转向殿上群臣,淡然道:“三年前,朕跟太子有过约定,要在三年之后将帝位禅让给他,现在三年之期已到,朕也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说到这里顿了顿,项庄又冲项政道,“政儿你上来,到父皇身边来。”

殿上群臣大惊失色,项政也是神情惶急,不知所措道:“父皇,儿臣……”

项庄笑笑,亲自步下玉阶牵着项政走回阶上,又将项政摁坐到了龙椅之上,然后回头对着满殿群臣道:“也不搞那些虚头滑脑的仪式了,自即日起,朕便正式退位了,政儿便是华夏帝国的二世皇帝,你们还不叩见新皇?”

“这这这……”满朝文武面面牙觑,不知所措,直到项庄再三催促,才终于纷纷拜倒丹墀之下,高呼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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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大华宫上书房。

行过叩首大礼,项政恭恭敬敬地坐到了项庄对面。

虽然已经是帝国皇帝了,可项政在项庄面前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毕恭毕敬、如履薄冰,因为项政很清楚,父皇的权威绝不是他这个二世皇帝能够挑战的,若是他什么事做得不对,父皇只言语一声,他就得乖乖地逊位。

总而言之,皇位交替只是表面上的。

与此前相比,唯一的区别就是项庄不再坐朝听政了,而项政则从玉阶下的太子椅坐到了玉阶上的龙椅上。

项庄当然也清楚,无论他再怎么放权,无论太子再怎么调整内阁的官员,再怎么简武院中的将校,他也绝对无法挑战自己的权威,因为他项庄是唯一一个不用兵符、仅凭脸面就能够调动三大禁军以及各郡府兵的特权人物。

望着项政,项庄平静地说道:“政儿,万寿宫已经落成,明日父皇就要搬去那边,这大华宫从此便是你的了,呵呵。”

项政忙道:“父皇不如留在大华宫,以便儿臣日日觐见……”

“你我父子就不必矫情了。”项庄摆了摆手,缓声说道,“不过在去万寿宫前,父皇还想跟你商量一下储君的事,储君是国之根本,兹事体大,不能不慎哪。”

“储君?”项政愕然道,“父皇,楚儿才刚刚满月,是不是为时过早?”

项政四年前大婚,已经育有三女一子,皇长子项楚乃是太子妃所诞,才刚刚满月。

“楚儿?”项庄摇头道,“楚儿尚在襁褓之中,能力、心性皆未可知,甚至连能不能养大成人都不知晓,如何担当储君大任?”

项政茫然道:“那父皇的意思是……”

项庄淡然道:“父皇的意思是说,在你的十几个已经成年的弟弟中间,由内阁大学士以及武院的功勋武将们廷推一个出来做储君。”

“啊?”项政大惊失色道,“父皇这……不太符合古制吧?”

华夏自大夏朝起,便有了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传承制度,意思是说,老国君死了,儿子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假如没有儿子,才会轮到国君的弟弟,现在项政分明已经有儿子,为何还要选个弟弟来做储君?所以项政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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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问了下度娘,东厂的确是朱棣设的,剑客错了。(未完待续)

第571章 皇帝年限制与皇储廷推制

“父皇。”项政期期艾艾地道,“这个不太符合古制吧?”

项庄轻轻颔首,说道:“没错,自古以来华夏族的传承制度都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可这种制度就真的很好么?父皇却不这么认为。”

项政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他有虽心反驳却又不敢。

项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政儿,为父既然把江山社稷交给了你,就绝对不会出尔反尔再废掉你,你有话尽管直说,为父绝对不会怪罪于你,只要你说得对,为父就算改变主意又有何妨呢?今天你我父子就敞开了谈,好么?”

“喏。”项政深深一揖,恭声道,“儿臣谨听父皇教诲。”

项庄苦笑,又道:“那就为父先说,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为什么不好?所谓父死子继,就是要等到老皇帝死,儿子才能够继位,老皇帝若是不死,哪怕他活到一百岁,只要他不主动让位,他的儿子就只能乖乖地等下去。”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上了年纪后,难免会精力不济,精力不济就容易依赖他人,更容易偏听偏信,此时就很容易出现弊政。”拍了拍项政的肩膀,项庄喟然说道:“政儿哪,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父皇这样,可以坦然放下手中的权柄。”

这话项庄是有感而发,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汉武帝、唐明皇可以算得上是雄才大略的明君了吧?可他们在年逾六旬,体力、精力明显不继之后,却仍旧恋栈不去,结果都在晚年酿成乱政,巫蛊之乱祸连太子、皇后,枉杀了好几十万人,安史之乱更是直接导致大唐帝国走向衰亡。

不过这些是没法跟项政说的,好在项庄早有准备,当下又翻出史书说道:“政儿。秦昭襄王算得上是雄才大略了吧?可在他的晚年,却也同样铸成了大错,他听信馋言将白起从邯郸召回国内,结果酿成大败,此后又恼羞成怒杀了白起、自毁长城!”

“齐桓公,春秋五霸之首,雄才大略就不说了,可在晚年他却昏聩不明。重用易牙、竖刁等小人,以致国内积蔽丛生,连他自己都在内乱中活活饿死!”项庄扳着手指,又道,“还有魏惠王,八十多岁了还恋栈权位,以致魏国彻底衰落。”

最后,项庄总终道:“以史为鉴,为父这才决定禅让。”

项政不住点头,他也觉得父皇说的在理。老皇帝年迈之后依然恋栈不去,的确不利于帝国的长治久安。当下便赌咒发誓道:“儿臣谨以列祖列宗的名义立誓,定当效法父皇,在五十岁之前将帝位禅让给储君。”

项庄摆了摆手,微笑道:“五十岁还算年富力强,倒是不必急着禅位,不过六十岁后一个人就会彻底衰老了,为父希望你能在六十岁之前退位。为父更希望能够通过你我父子两代皇帝的身体力行,将皇帝年限制作为帝国的祖制固定下来。”

“祖制?”项政若有所思,那就不是自愿。而是强制了。

“对,祖制!”项庄重重点头,皇帝年限制必须作为祖制强制执行。

华夏族自古崇拜鬼神,崇拜各种自然现象,但最崇拜的还是祖宗,所以,只要项庄这个始皇帝还有项政这个二世皇帝都在六十岁之前禅位,还真有可能将皇帝的六十岁年限制以祖制的形式给固定下来,碍于祖制的名头,后世皇帝估计没几个敢逾越。

项政点头道:“六十岁年限制儿臣完全赞成,不过立皇储之事……”

“呵呵,看来在皇帝的六十岁限制上你我父子是达成共识了。”项庄笑笑,又道,“现在再说说储君,为父坚决反对立楚儿为储君,而坚持要在你的十几个已成年的弟弟中间,由群臣选择一人为皇储,你可知原因何在?”

项政恭声说道:“儿臣恭聆父皇教诲。”

项庄道:“皇位的有序传承兹事体大,关系到帝国的长治久安,而老皇帝年迈却仍恋栈不去以致国本动摇,这只是无序传承的一种,还有一种就是皇帝暴卒而太子年幼,这时候就很容易出现后宫干政或者权臣摄政的乱象。”

在华夏历史上,因为主幼导致后宫乱政或者权臣摄政的例子也是不胜枚举,譬如说汉初的吕后,譬如说清末的慈禧太后,都是后宫乱政的典范,譬如霍光、王莽、董卓、曹操甚至还有张居政,都是权臣摄政的经典案例。

项庄道:“政儿哪,都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今天晚上脱下鞋子,也许明天就再没机会穿上了呢?假如哪天你我父子先后暴毙,而楚儿又年岁尚幼,你敢说,你的几十个弟弟就不会生出篡夺侄儿帝位的野望?你敢说你的皇后定会甘于雌伏?你敢说朝中就不会出现吕不韦、李斯、赵高式的权臣巨奸?”

项政无言以对,他还真不敢断言。

“所以,为了防止因为主幼而出现后宫乱政、权臣摄政的乱象,储君就一定要从已经成年的皇族子弟中挑选!”项庄说此一顿,又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替楚儿叫屈,只要你善加教诲,令楚儿学有所成,待其年长后仍有选上储君的机会!”

“父皇的意思是……”项政闻言一愣,有些不解地望向项庄。

项庄道:“所谓储君,其实就是储备的国君,但他并不一定就会当上国君,就说你的十几个已经成年的弟弟,他们比你小不了多少岁,等你六十岁退位时,他们差不多也快要到年限了,那么再由他们继位就没多大意义了。”

项政心头微动,又道:“那父皇的意思是……”

“为父的意思,储君十年一选,而且只选十八岁至三十岁之间的皇族子弟,十年时间过去,若老皇帝仍在,储君就重新选,所以,二十年后楚儿仍有选上储君的机会。”项庄顿了顿,又道,“就怕二十年后楚儿学无所成选不上,呵呵。”

项政尴尬笑笑,又道:“父皇,儿臣自幼视您为榜样,您怎么说儿臣便怎么做,绝不会有一丝的阴奉阴违,怕就怕后世子孙不会遵从这个规矩哪。”

“是啊,这的确是个问题,所以,咱们还得给后世子孙再订个规矩。”顿了顿,项庄又道,“关于皇储,选谁不选谁,皇帝说了不算,得由武院的功勋武将集体推选,谁得到的支持最多,谁就是下一任的皇储。”

关于这个,项庄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皇帝六十岁年限制,有两世皇帝做榜样外加祖制这个噱头在,后世的皇帝估计没几个敢于逾越,既便有人想要逾越,估计也会被满朝大臣的口水给淹死!需知言官无话不可说、无人不可纠劾的制度已经确立,以喷皇帝为荣的氛围正在形成之中。

不过,要想确立皇储廷推制,而且是十年一推,就没那么容易了。

项庄相信自己还活着时,这个制度还可能执行,可在他死后,这一制度也就到头了,祖制的噱头未必敌得过对嫡子的宠爱,言官的口水也未必敌得过后妃的枕边风,除非有足够的制衡力量,否则这个制度就很难继续执行下去。

武院,或者说是武院的功勋武将,就是项庄设想的制衡力量!

华夏帝国沿袭楚国的耕战商读体系,名义上耕战商读地位是平等的,其实不然,农人和商人只能够获得低等爵位,读书人也同样只能获得低等爵位,譬如朝中的六部尚书,其爵位大多还只是三等男爵(二十级爵位制已经改成公侯伯子男五阶,每阶三级)。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形,是因为种地、经商或者当官,很难获得足够的功勋。

而只有当兵打仗,才有机会获得大量的功勋,才有机会持续地晋爵,所以既便不算六大国公以及三十六开国侯爵,武院蓄养的武人也要比农人、商人或者文人更容易获得爵位,所以武人的地位总体上远高于文人、商人或者农人。

换句话说,在华夏帝国,武人的影响力是最大的。

说白了,农人是种粮的,商人是种钱的,文人是管理者,武人才是主事者!

而选拔最优秀或者说最有野心的皇族子弟当储君,与武人的利益也是高度一致的,因为只有最优秀的储君才能够成为最优秀的皇帝,只有最优秀的皇帝才会持续地对外扩张,唯其如此,武人们才有机会持续地获取战功、晋升爵位。

当立储制度与武人利益高度一致时,整个武人体系就变成了立储制度的最大支持者,制约皇权也就有了可能,除非后世出现一个很逆天的残暴皇帝,有胆子将武院蓄养的所有贵族一网打尽,否则,廷制储君制就会一直推行下去。

而储君十年一选,无疑是武人话语权的最大体现,武人是绝对会支持的。

这个,其实就是变相的贵族共和制了,武院差不多就是元老院,而武院蓄养的贵族武人差不多就是罗马共和国的元老贵族,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罗马共和国的贵族是世袭制,而武院的贵族除了六大国公及三十六侯,其余全都是终身制。

有这股庞大的武人力量相制衡,皇储廷推制才有存在的基础!

当然,武人的力量也需要制约,项庄的措施就是爵位终身制,使武院的贵族武将阶层不至于固化,再一个就是赋予武院中所有校尉以上贵族同等话语权,六大国公是一票,一个小小的校尉也是一票,声音一多,被人集中操控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第572章 三十年后(大结局)

皇帝74年(公元前146年),太上皇项庄迎来了八十大寿。

这一年,帝国人口首次超过一亿,洛京人口首次超过百万,帝国军队也首次越过葱岭,在葱岭以西修筑了第一座移民城市,开始对葱岭以西的蛮族实施有效统治,除了派兵驻守,还要派官员施行教化,使之华夏化。

项庄在万寿宫摆下了千老宴,遍邀与他同一时代的老兵老将老官前来祝寿,最后计有以楚国公百里贤为首两千余人出席。

三世皇帝项楚也亲自赶来祝寿,却被项庄派人挡在了宫外。

二世皇帝项政在位总共三十年,于两个月病死,皇储项楚顺利继位。

不过,项楚的帝位得来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是很血腥,三十年前首次皇储廷推,朝中还算平静,武院的六大国公、三十六侯、一百九十八伯、五百多子爵以及两千多男爵举行了公开推选,结果皇六子项勇当上了皇储。

据说,这个结果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很惊讶。

因为始皇帝项庄明显最宠爱皇四子项术,而二世皇帝项政则嘱意皇三子项权,但武院的两千七百多贵族武将却根本不买帐,执意选出了他们心目中最理想的皇储,因为相比项术以及项权的文弱,项勇却是弓马娴熟、文武双全。

二十年前,按例又到了再次廷推皇储的时候。

这次廷推同样很平静,皇储项勇毫无悬念地再次当选。因为按照始皇帝立下的规矩,凡皇族子弟只要在十八岁至三十岁之间,都可参选,项勇首次当选皇储时只十八岁,十年过去也只有二十八岁,仍在参选的年龄范围之内。

不过十年前,皇储廷推却终于酿出了巨大的风波。

十年前。二世皇帝项政的嫡子项楚已经成年,二世皇帝终于可以凭借自己作为皇帝的巨大的影响力,来给自己真正想要的传承人奠基了。但是皇六子项勇作为两任皇储,很是拉拢了一批武将,在武院可谓根基深厚。矛盾不可避免地激化了。

项楚拥有二世皇帝的鼎力支持,身后站着玄衣卫、御林军两大爪牙,更有整个国家的军队做为他的羽翼,可谓是底气十足,而且项楚本身也是人才出众,不仅长得高大英俊、能文能武,更曾亲自领兵征伐河西,也有很大一部份贵族武将支持他。

不过项勇也并非没有一博之力,武院的四千多贵族武将(二十年过去,又有一大批士兵因功晋升贵族)就是他最大的后盾。因为这二十年来,项勇北征匈奴、东平箕子朝鲜、南伐夜郎,可谓武功赫赫,更拉拢了一大批贵族武将。

正式廷推的日期尚未临近,双方的角逐便在暗中展开了。

再加上其余皇子皇孙企图渔翁得利。躲在暗中推波助澜,就使局面更加的复杂,从廷推前半年开始,洛京便流血不断,不是玄衣卫今天抄了哪个贵族武将的家,从其府中搜出造反的种种证物。就是明天某个亲近皇子项楚的武将遭人暗杀……

每天都在流血,每天都在死人,闹得整个洛京人心惶惶。

到最后,甚至连二世皇帝都险些遇刺身亡,所幸玄衣卫化解了危急。

遇刺后,二世皇帝龙颜大怒,急调御林军配合玄衣卫大兴诏狱,皇储项勇也没有束手就擒,利用其在武院的影响力,急召虎贲、天狼两大禁卫军入援洛京。

三大禁军虽直属于皇帝,军中高级将领也都是皇帝直接任命的皇族元老,可禁军中的中低级武将却全部来自于武院,没有中低级武将支持,皇帝根本控制不了禁军,反而是皇储项勇得到了中低级武将的支持。

争储双方剑拔弩张,内战一触即发。

京中一百多御史言官急叩万寿宫,据说还有十几个激昂的言官直接就撞死在了阶下,只求老皇帝项庄能够出来“拯救”帝国,不过万寿宫却始终是宫门紧闭,任由一百多御史言官怎么折腾,也不见老皇帝出来弹压局面。

不过,争储双方最终还是没打起来。

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双方达成了妥协,并在妥协达成的当日于洛京大竞技场举行了盛大廷推,总计四千六百多贵族武将参与表决,最终皇子项楚以两千四百多票对两千两百多票的微弱优势胜出,险之又险地当上了皇储。

廷推过后,又举行了盛大的角斗表演。

来自帝国几十个郡上百个角斗围场的上万名角斗士分别扮演帝国军以及蛮族军队,再次演绎了前皇储北征匈奴、东征箕子朝鲜、南征夜郎以及现皇储征伐河西,并亲手斩下月氏王头颅的光辉事迹,血溅沙场的表演之下,万民欢呼。

万寿宫华盖殿正中央的席上,项庄、百里贤正据案对饮。

“老百里,最近身体可好啊?”项庄举觞遥敬百里贤,笑问道。

“太上皇,不太好呢,老臣的最后一颗牙也在两天前掉了,估计离死不远了,唉。”

项庄笑笑,接着说道:“老百里,记得你比我大九岁,明年就是你九十大寿了吧?到时候一定记得摆酒席,我也会去给你祝寿,当年的老家伙可没剩几个了,这样的聚会,也是聚一次少一次了,唉,故人日渐凋零喽。”

说着说着,项庄便有些伤感起来了。

百里贤唯恐项庄故人伤怀,便转移话题道:“太上皇,下个月又要廷推皇储了呢。”

项庄以衣袖拭去眼角溢出的浊泪,微笑道:“是吗,下个月又要廷推皇储了?不知道这次有多少皇子皇孙参选?”

项庄自退位之后便彻底放手朝政,也不怎么关心儿孙了。在退位后的前二十年身体还算硬朗时,带着几十个后妃走遍了华夏的山山水水,尽享游山玩水之乐,甚至还跟着水师去了趟南洋,从中东带回了几个金发碧眼的女奴。

所以,项庄是真不知道现在具体有多少皇族子弟。

项庄估计,现在三四百个皇族子弟应该是有的。若华夏朝能传承三百年,皇族子弟的数量应该不会比大明朝的龙子龙孙少,十五万估计是要超出的。不过这对于庞大的帝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偌大一个帝国,养个十几万闲人又算得了什么?

毕竟华夏帝国的皇子皇孙是没有王爵的。待遇也并不优厚,每个皇族子弟也就从宗人府领些例钱口粮,过得只比普通贵族好些罢了,不要说十几万皇子皇孙,后世满清养了五百多万头旗人,所需花费不也只占国库岁入的极小部份?

百里贤道:“太上皇,这次有六十九位皇子参选。”

“六十九个,这么多?”项庄蹙了蹙眉,说道,“老百里。回头让你家小子牵头,给皇帝上一道折子,廷推皇储的规矩的确有必要修改修改了,只规定皇储不得连任还不够,还得规定参选皇子的数量。先海选,最终参选的皇子不要超过五个。”

百里贤点了点头,低声道:“太上皇,这回廷推,不会又出什么乱子吧?”

项庄道:“老百里,我问你。你觉得今后还会出政儿那样强势的皇帝吗?”

百里贤回想着二世皇帝项政在世时的种种表现,摇头道:“恐怕是不会了。”

“这就对了。”项庄笑道,“连政儿这么强势的皇帝,都拿武院的贵族武将无可奈何,今后的皇帝就更不成了,你就放心吧,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的确,现如今的武院的确已经形成气候了,四千六百多个贵族武将,几乎囊括了帝国所有的精英,皇帝再想撇开武院肆意妄为,已经绝无可能了!连项政那样声望、能力、手腕各方面都堪称卓著的皇帝都没能奈何武院,后世还有谁可以?

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随着帝国疆域的不断扩张,不断会有武将因功晋升贵族,武院的规模也会越来越庞大,假以时日,皇帝就更拿武院没辙了。

除非帝国扩充到极限,再没有更多的战功来维持武将的晋升,帝国武院的规模才会止步不前或者出现萎缩,不过凭项庄给帝国设计的水陆两个扩张方向,至少在三百年内帝国绝对到不了扩张的极限,至于三百年后的事情,项庄就管不了啦。

而且三百年后,若帝国真的扩张到了极限,再没有更多的战功来保证武将的晋升时,其实还有个解决之道,那就是将贵族终身制改成贵族世袭制,因为那个时候,帝国肯定已经达到了极盛,然后不可避免地要走向衰落了,就算阶级固化也无所谓了。

百里贤所担心的却不是皇权失去制约,当下摇头苦笑,说道:“太上皇,老臣担心的不是这个,老臣是觉得武院已经对皇权形成了极大的擎肘,若是武院上下齐心、就很可能会形成尾大不掉,若是再出个吕不韦、李斯式的权臣……”

“老百里,你多虑了。”项庄摆了摆手,笑道,“武院上至国公、下至校尉,足有四千六百余人,而且今后人数还会更多,这么多人,而且个个都是能带兵、能打仗的人雄,又有谁会真正服气谁?又有谁能够真正控制别人?”

项庄这话不是白瞎的,世间万事,只有利益才是永衡的。

以武院的架构以及影响力,再加上帝国尚武的国策,其事权的扩大那是不可避免的,现在武院还只有廷推皇储的权力,但是将来却很可能涵盖所有的大政方针,但是要说武院会出现一个统一的声音来取代皇权,那绝对是天方夜谭。

首先,武院中贵族武将的爵位有高有低,地位却是平等的,谁也没办法拿自己的权势去压服别人,而只能靠利益去拉拢别人。

所以,既便出现个把野心家,也只能够通过利益或者三寸不烂之舌去拉拢一部份人,因为武院中也分成了好几百个派系,你拉拢了这个派系,就势必要得罪另外几个派系,除非遭到皇权挑衅这样的外来威胁,否则武院的各派系是很难统一的。

其次,除了统兵官由皇储提名、皇帝直接任命,其余领兵将校的任免权、战功的考核权全都捏在兵部、礼部手中,让谁出征,裁定谁有多少战功、能晋升什么爵位,全都由兵部以及礼部说了算,换句话说,武院四千六百多个贵族之间并不存在你能制约我、我能制约你的利害关系,这就从根本上杜绝了武院中出现一个扛鼎人物的可能性。

再次,兵部、礼部官员的官帽子又捏在内阁大学士的手中,而内阁大学士则又是皇帝的秘书班子,皇帝一纸特简就能够让他信得过的大学士进入内阁。

在项庄的设计下,帝国的权力格局形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皇权受到武院的制约,武院受到兵部、礼部制约,而兵部、礼部又受到内阁及皇权的制约,这就成了一个连环套,谁都有人监督,谁都有人制约,谁都无法肆意妄为。

不过总体上讲,武院还是处于明显的优势,因为此时的帝国正处于扩张期,武人拥有远超文人、商人以及农人的地位,所以随着岁月的流逝,武院的影响力、话语权肯定会越来越大,最终形成皇帝、武院二元制的权力格局估计不可避免。

不过项庄已经想不了那么多,顾不了那么远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将来的事,就由后世子孙去想办法吧,他能做的已经全做了,问心无愧了。

“说的也是,现在武院的那些个年轻人是真嚣张,都敢指着老臣的鼻子骂娘,不过这些年轻人也是真有本事,就说葱岭镇刚镇压的蛮族暴乱,整整十几万蛮兵,结果葱岭总兵只用五百骑,一个夜袭就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就算老毕当年也就这样了。”百里贤说着忽然想到了毕书,问项庄道,“太上皇,这回老毕怎么没来?”

项庄叹了口气,道:“老百里,老毕已经先走一步了。”

说着,项庄的眼睑便缓缓垂落了下来,跪坐着不动了。

“啊?”百里贤闻言有些伤感,黯然叹息道,“故人是一个一个地凋零了,不过这样也好,这世间也就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早些下去陪这些老弟兄也是不错的。”说罢,百里贤又举起酒觞敬项庄,“来来,太上皇,再饮一觞。”

项庄却毫无反应,百里贤再唤两声,依然没啥反应。

百里贤这才惊觉不对,赶紧颤巍巍地跪坐起身,凑到项庄跟前伸手一探,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太上皇却已经没气了。(未完待续)

结感束感言

《楚汉争鼎》终于写完了,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失落,也有着说不出的轻松。

说失落,是因为本书的开局很好,是真的很好,剑客写网络也有将近十年了,这是开局最好的一本书,原本是很有机会写成一本经典之作的,可最终却写成了现在这样,勉强算本三流作品吧,实在让人扼腕。

说轻松,是因为终于不用再继续煎熬了。

本书四月上架,然而从五月开始,剑客便一直处于煎敖之中。

当时家中连遭变故,以剑客那时的身体、心理状态,以及所处的环境,其实已经不适合继续写作了,当时最理想的选择是果断停更,当身体、心理以及环境好转,再接着写,这样的话,楚汉争鼎兴许还有机会写成一部经典。

不过很遗憾,我还是选择了继续往下写。

我不想自欺欺人,坚持往下写并不是出于别的因素的考虑,就是为了钱。

督军太监时我就说过,我本人很愿意接着往下写,也相信可以把督军写成一本好书,不过督军的订阅成绩不允许,因为我要养家糊口,还要还房贷。

同样的,我没有让楚汉停更,而是继续往下写,也是为了钱。

而且当时的情形更糟,不仅要养家供房,丈母娘住院所需的花费更是个无底洞,最凶残时每天需要上千元医疗费,这种情形下,剑客根本不敢停更,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写,但以当时的身体、心理状态,又能写出什么好文字呢?

说实话,对楚汉后面三分之二的内容,剑客自己也不满意。

但现实总是这样,总是充满各种无奈,各种煎熬,我走上写作道路,是因为兴趣,可是迫使我一直往下写的,却是生计,当兴趣爱好变成谋生手段,我已经分不清这是兴趣,还是煎熬了,也许,这就是苦逼的生活吧。

妈把我生下来,我得自己活下去。

不过,兴趣也好生计也罢,写总还得继续写下去。

下本书写抗战,一个老兵的故事,过年之前是不打算上传了,打算好好做做功课,再攒一些存稿,然后好好过个年,让自己放松一下,相信过完年之后,无论是身体状态还是心理状态,都能够有所恢复,然后全身心投入新书写作。

愿意继续支持剑客的,剑客感激不尽,到时候接着嗨。

不愿意继续支持,对剑客失望透顶的,这里说声抱歉。

就这样,明年见,最后预祝大家元旦快乐、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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