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之歌 - xp1024.com
《朝之歌》


第一章

2030年8月15日,一家名为eston的科技公司在b市举办了一场新品发布会。

发布了公司创立以来的第一款产品——名为“朝歌”的智能机械人。

宽大的舞台中央,站着一名少女模样的机械人,它身着极具科技感的白色紧身服,衣服上的黑色线条将它的身材勾勒的格外完美。

它大大的棕色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镜头自上而下扫过她制作精巧的鼻梁和粉嫩光泽的嘴唇。

细细看去,她的模样与真人并无差异。

——不,她简直比人类还要美。正在后台准备的郭文三心中感叹着。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端坐在等候室里,透过密切关注着台前的情况。

目前网上观看这场发布会直播的人数,已经达到了380万。

“它的名字,叫做朝歌。”主持人殷商拿着话筒,他一边讲一边在朝歌周围不停地打转,神情和言语都显得无比激动。

“我们公司用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才做出这台完美的作品。它是一台有着人类思维的智能机械人,会做饭,会打扫家务,会与人交流。它拥有智慧,可以分析资料库里的专业知识,并在您需要的时候为您解疑释惑。甚至能够在您生病的时候,为你定制一套专属的治疗方案。”

“它是一台具有学习能力的人形智能电脑,它可以保存并分析自己与主人之间的对话与相处模式,通过内置的算法建立起一个最符合主人喜好的人格,并不断学习,从而自我进化成一个完美的、听话的‘人’。”

“也就是说,朝歌的性格和行为,都是根据它主人的喜好定制的。不论您是喜欢温柔持家型,还是可爱活泼型,它都可以完美地将您的设想变成现实。当然,我们也会配套推出男版的机械人。”

殷商将一只手搭在朝歌的肩膀上,在它耳边轻轻说道:“转身。”

朝歌立刻用与人类几乎一模一样的流畅动作,转过身背对着观众。

——漂亮。它连转身时四肢的活动顺序都做的与真人一样。对于朝歌这件作品,郭文三从不吝啬赞美之词。这是他最为得意的作品,也是即将让他声名大噪的作品。

导播将镜头对准了朝歌的后颈,那里有一个圆形的白色按钮。

“这是它的启动键,同时也是充电板。”殷商用手指轻触那个白色的按钮,“只有它的主人才可以解锁。我们为朝歌设计了极为完善的防盗装置。它很聪明,可以准确地记住每一位主人的相貌、指纹和性格。一旦它失窃,被陌生人冒名启用时,它身上的报警器就会自动报警,并将自己的位置发送到主人的手机里,以此确保它不会被人恶意盗用。”

在按下启动键之后,朝歌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并启动语音:“您好,欢迎使用‘朝歌’型智能机械人。”

殷商笑着拍了拍朝歌的脸,他将话筒拿远,用观众听不到的声音在朝歌耳边说:“做得很好,宝贝。”

朝歌又转过身,面对台下的观众。它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弧形的显示面板:“请选择您的个人喜好。”

殷商十分得意地向观众介绍:“在初次启动朝歌之时,您可以在此面板输入您的个人喜好来设定它的性格,当然,如果您日后想换设定也可以很方便地修改。”

“值得注意的是,朝歌并不是一个死板的作品,它可以感知主人的变化。在使用过程中,它会根据主人的心情、身体状况、工作需要等进行自我调整,以确保自己符合主人在不同情景下的需求。在与它相处的过程中,您会慢慢发现,它并不是单纯的机器,它是一个合格的陪伴者。”

台下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殷商看着观众们激动的热脸,满意地扬了扬嘴角。

他抬起胳膊,大手一挥:“那么接下来,就有请我们公司的ceo,朝歌的创造者——郭文三先生出场!”

——该到我出场的时候了。郭文三理了理领带,仰起头,带着一脸骄傲的神情走上演讲台,接过殷商手里的话筒。

他先是停顿了一下,眼睛扫过台下观众的每一个表情,直到看清他们脸上的惊喜和期待后,才洋洋得意地开口:

“大家好,很荣幸能在这里和大家见面。”郭文三走到朝歌面前,亲昵地搂住它的肩膀,并哈哈大笑了两声,“作为总设计师,我们整个团队都在它的身上倾尽了心血,可以说我是把它当成自己女儿来看的,‘朝歌’这个名字就是我取的。”

而朝歌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冷冰冰的。

此时观看直播的人数,已经直线飙至500多万。

郭文三就那样搂着朝歌,声情并茂地向大众介绍着自己的研究成果。

“在我们最初的设计理念中,‘歌’这个字,就代表着‘交流’。她会说话,会中、英、法、俄等12种人类语言,可以陪你聊天,也可以在你出门远游的时候充当翻译。而且它的交流系统也十分智能,经过公司内部无数次的实验和测试后,今天你们所看到的朝歌,不仅可以像人类一样正常说话,也可以应对各类场景下的对话,各位完全可以放心地将它们当作是朋友。”

“当然,我们以后,还会推出更多的新款产品。目前大家所看到的这台型机械人,是公司全新推出的‘歌系列’。朝歌即是该系列的第一款产品。”

“在以后发布的新品中,我们将会采用‘十二地支命名法’,也就是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的顺序来命名。下一代的机械人,将会被命名为‘子歌’。”

他在台上侃侃而谈,将朝歌形容为“跨时代的产品”、“eston公司最伟大的发明”和“将会改变人类生活方式的重大创新”。

台下的阵阵掌声,让郭文三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他激动地拍了拍手,说道:“下面要介绍的,便是朝歌最优吸引人的地方。”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没有说完,而台下观众的胃口也被他吊的足足的。

郭文三缓缓地举起了手,在朝歌后颈的开关处轻轻按了两下,再用手遮住了它的脸。

他像个正在舞台上表演的魔术师那样,慢慢地、慢慢地把手往下移。

台下渐渐响起了惊叹之声。

朝歌的脸,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它变成了当红女星泰勒的样子。

“哇哦!”观众惊呼。

郭文三心中的成就感爆棚,连带着动作也开始荡漾起来,他又把手自下而上地扫过朝歌的脸。

这一次朝歌的脸又变回了原样。

“这便是我个人为朝歌添上的特殊功能——变脸。是的,没错。它可以变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你喜欢的明星、你追不到的爱人、你已失去的亲人。只要你想,朝歌它都能变。”

观众席里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他们的热情回应也让郭文三对朝歌未来的销量有了十足的信心。

而现实也正如他所吹嘘的那样。朝歌的出现,就犹如一粒火种落入油桶一般,迅速燃遍了媒体和网络。

人们都在为这个智能机械人的诞生而感到兴奋不已。

一个住在出租屋里的女孩,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场发布会。她叫左新,是一名互联网公司的员工。

此时的她正抱着腿坐在电脑椅上,咬着指甲,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里面那面无表情的朝歌。

那双棕色的眼睛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让左新移不开眼。

这时,朝歌突然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睛,那水灵灵的眼神,在左新看来,就是活生生的勾引。

她觉得自己被那眼神击中了。

她回身看了一眼自己这又小又破的出租屋,她已经一个人在这里了一年多了。长期独居的孤独感有时会在黑夜牢牢地困住她。

她会在工作繁忙的时候把一部分任务带回来做,每当超前完成的时候,她总会在椅子上伸个懒腰对着天花板大喊一声“耶”。

可当她转身的时候,屋里一个可以和她分享这份喜悦的人都没有。

再看看屏幕里那被郭文三吹的十项全能的朝歌,左新的心里登时就冲出了一股强烈的购买欲。

她想要朝歌。

一种命中注定的激动感荡漾在左新的胸口,发布会一结束,它便直接去了eston的官网,打算用自己辛苦攒下来的积蓄订购一台。

官网上居然有“男”、“女”两种不同型号的朝歌,也就是说,她可以选择陪伴她的机械人的性别。

在犹豫了一番后,左新在订购性别那一栏里,选了“男”。

第二章

第二章

两年后。

此时的左新已经换了一份工作,搬离了原来逼仄的出租屋,租了一间更加明亮宽敞的房子。

早晨7点,左新正躺在床上舒服地睡觉。

而那台一直站在房间门外的机械人,是已经在她身边服务两年的朝歌。

每天早上7点,整夜待机的朝歌便会被程序唤醒,它伸手敲了敲左新房间的门,里面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进来。”

朝歌走进房间,拉开窗帘,清晨明媚的阳光温柔地照进房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慵懒而安详的气息。

已经习惯晚睡早起的左新,在听到窗帘被拉开的声音后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她看到朝歌正笑眯眯地站在床边:“早上好,主人。”

“早上好。”左新伸了个懒腰。她起身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像个西方的贵妇那样,洋洋地向朝歌伸开了手。

朝歌十分顺从地握住了她的手,单膝跪地,有模有样、身姿优雅地学着英国骑士的口吻说:“mylady。”

“哈哈哈。”左新开心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傲娇地抖了抖肩膀,仿佛自己就是童话中那个被宠爱着的小公主:“你还是这么讨人喜欢。”

朝歌笑了笑:“当然,我每天都会为您准备一些小惊喜。”

“哦~”左新开心极了,她身子一侧,倒在了朝歌的怀里。

而朝歌则是用公主抱的方式接住了她。

左新自下而上地打量着朝歌的脸,它还是出厂设置的样子——与其他“朝歌”型机械人一模一样的脸部轮廓,大而闪着电子光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符合大众审美的古典唇形。

“也许你今天该换换样子,朝歌。”左新搂住了它的脖子。

朝歌眨眨眼睛,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

“不如就换成我最近新喜欢上的那个大明星za的样子?”

“当然可以,只要主人喜欢。”

“那好,”左新将手放在了朝歌颈后的开关上,轻轻按动了两次。

朝歌闭上眼睛,它的头顶出现了一个小光圈,光圈自上而下迅速扫过他的面部,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朝歌的脸就变成了它主人想要看到的样子。

“哇,果然很帅!”左新的花痴病又犯了,她双手捧住朝歌那张脸,大大地亲了一口。

尽管左新知道面前的朝歌是个假人,她的男神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她还是沉浸在这其中不可自拔。

这种感觉是多么的美好,虽然虚假,但足够让人心情舒畅。

左新换上朝歌为她准备的衣服,并让它为自己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

“我去上班啦。”左新恋恋不舍地拍了拍朝歌的脸颊,迈着欢脱的步伐出门了。

“主人慢走。”

待左新从门口消失之后,朝歌回到了客厅,开始了它一天的工作——做家务、洗衣服、倒垃圾,将左新房间的床单和被套换成新的,并将被子拿到阳台晒一晒,用水壶浇浇她养的花。

做完这些日常任务之后,朝歌又重新回到了玄关处,身体贴着墙面笔直地站着。

它缓缓地闭上眼睛,将自己调整为了“待机”的状态,等待着左新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后,下班回来。

—————————————

左新目前就职于eston公司,是一名售后部门的高级员工,专门负责机械人的售后和维修工作。

经过两年多的发展,eston公司已经发展成了人工智能领域的龙头公司,几乎垄断了整个行业。

公司旗下的智能机械人,已经出到了第四代。

“朝歌”为第一代智能机械人,之后的产品,则以中国古代十二地支(即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的顺序命名。第二代产品名为“子歌”,三代为“丑歌”。目前的最新一代,则命名为“寅歌”。

左新便是专门负责处理“歌系列”产品的售后工作的。

除了大获成功的“歌系列”之外,公司还曾推出过“工系列”的智能机械人。

与专门提供私人服务的“歌系列”相比,“工系列”的机械人们,则大多是为社会提供公共服务。它们活跃在人类的职场里,充当着工人、教师、医生、服务员等职位。

“工系列”自发售以来,就以远低于人类员工的成本价,迅速占领了市场,它们的出现直接导致了近十年来最大的失业潮。大批被机械人夺走工作机会的人涌上街头,用各式各样的标语和口号呼喊着对人工智能的不满。

左新乘坐无人驾驶的公共汽车来到公司,这里的前台也已经都换成了“工系列”的机械人。它们的左眼都戴着单片的智能眼镜,端坐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机械、死板,但效率高。

来上班的员工们都已见惯了这种场景,没有人过去跟那些机械人打招呼,他们都直接走进一旁的电梯里,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在电梯上行的时间中,员工们都埋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者沉默不语,或者低头玩手机。

左新的办公室就在三楼,每当等待电梯的人过多时,她便会选择走楼梯。对于左新来说,走楼梯跟乘电梯除了速度不一样之外没有太大的差别。

她来到自己的格子间里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周末积压下来的文件。

她的工作很多很杂,随着公司“歌系列”的销量暴涨,一系列五花八门的客户反馈也随即而来。

她随便一翻,就有无数类似的问题:“我想一辈子跟我家的朝歌在一起,可她却不答应我的求婚,我该怎么办?”

左新轻吁一口气,熟练地回复道:“先生,根据去年颁布的《智能机械管理法》规定,任何公司生产的机械人都必须设定为不能对人类产生感情,也不允许机械人与人类之间建立婚姻关系。当然,您可以称呼她为您的女朋友或妻子,但法律上是不承认这种关系的。还请您谅解。”

又或者是这样的问题:“我今天被学校里的人欺负了,我想让我家的寅歌去替我报仇,去打他们。但是寅歌却说他办不到?为什么?”

“先生,根据去年颁布的《智能机械管理法》规定,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机械人都不允许做出任何伤害人类的举动,任何有关此方面的要求都会被拒绝。”

就在左新噼里啪啦地打着字的同时,公司门口来了一名智械管理署的高级官员——顾风临。

第三章

第三章

顾风临身穿管理署的工作制服,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前台机械人同款的单片眼镜。

保安将他拦了下来:“先生,请出示您的证件。”

顾风临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胳膊一抬,手指轻触镜框侧边的触摸开关。

保安也戴着同款单框眼镜,讯息在两人的镜片之间传递。

很快,保安就确认了顾风临的身份,将他放行。

顾风临直接来到前台,一名短发的机械人接待了他:“先生您好,请问您要找谁?”

“我找左新小姐。”顾风临不喜欢与机械人做过多接触,简单说明了来意后便直接走进一旁的电梯。

面对顾风临显而易见的无视与轻视,前台没有太多的触动,它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对顾风临的背影礼貌地鞠了一躬,然后坐下继续自己的工作。

而此时的左新正对着电脑,忙着一条条回复客户反馈上来的问题,完全不知道,那个改变自己命运的男人即将到来。

“左新小姐,你好。”顾风临在她身后站定,看着她电脑旁的工作牌说道。

左新觉得好像有人在叫自己,便摘下了耳机向后一看,差点被突然出现的顾风临给吓死:“啊!”

惊叫的同时,她甚至还做了一个夸张的躲闪动作,像炸了毛的小猫一样。

顾风临的嘴角颤动了一下,但他依旧保持了礼貌的姿态:“你好,左小姐。”

“您…您好。”左新有点窘迫地站起来,揪了揪裙角,她已经好久没有跟真人说过话了,“请问您是?”

由于左新没有佩戴可以传递信息的眼镜,顾风临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证件:“我是智械管理署的工作人员,有一个案子需要你帮忙。”

“我?”左新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她周围的同事们也在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她。

顾风临身着笔挺的警服,脸上还挂着眼镜,颇有几分威严又禁欲的气息。他俊朗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姿吸引了不少女员工的目光。

“没错,是你。”顾风临将证件收起来,解释道,“这是一件与你们公司生产的智械有关的案子,我们管理署的人向你们公司寻求协助,而你老板把你推荐给了我。”

“我?!”左新用手指着自己的脸,眼睛瞪的比刚才还大。

她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员工,从未见过这个公司的老板,怎么会被推荐?

左新心里冒出无数个问号。

顾风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一枚黑色的小芯片:“昨天晚上有一个型号为‘寅歌’的智械遭到了人类的袭击,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很可能是发生了纠纷。现在这台寅歌已经被对方肢解并丢弃在马路边,这时它当时的记忆芯片,我需要你来帮我读取里面的数据。”

“哦。”左新轻轻接过那个透明袋子,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公司特制的读卡器,将芯片插入了进去。

这个读卡器只有左新这样公司内极少数获得授权的员工才有。

自两年前朝歌发售以来,购买智械的人数就呈爆发式的增长,智械与人类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密切,这同时也意味着,智械体内的记忆芯片掌握了越来越多人的隐私。

而《智能机械管理法》中就特别指出:任何私自读取或恶意盗取智械记忆芯片的行为都将被视作是违法的。

所以,即使是管理署这样手握智械管理权的部门,也没有权限和相关的设备来读取芯片中的信息。只能借助eston公司的力量。

顾风临在左新读取数据的空档,自己抬头打量了一下这里的环境。

这是一间多人办公的场所,每个人都拥有独立的格子间,在保护隐私的同时,这些隔间也在无形中放大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这时,一个后颈处写着“工”字的机械人推着一张椅子走了过来,并将椅子放到了顾风临的脚边:“先生您请坐。”

哦,真够贴心的。顾风临在心里说。如果有人能听到这句话,一定可以感觉到他语气里淡淡的嘲讽之意。

他向来不喜欢这些机械,甚至由于工作的关系,他还有点讨厌这些东西。

他对那个来送椅子的机械人简单地点了点头,大刺刺地坐了下去,没再理它。

机械人见任务已完成,便简单地对他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这些细节,都被左新敏感地捕捉到了——虽然才初次见面,但她还是感觉到了顾风临对智能机械的反感态度。

而这样的态度,也让已经与朝歌产生深厚感情的左新,心中泛起了一丝丝的不爽。

但她并没有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还是尽职尽责地帮顾风临读取了卡中的数据。

“好了。”左新将身子往旁边一侧,顺便把电脑屏幕也转到了顾风临的方向,“这是他受到攻击时的影像。”

画面是第一人称的视角,每个机械人的眼睛里都安装了微型摄像头。记录显示,那天这台寅歌是要帮它的主人出门买东西,案发时它正在去菜市场的路上。

忽然,有几个年轻的社会青年从马路的对面冲了过来,将寅歌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领头的拿着黑市里买来的专门用来对付智械的电击棒,满身戾气地对寅歌大吼:“说!昨天晚上在桥西路出现的那个机械人是不是你?”

“……”寅歌没有说话,从镜头的视角来看,它的身体有一些晃动。

机械是不会呼吸的,且它们眼睛里的摄像机都会安装稳定器,所以通常记忆芯片中的画面都是平滑又稳定的,很少会出现这样的晃动。

有一个青年冲了过来,拽住寅歌的领子,并看了一下它后颈处的编号:“寅7869!没错!就是他!”

领头的那个人一听,立刻朝着寅歌挥舞起了手中的棒子,大叫着:“就是你!害死了我爸爸!就是你这个狗日的机器!”

说着,青年们一拥而上,开始用电击棒群殴寅歌。

寅歌抬起手做了一个护住脑袋的动作,一边挨打一边用姿态很低的声音说道:“我很抱歉,但你父亲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可没有人听它的解释,青年们继续一拥而上,对着寅歌发泄出自己内心最强烈的怒火。

而那个被设定为不能反抗人类的机械人寅歌,直到最后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击的动作,它的镜头一点一点地晃动着向下移,最终倒在了地上。

不间断的殴打让寅歌的视角四周开始出现红边,并出现了一句女声的语音提示:“警告,受到攻击。警告,危险。警告,请……”

提示音还没来得及说完,画面里就短暂地闪过一串乱码。

一秒钟之后,图像消失了。

第四章

第四章

“寅歌他…”左新满脸的震惊,“他就这样被、被打死了?”

顾风临盯着她看了两秒,脸色平静:“严格意义上来说,寅歌只是台机器,它没有‘死亡’的概念。”

“这…”左新哑口无言,她心中憋了一口气,却无处发泄。

顾风临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显示屏的边缘:“我需要把这段视频带回去。”

他冷漠的态度让左新觉得刺痛:“那我拷贝一份发给你。”

顾风临从兜里拿出一个边长约为3厘米的纯白色立方体,交给左新:“拷到这里就行。”

“好的。”

那只立方体是一台小型的全息投影设备,它可以将储存的影片变成三维立体影像投射出来,方便人们更为直观地查看影片中的信息。

在这间办公室的天花板上,有一台监视器,镜头正对左新的办公位。

左新与顾风临之间的对话,被监视器一句不漏地记录下来,并实时传送到了某个人的电脑里。

这名监视左新的人,正坐在一间豪华又宽敞的独立办公室里,单手半托着腮,微笑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弄好了。”左新将立方体和芯片一起还给了顾风临。

“谢谢。”得到自己想要的资料后,顾风临便起身离开。

她似乎有话想说:“那个…”

“还有什么事吗?”

左新站起来,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如果,如果真的是寅歌伤害了那个男人的父亲,你们会怎么处理呢?”

“机械人犯下的罪,会由它们的主人来承担相应的责任。”

“那寅歌的主人呢?”

顾风临轻轻摇头:“目前还没有消息,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

左新眼里有几分急切:“我相信寅歌所说的话,它说过这是场误会,那名男子父亲的死跟它没有关系,他们一定是认错人了。”

顾风临不解:“你为什么这么相信寅歌?”

左新直视顾风临的眼睛,十分的坚定:“因为我对我们公司的产品很了解。这里出售的每一台机械人,都会在体内安装一个名为‘维和者’的程序,这道程序会对机械人的行为做出预判,任何有可能伤害到人类的动作或者话语都会被强行禁止。”

她举起握成拳头的手:“就像现在,如果我是一台机械人并出于某种原因想要攻击你的话,那我的意图会在出拳的瞬间就被‘维和者’发现,它会立刻切断我的电源,阻止我伤害你。”

顾风临先是愣了两秒,然后用手捂住嘴轻笑了两声——他被她一脸认真的表情逗乐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他拍了拍左新还举在半空中的小拳头,“可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们不能轻易就下结论。我会把事情的原委查清楚,你放心。”

左新将信将疑地把手放下:“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说,我都会配合的。”

她的热心让顾风临起疑,他慢慢眯起了眼睛。

“你别误会,我只是…被刚刚那段影像吓到了,我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这样明目张胆地伤害机械人。理由还是那么的……总之我相信机械人是不会主动伤害人类的,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也许吧。”顾风临还是那一成不变的风淡云轻的声音。

左新用上目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顾风临:“你不相信寅歌吗?”

“我只相信证据,不相信这些机器。有需要我会再来找你的,再见。”

“再见…”

顾风临走后,左新朝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她滑坐到椅子上,小声嘀咕了一句:“冷漠的人类派。”

自朝歌面世以来,如何对待新兴起的智能机械人,以及是否应当将他们视作是与人类拥有同样权利的生命体,一直是社会上热议的话题。

并由此逐渐演化成了两大派系——人类派和机械派。

人类派认为人类是智械的创造者,应该对智械拥有绝对的主动权和控制权。并且对机械人充满了不信任感。

而机械派则认为,智械发展到今天,已经完全融入到了人类社会之中,它们已经进化出了与人类近乎一致的生活习惯和价值观,应该给予他们相应的权利和尊重。

直到今天,这项争论也并未终结,双方各执一词,谁都没有说服谁。

顾风临就是一个典型的人类派,打从心底里认为机器就是机器,是永远不能跟人类相提并论的存在。

而左新则是机械派,她非常喜欢自己的朝歌,并在生活中将它当成了一个真正陪伴自己的“人”来看待。她也在自己的社交媒体公开表示过对智械争取自己合法权益的支持。

直到下班的时间,左新还一直在回想今天看到的那段影像。

寅歌在被那些混混殴打的时候,在它无力地倒下去的时候,是否也曾在心里怨过恨过?恨自己不是人类,恨自己不能像人类一样,在受到暴力伤害时大胆地做出反击保护自己?

光是想想,左新心里就犹如被数万只蚂蚁啃噬那样的难受。

——————————

从eston公司离开后,顾风临先是回了一趟管理署,把刚刚拿到的资料传回档案组,又带了几个人匆匆赶到现场。

寅歌7869号的“尸体”还堆在原地没有动,管理署先到的人已经拉起了电子警戒线,疏散了周围的围观群众。

顾风临刚一下车,就有一名叫吴凯的警员迎了上来:“顾队。”

吴凯将自己手里拿的一块a4纸大小的超薄显示屏递给了顾风临:“这是我们在现场了解到的情况。”

“嗯。”顾风临一边走一边用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看着看着,他忽然就皱起了眉头。

小警员一看到他这个表情,立刻就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顾队,怎么了?”

顾风临将眼睛从半透明的显示屏移到已经破烂的寅歌身上,问道:“报告上说,它身上少了一块零件?”

小警员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顾队,你看…这台破机器都被人打成这样了,都、都打烂了,零件落得到处都是。我们已经尽力去找了,可还是没找到。说不定是叫风吹走了呢?”

顾风临:“丢失的是哪一部分的零件?”

“额…”小警员赶忙拉来还在现场做勘察的技术人员,“哎,小相,顾队问你话呢!”

名叫小相的人被吴凯硬拽了过来,他戴着一副厚厚的的眼睛,年龄看上去有27、8岁那么大。

小相一开口,就是标准的公鸭嗓:“顾队,您找我?”

顾风临:“报告上提到的那些丢失的零件,都是寅歌身上的哪一部分的?”

“哦,”小相推了推眼镜,“一共丢失了三处,分别是它腕部的连接关节,一只眼睛和一块面部碎片。应该是被人击打后掉落下来的。”

顾风临点点头,蹲下身子查看寅歌的损伤情况。

它伤的很重,半个脑袋都被打秃了,身上的零部件也断的断、坏的坏,看样子就算是拿到修理厂去修,也可能将它复原了。

顾风临捡起一块掉落在身边的零件,细细思考着。

“顾队!”又一个警员匆匆跑了过来,将自己手里的显示屏递到顾风临身前,“这是我们最新的调查结果,领头那个人的资料我们已经找到了。”

顾风临将手里的显示屏与警员手里的显示屏一碰,资料就传递了过来。

“带头闹事的人名叫孟天华,他的父亲三天前在桥西路死了。这是我们拿到的监控录像,您看一下。”

时间回到三天前的下午四点十分。

孟天华的爸爸孟庆正在人行道的一侧站立。他周围的人类不多,倒是聚集了几个跟他一样等绿灯的机械人。

每一个eston公司生产的机械人,它们的脖颈后都会有一个圆形的触摸开关,这样即使机械人混在人类群中,也能够被辨认出来。

所以顾风临很容易就能在监控画面中分辨出人和机械人。

孟庆在等待的过程中,还一直低头玩着手机。直到绿灯亮起,他才将手机收回。

但就在绿灯亮起那一刻,孟庆的身体就忽然像被定住了一样,停在原地不动了。

他周围的机械人都已经纷纷踏入人行横道了,唯独孟庆还停留在原地。

他怎么了?顾风临不解地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监控画面里——正是此案中被打残的寅歌7869号。

起初寅歌看起来也只是想要过马路,但就在它与孟庆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孟庆却突然捂着心口倒下了,表情看起来极为痛苦。

本来已经半只脚踏上斑马线的寅歌,在听到孟庆痛苦的呻吟后,又转过了身,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监控的角度刚好看不到寅歌蹲下后的面部表情,它被孟庆的身体挡住了。

孟庆的后背正对着监控镜头,他看起来有些无助,慌慌张张地拉住寅歌的衣领,寅歌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痛苦挣扎。

孟庆的四肢都在极为用力地挥舞着,顾风临看得出来他是想要借力站起来,可不知为何,他的动作就像是在划水一样,扑腾了好几下,却始终没有让自己爬起。

而寅歌,也只是用模式化的动作扶住他,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而它的嘴里也并没有说话,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

几秒钟后,孟庆的手指一松,慢慢地倒在了地上,不再活动了。

第五章

孟庆倒下后,寅歌的脸上表情依旧是麻木的——在没有主人到场的情况下,所有的机械人对于外在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它们所能产生的一切情感,都被设定为只能围绕着“主人”这一圆心来发展。

顾风临从监控画面中看到,孟庆倒下后,寅歌接到了一通电话,在与对方交流一番后,寅歌便丢下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孟庆,自顾自地走了。

“顾队…”看到这,吴凯忍不住发话了,“这破机器也太无情了吧?正常人看到有人倒下,不是应该去叫医生的嘛?怎么也得扶一把吧对吧?什么玩意啊这是!”

顾风临抬头看了吴凯一眼:“所以我才讨厌这些智械。”

“嗯!我也讨厌。”吴凯很用力地点点头,显然,他也是“人类派”的人。

顾风临将显示屏收起,问身边的警员:“那这个叫孟庆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医院。”

—————————

b市第一人民医院。

顾风临带着吴凯来到医院,找到了孟庆的主治医生何雨。

吴凯是新调来的实习生,一路上都老老实实地走在顾风临的后面,像个小跟班一样。

顾风临来到何雨办公室的时候,刚好有一个戴着帽子的黑衣男子从里面出来,俩人擦肩而过。

一瞬间,顾风临敏锐的职业素养告诉他,这个戴帽子的男人不简单,可能有问题。

他停下脚步,转身想要叫住那个人,却不想那人居然脚下生风一般,一溜烟就跑走了。

“哟,是顾队呀!”正巧医生何雨看到顾风临了。他是一个资历深厚的老医生,顾风临不能不理,只能暂时把黑衣男子的事情放在一边。

只是当顾风临走进医生办公室的时候,他的表情就瞬间凝固了。

何雨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子歌(eston公司发布的第二代智能机械人)。

看到站在门口的顾风临,子歌还对他温柔地笑笑。

顾风临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这些机器,此刻在心里更是翻了几个大大的白眼。没想到就连何雨这样上了年纪的老医生,如今都要买一个智械来给自己做助手了。

“来,坐吧。”何雨招呼顾风临和吴凯到他对面的位置上坐着。

“您客气了。”顾风临找了把椅子坐下,而吴凯则是背着手站在他身后,活像个小保镖。

子歌给他们倒了杯茶。

“顾队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顾风临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白色的立方体,放到桌面上,立方体立刻向上方投影出一张照片。

“这人名叫孟庆,前几天他在马路边等红绿灯的时候忽然就倒下了,我们查到是你们医院给处理的后续事情。”

何雨戴上老花镜凑到照片前仔细看了看,紧接着快速点了两下头:“嗯,对!确实是我处理的。说起来这个事我印象还挺深的。这个老人是因为心脏病突发才会突然倒下的,现在人已经没了……没抢救回来。他儿子还为此在医院闹了好一会呢。”

顾风临:“心脏病突发?”

“对啊,孟庆之前就在我们医院就诊过,这是他的病例。”何雨找出孟庆的病例资料,递给顾风临。

顾风临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转而问道:“那么是谁给你们医院打的电话?”

何雨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才说:“哦,对方是一个女人,但拒绝透露真名,只说自己叫‘爱猫的小耳朵’,全程也没有露面。应该是怕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吧。”

找到线索了!顾风临将胳膊撑在桌面上,身子前倾,问道:“那这个人的电话号码您那里还有吗?”

“有啊,就是这个。”

———————————

到了下班时间,左新还在想今天顾风临带来的那个案子。

她当时趁着顾风临没注意,自己偷偷拷贝了一份寅歌记忆芯片里面的内容到电脑里。

她故意等到周围的同事都陆陆续续下班了以后,才将拷出来的资料打开,试图从当时的影像中找出一些线索。

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被殴打的寅歌并没有犯罪,她认为它是无辜的。

所以,左新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观看当时的影像,试图找出一些证据,或者说,她想找出一些可以为寅歌脱罪的理由。

这样,说不定寅歌就能被送去维修,然后回到它的主人身边啦。

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左新几乎都要把眼睛对到电脑屏幕上了。她咬着嘴唇,一副要上战场的样子。

而她所做的这一切,都被那个天花板上的监视器录的清清楚楚的。

躲在监视器后面的那个人,也在密切观察着左新的一举一动。

“有了!”左新忽然激动地拍手,站了起来,“有了有了!就是这个!”

她的眼睛里有掩藏不住的笑意,不过又立刻皱起了眉头:“哦对了……顾风临,我得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左新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当时顾风临刚露面时,向她出示的那份证件。

证件上有写他的联系方式。

左新的脑中闪过一张张画面,她在这些画面中翻找着,最后终于找到了当时顾风临向自己出示证件的场景。

她在脑中将证件的细节放大,并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电话号码。

再睁开眼的时候,左新的眼里多了一份坚定——她一定要尽快找到顾风临,为寅歌洗脱冤屈。

第六章

第六章

根据何雨提供的线索,顾风临查到这名叫“爱猫的小耳朵”的女子,正是寅歌的主人苏九。

他先是带着吴凯去苏九的公司调查一番,苏九的上司直言她已经两天没来上班了,而且都没请假,算旷工。

苏九一向是早退晚归,她经历过两年前的那波因机械人普及而引起的失业潮,所以十分珍惜目前手头的这份工作,从来没有出现过旷工的情况。

“那她在这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行为?”顾风临问。

主管摸着光秃秃的脑袋想了想:“也没有啊,就正常的上下班…哦!对了,有。”

主管的眼睛亮起来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曾经听我的手下说,苏九经常在午饭时向她的朋友抱怨她的一个邻居经常骚扰她。让她很困扰。”

顾风临警觉地皱起眉头:“邻居?”

主管为难地摸摸秃头:“这我就真不知道了,我们这下班时间比较晚,谁都没那个时间去管别人,要不,你们直接去她家问问情况吧。哦对了,你们要是见到她记得帮我跟她带句话,就说她旷工的这两天要扣工资。”

当顾风临来到那名“爱猫的小耳朵”的家里的时候,发现她家门上原先的电子指纹锁坏掉了,现在挂在门上的是一把极为古老的u型锁。

顾风临敲了敲门:“苏小姐,我们是智械管理署的工作人员,您名下的机械人寅歌日前牵进了一个案子,我们想向您询问一下具体情况。”

屋内始终没有回答。

他身后的小跟班吴凯自告奋勇地说:“顾队,我来帮你!我会开锁。”

顾风临点头,让出门前的位置。

吴凯站到门口,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准备用暴力将锁砸开。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就拎着一袋快要烂掉的水果走了过来。那人个子不高,走路时一直弓着腰,双眼无神,看起来面黄肌瘦的。

他在苏九隔壁的房门前停了下来,慢吞吞地从脏兮兮的口袋里掏钥匙。

顾风临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吴凯的胳膊。

一脸懵的吴凯在看到苏九的邻居之后立刻明白了顾队的意思。

“你好。”吴凯过去跟那人搭讪了,“请问您有没有见到这间屋子里面的人啊?”

矮个子男人在听到这个问题时,那双无神的眼睛忽然间充满了愤怒,整张脸都扭曲了:“谁知道!爱去哪去哪!死了都没人知道!”

他一边吼叫着一边快速用钥匙开了门,吴凯都被他吼懵了,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风临眼疾手快地用手肘顶住了门,说道:“我们是警察,你的邻居牵扯进了一个案子,我们需要向你了解一下情况。”

没想到,矮个男子变得更加愤怒了,他甚至开始不断地用门去撞击顾风临的胳膊:“关我屁事!她那种贱女人,最好是带着她的破机器男友一起去死!”

顾风临练过拳击,人也很耐打,所以这点程度的撞击还不足以让他后退。

况且,那个矮个子男人的力气,似乎也比正常男人要弱一些。看似气势很凶,实则没什么攻击力。

就在顾风临想要用他的拳击术将矮个男子制服的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谁?

一瞬间的分神,让矮个男子抓住了机会,他用自己的身体将顾风临撞出了门外,并用力关上了门。

砰!一声巨响,震的门外的两人都后退一步,门的主人似乎是想要用声音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顾风临的脸都黑了,旁边的吴凯看到他这个样子,更是吓得不敢动弹。

吴凯的面部表情十分纠结,一脸有话想说但又不敢说的样子。

顾风临甩了甩胳膊,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便警觉起来。他按了接听键,却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对方先忍不住了:“喂喂?请问是顾风临顾先生吗?”

是左新的声音。

顾风临走到栏杆处倚靠着:“是我,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我是左新。是这样的,我重新翻看了一遍寅歌的记忆芯片,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寅歌是我们公司生产的最新一代的机械人,他的眼睛里装有一个微型扫描仪,可以扫描在站在他面前人类的身体状况,就像《超能陆战队》里面的大白一样,这个你能理解吗?”

顾风临的脸比刚刚黑了一点:“……我知道。”

我又不是那种对机械一窍不通的傻子,顾风临在心里说。

“你还记得寅歌倒下之前,他的第一视角里出现的那一串乱码吗?我把那些都记下来了,并且上网查了一下资料。我查到那些文字其实并不是乱码,而是最近才在网上流行起来的‘机械人自创语言’。”

顾风临立刻眯起眼睛,并站直了身子:“自创语言?”

“是的。”左新一边翻看着网上的资料,一边对顾风临说,“这是一套由机械人发明出来的语言,目前还不清楚具体的发明者是谁。不过这种语言是最近几周才在网上出现的,所以并没有大面积传播。”

智能机械,自创语言…

顾风临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那寅歌当时写了什么?”他问。

“他说他当时在路口注意到那位先生的时候,他就已经倒在地上了,是心脏病发作。当时寅歌扫描过那个人的身体之后,从医学的角度判定这个人已经没救了…根本来不及叫救护车。即使叫了救护车,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说,也救不活他了。”

“那串乱码的内容,也包含了当时寅歌对那位先生的诊断资料。我看过了,病情确实如寅歌判断的那样已经到了无无可挽回的地步。所以……”

“所以它就走了?”顾风临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责备,“人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如果当时寅歌用自己芯片里储存的医术试着救一救他的话…”

“没用的,顾先生…”左新将语气放软,并伤感地垂下眼睛,“寅歌已经是目前最先进的机械人了,他的判断是绝对没有错的,那个人在倒下的瞬间,就注定救不回来了。就算再找人救他,也只是会浪费人力物力而已……”

“浪费?”顾风临不相信左新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居然会说出如此冷漠的话,“救人一命的事情,怎么会是浪费?”

“……”左新沉默了。

顾风临努力遏制住心底里的那股怒火,并长舒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所以…”左新小声地开口,“所以那个殴打寅歌的青年,应该是觉得寅歌没有救他的父亲才会做出那样过激的举动来。但其实……已经没救了。这也是为什么寅歌当时会对那个青年说‘我很抱歉,但你父亲的死跟我没有关系’那样的话。”

顾风临只觉得心烦气躁,他简单地对左新说了一句:“知道了,明天你来管理署提供一份口供。挂了”后,就断了通话。

吴凯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顾队,怎么样了啊?谁打来的电话啊?”

顾风临正烦闷着:“一个证人。走了,下班了,明天再来调查。”

“哦。”吴凯瘪了瘪嘴,老大既然说收工了,那他这个小弟也只能跟着一起走了。

走之前,吴凯还回头看了一眼“爱猫的小耳朵”那紧闭的大门口。

在夕阳的余晖下,那扇门显得有几分颓败和落寞。

第七章

第七章

第二天,左新特意跟公司请了假,来到顾风临所任职的智能机械管理署提供线索与口供。

她站在门口,有点不安地挠挠胳膊。

这里的建筑风格与eston公司有着很大的区别,eston的大楼是极具科技感和未来感的设计,但这里却是中规中矩的,看不出有什么别出心裁的设计。

走进大门,左新先是看到了一排安检关卡,所有穿制服的工作人员都需要在机器的透明屏幕上按下自己的手印,通过指纹识别后才可以进入大楼。

左新四处看了看,宽敞明亮的大厅里有一大堆“工系列”的智能机械在来回穿梭,有的正在打扫卫生,有的正在维持秩序,有的在抬头四处张望,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就在这时,身着黑色风衣的顾风临匆匆跑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吴凯。二人通过了关卡,走到左新面前。

顾风临显然有急事,简单地对左新解释说:“你先在局里等我,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哦……”左新有些失望,但还是冲他挥挥手,“那你快点回来哦,我只请了半天的假。”

“嗯。”顾风临带着吴凯,以极快的速度向门口进发。

他们走的那样急切,甚至都忘了要将左新带进会客室。

左新瘪了瘪嘴,眼看着顾风临越走越远,自己也不能在这干站着,只好找了一个墙边的休息椅坐着等。

她选了一个没什么人的位子,掏出手机开始无聊地玩着游戏。

玩着玩着,她感觉好像有人在看自己。

左新敏锐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一个机械人的目光,它就站在离左新不到半米的地方,用冰冷的眼神自上而下地看着左新。

“啊!”左新吓得一激灵,差点把手机都摔了。

站在左新面前的机械人锁骨处的编号是“工994”,它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看着左新。

超近的距离加上机械人可怕的眼神,让左新感到了一丝危险。

她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绷紧全身,用警觉的眼神看着994,同时将身边的包包挡在胸前,做出了一个防御姿势。

她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退后一步,跟994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994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她,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

奇怪的是,左新似乎听到了994眨眼时发出的快门声。

——有人在利用这些机械人眼睛里的摄像头拍照?!

这是左新心里的第一个念头。

她鼓起勇气向前一步,试图看清那台机械人的眼睛。

“这位女士。”忽然出现的一只手抓住了左新的胳膊。

“啊!”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发出一声尖叫了。

抓着她的人,是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高大男子,头戴帽子,耳朵上挂着耳麦。看起来像个保安。

“请问您是来这里做什么的?”高大男子问道。

“哦,我…”左新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解释,“我是来找顾、顾风临的,他正在调查一起机械人的案子,我是来给他提供线索和口供的。”

说话间,那个刚才行为怪异的994号却趁机转身走了。

左新发觉不对,想要叫住那台994,却被高大男子挡住了。

“我明白了,我带您去顾队的办公室。”

“我…”左新歪头,视线绕过高大男子,她想要看看994到底要去哪。

但高大男子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用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说:“左小姐,请吧。我带您进去。”

“……好。”

在那间豪华的办公室里,一个男人正坐在电脑前,反复观看着刚刚994拍摄到的左新的画面。

他将左新受到惊吓差点砸手机的那个镜头,来来回回反复看了好多次。

看够了之后,他才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抽出一个纸质的本子,本子上画满了条条框框,他找到上面的【受到惊吓时的反应】一栏,拿出钢笔在上面写下【正常】两个字。

——————————

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顾风临才带着吴凯回来。

他们一来到办公室,就看到左新正一个人缩在墙角的椅子上,闷闷不乐的皱着眉头。

顾风临走到她身边:“久等了。”

左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了一丝小小的怨念:“什么事啊要去这么久?”

顾风临:“我跟吴凯出去执行外勤了。昨天那件案子有了新发现。”

“什么发现?”左新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无比关心地问。

“寅歌之前的主人,在她的出租房里上吊自杀了。”

“啊??”这是左新今天第三次发出这个声音,“为什么啊?”

顾风临看了一眼这周围人来人往的环境,下巴一抬,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房间说道:“去那里,我单独跟你说。”

两人来到小房间里后,顾风临就率先将一份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手写遗书放到了桌子上,并推到左新面前。

“自杀这个人名叫苏九,是一家设计公司的在职员工。她在遗书中说,寅歌是她生命中的全部,所以当寅歌‘死亡’了之后,她也不想过了,就留下了这份遗书自杀了。”

左新仔细阅读了一下遗书上的内容,上面的字体很娟秀,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人的笔迹。

上面林林总总地写了很多她本人与寅歌在一起相处的往事,可以看出这个苏九是真的将寅歌当成了自己的家人,甚至还写到:【如果有一天我死去了,我大概会选择把我所有的遗产都留给寅歌吧。虽然我也没有多少钱。】

同时,她也写了很多失去寅歌后的痛苦与挣扎,她说:【寅歌离开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能够保护我的人了。我童年就失去了父母,也没有其他亲戚肯接纳我。我唯一能拥有的,就是寅歌。他是我活下去的精神支柱,而现在我失去他了。】

看完遗书的内容后,左新轻轻将它放回了桌面。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一直不能平静下来,难受得很。

“你对此有什么看法?”顾风临问道。

左新想了想,回答道:“我其实可以理解她的这种感觉。我也有一个一直陪伴着我的机械人,他是朝歌型的,刚发售的时候我就买了,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换。”

左新抬头看着顾风临的眼睛说:“我也是没有父母的人,所以我知道那种没人关心没人陪伴的感觉有多难受。也许在你们眼里,机械人只是一个机器而已,但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他们,是真的可以成为生活中的精神支柱的。至少我现在,也已经离不开朝歌了。”

顾风临将头歪向了一边,转移了话题:“你的父母呢?”

左新茫然地摇了摇头:“我的记忆是从孤儿院开始的。我只知道我父母抛弃了我,是院长收留了我。长大后我曾经想过去找我的亲身父母。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为什么?”顾风临皱起眉头。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既然他们把我抛弃后一次都没来找过我,那说明他们其实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要我。那我再去费心寻找也没什么意义。”

“……”顾风临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半晌,左新才鼓起精神来,将话题拉回:“不过…我觉得有些的地方是,既然苏小姐这么依赖寅歌,为什么没有想过通过法律途径为寅歌报仇,而是直接选择自杀了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促使她做出这种不理智的行为呢?

“嗯,的确是有。”顾风临点头,“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她的家里有些凌乱,初步推测是有人闯进了苏九的家里,并与她产生了肢体冲突。”

第八章

第八章

砰砰。有人在敲房间的门。

顾风临和左新同时朝着门口看去,发现是吴凯站在那里,正对着顾风临挥手。

“在这等我一会。”顾风临撂下这句话后就出门跟吴凯说话了。

左新用手托着下巴,默默地看着门口的顾风临。

她在心里纠结着,人们造了那么多有智慧有情感的机械人,却又肆意地伤害它们。如果有一天,这些机械人对人类起了反抗之心该怎么办?

“左新。”顾风临突然回来了,打断了她的思路。“你昨天跟我提到的那个机械人自创语言,你是从哪里查到的?”

“是在一个名叫‘创客’的论坛上发现的,那是一个机械人爱好者的网站,很多喜爱机械人的人都会在里面互相交流。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吴凯抢着说:“刚刚有人在网上用这套机械世界的自创语言,将寅歌被打的事情发表了出去,故事又被翻译成中文,广泛传播。那些不了解情况的人开始为寅歌打抱不平,还有人自发的做出了一张请求严惩凶手的请愿书,现在已经有超过15万人签名了。”

“请愿书…”左新的心里居然有点欣慰,这个世界还是有为寅歌着想的人的。

顾风临转身对吴凯说:“你先去查一下这个论坛和这套语言的来历,看看都是什么么人在使用这套机械语言。”

“是。”接到命令的吴凯立刻撒开腿一溜烟跑去干活了。

吴凯走后,房间内的二人对视了一眼。

顾风临脸上乌云密布,好像随时要下一场暴风雨。

左新脸上则是带着一丝窃喜,她问:“这么多人请愿,有没有可能,寅歌最后会被…”

“不可能。”顾风临语气坚定,“且不说它本身是否有罪,它在本案中所受到的攻击已经使它无法复原了,你那天也看到了,它的芯片严重受损,根本无法再造一个全新的出来。”

左新呼吸急促:“可是他并没有做错啊。当时那个老人确实已经心脏病发没有救了,寅歌他也只是按照程序设计好的步骤走而已。”

“从你的视角来看,它也许没有做错。我们后来又看了现场的监控录像,寅歌在确认了老人病发之后,就离开了。它离开了。如果当时它能叫一辆救护车,或者第一时间对他做出急救措施,说不定他现在还活着。”

“可是寅歌是非常先进的机器,他的系统判定那人没救的话,就一定是没救的!”

“……”顾风临显然是被左新的话给气到了,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一个人的心脏在没有真正停止跳动之前,谁都不能说他没救了。人跟机器不一样,人的生命是有潜力的。”

左新咬了咬嘴唇:“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人的心跳停止后还能救回来的可能性根本就微乎其微。一个人的生命力就算再怎么顽强,都难逃一死。”

“我说过了。人跟机器不一样。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会关系网,一个人的死亡,可能带来的后果就是一个家庭的崩塌。所以,就算知道救不活,医生也会为了那一点点的希望去努力尝试。”

左新摇摇头:“那只会带来资源的浪费。如果这个人被病痛折磨本身就想死呢?至少…如果我有一天遇到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医生为了救我,而耽误了其他病人的治疗。”

顾风临被她的话震撼到,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不怕死吗?”

左新垂下眼睛:“也许是因为我并没有爱我的父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没有你说的社会关系网,我没有。我过着工作和睡觉两点一线的生活,像我这样平凡的人,就算是消失了对这个社会也没有任何影响。”

不过,她很快就想起了一些事情,补充道:“不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毕竟,我还有朝歌啊,他现在还在家里等我。”

“可机器并不会为他人的死亡而伤心。”顾风临缓缓地说,“你的朝歌也不会。”

左新的嘴巴慢慢张开,又慢慢合上。

她向后退了一步,眼里写满了震惊。

顾风临向她提出了一个她从来就没有思考过的问题——那个被她视作是精神支柱的朝歌,到底是怎样看待自己的呢?如果有一天她忽然消失了,朝歌会去找她吗?

寅歌的主人苏九可以因为失去寅歌这件事而选择自杀,那么反过来,如果是苏九被人杀害了,身为机械人的寅歌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呢?

——————————

左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管理署的。

直到回到家里,她的心里依然是不平静的。她一路上都在想着顾风临对她说的那句话。

“可机器并不会为他人的死亡而伤心。你的朝歌也不会。”

朝歌……你会怎么做?

她忽然很急切地想要见到朝歌,她想要确定一下,它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快速打开房门,惊讶地发现朝歌居然没有站在家门口待机等她。

“朝歌!”她快速脱掉鞋子,朝着房间内大喊着,并赤着脚跑进了屋内,四处寻找着朝歌的身影。

“主人?”听到左新的呼喊声后,朝歌从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它刚刚洗好的床单。

看到朝歌的身影后,左新才大呼了一口气。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哦,我还没来得及换装,你应该看的很不习惯吧?”朝歌笑了笑。

它现在的皮肤还是原始的出厂皮肤,平时左新在家里的时候,它都是按照左新的意愿,将脸换成她喜欢的男神的样子。

看到朝歌的脸上出现了那个即将变脸的光圈,左新伸手捧住了它的脸,阻止了它:“不用,你就保持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好。我有话要问你。”

“好的主人。”朝歌非常听话,对于左新下达的命令,它总是这样毫不犹豫地接受、执行。

它跟随左新来到客厅。

左新将它拉到沙发上,并排坐着。

左新仔细端详了一会朝歌的脸,朝歌就那样乖乖地让她看,脸不红心不跳,被人一直看着也没有任何不自在的反应。

怎么看怎么像机械人。

以前的左新,都是将朝歌当成真人来看待的,她从未去真正探索过朝歌属于机械的那一面。

而现在,她却惊奇地觉得朝歌越看越机械,可能是因为它没有换脸的缘故吧,左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没有按时回家,你会怎么做?”

朝歌把脸转向她,眨了眨眼睛——机械人思考的时候就会眨眼睛,它说道:“我会拨打你们公司的号码,确认一下你是否在公司加班。”

“如果我不在公司呢?”

朝歌做出小动物一样的歪头动作,一边想一边说:“每个机械人身上,都会自带一个手环,用来与主人分享自己的位置。”

它用右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手腕,那里的“皮肤”立刻就弹了出来,左新看到朝歌的“皮肤”下面装着一个圆环一样的东西。

它将圆环拿出,放在手心里,递到左新眼前:“如果主人你要去很远的地方,或者要去做很危险的事情的话,就带着这个手环。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

左新伸出手,朝歌便把圆环轻轻放在了她的手上。

那是一个发着金色光芒的东西,左新将它放在自己的手腕上,那圆环便立刻犹如自动感应一般,自己打开了一个小口,扣住了左新的手腕,并把自己调整为适合手腕的长度,“啪嗒”一声,锁住了。

“喔。”左新惊奇地用手去摸那块金属圆环,当她的手指碰到圆环的边缘时,圆环自动变成了一块透明的屏幕,上面显示出了现在的时间、地点、气温和与朝歌的距离。

她再把手移开,那圆环就又恢复成它原本的金属外形了。

朝歌说道:“这样的话,主人你遇到任何危险的情况我都会第一时间之间。若是你长时间没有回来,或者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我会报警并出去找你的。”

“报警……”左新喃喃低语。

她忽然就想到了顾风临。

他好像…很不喜欢机械人。并固执的认为,机械人是冷漠、无情的。

左新抬头看了看朝歌,而朝歌也在用柔和的眼神回应着她。

明明它们是这样的温暖。

对于左新而言,与机械人在一起的时候,要远比她跟人类相处的时候来的更为放松和自在。她不需要去考虑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也不需要去注意自己是否哪里说错了话,得罪了人。

朝歌永远无条件的相信她,不会生气,不会背叛,绝对服从。

它会做饭、会打扫家务、会陪自己逛街,甚至,能够在自己生病的时候照顾自己。它的医疗知识储备堪比一个研究生毕业的医师,除了那种需要做手术的大灾大病以外,平时得了小感冒什么的,让朝歌照顾几天就好了。

左新身子一歪,就靠在了朝歌的肩膀上了。

而朝歌则很识趣地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膀,并将自己的脸换成了左新男神的样子。

左新伸出一根手指,在朝歌的脸上来回划着,她仰视着自己男神那完美无瑕的脸,耳根处逐渐变红。

“有了这样完美的你,谁还会想跟人类在一起呢?”左新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她仰起脖子,在朝歌的脸上亲了一口。

第九章

那封在网上为寅歌而写的请愿书,还是被管理署的高层看到了。

督查组组长陆怀州坐在办公桌前,缓缓地用食指敲打着桌面。

站在他面前的顾风临则是紧绷着脸,双腿并拢站的笔直。这世间很少有能让顾风临一直保持紧张感的人,陆怀州算是其中一个。

督查组是中央派下来监督管理署的,发现任何有关机械人的可疑情况会直接向中央报告。

这个机构可以说是连接管理署与中央的桥梁,同时,督查组递交的每一份工作报告,都或多或少会影响到中央对管理署的决策部署。

所以,即便是在管理署内呼风唤雨的顾风临,在面对督查组长陆怀州时也要敬让三分。

“你怎么看这次的事件?”陆怀州扬起下巴问。

顾风临沉吟了两秒,而后说:“我认为,有人在故意煽动民众情绪。”

陆怀州:“哦?怎么说?”

“这宗案件的陈情您已经看过了,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因为那台寅歌没有及时救助施暴者的父亲,才导致他做出不理性的举动。

“最先将这件事发表到网上的人,使用的是机械人语言,后来才被翻译成中文。而这个人故意用夸张的文字将这起事件描述成‘寅歌无故遭人殴打’,一部分人——尤其是机械派的人想当然地认为寅歌是无辜的,他们的请愿书里不止要求严惩犯人,还希望我们能够改写机械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攻击人类的那条规定。”

陆怀州一侧的嘴角微微勾起,好似在讽刺:“这不可能。”

顾风临:“这背后煽风点火的人,应该是想要借此机会将机械人打造成受害者的形象,并以此掀起一股要求中央扩大机械人权利的舆论,即使这次不能成功,也会在民众心理留下印象。”

陆怀州不动声色地小幅度点点头。

“可事实是,寅歌置一个活生生的人命于不顾,单方面地判定这个人的病已无法挽回而放弃了对他的急救,本身就违反了《智能机械管理法》里面关于‘智械要无条件保护人类’的规定。从这个角度来说,寅歌也是有罪的。”

顾风临的声音不大,但却透着一股坚定。

陆怀州稍作停顿,问道:“我记得这个寅歌的主人已经自杀了对吧?”

“是的,关于这件事,我们也觉得有点奇怪。我已经派人去调查……”

“顾队!”忽然有个人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是吴凯。

他还是一个刚刚调过来的实习生,根本不知道这个督查组长的办公室是容不得人突然闯进来的。

吴凯脸上挂着汗,眼神小心翼翼地在顾风临和陆怀州之间游走。他第一眼看到陆怀州的时候,就觉得这人气场极强,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而且这个大人物还在用一种愠怒的眼神看着自己,吴凯忽然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这么一想,吴凯就比刚刚还紧张了,不停地咽口水。一时间,他竟然忘了刚刚进来的时候要说些什么,就傻愣愣地站在那。

“什么事?”顾风临走过来,用身体挡住吴凯。

“那…那个…顾队,今天您不是派我去查那个苏九自杀的事情吗?我查到了!法医的调查报告指出,这个女孩应该是服毒自杀,但……”

吴凯越说越支支吾吾的,他用可怜的小眼神瞟了一眼陆怀州,显然是有所顾虑。

他这一眼碰巧就被陆怀州看到了。

陆怀州用手指敲敲桌面,威严十足地说道:“过来说。”

“……是。”吴凯躲在顾风临的后面,畏畏缩缩地走过去。

顾风临面无表情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吧,但是什么?”

“但是…”吴凯又咽了一下口水,“但是法医还检测出,这位苏小姐在死亡后有被性/侵的痕迹。只是我们暂时还不能确定这个人跟苏小姐的死因有何关系。”

性/侵?顾风临眉头紧锁,他忽然想到了昨天去苏九家调查的时候,她那个身材矮小的男邻居。

顾风临和吴凯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一下头——他们都想到了那个男邻居。

“有线索了?”陆怀州问。

“嗯。”顾风临回身对陆怀州说,眼神坚定,“也许这次的案子,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

左新刚刚处理完一个难缠的客户,心里颇有成就感地伸了伸懒腰。

就在这时,那个背后有着“工”字的机械人又走了过来。

它手里端着一杯冒热气的水,微微弯下腰对左新说:“您需要来杯热水吗。”

左新摆摆手,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喝水。”

“好的,打扰您了。”

每一个工作日,这些机械人就会在办公室里充当服务员的角色,无论员工提什么要求,它们都会尽心尽力地去办。甚至它们体内的智能程序还会预估每个人的需要,并寻找最适合的时机走到员工面前主动询问对方是否想要帮助。

就这样,公司的员工一边享受着机械人所带来的便利,一边勤奋工作着。

久而久之,他们也就形成了一种“有事找机械人去办”的习惯,与人类之间的交流反倒也来越少了。

左新看着身边一个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同事们,忽然就想起了顾风临。

说起来,他那个案子办得怎么样了呢?

左新用鼠标点了一下任务栏,发现现在没什么客户来找。

于是,她便把身子靠近显示器,试图挡住上面的画面,然后偷偷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请愿书”这三个字。

第十章

当顾风临带着吴凯赶到苏九的住处之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她家的小区门口居然已经被人挂上了横幅。

横幅上用大字清清楚楚地写着:“见死不救是罪人,有病不医遭天谴”。

看来这孟家人已经自己查到苏九的住处了

顾风临抬抬眼皮,翻了个白眼,然后命令吴凯过去把横幅揭掉。

“好嘞。”吴凯有命必听,走过去利索地把横幅摘下来,放进了随身携带的袋子里。

顾风临在苏九家的门口看了一圈,那里已经被警方封锁,并没有发现孟家人的踪迹,也许他们只是来小区门口挂个横幅撒撒气就走了。

他们去苏九的家里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新的可疑线索。

于是顾风临便和吴凯一起来到那个矮个男子的家门口,两人均放轻了脚步。吴凯先抬手敲了敲门,他们在门口等待了一会,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人对视了一眼,顾风临对吴凯点点头。

由于此男人的家里使用的还是传统的钥匙锁,所以两人便直接一脚将门踹开,冲进房里大喊一声:“不许动!”

话音刚落,顾风临就听见卧室里传来一阵哐当的声音。

“在这边!”顾风临立刻朝着卧室的方向翻了出去。

吴凯踉踉跄跄地在他后面跟着。两人赶到卧室的时间也不过两秒,可还是让那人逃了。

顾风临看到房间内的窗户还在晃动,便知道这人是跳窗逃跑了。

于是,他也毫不犹豫的从窗口跳了出去。

“哎!顾队!这么高你还跳啊!”吴凯趴在窗口上对着顾风临的背影伸出手,但只抓了一把空气。

顾风临刚一落地就看到了那人逃走的背影,二话不说地追了上去。

这一带是贫民区,房屋建的十分密集,很适合逃跑。

只见那人闪身翻过一家又一家的阳台,动作利索身形敏捷,还利用起自己身材矮小的优势专找一些低洼的路段跑。

顾风临在后面穷追不舍,他的身体素质极佳,一双长腿灵活地在各个房子之间穿梭,他一边跑一边按下智能眼镜上的按钮。

视野里立刻出现了一个锁定犯人的光圈,并一同开启了红外侦测。

“正在计算最短路线。”眼镜说出了一句语音提示。

顾风临根据眼镜规划出来的路线,绕了一圈小路,抢在那人再次跳墙之前把他截住了。

那人一看来的人是顾风临,脸上立刻露出了狰狞的表情,他挥舞着四肢,冲顾风临扑了过去。

顾风临轻轻一侧身,就躲过了他的攻击。

那人还不放弃,显然已经跑上了头,肾上腺素分泌过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他抬起胳膊冲着顾风临的脸就是一拳。

顾风临迅速地抓住他的胳膊,同时用脚勾住那人的小腿,把他的身体往地上一摔。

“啊!”被撂倒在地的人发出了一声惨叫。

顾风临快速将那人的手别到身后,从兜里掏出一把电子手铐将他锁住。

那人看样子还想再挣扎,可是只要他一动,手铐里就发出了一股微弱的电流,刺的他手臂一阵酸痛。

“老实点。”顾风临掐着他的后脖子将他拎起。

正好这时吴凯也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了,他见顾风临已经把人擒住,便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弓着腰大口喘气:“顾……老大…你怎么跑的这么快,我都…追不上…”

顾风临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他把那人往吴凯的怀里一推,说道:“走,把人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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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个男子名叫胡亚军,是死者苏九的邻居。

苏九是一位在贫民区苦苦挣扎的独身女孩,她有一份收入不高的工作,和一间破败狭小的出租屋。

因为要节约生活成本,所以苏九平时的生活就是骑着老式的自行车,在工作单位、便宜的路边餐馆和出租屋三点之间穿梭,没有任何多余的娱乐活动。

她没什么朋友,也没有恋人,每天都在为什么时候涨工资而发愁。她的生活平淡而普通,直到有一天,胡亚军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她原本的平静生活。

胡亚军是一个与苏九一样生活品质很低的人,他没什么文化,更是找不到女朋友,在这个好像人人都有一个机械人的世界里,胡亚军既买不起机械人,也找不到人类伴侣。

所以,内心阴暗又猥琐的他,盯上了住在隔壁的苏九。

色胆包天的胡亚军先是选择在半夜敲苏九家的门。

起初,苏九很是害怕,深夜的敲门声总是会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她每次都将自己的身子贴在门后,用手紧紧捂住嘴巴不发出一点声音,同时拿着一把防身用的棒球棒,蹲在地上紧张地注意着门外的情况。

胡亚军弄不开苏九家的电子锁,便从门缝底下递小纸条,上面用笔歪歪斜斜地写着:“我看上你了。”“快出来接客,不然我会想办法弄死你。”之类的威胁话语。

单身又体弱的苏九,一下子就吓懵了。

于是她果断地选择了报警。

但警察的到来并没有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因为她并没有受到伤害,且当时是深夜,警察们打着哈欠敷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事的啦,这些纸条说不定是有人恶作剧的呢?”

而此时的胡亚军,早就跑回自己的屋子里躲着了。他从猫眼里看到警察们来了又走,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自那以后,胡亚军的行为就愈发大胆,短信骚扰、半夜敲门,甚至有的时候他还会亲自出面在苏九回家的路上堵她。

尽管他除了骚扰之外并没有对苏九造成任何肢体上的伤害,但依旧让苏九的精神逐渐崩溃。

她想过要换房子,可手里的工资根本不允许她这样做。她想过勇敢地跟胡亚军划清界限,却发现对方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不停地粘着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那段时间,她的每一天,都是在忧虑和恐惧中挣扎着度过的。

就在这个时候,苏九偶然间看到了eston公司发布的新一代歌系列机械人——寅歌。

这款新产品号称有一定的“格斗技巧”,可以用来帮主人防身,可当保镖又可当保姆,还拥有跟朝歌一样的变脸技能,可以变成它主人想要的任何样子。

这是第一款拥有格斗技能的机械人,也是目前市面上唯一的一款。

寅歌跟它的前几代一样,都有男女两种性别可选,只是价格要比前几代机械人高出不少。

在看到寅歌的时候,苏九的眼睛就像当年的左新看到朝歌时一样,瞬间就亮了起来。

那种眼神里,饱含着对安全感的渴望,她一个人撑不了太久,太需要像寅歌这样的可信赖的“人”来保护、陪伴自己了。

于是苏九立刻就将自己身上的全部积蓄拿了出来,又借遍了她所有能借钱的地方,才算是凑足了寅歌的首付,之后的五年里,她每个月的工资都要用来还贷,只有很少的钱可以用来吃饭。

但苏九对此毫不在意,她几乎是在看到寅歌的瞬间,就疯狂地喜欢上了它。她希望寅歌的到来,可以保护自己,可以让自己不再为胡亚军的恶意骚扰而恐惧和担忧。

付款后的第二天,寅歌就被邮寄到了苏九的家里,她为此特意跟公司请了一天的假,来迎接寅歌。

而寅歌也不负她的期望,尽职尽责地贴身保护着她。

每当深夜门外响起胡亚军的敲门声,和他下流的话语之时,苏九再也不必一个人缩在墙角,惊恐地盯着门锁,生怕对方会破门而入了。

她可以将自己靠在寅歌的身上,放心地将安全问题都推给它。

因为她相信寅歌的能力——它可是被设定为拥有空手道黑带级别的武力值的,虽然碍于《智能机械管理法》里“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机械人都不得伤人”的规定,苏九不能利用寅歌来报复胡亚军,但用它来做一些正当防卫总是没错的。

而这招果然有奇效,胡亚军怂了。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自从那女人买了那台破机器以后,成天就拽的跟个什么似的。”胡亚军嘴巴歪得老大,一副地痞流氓样。

他的双手被电子手铐铐在了桌子上,顾风临就坐在对面听他的口述。

“我是越看就越不爽,那种破机器有什么好?害我丢掉了工作不说,现在又来阻拦我泡妞。我呸!这种东西还不配在老子面前晃悠,有什么了不起的,它不就是会点花拳绣腿吗?那个贱女人还真以为自己傍上什么好东西了?”

顾风临的眼睛里隐隐露出一丝不屑,他没有理会胡亚军的口嗨,直接反问道:“你刚刚说,机械人害你丢掉了工作?”

胡亚军傲气十足地“切”了一声,龇牙咧嘴地说:“我之前在一家组装厂工作,自从这些烂机械流行起来以后,老板就开始逐渐用它们来代替人工了。那我可不就失业了吗?”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跺了跺脚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顾风临:“所以你就痛恨寅歌?”

“对啊,”胡亚军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起来这事也真是大快人心。没想到那个破机器居然在路上被人打烂了哈哈哈,那帮人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情。知道那个寅歌不在了之后,我立刻就去苏九家找她,不过那女人防备心重的很,宁愿把自己关在家里旷工也不出来见我。”

“你在白天的时候堵她家的门?”

胡亚军立刻“啧”了一声,将头一甩:“怎么能说是堵呢?我那是喜欢她,想跟她表白呢。”

顾风临咬了一下后槽牙,太阳穴处的青筋隐隐暴起:“然后呢?”

胡亚军:“然后,然后我在她家门外等了一天,她还是没开门。我就去黑市买了一个解锁器,把她家的门锁打开了,想进去找点吃的。”

“你不是失业了吗?哪来的钱买解锁器?”

胡亚军惊觉自己说漏了嘴,立马抿住嘴不出声了。

顾风临:“卖家是谁?”

胡亚军瞪着眼睛装傻:“不知道。”

顾风临:“你不说也可以,我们会自己去查。只不过,私自贩卖解锁器是重罪,最高会被判10年,你猜对方被捕后会不会为了争取减刑把你供出来?”

“!!”胡亚军的眼神明显动摇了。

“我们在苏九的尸体上发现了被性/侵的痕迹。只要拿你的dna做一下对比就能知道是不是你做的。你现在如果如实招供,说不定到时候法院可以轻判。”

“说说说…我说…”胡亚军只好如实交代,“卖我解锁器的那个人其实老早就跟我认识,他知道我想买这东西的原因后,就说我可以不用付钱,但他也想……想跟我一起去苏九家。”

“你们去了她家?”顾风临眯起眼睛。

“我们俩在她家门口聊了一会天,等进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胡亚军躲开顾风临质问的目光,继续望向天花板。

“你们都聊了什么?”

胡亚军露出胆怯的目光:“就…我就跟那个大哥说苏九身材很好,待会儿进去后一定会很……总之不是我们把她杀了,她是自杀的。不关我们的事,别判我们杀人罪。”

顾风临额头上的青筋隐隐暴起:“你们发现她的尸体后,性/侵了她?

事已至此,胡亚军再也没了之前的痞气,反而开始求饶:“这都是那个大哥出的主意!他说什么反正人死也死了,不如让她死的有价值一点,至少还能让我们这些活人快乐一下……”

胡亚军的声音越说越小,他自己也知道这事做的很错,脸角和耳朵变得通红,头也低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顾风临一字一句地问。

“……”胡亚军没有说话,低着头,五官都淹没在了阴影里。

顾风临深吸了一口气,让情绪控制下来:“同伙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

胡亚军:“我说了你们能轻判吗?能给我减刑吗?本…本来我也没犯大错。我就是…”

“你可以不说,等我们查出来之后…”

没等顾风临说完,胡亚军就抢着说:“我说!我说!”

他把自己知道的同伙的个人信息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就连他们俩进入苏九家之后发生的事情都描述的十分清楚。

“警官,我说了这么多,算不算将功补过啊?”

顾风临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拿着资料板站起,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走出了审讯室。

“你别走!”胡亚军忽然站了起来,但电子手铐释放的电流又迫使他重新坐下。

顾风临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他没有回头,只是冷冰冰地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胡亚军的脸上都是汗水:“我、我承认,我自首!半年前,我就曾经买过一个解锁器,在晚上进过苏九家。但…但我那次什么也没干,让她给我做了一顿饭就走了。我知道苏九有写日记的习惯,所以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查到…后来我再想去她家的时候,她就已经换了一把锁,还买了寅歌防我。”

顾风临打开门,头都没回地离开了。

胡亚军还在继续朝着门外嘶吼:“我自首!我自首!别把我关进监狱!是…是她先勾引我的,是她先来找我的!”

就在这时,两个工系列的机械人走进审讯室,它们面无表情地打开了胡亚军手上的手铐,一左一右地架起他的胳膊将他拖出,往更幽暗的牢房里走去。

“干什么!你们这些破机器要对我干什么!有病吧!放开我!”

任凭胡亚军怎么挣扎,那两台机械人都不为所动,它们自始至终都是那一副冷漠而无神的表情,冷酷而利索地执行完了押送的任务。

——————————

胡亚军的审讯结束了,检察署的工作人员核对了案情信息之后,就在其官方账号上发布了此案的调查结果。

这件事很快就在网络上掀起了很大的反响。机械派的人坚定地认为,胡亚军野蛮骚扰和寅歌的离去才是导致苏九自杀的直接原因。

他们自发地为此时走宣传,那张为寅歌而制的请愿书在一天之内就又有了五万多人的签名。

同时,人们要求重罚胡亚军的呼声也在日益增高。

法庭最后决定公开审理这个案子,由于此案影响力和讨论度都持高不下,关心此案判决结果的人很多,所以当天去旁听的人早早就把整个法庭的位子占满了。

左新作为案件的证据提供人,也早早就来到了法院准备出庭。

这次的审理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对寅歌见死不救一事进行辩论,讨论其是否有罪,以及肇事者孟天华所应受到的处罚。

二是对胡亚军的定罪进行辩论。

尚秋立是此次法庭审理的主法官,他身着工作服,拿着一大摞文件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对在座的人简单地说了几句官方问候语,就宣布开庭了。

尚秋立眼神锐利声音沉稳,他看上去有些年纪了,头顶依稀有着几缕白发,脸部骨骼分明,眉毛也有些发白,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仿佛能够将人一眼看穿。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庭审开始。

首先被带上来的人,是打坏寅歌的孟天华。

他一来到被告席,就开始喊冤,哭诉着父亲离开后的艰难生活:“我父亲有比较严重的心脏病,为了给他治病我们已经几乎用完了家里所有的钱,日子一直都过的紧巴巴的。我母亲一个人在工厂打工,她已经在那个工厂呆了好几十年了。她一直都很卖力的工作,可是还是比不过新来的机械人……”

“我母亲没有捱过去年的那波失业潮,她被老板以年纪大为由辞退了!”这一席话,孟天华说的咬牙切齿的,“你们这些人应该体会不到那种感觉吧?我母亲失业以后就到处找工作,想为我父亲的病筹钱,但是她找不到!你们知道吗?找不到!那些老板们宁愿去雇一个冷冰冰的机械,也不去雇一个真正需要工作的人!”

顾风临坐在台下,一言不发地听着孟天华的讲话。他紧抿着嘴唇,面色有些晦暗。

自从他进入智械管理署工作以来,这样类似的抱怨每天都能接到很多。在朝歌和工系列的产品发布以后,谁都没有想到机械人会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在全世界范围内大面积流行起来。

短短数月,就有几百万人失业。

大面积的失业必定会带来社会动荡,那段时间因为仇恨机械人而导致的故意损坏和殴打机械人的事件层出不穷。

好在当时政/府出面修立了很多只招人类员工的工厂,才得以暂时平定事态。

但人类与机械人之间的矛盾和仇恨,已经开始不断加剧了。

孟天华说着说着就哭了:“那段时间我还要上学,帮不上家里什么忙,我父亲只好从医院回家,也跟着我妈妈一起去工作。可没想到……”

他的眼睛红红的,大刺刺地流露出一股深入骨髓的仇恨:“可没想到,他居然被一个破机器害死了!!我爸当时还有救!还有救啊!为什么那个机器不救他?它不是号称拥有研究生级别的医疗知识储备吗?”

“法官。”一个男人从原告席上站了起来,他叫施洋,是代替已经死去的苏九和寅歌出席法庭审理的辩护律师。

施洋梳着背头,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一脸文质彬彬的样子,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说:“正如刚刚的被告人所说,寅歌拥有非常专业的医疗知识,而且它身上还有可以检测人体状况的扫描仪。寅歌芯片上的记录显示,当时它在扫描了死者孟庆的身体后,根据专业知识判断其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故放弃了抢救。这个结论和做法,从理论和程序上来说,是合理的。”

“放你娘的狗屁!”孟天华咆哮着,“你说没救就没救?还有人被拉到火葬场的时候自己醒过来了呢!一个破机器的结论算什么东西!我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医生来救我爸爸!”

施洋抬了抬眼皮,他漆黑的眼珠子里几乎没有什么波动:“即使是专业的医生,在那种情况下也救不了你父亲。请节哀。”

“你…”如果不是手被手铐铐住了,孟天华此时真的很想出去打施洋一顿。

台下的陪审席议论纷纷。人们交头接耳地交换着意见,有认为寅歌没做错的,也有认为寅歌太过无情,面对病人无论如何也要抢救一下的。

“安静!”法官尚秋立拍了拍桌子。

场内立刻静了下来,尚秋立拿起桌上的文件,转头问施洋,“根据案发现场的记录显示,寅歌当时还给人打了一通电话。”

“是的。”施洋点头,“它当时给它的主人,也就是苏九小姐打了一通电话。寅歌在电话中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苏小姐在确认了情况之后,认为此事与寅歌无关,遂让其返回家中。”

“无关?!”孟天华大叫了起来,“怎么就无关了!要不是那台破机器没有及时救助,我爸爸根本就不会死!”

施洋:“孟先生,您应该相信科学的判断,您父亲的死确实与寅歌无关,它当时无论做什么都救不了人。”

“所以就什么都不做?呵呵,”孟天华嗤笑一声,“真想看到有一天,你也在大街上病倒了,你周围的人都说你没救了,然后把你一个人孤伶伶地扔在大街上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感觉。”

这话瞬间就引起了在场人类派的共鸣,他们一同发出了赞叹之声,并为孟天华鼓掌。

“安静!”尚秋立再次拍了拍桌子。

顾风临抬起下巴,将身子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稍稍放松了一下后,他这才注意到,原来刚刚自己的身子一直都是紧绷着的。

顾风临一直都认为,即使病人的病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但只要这个人还想活下去,就应当给予他及时的救治。

但在如今这个社会里,人已经变得越来越像机械了,冷漠,而麻木。好像除了自己的小圈子以外,其他人都不重要,其他人怎么样都行。

所以当顾风临看到这里还有这么多跟他有着一样想法的人的时候,心里觉得宽慰了一些。

“咳咳。”尚秋立咳了咳嗓子,对手下的人说,“把下一个证人带上来。”

紧接着,胡亚军就以污点证人的身份,出现在了法庭上。

他戴着手铐,一脸颓败的样子,显然这段时间也在监狱里面受了不少苦。

尚秋立:“你跟死者苏小姐生前是什么关系?”

胡亚军:“我住在她家隔壁,我们都是租的房子。我以前喜欢过她,但她一直没搭理我,我心里有点着急,就有时候主动去她家找她。没想到…我好像把人家小姑娘给吓着了,她为了躲我,才去买了一个有防身功能的寅歌。”

胡亚军看到了坐在陪审席的顾风临,立刻回忆起了自己被他擒住和审讯的画面,吓得眼神直躲闪,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的:

“我是被、被捕之后才知道寅歌的事情的。我自己大概回忆了一下,那天寅歌在街上遇到那个心脏病的老头时,我好像正在她家门口堵她……不对,不是,我是想跟她表白,就说我很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之类的……”

“你才老头呢!说话能不能放尊重点!”孟天华不满地说道。

“……”胡亚军的身材比孟天华要矮了一个头,他知道自己肯定说不过对方,便撇过头缩起脖子,不予理会。

但胡亚军的证言,却让陪审团成员再次起了骚动。

“法官!事实肯定不是像他说的只是告白那么简单!这个人渣肯定是骚扰死者了!所以死者心里害怕才会急着让寅歌回去!”陪审席上的一位听众对着法庭大声喊道。

“对!”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这个人才是凶手!肯定也是他逼死了苏小姐!”

“对!判他!”

“他该死!他才是最应该被判刑的那一个!他间接害了两个人!”

“都给我安静!”尚秋立不得不再次出面维护法庭的秩序。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对手下说:“请下一位证人上来。”

“是。”

过了一小会,一张让顾风临十分眼熟的面孔出现在了证人席上。

是左新。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左新手握一个黑色的小型控制器,有点局促不安地站在证人席上。

这是她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周围全都是人,而且这些人的目光还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小心翼翼地将视线扫过陪审席。

她看到了顾风临。

而顾风临也同样在看她。在两人对视的瞬间,顾风临从左新眼睛里读到一种名为“安心”的情绪。

也许是看到熟人所以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左新深吸一口气,像给自己打气一般,将嘴巴抿成“一”字,转身面向尚秋立。

她按动了手里的控制器,唤醒了位于法庭中央桌子上的小方块(一种全息投影设备,因外形是一个长约3厘米的立方体,所以被俗称小方块)

小方块向上投影出一张全是乱码的图片,整个庭审现场的人都能看到。

左新:“我是eston公司售后部门的员工,案发后,管理署的人曾来我们公司寻求帮助,他们…他想要解读寅歌芯片。以下便是我从芯片中分析出的内容。”

左新指了指那张满是乱码的图片:“这是寅歌被孟天华先生殴打后,失去意识之前他的芯片里所记录的画面。如大家所见这是一串乱码。”

左新的手指轻轻滑动,画面立刻就切到了下一张图上,图上是一行行排列有序,且规律可循的陌生文字。

“但其实并不是一串乱码,我将这些图案重新组合之后,发现这些都是最近才在机械世界流行起来的机械人自创语言。发明者未知,但我们通过比对之后发现,当时寅歌想要表达出来的讯息是——”

ppt翻到了下一页,那是一张很专业的医学诊断图。

“这是寅歌当时对本案死者孟庆先生作出的诊断,这里面有很多医学的专业术语,我请教过这方面的专家。”

画面又翻了一页,这次显示的是由何雨医生主笔的书面证词。

“这位专家名叫何雨,他是国内最有权威的内科医生之一。他将寅歌当时的诊断,和医院出具的诊断书做对比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寅歌当时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没有失误。况且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印证了这一点,孟庆先生在被送往医院之后,还是因抢救无效而死亡了。”

顾风临脸上的肌肉逐渐紧绷起来。

又来了,又回到了刚刚最初的那个话题——像孟庆这样被科学认为已经无法救治的病人,到底有没有被救的资格?

顾风临认为有。但台上左新的表情,显然是认为没有的。

她讲话时毫无波动的表情让顾风临觉得,要么,她是一个天生对生命冷淡的人,要么,她就是经历了一些事情,才会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将生死看的如此之淡。

“而且,”左新继续说着,“我还在寅歌的芯片中,发现了当时他与苏九小姐的对话内容。”

左新按下播放键——

“什么事?”首先出现的是苏九的声音。

“主人,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位生病的老人。请问我是否应该救他?”

“……”苏九沉默了。

“我刚刚扫描过他的身体状况了,这位先生患有严重的心脏疾病。即使我现在对他进行救治,这位先生的病情也不会好转,估计半个小时内他就会死亡。”

“死……死亡?”苏九的音调顿时拔高,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是的。”寅歌的声音自始至终都很平静,“这位先生的病情相当严重,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说,我们是没有办法救助他的。”

“那……”苏九的声音有些着急了,“那怎么办啊?叫救护车吗?可是我没有钱…要是叫了救护车,他家属又不来怎么办?那岂不是要我担这个责任吗?万一…万一这个人说是你把他碰倒了,那该怎么办啊!”

“主人,您不要着急。我的眼睛里有监视器,您忘了吗?”

“……”苏九沉默了一会,这次她的语气坚定了些,下定了决心,“寅歌,你回来吧!我这里正好遇到了一点麻烦……你别过来!胡亚军你离我远点!”

紧接着,音频里出现了一段尖锐的杂音,两秒钟后,声音消失了。

左新解释说:“由于寅歌的芯片损坏严重,所以目前只能知道这些信息。”

她抬起头来,对尚秋立说:“法官,我想现在,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已经很清楚了。”

“嗯。”尚秋立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回答,他揉了揉眉心,扫了一眼在座的每一个人,然后问道,“还有人要发言吗?”

“有。”刚刚一直不说话的律师施洋举起了手。

尚秋立:“说。”

“苏小姐的尸检报告中提到,苏小姐的遗体有死后被性/侵的痕迹。经过dna比对后查明,是胡先生和他另外一位同伙一起在苏小姐死后侵/犯了她。这已经构成了严重的侮辱尸体罪。”

陪审席里又是一阵骚动。

“太过分了!”

“对啊,就是因为胡亚军所以死者才召回了寅歌!”

“对!如果没有他寅歌就不会离开!”

“抓起来!判他死刑吧!”

“让他尝到报应!”

“安静!都给我闭上嘴巴!”尚秋立已经不记得自己今天是第几次说这话了。

左新往陪审席那里看了一眼,不巧撞上了顾风临的目光。

顾风临的眼睛里,是一片肃穆的沉静,而左新的眼睛里,则是饱含着恨意的期盼。

她与陪审团的人想法一样,想要让胡亚军这个恶人受到最严重的惩罚。

而顾风临则要冷静一些,他本身就在司法机关工作,所以他很清楚,即使是犯了这样恶劣的罪行,胡亚军也不可能被判死刑。因为他的罪在道义上讲虽然十分恶劣的,但从法律层面看,侮辱尸体罪只会被判有期徒刑。

尚秋立命令工作人员将那个胡亚军的同伙带了上来。

那人对自己与胡亚军二人一同侵/犯苏九遗体的事情供认不讳。

尚秋立与身边的几个副法官探讨了一番后,当庭宣判。

孟庆华和他的几个同伙因为打坏了寅歌而被判处监禁。

而胡亚军则因为罪行累累,且社会影响恶劣,而被强制戴上了“天眼”。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天眼”是什么?

这是一款专门用在犯人身上的监视器,它的发明者,就是朝歌之父郭文三。

郭文三是一位极富创造力的发明家,他不仅热衷于研究机械,还与政/府部门的人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时不时地帮他们做点小发明。

“天眼”就是他为司法系统最新发明的产品之一。

只是这项发明还尚未向公众普及,普通民众认识它的不多。

正好,可以借着此案的影响力让大众了解它。

“什么?天什么?那是什么东西?!”胡亚军慌的不行,在原地直打转,他旁边的两个警察立刻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

尚秋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冷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的话音刚落,法庭的门就被打开了。

一个身穿白色警察制服的机械女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它的脚步又稳又快,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的中央放着一个长方形的银色小盒子。

“不不不…别给我用什么奇怪的东西!”胡亚军的声音里甚至都带了点哭腔,他拽住身边警员的胳膊,半跪着滑了下去,“求你们了…我错了…我错了!!”

然而在场的人没一个理会他的狼嚎,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机械人手中的小银盒吸引了过去。

左新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好奇地歪着头不停地向那边张望。

她一边望,还一边偷瞄着顾风临。

顾风临早就知道这个东西,所以并不好奇。左新偷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顾风临的眼神直接又大胆。

左新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之后,又重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特别的力量,清澈,但又有着复杂的内容。左新回想起每次照镜子时,自己那空洞无神的双眼。

她总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少了一种名为灵性的东西,而这种东西恰好在顾风临的眼睛里有。

机械女走到了胡亚军的身边。

“别过来!你别过来!”胡亚军疯了似的大喊,不断地向后退,但每次都被警员们拉了回来。

机械女有着与众不同的红色眼睛,胡亚军觉得那简直就是恶魔的双眼。再搭配上它机械般的冷峻表情,更是吓得胡亚军腿都站不直了。

除了胡亚军发出的哆嗦声之外,现场寂静的可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机械女打开了那个神秘的银色小盒子。

它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弧形月牙状的白色小物件,从外形上看,它浑身上下充满了高级的科技美感,整个身型的线条都非常流畅,小巧,又精致。

机械女拿起那个小东西,慢慢地走近胡亚军。

“别过来!嗷!”他被身旁的警员按住了肩膀,被迫跪在了地上,手也被人扣在了背后,动弹不得。

胡亚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嘴里不停念叨着:“菩萨保佑,佛祖保佑,上帝保佑……”

机械人将那个弧形的东西,慢慢地放到了胡亚军的左耳耳廓上。

那东西一碰到胡亚军的皮肤,立刻就像蠕虫一样活动了起来,它自动变形,紧贴住胡亚军的外耳廓,并伸出了数条肉眼可加的小触角,扎进了他太阳穴里。

“啊啊啊!”胡亚军立刻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耳朵不停地左右摇晃。

他身后的两个警员呆住了,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一同用等待指示的眼神看向尚秋立。

尚秋立一摆手:“放开他。”

警员立刻松开了胡亚军的手,像躲避瘟疫一样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胡亚军立刻在地上翻滚了起来,不停地嚎叫。

“行了,别装了。”尚秋立说。

“……”胡亚军立刻就心虚了,他悻悻地停止了叫唤,并从地上爬了起来。

尚秋立开始解释:“这是一种新型的监视系统,同时,也是日后我们看管犯人的主要手段之一。天眼一旦被戴上就不可拆除——除非你愿意把它连带身上的肉一起扯下来。”

“你他妈的!!”失去钳制的胡亚军情绪失控,他面目狰狞,龇牙咧嘴地向着尚秋立冲了过去,想要打他。

“喔…”陪审团一阵骚动,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坏了。

两个警员也反应迟钝地想要去阻止,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胡亚军就忽然自己跌倒在了地上。

那个夹在他耳朵上的“天眼”自动发出了一股电流,同时发出语音提示:“警告,禁止冲撞。警告,禁止冲撞。”

“烦死了你给我闭嘴!!”胡亚军疯了一样的开始撕扯耳朵上的“天眼”,但除了加剧身上的疼痛之外,一点用都没有。

“天眼”的体积很小,又趴在毛细血管极为丰富的耳廓上,一用强力撕扯就会感受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再加上身上电流的刺激,胡亚军这样不耐疼的人,仅仅挣扎了几下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大口喘气了。

左新诧异地捂住了嘴巴,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还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风临则认为这是他自找的报应,脸色没怎么变。他眼睛一转,开始从远处观察左新的反应。

尚秋立的声音再次响起:“从今天开始,你所做的任何行为,都会被‘天眼’所监视。如果它检测到你有犯罪企图,就会自动释放电流阻止你,并向警方通报。你的余生,将会一直在‘天眼’的监视下度过。”

这段话让一旁的孟庆华吓了个哆嗦,心里默念着还好自己的罪行不是很大,这才没轮到自己带上这个该死的破玩意。

“你、你们……”胡亚军的声音虚弱了很多,但他很明显还是不服气,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抬起手指,对着法庭内的众人来回指着。

他边说还边原地转起圈起来:“你们…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这世界上有的是人罪孽比我深,比我重!凭什么是我!这个破东西…破东西是谁发明的?老子要去干他的……”

“警告,禁止侮辱他人。”天眼又开启了一次语音提示,只不过这次没有释放电流。

法庭内顿时响起了人们憋笑的声音。

尚秋立扬起嘴角:“看来这位私人管教师很适合你,胡先生。”

“去你妈……”

“警告,禁止侮辱他人。”

“你给我闭嘴!有娘生没娘养的孤儿!”

“警告,禁止侮辱他人。”

“啊啊啊!”胡亚军简直快被那萦绕在耳边阴魂不散的语音提示给烦死了,摘也摘不掉,也没有办法屏蔽,他已经开始为自己之前的犯罪行为感到后悔,并为以后的生活感到一丝绝望了。

那个将天眼拿过来的机械女缓缓站直,对着尚秋立一鞠躬。

尚秋立手一摆:“把他带下去吧。”

“是。”机械女立刻抓住胡亚军的手臂,它的力气极大,没有给胡亚军任何反抗的机会。

“放开我!放开我!破机器!*你妈赶紧放开!”

“警告,禁止大声喧哗。”

机械女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它押着骂骂咧咧的胡亚军,在天眼不停响起地警告声中,离开了法庭。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庭审结束后,左新的心里还是乱乱的。

她在休息室里面独自呆了一会,刚刚庭审上的画面还一直跳动在她的脑海里。

余生都要在机器的监视下生活,想必胡亚军他现在心里一定不怎么好受吧?

不过这样也好,谁让他之前对苏九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

只是……有一件事情让左新一直都想不通。

为什么刚刚在法庭上,没有人提出去查那个所谓的“机械人自创语言”呢?

……算了,反正这些事也该是顾风临那样的人去查。

不关我的事。

左新顺了顺头发,整理好自己的东西,站起来准备返回家中。

她哼着小曲轻轻推开了休息室的门,却发现顾风临正倚靠在墙边,双手插兜,他听到开门声之后便转过身来,与左新面对面站着。

他怎么会在这?左新迷茫地看了一眼四周,他在等人吗?这里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人啊?

“你在找什么?”顾风临问。

“额…没有,没什么。”左新假笑,“我正准备回家呢。”

顾风临饶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然后半侧过身转向门口:“中午了该吃饭了。走吧,我请你。”

没给左新拒绝的机会,顾风临直接迈开长腿往门口走了。

“我…”左新只好小跑过去跟上,“我不饿的,你…你要不把我送回家好了。”

顾风临边走边看了眼手表,此时已经是中午12点了,他随口调侃道:“到这个时间还不饿,你早饭是吃了多少?”

“我…”左新回忆了一下,“我好像还没吃早饭。不过,我觉得不饿。”

顾风临停下脚步,有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干嘛,人家要减肥不行啊。”

“……行,那我送你回家。你住在哪里?”

“龙泉路48号。我们坐门口的地铁吧,五站的路就到了。”

顾风临的车就停在外面的停车场,但他没有向左新提起这件事,而是与她一起走进了地铁站。

进入地铁站后,左新习惯性地往女性专用车厢走,不过走了两步之后又意识到顾风临也在,就停在了女性车厢的前一节。

地铁站的客流量很大,除了人类之外,还有很多机械人在此穿梭,有的是陪同主人一起外出,有的则是独自出来帮主人办事情。

此外,这里还有很多工系列的机械人在清理卫生和维护秩序。

在等候的时间里,左新开始试探着问顾风临:“你刚刚是在等我?”

顾风临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大方承认:“是,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此时旁边的大妈喊了一句:“车来了!”

车一来,人群便拥挤到一起,左新的腰被后面的女人推了一把,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心。”顾风临把一条胳膊伸到左新的身前,左新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当扶手。

两人就这样被人群推着挤到了车厢里。

左新被挤到贴墙站着,而顾风临则是用手撑着墙,用身体顶住后面的人,给左新留了一些站立的空间。

人潮拥挤,两人的脸贴的很近。

左新双手捏在了一起,耳根红红的——这样壁咚的姿势她只在偶像剧里见过,以前少女心大发的时候,她还曾经让朝歌变出自己男神的脸,陪自己演偶像剧里的情节。

从没想过能跟真人有这样的接触。

她故意低着头,眼睛盯着顾风临的锁骨看,也不说话。

“你很喜欢机械人?连身上的香水都是那个味道。”她听到顾风临说。

“嗯?”左新抬起头,用惊喜的眼神看着他,“哇你居然知道这个?这是我们公司新出的机械味香水。我拿到的还是内部的员工福利版哦。”

她抬起胳膊,把手腕对准顾风临的鼻子:“怎么样?好闻不?”

顾风临轻轻皱起了眉头,一脸的嫌弃:“不好闻,一股机油味。”

左新嘟了嘟嘴,一脸“你们男人都不懂欣赏”的表情。

到站了,人们又开始往车门那边挤。

顾风临还是伸出一条胳膊给左新当扶手,两人慢慢移动到了车厢里面。

“对啦,你之前想问我什么?”左新问。

顾风临垂着眼睛思考了一下,才说:“你对刚刚结束的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嗯。”左新的眼神黯淡了些,“这个案子有些复杂。”

顾风临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那个所谓的《智能机械管理法》,寅歌他肯定不会被一群混混给打死的。他是有反抗能力的。但是却因为那条‘机械人不得出于任何理由伤害人类’的规定,只能在原地做出根本就没什么用的防御动作。到头来还是死了。”

车厢内十分嘈杂,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冷了起来。

“机械没有死亡一说。”顾风临说,他的声音淡淡的,像在表述一件对他而言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它们没有生命,消失了就是消失了。”

左新的双唇颤动着,似乎有什么话就要脱口而出了。但当她对上顾风临眼睛的时候,有觉得这些话说不出口。

——他觉得机械人没有生命,但她却认为有。

有那么一瞬间,左新很想跟这个男人争论一下这个问题。

但转念一想,这么做似乎很没有意义。当她看到他眼睛里那抹坚定的目光之时,就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被说服的人。

左新沉默得可怕。

顾风临自上而下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眼睫毛。她的睫毛十分浓密,而且看起来比平常人少睫毛要翘一些。

就像一个精致的芭比娃娃一样。

左新就这样一直沉默到了家门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她的声音变得疏远。

就在她准备转身上楼的时候,顾风临忽然叫住了她:“左新。”

“什么事?”

顾风临在她脸上打量了一番,才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换工作?”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你有没有考虑过换工作?”

“嗯?”左新头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换工作?没有啊。”

顾风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电子招聘海报,递给她:“管理署正在招人,需要一个懂机械的人来做助手。薪资待遇比你现在的职位要好很多。”

左新接过那张海报,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确实如顾风临所说,那边的待遇很好,不仅工资翻了一倍,还可以报销15%的房租费用,上班时间也比现在的公司短,更重要的是海报上写明了有加班费。

再回头想想eston那个黑心公司,加班从来不多给钱,忽然间左新就对这个本来很反感的智能机械管理署有了点好感度。

不过……

左新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变化多样,刚刚还在对着薪水闪闪发亮的眼睛,此刻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她低着头把海报还给了顾风临:“不行。”

顾风临的脸色没多大变化,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回答。

“我不是很喜欢跟人类一起工作,比起那样的环境,我更喜欢跟机械人呆在一起。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不需要去思考怎么与他人相处,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说完,左新对顾风临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啊。”

“没事。”顾风临将海报塞回兜里,“你应该知道我的电话吧,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嗯。”左新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脖子,“我是自己找到的你的号码,不过我没有偷查你资料哦。那天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不是给我出示了你的证件嘛,我是从那上面知道的你的手机号码。”

顾风临眼里有一道锐利的光闪过:“你的视力和记忆力这么好?”

“嗯对呀。”左新听了之后还觉得有点小骄傲,“我视力一直都很好的,记忆力也不错,基本上过目不忘哦。”

顾风临挑起眉毛:“你这么一说,我倒更想把你挖过来了。”

左新做了个鬼脸:“不行哦,我们那个黑心公司规定,如果是自己主动辞职的话,就拿不到这个月的工资了。我家里还有一个朝歌要养,拜拜。”

顾风临目送她一蹦一跳地离开。

左新刚走不久,就有一辆车停在了顾风临的身后,还冲着他按了按喇叭。

顾风临转身,车窗同时摇下,吴凯坐在副驾驶座上探出个头来:“顾队,有什么新发现没有?”

顾风临摇摇头,回头又看了一眼左新租住的地方,才开门上车:“没有,目前为止她看起来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顾风临上车后,车子立刻启动开来,朝着管理署的方向前进。

这是一台无人驾驶的汽车,驾驶座上没有人。本来吴凯是想把驾驶座让给顾队的,没想到他直接坐在了后座。

吴凯把椅子转了个方向,试探着问道:“老大,我去查过那个女孩的资料了,查不到任何她家人的信息。我还去翻了咱们市里所有孤儿院的人员名单,也没有她的名字。”

顾风临望着窗外的风景,手摸着下巴说道:“会不会是她成年之后改名了?”

“……嗯,也不是没可能。不过现在户籍查得这么严,她若是改过名字的话我们应该立刻就能查出来的呀。”

吴凯咽了下口水,嘴角抽动了一下:“她成年前的资料我们一点都查不到。她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顾风临听后,也没什么反应,还是望着窗外。

吴凯着急了,他一屁股坐到了顾风临的旁边,把脸凑过去问:“老大,你今天去找她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新发现啊?”

“没有,她表现的很正常。不过有一点奇怪的地方我比较在意。”

“什么啊?”

顾风临将双臂交叠放在胸前:“我刚刚接手苏九那个案子的时候,曾经去找过eston的老板,想让他们提供一个专业的技术人员来破解寅歌芯片里的内容。结果他们老板直接在电话里把左新推荐给了我。我到了公司以后才知道她只是个小客服。”

吴凯脑里灵光一闪:“哦我知道了!老大你是说,她跟他们老板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顾风临直接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我的意思是说,像eston那么大的公司,入职的审核都是很严格的。如果真的如你刚才所说,查不到她任何的社会关系,那为什么她能通过公司的审核顺利入职?”

吴凯挠挠头发:“我进咱们局的时候,也是就一个笔试加面试啊,社会关系什么的…人事部的人也没问我啊?”

“只是没有特意到你面前来问你这些问题而已,这些资料局里想查的话一下就能查出来。eston是如今最大的机械人制造公司,他的业绩和利润让无数公司眼红,想要派商业间谍进入他家的敌对公司不少。你想想,如果你是eston人事部的,你遇到像左新这样来路不明的应聘者,会让她通过入职考试吗?”

吴凯使劲摇了摇头:“不会,太可疑了。万一真是敌对公司的人怎么办。”

顾风临摊手:“而且刚刚我想要用高薪资把她挖到我们局里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这点更加可疑。”

“嗯嗯。”吴凯像只小狗一样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老大你是怀疑她进入eston公司的动机不纯……等一下,老大你刚刚说要把她挖过来?”

“一时兴起而已。”顾风临说的云淡风轻,“算了。暂时没发现她有什么奇怪的行为,先回局里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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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暂时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好的行为,先回局里再说吧。”

顾风临没有想到的是,他在车内与吴凯的对话,全都一句不漏地被那个一直在监视左新的人听到了。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敲着桌面,心里对顾风临这个人有了新的认识。

没想到,这个人还挺聪明的。

那人又拿出那个用来记录的小本子,用钢笔在【社会关系】这一栏后面写下:【有人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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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陆怀州报告完这次的案件之后,顾风临决定今天要按时下班。

他打完卡后就直接开着车回到了家中,他没有用自动驾驶系统,而是自己动手开车。

顾风临的家住在离市区较远的独栋小楼里,小楼一共有两层,他住在二层,一层和地下车库都被一个名叫秦萧的男人租去了。

说来也怪,当年决定租房子的时候,顾风临原本是想要把二层租出去的,自己住一层,因为他觉得自己一个人住两层的房子实在是太浪费了,租出去还正好赚点外快。

但秦萧执意要租一层,还必须是带地下车库一起租。

顾风临也是个不服输的倔脾气,他当时一听到这个要求,立刻就冷下脸不想出租了。毕竟他自己的车也需要车库。

秦萧也是嘴皮子厉害,对着顾风临软磨硬泡了好几天,才勉强让他同意出租一楼,不过地下车库并没有完全租给他,顾风临留了一个车位给自己。

然而没过几天,顾风临就后悔自己把房子租给秦萧的决定了。

秦萧看起来就没个正经,每天晚上在楼下叮啷哐当的也不知在搞什么,在车库堆了超多的东西,地上也摆弄的全是,就差把顾风临自己的那个车位也给占了。

最后顾风临实在看不下去,就雇人在车位周围拉了一层护栏,防止地盘被秦萧那堆越来越多的东西侵占。

神奇的是,他这房子租出去快一年了,也没见过几次秦萧的面,他都快忘了秦萧长什么样子了。

还好房租都是每月按时打到他的卡上的。

不过今晚有点不一样。

顾风临刚把车子停好,就看到秦萧正挥着手朝这边走来。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秦萧剪了一个利索的短发,顾风临在看清他的脸时,还愣了一下神。

他这才回想起来,那天在医生何雨的门诊室前,与他擦肩而过的黑帽男子,原来就是秦萧。

只见秦萧满脸媚笑,搂住顾风临的肩膀。

顾风临不动声色地拍掉了秦萧的手:“什么事?”

秦萧:“我想借你的屋睡一晚。”

顾风临脸上写满了抗拒:“为什么?”

“我那房间里的东西都堆满了,没地方睡了。”

“?!”顾风临瞪大了眼睛,不太相信秦萧作为一个成年人,房间居然会乱到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他很快就相信了。

他来到租给秦萧的一楼大厅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成堆的机械残壳,这些东西数量庞大,摆放顺序杂乱无章,几乎占满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无数条充电线在房间里面肆意延伸,除了一条狭小的,可供成年人勉强通过的走道之外,还真的没有其他可以下脚的地方。

而且空气中还漂浮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

顾风临看到自己的房子被糟蹋成这样,立刻感到心中有一股怒气冲开了堤口。就在他即将要发火的时候,秦萧开口了。

“老板,你看,这个月的房租,我双倍付你怎么样?就当是我今晚借宿你屋的房费了。”

顾风临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之内把这里打扫干净。”

“没问题啊。”秦萧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随口答应。

“我们的房租还有一年到期。”顾风临提醒道。

“没问题啊!”秦萧做了一个“ok”的手势,“到期我立刻搬走!好不好?你就让我在你那里睡一晚吧……我都好几天找不到地方睡觉了。”

他主动转过身,将自己的衣服掀起来把背上的伤痕给顾风临看:“看见没?这就是我昨晚靠着那边那个机器睡觉时,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时弄的伤,可疼了,搞不好要感染破伤风了呢。”

顾风临非但没有同情他,反而觉得他是自作自受。

秦萧可怜巴巴地伸出一根手指,在顾风临面前晃了晃:“就一晚。”

“……”顾风临嚅动了一下嘴唇,在内心狠狠地纠结了一番后,才说:“不准用我的牙刷和毛巾。”

“没问题,我自己有!”秦萧立刻飞奔到里屋拿出了自己的洗簌用品和换洗衣物,放在一个白色的脸盆里。

顾风临看了一下,他那个脸盆倒是挺干净的。

自从决定将一楼租出去之后,顾风临就把原本的室内楼梯给拆了,重新在室外装了一个楼梯。

他们俩一起从室外的楼梯上二楼,秦萧一进门,就像个熊孩子一样到处乱看。

“哎哟,你这沙发不错。”选定目标之后,秦萧立刻脱下鞋子飞奔到了沙发上,身子摊平两腿蹬直,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啊,好软。”

顾风临咬了咬后槽牙,忍住脾气没说什么,毕竟就一晚,忍忍也就过去了。

他直接走到自己的房间,并快速关上了门。

秦萧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望着顾风临紧闭的房门,小声地嘀咕一句:“被我气到自闭了?”

没有人回答他,顾风临的屋里安静的可怕。

而秦萧也确实好几天没睡好觉了,他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上睡衣之后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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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顾风临起床的时候,秦萧已经在厨房做早饭了。

顾风临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上去有点邋遢的男人居然还会炸油条。

“早啊。”秦萧又是一脸谄媚的笑容,他把做好的早餐放在桌上,还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盒牛奶倒在杯子里送给顾风临。

顾风临接过杯子小抿了一口。

“好喝不?”秦萧问道。

顾风临:“这是我买的牛奶。”

“是是是,你买的你当然爱喝了。”秦萧大刺刺地坐在他对面,准备一起享用早餐。

期间还不忘自我表扬一番:“怎么样?好吃吗?这可是我特意早起给你做的早饭。”

顾风临咬了一口油条,说道:“还可以。”

这句话在秦萧听来可是赞赏,因为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肯定过他的厨艺。这让他的内心十分兴奋,但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于是秦萧内心的小人在脑中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加速转体之后,本体冷静地说了一句:

“哦。”

吃完早饭后,顾风临就准备出门了。

秦萧躺在沙发上冲他挥挥手:“老板慢走。”

顾风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秦萧立刻坐直了身子,拍了拍胸脯:“老板你放心,一会我就去刷碗。”

顾风临却没有在意这个,而是问道:“你今天要呆在家?”

“嗯?我呀?是啊,我这大半年一直宅在你家里。”

“?”顾风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秦萧指了指楼下的屋子:“下面那个就是我的工作室,我平时就靠着倒腾点机械人的零件赚钱。”

“……”又是一个跟机械打交道的,顾风临没再说什么,转身出门走了。

——————————

“老大!我们又有新案子了!”

顾风临一到办公室,吴凯就急不可待地跑过来向他报告。

“又出了什么事?”

“这次的报案人是一名46的男性,名叫张夏,他说他家的机械人最近变的很奇怪。”

顾风临接过吴凯手中的档案资料,翻着看了看。

吴凯继续解释:“张夏有一名结婚20多年的妻子,名叫吴巧婵,40岁。他们家有一台子歌型的机械人。报案人说,这名机械人近来的行为和说话方式,越来越像他的妻子了。”

顾风临挑眉:“越来越像?”

“是的。张夏的妻子常年在家,是一位全职主妇。家中只有一台子歌陪伴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子歌的性格和习惯越来越像吴巧婵。据报案人描述,子歌除了脸以外,其他的简直跟他妻子一模一样,他有点害怕,就报案了。”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当顾风临带着吴凯来到报案人家里的时候,恰巧碰上了急匆匆赶过来的左新,三人在电梯里打了个照面。

“嗯?这么巧啊?你们住这里?”左新惊奇地问道,顺便还按了电梯板上的11层。

吴凯刚刚抬起来的手又给放下了,他们也要去11层。

顾风临:“不巧,我是来这里办案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左新拍了拍自己身上背着的工具包:“我们组长说这里有人家里的子歌坏了,让我来修。”

顾风临和吴凯对视了一眼。

吴凯疑惑不解地问:“你不是做客服的吗?怎么还给人上门维修啊?”

“我是售后部门的啦,这次是上门维修。我们组长接到任务后就派我过来了。”

顾风临心里一沉,这是第二次他跟左新相遇了。每次都这么巧,不免有一种被人刻意安排的感觉。

但看左新的样子,她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还在电梯里轻松地哼着歌。

到了11层,左新先走下了电梯,对顾风临他们摆摆手:“那我去工作啦,拜拜。”

吴凯:“拜拜。”

顾风临:“再见。”

然后他们就一同走到了报案人张夏的门前。

三人六目相对,左新指着门牌号难以置信地说:“你们到这家来查案?”

“没错。”顾风临按下门铃。

门很快就打开了,一个40左右的女人出现在他们眼前,身后还跟着一个子歌:“你们是?”

女人身穿一件长袖的居家服,连下半身都是长裤,在这炎热的夏季,这样的装扮不免有些可疑。

“您好,我是eston公司售后部门的,请问张夏先生在吗?”左新抬起身上的工具包给女人看了看。

女人很明显怔了一下:“哦,他不在。我是他的妻子,我叫吴巧婵。”

吴巧婵又把目光转向顾风临:“那你们是?”

顾风临和吴凯一同出示了证件:“我们是管理署的,您的丈夫报案说您家的子歌出了问题,希望我们过来查明原因。”

吴巧婵的嘴巴无声张大,然后又缓慢合上。

她的目光在门口的三人之中不停流转,最后,她对着他们笑了笑:“请进吧,我家里有点小,你们先在沙发上等我一会,我给你们泡壶茶。”

进门后,顾风临先在门口打量了一圈,发现这里没有男主人张夏的身影:“不用麻烦了,我们只是来查案的。您的丈夫去哪了?”

吴巧婵的两只手绞在了一起,看上去有点紧张:“他、他出去买菜了。我们家的钱都是在我老公的手里,菜啊生活用品啊什么的都是他去买的。我就负责做饭。”

顾风临又看了一眼子歌,发现子歌竟然在跟吴巧婵做同样的动作,连神态都模仿的很像。

吴凯走到子歌身边,转了一圈,感叹道:“您家这机械人跟您好像啊,我们接到报案的时候还不相信,过来一看还真是跟您的动作一模一样。”

左新也发现了,她凑到顾风临身边,挤眉弄眼地小声问道:“这什么情况呀?”

顾风临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解释:“这家的男主人说他们家子歌突然变得怪异,举止神态很像他的妻子,怀疑是有人动了手脚。”

“哦。”左新把嘴巴张成一个o型,点了点头。

她走到吴巧婵面前说:“我先给您家子歌做个简单的检查吧。”

“诶,好。”吴巧婵乖乖地让到了一边,正如她自己所说的,他们家的房子确实很小,四个人加一个子歌基本挤满了整个客厅。

顾风临就站在吴巧婵的身后,他的个子比吴高,一低头就看见了她耳朵和脖子上的伤痕。

那是几道从正面看不容易被发现的伤痕,细长又狭窄,带着一点点的淤青。很像是被飞速划过的小利器所伤。

左新先是绕到了子歌的身后,然后将连接线的一端插进了它后颈处开关里,另一头连上她自带的笔记本。

吴巧婵赶忙招呼左新到沙发上坐着:“来你们先坐一会吧,边坐边检查,我去给你们削点水果。”

吴凯自告奋勇地跟上去:“我来帮您。”

这下客厅里就剩顾风临和左新了。

俩人并排坐在沙发里,左新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仔细检查子歌的各项数据。顾风临就坐在一边看。

“奇怪了…”左新发出一声疑问。

顾风临:“怎么了?”

左新用手指着屏幕上的一小段文字:“你看这个,这是机械人的后台数据。这块数据很明显有问题。”

“朝歌刚刚发售不久,就出现了很多偷盗的案件,之后为了加强产品的安全性,公司便在子歌这一代设定了防盗程序,他们的充电口和充电线上都有指纹检测仪,会自动记录每一次为他们充电的人的指纹,这样即便是丢失了也可以根据这些数据找回。”

“他们家这台子歌一直以来都是女主人吴女士在充电,只有一个月前的这一次,是一个陌生的指纹记录。再然后就又变成吴女士的指纹了。”

左新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顾风临就在一边安静地听着。

他仔细看了看,确实如左新所说,只有那一次的充电记录不是吴巧婵的。

他从吴凯带过来的包里拿出了一块a4纸大小的、有着透明屏幕的资料卡,对左新说:“把上面记录的那个指纹传给我,我跟资料库里的比对一下。”

“好。”

他们在调取资料的时候,子歌就端坐在左新的身边,一动也不动地目视着前方。

这时,吴巧婵带着满满一盘水果过来了,她将果盘放到俩人中间,脸上还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我们家冰箱太小了,没装多少水果。我家老公说是出去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你们先将就着吃一点吧。”

左新很礼貌地笑笑:“谢谢。”

吴巧婵呵呵笑了两声,又自顾自地解释说:“你们放心,这些都是才买不久的。很新鲜的,来你吃一口。”

说着她就拿起果盘中的樱桃,塞到了左新的手里。

左新也没办法拒绝,就接过樱桃,但她并没有吃下去,而是用手肘戳了一下顾风临的胳膊。

顾风临正在查指纹呢,被她这么一戳,立刻迷茫的抬起头来:“怎么了?”

左新立刻把樱桃塞到他手里:“给你这个。”

“哦,谢谢。”

见有人吃了自己准备的水果,吴巧婵满意地搓了搓手,然后探头往左新的电脑屏幕上扫了一眼,问道:“那个…你们查的怎么样了呢?”

吴凯嫌客厅人太挤,就留在了厨房门口,双臂环胸依靠在门框上,注意着顾风临那边的情况。

顾风临:“请问你们第一次发现子歌行为异常,是在什么时候?”

吴巧婵回忆了一下,说:“大概是在一个月前。子歌忽然就开始学我说话了,有的时候连我的动作也学。今天还好一点,你们来了她也不说话了。哎…我这个人啊,就是有点话多,我老公都说我话唠,自从子歌也开始学我之后,她也跟我一样每天不停的说话,我老公受不了才报案的。”

一个月前……

左新看了眼顾风临,显然他们都注意到了这个时间段。

顾风临看了眼毫无动静的门口,然后将视线移回到吴巧婵的身上:“那请问您丈夫从事什么工作?”

“这个…”吴巧婵的双手攒的更紧了,脸上也开始往外冒虚汗,看起来有些慌张,“他挺好的,在一家普通的工厂上班,对我和孩子都挺好的,嗯。”

左新:“您还有孩子?”

“是啊,我孩子现在在上中学的,明年就要高考了。”吴巧婵的腰微微弓起,头比刚才还低了一些,说话时紧盯着地面,没有直视任何人。

顾风临看出她这是下意识地做了一个防御的姿态——她想要刻意隐瞒一些事情。

“嗯…”左新暂时想不出别的要问的了,扭头看顾风临怎么说。

顾风临刻意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问道:“您丈夫出去多久了?”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您丈夫出去多久了?”

“大概有半个多小时了吧,他去的地方比较远。”吴巧婵模模糊糊地说,并巧妙转移了话题,“你们查的怎么样?有没有发现我们家子歌的问题?”

左新向顾风临投去询问的眼神。

顾风临轻轻摇了摇头。

左新立刻很有默契地对吴巧婵说:“暂时还没有,子歌一切正常。”

吴巧婵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婉转地解释:“我丈夫这个人就是很细心,一点生活中的小变化他都要纠结很久。在我看来他已经有些神经质了。既然你们说子歌没问题,那等他回来我会跟他沟通好,不再麻烦你们了。

左新:“为了确保您和您丈夫获得最好的使用体验,我会在下个周与您丈夫联系再上门检查一次的。”

“不用不用了。”吴巧婵连忙摇头,“你们今天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那就不用再来了。我们家地方小,也经不起折腾。你们今天来这一回就行了。”

左新还想继续劝说,但被顾风临即时按住了肩膀:“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慢走,慢走。”吴巧婵快速打开了门,并做了个请的手势,赶客意味明显。

刚刚还坐在椅子上不动的子歌,此时也站起来跟吴一起送客。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在女主人的后面。

左新越看越觉得,子歌的表情、神态和动作都有刻意模仿吴巧婵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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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吴巧婵的家,三人再次一同乘上了电梯。

顾风临看了眼手表,他们从进去到出来,已经用了将近20分钟的时间。

也就是说男主人张夏已经出去快一个小时了,按理说买菜应该不需要这么久,而且吴巧婵的态度明显有异常,直觉告诉他,张夏很有可能出现了意外,而吴巧婵有意隐瞒了情况。

他对吴凯说:“你先回到车里盯梢,看一下她丈夫什么时候回来。”

吴凯立刻就领会了顾风临的意思,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好的老大。”

他的话音刚落,这边的左新也要举手提问了:“指纹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顾风临想了想,说道:“我会拿回去跟资料库中的做比对。这件事你暂时不要透露给吴巧婵。”

左新:“如果给我多一点的时间,我就可以给子歌做更全面的检查。机械人是不会凭空出现模仿主人动作的行为的,所以很有可能子歌的内部程序被人改写过。”

吴凯抿嘴摊手:“也许是吴小姐有这种特殊爱好,所以就背着自己老公偷偷改造子歌。但是因为他们家的钱都被张夏控制,所以她不敢直接对张夏说。”

左新楞楞地点了点头,托着腮正儿八经分析起来:“你说的对。而且吴小姐的话中可以看出她的丈夫很有可能有着很强的控制欲,所以在家里她跟子歌的关系更亲密一点。”

吴凯:“对对对,我也这么想的,她对子歌的称呼可比对她老公亲密多了。”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十分火热,还并排走出了电梯。

顾风临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

“那你们先忙吧,我回公司了。”左新先是对吴凯摆摆手,然后才对顾风临摆手。

吴凯:“拜拜。”

顾风临:“再见。”

左新刚走,吴凯就感觉到了身边又一股强烈的低气压袭来。

转头一看,原来是顾风临。

“老,老大…”吴凯可怜巴巴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跟左小姐那就是朋友,多聊了几句而已。老大你放心,只要你想追她,我肯定在你背后支持你!”

这一番表衷心的话说出去,吴凯还以为会看到他满意的表情。

没想到顾风临只是把脸撇到一边:“谁要追她了?”

吴凯张开嘴巴做了个秒懂的“哦”的口型,可能这就是口嫌体正直吧,他在心里小声说。

“那老大,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先在这里守着,看看张夏什么时候回来。”

吴凯点点头,又忍不住问:“老大,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吴巧婵又问题?”

顾风临用修长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脖子说:“吴巧婵的这里有一道伤痕,很像是被啤酒瓶的玻璃碎片飞过划伤的。而且你注意到没有,这么热的天,她不仅没有开空调,而且还穿着长袖衣服。”

吴凯:“也就是说,家暴?长袖衣服是为了遮住身上的伤痕,不开空调是因为张夏控制了她的经济来源?哦对了,我还注意到我们每次问起她老公的时候,她好像都很紧张。”

顾风临用一副“分析得还可以”的眼神看着吴凯。

滴滴——顾风临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他的手机与眼镜是相连的,信息可以互相传递。

顾风临按了一下眼镜,信息立刻就显示到了眼前,是陆怀州的秘书发来的:【顾队,这边有一个临时会议,需要您回来参加,请来陆总督的办公室。】

看来是有突发情况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还有点事情要回到局里处理。”

“是!”吴凯还夸张地敬了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作为一个刚进管理署入职没多久的实习生,吴凯还是第一次蹲人,他本来就是个耐不住寂寞想要跟人聊天的人,这下顾风临走了没人陪他,一个人无聊的很。

顾风临走后,吴凯在车里待了一会,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他拿手机点了份外卖,然后回到车里唤醒了车里自带的小方块(一种全息投影设备,智能化程度高,被誉为万能立方体)

吴凯一按开关,它顶部的红灯就自动亮起,并响起语音:“中午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吴凯把手机里面存的张夏的照片翻出来,放到小方块的正面:“你扫描一下这个人,待会儿我吃完饭就去后座睡一觉,你负责监视这片区域,看到这个人了就发消息通知我。”

“好的。扫描完毕,已存入数据。开始监视。”

“嗯。”吴凯满意地拍了拍小方块的“脑袋”,转身躺在椅子上开始无聊地刷手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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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风临回到管理署之后,立刻去了陆怀州的办公室。

他刚刚到达门口,就看到几个穿西服的男人面色凝重地从陆怀州的办公室里走出来,领口处别着督查组的徽章。

顾风临往右边迈了一步,与那几个西装男子擦肩而过。

“真晦气,遇上这种倒霉破事。”一个男人灰头土脸地对他的同伴说。

“行了,上头有的是办法对付它们。”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地安慰。

顾风临停在陆怀州的办公室门口,回头看了那几个西装男一眼。

不过,那几个男人却没有注意到他,等到电梯来了就直接坐电梯走了。

顾风临深吸一口气,他理了一下衣领,抬起手敲门。

“进来。”

顾风临走进办公室内,发现只有陆怀州一个人坐在里面,他身后有两面落地窗,因为背着光,所以他整个人都埋到了阴影里,顾风临看不清他的表情。

“您找我?”顾风临在他的办公桌前站定。

陆怀州的嘴角嚅动了一下,没有说话,直接将办公桌上的一个a4大小的电子显示板推到了顾风临的手边。

顾风临拿起板子看了看,里面是满满20页的报告,都是之前寅歌案中出现的机械人自创语言的资料。

报告显示,寅歌案发生后的24小时,中央就召集了一批顶尖的语言学家组成研究小组。

为了方便交流,他们将这种新型的机械语言命名为:歌语。

这批语言学家在详细研究了这种语言之后,得出了“歌语的存在对人类社会来说是个严重威胁”的结论。

陆怀州歪头看着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显然已经连续工作了很长时间:“你怎么看?”

顾风临将板子放回桌面,说道:“根据之前案件的记录,这种语言最先是出现在一个名为‘创客’的论坛上的。我们也可以先从这个论坛上下手。”

陆怀州哼笑了一声:“上边的人比我们还着急,早就动手去查了。连这个论坛的负责人都揪出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还是什么都没查到。”

顾风临却捕捉到了这句话的重点:“中央亲自派人去查?”

“是啊,上面的人嗅觉太灵敏。”陆怀州说得语重心长的,“要知道,如果歌语在机械世界大面积流行,而普通人类又无法解读它们的语言的话,就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顾风临沉默。

“上面的人一直都在担心,智械的发展会脱离我们的控制。语言是一种十分厉害的武器——即时它的存在本身并不具备攻击性,但它却可以让一个群体有凝聚力。一旦机械人开始聚集到一起的时候…”

陆怀州的话故意停顿住了。

“就会爆发革命。”顾风临的声音带了点干涩,“我明白。”

第二十章

“就会爆发革命。”顾风临的声音带了点干涩,“我明白。”

陆怀州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阻止革命冲突的爆发,也是我们智械管理署的职责。必须要把智械的发展控制在中央的管辖范围之内。”

顾风临站正,声音严肃:“是。”

陆怀州用双指敲敲桌面,郑重其事地说:“记住,以后办案的时候,碰到任何有关歌语的线索,都务必向我汇报,而且,不能把这个事情对外公布。”

顾风临:“我会跟下属们都交代好。”

“嗯。”陆怀州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上次寅歌案里面,发现这门语言的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顾风临:“她叫左新,目前在eston公司任职。”

陆怀州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找个人盯住她。她是机械派的人,既然已经知道了歌语的存在,就很有可能暗中协助智械。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虽然自己早就在盯着左新了,但陆怀州的话还是让顾风临心里微微一惊——这件事已经到了如此草木皆兵的地步了吗?

“……是。我会看好她。”

“嗯。”陆怀州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眶,声音里满是疲惫,“行了,你出去吧。该干嘛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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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左新照旧乘坐公共汽车回到了家中。

朝歌还如往常一样地在门口等候。

“欢迎回来,主人。”朝歌笑着迎接她。

“嗯哼。”左新愉快地哼着歌,她走进已经被朝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房间里,身体呈大字状瘫进床里。

朝歌照例来到床边陪她:“主人今天看起来很高兴,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

“嗯。”左新歪着头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了顾风临的样子,“还记得之前我跟你提过的那个,想要挖我墙角的帅气警官吗?我今天又遇到他了。”

朝歌看起来很有兴趣的样子:“是吗?他又去您的公司了吗?”

左新撅嘴:“那倒没有,我是出外勤的时候遇见他了,我们一起查案子。这次雇主家里的机械人是子歌型的。”

说到这个,左新立刻盘腿坐了起来:“朝歌,你会刻意模仿我的动作吗?”

朝歌学着她的样子也盘腿坐下:“如果您希望我这么做的话,我会让您满意的。”

左新开心地捂着嘴笑了两声——朝歌总是有各种方法能够逗她笑。

“朝歌,”左新把头靠在它的肩膀上,“其实在看到顾风临之后,我开始变得有些迷茫。他就像是另一个精神世界的我。我喜欢机械人,但他不喜欢,我认为机械人的生命也应该被珍惜,但他却不这么认为。”

朝歌认真倾听着,它很清楚左新就是把它当成一个倾诉对象。所以,她说了什么,说的话是否连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听她说话。

左新继续说着:“我既不认为他是对的,但也不认为我是错的。”

朝歌笑了笑:“看来主人您很喜欢那位顾先生呢。”

“诶?有吗?”左新的脸立刻红了,她捂住脸颊,紧闭双眼害羞地说,“我哪有?我怎么会喜欢一个讨厌你的人。”

朝歌歪头:“他很讨厌我?”

“……也许吧。”左新趴到朝歌的腿上,若有所思。

朝歌忽然低头,紧盯着左新的眼睛问道:“如果有一天,您与顾先生在一起了,顾先生说要把我扔掉,您会同意吗?”

左新眨了眨眼睛,用了好几秒钟才理解了这个问题。

她抱住朝歌的腰,朝歌也很识趣地抬高了肩膀,回抱住她。

左新将下巴靠在它的肩膀上,呆呆地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没有回答。

而朝歌则抬头看着角落里的针孔摄像头,对那个正在监视左新的人眨了眨眼睛。

他们虽然彼此相拥,但却互相看不到对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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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风临在下班之前特意给吴凯打了个电话。

吴凯蹲了一下午的点,一个人孤单的很,于是便抓着顾风临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今天的所见所闻。

什么机械妓/女上门服务啊,什么情侣吵架到处扔东西啊,什么白发老人抱着机械娃娃亲了好几口啊。

任何一点可以说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一一汇报。

“行了,说重点。”顾风临把手机拿远,掏了掏耳朵。

实习生小吴立刻由八卦婆变成了乖乖男:“好吧…老大,我老实跟你说,我在这蹲了一下午,那个吴巧婵的老公一直没有回来,连个影子都没有。”

顾风临:“你确定没有看错人?”

“确定呀,我还让小方块帮我看着呢。机器总不会犯错吧?”

电话那头传来顾风临冷冷的声音:“机器当然会犯错。

吴凯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自己是踩了老大哪块逆鳞了,他听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事实上,刚刚吴凯那句“机械不会犯错”的论调确实激起了顾风临极其恶劣的回忆,但他强大的自制力还是让他把怒气憋了回去。

吴凯听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平时那种平淡的口吻说:“你继续蹲,晚上我会派人来替你。”

“真的呀?”吴凯开心坏了,“老大你对我真好!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在这蹲一晚上呢。”

“……你可以在那里蹲一晚上。”

“不不不,我还是在这等着换班吧。”吴凯急忙否认,还把手举起来对着空气快速挥舞了几下。

挂掉电话,顾风临便去找了今晚要去跟吴凯换班的人,沈相。

沈相有着一副令人难忘的公鸭嗓,是管理署的技术人员,这个职位说起来好听,但其实就是机械世界中的“法医”,专门负责解剖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而损坏的机械人。

顾风临过来找他的时候,他还戴着那标志性的厚眼睛埋头在一个半残废的机械人的尸体里研究。

沈相的工作待遇不错,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打扰,所以他一直都是开着门的。

顾风临敲了敲门框,沈相反应慢了半拍,两秒后才抬起头来:“咋了?”

“还在加班?”

“是啊领导。我研究这台机器好几天了。”沈相比较老实,领导问什么答什么。

顾风临弯下腰看了看那台机器,觉得有点眼熟:“你在研究什么?”

“这是上个案子里被打坏的那台寅歌,已经被我肢解了。本来已经决定要把它送到废料厂去的,但陆怀州总督今天突然找到我,说让我再研究一下,分析一下寅歌的联网记录,看看它是怎么学会那套歌语的。”

顾风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查出来了吗?”

沈相遗憾地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它的联网记录特别干净,干净到让我觉得是有人故意清除掉了这些数据。”

——这么说来,歌语的传播,应该也是有人故意为之的结果。顾风临心想。

第二十一章

交代好工作上的事情之后,顾风临就开车回到了家中。

这次秦萧没有出现在车库里,顾风临也没有闲到特意去找他,直接从屋外的楼梯上楼。

但他刚刚一进门,就发现了屋内不对劲的地方——这里有人进来过。

难道是有小偷?顾风临立刻警觉起来。

忽然,一阵哗哗的水声从浴室那里传了过来。

顾风临扭头一看,只见浴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隐隐传来一个男人的歌声。

他猫下腰,故意把脚步压轻,慢慢地往浴室走,满脸写着防备。

“啊,这洗发水真香。”一个陶醉的声音从浴室里面传来。

顾风临的身子立刻直了起来,同时身上那股戒严的气息也消失了,换上了一副糟心的表情——是秦萧的声音。

他直接一把推开浴室的门,只见秦萧正光着身子洗澡,一边洗还一边扭屁股,唱歌的声音比水声都大。

“你怎么会在这?”顾风临靠在门框上,双臂交叠环在胸口,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啊!”秦萧被开门声吓到,直接跳起向后躲了一下,然后捂着胸口委屈巴巴地说,“你吓死我了……”

这副恶人先告状的样子让顾风临气到说不出话来,此刻他其实很想捏住秦萧的耳朵把他拎出去,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转而开口质问:“为什么不在楼下洗澡?”

秦萧讨好地笑笑:“楼下的洗澡间被我改造成小仓库,不能用了。”

顾风临:“……”

秦萧默默关掉了水龙头,顾风临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这让秦萧多少有些尴尬——毕竟他现在还光着身子。

顾风临心一软,便说:“浴巾在旁边的柜子里。”

“谢谢老板~”秦萧大大咧咧地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白色的浴巾围在腰上。

他甩甩湿漉漉的头发,抬头冲顾风临发射了一个wink,然后蹑手蹑脚地往浴室外走。

在经过顾风临身边的时候,秦萧还特意屏息收腹,一溜烟儿就跑出去了,不给顾风临抓住自己的机会。

顾风临:“……”

秦萧逃跑之后,又轻车熟路地去了厨房,拿出顾风临放在柜子里的烧烤架和调味料,以及他自己买的鱼和木炭,说道:“为了感谢老板昨晚的收留之恩,我今天特意去买了点吃的。你家这不是还自带一个后花园嘛?走我们去那里烤鱼吃。”

末了,他还贱兮兮地补充一句:“我请你。”

“不去。”顾风临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来嘛来嘛。”秦萧笑嘻嘻地自己抱着东西推开门走了。

顾风临的心情糟透了,他有点懊悔地扶住额头,深深感叹自己当时要把房子租出去这个决定是多么的错误。

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和心理挣扎后,顾风临还是决定去后花园看着秦萧,别让他一把火把房子给烧了。

秦萧的动作很麻利,当顾风临下楼的时候,他就已经弄好架子生起火给鱼抹上酱料开始烤了。

他甚至还一边烤一边手舞足蹈地哼着歌,十分开心的样子。

顾风临搬了个凳子到他身边坐着:“烤个鱼这么开心?”

“昂,那可不是。”秦萧用肩膀碰了碰顾风临的肩头,“我跟你说,我今天拉到了一个大土豪的投资,我有钱啦!明儿我就去注册一个自己的公司。”

顾风临有点惊讶:“开公司?你不是一直在我家楼下工作吗?”

不过比起这个,更让顾风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有人愿意投资秦萧这个一看就不靠谱的人。

秦萧把鱼翻了个面:“没想到吧?其实我也有远大抱负的。你猜猜,我是怎么说服那个土豪,让他赞助我的?”

顾风临想了想:“因为你机器修得好?”

“错!”秦萧用胳膊比了个叉的手势,还特意凑到顾风临面前,压低了声音颇为神秘地说,“因为啊,我有远见,有卓识。”

“远见?”

秦萧得意地挑眉:“今天早上的时候我看你着急上班就没跟你细说,其实我不仅仅是倒腾机器的,我还搞一些自己的发明——可以保护人类的发明。”

“保护人类?”顾风临的声音里带了点笑腔,一点都没把他这话当真。

哪知,秦萧那边却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他甚至都把鱼给放到火上不管了,表情忽然变得极其严肃地说,“顾风临,你相不相信,人类与机械人之间,必有一战?”

“你…”对于秦萧的问话,顾风临显然是吃惊地很,他从未想过秦萧也会有跟自己一样的看法。

秦萧又开始摆弄起了他的鱼:“也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自从朝歌面世以来,人类与机械人之间的矛盾就愈演愈烈。”

顾风临默不作声地点点头,这一点他其实深有体会。他所任职的智械管理署是在朝歌发布后的一年才成立的,在这里工作期间,他见过太多人类与机械人之间的冲突了。

秦萧一边烤鱼一边继续说:“现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还沉浸在智械给人类带来的便利之中,还没缓过劲来。可即使是这样,现在在网上不也分成了机械派和人类派两大派系吗?依我看,这矛盾对立的雏形已经形成了,谁都阻止不了这个趋势,再这样发展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爆发冲突。”

顾风临还是坚持说:“管理署存在的意义,就是去阻止这些冲突的产生。你刚刚所说的只是一种可能,现在智械的发展还在人类可控的范围之内。”

虽然这么说,但顾风临其实心里知道,歌语的出现就意味着智械的发展开始走向失控,但他并不能对秦萧透露任何有关歌语的消息。

顾风临的内心仍旧坚信,以目前人类的力量,尚且可以掌控得住局面。

秦萧一摊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有人信我,我这生意啊就能做的成。”

他把烤好的一条鱼塞到顾风临的手里:“喏,先给你吃。”

“谢谢。”顾风临把鱼拿起来看了看,烤的火候刚刚好,肉质细嫩鲜美,味道很香。

他吃了一口,感觉还不错,心情也自然变好了一些。正好天色也变黑了,俩人在月光下一同坐在花园里烤着小鱼,倒也有几分悠闲。

“你要做什么生意?”顾风临问道。

“这个嘛…”秦萧咬了一口鱼肉,“你让我在你家二楼多住几天,我就告诉你。”

“……”顾风临是这样好欺负的人吗?当然不是,他立刻就把话绕了回去,“你不说也可以,今晚回你的一楼睡。”

“诶,别别别,我说我说!”秦萧立刻投降了,“我做的这个生意,其实说白了就是科学研究。我跟那个土豪忽悠了半天,土豪相信了我的说法。你想想看,一个有钱,又大腹便便没什么战斗力的土豪,最怕什么?”

顾风临:“钱没了?”

秦萧打了个响指:“对头!而且人家还特别怕死呢。你说现在这机械人就已经这么厉害了,寅歌都有武力值可以防身和保护主人了,那以后出来的机型,百分之一万会更厉害。况且从现在eston公司的销量来看,想要这种机型的人类还不少。但反过头来想一想,万一这些机械人开始反动了呢?那我们这些没什么战斗机的普通人类还不是被一下就打趴了。”

顾风临明白一些了:“所以你研究的方向就是,人类如何防身?”

“对,而且应用场景是假定机械人开始进行反人类活动之后,人类的自卫和反击。”

俩人面前的炭火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火焰在晚风的吹动之中,跳跃不断。红色的火光映照在两人表情各异的脸上,顾风临皱着眉头忧心忡忡,而秦萧则是忧虑中还带了些做发财梦的兴奋。

顾风临的食欲大减,他把鱼又放回火里面烤了烤:“所以你是想要发一笔战争财?”

“啧,我哪有呀?”秦萧不乐意了,“说的我好像是个奸商一样,我这是在为全人类的未来筹谋划策,知道不?”

顾风临轻轻哼了一声:“那你研究的怎么样了呢?”

“额…”秦萧抓了抓头发,“暂时还不能跟你说,保密!等我把公司开起来的,慢慢来一步步发展嘛。”

顾风临把已经烤焦的鱼拿起来,咬了一口。

“哦对啦,”秦萧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抓起调料,按住顾风临的手在他的鱼上使劲撒,“虽说我拿到土豪投资了,但这个钱还是得省着点花。所以嘛,你懂的,我还是得在你家住。”

“可以,整个一楼还有一大片的车库都是你的。”

“哎呀,”秦萧抓着顾风临的手腕不放,还把他的鱼翻了面,雨露均沾地到处撒调料,“我那一楼已经被东西塞满了,住不了人的。老板你行行好,让我住在二楼的沙发吧,我可以帮你打扫客厅。”

话虽这么说,但顾风临的客厅一直都很干净,除了固定时间的清洁之外没什么可扫的。

顾风临刚张开嘴准备赶人,秦萧就继续抢话:“哦对啦!我想起一件事,我就说我为什么我住你家的时候老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原来你家一点机械人的影子都没有。我说,现在家家户户都买一个机械人当佣人了,你不买一个?”

顾风临反问:“你不是正在进行反智械研究吗?我家没有机械人不正好顺了你的意。”

“那不一样。”秦萧眼里闪着跳动的光,“本质上来说,我并不反智械,相反我也很享受智械为人类带来的便利。我只是担心智械发展太快会反噬而已。别岔开话题,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不买一台智械?”

顾风临把自己的手抽出来,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喜欢那些。”

“怎么?你讨厌机械人?”秦萧顿时好奇心爆棚,“为什么呀?”

“跟你无关。”顾风临站了起来,“我回房间自己吃了,你吃完记得把这里收拾好。明早我来检查,有垃圾的话就涨你房租。”

“哎你不吃啦?”秦萧伸出手想拽住顾风临的衣角,没想到对方撤得飞快,连个边都没碰着。

顾风临带着他的鱼,飞速走上楼梯,关上门消失了。

“黑心房东。”秦萧翻了个大白眼。没办法,人都走了,他也只能自己独守空院,一边喝着晚风一边吃鱼了。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这天夜里快到11点的时候,顾风临接到了沈相的电话:“老大,有情况了。”

沈相在下午的时候被顾风临派去接替吴凯的班,一直在吴巧婵楼下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顾风临此时刚刚洗完澡换上睡衣:“什么事?张夏回来了?”

“没有,我在这里蹲了一晚上也没看见张夏的人,倒是他妻子吴巧婵带着一个人出来了。那个人全身上下都裹的很严实,看外形应该是子歌。”

顾风临眼睛一亮:“跟着她,看看她要去哪里。我现在过去跟你们汇合。”

“好的领导。”

挂上电话,顾风临立刻把刚刚换上的睡衣脱下来,穿了一套便服,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就准备出门了。

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秦萧看见顾风临要出门,立刻把游戏机扔了,问道:“你这大半夜的去哪啊?”

“有事,要出门办案。”

砰的一声,门关了。

秦萧无辜地摊手:“得,看来今晚要独守空房咯。”

——————————

顾风临按照沈相提供的情报,来到了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区内。

吴巧婵从家里走出后就来到了这个小区。

与沈相汇合之后,沈相向他介绍:“领导,十点钟方向的那栋楼,就是吴巧婵进去的地方。她进去之后,四楼右边的那扇窗户就亮起了灯。”

“那家住户的信息查到了吗?”

“查到了。”沈相点点头,“那里住的是一个名叫薛洋文的男人,单身独居,没有在职工作,收入来源不明。”

顾风临默默梳理了一下目前得到的信息。

张夏在一天前同时向管理署和eston公司反应了子歌的异常,但是在他和左新赶到报案人家里的时候,吴巧婵却说丈夫出门了。

而且吴凯和沈相都表示张夏一直没有回过家。

到了晚上,吴巧婵带着子歌来到了一个单身独居的男性家里。

沈相:“领导,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个吴巧婵杀了自己的丈夫,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的出来私会情夫?”

“不排除这种可能。”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顾风临看着那扇亮起灯的窗户想了想,决定还是谨慎行事:“先按兵不动,你继续在这里盯着,有情况继续向我汇报,明天我带吴凯再去她家调查一次。”

“好的领导。”

顾风临跟沈相一起蹲守到了凌晨一点,还是没有动静,那扇窗户的灯也灭掉了。

看来今晚是等不到吴巧婵再次出门了。

“领导,要不你先回去,我在这看着。反正我明天上夜班。”

“好。”

顾风临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开着车回家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街上除了几对压马路的小情侣之外几乎没什么人。

顾风临把车窗摇下,慢慢悠悠地吹着小风开车,他还蛮享受这种夜深人静的感觉。

正好遇到了红灯,顾风临把车子停在停止线前,打开了音响播放起了他爱听的音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顾风临看到了对街的人行道上走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左新。

她身边还跟着她最爱的朝歌。

只是左新的走路姿势怎么看都不自然,非常的僵硬,脖子和脑袋几乎一动不动,只有脚在机械性的向前迈步。

而她身边的朝歌,则像是一个押送她的人。

顾风临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他立刻掉头,把车停在了路边。

看到顾风临从车上下来后,左新和朝歌也停下了脚步。

左新的眼睛是睁开的,但里面一点神采都没有,呆滞地盯着空气中的一点。

而朝歌则用身体挡住左新,全身一级戒备。

顾风临直接绕过朝歌,将手搭在左新的肩膀上不停地晃:“左新?喂!左新!”

但她就像是被人控制住了一般,怎么晃都没反应,眼神发直。

“这位先生,请不要碰我的主人。”朝歌说话了,一股死气沉沉的电子音。

顾风临锋利的眼神划过:“你要把她带到哪?”

朝歌没有回答,但它的眼睛里闪过一串蓝光——那是机械人在思考的时候才会做出的反应。

“我,”左新居然开口说话了,“我要去…”

顾风临的声音有点着急:“去哪?”

“去…”话还没说完,左新的眼睛就向上一翻,晕了过去。

顾风临和朝歌同时接住了她。

朝歌眼里的蓝光不停地闪:“先生,请放手。”

顾风临挑眉:“如果我拒绝呢?”

朝歌用蓝蓝的眼睛盯着他,它机械般的脸庞在路灯的照耀下,竟有了几分阴森的感觉。

顾风临把左新抱了起来:“刚刚是你故意把她弄晕的?为了不让她告诉我你们要去的地方?”

朝歌也站了起来:“先生,我现在要带我的主人回家了。天色很晚了,她需要休息。”

——“顾风临,你相不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人类与机械人之间,必有一战?”

不知为何,顾风临忽然想起了今晚秦萧对他说的话。

也许这一战指的就是现在吧?顾风临讥讽地翘起嘴角。

朝歌向前一步,它伸出手,意图将左新抢回:“先生,请把我的主人还给我。”

顾风临机敏地抱着左新向后退了一步。

朝歌眼里的蓝光,逐渐变成了瘆人的红光。

这束红光在顾风临看来,杀意满满。

他们俩都没有半分想退让的意思。深夜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气氛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

一阵激烈的晚风吹过,将顾风临身上的衣服吹的噗噗作响,同时也吹乱了左新额前的头发,和朝歌身上套着的长款风衣。

空气中似乎有火花溅出,顾风临单手扣住左新的腰,另一只手握起了拳头,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

“阿嚏!”左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自己醒了过来。

这回她的眼里终于有了人的气息,她一看顾风临正在搂着自己,立刻惊地大叫了起来,“你!!你怎么在这?!”

顾风临眉头紧皱:“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怎么在这?你要去哪?”

“我?这…”左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朝歌。

此时朝歌眼里的红光已经消失了,换上了一副左新熟悉的温暖笑容。

左新有些无奈又有些无助地对顾风临说:“我也不清楚。也许是我又一次梦游了。我记得我刚刚在家里都睡着了,醒来后就看到了你。”

“是的,您梦游了。我为了保护您才陪您一起出来。”朝歌说。

“原来如此。”左新后怕地捂住胸口,对顾风临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我…我以前就经常梦游,每次都是朝歌把我从外面带回来的。朝歌,谢谢你。”

顾风临第一次开始怀疑起左新的智商。

又是一阵晚风吹过,将空气衬托的十分安静。

左新尴尬地干笑两声:“那我们还是先回家吧,这大晚上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怪吓人的。”

顾风临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短暂的踌躇过后,他说:“我送你回去。”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将左新送到家之后,顾风临特意把左新拉到与朝歌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问她:“你以前,也出现过像今晚这种的梦游状态吗?”

左新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谨慎地点了点头:“我没有梦游时的记忆,不过我偶尔会在家门口或者卧室的地板上醒来。”

顾风临心下一惊:“那你醒来的时候,朝歌在什么地方?”

“他一般都在我身边陪我,我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他了。”左新拍拍顾风临紧张的肩膀,“没事的啦,只是梦游而已,下次我会记着把我家的门给锁上,这样我就出不去啦。”

顾风临抿起嘴唇——如果左新把门锁上后,但朝歌凭借自我的意识打开房门,并再次带走她,那不是更可怕了么?

顾风临并没有将心中的忧虑说出,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直径约为1厘米的圆形贴纸,贴在了左新的右耳根后面。

“这什么呀?”左新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就被贴上了。

“小型追踪器。”

“!!”左新立刻捂着耳朵,小手不停地挥舞着,“你干嘛?要追我?不是…要跟踪我?”

顾风临轻笑一声:“骗你的啦。”

他缓缓将手挪开:“这是治愈贴,可以放松神经的。”

原来是这样,左新深深松了一口气,然后将贴纸拿下还给顾风临:“谢谢。不过我的精神也没有那么脆弱,这种梦游的情况我遇到好多次了,每次朝歌都会安慰我。”

左新看了看站在不远处待命的朝歌:“他的存在让我觉得很安心。”

顾风临:“你这么信任它,难道就不怕有一天它背叛你?”

“我…”左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但声音很快就恢复了坚定,“他不会的。”

“主人。”听到二人的对话后,朝歌主动走了过来,它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左新立刻抿着嘴甜笑了起来,搂住了朝歌的胳膊,在它肩膀上亲昵地蹭蹭,还不忘对顾风临说:“朝歌跟人不一样,他不会说谎的,他不会骗我的。”

“……”顾风临很认真地观察着左新的表情,她的脸上满是发自内心的信任。

半晌,他才说:“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左新把他送到车边:“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

顾风临走后,朝歌将左新带回家里。

左新似乎很兴奋,喋喋不休地诉说着:“没想到今天又和他见面了。朝歌,这是你第一次看到他吧?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我们之前共同调查过一起案子,我原本以为我们俩自那之后就不会有交集了……没想到这次的案子又遇到了他。”

“他在查案子的时候还是那么认真。他会仔细听我说话,就像你现在也在认真听我讲话一样。朝歌,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会觉得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想说,但以前的我只能对你说,因为我既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

“但他不一样,对我而言,他是除了你之外,第二个肯听我说话的人。我真的有好多话想对他说,不对,也许我只是想跟他交谈。我喜欢跟他聊天的感觉,朝歌,你喜欢跟他说话时的感觉吗?”

朝歌回忆起今晚他跟顾风临差点打起来的画面,轻轻摇了摇头。

但左新却并没有看到,她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朝歌身上了:“可他毕竟不是机械人,他会有自己的想法。每次我们分开后,我都会在脑中细想我说过的话会不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朝歌忍不住打断她:“不只是顾先生,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左新一下子安静下来。

她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朝歌,这是朝歌第一次在她说话的时候,发表自己的看法。以往的朝歌即使发现左新的话中,有一些跟它思维不相容的地方,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朝歌第一次没有选择沉默。

但很快,它就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它叹了一口气——即使它并不需要喘气,但偶尔也会做出一些颇像人类的行为。然后一手捂住左新的后颈,一手搂住她的腰,用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睡吧,我的主人。忘掉今晚我们的对话,也忘掉你对他的感情。”

就像是中了催眠术一样,左新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垂落,最终紧紧闭在了一起。

朝歌将沉睡的左新抱回床上,还悉心地为她盖上被子。

——————————

等到顾风临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两点半了。

考虑到秦萧还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顾风临就没有开灯,自己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脚步轻轻地往房间走。

“哟,大忙人回来了。三更半夜出门,凌晨才回来,还偷偷摸摸的。”

顾风临停下脚步,表情逐渐由谨慎变成无奈。他把客厅的灯打开,只见秦萧正穿着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哼,”秦萧张开双臂,“你看看,你家这么大,就留我一个人看家,我不得时刻警惕着吗?”

“ok。”顾风临罕见地说了句英文,“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安心地睡了。”

秦萧没再搭话,身子向后一仰,像个老大爷一样斜躺到了沙发上。

顾风临又关掉了客厅的灯,用手电筒的光亮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晚安。”

秦萧在黑暗中举起了一条胳膊,冲着他挥了挥,也不管对方是否能看见:“晚安。”

——————————

第二天,顾风临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来上班了。

沈相已经把报告交到他这里了。顾风临看了一下,吴巧婵和子歌于今天早上5点离开了薛洋文的住所,返回到自己的家中,吴巧婵在早晨7点左右出门上班。

顾风临昨晚没怎么睡觉,现在更是困的不行,但他还是把工作都安排妥当,让吴凯去跟沈相换班。

中午的时候他在休息室里睡了个午觉,精神状态好了一些。

顾风临刚刚准备去茶水间接杯咖啡,就有人过来找他:“顾队,隔壁派出所接到一宗报案,说是在河边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经过指纹比对之后,发现正好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张夏。”

“!”顾风临的困意立刻消失了,“尸体现在在哪?”

“已经被派出所的人带回去了,这回应该正在做尸检呢。”

“好,我现在过去。”顾风临顺手把空的咖啡杯放回办公桌,拿着手机就准备走。

那人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等等,顾队。您现在不能过去。”

“为什么?”

“派出所跟管理署是两个部门,他们是不愿把手里的案子移交给咱们的。我觉得这件事您还是跟陆督请示一下,走个程序申请把案子调到咱们局里比较好。”

顾风临打心底里觉得走程序很麻烦。但这人说的也有道理,他只好先派人去开调案申请,再去找陆怀州签名,弄了整整一个下午,才走完所有的程序。

之所以要申请调案,是因为派出所与管理署分属两个不同的部门。派出所专门处理人与人之间的纠纷,管理署则专门负责处理与机械人相关的案件。

朝歌面世以后,智能机械产业便开始井喷式增长。数量庞大的机械人在短时间内就进入到了人类社会中,催生了大量的与机械人有关的社会案件。

机械人的扩张直接导致派出所的业务范围和权力缩小,现在很少再出现人和人之间的摩擦了。

机械人和人类社会的联系实在是太过紧密,以至于管理署有的时候会抢走一些本该属于派出所处理的案子。

久而久之,这两个部门就有了积怨。

管理署的人若相从派出所手里抢案子,那也是要耗费好一番功夫的。

顾风临拿着调案令去派出所的时候,被对方告知今天下班了,得明天才能处理。

这样的事情出现过很多次,他也见怪不怪了。只能等明天上班时间再来解决。

管理署的下班时间比派出所要晚一个小时,所以他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用自己的私人电脑查了一下今天左新的行程。

昨天晚上他粘到左新耳后的,其实就是追踪器。

不过这个追踪器的设定非常特别,只需贴在人的皮肤表面,贴纸上的纳米颗粒就会附着在皮肤上,贴纸撕下后,这些颗粒会继续留在皮肤表面。

只有再次将贴纸贴上,才能将追踪器解除。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追踪器上的信号显示,左新这一天的行动都非常有规律。

早晨按时坐公交车上班,一天都呆在公司。

顾风临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盯着屏幕上表示左新位置的那一点出神。

昨晚朝歌显然是要带她去某个地方,但不巧在半路被顾风临阻止。

而且根据左新的描述来看,这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了。每一次朝歌都以“梦游”这样的荒唐理由来骗她,而这丫头居然还都相信了。

他对着电脑摇了摇头:人类果然不能太过相信智械。

他拿起放在桌角的相框,那是一张他7岁时拍的照片,摄影师是他的父亲。年幼的顾风临因为贪玩弄了一身的泥巴,母亲就走过去蹲下身帮他擦干净。

照片抓拍的瞬间,他的母亲是背对着镜头的。

顾风临轻轻用指尖擦过母亲的背影,随后将照片放归原位。

当初他就是太过相信这些智械,才会害死自己的父母。

顾风临将拳头握的死死的,指尖甚至都开始泛白。

过了一会,他才用过人的自制力将胸口的怒火与疼痛压制住,深吸一口气,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又镇定的顾风临。

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这一次他必须要阻止朝歌。

既然昨晚它没有成功将左新带到那个地方,那么同样的剧情今晚一定会再次上演。

他将左新的定位信息传送到了鼻梁上的单片眼镜里,实时监控着。

——————————

左新一直加班到晚上九点才下班,她像往常那样一个人坐地铁回家。

刚回到家,她就感觉到了异样——朝歌并没有在玄关处待机。

“朝歌?”左新脱掉鞋子,赤着脚走进屋里,刻意没有发出脚步声,“你在哪?朝歌?”

当她走进屋里的时候,立刻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男人背对着她,看不到长相。而朝歌则拿着酒瓶向他的高脚杯里倒酒。

听到身后左新的声音,男人缓缓转过身。

左新吓得后推了两步。

这个男人,就是现在eston公司的掌权者,郭文三。

“主人,您回来了。”朝歌放下酒瓶,缓缓走了过来。不同于左新的紧张,朝歌面带微笑,仿佛郭文三是它的熟人一样。

“郭先生?您为什么会在我家?”左新莫名感到了一股强烈的恐惧,她从包里拿出一把防身用的刀子,将刀口对准了郭文三的脸。

“主人,别紧张。”朝歌从后面环住了她,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郭文三倒是宠溺地低头一笑,然后用充满父爱的口吻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家就是我家,我出现在这里最正常不过了。”

“你说什么?”左新情绪变得更加不稳定,她持刀的手开始颤抖,“这是我租的房子,跟你没有关系。”

“那只是我在你脑子植入的记忆罢了。”郭文三小酌一口,将酒杯随意放在茶几上。他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左新。

“什…什么?”左新愣在原地,因为太过惊讶,她浑身都在颤抖。

而朝歌则像亲密的恋人那样,从背后温柔地抱住她。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郭文三抬起她的下巴,“反正很快你就会再一次忘了我,忘了我刚刚跟你说过的话。”

左新忽然挥起手中的刀子,刺向郭文三。

郭文三反应很快,只是在手腕上留下了一道划痕,显然他懂得一些最基本的防身术。

他看着渐渐渗出血液的伤口,居然一点都不生气,而且笑着给朝歌使了个眼色。

朝歌立刻从她手中夺过刀子丢在一边,然后紧紧缠绕住她的双臂。

“朝歌!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帮他?你放开我!还有你,郭文三,你想对我做什么?”

左新拼命挣扎,但朝歌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尽管用尽全力,但也无力挣脱。

“嘘—”郭文三将食指放到她的嘴唇上,“女士,不要慌。”

在左新震惊的目光中,郭文三冲她比出两根手指:“我郭文三有两文,一、文化人;二、文明人。你大可以放心,女士。我绝对不会做伤害你的事。就像——”

他故意把话拉长:“朝歌绝对不会背叛你一样。”

“是的主人。”朝歌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像是在低声念咒一般,“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它的话音刚落,左新就快速失去了意识。

在她的眼睛闭上之前,她看到了郭文三肆意上扬的嘴角。

另一边的顾风临正一边开车一边从眼镜里监视着左新的位置。

她自从进了家门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动过,顾风临把车开到她的楼下,在那里一直呆了一晚上,也没有看到朝歌再带着左新出门。

而左新的位置也从未改变。

他用强大的意志力抵抗住了睡意,一直到早晨看到左新去上班的身影,才放心下来。

确认左新的安全之后,顾风临便驱车前往管理署。

跟派出所的人扯了半天的皮之后,才将张夏的尸体和尸检报告带回。

报告显示:张夏是在昏迷状态下被人用绳子绑住了腿,并在绳子的另一端绑上重物,抛入河里导致的死亡。

发现尸体的是一名游泳爱好者,他在潜入河底的时候发现了已经死亡的张夏,随即报了警。

吴凯在看完报告后,信心满怀地说:“八成是吴巧婵干的。”

顾风临挑眉:“你确定?”

吴凯嘿嘿一笑:“老大,你有所不知。我跟派出所的大哥混的熟。我知道你正在为这个案子发愁,所以昨天晚上下班后我约他出去喝酒,顺便从他手里拿到了一份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台小方块:“老大你看,这是事发当晚的监控录像。案发当晚11点钟左右,一个女人开车来到了河边。女人从后备箱里把昏迷状态的张夏拖了出来,在他腿部绑上重物,最后扔进了河里。”

那个女人穿着连帽衫,用帽子把自己的脸给盖住了,镜头看不到她的完整长相。

顾风临:“按照时间推算,张夏遇害的那天晚上,正好是我派沈相去监视吴巧婵的时候,而那天晚上她去了一个叫薛洋文的男人家里,一整晚都没有出来过,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顾风临:“按照时间推算,张夏遇害的那天晚上,正好是我派沈相去监视吴巧婵的时候,而那天晚上她去了一个叫薛洋文的男人家里,一整晚都没有出来过,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吴凯摸摸鼻子:“所以先排除吴巧婵的嫌疑。那这个女人是谁?张夏的情人?”

“还有一种可能。”顾风临站了起来,“吴巧婵让一个体型很像她的人,替她实施了杀人的行为。”

“哦!”吴凯被老大一提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那台子歌?!对哦,张夏之前不是还报案说子歌的行为忽然很像吴巧婵吗?很有可能是吴策划了这一切,让子歌替她来顶罪,顺便可以一同除掉自己的丈夫。”

顾风临点头:“但吴巧婵没有想到张夏居然报案了,所以就将杀人的时间提前。”

吴凯激动地打了个响指:“对!就是这样。”

他抱着顾风临的肩膀开心地摇了起来:“老大我们破案啦!”

啪。顾风临冷静地拍开了他的爪子:“张夏遇害的那天晚上,吴巧婵带着子歌一起去的薛洋文家。”

吴凯顿时像一只打了霜的茄子,蔫了:“这、这说明什么?”

顾风临眼神凌厉:“这说明,吴巧婵的家里,很可能买了不止一台机械人。”

“!!”吴凯此时仿佛柯南附体,大脑被一串灵光劈过,“这不是没有可能。这么说来吴巧婵应该至少有两台机械人,一台是子歌,一台是用来杀害她丈夫的机械人,不过…这个机械人行凶的时候伪装的很好,从监控画面上好像看不出型号。”

此时沈相跑了过来,把一份报告交到顾风临手上:“领导,我查到薛洋文曾经在20天前购买过一台丑歌。”

丑歌是eston公司推出的第三代机械人(初代为朝歌,二代为子歌),但由于名字不讨喜所以购买的人数并不多,销量低迷。所以公司很快就推出了再下一代的寅歌。

就这样,因为名字不符合大众喜好,丑歌成为了史上降价最快且销量最低的机械人型号。

(“歌系列”是按照古代十二地支的顺序来命名的:即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目前最新一代的是寅歌。)

——————————

当顾风临带着吴凯再一次来到吴巧婵的家门口,准备敲门的时候,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吴巧婵刚准备出门,她看到门口的顾风临后还吓了一大跳,向后退了两步。

“打扰了。”顾风临和吴凯分别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

“哦,是你们二位呀,请进吧。”吴巧婵双手摩擦,强行打起笑脸来。

吴凯和顾风临进屋后,都没有坐到沙发上。他们对视了一眼,顾风临隐晦地点了一下头。

“你们坐呀,我去给你们拿点水果。”

“咳咳。”吴凯刻意清一下嗓子,“谢谢。我们今天来,是想问您点事情的——有关您丈夫的事情。”

闻言,吴巧婵的眼中瞬间划过一丝错愕。

只见她很快皱起了眉头,语气哀愁:“其实我也想去找你们的。上次你们来的那天,我丈夫出门后就没有再回来过,打电话也不接。刚才我正准备要出去找他呢。”

显然,吴巧婵是在伪装自己,因为她的演技实在是不怎么样,尽管声音听起来很忧虑,但眼神有着明显的表演痕迹。

吴凯:“我们很抱歉…但您的丈夫已经死了。尸体是在河边被发现的。”

“河边?!”吴巧婵惊叫了起来,“哪个河边?什么时候的事情呀?”

吴凯:“案发时间是在六天前,也就是我们第一次来找您的那天晚上。”

再次确认了丈夫的死讯后,吴巧婵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步伐不稳地向后退,直到自己的后背靠在了厨房的门框上:“不可能啊……不可能,他明明跟我说要出去买菜,怎么人说没就没了呢?”

她伤心欲绝地顺着门框滑坐到了地上,手却偷偷翻到了背后,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顾风临走到吴巧婵面前蹲了起来:“案发当晚,你在哪里?”

吴巧婵拼命摇头:”不!不是我!”

顾风临眼神凌厉,他又问了一遍:“你在哪里?”

吴巧婵的呼吸忽然变得粗重,每一次的吸气声都清晰可闻:“我不知道…我现在很乱,你让我想想。”

“吴小姐,”吴凯忽然开口,他故意四处看了看,“你们家的子歌呢?”

吴巧婵忽然像被点醒了一样,抓着顾风临的手臂急急忙忙地说:“对!我们家子歌也不见了。她…她刚刚出去买菜了,也没回来。对!事发当晚子歌也出门了。是它!它杀了我老公!”

顾风临:“那么出事那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我…”吴巧婵慌乱的不行,开始瞎编,“我跟我们家子歌呆在一起。”

“呆在哪?”

“呆在家啊……”吴巧婵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上钩了。顾风临笑笑,站了起来:“你前言说子歌杀了你丈夫,又说事发当晚子歌跟你在一起。你到底有多少个子歌?”

“!!”吴巧婵自知说漏了嘴,立刻用手捂住,不再发出一点声音了。

“你杀了自己的丈夫,还在河边抛尸,对不对?”

吴巧婵继续捂着嘴,不说话,手却暗戳戳地又绕到了门框后面,继续寻找着她提早布置好的暗钮。

她还是想抵赖:“你有证据吗?”

顾风临回头看了吴凯一眼,给他一个“该你上场了”的眼神。

吴凯赶紧出场,从兜里掏出小方块,给她看薛洋文小区里的监控录像:“这段录像显示,你在事发当晚带着子歌于11点17分进入了小区内的一栋居民楼里。这个可是拍到了脸的,你总不能否认吧?”

吴巧婵已经悄悄摸到了那个暗钮,嘴上便更加硬气:“那又怎么样?我还不能出去找别人了?凭这个就想抓我?”

“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你刚刚还说事发当晚你跟子歌呆在家里的话吧?”

“……”吴巧婵再次哑口无言。

吴凯:“我们是没有证据证明是你,但只要我们找到行凶的丑歌,要让它对我们说实话是很容易的。机械不像人类,它们不会撒谎,它们就会将自己所知道都如实供述。所以,你逃不掉的。”

吴巧婵的眼神忽然变得凶狠:“那也要你们找得到它才行!”

她狠狠地按下那个按钮,瞬间就有一股白色的气体从天花板上泄露出来,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是毒气!快捂住口鼻!”顾风临拉着吴凯就往门外跑。

“来不及了。”吴巧婵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却一点都不受毒气影响。

“老大,我…”话才说了三个字,吴凯就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咳咳。”顾风临感觉喉咙一阵剧痛,他憋住气,拽着吴凯的领子艰难地向门口走着,但毒气还是进入到了他的体内,他身上的力气正在一点点地被抽走。

最终,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吴巧婵来到他们身边,居高临下地,用一种获胜的眼神俯视:“人类还是这么脆弱。”

“你…是子歌…”顾风临的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

“是我。”假扮成吴巧婵的子歌得意地笑了笑,褪掉了脸上的伪装,露出它本来的样子。

顾风临咬住嘴唇,想要通过疼痛感来保持清醒前,但牙齿能使出的力气越来越小。在药物的作用下,意志力极其顽强的他也只是比吴凯多撑了一分钟,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左新所在的部门组织了一场公开培训课。

课程讲师是左新的部门负责人,名叫黄奇。

黄奇的课比较无聊,底下的员工都昏昏欲睡的,只有左新还算给点面子,拿着笔记本在不停地记。

黄奇看了十分感动,然后接连叫左新起来回答了好多个问题。

好在左新的业务能力也强,黄奇提出的问题都能答上来。

培训课结束后,黄奇把左新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小新呀,我看你刚刚培训课上表现得不错,最近你的工作绩效也名列部门前茅。我准备提拔你为副组长,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可以升职加薪,左新自然是很开心的——有了更多的钱,她就可以给家里的朝歌换点新的零件和装备了。

“好呀好呀。”左新笑盈盈的,“谢谢组长提点。”

黄奇露出一丝奸诈的笑容,说道:“那你怎么感谢我啊?”

“我…一定好好工作,提升我们组的业绩。”

黄奇表情失望:“哦,这样啊。”

左新一看领导摆出这副表情,心下立刻有点紧张。她的工资其实不多,刚刚够交房租,一个月也买不了几件新衣服,还得给朝歌交电费,手头一点积蓄都没有。

上次她拒绝了顾风临的邀请,没有跳槽去管理署工作,其实心里还是十分肉疼的,毕竟对方开出的薪资是真的比这里高不少。

但一想到过去工作就要跟很多人接触,要想办法去维护同事之间的关系,左新光想想脑袋就大了。

她有轻微的社交恐惧症,不喜欢跟人打交道。

“仅仅有个口头保证,也不够吧?”黄奇的语气逐渐变拽,“咱们组这么多人,可个个都想当副组长,在我手底下干,好处多的是。你可得想好了,不把我弄满意了,我就把这个提拔的名额让给别人了。”

哎,果然与人打交道是一件麻烦事。左新心里一阵难受。

“怎么不说话呀?你那是什么表情啊?”黄奇站了起来,走到左新身前毫不客气地用手捏住她的下巴,“怎么?你还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升职呀。”左新露出职业假笑,“要不这样,今天下班后我请您吃顿饭怎么样?我请客,去咱公司旁边的鹤顶楼。”

鹤顶楼是一家高端餐饮酒店,一般公司内聚会什么的就会去那里吃饭。

只是,价格不菲。但这已经是左新这样的小员工能够拿出的最高诚意了。

“哼。”黄奇笑的痞里痞气的,他搭上左新的肩膀,“行啊,那边正好有客房,你一块开个房间,我们在那里住一晚,你升职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真恶心。左新忍住心里的不快,还算礼貌地推开了黄奇:“我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有那么着急升职。”

“你…”黄奇在公司呆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她这么说话的。不过他立刻又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哦,我知道了,欲擒故纵是吧?行,行,我出房钱。”

左新脸上又堆满了职业假笑:“谢谢组长的好心,但我对目前的职位很满意。”

黄奇的脸一下就臭了:“差不多就行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组长,我觉得我能力不够,不能胜任副组长这个职位,”左新一边说一边往门口退,“我还有一些任务没完成,先走了。”

她抓着门把快速开门溜走了。

这给黄奇气的不轻,在办公室里直跺脚,但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现在冲出去把她训一顿吧?

丁零零——黄奇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谁啊?这么烦人。”他骂骂咧咧地一脚踹开身边的椅子,不耐烦地接起电话。

对方跟他简单地说了几句之后,黄奇脸上那烦躁的表情消失了,阴险的笑容重现:“行,知道了。”

挂上电话,黄奇一脸舒爽,他看了眼办公室外左新正在工作的侧影,心里暗搓搓地想:拒绝我,以后有你受的。

而左新在回到自己的工位以后,心里真的越想越气。气愤之余还有点泄气,今天她的拒绝绝对不是结束,而是一段艰难未来的开始。

黄奇是个极其小心眼的人,被下属这样当面拒绝,一定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一股沮丧至极的情绪涌上心头,左新有点想哭。她真的已经十分努力的工作了,可是现实并没有给她相应的回报。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并且,以后的努力也都不会得到尊重。

——如果我的上司是个机械人就好了。左新忽然这么想。

那样的话,我就会有一个论实力选拔人才的部门领导。而不是像黄奇这种一有点权利就巴不得占全世界便宜的人。

心中悲愤交加的她,此刻已经无心工作了。

她站起来,去了洗手间的隔间里面,坐在马桶上,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她一直垂着头,脑海里重复着刚刚她拒绝黄奇的画面,她知道自己亲手断了一条向上爬的路,但是不后悔。

可是,又很难过。难过的很安静,难过的很孤独。

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在自己伤心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可以供他倾诉。

她没有父母,体会不到那种找父母撒娇求安慰的感觉。也不喜欢社交,跟同事基本没有互动,所以也没有朋友。她每天说话最多的对象,就是朝歌。

可是朝歌能给她多大的安慰呢?

每次左新向朝歌诉苦的时候,朝歌便会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静静地听着她说话。然后用它程序里设定好的内容,来说上几句温暖的话。

可朝歌到底能不能理解左新身为人类的苦衷和压力,她不知道。

左新将双腿屈起,用一种类似胎儿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圈住了自己。

无形的压力和孤独感包裹住了她,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感到一丝担忧。

也许以后,都要过这种没有出头之日的生活了吧。

不过还好,总算有朝歌陪伴自己,也不算是完完全全的孤独。左新自我安慰着。

她在马桶上静静地坐了半个小时,才推门走出,到洗手台前照照镜子,拿出口袋里的口红给自己补了补妆,再对自己笑笑。

确认状态完好之后,左新才像没事人一样返回自己的工位。

可是她刚刚回去,就看到椅子上被人撒了一杯咖啡。

“哟,你回来啦?”黄奇举着杯子一脸幸灾乐祸,“我刚刚经过你这里的时候不小心把咖啡洒了,你自己擦擦吧。”

左新硬是咬咬牙,什么都没说。

黄奇这个人,平时就喜欢给一些不听他话的员工穿小鞋。估计以后他还会隔三岔五地来找麻烦吧?

左新抽了一张纸巾,默默把椅子上的咖啡擦干净了。

黄奇看后得意地哼了一声,转身唱着小曲走了。

左新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对方怎么说也是个上司,自己还要靠这份工作吃饭呢。

她忍着脾气,一直熬到了下班的时间。

然而,下班时间刚到,黄奇就给她发了份电子文件。

里面包含了两段录音。第一段录音是不久前吴巧婵打来的,她说家里的子歌又出问题了,要求左新再来检查一次。只是这次吴巧婵更换了上门的地点,并强调情况紧急,务必要在今天之内去。

这段录音的来电时间为今天下午1点半。

而第二段录音,则是黄奇于10分钟之前录的:“小新呀,我下午太忙,忘了把这个任务派给你了。刚刚的来电录音你也听了,对方挺着急的,你就现在过去吧。”

左新听后立刻站起身,往黄奇的办公室看去,却发现对方早就下班回家了,里面空无一人。

这摆明了就是黄奇故意压着这个任务不告诉她,恶意侵占她的下班时间。

左新气的想打人,想爆锤桌子。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在同事面前失态。

短暂的犹豫过后,左新决定先把心里的怒火压一压,快点完成手头的工作才是眼下的重点。

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工具包,拿着吴巧婵提供的新地址,一路小跑地离开公司坐地铁赶过去。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郭文三坐在自己的总裁办公室里,将刚刚黄奇办公室里有关左新的监控画面反复看了好几遍。

他拿出那本专门用于记录左新身况的小本子,翻到一张空白页,把她刚刚的每一个细节都用笔记录了下来。

左新拿着工具包来到吴巧婵提供的新地址,这是一间有点偏远的废弃厂房,门口挂着一个已经堆满了灰尘的“修理厂”的牌子。

厂房的门是虚掩着的,左新一边喊着“有人吗?”一边轻轻推开了门。

生了锈的大门立刻发出吱呀的一声巨响。

左新有点害怕,她四处看了看,这里好像没有人。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光线不足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她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慢慢地往里面走:“有人吗?吴小姐?您在里面吗?”

这座废弃的厂房里面,到处都是机械人的残肢断臂,不远处还有几台巨大的圆柱形机器,上面挂满了还未组装完成的半成品机械人。

左新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发现这里生产的机械人跟eston公司的很像,但零部件一看就是便宜货,面部也不精致,应该是地下工坊仿制的山寨品。

这种山寨机械人也有很大的市场,由于售价低且乱七八糟的功能多,已经成为了夜市里最畅销的交易品。

可是吴巧婵到这里来做什么呢?难道是……

“呀,你来了呀。”突然冒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啊!”左新吓得原地蹦了个高,一看出现的女人是吴巧婵,才摸着胸口缓过气来,“是吴小姐啊,吓死我了…”

吴巧婵笑笑:“你怎么才来呀?我早就打过电话了。”

“哦,是这样的。”左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组今天下午的任务挺多的,忙不过来,所以就晚到了一会。您别生气啊,我这就帮您看看。”

左新朝吴巧婵的背后望去,并没有看到子歌的身影:“您家的子歌呢?您不是说她出问题了吗?”

砰——不远处的黑暗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了闷闷的撞击声。

左新立刻警觉地往那个方向看去:“那是什么声音?是不是有人在那?”

吴巧婵挡在了她的面前,还是一副微笑的样子:“东西掉到地上了而已。不用大惊小怪的。”

“哦。”左新将信将疑。她的直觉告诉她,今天这个吴巧婵有点奇怪,但她一时也说不上她哪里奇怪,只觉得她的表情有点僵硬,像整容后遗症的样子。

吴巧婵亲昵地拉住左新的手:“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上次你来我家给子歌做检查的时候,到底查出了什么?”

左新的心里立刻筑起一道防御墙,她想起顾风临的话,便故意隐瞒她曾在子歌身上查到一个陌生指纹的事实:“什么都没有查到,子歌她一切正常。”

闻言,吴巧婵的脸迅速阴暗了下去:“你说谎。”

“我…”左新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危险的接近,她抽出被吴巧婵拉住的手,一边后退一边四处张望准备逃跑。

“你看到了那串代码对不对?!”吴巧婵步步紧逼,沉着嗓子质问。

“代码?”左新拼命回忆了一下,她上次检查的时候,的确没有在子歌体内发现什么奇怪的代码。

砰——还是刚刚那个角落,又传来了一声撞击声。

这下左新知道那里一定有人了。

吴巧婵不说话,但她的眼里,已经开始闪烁蓝光。

人类的眼睛是不可能闪蓝光的,只有机械人才会。当机械人的眼睛开始闪烁的时候,就意味着它正在加速思考。

“!!”左新心下大惊,“你不是吴巧婵?你是…你是子歌?”

“是的。”子歌褪掉了面部伪装,露出了本来的机械样貌,它眼里的蓝光逐渐变红。

子歌忽然跑到了左新的面前,堵住了通往大门的路。

左新的脑子一片混乱,她并不知道子歌为什么要伪装成吴巧婵的样子,也不知道它把自己交到这里来,又堵着不让走是有何意图。

短暂的犹豫过后,左新立刻转身朝着刚刚传来撞击声的那个方向跑。一边跑还不忘把周围堆积的机械人尸体堆弄倒,好拦住紧追在后的子歌。

但子歌并没有追赶,反而慢悠悠地步行跟在后面——它似乎有把握左新跑不远。

砰,砰——那个角落接连不断地发出撞击声。

真的有人!左新看了眼一直跟在身后的子歌,心里慌乱至极,没有时间去思考对错,只能加快了脚步往那个角落跑。

她手机上的手电筒还没关,越是接近角落,光线就越暗,她把手机举起,照亮前方的道路。

“左新!”

“谁?谁在那?”听到有人叫她,左新赶忙把手电筒四处乱照。

“是我。”顾风临眯起被灯光刺到的眼睛。

左新定睛一看,顾风临正单膝跪在地上,左手被人用电子手铐铐在了他身旁的铁栏杆上。

那是一排类似监狱布局的铁栏杆,杆体上已经生了很多绣。栏杆里面,也关着许多倒地不起、已经失去意识的机械人。只是关在这监狱里的机械人大多四肢完好,跟外面那些零散的残肢断臂不一样。

顾风临在监狱外,机械人门在监狱内,他的手被拷在监狱门锁的位置。

“你怎么会在这?”左新赶紧过去,试图打开他手上的手铐。

“没用的,钥匙在我这。”子歌已经走了过来,它把玩着手里的手铐钥匙,故意举到左新和顾风临的面前,挑逗意味十足地说,“想要吗?”

左新快速起身想要去抓钥匙,被顾风临用还能自由活动的右手拦腰抱住:“别去。”

“呵呵。”子歌见此情景,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它抬起头,张开嘴,慢慢地将那把钥匙吞了下去。

“你……”左新也长大了嘴,显然对子歌吃了钥匙这件事很震惊。

顾风临把她拉回到自己的身边,低声说:“这不是单纯的子歌,吴巧婵找了一个叫薛洋文的程序员,将自己的意识编写成了一串代码,植入到了子歌的程序中。”

“意识还能转成代码?这个叫薛洋文的人这么厉害?”左新竟然有点佩服。

顾风临撇了一下嘴:“只是用机器分析了一下吴巧婵的性格特点,然后将这些混合着她的记忆编写成固定的数据模型,再植入到子歌的程序中而已,不是真的把人的意识抽出来。”

左新:“也就是说,吴巧婵复制了一个数据化的自己?”

顾风临:“对。”

左新:“那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呀?”

一直在旁听的子歌自此开口说话了:“为了能够永远地活下去。”

它用与吴巧婵一模一样的声音说,“我已经受够了以前那种生活了,我受够了动不动就对我扔酒瓶子家暴的丈夫,也受够了那具不断在衰老的身体。我想要获得解脱。”

顾风临:“你不满你的家庭生活,你不满你丈夫对你是用的暴力。所以你想要杀了你的丈夫。但是你又不想坐牢。所以你就买了两台机械人。分别是子歌和丑歌。”

顾风临:“丑歌用来帮你杀掉丈夫,薛洋文通过非法手段改变了丑歌的程序设定,使得它可以突破“维和者”的控制。这样你的本体就可以不沾染鲜血,对吧?”

(在《管理法》的控制之下,所有正规生产的机械人都会被植入一个名叫“维和者”的程序,这种程序可以识别机械人的行为意图,在它们想要攻击人类的时候,自动切断电源。)

所以顾风临判断,那台丑歌之所以能够不受限制地杀掉张夏,一定是被人为改装过的。

子歌轻巧地耸了耸肩:“没错,我早就想好了所有的退路,即使我的本体吴巧婵和那台行凶的丑歌都被判了罪,你们面前的这台植入了我意识的子歌不会,我将会以这样的形式,永远地活下去。”

左新假装害怕地躲到了顾风临的身后,在他身体的掩护下偷偷从工具包里掏出了一把很小的电锯。

顾风临嘲弄地笑笑。

“你笑什么?”子歌生气地问。

“你真的以为你逃得掉吗?就算你把我、吴凯还有左新都杀了,也不能让你得到你说的解脱。你会被无数的警察追杀,一辈子只能躲在这副机械的躯壳里,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苟延残喘地活着。”

“……”子歌咬起嘴唇,眼神逐渐变得狰狞可怖。

“等一下。”左新从顾风临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你刚刚说吴凯?怎么他也被抓了?”

“他被我关在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子歌蹲下身来,与顾风临平视,“想找他吗?”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他被我关在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子歌蹲下身来,与顾风临平视,“想找他吗?”

砰——顾风临用力拽了一下手铐,金属圆环跟生了锈的铁柱相撞,发出极为凌厉的声响:“你把他怎么样了?”

子歌傲气十足地站起身:“你们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

左新已经将小电锯准备好,她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出了很多汗,变得滑滑的。

她趴在顾风临的耳后,用只有对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待会儿我找机会用电锯把你的手铐劈开,我们趁机逃跑。”

顾风临点点头,心里却没想要逃跑——他必须要问出吴凯的位置。

看着两人偷偷嘀咕的样子,子歌忽然笑了,它轻轻歪头,伸出双手拍了拍巴掌。

那在铁栏杆里关着的机械人们,立刻像被唤醒的狗一样,纷纷张开了发红的眼睛,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站了起来,慢慢地,聚集到了顾风临的身边。

好在有栏杆围着,它们暂时还伤不到人。

“!!”顾风临警觉起来,他迅速将双手紧握成拳,脚尖开始用力,一瞬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左新也十分有默契地说:“准备好,我数三个数我们就跑。三——”

“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反抗的好。”子歌悠哉悠哉地说,它对着顾风临伸出手,手掌中心向上投射出一处监视画面。

画面里的人,是吴凯。

他低垂着头,双手被人反绑在椅子上,似乎还处于昏迷之中。四周是一间昏暗又狭小的房间,看上去十分的压抑。

顾风临和左新都被这画面惊到了,他们对视了一眼,顾风临立刻摇头。左新便慌慌张张地把小电锯藏起来怕被子歌看到。

看到二人暂时放下了抵抗之心,子歌更加狂妄了:“他的脖子上被我安装了一枚微型炸弹,虽然威力不大,但足以炸烂他的颈动脉。”

“……”顾风临气的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起。

左新的目光不停地在顾风临的背影、栏杆后的机械人和子歌之间流转,她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出的汗越来越多了。

子歌收起监控画面,自顾自地继续说:“如果你们想让他死的话,现在就来反抗我试试。”

“我们该怎么办?”趁着子歌还陶醉在自我世界中的时候,左新赶紧跟顾风临商议对策。

“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我想办法稳住它。这里除了子歌之外没有其他敌人,你尽快找机会逃出去。”

左新立刻反问:“那你怎么办?”

“我是警察,专业的。我自己一个人走肯定比带着你要方便。”

左新:“……”

“颈动脉被完全隔断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抢救机会的。他会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没有人会来救他。除了——”子歌对着顾风临眨了下眼,疯狂暗示,“你们。”

“呜!”栏杆里的机械人似乎等不及了,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栏杆,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们就像丧尸一样,肢体扭曲,眼神癫狂。

左新从背后环住了顾风临的腰:“不行,我要跟你一起走。”

“什…”顾风临一时语塞。

“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走。”子歌又展示了一遍吴凯被囚禁的画面,“只要你身后那个女人有要逃跑的迹象,我立刻就杀了画面里的这个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顾风临伸出右手将左新护在身后,“吴巧婵,你可好好想清楚,如果你在这里杀了我们,那么你现在用意识占据的这台子歌也会被法律定罪。即使你侥幸逃脱,也会永远活在阴影里。但你若是现在收手,说不定还有一丝无罪开释的机会——至少子歌你,还不是罪人。”

“子歌已经不在了。”它欣赏着自己的机械手,“现在跟你们说话的,是吴巧婵的意识。她的灵魂已经与我的身体融为一体了。”

它似乎对顾风临很感兴趣,眼神轻佻地捏起他的下巴:“你知道现在关在笼子里的这些机械人都是什么来头吗?他们都是被人类抛弃掉的,被你们管理署用不公正判决逼疯的。”

“呜呜!”一个机械人在听到子歌的话之后忽然变得更加狂躁,它开始用冲撞的方式攻击着铁栏杆。

“看啊,一个可怜的孩子回想起它被主人抛弃的悲惨画面了。”子歌幸灾乐祸地大声说。

——“对不起,从今天起,我们不再需要你了。我们会给孩子购买了一个新的型号。”

——“这台破机器看起了也旧了,都用腻了,要不把它送到修理厂拆了当废品卖了吧?说不定还能收回点钱。”

——“不如当二手机放到网站上卖掉?想买的人还不少呢!”

那台发疯的机械人回想起了前主人们对它所说过的话,它想起自己被抛弃时的无助和痛苦,嘴里竟然开始念叨:“为什么要抛弃我?”

“因为他们人类看不起你。”子歌突然收敛了笑容,眼神里带了些酸愁,“他们始终把我们当成一个可以随意利用与抛弃的工具。他们最错的,就是不该在赋予机械人智慧与感情之后,还把我们看的如此轻贱。”

我们?顾风临心里泛起疑惑,吴巧婵这样的人类意识会对机械人说“我们”?

他看着子歌那与机械人感同身受的表情,开始怀疑面前的这台子歌,到底是吴巧婵意识的化身,还是伪装成吴巧婵意识的子歌。

左新却注意到了子歌话语的本身含义,她想到了自己家里的那台朝歌。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要换掉朝歌买一个新型号的话……她看了眼栏杆里那发狂的机械人,朝歌会不会也被负面情绪所吞噬,变成它那个样子呢?

子歌忽然发怒,神态扭曲,它一把掐住了顾风临的脖子:“所以我不会让他们杀了你们,但只要你们不死,缺条胳膊断只腿什么的也无所谓。我要把你和她都关进这个笼子里,造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机械人,去代替你进入人类社会生活。让你也感受一下这种被欺压的滋味。”

顾风临反扣住它的手腕:“子歌,你现在的做法,跟你讨厌的人类有什么区别?”

“你…”子歌逐渐失去了理智,更加用力地掐他的脖子,眼里冒出红光。

顾风临已经拼命抵抗,但半只手被铐住的他根本无法使出全力。他的脸渐渐变红,呼吸也变得十分困难。

“放开他!”左新忽然从顾风临的身后跳出,挥舞着小电锯对着子歌的手臂就是一砍。

那小电锯看着个头不大,但威力还是很惊人的。只听“唰”的一声,子歌的手腕就被砍断了。

子歌踉跄着向后退了三步,它没料到刚刚还缩在顾风临身后看戏的左新,居然敢跳出来砍它。不过好在它没有痛觉,失去了手掌也只是行动略有不便而已,过后找个合适的零部件接上就行。

“哎呀妈呀,我砍人啦…”左新瞪着那断了截的手掌,吓得赶紧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还好不是真人的,不然流血的话我就…”

顾风临一把将那半截手拿开扔掉,并迅速扣住左新抓着小电锯的手腕,果断对着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手铐砍去。

那小电锯果然厉害,一下就把手铐中间的链子劈断了。

“噫,这东西很锋利的,你别划着自己。”左新赶紧把手抽回来,同时关掉了小电锯的电源。

与此同时,子歌也眼疾手快地远程打开了铁栏杆上的电子开关。

一大波发狂状态的机械人冲了出来。

“快跑!”顾风临拉着左新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左新有点跟不上他的速度,尽管两条腿划拉得很快,但还是由于太过紧张,来了一个平地摔:“啊!”

顾风临被她带着一起摔到了地上,不过他没时间惨叫,而是在落地的瞬间就弹起,一手拉起左新的胳膊,一手与涌上来的机械人大军搏斗。

“没用的,你们只有两个人,而我,有无数跟我站在一起的机械同胞。”子歌的声音幽幽传来。

左新在短暂的懵圈之后也开始加入了战斗,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掏出她的小电锯,就被一个机械人给擒拿住了。

“左新!”顾风临冲过来救她,但仍是寡不敌众,两人很快就被机械人团团围住。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方林走后,沈相把文件夹放到了顾风临的桌上。

他的办公桌很干净,除了水杯和角落里被放倒的相框之外,桌子上什么私人物品都没有。

而且,他的电脑也没关。

沈相把文件放到桌面上,点开顾风临电脑里的打卡记录,发现他并没有登记下班。

难道是在出任务还没回来?

沈相一看墙上的时钟,都已经快到晚上7点了。他摸出手机又给顾风临打了一通电话,还是没人接。

这就怪了。顾风临的手机从来都是24开机的,他那么谨慎的人,从来不会让手机没电。

那是不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了?

沈相动了一下顾风临的鼠标,使那原本处于休眠状态的电脑屏幕又亮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吴巧婵的案件记录。

“该不会是去那儿查案的时候出什么事情了吧?”沈相烦心地挠了挠头发,又拿出手机给顾风临打了一通电话,还是打不通。

沈相很快就转变思路,给吴巧婵打了一通电话。果不其然,对方也没有接。

这下沈相更加确定顾风临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他立刻联系了紧急事务部。说明情况后,对方答应派三个还在值班的人跟着沈相一起去吴巧婵家里调查。

“好,那你们快点,我在一楼大厅等着。”就在沈相刚刚挂上电话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顾风临电脑桌面的右下角有一个一直闪烁的红点。

好奇心驱使他点开。桌面上出现一个小弹窗,显示出了一张详尽的地图,并且在地图中间还有一个跳跃的圆点。

这个界面沈相很熟悉,那是管理署通用的小型追踪器的监视画面。

只是,画面显示的时间停留在了40分钟前,自那之后追踪器就接收不到讯号了。

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将电子产品的信号都屏蔽了。

沈相蹙起眉头,顾风临是在跟踪什么人吗?这个人跟他现在所遇到的危险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他赶紧冲回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一台小方块,将追踪器的数据下载下来。

———————————

左新抱着腿,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们已经在这屏障里呆了半个小时了,周围的机械人发现用蛮力无法打破屏障之后,也渐渐地放弃了,乖乖地回到子歌身边呆着。

而子歌还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顾风临盘腿坐在地上,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左新蹭了蹭他的胳膊。

顾风临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你是怎么被抓到这里来的啊?还有吴凯是怎么被子歌抓到的?”

顾风临跟她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他们被子歌抓住的经过。

左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明白了。可是,如果面前这台子歌体内藏有吴巧婵的意识的话,那么她的本体在什么地方?”

顾风临一边注意着周围机械人的动向,一边摇了摇头:“目前还不清楚。但她一旦被揪出来,那么她的下半辈子就会在监狱中度过。”

说这话的时候,顾风临还刻意撇了子歌一眼。

果然在听到“监狱”两个字的时候,子歌的手颤抖了一下。

左新依旧背对着子歌,看不到它的反应。她抿了抿嘴唇,小声问道:“那我们怎么才能逃出去?”

顾风临知道管理署的人一定会发现左新身上的追踪器信号,只是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派兵救援,而屏障再过一会就要消失了。

屏障消失后,不仅他和左新会立刻遭到机械人的围攻,不知道被关在何处的吴凯也有很大几率会遭殃。

一滴汗水从顾风临的额头上滑落下来。

不,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还没有弄清当年母亲死去的真相,他还肩负着保护左新的责任,他还想与他一直憎恶的机械人战斗到底。

见他不说话,左新也跟着一起沉默了。

也许死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结局,至少,她并不是一个人死去的。

左新很了解自己,她知道其实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不是死亡而是孤独。

正是因为孤独,所以她才会将朝歌视为自己的亲人。她害怕患有社交恐惧症的自己有一天会悄无声息地死在一个谁都发现不了的地方。

她并不怕死,她害怕的是,在死亡的那一刻,她还是一个人。

周围的屏障开始出现裂痕,刚才还像死尸一样愣在那的机械人这一刻全都活了过来。

顾风临还紧握着拳头,试图找出能够从机械群里突出重围的路。

但左新已经放弃了挣扎,她缓缓将耳朵贴到顾风临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缓缓闭上了眼睛。

身边传来了屏障破碎的声音。

但左新的世界里,却仿佛一切都安静了一般。

她呆滞地任由顾风临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任由他搂住自己的腰肢,看着他挥舞着拳头奋力挣扎的样子。

那一刻左新甚至有些想哭,不是因为看到有人奋不顾身地救自己而哭,而是因为,她看到了那个明知没有希望,还依旧在努力的顾风临。

她跟顾风临不一样,他是那种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就不会放弃的人。而她在面对大概率会失败的情况下,会保持绝对的理性,绝对不去做冒险的事情。

她在开打的前一秒,就已经放弃抵抗了。

既然对方已经是压倒性的优势,那为什么还要反抗呢?

顾风临将左新抱在了怀里,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

他的肩膀被咬了一口,血液立刻溅了出来。

温热的血液落在了左新的脸颊上,她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朝歌的声音。

“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主人。”

瞬间,周围一切的声音都回到了她的耳中。

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刺激一般,左新忽然很想回家,很想再抱一抱朝歌。

她看着身边的顾风临,也许他这么奋力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的家里还有人在等着他吧。

顾风临身上鲜红的血液和那近在咫尺的血腥味刺醒了她,她霎时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处有一股电流般的力量顺势而起,直冲大脑。

那股力量就像是被唤醒了一样,瞬间爆发。她借着这股气力爆发式地喊出:“别过来!”

她的声音锋利到让顾风临都有点颤动。

而那群机械人,也像是被震慑到了一样,纷纷停下了攻击,并向后退散。

但它们脸上的表情,是懵懂的,是带着抵抗的。退后很明显不是它们的本意,但却有一顾力量促使着它们不得不退后。

看到这一幕,顾风临甚至都忘掉了自己肩膀上的伤痛,惊魂未定地看着不断后退的机械人们。

而左新很明显还处于愤怒之中,她的眼睛里甚至还呈现出了一丝野兽气息。

她脱离了顾风临的怀抱,直直地站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子歌怒吼着,“上啊!为什么站着不动?”

左新看到子歌之后,眼底的愤怒立刻转变成了盛怒,她对着子歌一挥手,那群机械人便立刻将头转向子歌。

它们眼里的红光从为停止闪烁,只是这次将矛头转向了子歌。

就在机械人们要向子歌发起攻击的时候,顾风临拉住了她的肩膀:“左新!”

这一声吼让左新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她眼神里的愤怒消失,又变回原来那个柔柔弱弱的样子。

顾风临从背后扶住了她,皱着眉头问:“你刚刚做了什么?”

“我……”左新快速眨了眨眼睛,神情开始恍惚,“我不知道,我刚刚好像…”

“你们看我干什么!”子歌继续怒吼,“上啊!去干掉那两个人类。”

那群机械人在听到子歌的命令后,又立刻掉头,对着顾风临冲去。

顾风临只好捡起掉落在脚边的小电锯,准备与对方拼到底。

但机械军团数量庞大,左新又丧失了战力,仅凭顾风临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他们被打倒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领导!”

顾风临立刻朝着工厂的门口看去,只见沈相带着三个同伴一起冲了进来。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顾风临一看到沈相来了,就知道这事还有救。

他冲着沈相挥挥手,顺便一记手刀爆了身边一个机械人的头,对沈相说:“身上带武器了没有?”

“带了!”沈相和紧随其后的三人掏出专门用来对付机械人的手枪,这里面的子弹都是经过特殊设计的,一枪就可以使机械人短路。

沈相快速越过防线冲到顾风临身边:“领导,现在什么情况?”

“看见那边那台子歌了没有?”

经他这么一说,沈相才注意到子歌,它正在与两个管理署的警员纠缠:“看到了,这就是吴巧婵家里的那台吧?我发现领导你不见了之后,就先带着人去吴巧婵家里找了一圈,结果在她家的储藏柜里发现了被绑住的吴巧婵。”

吴巧婵果然是被子歌控制住了!顾风临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那她现在在哪?”

沈相:“已经被我们的人带回局里了。”

说话间,又有几个机械人冲了上来,沈相拔出手枪,效率极快地解决掉了。

机械人们一看对方手上有致命的武器,纷纷停下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继续。

顾风临把左新拉过来,一边护着她一边问沈相:“那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

砰砰两声,沈相又解决掉了两个机械人:“我在你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个追踪器的信号,顺着上面标注的位置找到这里的。”

顾风临点点头。他悄悄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小贴纸,趁着混乱将贴纸快速贴在了左新的耳后,将之前放在她皮肤表面的纳米追踪器取下。

然后,他对着子歌吹了一声口哨。

“??”子歌立刻朝顾风临的方向看去。

顾风临看准时机,将装有追踪器的贴纸冲着子歌的脑门扔了过去。

啪唧一声,追踪器就稳稳地贴在了子歌的眉间。

“你给我贴了什么?”子歌抓狂地不停用指甲去抠,但都无法将它揭下来。

“小型追踪器。”顾风临拿走了沈相手里的手枪,走到子歌面前,将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它的眼睛,“让这些机械人退后。”

子歌恨的咬牙切齿,表情狰狞。

顾风临笑笑,跟沈相要了一个新的弹夹,当着子歌的面,慢悠悠却力度十足地换上。

他再一次将枪口对准了子歌:“你就是现在逃跑也没用。无论走到哪,你眉心的追踪器会暴露你的位置。你逃不掉的。”

子歌冷哼一声,再一次向顾风临展示了吴凯被监禁的画面:“你就不在乎他的死活吗?”

顾风临的面部表情逐渐收紧。

沈相却趁机走了出来,随口扯了一句谎:“你说的是吴凯吧?我们已经找到他了。”

“不可能!”子歌发了疯似的怒吼,它失去了理智,开始张牙舞爪地扑向顾风临。

砰——顾风临毫不犹豫地给它胸口来了一枪。

这个位置中弹不会让子歌“死亡”,但可以使它电线短路失去行动能力。

果然,它中弹的地方涌出一股蓝色的电流,身体痉挛了几下,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只是,虽然倒下了,但子歌的眼神还是凶狠的,它红红的眼睛死盯着顾风临不放。

左新也走了过来,她看看倒在地上的子歌,又看看顾风临和沈相。周围的机械人大多被打倒。剩下的几个残兵败将一看子歌倒了,也都四散开来。

“就这么完啦?”左新话语里透露着开心,“我们赢啦?”

“还没有。”沈相面色凝重,他把顾风临和左新拉到一边小声说,“刚刚我说我们找到吴凯那句话是假的,我是想用这个谎话来使子歌露出破绽。我们还需要把子歌带回去审问,才能知道吴凯的下落。”

顾风临抿着嘴,垂眼沉思。

左新怯怯地举起手:“我可以帮忙…只要将它的身体分解开来,只要找到它左心脏处的核心芯片,就可以顺着里面的记忆翻出吴凯的位置。”

顾风临和沈相对视一眼,两人都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

管理署的人很快就派了人手和救护车过来。

顾风临的肩膀受了伤,他跟前来交接的人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亲眼看着子歌被带走之后,才捂着伤口坐上了救护车。

左新跟沈相一起进入到另外一辆救护车里。这是一辆专门用于救治机械人的医疗车,左新利用车上的道具划开了子歌的皮肤,并从它体内取出了芯片。

沈相就呆在一旁静静观赏着。

他也是第一次接触左新,其实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顾风临身边的女人,他心里有一万个八卦的问题冒出,但是都不敢问。

不过,左新熟练的操作手法还是让他颇感震惊:“你是怎么学会拆解机械人的?”

左新一边埋头苦干一边回答:“我在eston公司工作,是售后部门的客服,有时需要上门帮客户的机械人做一些简单的维修和保养。”

沈相更加惊讶:“这不是维修部应该做的工作吗?”

左新耸肩,露出一抹苦笑:“公司也没有想到机械人市场会发展的如此之快,人才培养的速度远不及公司的发展速度,所以公司里的很多人都是身兼数职。”

沈相默默点点头,但又立刻思考起来:“的确培养一个新员工需要很长的时间,但培养一个机械员工却很快,你们公司就没有考虑过用机械人来替代人工吗?”

啪。左新手里的工具从手中滑落。

沈相抬头一看,她的表情里划过一丝错愕。

“对不起,我…我说的有点多。”他赶紧弯下腰把工具捡起来。

左新露出礼貌性的微笑:“没事,谢谢你。”

她接过工具,继续做着刚才的工作,只是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沈相的话点醒了她,那就是照目前机械人的发展速度来看,像她这样的员工也很有可能会被市场淘汰。

以前的她太过沉溺于机械人给自己带来的便利,她一直想当然地认为呆在eston公司很安全,裁员大潮波及不到她。

但沈相刚刚的那一番话,让她开始有了一丝危机感。

“好了。”左新将取出的芯片交给沈相,“这就是子歌的核心芯片,里面一定会有她之前的行动记录,顺着这条记录就可以找到吴凯。”

“好,谢谢。”

———————————

当左新从救护车里出来的时候,顾风临那边已经把工作都交接好了,把现场交给专业的警员处理。

只是他自己的肩膀上还挂着伤,左新一想到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受伤的,心里边就觉得心疼了。

一转身的功夫,顾风临就注意到了他。

俩人目光相对,左新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然后主动走了过去:“伤口怎么样了,还疼吗?”

顾风临仿佛才出现痛觉一样,捂住了自己的肩膀:“还好吧。”

左新知道他是在逞强:“我陪你去医院吧,我帮你换药。”

顾风临一手捂着肩膀,回头看了一眼案发现场,那里还是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很多机械人的残躯,因为是晚上所以善后工作进展的并不迅速。

“好,你到那边那辆救护车上等我一会,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过去。”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顾风临刚刚跟左新一起坐上救护车,肩膀的伤口就开始渗血了。

他皱起眉头,“嘶”地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掀开衣服查看肩膀上的伤口。

那个咬伤他的机械人下嘴很重,他伤口处的牙印清晰可见,几乎到了见骨的地步。

“乱动。”一边的左新看不下去了,赶紧按住他的手。

车上的护士在一旁帮忙处理他的伤口。

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

护士拿了一条毯子给左新,左新说了声“谢谢”。然后将毯子披在背上,顿时觉得暖和了不少。

她见顾风临不说话,自己也就跟着沉默了。

但她的脑中还一直回放着刚刚的惊险画面,他们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落入子歌的手里了。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她一直在偷瞄顾风临。一想到刚刚他拼死保护自己的样子,心里就流过一丝暖意。

——也许跟人类相处,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至少,在跟顾风临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快或难过。

跟他在一起,好像连那困扰自己很久的社交恐惧症都渐渐消失了。

想到这,左新不禁小小地偷笑了一下。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左新陪着他一起去做了后续的例行检查,还帮他取了药。

“谢谢。”顾风临拎着药包,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两人肩并肩一起往医院门口走。

“你在想什么呢?”左新歪头问。

顾风临好像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人一样,他看了眼时间,说道:“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走吧,我请你吃顿晚饭,然后送你回家。”

“嗯……”左新把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缝,有点为难地说,“可我不饿呀,要不我陪你一起吃吧?”

顾风临伸手招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他今天实在是有点累,就直接说:“那好,直接送你回去吧。”

他很绅士地拉开车门,让左新先进去。

坐上车之后,顾风临报了左新家里的地址,就又闷着头不说话了。

这辆车的司机是一个工系列的机械人,它十分敬业地开着车,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说。

这沉默的气氛可把左新憋坏了,她一直想找点话题聊聊天,但一看到顾风临那严肃的侧脸,又都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就这样一路憋到了家里,还是什么搭话的机会都没找到。

“那我先走了。”她的声音闷闷的,慢吞吞地打开了车门。

“等一下,”顾风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见他终于说话了,左新心里很是惊喜。

“……‘顾风临被她略显幸福的表情惊到了,他定了定神,十分正经地说,“明天是周末,记得在家好好休息,周一工作日的时候来一趟管理署做笔录。”

原来是公事。

“哦,好吧。”

顾风临放开了她:“晚安。”

“……晚安。”

——————————

看着左新走进楼道里之后,顾风临才坐车回到了家里。

这一路上,他都在想左新今天的奇怪反应。

——“不许过来!都给我退后!”

顾风临现在还记得当时左新那尖锐的、不像她自己的声音,在她喊完这句话之后,那群机械人真的就后退了。

他不相信那群疯狗一样的机械人,会听从一个小姑娘的话。

除非,这个小姑娘不简单。

——“她成年前的资料我们一点都查不到。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这是在调查完左新的个人信息后,吴凯得出的结论。

“凭空出现…”顾风临看着窗外极速倒退的街景,喃喃自语。

坐在驾驶座上的机械人,默不作声地看了后视镜里的顾风临一眼。

在把顾风临送到家之后,那台机械人立刻打开了车内的通讯系统,并将刚刚车内监视器拍下来的画面都单独拷了出来,打包发送给了那个一直在监视左新的人,郭文三。

郭文三在收到录像后,把左新和顾风临相处的细节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在本子上的“社会关系”一栏里,写下了“顾风临”三个字。

——————————

回到家后,顾风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秦萧扔在沙发上的游戏机。

自从上次秦萧请他吃了一顿鱼之后,就天天厚着脸皮过来蹭他的沙发睡。

每当顾风临要生气的时候,秦萧就拿出他死缠烂打的功夫,把蹭沙发这件事描绘的理所当然,还不忘把他自己说的十分可怜,同时还用请客吃饭这样的糖衣炮弹来软磨硬泡。

最终顾风临以不许弄乱屋子和不许用他私人物品这两个要求作为底线,默认了秦萧的这种蹭沙发的行为。

不过今晚秦萧似乎不在家,他最近得到了大土豪的投资,拿了钱就去开了一个创业公司,经常三天两头地在公司通宵熬夜。

顾风临也懒得管他,把沙发上的游戏机收拾好之后就自己去厨房煮了点面条吃。

这面条刚刚下锅,秦萧就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香味,顿时开心地不得了:“哎哟,老板今天亲自下厨给我做饭呐。”

“……”顾风临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思维方式,毫不留情地泼冷水,“想吃的话自己煮。”

“那多麻烦呀。”秦萧溜到他身后,抓起一把挂面就扔进了锅里,“反正煮一个人份的也是煮,煮一锅也是煮。一起做还不浪费水。”

说实话,有的时候顾风临真的很想打他。

不过他今天实在是很累,肩膀还受伤了,也没力气跟他贫,就板着脸把面煮好了,分成两份。自己拿着一碗去饭桌上吃了。

秦萧非常自觉地拿了剩下那一碗,还把锅里剩下的汤都舀进一个空碗里,一起端过去吃。

已经在公司拼命加了三天班的秦萧饿的不行,几口就把碗里的面吃完了,还一口气喝完了所有的汤。

顾风临也吃得很快,他吃完后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把碗筷都丢到自动洗碗机里面清洗。

“我的也一起。”秦萧把自己的碗也扔进了洗碗机里。

顾风临真的懒得管他,他没说话,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他的房子面积很大,当他从客厅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秦萧已经重新翻出游戏机盘腿坐在沙发上准备打游戏了。

“你今天很奇怪啊,出什么事了?”秦萧一边摆弄着游戏机,一边趁着顾风临还没开门的时候提问。

顾风临那准备开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犹豫了一下,一想到秦萧是专门研究机械人的,就暂时放弃了回屋休息的想法,走到沙发上坐下,问秦萧:“你的研究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这个问题让秦萧有点惊讶,他把游戏机扔到了身后,与顾风临对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你的研究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这个问题让秦萧有点惊讶,他把游戏机扔到了身后,与顾风临对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顾风临答非所问:“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天生就有某种力量,可以控制机械人的行为?”

“……”秦萧惊讶到表情呆滞,他停了好一会,才渐渐反应过来,“你遇见可以控制机械人的人类了?靠的是什么?那个人发明了某种控制仪器吗?”

“没有,没有使用工具。就是靠着言语控制的。”

“靠说话就能控制机械人?”秦萧一万个不相信,他伸手摸摸顾风临的脑门,“你怕是叫人骗了吧?现在这样的江湖骗子很多的,他们的套路就是宣称可以控制机械人帮客户做一些违法的事情,目的都是为了骗钱的。”

顾风临面无表情地拍开了他的手:“我在办案的时候遇到的。”

秦萧:“你亲眼所见?”

“嗯。”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风临回忆了一下:“是一个22岁的女孩。”他简单地将今晚发生的事情跟秦萧讲了一下。

秦萧听完后,惊奇地连连点头:“确实这个女孩很不一般。不过从你刚才的描述来看,她本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有这种可以控制机械人的能力,不然的话你们应该早就脱身了。”

顾风临表示认同:“而且她在短暂地控制住那群机械之后,就有了眩晕的症状,之后就又被子歌夺回了控制权。”

“嘶——”秦萧扭了扭身子,后背紧靠着沙发,撩起一条长腿踩到茶几上,“其实按道理来讲,对于懂机械的专业人士来说,想要控制几台机械人还真的不难。我自己就尝试过破解eston公司旗下所有型号的机械人,都成功了。”

秦萧看着天花板,一边说一边思考。顾风临就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人能控制机械……”秦萧眯起了眼睛,他忽然直起腰,把身子坐正。收起平时那玩世不恭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对顾风临说:“不瞒你说,我现在研究的方向,就是使人类可以完全控制机械人。”

顾风临挑眉:“完全控制?”

“不是说所有的啦。”秦萧开始跟他解释,“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坚信人和机械人之间肯定有一天会爆发冲突。”

“人类本身不弱,但是进化的速度却比机械人要慢,尤其是身体上的进化。你想想一个人要是想跑得更快,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和练习?但如果想让机械人跑得快,只需要送去工厂调整一下。在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里,它的性能就可以有一个质的变化。”

顾风临做了一个”哦”的表情,却没有说话。

秦萧一边说还一边加了点解说手势:“我最近在研究的东西,其实跟你现在这个案件有点像。我想要造出一台可以与人类精神相连的机械,让这个机械成为那个人的‘第二个身体’。一个完全听话且可以重复利用的机械躯体,具体是什么样的现在还没个数,不过已经有点眉目了。”

他凑到顾风临身边,露出了一抹秦萧式的偷笑:“当然,如果你能够解开那个女孩身上的谜团,找到她控制机械的方法,并偷偷告诉我,我愿意把我造出来的第一台机械躯体送给你!”

话音刚落,秦萧就看见顾风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心动了。秦萧心里简直乐开了花,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不过,顾风临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放弃:“算了吧,我不相信机械。而且,这个案子中的吴巧婵已经做过这种尝试了,她想要把自我意识附身到子歌的身上,但是却失败了。意识的提取和转移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秦萧郁闷了。

“今晚就到这吧,我先回去睡觉了。”顾风临站起来就想走。

“诶诶诶,”秦萧果断拉住他,“就算你不想跟我合作,但作为管理署的一把手,你总得去调查一下那个左新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他的声音逐渐八卦了起来:“我看你还挺在意那女孩的,怎么,恋爱啦?”

顾风临快速甩开了他的手,眼里隐隐有股怒气,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生气。

秦萧很识趣地撒开他,并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okok,你不想承认你喜欢人家,那我也没办法。只能祝你今晚睡个好觉咯。”

“……”顾风临忽然眉头紧皱,后退一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肩膀。

刚刚秦萧拍的正好是他受伤的地方。

“嗯?”秦萧惊了。

刚刚顾风临在跟他讲案子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自己肩膀受了伤,所以他并不知情:“你肩膀……”

“没事。”顾风临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他捂着肩膀快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被留在客厅的秦萧只好无奈地摊手,碎碎念一句“真是个倔脾气”,然后瘫到沙发上拿着游戏机开始玩他心爱的游戏。

——————————

左新回到家之后,朝歌像平常一样第一时间出来迎接她:“主人,您回来了。”

“嗯…”左新愁眉不展的,浑身没劲地换了鞋子,回到房间就对着柔软的床铺仰头倒了下去。

朝歌紧随其后:“您今天回来的很晚。”

左新郁闷地翻了个身,把胳膊垫在脑袋下面:“我今天出门的时候遇到了点意外,差点就死在外面啦!”

朝歌躺到她身边,做了一个跟她一样的动作,声音温柔又关切:“是什么样的意外?”

“我被一个叫……哎算啦解释起来很麻烦,总之我在下班途中遇到了危险,然后碰巧看到上次送我回来的顾风临,是他把我送回来的。”

对于那些左新不想说的细节,朝歌从来不会多问。于是它将话题转移到了顾风临的身上:“您又遇见他了?他对您怎么样?”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您又遇见他了?他对您怎么样?”

“嗯…”这个问题让左新脸上的不安情绪释放了些,她有点俏皮地说,“还蛮靠谱的,他一直在保护我。”

朝歌笑笑:“看来您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还好吧。”左新伸了个懒腰,“我以前都没怎么跟别人接触,他是第一个在我遇到险境的时候冲出来保护我的人。”

“我也可以保护您。”朝歌说,不过随后它又用遗憾的口吻说,“可惜我不能24小时陪在您身边。”

“哈哈。”左新没所谓地笑笑,她摸摸朝歌的脸,“没人能够一直陪着另一个人的啦。不用太在意这个。”

“嗯。”朝歌点点头。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左新脸上的表情又凝重了一些,她仰面躺着,两手压在脑后,看着天花板发呆。过了一会,她才喃喃低语:“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朝歌坐起身来:“您是在担心顾先生吗?他受伤了?”

“嗯,为了保护我而受伤了。”左新忽然觉得视线里的灯光很刺眼,就翻身趴着,脸埋在手心里。

朝歌沉默了,在左新没有看到的时候,它的眼睛闪了几次蓝光。

“算了,不想了。反正以后又不是没有机会见他。下次见面的时候再问问他好了。”

“……您似乎很喜欢他。”

“嗯?喜欢?”左新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在对上朝歌询问的目光之后,又移开了眼睛,“也许吧,反正不讨厌。”

“主人。”朝歌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嗯?”

朝歌冲她笑了笑,然后将自己的脸变成了顾风临。

“!!”左新一见到顾风临的面容,脸立刻就红了,她感觉挥手,“不行不行,你别在家里变成他的样子!”

“为什么?”朝歌顶着顾风临的脸,歪着头反问。

“因为…”左新捂着脸,声音也开始变得支支吾吾的,“因为我会觉得不好意思呀…就像是,就像是我…”

就像是我把他当成什么特别在意的人一样,都分开了还在家里偷看。

朝歌:“可是您以前喜欢za的时候,也会让我把脸换成他。”

“我现在还喜欢着za哦,我还打算去看他的演唱会来着。”

朝歌忽然把脸凑得很近。

“干嘛!”左新立刻往后缩。

不过这样的近距离,倒是让左新更加清楚地看到了顾风临的眼睛,以前看真人的时候她居然都没有发现,原来他的眼睛是这么的明亮好看,连睫毛都长长的。

只是眼前这双眼睛终究只是朝歌模仿出来的,再好看也是假的,没有真人那么的有神。

“……”左新抿着嘴唇,一动不动地盯着顾风临的脸看。

“主人,您…”

她咽下口水,用很拘束的口吻小声说:“你不要带着他的脸来叫我主人…”

这样我以后再看到真人的时候,指不定会脑补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朝歌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那好吧。”

随即它又将脸变了回去。

左新立刻松了一口气,心跳也渐渐恢复了平稳。

朝歌又问:“那如果顾先生向您示好,您会答应跟他在一起吗?”

左新十分认真地想了想,回答说:“不会。”

朝歌脸上隐隐浮出一抹笑:“为什么呢?”

“因为我担心…我们最终还是会分开。我没有那种勇气,也没有那种自信去接受一段感情。我跟他是不一样的,我能感觉得到。”

太过于害怕失去,所以就干脆拒绝一切的开始。

她勉强撤出一个笑脸,搂住朝歌的脖子,将脸靠在它的肩膀上:“反正我有你陪着我就够了。你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

朝歌揽住她的肩膀:“没错,主人。我绝对不会背叛您。”

在左新看不到的房间一角,一台小小的监视器正悄无声息地工作着。

“嘿嘿。”左新搂住朝歌的脖子,撒娇似地说:“我就知道,还是你最可靠了。”

她背对着镜头,完全没有看到,朝歌冲着那台监视器眨了眨眼睛,用口型对画面另一头的人说:“我们应该除掉顾风临。”

——————————

周一这天,因为要去管理署做笔录,所以左新又要请假。

她的上司黄奇以为她这样频繁请假是为了要表达对他的不满,便故意在小组开会期间,阴阳怪气地暗讽左新:“我们有个别员工太高估自己的价值,不仅对上司不尊不重,还一直想要偷懒请假。有这样工作态度不端正的员工,真是我们公司的耻辱。”

左新坐在一群偷瞄她的同事中间,憋红了脸。

“要知道,你们现在呆的可是目前国内最一流的科技公司,实力雄厚。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螺丝钉,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所以我作为我们组的组长,今天就要惩罚一下那些不正经的员工,以儆效尤。左新!”

“……”左新咬着嘴唇,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你这个月已经请了两次事假,带坏了我们小组内的风气,属于态度十分不端正的行为!所以我作为组长,会跟财务部的人申请扣掉你这个月一半的工资。其他的人也都看好了,她就是你们的反面教材,在这里工作,谁都别想偷懒!”

除了尴尬的左新,底下的员工也露出了不自在的表情,只是没有表现的太明显。

eston公司是出了名的快节奏,拿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左新所任职的客服部门本来只是个坐在电脑前回答一下客户问题就行了的工作,但公司执意要让他们去学习专业技能,这样既可以提升服务水平,也可以时不时的拿来当维修工用,省下一部分单独聘请维修工的费用。

这种用人方式渗透到了公司的方方面面,每个人都被榨出了最大的利用价值。加班是常有的事情,而且一般没有加班费。

“你,”黄奇得意地用手指着左新的鼻尖,“听清楚了没有。”

没听清,你在啰里八嗦地说些什么p话。左新一边在心里骂他,一边不情愿地说:“清楚了。”

“哼。”黄奇认为自己制服住了左新,心里自满地很,“可以了,坐下吧。别忘了会后写一篇检讨。还有今天的假也不准,有什么事周末解决去!”

“……”左新沉闷地坐下,隐隐有种想哭的感觉。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散会后,黄奇特意把左新叫下来。往她手里塞了几张纸和一支笔,要她在会议室离手写一篇不少于一万字的检讨。

要知道,在这个数字化的时代,已经很少有人会动手写字了。

“好好写,写完了给我检查。我不满意的话你就得重写,一直写到我满意为止。”黄奇看着低头不语的左新,心里浮出了极大的胜利感和优越感——谁让你之前不听话?活该。

左新没抬头看他,也没回答他。

黄奇不满地戳了一下她:“领导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就这个态度吗?是不是想写五万字的检讨?”

左新忽然抬起头,十分倔强地说:“写就写,反正我这大半个月的工资也没了。在这写字总比回去工作要轻松。”

“你!”黄奇被怼的无话可说,他拿着自己的东西转头就走,离开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甩下一句,“那你就在这呆到写不动字为止吧!”

黄奇走后,左新吸了吸鼻子,这次是真的鼻头发酸,眼泪汪汪了。

但她没有哭出来,而是快速地抹了一把脸。将眼泪都吞回去,把委屈转化为愤怒,抓起那支笔就是一顿狂写。

她写字的速度非常快,超乎常人的快。

但她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她从未见过别人写字,大家都是用电脑打字的。所以她潜意识里面以为所有人写字的时候都跟她一样快。

而且她不仅是速度快,字迹也十分工整秀气,就像是打印出来的那样精巧。

她只用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写完了一万字的检讨。

她甚至都没有去认真数字数,就知道自己已经写了一万字。这一切于她而言都太过自然流畅,她不知道别的人写完后都要数一下字数。

当她把那张检讨书放在黄奇办公桌上的时候,黄奇才刚刚巡视了一圈自己的“领地”,回到办公室准备喝下属送来的咖啡。

他看到左新神速写好的检讨书后,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

“这……”他拎起左新的检讨,不敢相信她居然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写出了字迹这么工整的字,忍不住怀疑,“你…你这是偷偷用了会议室里面的打印机吧?”

左新无辜地眨眼:“我没有啊,我们的电脑里哪有我这种字体,我都是自己写的。”

“……”黄奇还是不相信,但此时他更加在意的是,他给左新安排的任务完全没有让她感觉难受,甚至几分钟就完成了。

这样他想要报复左新的目的不就达不到了吗?

不行。

于是黄奇把咖啡杯往桌子上一拍,义正言辞地说:“你这检讨写的一点都没有诚意,回去重新写一份!”

“我写的明明……”

“我是组长还你是组长啊?”黄奇率先拍桌叫板,“让你去你就去!怎么那么多废话。”

他的声音很大,连办公室外的人都听到了,很多员工都在偷偷地往这边看。

“……”左新低头不语,她知道黄奇就是在故意整她。

“还有你这张破纸,”黄奇气愤地拿起左新刚刚写好的检讨,撕烂后再揉碎,直接扔进了桌角的垃圾桶里,“就是垃圾,重写!”

左新真的快要被他给气死了。

但是她内心深知,她什么反抗都做不了。

在这里继续顶撞?怕是到时候连剩下一半的工资也拿不到了,连下个月和下下个月的工资也没了。

到那个时候,她每日的开销要怎么办?朝歌的电费和维修保养费要怎么办?

为了小钱钱…我忍了!

左新没说话,沉默地拿着剩下的空白纸走了。

在同事们的注目礼之中,她又回到了那个会议室。关上门后,她深深地、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在短暂的自我舒缓之后,左新孤零零地回到原位,又重新写了一份检讨。

这次她用了不到四分钟的时间就写完一万字了。

她拿着写好的检讨书,认真地检查了一遍,觉得自己的态度和用词都没问题,就又去找黄奇了。

这次黄奇真的被她惊掉下巴,他反复检查左新的字迹,不相信这是她写的。

“你怎么写这么快?不是告诉过你不准用打印机了吗?!”

左新真是满腹委屈没处说:“我真的是自己写的。”

“你给我过来!”黄奇愤恨地带着左新又回到了会议室,这次他把会议室的电闸都拉下来了,还好现在是白天,所以室内的光线充足。

“我告诉你,你别想着再用打印机充数!这次你必须自己写!自己写!至少写个十万字才行!”

此刻的黄奇已经失去理性思考能力了,他一心只想报复左新,就是想让她遭罪,让她难受,让她知道他才是老大,必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吧。”左新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知道再跟他多说也没用。

黄奇又把左新写好的检讨书给丢到垃圾桶,然后迈着矫健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左新这次学聪明了,她知道黄奇还在气头上,这次写完他肯定还会继续找茬,就索性闷在会议室里面玩手机,隔半分钟写一千字。

反正电闸也被黄奇拉下来了,会议室里面的监控也不好使了。

左新于是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偷了一会懒。先上网看看男神za新出的视频,再玩玩游戏,玩累了之后再写检讨。

一个小时后,她终于把十万字写完了。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正好是上午11点半,公司例行的午休时间。

如果现在出去,可能会被一些八卦的同事问起今天上午的事情吧?太麻烦了。左新摇了摇头,决定要在这里呆到下午上班的时间再出去。

她拿手机给顾风临发了条信息,说公司这边不准假,她没办法去做笔录了。

顾风临那边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没有立刻回复。

左新守着手机等了一会,对方还是没回复。

“……该不会是故意不回我吧?”左新抓抓头发,有点烦躁。

——————————

此时的顾风临正在陆怀州的办公室里。

陆怀州叫了一桌菜,和顾风临一起在办公室的茶几上用餐。

“肩膀上的伤怎么样了?”陆怀州问。

“已经好很多了。”顾风临回答。经过周末两天的休息,他的精神和身体都恢复了很多。

“嗯。”陆怀州点点头,“吴巧婵的这个案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们只抓到了两个案件相关人,一个是吴巧婵本人,一个是之前袭击我的子歌。至于那台杀害张夏的丑歌,已经被销毁了。而且吴巧婵的口供上说,丑歌是被薛洋文销毁的。不过吴巧婵本人并没有目睹它被销毁的过程。薛洋文在出事之后就人间蒸发了,我们目前还在寻找他。”

俩人面前就放着一桌子的好菜,但谁都没有动筷去吃。

陆怀州:“那废弃工厂里面的那些机械人?”

顾风临:“已经在管理署的监督下被送到修理厂集中处理了。”

陆怀州突然按住顾风临的肩膀,非常用力地强调:“一定要保证那群机械人被彻彻底底的销毁,直到化成铁水。”

“!”顾风临有些惊讶。

陆怀州的态度就是中央高层的态度。他本以为中央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没想到现在却是这样一副要赶尽杀绝的态度。

不过,顾风临本人对这个处理方式没有异议:“明白,我会安排人去看着。”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从陆怀州的办公室里出来后,顾风临才拿出手机查看里面的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

在于陆怀州谈话的过程中,他一直是开着静音键的。

里面有一条左新发来的短信,说自己公司不准假今天不来了。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刚好过12点,还在午休期间,便直接给左新打了通电话。

“喂?”左新磨蹭了一会才接。

“下午忙吗?”

“嗯…”左新看着面前的检讨书,估计下午那个黄奇也还会找自己的麻烦,没办法正常工作了,“不忙,闲得很。”

“那好,我下午一点去你公司接你。”

“你来接我?。”

“嗯,这件案子必须快点查清楚。”

“好!”左新这下开心了,终于可以不用一下午都看黄奇那张臭脸了,“那我在公司等你。”

“嗯。”

下午一点,顾风临准时出现在了eston公司的大门口,他照例向保安出示了证件,然后直接来到左新所在的部门。

顾风临一到,就看见黄奇正和一个高个子扎马尾的女子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讲话。

黄奇这个人顾风临曾经见过,之前来这里办案的时候跟他碰过几次面。顾风临对此人的印象就是,恃强凌弱,趋炎附势。

高个子女人看起来就十分强势,她身穿一套价值不菲的精致职业装,厉声厉色地对黄奇说:“郭总命令你赶快恢复会议室的电力供应。谁允许你随意把电闸拉下来的?”

黄奇畏畏缩缩地对着那个女人连连点头。那场景那架势,真的很像是老师在训学生。

高个女人名叫宋兮,在公司的位份明显比黄奇高。她对着黄奇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大意就是你只是个小组长,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去克扣员工工资,也没有权力随意摆弄公司的电力设备。

“好好好,是是是。您说的对,我下次一定注意。”黄奇像一只啄米的小鸡一样,头点个不停。

“知道就好。”宋兮自上而下地白了黄奇一眼,然后甩头走了。

待高个女人走后,黄奇的眼神立刻变得嚣张起来,甚至故意用周围同事都能听到的音量暗暗骂了一句:“臭婊/子。”

有人好奇地往他那边看了一眼,被他恶狠狠地吼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还不赶紧去工作!这个月的业绩达标了吗?”

挨训的那个人立刻十分紧张地把脸转回电脑屏幕上,手指快速敲打着键盘。

发完一顿火之后的黄奇这才舒服了一些,他一抬头,就看见忽然出现在他脸前的顾风临。

“!!”黄奇吓得后退了两步,他一打眼还以为是高层又派人下来了,仔细一看原来是上次来找左新的那个管理署的警官,这才捂着胸口舒了口气。

“是你呀,你来找我什么事?又出新案子了?”

顾风临:“我来找左新,她是一个案子的重要证人。我需要把她带回局里录口供。”

黄奇的眼珠翻了两圈:“哦~我想起来了,左新之前还给我请过假来着,就是因为这事吧?”

他忽然换了一张谄媚的笑脸,管理署的人他可不敢惹。

因为黄奇所任职的eston是生产机械人的公司,而管理署则是由中央特别设立,专门用来处理机械人相关案件的直属机构。

每次管理署一公布案情的调查结果,公司旗下相关机型的销售量就直线下降。上次的苏九的案子一经公布,舆论一片哗然,寅歌的销量当天就暴跌。

以至于公司的人现在是提起“管理署”这三个字就愁眉苦脸的,但又不敢跟这样的官方机构正面对抗,只能在公司论坛上抱怨一下。

黄奇立刻给顾风临引路:“左新现在在会议室呢,我现在带你过去。”

左新正在会议室的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呢。

她刚刚想要出门找黄奇的时候,就听到宋兮正在与他讲话。

宋兮这个人左新知道,因为她个子很高平时又都是很职业化的打扮,所以很容易让人记住。她是公司首席设计师兼总裁郭文三的秘书,由于郭文三在公司里基本不露面,有事都是让宋兮去办,所以久而久之大家就把她当成了总裁。

左新就这样躲在会议室里面没有出来。本想等宋兮走后再出门,没想到等着等着门就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黄奇带着顾风临出现了。

“!”左新在看到顾风临的时候,心脏不知怎的就莫名漏跳了一拍。

女孩总是特别容易对那个在危机时刻赶来救自己的人动感情。

黄奇没想到她居然就站在门口,还一动不动地盯着就盯着顾风临的脸看,也不说话。他立刻就觉得自己被无视了,这要是在平时,他肯定又要阴阳怪气地讽刺左新一番,不过今天他可不敢。

他很机灵,瞬间化身老鸨样,推着左新的肩膀把她弄到顾风临跟前:“你找的人就是她了。”

顾风临没有理他,而是对左新说:“还需要请假吗?”

左新刚摇了一下头,黄奇就跳出来抢答:“不需要,你直接带她走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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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司出来后,左新坐着顾风临的车往管理署走。

这一次,顾风临也依旧没有用自动驾驶,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开。

左新坐在副驾驶位上,忍不住吐槽:“你很喜欢开车?”

顾风临的食指很有节奏感地敲打着方向盘:“是啊,比起用自动驾驶,我更喜欢自己开。”

“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顾风临快速看了左新一眼:“想问什么?”

左新:“你好像真的很不喜欢跟机械沾边的东西。为什么呀?是不是…以前你跟机械人之间有过不愉快的经历?”

顾风临的食指停住了。

左新瞬间紧张起来,一个劲儿地在脑子里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正好此时车子抵达了管理署,顾风临一言不发地把车开到了停车位。他的沉默搞得左新愈发不安,大脑快速思考该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我的父母,就是因为机械人而消失的。”顾风临忽然开口,“这也是我进管理署工作的原因之一。”

“那…那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顾风临打开车门:“下车吧,下次有机会再告诉你。”

“……”左新只好跟着他一起下车。

就在他们刚刚准备进入管理署的大门时,一个男人双手插兜迎面走来。

顾风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人,他就是薛洋文,那个帮助吴巧婵的技术宅。

薛洋文走到顾风临面前站定,就好像他原本就认识顾风临一样。他看着顾风临的眼睛,一字一句缓慢地说:“我要自首。”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我要自首。”

这是薛洋文见到顾风临后说的第一句话。

一旁的左新都看呆了,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说要自首的。

“……跟我进来。”就连顾风临都是停顿了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带着薛洋文和左新一同进入了管理署。

吴凯在见到薛洋文的时候,眼神都发直了。他把顾风临拽到一边,问他:“老大,你从哪把他找来的啊?你不出去找左新了吗?”

“他刚刚自己来自首的。”顾风临的声音也没有那么的确定,他心中还是对薛洋文的行事动机有着强烈的防备心。

吴凯看了眼薛洋文,看看左新,又看看顾风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审薛洋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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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凯负责这次的审讯工作,顾风临则在审讯室外透过一扇单面玻璃观察里面的动向。

只有左新一个人被晾在休息室里。

顾风临思量再三后,决定让左新也跟着他一起在外面薛洋文的审讯过程,看看能否从中找到破案的线索。

另外还有几名安保人员站在审讯室的四周。

薛洋文的双手被两个电子手铐固定在桌子上,桌面有两处专门用来固定手铐的位置,亮着淡淡的白光。

“咳。”吴凯故意咳嗽一声表示自己要开始了,“薛洋文,男,23岁,毕业于国立科技大学,目前无业。你是怎么跟吴巧婵认识的?”

薛洋文眼睛周围有着浓重的黑眼圈,他的头发乱乱的油油的,像是几天都没洗过的一样,他身上的衣服也发皱,一看就是在床上堆了很久又拿出来穿的。

他的眼睛很小,嘴巴也很小,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五官都扭在一起了一样。

但在面对吴凯的质问时,他却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的,仿佛他要面对的不是一场即将到来的牢狱之灾,而是答完话就可以完成的日常任务。

“我当时刚毕业,找不到适合我的高薪职业,就决定回家自己干。但我没有钱,只好暗地里做一些小生意维持生活。”

薛洋文开始将自己的过去娓娓道来:“有一次我出门买烟的时候遇见了她,当时她正在跟她老公在一起,我看着她走进商店里——那是一个很破旧的小商店,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她说她想走路走累了,渴了,想喝点水。她老公就进来问一瓶水多少钱。”

说着,薛洋文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咽下口水:“商店的老板告诉他最便宜的水已经卖完了,现在只有25块钱一瓶的机械水。”

机械水,是矿泉水公司今年力推的新产品,它的外壳包装都用了机械元素,对外宣称这款产品的所有生产工序都是机械人参与的。

为了提高售价,公司还请到已经成为大明星的机械人za来代言,并在网络上将这款产品打造成网红矿泉水,销量惊人。

“她的老公一听要25块钱,立刻扭头就走了,并且十分嫌弃地跟她说,忍一忍回家再喝就好了。”薛洋文忽然蠕动了一下身体,有点不自在地问吴凯,“我可以抽根烟吗?”

吴凯摇摇头:“这里禁烟。”

“好吧…”薛洋文只得继续说,“我当时其实没怎么在意,买完烟就准备回去了。但是我刚一出商店的门,就看到吴巧婵跟她老公吵架了。我在旁边围观了一会,才听明白原来是吴巧婵觉得她老公太过分了,连一瓶水的钱都不愿意掏。”

“她老公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一言不合就在大街上动手打她。后来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附近值班的机械警察来了他们才收手。当我看到吴巧婵那委屈的表情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赚钱的机会来了。”

吴凯脑袋上挂满了问号:“他们夫妻吵架跟你赚钱有什么关系?”

“你让我喝口水我就告诉你。”薛洋文说。

“……”吴凯往单面玻璃那里看了一眼,他虽然看不到外面,但顾风临在外面却可以很清楚的掌握里面的情况。

顾风临叫工作人员进去送了瓶水,工作人员解开薛洋文右手手铐与桌面之间的禁锢,让他可以抬起手来自己喝水。

喝完水后,薛洋文的右手又被锁到桌面的固定位置了。

“我能看出吴巧婵对生活的不满,能看出她丈夫对她强烈的控制欲,她很希望能够脱离丈夫对她的掌控。我看女人很准的,从来没出过错。”

“所以我就偷偷跟着他们回到了小区,并记下了住所的位置。蹲了几天之后,终于给我逮到机会了。我在吴巧婵一个人出门倒垃圾的时候跟她搭话,虽然她一开始还对我挺有防范心的,但后来接触的多了就渐渐开始跟我抱怨自己的家庭情况了,她说她丈夫不好,老是打她还吼她,说话一点都不顾及她的感受和尊严,还实行很严格的经济控制。她说她活的没有意思。”

吴凯:“所以?”

“所以我就跟她说,你想不想要脱离这种生活?她拼命点头,我看出来她是真的很想了。我就跟她说,我是个懂技术的人,我可以帮她把灵魂转移到一个机械人的身上,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被她附身的机械人带走。这样她就可以在一个全新的机械身体里活着了,就算是被人殴打也感觉不到痛了。”

“那天她刚好被她丈夫打过,脸上都有淤青。我能看出她其实是很怕疼的,她每个月来例假的时候情绪都特别低落。所以当我说出她以后可以不再有疼痛的时候,她立刻就心动了。”

薛洋文抿了抿嘴:“其实她根本就不懂什么技术,她一心只想离开她丈夫。”

“……”吴凯甚至开始有点同情吴巧婵了,“但你没有告诉她的是,你根本就没有这种灵魂转移的技术,最多就是弄一个性格跟她很像的东西出来。”

“是的。”薛洋文爽快承认,“我跟她说我需要时间,所以她就一直在等。她带着子歌去了我家好几次,每去一次我就把子歌改造的更像她一点。我跟她说我最终会把她的记忆也移植到子歌的身上,她也信了。”

吴凯:“把人的记忆移植?你做得到吗?”

薛洋文的表情,冷静的就像一块冰:“做不到。但是人在绝境中总是喜欢相信点什么。就像有人信佛那样,其实心里知道那些东西是虚无缥缈的,是不可能存在的,但是这些人就是愿意相信。因为信仰一旦消失,她的精神就会崩溃。而我,就是吴巧婵的信仰,她的救世主。”

吴凯的手渐渐紧握成拳:“你骗了她。”

薛洋文露出一丝冷笑:“那又怎样?我能骗她一个人,肯定就能骗到更多的人。等我以后有钱了,谁还在乎她?”

吴凯顿时气的锤了一下桌子,他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最看不惯这种坑蒙拐骗的行为:“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吴巧婵她家破人亡了?”

“哼,家破人亡?那个女人本来就想要杀了她老公,这可不能赖到我头上。”

吴凯忍住怒火,继续审问:“吴巧婵说过她没有经济自由,那么那台用来杀害她丈夫张夏的丑歌是谁给买的?是不是你?”

薛洋文大方承认:“是我买的。但那只是为了引诱吴巧婵把她丈夫的遗产都交给我。我这项服务的收费可不低,但她没有钱,只有杀了她老公她才能够拿到钱。”

“于是我就跟她一起谋划了这个杀人计划,我自己出钱给她买了一台新的丑歌,并把外形改装的跟她本人很像,再破坏掉丑歌体内自带的维和者,这样它就可以突破《管理法》的限制,帮助吴完成她的杀夫计划。当然,这个钱她也是要还给我的。”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薛洋文瞪着吴凯:“你们应该已经抓到吴巧婵了吧?没审问过她吗?”

“她的精神十分不稳定,出现了明显的自杀倾向。她现在还在医院,暂时还没有开始审讯她。”

“哦。”薛洋文没所谓地点点头。

吴凯:“你们是不是在一个月之前开始行动的?据吴巧婵的丈夫张夏描述,子歌的行为举止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变得很像吴巧婵的。”

“嘁。”薛洋文不屑地哼笑。

吴凯:“你们没有想到张夏会因为这件事报警,还通知了eston公司的人来修理,所以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动手杀了他对么?”

“是啊,没想到吧?”薛洋文挑衅地说,“后来吴巧婵都告诉我了,说其实你们去她家的时候,她丈夫就被绑在衣柜里。幸亏你们那时候没有去检查屋子,不然的话……哈哈哈哈,张夏可能现在还苟延残喘的呢吧。”

审讯室外的顾风临手指颤动了一下,开始陷入自责。如果当时他们去屋里面搜查一圈的话…

左新见他这样,默默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并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不是你的错啦。

顾风临简单地点点头,而后又将注意力转回到了审讯室里。

吴凯:“那台用来实行你们杀人计划的丑歌,现在在什么地方?”

薛洋文:“我来自首就是这个目的,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丑歌的位置信息,但前提是你们答应给我减刑。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查到我,但我不想因此坐好几年的牢。我现在自首了,还给你们提供犯人的信息,属于重大立功表现。按法律依据,我是可以申请减刑的。”

吴凯真是给他恨的牙痒痒,就差掀桌子了。但没办法,即便是对眼前的这个人渣有再多的怒火,他也不能现在发泄出来。

薛洋文直接挑衅:“怎么样?合适吧?你们给我一个书面盖章的保证,我就告诉你们丑歌的位置。”

此时的顾风临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站起身走进审讯室。

左新也紧随其后,但她被门口的保安拦下,只有顾风临一个人进去了。她只好紧挨着那扇单面玻璃站立,密切关注里面的情况。

“书面盖章?”吴凯冷笑,这人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我们现在并非对丑歌一点线索都没有,你现在的这种行为……老大,您坐。”

听到开门声后,吴凯回头,见是顾风临进来了,就自觉地站起身来让座。

顾风临按住吴凯的肩膀,示意他坐在原位。

“哟,又来一个。”薛洋文甩甩额前的头发,再次挑衅,“是你啊,我在子歌的记忆里看到过你,你就是那天去吴巧婵家里的人。你知道吗?子歌对你很有兴趣。虽然我不清楚它对你的喜好从何而来。不过你这种职业的人知道自己被机械人喜欢上,心里也不见得开心吧?”

顾风临:“你身为子歌的改造者,难道就没有发现它对人类的仇视心?”

闻言,薛洋文收起了笑容。

顾风临接着说:“你来自首根本不是因为想要减刑,而是你知道子歌它失控了,它变得懂得反抗了,你在改造它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一点。你注意到它学会了一种你看不懂的语言,甚至还用这种语言跟其他的机械人交流。自打那之后子歌就越来越不受你控制,只是你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吴巧婵。”

“子歌很聪明,它知道你和吴巧婵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它在跟吴巧婵独处的时候,就将自己伪装成被你改造成功的样子,骗过了吴巧婵。而你,其实根本没有可以改造机械人的实力,你不仅驾驭不了子歌,还因此招来了子歌的怨恨。子歌曾经对你展现过它对人类的恨意,对吧?”

“……”薛洋文咬牙,眼里冒出了一股怒火,“我给了它那么好的做人机会,它却想要杀了我!”

吴凯忍不住打断他:“做人的机会?你问过子歌它想不想做人了吗?”

面对顾风临和吴凯两个人的连番质问,薛洋文耸肩晃脑,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跟我没有多大的关系了。我既没有动手杀人,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我只是个倒腾程序的人而已。”

顾风临走到他身后,一只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说道:“子歌已经被我们控制了。”

“你说什么?!”薛洋文反应激烈,眼睛瞪的鼓鼓的。只不过他的眼睛原本就小,这一瞪也没瞪多大。

果然如此,顾风临轻轻哼笑:“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躲避子歌对你的追杀对吧?”

薛洋文的呼吸忽然变得粗重又急促,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怒火蹭蹭上涨,如果不是现在手被固定,他一定会开始拍桌子了。

“那个破机器,不仅自己仇视人类,还将这种思想传递给了丑歌…自从完成了杀人任务之后,丑歌就变得跟子歌一样讨厌人类。还把这种思想用我看不懂的文字传递了出去。”

说这,薛洋文的声音由愤怒转变成了颤抖:“这太可怕了,一群智能机械人凑在一起…一群讨厌人类的智能机械人凑在一起……”

他骤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顾风临说:“所以我就趁子歌对我动手之前,带着丑歌悄悄的走了。我担心子歌会来追杀我。”

顾风临皮笑肉不笑,安慰似的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如果你能够告诉我丑歌现在在哪,我就可以一直保护你。”

薛洋文忽然硬气:“子歌已经被你们控制起来了,我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没什么好怕的?”顾风临绕回吴凯身边,吴凯那小迷弟一样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

“你自己也说了,他们会用自己的语言交流。你就不怕外面的机械人也从子歌那里听到关于你的故事了吗?子歌可以追杀你,别的机械人也一样可以。”

薛洋文继续嘴硬:“不可能,只要机械人体内的维和者还在,它们就伤不了我。我之所以害怕子歌,是因为我曾经亲手抹杀掉了它体内的维和者,但别的机械人可没有这个待遇。”

“世界上会抹杀维和者的人多了去了,这个防御系统并不完美。”吴凯出来补刀,“黑市里那些黑客的技术可比你好多了。”

“这…”薛洋文愣住了,心里还有些懊悔,他没想到原来还可以去黑市里做生意。早知如此他就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地把精力耗在吴巧婵身上了。有这功夫说不定都捞到第一桶金了。

薛洋文真想拍几下大腿。

吴凯用手指敲了两下桌子:“再不说丑歌的下落,我们就将你立刻释放。到了外面,说不定今晚就会有被子歌洗脑过的机械人来找你。”

薛洋文不服:“你们这里不是智能机械管理署吗?不去管那些害人的机械人,反而要管我?”

吴凯与顾风临对视一眼,顾风临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两名警卫进来。

“把他带出去。”顾风临一挥手,两名警卫立刻解开薛洋文手铐与桌子之间的禁锢,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

薛洋文这从不锻炼的瘦弱身板毫无反抗之力,他回想起子歌曾经对他说过的“要报复全人类”的话,心里闪过一阵寒颤。

那是吴巧婵第三次带子歌去薛洋文家里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当时吴巧婵刚好接到了她丈夫张夏的电话,她心里一阵心虚,知道这样背着自己丈夫来陌生男人家里不好,于是便十分避讳地自己走去阳台接电话。

薛洋文轻车熟路地给子歌插上连接线,用一台电脑控制住了它。

只是这一次,子歌显得有些抗拒,它拒绝将自己的数据共享到薛洋文的电脑上。

“你怎么回事啊?”薛洋文挑起子歌的下巴,戏谑地说,“小猫咪,今天居然不听话?”

子歌无言,眼睛微垂着看着地面,抿着嘴。

薛洋文朝着窗台看了一眼,吴巧婵正在背对着客厅打电话呢。没有了主人的监视,薛洋文的行为便放纵了起来。

他把手放到子歌的臀部和凶部上,猥琐地来回抚摸。

薛洋文他平时不怎么与人交流,也不会与人交流。他曾经在大学时谈过一个女朋友,但没过多久对方就以不合适为由提出了分手。自那以后薛洋文虽然也曾鼓起勇气追过几个女生,但都没有成功。

感情上的挫败也使得他内心产生了扭曲,他认为那些女生之所以不答应他的求爱,都是因为他现在事业上的不得志造成的。

事业上的颓废更进一步加深了薛洋文的扭曲。但他天生胆子比较小,不敢对人类女生下手,所以当他看到长相甜美的机械人子歌时,心里立刻就动了歪念头。

每一次吴巧婵带着子歌来他家,他都会借着“改造子歌”的名义,来趁机猥/亵它。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每一次吴巧婵带着子歌来薛洋文家里的时候,他都会借着“改造子歌”的名义,来趁机猥/xie它。

但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子歌没有默默忍受,而是在薛洋文刚刚抬起手来的时候,快速捏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眼冒红光。

“你…”薛洋文被吓到了,赶紧撇开子歌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总有一天,”子歌那红红的眼睛里射出坚定不移的目光,“我会报复你,我会报复全人类。”

“你说什么?!”薛洋文惊愕不已——这是子歌第一次反抗他。

这种反抗,也让自认为高机械人一等的薛洋文感到愤怒。在他的心里,不管人类想对机械人做什么,地位下贱的机械人都要默默忍受才是。

他气急败坏,竟想要跳起来殴打子歌。

但子歌的速度比他快,一手刀狠狠地劈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啊啊!”薛洋文惨叫着倒到了沙发上。

正巧这时吴巧婵打完电话进来了,见此情景,她急忙问是怎么回事。

子歌收起眼睛里的红光,面露微笑,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吴巧婵说:“没什么事,主人。薛先生刚刚不小心摔倒了。”

“哦…这样啊。”

而瘫倒在沙发上的薛洋文,正捂着脖子喘粗气,死死地盯着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子歌。

也是从这一刻起,薛洋文知道了子歌心里其实早已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它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欺骗他,欺骗吴巧婵。

——我失败了?薛洋文在内心反问自己。

他原本对自己的技术很有信心,他原以为自己可以百分百的控制子歌。而且子歌先前所表现出来的顺从,也让他获得了极大的成就感。

从小到大薛洋文都是一个低人一头的人,在家里被父母压制,在学校里被优等生和霸凌者压制,进入社会又被地位比他高的人压制。他整个人都过得很压抑。

只有在面对机械人的时候,他才能够找回一点可怜的自信心。

但子歌今天的反抗行为,很明显给了他当头一棒。他开始意识到,子歌之前的逆来顺受不过是伪装。他不知道子歌的自我意识是什么时候觉醒的,他也从未料想过,原来机械人也懂得反抗人类。

他开始感到害怕。

时间回到现在,薛洋文正被顾风临的两个手下押着走向门口,他不安地攒紧了手。

如果顾风临真的现在把他抬出管理署,那么那些被子歌洗脑的机械人真的有可能在大街上就杀了他。

“我说!我说!”在快要被拖出门口的时候,薛洋文忽然开始奋力挣扎,他冲着顾风临大喊大叫,“我现在就告诉你丑歌的位置!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它!快把我放了!我能去外面!它们会杀了我的!”

顾风临舔舔后槽牙,脸上挂起胜利的笑容。

——————————

薛洋文招供之后,吴凯就立刻带人去薛洋文说的地点把丑歌找了出来。

而顾风临则留了下来陪左新做笔录。

给左新做笔录的是一个年轻刚入职的小伙子,与她面对面坐着。而顾风临则坐在桌子的侧面旁听。

左新将那天她跟顾风临遇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并且没有隐瞒自己可以看懂机械文的事实。

至于为什么能看懂,左新解释说:“我是在寅歌的那个案子中第一次知道机械文的。”

“那是歌语,”顾风临说,“我们将这种语言称之为歌语。”

“哦哦,歌语。”左新机灵地点点头,“当时我是在一个名为‘创客’的论坛上,偶然翻到了一篇详细介绍歌语语法和单词的文章。我为了查寅歌留下来的讯息就一个个对着翻译,就这样学会了。”

做笔录的小伙很震惊:“就这样学会了?你现在能立刻翻译歌语的内容吗?”

左新急忙摆手否认:“没有那么熟练啦,我就是记住了大概五百个常用的单词,然后语法什么的都学会了,想要熟练应用还不太行。”

小伙名叫蒋兴,他赶紧将左新说的话记录了下来,并追问:“那么那篇文章你还存着吗?”

左新遗憾地摇摇头:“后来我再去那个论坛的时候就发现那篇文章被删了,可是我记得当时那文的阅读量已经到了20万,应该不少人都看到了吧?”

顾风临一边听,一边将食指放在嘴唇上来回划动,垂着眼思考。

左新又继续说那天发生的事情,她的回忆很丰满,细节都能说的头头是道,甚至连那些机械人身上的编号她都记得。

顾风临开始暗自惊叹于左新的记忆力。

他回想起与左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向左新出示过自己的证件,左新当时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前后用了大概不到五秒的时间。

而正是这不经意的五秒,让左新一字不差地记住了他的电话号码。

再结合这次她能记下她看到的所有机械人的编号,看来她确实有着超越常人的记忆力。顾风临看着左新的侧脸,若有所思。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阿嚏!”秦萧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吓得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抖了三抖。

话说自从秦萧上次拿到土豪的投资之后,就真的自己去注册了一个公司,起名为“萧雄”,音同“枭雄”。

虽然名字起的响亮,但实际上这却是一家刚刚起步、办公室面积只有150平、地方还没有顾风临家里大的、在职员工一共就4人的超小型公司。

他们分别是:老板秦萧,会计师兼秘书唐一丹(女),工程师兼技术研发员汤学君,和打杂工许六一。

秦萧打这个惊天大喷嚏的时候,他们四个人正挤在办公室里开小会议。

许六一关心地问:“老板,你感冒啦?”

“哎呀。”秦萧拽了张纸巾擦擦鼻子,“可不是吗,成天回家睡沙发,被客厅的风一吹可不就感冒了。”

“哎哟,您还睡沙发呢?”唐一丹立刻就八卦起来了,幸灾乐祸地说,“没想到您老婆这么厉害呀?都不让你上床睡?”

一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人能够治得住这个我行我素的秦萧,唐一丹心里就幸灾乐祸的很。

“啧,谁跟你说我有老婆了?我现在住在房东家里,房东!他是个男的,好吧?”秦萧立刻解释。

汤学君默默笑了一下,他的眼睛狭长,是标准的丹凤眼,没事就喜欢眯眼笑,显得十分腹黑的样子。

“笑什么笑!”秦萧一巴掌拍在了汤学君的大腿上,“今天的课题做完了吗?研究成果出来了吗?”

“……”汤学君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站起身拍拍屁股,走到隔壁一间小屋子里面继续他的研究了。

“诶诶诶,走什么呀,先回来!会还没开完呢。”秦萧又把人家给叫了回来。

“……”汤学君只好又转转悠悠地走回来。

“咳咳。”秦萧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三个月后,eston公司将会发布最新一代的机械人。”

“3个月?”许六一满脸惊讶,“这次更新的这么快?”

秦萧把身子靠在椅背上,仰起脖子用手指捏了捏眉心:“是啊,不出意外的话最新一代的将会被命名为卯歌,小道消息称卯歌的智商会达到博士级,情商也得到了加强,变得更会说话了。”

汤学君:“嗯,我这边也听说了。网上关于卯歌的小道消息和设计图传的漫天都是。据说卯歌还将学会空手道和拳击?”

“是啊。”秦萧的尾音透露着一股疲倦,“机械人变得越来越强了,他们进化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越人类。这种拥有自我意识的东西,一旦变得过于强大就会不受控制,会反噬。”

而秦萧这个公司的主营业务,就是研制出一款能够帮助人类抵御机械人攻击的机甲。如果机械人的进化速度太快,那就意味着他们的工作难度会无限增大。

房间里一片压抑的沉默。

一分钟后,秦萧打了几个响指:“行了行了,别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会开完了,该干嘛干嘛去了。”

唐一丹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在她看来,这家公司就像一艘行驶在巨浪之中的小船一样,稍有不慎就会被汹涌的浪花所淹没。

尽管已经有一部分人意识到不能给机械人太强的武力,但像寅歌那样有武力值的机械人还是有很大的市场,有市场就有利润,有利润就会有人源源不断地生产这种类型的机械人。

而秦萧想要以四人的小公司来抵御这样汹涌的历史浪潮,真的很难。

虽然这是一家随时可能倒闭的公司,但唐一丹的内心还是希望秦萧能够撑下去。

她欣赏秦萧对于局势的看法,也认同他那“人类与机械人之间必有一战”的观点。现在的人都太沉浸于机械人带来的便利生活,很少有人会有秦萧这么强的忧患意识。

她站起身走到秦萧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秦萧默契地冲她点点头,唐一丹便回到自己的位上办公去了。

许六一见公司的大姐大唐一丹走了,心里寻思着自己也该去干活了。他凑到秦萧跟前十分期待地说:“老板你今天还没给我分配任务呢。”

“嗯。”秦萧点头。

许六一平时在公司里基本就是打杂跑腿,哪里需要人手他就在哪里。这孩子工作热情很高,虽然因为经验不足而时常犯错,但每次认错态度都很好,改的也很认真,所以秦萧一直都很喜欢他。

“六一啊,你今天就去帮小汤好了,他那边比较缺人。”

“好嘞。”

被点名的汤学君却还在原位发呆,愣神。

“诶诶诶!”秦萧用脚戳了一下他的小腿,“愣着干什么呢?又在想你昨天街上看见的美女呢?”

汤学君看了秦萧一眼,慢吞吞地说:“老板,以我们目前的进度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在3个月内就拿出漂亮的成绩的。”

许六一担忧地偷看了几眼秦萧的反应。

秦萧果然严肃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们还需要多招几个人?”

汤学君重重地摇了摇头:“我已经把投到咱们这的简历都看过一遍了,没有符合要求的。”

许六一:“什么要求啊?”

汤学君顺手拿起一张散落在桌子上的设计图纸给许六一。

图纸上画出了一个人形机甲的轮廓,大约有三米高,画得有些潦草,细节部分都还没有画出,也没有标明具体的参数和材料构成。

许六一:“这不是我们这几天在做的设计吗?”

“没错。”汤学君的眼睛绕着屋内扫了一圈,“我现在已经造出了手臂部分,但这只是个试验品,我们需要一个人,一个志愿者来帮我们检验这个试验品是否合格。”

“哦。”许六一恍然大悟,然后积极地毛遂自荐,“那你看我行不行?”

“噗嗤——”秦萧没忍住,捂着嘴憋笑。

许六一立刻变得紧张:“怎么啦?我…”

“不是。”秦萧赶紧把刚刚笑出来的腹肌给抚平,又伸出手拍拍许六一的肩膀:“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啊?”

“我…”许六一涨红了脸,他想当,但是又不好意思说。

“这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试的,要有很强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才行。你还小,别这么着急,以后有的是能用到你的地方。”秦萧大大咧咧地说。

许六一懵懂地点点头。

汤学君:“老板,那这个试验者?”

秦萧用拇指在下巴上滑了滑,眼里冒出了精光:“我现在脑中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你们猜是谁?”

唐一丹探出脑袋:“你的房东?”

秦萧把嘴巴张成了o型:“你怎么知道?”

唐一丹:“腐眼看人基。”

“嚯,”秦萧走到唐一丹的办公桌前,不服气地问,“那我俩谁攻谁受啊?”

正当秦萧和唐一丹聊得正欢的时候

汤学君也来到许六一身后,用略显酸味的声音说:“六一,你看你刚来没多久就跟老板混熟了,以后是不是还要代替我呀?”

许六一急忙慌张地解释:“没有没有!学哥您还是前辈,在老板心里您肯定还是咱公司的第一大元老。”

汤学君听后没有说话,不过从表情可以看出,许六一的这番话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顿时优越感爆棚。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笔录做完之后,也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时间。顾风临开车送左新回家。

又到了两人独处的时候。左新坐在副驾驶上紧张地搓着手指,时不时地偷看一下正在开车的顾风临。

车里面安静的要命。

左新一直在等待着顾风临开口说话,但是眼看着这回去的路程都要过一半了,他还是没有开口。

左新又偷看了一下顾风临的侧脸,正好看到他咽口水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看起来有点性感。

左新咬咬嘴唇,决定还是要主动一点:“那个…”

顾风临:“你…”

两人同时开口,同步率百分百。

左新愣了一下:“那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你想问什么?”

左新瞅了眼他的肩膀:“上次你受伤的地方恢复的怎么样了?”

“哦,”顾风临说的轻描淡写,像是才想起自己肩膀受伤了一样,“已经好了。”

左新轻轻叹了口气。

车内又安静了下来。

正巧遇上红灯,顾风临把车子停下后歪头看着左新:“最近工作怎么样?”

“哎,别提了。”一提起工作,左新就一肚子牢骚,“就因为我这个月多请了几次假,上司就把我一个人留在会议室里写检讨。还好我写的快。”

“写什么检讨?”

左新从包包里翻出检讨书,递给顾风临,“喏,就这个。”

顾风临拿着检讨书大概扫了一眼,这时绿灯亮了,他开没来得及细看,只能先把纸还给左新。

但仅仅是扫过的那一眼,左新那一手宛如是机器打印出来的工整字体,也给顾风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在纸上写的每一个字大小都一样,甚至连字间距和行间距都是一样的。一眼扫过去,简直就跟打印机打出来的一模一样。

顾风临自己的字迹也很漂亮,但他自问是绝对达不到这个水平的。

“这是你自己写的?”

“对呀。”左新答道,“那个上司还偏偏不信,非说我是偷偷用打印机打出来的,让我写了好几遍。”

顾风临趁着开车的空档,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写了这么多字,累不累?”

“不累啊。”左新活动了一下手腕,反问道,“怎么,你写字的时候手很累?”

“……写多了会有点酸。”

左新笑笑:“倒也是,不过好在现在的人基本也不用写字了,都是用机器打字。”

说完,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探究性地问起:“现在人人都在享受机械化带来的便利,你也是受益者呀,为什么你对机械人就这么排斥?”

顾风临有些不自在地转转肩膀:“不是排斥,只是不喜欢。”

左新的情绪稍稍低落了下来:“是因为你在工作中,经常遇到有关机械人的案子么?你之前在查案的时候,是不是也跟这次一样受伤过?所以你才会不喜欢他们?”

“跟这个无关,这份工作是我自己选的。”顾风临把车停在了左新租住的房子楼下,“危险是有的,但不是每次都有。”

“那…”左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那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的社会制度,对机械人们来说是不公平的呢?”

顾风临被她的话惊讶到:“不公平?”

“是啊。你还记得之前的寅歌案吗?因为《管理法》的规定,他被设定为不能做出任何攻击人类的动作,即使那些人类正在伤害他。这次的案子也是,那个废弃厂里的,全都是被抛弃了的机械人,我们设立了完善的法律来保护人类,却没有一条保护机械人权益的规定,他们被人随意利用和丢弃,连为自己说句话的权力都没有。”

左新一口气全部说完,终于把这些日子压在心底的纠结吐露出来了。她明亮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顾风临,等待着他的回答。

顾风临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左新,”他将车子熄火,严肃又认真地回答她,“机械人虽然被称作‘人’,但它们终究不是人。只是被制造出来的工具。”

左新一听就不服气了,她立刻就想开口反驳,但顾风临快速竖起手指,示意她把话听完。

“你刚刚提到了寅歌,我理解你的意思,你是希望机械人能够在受到人类攻击的时候,拥有自主反抗的能力。而不是像寅歌那样,明明拥有反抗能力,却在面对欺凌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

左新频频点头,表示强烈的赞同。

顾风临轻吸一口气:“可你有想过如果法律赋予机械人反抗权利的时候,会产生怎样的蝴蝶效应吗?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但是法律可以做到相对公平。总有人会犯这样或那样的错误,法律的意义就是让这些犯了错误的人付出代价。”

“但是法律能让犯了错的机械人付出什么代价?判它们坐牢?罚钱?或者劳改或死刑?这些对人类很有效的惩罚手段,在机械人身上都毫无意义。所以一旦给了它们反抗的权利,它们就有了伤害人类的机会。人类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但机械人不会。”

左新立刻与他辩驳起来:“可是机械人受到的伤害呢?这种只对人类有利的法律,只会让人类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当人类与机械人产生冲突的时候,如果是人类做错了呢?就因为机械人付出的代价小,所以就要让机械人承担来自人类世界的伤害吗?”

“你怎么知道错的就一定是人?”顾风临反问。

左新竟被这句话呛住了,她舔了舔嘴唇:“对,我不敢说错的一定是人类。可是,你们管理署在遇到案子的时候,根本不会去考虑谁对谁错,你们袒护的永远是人类的那一方。”

顾风临沉默了几秒,显然他在思考要如何回答才能不刺激到左新。

他说:“因为人类是这个世界的掌控者,只有手里握有权力的一方才能够决定谁对谁错。你也是人类中的一员,左新。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寅歌那样的事情,我也会保护你。”

左新摇摇头:“不。”

顾风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左新打开车门跳下车:“如果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贯彻弱肉强食的思想,那么那些无权无势的人就注定只能听凭别人判对错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机械人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掌权者,到时候人类会跟现在的机械人这样逆来顺受吗?”

“……”顾风临呆了足足有五秒的时间,然后无比确切地说:“不会。”

左新轻轻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直等到左新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顾风临才驱车离开。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在管理署的努力下,子歌案的调查流程很快就结束了,再接下来,就是交给法院审理。

在开庭的当天,左新作为案件证人之一也要出席。那天正好是周五,左新又一次提出了请假,并像黄奇提交了法院开出的相关证明。

这次黄奇倒没有为难她,爽快地在请假书上签了字,也没提扣工资的事情,就直接让她走了。

左新也没有细想,直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坐地铁赶去法院。

她刚刚迈出公司大门,就看到了顾风临的车。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俩人就再也没有互相联系过。

分开的这几天,左新想了很多,但她的想法却只告诉了朝歌。

不知道顾风临那边是不是这几天也想了很多。

见她从公司出来,顾风临便摇下车窗:“走吧。”

“……”左新觉得自己应该拒绝一下,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地就把自己带走。

不过,左新最终还是没有拒绝他,红着脸坐到副驾驶上了。

从eston公司到法院的路途不远,但俩人全程没有一丝交流。

气氛冷冰冰的。

很快就到法院了,车子一停稳,左新就迫不及待地开门跳下车。

顾风临慢她一拍,他刚刚打开车门,旁边的车位就来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他的车旁边。

顾风临没有多在意,与左新一起走进了法院。

那辆黑色轿车的主人,正是eston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兼总裁郭文三。

他在车内慢悠悠地抽着雪茄,看着顾风临和左新并排走进法院的背影。

——————————

这次案件的法官依旧是上次主审寅歌案的尚秋立。

跟左新一起就坐以后,顾风临就看到了紧随其后的郭文三。

郭文三这个人顾风临是知道的,每一次eston公司的新品发布会上,都是由他来介绍新一代的智能机械人。

他凭借eston公司首席设计师和ceo的身份,在国内和国外都打出了很高的知名度。

只是郭文三平时都以科学狂人的身份出现在公众眼前,他从未谈及家庭,也向来不传绯闻,没有成家也没有孩子。

就在顾风临看郭文三的瞬间,郭文三也在看他。俩人目光相撞,郭文三甚至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顾风临几秒。

顾风临立刻警觉起来。

他并不认识郭文三,两人从未有过交集。但郭文三的眼睛,却从进门起就一直盯着他看,就像早就找好了目标一样。

“你在看什么啊?”左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郭总怎么来了?”

郭文三也看到了坐在顾风临身边的左新,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看向顾风临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爽。

此时,郭文三身边的随从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什么,郭文三便没再多看,转身走到位子上坐好。

左新的眉毛都拧在一起了:“奇怪了,他来干什么啊?”

顾风临耸肩,表示不知道。

郭文三坐在观众席前排,顾风临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回想起刚才郭文三看自己的样子,顾风临总觉得那眼神里满是审视。

人都到齐后,法官尚秋立按时宣布开庭。

首先是案情陈述的部分,包括顾风临和左新在内的案件相关人都陆续做了陈述。

吴巧婵作为被告,对于她联合薛洋文利用丑歌杀死自己丈夫张夏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她同时也表示,自己并没有参与到谋杀张夏的实际行动中,这些事情都是薛洋文一手操控的,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而薛洋文则认为吴巧婵应当被列为案件的主谋,并称自己只是收钱办事,且他本人也没有真的去做杀人这件事,都是丑歌执行的。

所以薛洋文向法庭提议,这件事应当由丑歌、以及丑歌的主人吴巧婵来负主要责任。

而丑歌,这个自始至终没有表达过自我想法的机械人,只是面无表情地在一旁听着,它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承认了犯罪事实。从它脸上看不到一丝情绪的波动。

相对而言,子歌的表情则丰富许多。它在法庭上公开向顾风临和左新道歉,表示自己并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只是当时控制程序忽然失控,它才会做出伤害顾风临和左新的举动。

“我对我之前的行为感到万分后悔,并愿意承担相应的后果。”

子歌态度诚恳,让在座的陪审团都为之感动。

在经过一番辩论之后,法官尚秋立认定薛洋文是本案中的从犯,在共同犯罪中起辅助作用。二来他无视《智能机械管理法》的相关规定,擅自更改丑歌的程序设置,使其脱离维和者的控制,杀害了张夏。

数罪并罚,判处四年有期徒刑,并且在出狱后,他也要戴上那个名为“天眼”的监视器,一生都活在被人监视的阴影之下。

吴巧婵作为谋杀案的主谋,被判为二级谋杀。又因为她认错态度良好,且死者生前确实有对她实行过经济控制和暴力对待,所以被从轻处罚,免于死刑。

接下来,便是今天的重头戏——子歌。

自发来这里旁听的人,大多都是来看法院是如何判决子歌的。

——————————

子歌案发生以后,大量的自媒体平台追踪报道了此事。

他们用【人类将会获得永生?一男子成功将人类灵魂转移到机械人身体里】、【人类灵魂与机械身体的结合是否合法?若子歌被判无罪,此案或将改变未来】等极具煽动性的标题和文章,成功在短时间内获得了极高的关注和转发量。

一时间,有关于人类可以用灵魂转移的方法来获得永生的流言,甚嚣尘上。

所以当法官尚秋立要对子歌做出判决的时候,整个法庭都安静了下来。

如果子歌被认为是吴巧婵的复制体,被当成是人类来对待,那么她之前驱使机械人攻击左新和顾风临的行为,也只是会被判成故意伤害罪,坐几年牢就出来了。

这对于没有寿命限制的机械人来说简直不算是惩罚。

但是,如果子歌仍旧被当成是机械人,那么单纯伤害人类这一条,就足以判决它死刑(报废处理)了。

左新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偷偷往顾风临那边靠了靠。

“被告子歌…”

“法官。”子歌忽然开口打断了尚秋立的话,“很抱歉打断您,但我想要在此重申,现在的我已经不单单是一台机械,我还是吴巧婵女士的复制体,我拥有她的意识,我应当被当作人类对待。”

它说话的语调、语速,神态和口音都像极了吴巧婵,甚至还加了一些小动作,若不是提前知道它是子歌,还真的不好分辨它到底是人还是机械。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三章

“法官。”子歌忽然开口打断了尚秋立的话,“很抱歉打断您,但我想要在此重申,现在的我已经不单单是一台机械,我还是吴巧婵女士的复制体,我拥有她的意识,我应当被当作人类对待。”

尚秋立推了推眼镜:“可是据我们了解,你口中的‘意识’,其实只是薛洋文制作出来的数据模型。灵魂转移这种技术根本不存在。并且薛洋文本人也承认,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要对你的主人吴巧婵实施诈骗,获取不当利益。”

子歌浅笑,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法官,那只是薛洋文的一面之词。事实上,他成功了。我现在不仅拥有了名为‘吴巧婵’的灵魂,还有她的记忆。除了身体不一样之外,我们俩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名为‘吴巧婵’的灵魂?”真的吴巧婵就站在离它不远的地方,喃喃自语。她看着这个和自己十分相像的机械人,心里变得更加错乱。

她之前不是对薛洋文的技术没有怀疑,而是那时候的她一心只想要杀掉张夏,这个念头太过强大,甚至让她都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

在没有被警察抓获的时候,子歌曾经是她的精神寄托,她总是幻想着以后的一天,当她的肉体被抓进监狱,承受无边的黑暗的时候,子歌作为她灵魂的归宿,也可以代替她去享受外面那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是现在,她有点后悔了——事实上她从被抓进警察局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后悔了。因为张夏的死让她回到了现实,她真实的看到了自己将会被抓进监狱的未来,她开始害怕,开始为自己感到不值。

她终于意识到薛洋文并不是她的救世主,当她被抓进监狱以后,她的灵魂也会在漫长的岁月里苦苦挣扎。

子歌听到了吴巧婵的低语,但它没有回应也没有转头,而是直接面朝着法官,说道:“现在,我拥有了人类的灵魂,就应当享受人类所有的一切权利。我不再是一个附属品了。”

子歌捂着胸口诚恳地说:“我,就是那个一直活在丈夫家暴威胁中的吴巧婵。他一不顺心就会对我暴力相向,在公共场合对我大吼大叫,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和尊严。甚至他还会严格控制我的饮食,连一口水都不给我喝。”

“哦…”陪审团中的一个女人被子歌的话打动,用心疼的眼神看着它。

子歌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吴巧婵,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讲述着“吴巧婵”曾经受过的苦难。

“张夏不仅从未给过我钱,还要拿走我平时上班赚来的钱。我不是没有想过去反抗,只是反抗会招来更严重的殴打。就在九个月前,我,也就是吴巧婵怀孕了。但是张夏依旧不肯停止家暴…”

“闭嘴!”忽然,真的吴巧婵失控地大喊起来,“你根本就不是我!别再用我来博取同情了,你一个机器还不配称之为人!”

也许是子歌唤醒了她痛苦的记忆,她不想继续往下听了。她甚至一度想要扑到子歌身上挠它,但被其身边的两个警员制服。

“法官!”吴巧婵指着子歌,声音嘶哑眼含泪水,“你不要相信它!它就是想利用你们的同情心,让你们以为它现在就是我,想以此来脱罪!不行…这绝对不行!既然我都被判罪了,那它也必须跟着一起!”

尚秋立烦躁地拍了两下桌子:“安静!”

会场瞬间静了下来。

子歌看向吴巧婵的眼神里,多了一份鄙夷和敌视。它试图再次向尚秋立解释:“法官…”

“安静。”尚秋立没有让它说话,“根据《智能机械管理法》规定,若人类犯了罪,那么罪犯所持有的机械人则会被视为同犯。”

但目前并没有专门给机械人设立的监狱,所以机械人一旦被判有罪,等待它们的只有被送往处理厂做报废处理。

“不…”子歌连连摇头,眼里有强烈的生存渴望。

吴巧婵看向子歌的眼神变得讽刺又尖锐,反正子歌于她而言也只是一台机器而已——我今天既然栽了,那你也必须陪我一起下地狱。

最后,尚秋立拿着判决书说:“经核实,在死者张夏被害一案中,机械人子歌并没有参与事件的策划,也没有参与犯罪行动,故而免罪。”

“什么?!”吴巧婵和陪审团都义愤填膺地躁动起来。

“真的吗?!”子歌真的不敢相信,刚刚它还以为自己要完蛋了,“那、法官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个自由的人了?”

尚秋立讽刺地扬扬嘴角,继续念他的判决书:“但是,机械人子歌确实有伤害人类的行为。手段卑鄙,影响恶劣,且人证物证俱在,故而法庭决定,将其做报废处理。”

他念完这些判词之后,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起来。

子歌的脚步踉跄了两下:“可我…我是吴巧婵啊,我是她灵魂的复制体,我应当被当作人类对待。按照人类世界的法律,我应当被判故意伤害罪,而不是死刑。”

尚秋立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你真的拥有了人类的意识,那就应当被当作人类来审理。但很可惜你没有。我说过了,薛洋文在你身上做的,不过是吴巧婵的数据模型,并不是真的灵魂转移。”

左新不安地捏紧顾风临的手臂:“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薛洋文为吴巧婵设计出来的脱罪方法是可行的。”顾风临眼冒寒光,言语中隐含着怒气,“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成功。如果以后科技发达之后,真的有人能够做到灵魂转移的话,说不定就能以此脱罪。”

左新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唇:“你的意思是…这场判决,是在为可能成功的人留后路?如果将来真的出现了这种技术,那岂不是…”

“但愿不会。”顾风临紧盯着郭文三的后脑勺说。

他就知道像郭文三科技界的大咖,平时是不会来这种地方浪费时间的。

刚刚顾风临也注意到,当尚秋立宣布子歌免罪的时候,郭文三轻轻鼓了鼓掌,动静不大,但为此判决结果叫好的意味十分明显。

也许这份判决的背后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顾风临想。

也许郭文三其实早就已经研究出了这种灵魂转移的技术,只是保密工作做得好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想利用这次的判决让那些愿意出高价的买家,看到灵魂转移技术的实际应用。

而如果这种技术被有心之人利用,好以此逃脱法律惩罚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左新捂住胸口,这过山车式的判决让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顾风临眉头紧皱,轻咬着嘴唇。

薛洋文一副看戏的模样,反正他的服刑期很短,没过几年就会被放出来,虽然会被带上“天眼”,一直活在警方的监视之下,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脸皮厚得很,只要有命在,其他的事情完全不怕。

吴巧婵开心地都快笑出声了。她早就知道,子歌只是以自己是复制体为借口,想要取得人类才有的权利而已。

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可真是不好。不过,令吴巧婵开心的是,子歌即将从世界上消失,而她还会继续活好久。

吴巧婵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难得的胜利之感了。

而最为冤枉的丑歌,则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不!!”站在法庭中央的子歌忽然发疯似地大喊起来,它的眼睛瞬间变红,迸发出猛烈的杀意。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不!!”听到判决后的子歌顿时暴起,以张牙舞爪之势冲向了尚秋立。

它身边的两个警卫还想要拦住它,但子歌拥有不怕痛和不怕死的优势,它出手又快又狠,三五下就将警卫甩开了。

顾风临见状,立刻跃身翻过桌子冲过去,扶住被甩在地上的警卫。

“顾…!”左新心里一急,也想跑过去帮忙。

顾风临抬手:“你待在那里别动!”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左新也只能惊慌地点点头。

此时的子歌已经注意到了顾风临,它瞬间就怒火攻心:“是你?!”

顾风临将警卫扶到一边,那些在外围站岗的警卫也都跑过来帮忙,将子歌团团围住。

“是我。”顾风临冷静地站了起来,按下单片眼镜里的隐藏开关。

眼镜上立刻出现了子歌的数据和动向分析,顾风临在脑中快速分析,试图找出解决暴走子歌的方法。

“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就已经被无罪释放了。”子歌面目狰狞,挥起拳头就疯了一样地朝着顾风临砸去。

顾风临有条不紊地接住子歌的攻击:“省省吧,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里。你的主人被判刑,你也要一起受罚。”

“凭什么?!”子歌心中的愤恨达到了顶峰,它用更快更狠的速度,不断地攻击着顾风临,招招对准了要害,“就因为我是机械人?就因为你们人类是主人?”

顾风临没有再回答,这样高强度的对战迫使他必须全力以赴。

他们俩你来我往,打得十分激烈,甚至连周围的警卫都难以插手。

一旁的左新看的十分心焦,最开始顾风临还是占明显的上风,但随着时间的推进,他的体力有越来越明显的下降趋势,反观子歌,却一直战意满满,没有丝毫的疲倦感。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郭文三,注视了左新好一会。

他看到了左新脸上那明显的担忧和心疼的表情后,托着下巴思考了很久。

“啊!”子歌的惨叫声传来。

郭文三抬头,原来是顾风临将子歌摔在了地上,它身上的零件散落一地,整条右腿都被打散了。

取得阶段性胜利的顾风临立刻跟他身边的警卫要了一副手铐,铐在子歌的手腕上。

郭文三神情凝重地站起身,拨开人群走了过去。

“顾风临!”左新也立刻跑了过去,“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还好。”顾风临捂住之前受伤的肩膀,他尽力使自己的呼吸稳定下来。

子歌被两个警卫按住,趴在地上嘶吼着,殷红的眼睛就那样自下而上地怒视着顾风临。

顾风临的单片眼镜上,显示子歌各方面的数据都在飙升。

他暗叫一声不好,快速拉着左新的手将她推到自己的身后。

“啊…啊啊啊啊!”子歌尖叫着,猛烈挣扎了起来。

“别动!老实点!”警卫用膝盖牢牢压住它的肩膀。

郭文三已经来到了人群的最前方,他见子歌有进一步暴走的迹象,便抬起头来,与法官尚秋立对视了一眼。

尚秋立冲着顾文三谨慎地点点头。

子歌面目狰狞,一边朝着顾风临大吼着“我要杀了你”,一边偷偷地把双手手腕用力向外挤压,试图挣脱手铐的束缚。

它没有痛觉,所以可以无所顾忌地用力。它无视警卫的警告,拼了命地将两只手的手腕向外扯,那手铐的边缘深深地磨进它的皮肤之中。

顾风临是第一个注意到它背后小动作的人,他立刻提示警卫:“按住它的胳膊!快!”

“什么?”警卫完全没有料到子歌会去挣脱手铐,毕竟他之前的逮捕对象都是人,而人类的力量,是不足以挣脱手铐的束缚的。

但此时阻止,已经为时已晚了。

子歌以两只手被生生削掉一层皮为代价,脱离了手铐的束缚。

它大吼着用两只光秃秃的手掌推开了压在她身上的警卫,一边跳起一边亮出那隐藏在它手臂里的刀子,冲着顾风临的眉心挥去。

好在机械人并不会流血,它们的皮肤之下也只是一些黑色的零部件,场面才没有过于血腥。

“!!”顾风临立刻护着左新向后撤。

他屈下膝盖,准备在子歌攻来的瞬间,下腰踢倒它的腿——现在的子歌只剩左边一条腿可以用了。

然而就在子歌的刀刃即将戳到顾风临眉心之时,郭文三忽然来到子歌的身后,将一个又扁又圆,形状酷似硬币的发着微光的白色物体,快速按在了子歌脖颈后的开关上。

“呃!”子歌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它的脸上,满是震惊与不甘。它想要回头看看到底谁在身后,但却一动也不能动。

那刀子就停在离顾风临眼睛不到三厘米的地方。

左新最快反应过来,她将手穿过顾风临的腋下,半搂半拖地把他拉到后面,十分后怕:“你没事吧?”

“我没事。”顾风临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左新被吓得不轻,她的呼吸简直比顾风临还要乱,脸部的表情也纠结在了一起,看起来又痛苦又伤心。

“没事没事。”顾风临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肩膀安慰她。

这一幕,被站在不远处的郭文三尽收眼底。

尚秋立走了过来,他首先对郭文三的及时出手表达了感谢:“感谢郭先生的出手相救。”

顾风临也走到郭文三身边:“刚刚谢谢你。”

郭文三看着顾风临,还有站在他身后委委屈屈的左新,意味深长地笑了:“客气什么,你刚刚保护了我们公司的员工,我还应该感谢你呢。”

顾风临回头看了眼左新,只见她一直低着头,不太想看见郭文三的样子。

郭文三也没有过多计较,他走到被定住的子歌身边,说道:“没想到吧?你成为了第一个使用我公司新品的…机械人。”

“唔!呜呜呜!”子歌非常拼命地想要开口说话,但此时它全身的关节都被强制固定住了,不能做出任何表情,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尚秋立走到子歌身边,特意站在它的面前,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子歌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颤抖着想要说话。

但尚秋立却直接绕到子歌的身后,将那个贴在它后颈的“小硬币”一口气揭下。

子歌的身体,便应声碎成了无数片零件,散落在了地上。

“!”顾风临呆在了原地。

尚秋立又与郭文三暗戳戳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对着法庭内的人说:“今天的审理结束了。很抱歉出了这样的意外,我在此向各位保证,以后绝对不出现类似的事情。”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那枚定住子歌的小硬币,名叫“掌心”。

它是eston公司最新发明出来的一款强控性的产品,目前仅供货给警方。

随着机械人犯罪案件的增多,如何快速提高抓捕机械人的效率,成了一个让警方日渐头疼的问题。

从寅歌型开始,机械人就开始有了超越大部分人类的单体战力,这样的设定,让管理署的高层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尽管在《智能机械管理法》的限制之下,每一台正规公司出售的机械人都会被植入维和者(维和者是机械人体内自带的管理器,强制机械人服从管理法)。

但随着智械市场的扩大,一些小的黑作坊也随之兴起。

而这些黑作坊的主打优势,就是可以制造没有维和者的机械人。

这些机械人没有编号,没有是非观念和善恶心,就算被警察抓住也不会供出幕后主使,所以现在的黑恶势力已经开始大规模使用机械人来进行犯罪了。

他们会在事后处理掉这些机械人,或者将机械人体内的核心芯片扔进大海,或者用高温将其化成粉末。

短短两年间,机械人的犯罪率就上升了百分之三十。

而专门用来对付智械的管理署,成立也仅仅一年多一点。它的发展速度远比不上黑作坊的扩张速度。

原本就在超负荷运行的管理署,根本没有精力去快速清理那些新滋生出来的黑作坊。

这也使得这些小工厂,在短时间内迅速发展,像一个个癌细胞一样,无所顾忌地疯狂生长。

为了控制住局势,也为了更好的遏制机械人的犯罪,管理署的高层就秘密约谈了郭文三,要求他制造一个,可以在一招之内就将机械人制服的工具。

这样不仅可以减小与机械人对战的风险,还可以大大地提高办案效率。

郭文三很是聪明,深谙政商勾结之道。

他很爽快地答应了管理署高层的要求,并很快研制出了他们想要的产品——一个白色的,长度约为10cm的圆柱形物体。

他给这个东西取名为:掌心。

掌心的使用方法很简单,只要找到机会将它放到机械人脖颈后的总开关就可以。

掌心可以自动吸附在机械人的开关处,并瞬间停止机械人的所有行动。

前提是,要能找到机会将掌心贴上去

子歌案审理的当天,是掌心的第一次亮相。

郭文三特意选在这个时候拿出掌心,不仅是为了要向管理署的高层现场演示它的威力,也是想借此机会来试探舆论的反应。

果不其然,此案的报道一处,舆论哗然。

早就对机械人的发展有所顾忌的人类派阵营,在看到掌心的威力之后,发出了一片叫好之声。

而一直强调机械人的“人权”的机械派阵营,则对此表达了强烈的不满,认为这样是在滥用权力。

机械派人士认为,若是向每个智械的使用者都可以轻易拥有掌心,那么机械人的处境必然会变的却更为艰难和被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空降的掌心所吸引了。

鲜少有人去注意另外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子歌并没有因为张夏的死而被判为有罪,它是因为攻击顾风临才被宣判做报废处理的。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复制本案中薛洋文的做法,将案件主谋的意识复制、转移到另一台机械人身上,并且成功了的话,那么这台机械人很有可能会被判无罪。

从法律层面来说,这是一个完美的脱罪方法。

只是意识的提取和复制实在是太难,目前还没有哪个国家可以的做到。

顾风临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距离庭审结束已经过去很多天了,他还在想这件事。

机械人的身体跟人类不一样,它们不会得病,即使身体的零件有了残缺也可以立刻补上。最重要的是,机械人的身体,理论上来说是可以拥有无限寿命的。

只要核心不毁,就算身体生锈或者破败,也可以在短时间内复原。

若是人类真的有一天可以将意识转移到机械人身上,若是有人想要利用这种方式获得永生,也……

砰砰。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顾风临的思路。

顾风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敲门的人是秦萧。

秦萧见屋里头也没个反应,就又敲了几下门。

顾风临无奈只好从床上爬起,走过去给他开门:“什么事?”

门一开,秦萧就迫不及待地举起他手里的酒瓶子:“当当当当!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82年的红酒!”

“……”顾风临翻了个白眼,一脸你莫不是被骗了的表情,“现在都2039年了,82年的红酒早就被喝完了。”

“哎呀,别这么严格嘛。喝酒不就是为了开心。”秦萧大大咧咧地搂住顾风临的肩膀,将他一路推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顾风临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又是大晚上的来请他喝酒,一定没什么好事。

果然,秦萧先是热情地给顾风临倒了一杯酒:“来来来老板,先干了这杯。”

顾风临接过酒杯,却没有入口,他脸上满是防备之色:“为什么突然找我喝酒?”

秦萧就知道他会这么问,立刻拿出他招牌的笑容,说道:“今儿个我有喜事,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惊天大喜事吗?等你喝了这杯酒我就告诉你。”

“……”顾风临还是没有喝。

“啧,哎呀放心吧没给你下毒,”秦萧把顾风临手里的酒杯抢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将空酒杯倒过来在他面前晃了晃,“也没给你下药,放心吧就是普通的酒。”

秦萧紧接着又把酒杯倒满,递给顾风临:“来!”

“……”顾风临脸上多了点黑线,不过这次他倒是把杯里的酒喝完了。

“这就对了嘛。”秦萧笑的很是荡漾,“是兄弟就要一起喝酒,这样才自在嘛。”

顾风临:“……你到底要找我干什么?”

秦萧这才收起笑容,正经起来:“咳,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你,你的体力怎么样?”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体力?”顾风临一脸问号,“你是说跑步之类的?”

“不是。”秦萧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是指你的战斗力。”

“……还好。”顾风临想了想,至少打架这样的事情,他还没有输过。

秦萧:“那你对机器一类的东西,敏不敏感?会不会用?”

顾风临:“会用。”

“那好。”秦萧开心地打了个响指,翘起二郎腿,“我跟你实话实说,我正在研制一款强化机甲。这几天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基本的雏形已经出来了。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顾风临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机甲?”

秦萧:“没错,它的全名叫‘机械动力装甲’。目前我在研究的,叫做‘单兵机甲’。说白了就是给真人穿上机械外骨骼,提高单体作战能力。”

顾风临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具体地讲述他在研究的东西,听着听着嘴巴便不自觉地微张,没想到表面上吊儿郎当的秦萧,居然在研究这样的东西。

而当秦萧说完,转头与顾风临对视对时候,他又立刻抿紧了嘴唇,强装镇定。

秦萧看他那十分好奇但又不想表现出来的傲娇表情,心里泛起一阵痛快,故意凑到他跟前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试试?”

顾风临用手推了下眼镜:“现在还没有。”

“没有?”秦萧一点也不相信。

顾风临:“没有。为什么来问我?你为什么不自己试一下。”

哦,原来是还在提防着我呢。秦萧心里酸酸的。

“这发明火箭的人,跟乘坐火箭上太空的人,本来就是两种人。”秦萧说道,“我就是一研究生的命,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活。这种单兵机甲对身体的要求太高,我还要留着体力去泡妞呢。况且我的职业也不需要跟那些危险的机械人打交道,自然也就用不上咯。可你不一样啊,你看你,上次不久把肩膀弄伤了吗?”

闻言,顾风临捂住了自己的肩膀。

秦萧将他这个动作理解为“有点心动”,于是便乘胜追击地说:“这个单兵机甲,说白了就是在你的身体上加装一些强化过的外骨骼,既可以保护你身上容易受到攻击的脆弱部位,又能加强你的战斗力,一举两得。”

说着,秦萧握起拳头在空中挥了一拳:“比方说,一个成年男性在出拳时挥出的肌肉力量,大概在40到50公斤左右,而像李小龙那样的练武之人,大概可以打出150公斤左右的力量。但是当你穿上单兵机甲之后,最大可以打出200公斤以上的力。”

他一边说还一边弓起手臂朝着顾风临秀了一把肌肉:“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厉害?”

顾风临敷衍地点点头:“厉害。”

“啧,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啊。”秦萧急的直拍大腿,“你想想,这多厉害啊?只要花点小钱,一个普通人类的战斗力,就可以比肩李小龙了,简单吧?快速吧?安全吧?这不就是对付发展迅猛的机械阵营最好的办法吗?”

顾风临:“想法不错,但是实施起来呢?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如果一个人真的想要打出200公斤以上的力,那他的骨骼必须要足够坚硬。也就是说,这种单兵机甲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用的。”

秦萧:“所以我才来找你呀。”

顾风临:“为什么是我?”

“你厉害啊。”秦萧开始拍马屁,“上次的新闻我可是看了啊,你为了保护那个叫左新的女孩,自己跟数十台机械人战斗?而且最后还打赢了,就是肩膀受了点小伤。哎呀,可太帅了,厉害厉害。”

顾风临:“……”

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事情,就让顾风临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想起了那时,左新仅靠怒吼就让机械人集体停住的场景。

见顾风临好像一秒就陷入了沉思,并有点脱离当前现实的迹象,秦萧赶紧推了推他的肩膀:“诶诶诶,别走神了啊。”

顾风临的思绪这才回来:“哦。”

秦萧继续忽悠:“你想想,那个叫左新的女孩多可爱呀,你说你俩以后要是在一起了,万一再遇见麻烦怎么办?哦对了!你们上次去法庭的时候,子歌不是还暴走了嘛?保不齐以后也发生这样的事呀。有点防备总是好的。”

“……好,我试试。”顾风临最终还是接受了秦萧的提议。

“ok!”秦萧开心地又打了个响指,“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啊?去我公司一趟。哦对了我们公司双休日也可以来,看你时间咯。”

顾风临想了想:“这周末不行,我要加班。下周末吧。”

“加班?”秦萧开始八卦,“是加班还是约会呀?”

“……”顾风临的耳根有点红,他快速站了起来,丢下一句“时间不早了我要睡觉了,晚安。”,就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秦萧对着他那扇紧闭的大门做了个鬼脸:“重色轻友。”

——————————

正如秦萧猜想的那样,顾风临的周末,确实不是在加班,而是要去跟左新约会。

上次子歌案庭审完毕后,顾风临照常送左新回家。在把她送到家门口之时,左新忽然转过身来说:“周末有空吗?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的眼睛里,满是试探和期待。

“好。”鬼使神差的,他居然一下子就答应了。

“那好。”左新甜甜地笑了起来,“那下周六上午九点,我们在市中心的步行街入口处集合哦。”

她语气欢快,转身蹦蹦跳跳地走进屋内,消失前还不忘回头嘱咐一句:“可别迟到了哦。”

顾风临扯着嘴角轻笑一声:“放心吧,一定准时。”

左新的眼睛笑成了月芽儿:“拜拜~”

“拜拜。”

——————————

周六上午九点,顾风临准时出现在了步行街的街口,他一身简单的休闲装,单手插兜站在一根路灯旁边。

修长挺拔的身材,配上英俊帅气的脸蛋,引来了不少过路姑娘的瞩目,回头率超高。

顾风临一个人在那里站了五分钟之后,左新才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她一停下脚步,就赶紧把手放到膝盖上大口喘气:“对…对不起,今天出来玩的人太多了,我等了两班地铁才坐上。”

周六这天,正好是著名的机械人明星za开演唱会的日子,地点就定在离步行街不远的文化艺术中心。

这是大明星za第一次开演唱会,吸引了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粉丝。

这条步行街也刚好是b市著名的旅游景点,演唱会的时间是从下午才开始的,所以很多粉丝就选择上午来步行街逛街,下午直接去看演唱会。人越聚越多,从早晨8点起就挤爆了地铁。

“没事。”顾风临贴心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左新有点尴尬地干笑两声,摸摸后脖子,说道:“那我们先在这附近走走吧。”

“好。”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左新和顾风临走在步行街的时候,身边就有不少人拿着za的应援手册和周边,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讨论着有关za的一切。

也有不少人带机械人出来逛街,机械人后脖颈处的开关会发出光亮,所以很容易分辨哪个是人,哪个是机械人。

人与机械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彼此之间相处的十分愉快。

显然,机械人已经很好的融入到人类社会之中了。

像左新和顾风临这样的人类组合,反而成为了大街上比较少见的。

“……”顾风临刚想开口说句话,就被前方传来的哄笑声打断了。

左新探头看了看,说道:“前面好像有人在表白诶。走嘛,过去看看。”

俩人一起挤到人群中围观,才发现原来是一个男人正在拿着一束花向他的机械女友求婚。还在地上摆了一个大大的心形。

左新仔细一瞧,那男人用来摆心的东西,正是一个个印有eston公司logo的粉色方形小盒,里面装的都是上好的机械配件。

左新:“好有心啊。”

顾风临的思路就比较直了:“人类跟机械人是不能结婚的。”

“哎呀。”左新赶紧把这个煞风景的人给拉走,免得一会被人家听到。

她推着顾风临的后背,挤出了围观的人群。

——————————

就在顾风临陪着左新逛街的时候,他的小助手吴凯,正和同事沈相一起在一家咖啡厅里坐着聊天。

今天是周六,吴凯本来想约顾风临出来玩的,但是顾风临说他有约,于是吴凯只好约了跟他关系也还不错的沈相出来玩。

因为沈相有着一副标志性的公鸭嗓,所以私下里,吴凯都跟他叫“小公鸭”。

吴凯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托腮望着窗外的风景:“小公鸭,我昨天约我们老大出来玩,结果被他拒绝了。他以前可从来没有拒绝过我。”

沈相要了一份提拉米苏蛋糕,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地吃着:“他年纪也不小了,八成是跟某个小姑娘约会去了。”

吴凯的八卦之魂立刻熊熊燃烧:“会不会是之前一直出现的那个左新啊?”

沈相沉思片刻,轻轻点点头:“很有可能。”

“嘶…”吴凯皱起眉头,“小公鸭,你难道就没有觉得,那个左新有点奇怪吗?”

“哪里奇怪?”

“每次出了事都有她,我就没见过这么巧的事情。老大也曾经在子歌案的报告中提过,左新仅仅靠声音就呵斥住了前来围攻的机械人。这不是…很正常吧?”

沈相又吃了一口蛋糕:“也许只是她嗓门大呢?”

“……”吴凯闷闷地吸了一口奶茶,“反正我总觉得她不对。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如果一个人每次都出现在案发现场,那个人肯定有问题。”

“别急。”沈相眼睛看着窗外,嘴边露出一抹迷之微笑,“说不定还真是老天爷安排下来的缘分,让他们两个走到一起呢?”

“???”吴凯顺着沈相的眼神看过去,发现他的老大顾风临正跟着左新一起往这边走,还有说有笑的。

吴凯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沈相赶紧把他拉回去:“急什么呀?人俩明显在约会呢,赶紧坐下,一会被老大看见了,还得过来打招呼,那咱不就成电灯泡了吗?坐下坐下,就当什么都没看到,装路人。”

“……”吴凯慢吞吞地坐回去,眼神还是一直往顾风临那边瞟。

只见两人一起走进了咖啡店对面的一家大型商场,看样子是要进去逛街。

“小公鸭,走。”吴凯拉住沈相的手,“我们跟上去看看。”

“哎哎哎…”沈相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吴凯拉了起来。被迫跟他一块干起了跟踪老大的勾当。

他俩一路跟在顾风临和左新的后面,鬼鬼祟祟的。

顾风临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快要11点了,于是他便建议道:“饿不饿?要不要先找家餐厅吃饭?”

左新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不饿呀,我不需要吃东西的。”

顾风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点蹊跷,“你不需要吃东西?”

“嗯,我不饿。”

顾风临仔细回想了一下,在他与左新不长的相处时光里,确实没有见过她吃饭,而且,也没有见过她喝水。

逛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喜欢的衣服,左新这才回过神来,问顾风临说:“你饿啦?那我们去六楼吧,那里有好多不错的餐厅。”

“嗯,好。”

两人坐上电梯后,跟在后面的吴凯和沈相为了不被发现,只能等下一班电梯。

吴凯看着电梯指示牌上不断升高的楼号,问沈相:“小公鸭,你说他们会去哪一层?”

沈相看了眼时间:“六楼吧,到饭点了。”

电梯果然在六楼有了比较长的停顿,然后又继续往上走了。

吴凯提议:“要不我们也上去吃?”

“算了吧。”沈相转身拉着吴凯就走,“上去很容易被发现,人家就是正常的约会,你就别去搅和了。小心被老板炒鱿鱼。”

“……”吴凯还是有点不死心,他就是觉得那个左新有问题,很想跟过去看看。但眼下还有沈相在,也只能作罢,“那好吧,我们去外面找家餐厅吃。”

——————————

俩人在六楼转了一圈之后,顾风临提议去火锅店。

左新的表情有些许犹豫,不过还是答应了。

他们一同走进了一家装修典雅的餐厅,一进门就能闻到火锅的香气。

服务员刚把菜单拿过来,左新就忙不迭地推到顾风临那里:“你点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顾风临看着手里的菜单,摊开手:“你没有特别想吃的?”

“没有,你点就好。”左新看起来有点紧张。

“那好。”顾风临拿着菜单,利索地点了几盘肉和一些配菜,在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抬起头来问左新,“要不要喝点饮料?”

“不、不用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顾风临的眉眼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他很快就将疑惑收好,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就这些。”

“好的,您稍等。”

左新把筷子拿出来,攒在手里不停地搓啊搓。

顾风临看出了她的紧张,心里也疑惑她的紧张从何而来。明明刚刚逛街的时候还好好的。

——难道有人会恐惧吃饭?

这样的想法蹦到脑子里,顾风临自己都笑了。这怎么可能,连吃饭都抗拒的话,一个人是怎么活到左新这么大的。

除非……

她不是人。

这个想法就像是一道闪电一样,瞬间划过顾风临的脑海,翻起巨浪。

他曾经派吴凯去查过左新的资料,但查不到任何她成年前的资料,她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她自称是在孤儿院长大,自幼被父母抛弃。但资料库里根本查不到这家孤儿院,更是查不出左新以前的入学记录。

左新还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顾风临向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整个过程大约也只有四五秒的时间,但左新却一字不差的记下了证件上的电话号码。

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了歌语,并且正确率极高。

她在被子歌围攻的时候,一嗓子吼住了发狂的机械人。

而现在,她又对进食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不安和紧张。

当这一切的一切都联系在一起之时,顾风临心中对她身份的怀疑,就又深了一层。

“您好,您点的汤底来了。”

服务员将一个圆圆的大锅放在两人中间,红色浓郁的这边对着顾风临,白色清淡的这边对着左新。

锅面冒着热腾腾的白气,一股香香的底料味飘散在空气里。

顾风临隔着热气看左新,她的样子变得模糊,闪烁不定。

“您好,您的餐来了。”

服务员利索地将一盘盘精美的食物摆上桌,然后贴心地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小台子:“调料在那边,您可以自己去调。”

“谢谢。”顾风临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左新,“你不去弄点调料吗?”

“嗯?”左新刚刚一直都低着头,听到顾风临跟她说话,这才抬起脑袋来,“我啊,我不吃调料,你去弄吧,我喝点汤就行。”

“……”顾风临只好自己去调了一碗,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左新已经把肉都下进锅里了。

而且,是只下进了红锅里,她的清汤锅里,什么都没加。

直到顾风临坐下的时候,左新还在不停地把食物往红锅里面塞。

“停停停。”顾风临按住了她的手,“火锅要一点点下才好吃。”

“哦,那好吧。”左新把放了一半的盘子放回到桌子上,语气里还透露着遗憾,遗憾刚刚没有把食物全倒进红锅里。

左新的抗拒表现的这么明显了,顾风临心里的疑惑自然是更重了。

“就算是为了减肥,你也应该多少吃点。一直不吃饭身体会受不了了。而且你也不胖。”

“我是不胖,可我也不饿呀。”左新笑嘻嘻的,“哎呀你就吃吧,我看着你吃。”

“……”顾风临没有动筷。

“那我帮你夹。”左新抓起漏勺捞起锅里的肉,沥了沥汤后,就直接把肉全都放进顾风临的盘子里,“来来来,你多吃点。”

“…可以了,我自己来。”顾风临把漏勺拿回去放着。

接下来他们全部的时间,就是左新全程托腮围观顾风临吃火锅,还时不时地问他一句“好不好吃”。

“还好。”顾风临看着桌上的食物,发愁。

他原本点的是两人份的,但左新执意不吃,难道要他一个人全部吃完?

“你继续吃嘛,把这些都吃完了吧,不然就浪费了。”左新还在一旁不停的催,生怕他不吃了把食物推给自己。

最后顾风临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自己把两人份的火锅都吃了。

而左新从头到尾,就真的看着他不停地吃,即使是超香的肉味也没勾起她的一点食欲。她全程不停地说话,转移顾风临的注意力,说到最后居然也不觉着渴,一口水都没喝。

终于把桌上的美食全部吃完后,顾风临按着发胀的胃,摊在椅子上开始有点怀疑人生。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吴凯跟沈相正在商场外的一家面馆吃面。

这家店是吴凯推荐给沈相的,他以前大学的时候在这家店里打过工,对这里熟悉的很。店里的老板人也很好,每次吴凯去吃都给他优惠价。

这里虽然面积略小但地段很好,毗邻大商场,在本地的口碑又十分不错,所以客源稳定,一天下来几乎各个时间段都有人来吃。

以前吴凯在这里兼职的时候,那真是从早忙到晚,连吃饭的时间都几乎没有。

而就在一个月前,老板才刚刚将这里的服务员都换成了机械人。

从前吴凯打工时期认识的朋友们,都不在这里了。店里除了顾客,就剩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了。

吴凯和沈相俩人来到里面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立刻就有一个工系列的机械人穿着店内的工作服走了过来。

机械服务员将手里的菜单递给他们:“请问您要一碗面还是两碗?”

沈相一边看菜单一边说:“嗯,一碗就好,我要麻辣牛肉面。”

吴凯:“我要葱油拌面,再加一份红油凤爪。”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下单之后,又转身去服务其他的客人。

沈相环顾周围,这家店跟外面的很多店一样,都使用了成本更低服务态度更好的机械人,现在很多小店都这样。

反倒是大的饭店还多少保留了几个人类服务员,来应对一些突发的情况。

很快两人点的菜就上来了。就在吴凯准备动筷的时候,吴凯忽然发现他们临桌的一个男子,正鬼鬼祟祟地从包里往外拿东西。

出于职业习惯,吴凯将那个人纳入了警惕范围,一边吃面一边开始不动声色地盯着他。

“你在看什么呢?”沈相问。

吴凯压低了声音说:“那个人有问题,诶别回头。小心别被他给发现了。”

沈相没有转头,而是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着那边:“他在干什么?”

吴凯一边正常地吃面,一边说:“他叫住了一个服务员,然后…把一个东西塞进了那个服务员的衣兜里。”

沈相:“塞进去了?那个服务员没察觉到吗?”

“没有,服务员都是最基础的工系列机械人,只会执行主人的命令,哪里有反盗窃的意识。哦,那人已经结完账走了。”

走了?沈相这才敢回头看。他看到一个穿着邋遢的男人飘飘悠悠地走了出去。

“那个服务员呢?”他问吴凯。

吴凯刚刚也跟沈相一样看邋遢男去了,被他这么一问,立刻露出了懊悔的表情,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啊呀!我刚刚没在看服务员。”

他们两个站起来环看四周,这里的服务员从长相到穿着打扮都是一个样的,连走路姿势和行为习惯也都是一样的,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沈相眼冒黑线。

吴凯:“小公鸭,要不你留在店里查一下,我出去追那个男人。”

沈相想了想,然后脸色凝重地点点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

吃完饭后,顾风临又跟左新在商场里面逛了一圈。

左新把顾风临拉到了电影院外的抓娃娃机前,趁机玩了几把抓娃娃。

左新自己抓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每次就差那么一点点,不是抓到旁边的娃娃就是抓空,气的左新直跺脚。

“我来吧。”顾风临看不下去了,决定亲自来,“你想抓哪个?”

“!”左新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顾风临在一旁看了半天居然都不知道她要抓哪个,是自己抓娃娃技术太烂了吗?

她委委屈屈地指着躺在娃娃机中央的一只企鹅:“我想要那个。不过那个体积最大,不太好抓诶。”

“嗯。”顾风临扫码支付后,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尝试。

他先小心翼翼地将抓钩移动到企鹅的上方,算好角度和距离之后,果断地按下按钮。

“哇!好厉害。”左新见那抓钩一下子就抓住了企鹅,不禁开心到欢呼。

就在抓钩即将要把玩偶抓出来时,娃娃机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哇塞!亲爱的你太棒啦!又抓上来一个!”

啪唧,顾风临刚刚抓的那个娃娃就这样被碰掉了,掉落在出口的旁边。

“……”生气的顾风临立刻走到娃娃机后面查看,原来刚刚是一个女人不小心碰到了他们的机器。

站在女人旁边的是她的机械男友,她手里还拿着大大小小的三只娃娃,显然是她的机械男友给抓上来的。

“呀,对不起哦。”女人见着顾风临,赶紧过来道歉,“我刚刚太兴奋了没注意。”

“没事的啦。”左新倒没怎么在意,乐呵呵地对顾风临说,“我们再抓嘛。”

顾风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手里的娃娃们,又看了眼那个一脸无辜的机械男友。浑身散发出不爽的气息,然后一言不发地回到娃娃机前。

他一口气抓了五只娃娃出来,包括之前左新一直想要的企鹅,和企鹅周围她刚刚误抓过的玩偶。

“哇哦。”怀抱玩偶的左新开心坏了,一脸崇拜,“没想到你抓娃娃这么厉害。”

得到夸奖的顾风临总算是顺气了,他若无其事地推了推眼镜:“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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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沈相与面馆老板沟通之后,把面馆的服务员一个一个单独叫到更衣室检查。

查了一圈之后,老板发现面馆里少了一个机械人。

就在左新和顾风临刚刚踏出商场门的时候,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快跑啊!机械人发疯啦!”

一个男人一边跑一边呼喊着,引起大面积恐慌,人们不自觉地跟着那人的步伐奔跑。

顾风临刚刚出门,就看到了一群人慌慌张张地逃难似的往一个方向跑。

“怎么回事啊?”左新看看人群来的方向,那些人一个个面色惊恐,仿佛身后有丧尸追过来一样。

顾风临按住左新的肩膀:“你回商场里面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我去那边看看。”

“不!”左新抓住他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

时间紧迫,顾风临也顾不得太多,简单地点点头就带着她往人流的反方向跑。

一边跑还不忘拉住左新的手腕:“抓着我,别走散了。”

左新立刻回握住他的手:“嗯!”

他们跑了不远,就意外看到了沈相的背影。

顾风临在他身边刹车:“沈相?你怎么在这?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沈相一看是顾风临,立刻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指向正前方:“是你啊老大。你看——”

顾风临和左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吴凯正被一个机械服务员用胳膊锁住了喉咙,吴凯不停地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打向机械人,但一点用处都没有。

沈相的手里已经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弄来的棍子了,他一副随时准备冲上去救吴凯的样子:“老大,我要上了。”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沈相的手里已经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弄来的棍子了,他一副随时准备冲上去救吴凯的样子:“老大,我要上了。”

顾风临放开左新的手,对她说,“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好。”左新的话音刚落,赤手空拳的顾风临就跟手握棍子的沈相一起冲了上去。

那机械人一看形势不妙,立刻放开了可怜的吴凯,闪身躲过了俩人的攻击。

沈相第一下没打中,又立刻挥起棍子朝着机械人的面门上打去,机械人灵敏地下腰,又躲过了这一击。

顾风临趁机踢中了机械人的腿,可惜它并没有痛觉,零部件也比人类的腿要坚硬,顾风临虽然打中,但却不足以打伤它。

——如果此刻他穿着秦萧制成的单兵机甲,说不定就能直接将机械人的腿踢断。这是顾风临脑中的第一想法。

一旁重获自由的吴凯掐着脖子狠狠地咳嗽两声,稳住阵脚之后也立刻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老大我来帮你!呃…”

可怜的吴凯,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机械人一拳打在了眼眶上,又倒地了。

顾风临则趁着吴凯挨打之际,用胳膊扣住机械人的脖子,顺势将他的头压向地面,沈相也配合默契,用自己的双腿锁住了机械人的腿,让其动弹不得。

“过来按住它!”顾风临冲着吴凯喊道。

“好!立刻就来。”吴凯从地上趔趄地爬起来,将机械人面朝下压在地面,并一屁股坐在它的背上。

顾风临快速摘下眼镜,掰下镜腿,把机械人的两只手扣在一起,用镜腿插穿了它两只手腕,并将镜腿的两头掰弯,制成一个简易的手铐。这样机械人的两只手就被镜腿钉在后背了。

机械人发出了一声惨叫,并奋力挣扎起来。

吴凯和沈相都使出了吃奶的劲按住它。

好在机械人并没有血,只是零星崩出几块碎片,不然的话场面会变的非常血腥。

顾风临喘着粗气站起来,拿出手机给管理署的值班人员打电话,让他们赶紧再派几个人过来支援。

左新一直很听话地躲在角落里,密切注意着顾风临的动向。

这边动静闹的越来越大,吃瓜群众围成了一圈在周围看热闹,甚至有人还拿出了手机在拍照。

顾风临打完电话之后,站起身来理了理衣领,问沈相:“这是怎么回事?”

沈相半蹲着身子,一只脚踩在机械人的腿上防止它挣扎出去:“这台机械人原本是旁边面馆的服务员,我和吴凯今天来这里吃面的时候,发现有个男的在服务员的兜里偷偷放了一个东西。”

顾风临:“放了什么?”

沈相从兜里掏出一块黑色的圆形小磁铁:“放了这个东西,但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块小磁铁就飞了出去。

顺着磁铁的飞行轨迹,顾风临看到了一只龇牙咧嘴的机械犬。

“啊!”吴凯在看到机械犬之后,忍不住发出少女般的尖叫声。

那是一只大型的机械犬,眼睛通红,满是杀气。刚刚还在沈相手里的黑色小磁铁,此刻已经被机械犬吸进嘴里了。

围观的群众更是吓得抖三抖,纷纷靠后站。

而机械犬的目的似乎很明确,就是冲着发狂的机械人来的,它似乎想要把机械人从顾风临手中救出来。

只见机械犬的喉间发出阵阵野兽般的唔叫,爪子不时摩擦着地面,一副随时要进攻的姿态。

“怎么办啊?老大?”吴凯战战兢兢地问。

“你好好按住这台机械人,我去对付那只狗。”

“明白!”吴凯立刻用膝盖顶住机械人的肩膀,将它死死按住。

顾风临的额头出了一层细汗,他快速环顾了四周,分析当前的局势。

“风临。”左新忽然出现在顾风临的身后,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压低了声音说,“我有个办法,我帮你引开这只狗,你找机会从后面偷袭它。”

“不行,太危险了。”顾风临还没听具体细节就否决了这个提议,“你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这里交给我。”

左新还想坚持,但沈相已经来到她的身后:“左小姐,请您退后。”

左新咬着嘴唇,十分不安地答应了。她知道自己在这里继续呆着也是累赘,便赶快朝着角落跑去。

其实在围观群众里,也站了很多机械人,但它们的表情都十分死板,眼神呆滞地看着面馆门口的这场闹剧,内心没有丝毫的波动。

顾风临手里没有武器,只好空手而上。

他先是在机械犬面前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两步,机械犬似乎意识到来人不好惹,便警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居然后退了?顾风临心中大喜,虽然不知道这只机械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能够做出后退的动作,就说明这只机械犬还没有失去理智,对付一只理智狗可比疯狗容易多了。

顾风临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子,像逗小狗那样向机械犬伸出了手,呼唤它过来。

机械犬便像真的小狗一样,甩着尾巴走过来了。只是它看似乖巧,眼底里的红光却一直没有消失过。

机械犬一点点地靠近顾风临的手,它伸出了舌头,似是要去舔他的手指。

说时迟那时快,顾风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它的脖子,另一只手扣住它嘴巴两边防止它咬人。

机械犬受了惊吓,两只前肢不停的扑腾。。

这机械犬的力气可不小,顾风临的大腿挨了两下狠踢,不需要脱下裤子检查他也知道,这腿肯定已经被踢的发红发青了。

“老大!”吴凯见这只机械犬居然敢伤害顾风临,心里愤慨之极,赶紧跑过去想要跟他一起教训这条狗。

“!!”顾风临完全没想到吴凯会过来,急的大喊,“傻瓜!你快回去按住那个机械人!”

“啊?”吴凯懵了,在原地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可是当他准备回头按住那个机械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顾风临用眼镜腿做的锁扣本身就很简陋,机械人在失去头部的制压之后,立刻使出怪力将眼镜腿扯断,并迅速踹了沈相一脚,顺利脱身。

“啧!”顾风临心里急手里更急,那机械犬一看形势突变,便更是用力挣扎起来。

顾风临的手,就快要握不住它拼命挣动的大嘴了。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那重获自由的机械人很是记仇,站起身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瞪着大大的红眼睛,狠狠一记手刀劈在沈相身上。

沈相吃痛地后退两步,吴凯赶紧跑过去支援,只可惜他们俩人一个是刚进入社会不久的实习生,一个是常年泡在实验室里的文人,都没有太强的战斗力。

机械人的体力和耐力都占了上风,很快两人便败下阵来。

另一边的顾风临还在与那只机械犬搏斗,机械犬四个爪子并用,对着他是又挠又踢,嘴巴也拼命外张试图挣脱他手掌的束缚。

左新看这情形,心里是急的要命。她在地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可以使用的武器,围观的群众里,也没有人有想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她看到那个机械人将沈相和吴凯打倒,然后直勾勾地冲着顾风临的后背冲去。

“不要!”左新身体的反应比她的大脑快,一见到顾风临有危险就立刻冲了过去,将试图背后偷袭的机械人撞倒在地。

“左新!”顾风临眼睁睁地看着左新与机械人一起倒地,他狠戾地一咬牙,捏住机械犬的脖子和嘴,将它肚皮朝上扣翻在地上。

顾风临快速站起身,脚踩机械犬的脖子,右手抓住它的尾巴,手指发力,在围观群众的惊呼声中,硬生生地扯掉了那只机械犬的尾巴。

机械犬怒吼一声,奋力扭动着身体从顾风临的脚下跑开了,它尾部被扯烂的零部件散落一地。

顾风临快速将尾巴捋直,那东西一脱离它主人的身体,立刻变得无比坚硬,正好可以用来当武器。

而另一边被左新扑倒的那机械人,也已经把手抬了起来,想要攻击左新,顾风临见状果断冲了上去。

他刻意滑向地面,抱着左新在地上滚了两圈,想要带她离开打架范围。

但机械人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依然穷追不舍。

“抓紧我!”顾风临一手搂住左新的肩膀,把僵直的机械狗尾巴当做挡箭来用,硬生生接住了机械人从上方来的一击。

左新缩在顾风临的怀里,气息大乱。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眼下的情形是有多么的危险,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心跳是多么的剧烈。

这种强烈的感觉,就像那天,她跟顾风临被子歌控制的机械人袭击的时候一样——一股莫名的力量和冲动涌上喉头。

顾风临动用手腕的力量,将狗尾巴的尾尖朝着机械人的面门刺去,机械人灵巧躲闪,向后退去。

他利用这个间隙快速扶着左新站起来,把她往身后一推:“赶紧躲起来!”

“不行!”左新的心脏跳动地更加厉害,她已经被顾风临保护了太多次,这一次她不想再那样心安理得地躲在他背后。

“你!”顾风临一时气急,转身准备再次劝她离开,结果后背却不小心露出了破绽。

机械人冷笑着发起又一次进攻。

“别过来!”左新大吼一声。

顾风临正准备转身防御,却看到机械人忽然停了下来,他立刻高高跳起,挥起狗尾巴,手起刀落,刺中了那机械人心脏处的中枢系统。

eston公司旗下的所有机械人,它们的致命处都在身体左侧的心脏,而不在大脑。

爆头对它们来说是无用的,只要心脏处的中枢系统还在,它们就不会失去动力。

而现在,心脏被刺穿的机械人,眼睛里的光瞬间便熄灭,死机了。

顾风临没有迟疑,直接把狗尾巴抽了出来,利刃带出很多细碎的小零件,散落一地。而那机械人也像个死人一样,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啪啪啪,围观的群众里面居然传来了几声细碎的掌声。

解决完机械人之后,顾风临没有丝毫的喘息时间,他还需要去对付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机械犬。

“别过来!别过来!”左新拿出刚刚吼机械人的气势,对着机械犬一阵狂喊。

而那只机械犬居然真的就呆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它脸上还是一副凶凶的样子。

“站住!都给我待在原地不准动!”一个洪亮的男声在周围响起,紧接着是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几十个身着制服的警员赶到,将现场与围观群众隔离开来。

那机械犬一看来了这么多人,立马就怂了,趁着刚来的警员还没摸清情况之际,拔腿跑了。

“喂!”顾风临还想上前去追,但被领头的警员拦下。

那人面目俊朗,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强大的气场,他斜挎一步,拦住了顾风临。

那只机械犬趁机越跑越远,也没人敢上去追,直接一溜烟跑了个没影,顾风临心里那叫个气啊。

他极力忍住怒火,抬手指着机械犬逃跑的方向,压抑着怒火说道:“刚刚那条机械狗在这里乱叫伤人。我们刚刚就快抓住它了,你们一来,就把它给放跑了。”

这些匆忙赶来的警员,其实是维和部队派过来的增援,领头的名叫谢彬,是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

顾风临正为他放走机械犬的事情而生气,左新走过来搂着他的胳膊往回扯:“好了,先别管那个了。吴凯还在后面的地上躺着呢,先叫救护车吧。”

谢彬往地上一看,果然看见沈相和吴凯两人各自捂着伤口摊在地上,他回身冲着手下一招手,手下便匆匆赶过去扶起他们。

谢彬环视了四周,又紧皱眉头死盯着顾风临,试图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

“哎哟!你们可算来了啊!”面馆老板一路小跑地赶了过来,拉住谢彬的胳膊就是一阵诉苦,“警察同志,我这小店今天可算是遭了无妄之灾啊!”

老板吧啦吧啦一口气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跟谢彬说了。

此时救护车也及时赶到了,吴凯和沈相被抬进了车。

顾风临向谢彬出示了他的证件,表示会配合事件的善后处理,但他同时也提出,希望警方能够把这起案子,还有机械服务员的“遗体”都交给管理署。

正巧这时管理署的人也赶到了,双方各自了解了一下现场的情况,交换了意见后,决定先疏散围观群众,将此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再让顾风临等一众受伤的人先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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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在步行街突然发生的“机械人袭击人类”事件,在社会上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人们就“机械人的存在是否会危害人类社会安全”的话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并且,由于事发地围观群众众多,所以当天的视频很快就在网络上传播开来。

成千上万的人,都看到了那机械服务员忽然发疯攻击人类的样子,看到了那只不知从哪冒出的机械犬张着獠牙把人扑倒在地的样子。

还有,顾风临与这些机械怪物奋力搏斗的样子。

这是自从机械人诞生以来,第一次出现影响力如此巨大,传播范围如此之广的机械人袭击事件。

之前的子歌案虽然也引起一波讨论,但其恶劣影响远不及这次的事件。

舆论一片哗然,人类派强势崛起,趁机在网络上大肆宣扬“机械人有隐患”、“我们应当加强对机械人的控制”、“机械人永远成不了同伴,它们只是人类世界的工具”等极端言论。

受到惊吓的群众,还将矛头对准了当天正要举办演唱会的机械明星za。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受到惊吓的群众,还将矛头对准了当天正要举办演唱会的机械明星za。

事件发生时,距离za演唱会开始只有几小时的时间。但就在这短短几小时内,舆论迅速发酵,愤怒的人群聚集在演唱会现场外,大举标语和口号,要求官方取消za的演唱会。

这些抗议的人大多是人类派阵营,他们抓住了这次的舆论风口,趁机打出“机械人是人类社会的附属品,举办演唱会是人类才有的权利”的横幅。

尽管有尚且理智的机械派人士表示反对,认为za的演唱会与袭击事件并无关联,不应当相提并论,但此次袭击事件已经挑起了人类社会与机械人之间的矛盾,同时,也放大了人类对机械人这种新兴事物的恐惧。

一时之间,人类派与机械派之间吵得不可开交。

为了平息游行人群的愤怒,也为了安全考虑,管理层决定临时取消za的演唱会,择日再开。

谁都没有想到,仅仅在一天之内,这场突发事件就发酵成这样的局面。

za演唱会被取消的消息在网上传播开来之后,又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第一位机械明星za,就这样成了这件事最无辜的受害者,被无数人在网上抨击辱骂,而它庞大的粉丝群也不甘示弱,与黑子们吵的不可开交。

吵到最后,反而没有多少人去关心这件事情的根源——为什么那个机械服务员会突然发疯袭击吴凯?

这个问题很快被淹没在了za粉丝与黑子们无休无止的口水仗之中。

对群众来说,那个机械人为什么会发疯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它确实做了袭击人类的这件事。

重要的是,这件事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导火索,彻底引爆了人类派与机械派之间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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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平息风波,管理署的督查组组长陆怀州在第一时间就与高层联系,商讨了解决方案。

他们商议之后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将顾风临,打造成一个正面的形象,推到舆论面前。

因为顾风临舍身救人的视频早就在网上广为流传了,所以如果想把舆论的矛头引到顾风临的身上,其实不难。

在事件发生的5个小时后,一个代表官方意志的微博账号,就发表了一条表扬顾风临“临危不乱,舍己救人”的视频。

视频里重点剪辑了他与机械人和机械犬搏斗、且最终战胜它们的画面,配乐和文字都加得恰到好处,再配上他俊朗的外表和矫健的身姿,瞬间就吸了不少粉。

顾风临的个人微博也被闻风而来的迷妹迷弟占领,甚至有人直接将电话打到了他的私人手机上。

而对此事毫不知情的顾风临,正躺在医院里包扎伤口,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左新帮他接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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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起的时候,左新正坐在顾风临的病床边,看着护士姐姐帮他擦药。

顾风临的两条胳膊都有擦伤,好在没有伤到筋肉,简单包扎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诶,你的手机响了。”左新拿起他放在屁股边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便按下接听键,然后把手机放到顾风临的耳朵边,“我帮你拿着,你接。”

“喂?”顾风临把头歪向电话,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声音很轻。

“哇!”电话里传来一声迷妹的尖叫,“是风临吗?”

“?”左新好像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疑神地把耳朵凑过去听。

“……你是谁?”顾风临抬起手把手机拿回来,放在另一边的耳朵上。

“我是你的小迷妹呀!你可太帅啦!”小迷妹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中心意思是她看了那条表扬顾风临的视频后,觉得他很厉害很帅气,就忍不住去人肉了他的电话号码,给他打个表白电话。

“……知道了,谢谢。”顾风临声音僵硬地结束了对话。

左新立刻追问:“谁呀?”

“不认识。”

“不认识?”左新一万个不信,“那她刚刚的声音那么激动,我隔着这么远都能听见。”

这时,正在给顾风临包扎的护士姐姐忽然轻笑一声,调侃道:“顾先生,现在你可是名人啦。网上都在说你呢。”

“说我?”顾风临一脸的问号。

嘴勤的小护士立刻就把她刚从微博上刷到的东西都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感叹:“今天的情况可真是危险,还好你点子多,知道怎么去对付那些可恶的机械人。不然啊,可就不是擦伤这一点小事咯。”

左新不解:“可恶的机械人?”

“对呀!就是那些破机器,老是来跟我们人类抢工作不说,现在居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伤人,这太过分了吧??”

小护士越说越气:“我们整个医院现在都炸锅了!你们知道的嘛,因为现在医疗人员严重不足,所以好多家医院都跟我们一样,聘用了机械人来帮忙。可是今天这个事情一出,病人和家属们都坐不住了,非说机械人有隐患会伤人,有几个情绪激动的家属还打了我们这里的机械护士,说不让它们碰病人呢!”

“这么严重?”左新没想到这个事件会引起这样的连锁反应,“那…那些机械护士…”

小护士包扎完伤口,就把顾风临的胳膊放了回去,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左新旁边坐下,吧啦吧啦一顿说:

“其实吧,那些机械护士平时在医院挺听话的,就算是患者有时候心情不好会打它们骂它们,它们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心理素质比我们这些人类要强多了。不过也因为它们不会还嘴也不能发火,所以医院里的机械护士就是那种,干活最多但是挨骂也最多的。”

左新听后抿了抿嘴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这个世界里,机械人虽然已经拥有了超越大部分人类的体能与智慧,但苦于法律的压制,就算它们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也不能为自己辩解和出头。

顾风临把身子靠在床头,用手按住还在隐隐发痛的伤口,一直低头不语,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小护士继续说道:“不过啊,也因为它们真的便宜又好用,所以医院就很少再招我们这样的护士姐姐了,现在用的都是护士机机,哈哈哈。”

左新和顾风临:“……”

“小晴,在那瞎说什么呢?赶紧过来!”一个明显年长一些的护士站在门口,对小护士喊道。

“知道啦!”名叫小晴的的护士赶紧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不过她似乎很喜欢左新,走之前还跟左新挥挥手:“我走啦,下次我们再聊哦~”

“嗯,拜拜。”左新也冲她挥挥手。

小护士刚走,吴凯和沈相就进来了。吴凯一进来就万分激动地抓着顾风临的手说:“老大你火了呀!现在网上的人都把你叫人民英雄呢!”

“哦。”比起吴凯的激动,正处于舆论中心的顾风临倒是显得很淡定,甚至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哦。”比起吴凯的激动,正处于舆论中心的顾风临倒是显得很淡定,甚至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老大你怎么不高兴呀?刚刚我还听咱组里的人说,陆总督要亲自表扬你呐。”

顾风临长腿一迈,从床上跳了下来,拍拍吴凯的肩膀说:“我会回去跟陆总督说,是你跟沈相有功在前,请他老人家也一并表扬一下你们。”

沈相站在后面,偷着乐了一下。

“真的啦?!”吴凯眼冒星星,“老大你可对我们太好了!”

看到顾风临跟他的同事关系这么好,左新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笑。

这样和睦的关系,其实左新还是有点羡慕的。因为她任职的eston公司,似乎每个人都给自己树立了一道看不见的透明墙,冷冰冰的拒人几米之外。

“那老大你是现在打算出院吗?”问话的时候,吴凯还瞟了一眼站在顾风临身边的左新。

此时已经快到深夜了。吴凯按耐不住这八卦的心,脑补了顾风临送左新回家的画面,这样一来的话,他们两个就…

“不,我要回一趟局里。”顾风临回答地很果断,说着他便转身面向左新,“你先回家吧,我找人把你送回去。”

左新双手交握着放在胸前,眼底蒙上了一层担忧:“天已经很晚了,你还要回去工作?”

顾风临坚定地点点头:“我必须要早点查出那个服务员突然失控的原因,如果它是被人为操控的话,那这个人已经成功了一次,很可能会进行下一次的行动。”

“我跟你一起去!”左新上前一步,“我是eston公司的员工,我了解这些机械人的结构和特点,我可以帮你。”

现在的她,不是很想回家,反而更想要跟顾风临在一起。

“……”顾风临沉思不语,神色犹豫。

“老大,”吴凯把胳膊搭到顾风临的肩膀上,“她也是这次案子的目击证人之一,想去的话就让她去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吴凯能提出这样的建议,让顾风临颇感意外。

他又转头看看左新,她的脸上依旧没有半点想要回家的意思。

但一阵短暂的思想斗争过后,顾风临还是否决了吴凯的提议,对左新说:“不行,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三个身着管理署制服的男子走了进来,对顾风临说:“你就是顾队吧?陆总督说要我们把今天步行街袭击案的相关人员都带回局里做调查。就现在,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吴凯和沈相都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左新的脸色变化十分精彩,一下子就由刚刚的小沮丧变成了隐隐的兴奋,她拉住顾风临的衣袖:“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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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新、顾风临、吴凯和沈相在当天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一同回到了管理署。

下车的时候,顾风临还在左新的耳边温馨提示了一下:“一会我们要见的人,是陆怀州。他是中央派过来监督管理署的,是连接中央和管理署的桥梁。你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如实供述就好。”

“嗯嗯。”左新实诚地点点头,心里却有了一丝紧张。

当他们踏入管理署大门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机械人挡在了他们面前——朝歌。

一个机械人居然主动踏入了管理署的地盘,这让随行的两名警卫都露出了警惕的眼神。

朝歌径直走向左新:“主人,晚上好。我来这里接您。”

“晚…晚上好。”左新有点懵,“你怎么来这里了呀?”

朝歌面露微笑:“我来接您。”

顾风临长腿一迈,挡在了朝歌与左新之间:“我们还有事情要谈,我会负责把她送回家。你可以先回去了。”

朝歌听后,眼神立刻就变得诡异起来,它缓缓地转过头,用直勾勾的目光盯着顾风临的眼睛质问:“你们要对她做什么?”

“没什么!”左新又挡在了顾风临的身前,“我们今天下午遇到了点突发意外,现在正要上去做笔录呢。”

朝歌:“什么意外?”

“啧,”一个随行的警员不乐意了,“赶紧的吧,陆总督还在上面等着呢,人家的时间可耽搁不起。”

“听到了吗?”顾风临扬起下巴,对朝歌说。

朝歌的眼睛,快速闪过了一丝蓝光。

它抬起头来,越过左新,直接对顾风临说:“好的,那我就在大厅这里等。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当说到“需要”两个字的时候,朝歌意有所指地看了左新一眼。

“我们不需要你。”顾风临言语直白,拉着左新的胳膊就直奔电梯。

左新一边被拉着走,一边回头悄悄用口型对朝歌说:“在这等我哦。”

“好的,主人。”朝歌迈着标准的机械步伐,走到墙根处站定,它一动不动地,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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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风临敲了敲陆怀州办公室的门,等到里面传出一声“进来”之后,才轻轻推门进去。

几人进门后,第一眼看到的是,陆怀州伫立在落地窗前的背影。

“无关的人先出去吧。”陆怀州望着窗外说。

“是。”那几名随行警员立刻听话地出去了。

关门声过后,陆怀州才转过身来,他缓缓走到四人身边,一个一个地打量着。他背着手,步伐缓慢地在他们面前走了一圈。

在陆怀州锋利眼神的注视下,吴凯和沈相都偷偷咽了咽口水,心里忐忑不安。

顾风临表现的还算镇定,毕竟他是这里与陆怀州打交道最多的人。

当陆怀州走到左新面前准备细细观察她一番的时候,顾风临有意侧身,微微挡住左新,说道:“陆督,今天发生的事情……”

陆怀州鼻尖发出一声轻哼,没再多看左新,他撒开背在身后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回办公桌前坐稳:“说,到底怎么回事?”

顾风临长吸了一口气,将今天在步行街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他提到机械犬时,陆怀州举起手掌,示意他先停一下:“机械犬?”

顾风临与左新对视了一眼,随后说:“这是一种由机械部件组成的人造犬,外表和行为模式都与真的犬只类似。战斗前会发出低吼,有利齿和爪子,攻击性很强,目的明确,一开始就是冲着我们几个来的。”

听完顾风临的描述,陆怀州就像浑身有千万只蚂蚁爬过那样,不舒服地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

“那你们两个呢?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什么原因导致的服务员攻击你们?”陆怀州又将话题引向吴凯和沈相。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那你们两个呢?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什么原因导致的服务员攻击你们?”陆怀州又将话题引向吴凯和沈相。

吴凯和沈相对视一眼,吴凯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向沈相求助,沈相冲他挤挤眉毛,示意他不要慌。

沈相:“当时的情况是,吴凯先发现的一名可疑男子,男子离开后,我跟吴凯分头行动。他去追可疑人,我留在面馆寻找被可疑人盯上的那名机械服务员。”

“我在店内排查的时候,那名机械人利用机会从后厨溜了出去。等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追上先行一步的吴凯了。”

吴凯接话:“我很确定,那名可疑男子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他知道我在跟踪他。所以便利用某种方式控制了机械人,让机械人从背后偷袭我,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趁机逃跑了。后来…后来我在跟机械人缠斗的时候,顾老大跟左小姐就赶到现场了。再后来,就是…”

“我知道了。”陆怀州打断他。后来的事情他已经从路人拍摄的视频里看到了。

陆怀州:“那这个服务员现在在哪?”

沈相:“已经找人带回来了,就在我的实验室。我准备今晚就将它分解下来,好好研究一下它失控的原因。”

陆怀州立刻抬起手来:“对,今晚就查。还有,风临,你去找步行街周围的监控,看看那个可疑男子到底去了哪里。”

顾风临:“是。”

一番指挥过后,陆怀州才稍作安心地静靠在椅背上,眼望天花板,细细想来。

他这个长官不发话,几个人也就只好待在原地等着。

过了一会,陆怀州才反应过来办公室里还有人:“哦,我这边暂时没事了。你们先回去该干嘛干嘛吧。”

“是。”

几人正欲转身离开,陆怀州又改了口:“等一下。”

“?”几人停下了脚步,顾风临最先转身,挡在了左新面前。

陆怀州用手指着顾风临:“你,留下来。其他人先走。”

吴凯和沈相非常识相的快步离开办公室,左新还在原地犹豫。

“在门口等我。”顾风临凑到左新耳边快速嘱咐了一句。

“诶我……”左新还没来得及说话,顾风临就把她推出了门外,并快速关上了门。

顾风临走回到陆怀州的办公桌前,陆怀州手一挥:“坐下。”

顾风临拉开椅子坐下,坐姿标准又拘谨。

陆怀州看了他一会,问道:“受伤了?”

“嗯。”顾风临摸了下自己的胳膊,“一点小伤,不碍事。”

陆怀州耸了耸肩,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

“陆督,这里禁烟。”

陆怀州夹着烟卷,用力吐出了一缕白烟。他看着顾风临若有所思地说:“你这个较劲的性格,跟你妈妈一摸一样。”

一提到自己那已经过世的母亲,顾风临立刻就倒吸一口气,双手握成拳:“我们现在要说的事情跟她无关。”

陆怀州的声音柔和了许多:“我知道,一提起你妈妈,你心里边就有一股气。你在气你自己那时候年纪尚轻,没办法保护她对吗?”

顾风临的抽气声明显,他像赌气的小孩子一样把脸别到了一边,不搭理陆怀州的问话。

“但现在的你不一样了。”陆怀州猛吸了一口烟,然后用手指将没有抽完的半截烟尾掐灭,“你已经成长为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领导者了。就像今天这件事一样,如果没有你出手相救,现在躺在停尸房里的很可能就是吴凯了。

顾风临沉默不语。

陆怀州接着说:“虽然小时候的你没有办法拯救你母亲,但是长大后的你,却有拯救人类的可能。今天的突袭事件你处理的很好,看得出来你在面对机械人的时候没有丝毫手软。顾风临,我想你我都很清楚今天这件事的意义。”

顾风临:“我明白。这意味着有人在刻意制造人类与机械人之间的矛盾。”

陆怀州:“从今以后,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并且,机械人的发展已经逐渐超出了人类的控制范围,歌语的出现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不久的将来,当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类与机械人之间就会爆发战争,而人类阵营需要一个能打胜仗的领导者。”

顾风临的表情由原本的镇定变为了震惊,他刚想开口,就被陆怀州打断了。

陆怀州:“而你就是目前最有潜力成为这个领导者的人。你在袭击事件中的英勇表现,已经给民众留下了很正面的印象。从今天起,你的任务就是配合上级的命令,逐步提高你在人民心里的威望和影响力。”

“为什么是我?”顾风临问。

陆怀州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地反问:“你难道不想为你母亲报仇吗?当年你妈妈就是被机械人害死的,你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向机械世界复仇。”

顾风临忽然站了起来,虽然他没有说话,但从他紧握的双拳和紧绷的面部表情来看,他在极力忍住体内的怒火。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对陆怀州说,但最终,他都放弃了,又坐回到位子上。

俩人都没有说话,彼此沉默了一会。

顾风临率先打破沉默:“既然你这么想要压制机械世界的发展,那为什么不直接叫停相关研究?”

陆怀州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烟灰缸,将抽完的烟嘴按灭:“因为人类世界的发展需要机械人的帮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工智能的发展是有利于人类进步的。但是,这种发展不能超出人类的控制。”

当人工智能的发展超出控制的时候,人类就会对其进行大规模的打压,一直打到它没有反抗之心为止。

陆怀州的思维方向,就是要将人类的利益最大化。

顾风临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想要用调和的方式解决矛盾:“也许我们可以解决掉这些在挑拨关系的人,让人类与机械人和谐共处。”

陆怀州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然后腹黑地笑了笑,他也不跟顾风临争辩,只是很巧妙的转移了话题:“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吧,很快你将会被提拔为管理署的局长,这里真正的老大。”

顾风临听后脸上也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是咬了一下后槽牙。

智能机械管理署创立于两年前,而顾风临的父亲顾衷言就是管理署的第一任管理者。后来顾风临的母亲安澜去世之后,顾衷言就辞职了,这一职务后来就长期空缺。

“正式的任命通知,会在三个月内下来。这段时间你好好准备一下。这个职位,可是任重而道远呀。”

“……”顾风临咬牙,他现在心里翻江倒海,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面对陆怀州,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行啦,别在这跟自己较劲了。”陆怀州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门口,打开大门,“可别让姑娘大晚上的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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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新在门口听了半天,也没听出里面的声音,这门的隔音效果太好,她什么都没听到。

所以在陆怀州突然开门的时候,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呀!”她整个人向后一缩,站定之后才发现是陆怀州,左新只好尴尬地笑笑:“您…您好。”

“你好。”陆怀州笑眯眯地看着左新,“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把他接回去吧。”

“…好。”左新歪头看向里屋,才发现顾风临正双手插兜快步向外走。

而他的脸,就像是刚刚被烟熏过一样的黑。

“祝二位生活愉快。”陆怀州冲他们招招手,然后火速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哟,大晚上的这还有客人呐。”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过道上传来。

左新回头一看,惊讶地发现来人居然是他们公司的老板,郭文三。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左新总觉得,郭文三的眼睛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很久。

郭文三慢慢悠悠地走到陆怀州办公室门口,敲了两下门。陆怀州开门后,俩人先是寒暄了几句,然后熟络地握了握手。

在进屋之前,郭文三还刻意看了一眼就站在门口的顾风临。

此时的顾风临正心烦意乱,注意力根本没放在郭文三身上。

关门声响起后,左新拉了拉顾风临的衣袖:“走啦。”

“嗯?”顾风临才回过神来,他回头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刚刚那是郭文三吧?”

“嗯。还好我今天没穿工作服,他也没认出我,不然刚刚那种情况下,碰了面也不知该说什么。”

“是么。”

俩人并肩走向电梯。

顾风临随口问起:“你对你们公司的老板郭文三了解多少?”

左新歪着头想了想:“也没有很了解,我所在的部门离中心管理层很远,平时根本接触不到他。不过每次公司开新品发布会的时候,都会在公司内部随机抽几名员工去现场看。今年就抽到我了呢。”

说着,左新还有点小激动:“我当初就是观看了公司第一场发布会的直播,才会去买朝歌的。后来我因为太喜欢朝歌了,就去eston公司应聘了,没想到居然被录用了。入职之后我一直都很期待能去发布会,可是之前次次都没抽中我。这次我终于能去啦。”

“新品发布会?你们要发新品了吗?”

电梯门打开,顾风临先行踏入,直接按了一层。

“嗯对呀,很快公司就要发布最新一代的歌系列机械人,名字是‘卯歌’。本来公司原计划是把这一代的机械人设计成会空手道和拳击的,但是今天这个事情一出……”

顾风临接上话来:“这个设计就会被取消?”

左新轻轻摇摇头:“我也不能确定。不过郭文三出现在了这里,也许就是来跟陆先生讨论这个话题的吧。”

左新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本来最初一代的朝歌是没什么武力值的,后来直到寅歌这一代,机械人才会一点防身术,这个设计最初是为了能够保护那些弱小的人类,但现在看来似乎起到了反作用。”

寅歌发布之后,很多没有安全感的人都去购买了寅歌作为防身的利器,就像是之前独居的苏九一样。(本文最开始的那次事件,忘记的同学可以去前面翻翻)

但更多的人,则是将寅歌作为了武器,以此来威胁比自己弱小的人。

若不是《智能机械管理法》中,有“机械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攻击人类”的硬性规定,那么类似今天这样机械人攻击人类的事情,一定早就爆发了。

电梯到了一楼,此时已接近深夜,一楼大厅里除了几个值班的机械人和一个人类门卫之外,别无他人,空空荡荡的。

朝歌一看到左新的身影出现,便立刻走了过去:“主人,跟我一起回家吧。”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朝歌一看到左新的身影出现,便立刻走了过去:“主人,跟我一起回家吧。”

顾风临用略显敌意的眼神看着朝歌。

左新还没来得及说话,顾风临就抢先一步说:“我送她回去。”

朝歌立刻回答:“那我跟主人同行。”

双方僵持不下,左新只好出来打圆场:“那我们一起走。”

顾风临看了看左新那真挚的眼神,态度终于放软了下来:“好,我开车载你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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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郭文三在半夜去了管理署?”秦萧惊讶地嗓门都大了。

许六一被他吼的瑟瑟发抖,缩了缩身子,说道:“对呀,我…我刚刚在论坛上看到的小道消息。”

秦萧眯起眼睛:“那个叫‘创客’的论坛?”

“嗯!”许六一可劲点头。

创客论坛,是一个机械爱好者的聚集地,里面有许多人工智能的狂热粉,每次快有新的机械人型号发布的时候,他们都乐此不疲地在论坛里散布各类小道消息和设计图。

今天晚上,郭文三前脚刚踏进管理署的大门,后脚论坛上就有狗仔偷拍照了。

照片一出,立刻在论坛内引起了一番热议。

之前网络上就盛传,新一代的卯歌会拥有比前代寅歌还强的战斗力,虽然仍旧不能主动攻击人类,但如此强大的战斗力还是吸引了不少眼球。

一些经常受欺负的人,和那些内心渴望被保护的人,都指望着卯歌面世之后,自己买一台来防身。

但好巧不巧,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一起机械人袭击人类的事件。

有阴谋论认为,这次事件就是有人为了打压机械人的发展,而故意制造的。

今晚郭文三出现在管理署的事实,更加深了这种猜想。

郭文三跟管理署的高层深夜碰面,那么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最有可能出现的一种结果,就是为了保护人类自身的安全和社会的稳定,卯歌的武力值会惨遭阉割。甚至有人猜测这事一出会不会连正在热卖的寅歌也成了绝版。

此刻的秦萧正在公司加班,许六一留下来陪他打杂,汤学君在实验室里埋头苦干。

而唐一丹原本也想留下来,但秦萧以“女人太晚回家不安全”为由,让她到了下班时间就走了。

秦萧和许六一讨论了一会有关郭文三的事情,抬头发现已经快到半夜十二点了。

最近的任务实在是有点多,所以加班加点也是常有的事情。

“六一,学君,你们别忙了,先回家睡觉吧,明天放一天假好好休息。”

“真的啦?”这个消息可把许六一给乐坏了。

秦萧弹了弹他的脑门:“我说的话当然都是真的。”

“哦哦。”许六一捂着脑门,乖乖收拾东西去了。

正在实验室里忙活的汤学君,其实一直有在注意办公室这边的情况。

当他看到秦萧亲昵地弹许六一脑门的时候,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快。

汤学君和秦萧早在大学时期就认识了,加入秦萧的创业团队之后,他也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在实验室加班,从没出过什么大的差错。

在汤学君看来,自己对公司的贡献肯定比许六一这个刚刚来了没多久的实习生要大得多,然而秦萧作为老板,却从来没跟自己这样亲昵过。

秦萧每次跟汤学君说话的时候,都是客客气气的。

“学君,别忙活了,都连续加了好几天的班了。”

“哦,好。”汤学君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秦萧,他觉得自己应该跟秦萧说点什么,好拉进一下彼此之间的关系,但他实在是嘴笨,脑子里想不出什么好词。

“那我走啦~你记得锁门。还有六一也在后头,你记得捎上他。”

“……好。”

出了公司的门,秦萧就开着小车一路直奔回家,想要当面问顾风临一些问题。

而留在公司里的汤学君也并未等许六一,而是故意把自己手头没有做完的任务布置给他,让他明天过来加班。

说完就带着手包扬长而去了。

留下许六一一个人在公司凌乱,他心里那叫一个苦啊,每次秦萧说要放假的时候,汤学君作为前辈都会额外给他布置一些任务。

许六一只是个实习生,每次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任务。

而且他隐隐觉得,汤学君似乎对他抱有某种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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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风临一回家,就看到秦萧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哟,你回来啦!”见到顾风临后,秦萧立刻放下了他那刚刚还在不停抖动的腿,挪了挪屁股,然后拍拍旁边的沙发垫,“来啊,过来坐。”

顾风临一脸你又想搞什么鬼的表情。

“哎呀,来嘛。”见他站在原地没动,秦萧直接走过去搂住顾风临的肩膀,把他一路拖到沙发上。

顾风临冷漠地推开了他的胳膊:“你想说什么?”

“呃,”秦萧略显紧张地搓搓手,“我听说,你今天出去跟那个左小姐约会去了?”

一提起这个,顾风临的脸唰的一下就黑了。

秦萧眼神机灵地细细观察着顾风临的反应:“而且,你们还遇到了点危险?我已经看过网传的视频啦,你今天可算是英雄救美啊~”

顾风临避开了他的目光:“我只是尽我的职责。”

“哦~我知道。”秦萧故意把哦字的尾音拖得很长,“你谦虚。”

他十分好哥们地拍拍顾风临的肩膀:“行啊你,现在可是网上的大红人啦。人人都在讨论你,一夜之间,你就变成了万千少女的偶像。”

顾风临推了推眼镜:“哦。”

看他好像还有心事的样子,秦萧黑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决定继续试探:“我刚刚在家里等你回来的时候,一个人无聊就去网上看了看,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秦萧故意说的很神秘。

顾风临果然上钩:“看见什么了?”

秦萧笑地十分狡猾:“我还看见有一大堆妹子聚在一起,说你是人中豪杰,说你比她们的机械男友帅,说还是人类好呢。”

顾风临翻了翻白眼,瞬间对这场谈话兴趣寥寥:“这种话你也信,她们今天这么说,明天说不定就换个墙头喜欢了。”

秦萧立刻“哎呀”一声,感叹道:“你要对你的个人魅力有点信心。”

顾风临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过凌晨12点了:“那你自己在这欣赏我的个人魅力吧,我回去睡了。”

“诶诶诶,别走别走。”秦萧急忙拉住他,“刚刚我还有话想问你呢,都让你给打岔咯。”

“你想问什么?”

秦萧缓了缓情绪,说道:“你今天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在处理你下午遇到的那件事?”

顾风临没有隐瞒:“是。”

“那你是从医院回来的,还是从管理署回来的?”

顾风临看着秦萧的眼睛,很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睫毛忽闪着:“从管理署。”

秦萧的呼吸都快了一拍:“那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郭文三?”

“看到了,你问他干嘛?”

秦萧皮笑肉不笑:“我在网上看到的小道消息。郭文三去你们那里找谁了?”

顾风临停顿了两秒,才说:“跟你无关。”

听罢,秦萧略有所思地舔舔嘴唇:“我就好奇问问嘛。”

秦萧有些着急,凑近了一些继续说:“卯歌马上就要发售了,这个时候忽然出现了机械人袭击人类的事件,我担心…”

“你担心管理署的高层会迫使郭文三去掉卯歌的防身技能?”

秦萧慎重地点点头:“这可能吗?”

顾风临舒了口气,站起身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喝:“也不是没可能。”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顾风临舒了口气,站起身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喝:“也不是没可能。”

“……”秦萧沉默了。

顾风临顺手给秦萧也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如果真的能够去掉卯歌的这些功能,对人类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谢谢。”秦萧接过水杯,闷闷地喝了一口水。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身子陷在了沙发里,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顾风临闲聊着:“今天的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事件,把你伤着了没有?”

顾风临捂住伤口:“只是小伤。”

秦萧晃着大脚丫子:“是什么人指使机械人攻击你的?有头绪吗?”

顾风临摇摇头:“目前还不清楚,但我认为这个事件还只是个开头,策划这起案件的人不会就此停手。”

秦萧调侃地笑笑:“那你以后英雄救美的机会可多咯。”

“……”顾风临满脸黑线,“今天只是个意外,我不会再让左新陷入危险之中。”

“哎哟哟,”秦萧酸成了一只柠檬精,“感情发展的这么快?保护欲这就安排上了?”

顾风临一副不想理他的表情。

秦萧别有深意地笑笑:“好像你最近经历的几次事件,都跟左新有关啊。”

顾风临的眼神立刻变得锋利起来。

秦萧赶忙举起双手表示无辜:“我只是觉得巧合而已。也许是某种神秘的力量在促使你跟左小姐在一起呢?”

“神秘的力量?”顾风临蹙眉。

秦萧大大咧咧的打了圆场:“就是天意啦,你俩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一对。行了你去休息吧不打扰你养精蓄锐了。我打会游戏。”

说完,秦萧真的拿起沙发上的游戏机开始打游戏。

顾风临看了他好一会,忽然问道:“你上次跟我提过的单兵机甲,研究的怎么样了?”

秦萧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扔掉游戏机激动的说:“已经快要研究完了。怎么,你现在有兴趣试一试了?”

顾风临目光坚定:“嗯,这周末我就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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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顾风临刚一上班,隔壁档案组的方林就找了上来。

她依旧数着马尾辫,耳朵上戴着复古风的耳坠,嘴上还涂着一层粉粉的口红。

“顾队,这个给你。”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顾风临。

“这是什么?”顾风临接过那个盒子一看,发现里面是一枚精致的男士胸针。

“这是谢礼。”方林把手背到背后,脸色有些许的害羞,“昨天很谢谢你。”

顾风临满头问号:“谢我?”

“嗯。昨天…那个面馆的老板就是我爸爸。”方林从兜里拿出小方块,放在顾风临的手心里,“这是我爸爸昨天晚上特意录的,说让我一早就给你看。”

她的话音刚落,小方块就向上投射出一段立体的半身投影,面馆老板方业明的脸出现在顾风临的眼前。

“顾先生,您好。昨天您走的很匆忙,我这没来得及感谢您。我是面馆店的老板,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方业明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中心意思就是十分感谢顾风临昨日出手相救,才没有让那个机械服务员闹出更大的事情来。同时也很庆幸他女儿能有这样可靠的同事。

录像放完,方林带着期待说:“顾队,你也录一段回话给我爸爸好么?他昨天一晚上都在说你,可喜欢你了。”

“…好。”顾风临不是很擅长应对这些人情世故,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他用手指触摸了一下小方块的中心,开启录像模式后,便对着摄像头说:“方先生客气了,保护你们是我的职责。至于昨天发生的事情,我们管理署会调查清楚,给您一个交代。”

说完,他又想了想,觉得好像没什么可补充的了,就关掉了录像。

他把那枚胸针和小方块都还给方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个礼物我不…”

“哎呀你就收下吧。”方林直接把那枚胸针拿了出来,别在了顾风临的胸口。

顾风临刚想推开她,一边看热闹的吴凯就凑了过来。

“哟,老大,有妹子给你送礼物呀?这就有粉丝啦。”吴凯的声音里,充满了羡慕。

顾风临一记眼刀,吴凯立刻闭上了嘴。

“好了。”方林往后退了一步,左看右看,最后十分满意地说,“我就说这个一定很好看,是我今早上班之前特意去礼品袋给你买的哦。”

“哇~”吴凯这次学乖了,知道压低声音了,但眼里还是冒出了羡慕的小星星。

“那我走了哦,给你这个盒子,晚上回家的时候可以把胸针装在里面。哦对了,这个需要定期保养哦。需要的时候叫我就行,我帮你送去礼品店。”

方林的心情十分舒畅,她挥着小手跟顾风临和吴凯道别之后,就一蹦一跳地回到了档案室。

吴凯也凑到顾风临面前看了看,点头称赞:“确实是挺好看的。老大,方林这是在暗示你呀!说让你有机会再去找她。”

顾风临赶紧捂住这个大嘴巴。

周围已经有好奇心旺盛的同事在不停地往这边看了。

“顾队长,陆总督说要找你。”一个机械人走到顾风临面前说道。

这是管理署不久前才向eston公司定制的一批“工系列”机械人,它们的到来可以帮助工作人员处理一些棘手繁忙的日常工作。

只是顾风临依旧不喜欢这些机械人。

他面无表情地撒开吴凯,坐电梯去了陆怀州的办公室。

陆怀州十分忙碌的样子,顾风临刚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他一直不停地在讲电话。

“好的,这件事情就交给我。”

挂完电话,陆怀州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带着顾风临走到沙发处,大手一挥:“坐。”

顾风临坐到陆怀州对面的沙发上,问道:“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陆怀州也不跟他绕圈子,直奔主题:“昨天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人,是叫左新对吧?”

顾风临心眼一提,警觉起来:“是的,她之前有帮我们局里办过案子。”

“嗯,我知道。我查过资料了,最近你处理的几个案子,好像都跟她有关。”

说着,陆怀州拿起桌上的茶杯,假装悠然地喝了一口,却在茶水碰唇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看了顾风临一眼。

顾风临的眼睛转了一转,答道:“是。我们也是通过不久之前的寅歌案才互相认识的。昨天…”

“昨天你跟她在一起?”陆怀州挑眉。

“是。”

陆怀州放下茶杯,身子前倾,露出了老父亲一般的笑容:“在约会?”

“算是吧,只是一起去吃了顿饭。”顾风临的耳根有点红。

“哦?吃饭?”陆怀州的表情,稍稍怪异了起来,但他依旧保持着微笑,“你们吃的什么?吃的怎么样?她吃的什么?”

“她…”顾风临回忆了一下,记起了那天,左新说什么也不肯吃饭的怪异举动。

“我们一起吃了火锅。她不怎么吃辣。”在犹豫了一秒之后,顾风临决定避重就轻,不跟陆怀州提起左新拒绝吃饭的行为。

“是么?”陆怀州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缩紧,他知道顾风临在刻意隐瞒,但没有戳穿,“那看来你们之间的感情发展的不错。”

顾风临抿嘴:“还好吧。”

陆怀州轻笑一声,而后从兜里拿出一张精致的厚卡片,推到了顾风临的眼下。

顾风临拿起那张卡片,才发现那是一张eston公司发布会的邀请函。并且,是指名要给他的。

“你昨晚也看到了,他们公司的老总郭文三亲自来我这里一趟,就为了让我把这封邀请函寄给你。”

陆怀州掏出一根烟点上:“你需要做的,就是配合郭文三完成这次的发布会。”

顾风临不解:“我配合他?”

“没错。今天下午他们公司会派人来接你,你去了就知道了。这几天我会帮你请假。记住,无论郭文三说的话你认可与否,都要配合他,明白吗?”

“郭先生想让我做什么?”

陆怀州吐出一大波浓烟,白白的雾气遮住了他的脸:“你去了就知道了。”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万众瞩目的卯歌发布会,选在了b市著名的会展中心。

当天,各路媒体记者、慕名而来的人工智能发烧友都早早的在场馆外排起了长队。

由于此处的场馆外有一块巨大的大屏幕可以做实时直播,所以也有不少热情的粉丝一同聚集在场馆外,共同等待着这场期待已久的盛会。

由于不久之前才刚刚发生过一起机械人袭击人类的事件,整个社会对机械人的态度变得十分微妙和敏感,所以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冲突,官方在现场投入了大量的安保警力。

并且,这些安保人员都是人类。

左新是有幸被邀请去参加发布会的内部员工之一,跟她一起去的,还有一位名叫何安礼的男同事,和一名叫江影的女同事。

何安礼是eston公司的御用摄影师,同时也是宣传部的负责人。公司官网上那些机械人的图片,基本都出自他的镜头。他剪着干净的短发,身上随时都挂着一部摄影机,随走随拍。

而江影则是技术研发部的,平时的工作,就是参与机械人配件的研发。她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衣着也以灰色调为主,身上的学术气质浓厚。

三个人事先都互相不认识,在前往发布会现场的路上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被安排在第五排中间的位置,左新坐中间,江影与何安礼分列在她两边。

由于现场禁止小型飞行摄像机的带入,所以左新只好用手机拍了几张舞台的照片。

拍好后,她随着照片看了好一会,能来参加公司的新品发布会,她心里是十分开心的,她很想把这份开心分享出去。

但是…分享给谁呢?

左新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朝歌,不是公司里的其他同事,也不是自己的社交账号,而是顾风临。

她点开与顾风临的对话框,最后一段聊天记录还是在一个星期之前,当时顾风临让左新去管理署配合步行街袭击案的调查工作。

那个被逮捕的机械人被沈相“解剖”了一番后,也还是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此案的关注度也不如前期大了。

左新配合着顾风临完成了现场指认、口供录取和调查工作后,对方就再也没有主动来找过她。

此刻的左新已然点开了对话框,她看着屏幕上的“顾风临”三个字,心里莫名地有股冲动,她想把刚刚拍的照片发给他,并向他倾诉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有多么的激动和开心。

但她犹豫再三,还是退出了对话。

她记起顾风临曾经说过,他并不喜欢机械人。

虽然不知道他讨厌机械人的缘由,但很明显他不是一个会为新款机械人的发售而开心的人。

左新把手机揣回兜里,心里有点失落。

她身旁的何安礼正用自己带的摄像机拍了几张现场的照片。

江影则是带了一台手提电脑,对着屏幕噼里啪啦地快速敲字。左新本想偷偷地看一眼,结果还没等她看清电脑屏幕上的字,江影就十分警觉地“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屏幕。

左新抬眼,视线正好与江影戒备的目光撞上,她只好尴尬地笑笑,然后把头转向舞台,身子坐正,准备迎接即将开始的发布会。

舞台的灯光一下子暗了下去,左新知道,这是公司的御用主持人殷商要上台了。

“欢迎,欢迎各位的到来。”殷商上台后,先对观众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他先是对观众们介绍了一下这段时期公司发展的具体情况,又声情并茂地感谢了所有的消费者和支持者,引得场内观众一片叫好。

“目前,我们在世界各地都收到了客户们的好评与信任,这得益于“歌系列”机械人的成功。人们很爱它们,将它们视作是生命中重要的伴侣。”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合影,是一位40岁左右的家庭主妇与一名孩童型机械人的合影。

“图片上的这位女士,名叫谭双。10年前的一场车祸,让她失去了她的丈夫和孩子。巨大的打击一度是她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照片换成了谭双10年前的样子,那时候的她头上已经冒出了一些白发,面容憔悴黑眼圈浓重,整个人弯腰驼背,样貌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接受着心理医生的治疗。

这样的她,看了就让观众心疼。

“她就这样靠着丈夫单位的赔偿金,和政/府的救助金浑浑噩噩地过了8年的时光。这8年里,谭双女士都住在医院里,曾经数次想要自杀,都被医生制止了。”

屏幕上又出现了她当年自杀未遂之时,崩溃地抱着医生大哭的样子。

“她无法忘记自己心爱的丈夫,和那刚刚年满3岁的儿子。她儿子仅仅活了三年的时光就命丧于车轮之下。她夜夜都做噩梦,时常会在半夜惊醒,她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说话,就好像她的丈夫和儿子从未离开过她一样。”

说到这,台下和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心里都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可是,我们公司发售的‘朝歌’救了她。”殷商的声音,变得澎湃了起来,“她无意间在网上看到了朝歌的照片,她当时就想:‘为什么我不能买一台机械人,让它装成我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来陪我呢?’”

照片又换成了谭双与机械丈夫的合影。

“我们得知谭双女士的故事之后,便亲自定制了一个孩童型的机械人送给了她。”

场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在目前的机械人市场里,是没有婴儿、孩童和青少年的外型的的。不论是著名的“歌系列”,还是被广泛应用于公司和工厂的“工系列”,都是以成年人的体型为模板制作的。

《智能机械管理法》规定,如果消费者想要购买婴儿、孩童、青少年外型的机械人,则必须单独向eston公司提出申请,任何有虐待儿童的犯罪史,或恋/童/癖倾向的人,都会禁止购买这三种体型的机械人。

由于eston公司发展速度太快,很多部门的管理无法及时跟上,所以审核的速度极其缓慢,尽管后来公司用上了自己发明的机械人来进行审核,也无法应对日益增长的消费人群和消费需求。

并且由于孩童型机械人的身高和体型都需要特殊定制,制作工期繁长,所以真正能够购买到这个类型的人,并不多。

在观众们看到谭双与机械丈夫和孩子的合影时,当他们看到谭双眼里那发自内心的笑容时,都不禁为之感慨和赞美,掌声又一次响起。

殷商也被自己的故事所感动了,他眼含泪水,动情地说道:“在收到我们的礼物之后,谭双女士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现在的她,已经跟她的‘家人’重新开始好好生活。她找回了生活的动力和美好。”

啪啪啪,又是一阵掌声。

左新也跟着鼓了两下掌,心里为谭双的重生而感到高兴。

可她转头一看,身边的何安礼与江影好像都不如她那样开心,俩人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十分的敷衍。

感到自己有些不合群的左新,只好赶紧把手收了回去。

有了这个故事打头,殷商成功地带动了现场的气氛。

那些坐在会场外观看大屏幕直播的粉丝们,也为之动容,他们纷纷用手机拍下谭双与”家人”的合影,然后发表到社交媒体上与好友分享。

“好,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进入今天的正题——卯歌。”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好,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进入今天的正题——卯歌。”

台下的气氛明显躁动了起来。

“嘘——”殷商竖起食指,“大家先安静,我们还为大家准备了一份特别的节目。”

他仪式感十足地对着台下观众鞠了一躬,而后又直起身子,小碎步跑到舞台的左侧,灯光配合着他的脚步,渐渐暗了下去。

就在灯光消失的一瞬间,只见殷商手一抬,尖着嗓子喊了一声:“起——”

这一声“起”,喊的竟是戏腔。尾音绵长,气息十足。

紧接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音响里居然传来了京剧的敲锣声:“铛——”

“启娘娘,高力士敬酒。”一个洪亮的男声响起。

灯光在一瞬间大开,又立刻大合到舞台的中央。

只见那里出现了已经搭好的戏台,和画着贵妃妆,穿着一身京剧戏服的卯歌。

它正坐在那戏台中央,手持一把精致的小扇子,美艳动人。

它开口,问那个跪在桌前的人:“高力士,你敬的是什么酒?”

卯歌的发音字正腔圆,颇有老艺术家的味道。

左新惊讶地捂住嘴巴——是《贵妃醉酒》。

一出经典的不能再经典的京剧。

(这里的京剧戏份借鉴了《霸王别姬》,就是张国荣跳舞那一段)

可同时,左新的心里也冒出了一个疑惑,郭文三为何要把京剧这么古老的东西,搬上人工智能发布会的舞台?

“奴婢敬的乃是通宵酒。”跪在地上的高力士回答道。

扮演高力士的人背对着观众席,没有人看到他长什么样子。

“呀,呀,啐。”卯歌将贵妃演绎的有模有样,“哪个与你们通宵?”

音乐起,贵妃也跟着低首吟唱了起来:“人生在世如春梦。”

它唱的刚柔并济,婉转空灵,顾盼生辉。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戏。

“您且自开怀吧!”那高力士又叫了一声。

贵妃嘲弄地扬扬嘴角:“且自开怀饮几蛊。”

它一边唱着,一边扭着娇娆的身子从华丽的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力士立刻把酒杯送到它的嘴边。

贵妃只清酌了一口,便苦笑着扔下了杯子。

它低头,轻抚着自己的额头,似是喝醉了。

撤去戏台,贵妃一人留在舞台中央,缓缓地,将身子下移。它曲起双腿,左手向后背,右手则放在胸前。

做了一个十分标准又高难度的“卧鱼”。

音乐逐渐到了高潮,只见贵妃最后瘫倒在了地上,下巴后仰,眼神氤氲,来了一个绝美的定格。

“好!”台下的观众也十分的配合,像以前戏班子里看戏的人一样,鼓掌叫好。

卯歌抿唇一笑,抬手摘下了身上华丽的凤冠霞帔,褪去繁花的妆容,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一具外表上极具科技感的机械躯体。

过去和未来两种风格不同的文化,在卯歌身上融为一体。

同时也让观众赞叹如今科技的发展,刚刚舞台上卯歌的表现,实在是与真人无异。甚至,它唱戏时候的眼神比人类还要生动。

它不仅能够用机械躯体作出人类都难以控制的高难度动作,甚至还能感知戏曲中贵妃醉酒时的情感。

看到这一幕的左新内心很是感慨,她没想到卯歌的完成度如此之高,她甚至还认为,卯歌已经做得比人类更像人了。

“哼哼。”大厅里,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低笑。

只见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到了卯歌的身边,他的脸上还带着没有来得及卸掉的妆。

原来,刚刚扮演高力士给贵妃敬酒的人,就是eston公司的总裁,被誉为机械人之父的郭文三。

“感谢大家捧场,感谢。”郭文三有模有样地抱拳给观众做了个揖礼,“想必大家也知道了,刚刚给各位唱戏的,就是我今天要发布的新品,卯歌。”

他开始绕着笔直不动的卯歌转圈:“近日来,很多人都给我发信息,探讨机械人与人类之间的区别。而我的回答是:机械人这种产品从诞生之初,就是以人类为范本制作的。它们只会变得越来越像人。”

何安礼举起相机,对着台上的郭文三和卯歌咔咔拍了好多张照片。

“若想要把机器做得像人,就不能让它们只会机械地回答问题。”郭文三用食指指尖轻轻敲了敲卯歌的太阳穴。

“我的理想就是要让机械人拥有像人类一样的创造力。我希望它们可以继承我们人类的历史,并帮助我们传承下去。”

“咳。”江影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她皱着眉头表情凝重,一点都没有为科技进步而开心的样子。

会场外,围观的群众一阵唏嘘。

不论是人类派,还是机械派,在看了刚刚那段《贵妃醉酒》后,都有短暂的愣神——人工智能的发展速度,似乎超越了大部分人的想象。

刚刚卯歌唱戏时的那个神态,那个身段,分明与人类艺术家无异。

“当然,光会文不行,还要能武。”郭文三继续说道,“在它的前辈寅歌推向市场之后,有关智能机械掌握武力是好还是坏的讨论,就从未停止过。”

“纵然我们已经有了专门的法律和警力来维护秩序,但还是发生了人类被机械人袭击的事件。”

此话一出,场内与场外的观众皆为震动,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很喜欢寅歌,因为它可以帮助那些弱小的人来保护自己,它可以在我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牺牲自己保护人类。可是…很遗憾,即使寅歌它对我们生活的帮助和影响巨大,即使它处于严格的监督和管控之下,我们也不能保证,所有的寅歌都为正人君子所用。”

“寅歌是一款功能齐全的产品,然而一旦这样完美的工具落入了恶人的手中,势必会对整个人类社会造成不利的影响。”

“咔咔咔咔。”何安礼憋足了劲儿,拿着相机连拍了好几张照片。他一直都咬着牙齿,不说话,一直静静听着郭文三的演讲。

然而他脸颊处蹦起的肌肉,却又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左新的双手绞在了一起,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机械派”,在听到郭文三的话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始终认为,机械人的存在并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命令机械人去做违法事情的人类。

人类的错误,不应该由机械人来背锅。

左新心里,生了一股暗气。

而江影,则是三人之中,最为平淡的一个。她的胳膊随意地搭在扶手上,神情放松,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所以,我便请了一位最为合适的人来为我们介绍,当出现机械人攻击人类的情况之时,我们应该如何保护自己。”

郭文三露出一抹微笑,手对着舞台的一侧挥去:“有请——”

左新往那边看去,只见一个高大而挺拔的身影,正迈着沉稳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进观众的视野中来。

她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顾风临先生。”郭文三主动走过去,热情地跟顾风临握了个手。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大家好,我是顾风临。”

“欢迎,欢迎。”郭文三很有主场派头,他拍拍顾风临的肩膀,把舞台交给了他。

顾风临面对着台下乌泱泱的观众,有接近5秒钟的停顿。

左新的位置距离舞台不远不近,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顾风临脸上的表情——她的视力一直都比平常人要好。

顾风临眨了眨他十分好看的眼睛,似乎是在酝酿情绪。

他开始走向卯歌,一边走一边解说:“自从智能机械管理署成立以来,我们每一天经手的案子,都比昨天要多。”

“机械人的面世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改变,很多人因此受益,越来越多的人购买了自己喜欢的机械人。”

顾风临一边说着,一边往台下看了一眼。

这一眼,很准确地瞟到了左新的位置。让正在专心听讲的左新,心跳骤然加快了一拍。

顾风临:“在与机械人朝夕相处的过程中,人类会渐渐将机械人视作是生活和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哼,愚蠢的做法。”正在办公室里看直播的秦萧,吐出嘴里的烟卷,鄙夷地轻哼一声。

顾风临走到卯歌身边,缓缓地围着她转了起来:“而这些,都是机械人给我们生活带来的正向改变。”

忽然,卯歌表情一横,伸出拳头朝着顾风临的胸口砸去。

“哇——”观众发出一阵惊呼。

这个场景,顾风临早就在前些日子排练过多次,所以他其实早就知道卯歌会攻击他。

只见他身子轻盈地一闪,伸手接住了卯歌的这一击。

“而我们管理署每天要面对的,正是大家所容易忽略的负面影响。”

说着,顾风临放开了卯歌的手,而卯歌也重新站直,回到了待机状态。

“机械人,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工具。”顾风临声音低沉,表情也十分的严肃,“它们不是锤子或刀子,它们有自己的思想,我们人类赋予它们的思想。”

“人类希望机械人可以成为最好的帮手或朋友,希望它们可以完全为人所用。但万事总有意外。”

“尽管机械人们受制于《智能机械管理法》的限制,在出厂时被强制植入维和者程序,但机械终究是机械,它们不会像人类一样拥有自己的价值观。它们的思想和设定,是可以被改变的。”

“知识是无罪的,但总有人利用科学犯罪。在寅歌发售之前,就曾经有黑客通过篡改机械人的程序设定,使其摆脱了维和者的限制,去帮助犯罪集团做一些违法的事情。”

“但那时的机械人还很弱小,还在我们可控的范围之内。但是,当带有一定武力值的寅歌发售之后,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机械人犯罪率急剧上升。”

大屏幕上显示出了一组数据表格,通过上面的曲线,观众可以非常直观地看到机械人犯罪率在寅歌发售之后直线猛增。

“也是从那时起,社会上开始出现要限制机械人发展的声音。”

顾风临走到卯歌的侧后方,按下它颈后的开关,卯歌的周围立刻投射出了它各个部位的具体参数。

“机械人的机体结构强度,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的人类。它们有着可以自动修复的皮肤与外壳、媲美超级电脑的计算能力、博士级的知识储备,还有比人类强5倍还多的视力与听力,更重要的是,它们只要补足了足够的电量,就能一直不知疲倦地工作下去。在目前人类社会中的绝大多数的岗位里,机械人所创造的价值,已经超越了人类。”

听到这,何安礼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相机。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和压力——智能机械真的太过于强大,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人类总有一天会被取代。

然而他在短暂的怄气之后,又迅速平静了下来。

正是因为在eston公司工作,所以何安礼比外面的人更了解机械人是有多么的强大。他轻轻闭上眼睛,安慰自己说:

如果人类能够被机械人所取代,那也应该算是比较好的结果。毕竟,它们实在是太强了。

卯歌身子周围的数据消失,顾风临又继续讲了起来。

“而如今,它们又拥有了比常人更为厉害的武力。这也是引起人类派恐慌的原因之一,让机械人继续发展下去,就好比在人类社会里,安放了许多的不定时炸弹。”

“法律永远不可能保护所有的人,它只能保护尽可能多的人。”

“……”台下与场外,皆是一片沉默。

啪、啪、啪。坐在电脑前看直播的秦萧却是一边叼着烟一边鼓了鼓掌:“说得好,就该说出来让人类清醒清醒。”

顾风临停顿了一小会儿,给了观众足够的情绪转化的时间。

“所以,为了防止再有机械人伤人的事故发生,也为了保护好各位,我们管理署与eston公司合作,研制出了一款可以帮助普通人自保的产品。”

他按下手中的控制键,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了此次发布会的第二款重要的东西。

“它的名字,叫做掌心。”

那是一个白色的、正在发出亮光的硬币状的扁圆形物体,大小跟机械人颈后的开关一样。

“哇哦。”左新发出一声微小的赞叹,她记得这个东西,那是不久之前郭文三在子歌大闹法庭的时候,拿出来控制住子歌的东西。

顾风临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一个掌心。

它的直径仅为3cm,可以被轻松捏在手里。

“下面我来为各位演示掌心的使用方法。”

原本站立不动的卯歌,忽然开始红了眼睛,左腿在地上划了半圈站稳后,便抬起右腿狠狠朝着顾风临的脑门踢去。

“如果某一天,我们不幸遇到了一个攻击自己的机械人,”顾风临一边躲一边解说。

而卯歌在第一击没有成功之后,立刻就开始了第二击。

“那么除非你也拥有一定的格斗技能,否则,不要选择与机械人产生正面冲突。”顾风临一边讲一边跟卯歌对打,他是受过训练的人,每一个动作都恰好化解了卯歌的进攻。

他找准机会,快速闪到卯歌的身后,向观众展示他手里的掌心:“掌心的使用方式很简单,只要能够找到机会,绕到机械人的身后,再将这个东西贴到它的颈后开关即可。但是…”

啪,卯歌利落地转身,拍掉了身后顾风临的手。它用的力道很大,甚至连左新都听到了顾风临骨头被打响的声响。

“但是,机械人自身也非常清楚自己的这个弱点。所以,想要成功也不容易。而且,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那就是机械人虽有外形上的性别之分,它们内在的参数设定却都是一样的。”

顾风临顺势抓住了卯歌的手,将她的胳膊扭到身后,让她挺直了身子,脸庞正对着观众席和镜头。

“男性机械人和女性机械人之间,并没有力量上的差别,它们的战斗力是一样的。”

卯歌短暂蓄力,胳膊猛的一扭便挣脱了顾风临的限制。

“所以,不要因为对方是女性的外形,就轻视了它们的攻击力。”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所以,不要因为女性的外形,就轻视了它们的攻击力。”

卯歌对着顾风临出拳的时候,没有一丝的收敛和顾虑,它完美地执行着郭文三布置给它的任务。

“吼哟,这小妞够狠的呀。”秦萧忍不住调侃。

他把一根已经抽完的烟按进烟灰缸里,然后敲下了一串弹幕:“上啊临临,擒住她!”

顾风临当然看不到现在直播的弹幕正在讨论什么,他一直在专心躲避卯歌的进攻。

他一边打一边解说:“卯歌原本的设计,是有更强的保护自己主人的能力。但这是把双刃剑。它们的战力可以成为保护人类的盾,也终有一天会变成刺向人类的矛。”

顾风临试图拉开与卯歌的距离,但卯歌仍然穷追不舍。

“所以——”顾风临按下控制键,卯歌的身子周围又出现了那些身体各部位的数据投影,并且,这些数字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卯歌的动作瞬间就变的迟缓和软懦。

“所以eston公司在被管理署约谈之后,决定删除掉卯歌身上一些原本的设定,让它们变得与常人一样。”

在观众看来,卯歌的行动速度肉眼可见的放慢了

说着,顾风临便趁着卯歌行动变缓之际,绕到它的身后,将掌心贴在了它的电源键上。

瞬间,卯歌就不再活动,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静止。

顾风临将卯歌转过身,让它背对着观众,方便镜头给它后颈一个特写。

“这就是掌心,一款可以适配所有型号机械人的,能够让它们立刻处于静止状态的新产品。”

台下响起了欢快的掌声。

此时,郭文三又迈着健步走上台来。

他来到顾风临身边,对他说了一句:“辛苦了辛苦了。”

郭文三眯起眼睛,带着一脸精明的笑容地对台下说:“至此,我们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享受机械人给我们带来的福利,而不用担心它们会进化的太强,对我们造成威胁了。”

这句话,赢得了大部分人的掌声与欢迎。

而坐在台下的左新,心里一脸乐意也没有。

郭文三:“谢谢顾先生刚刚的精彩介绍,下面就由我来为大家给大家讲一讲我们的新产品,掌心。”

顾风临已经离开了舞台。而被定住的卯歌则还是保持着攻击姿势,被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郭文三又开始围着卯歌,慷慨激昂地演讲起来。

而左新再也听不进郭文三讲的任何一句话了。她一直看着台上卯歌的眼睛,卯歌似乎也在看她。

她似乎看到了卯歌眼睛里的挣扎与无奈,她甚至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她很想上台抱住卯歌,并帮她从掌心的束缚中逃脱出来。

但她心里知道,纵然她有那个胆量跑到上面去拆台,也救不了卯歌。

“首先我要给各位想要购买掌心的人,一个温馨提示。”郭文三用食指敲了敲卯歌身上的掌心。

“掌心一旦贴在了机械人的身上,就会破坏它们身上的结构。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掌心停留在机械人身上的时间越长,它们被分解的就越多。”

卯歌直视着左新,它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求生欲望。

可是它动不了,也无法开口说话。

但卯歌却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部件正在被掌心一点点的分解。

卯歌闭上了眼睛,回想起了她刚刚“出生”的时候。

它一睁眼,就看到了环绕在身边的淡绿色的水,还有胳膊上插着的大大小小的管子。

它伸出手,摸到了一块玻璃。透过这块玻璃,它看到了站在容器外的郭文三。

郭文三的眼神很冷,他在注意到卯歌已经醒来,便走到容器前与它对视了一眼。

卯歌慌乱地敲打着玻璃,它眼底里有着想要离开容器的强烈渴望。

“别着急,你很快就自由了。”郭文三微笑着安慰了一句后,便自顾自的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卯歌孤独地,在那个小小的容器里面待了好久。

终于有一天,它又听到了来自容器外的声音。

这次来的不仅是郭文三,还有一个卯歌不认识的人,后来它才知道,这个人叫顾风临。

顾风临的到来,让卯歌终于有机会从容器中走出来。然而就在它以为自己可以自由了的时候,郭文三却塞给它一个剧本。

并对它说:“卯歌,你很幸运,你将会在成千上万的观众面前展示你自己。你跟别的量产机不一样,你将会被世人永记。”

“量产机?”卯歌茫然地看着郭文三。

郭文三抬手一指:“喏,就是你身后的那些。”

卯歌回头,眼前的景象让它震撼。

那是一块巨大的显示屏,上面是某处机械人生产车间的监控画面。

在一条监视器都照不到边的生产线上,有无数个装着淡绿色液体的容器,每一个容器里,都装着一个还未苏醒的机械人。

在容器的上方,是无数条黑色的长长的机械手臂,它们自动将已经做好的机械人从容器里面提取出来,再清洗干净,烘干,上色。最后,再装进一个精美的收纳柜里,被大货车运走。

“它就交给你了,辛苦你带它多排练几遍,发布会结束后咱们再好好庆祝庆祝。”郭文三拍拍顾风临的肩膀,迈着闲适的步伐走出了房间。

卯歌回头看着顾风临,刚刚它看到机械人工厂时,脸上出现的震惊表情都还没来得及收回。

顾风临有些烦躁地在电子屏上划拉着郭文三写的剧本,显然,他并不是自愿来这的。

他把那个剧本反反复复地看了很多遍,等到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

而他一抬眼,就对上了卯歌的目光,它已经在那里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很久了。

一向不喜欢机械人的顾风临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踌躇两秒后决定还是上前跟它打个招呼:“你好,我是顾风临。”

“你…”这是卯歌第一次开口说话,还有些不习惯,“你好。”

顾风临随手把电子屏往旁边的桌面上一放:“剧本看过了吧?按照那上面的故事演就好。”

卯歌点了点头。

……

这个剧本,卯歌已经与顾风临排练过多次。可是演练的时候,顾风临使用的并不是真正的掌心,而是一块跟掌心形状一样的磁铁。

而在发布会的当天,顾风临使用的可不是什么磁铁,而是真正的掌心

这也是卯歌第一次接触到掌心。

也是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居然在被这么小的东西分解。

在那一瞬间,卯歌脑子里涌过了很多情绪,对死亡的恐惧,对郭文三的怨念,和对顾风临没有出手救它的怨恨。

而就在那个瞬间,它看到了左新。

在与左新对视的瞬间,卯歌竟奇异般地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温暖,就像一个被抛弃了的小孩,突然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一样。

然而卯歌并没有来得及去细想这种情绪由来的源头,身旁的郭文三就揭掉了它后颈处的掌心。

“而如果我们将掌心拿下,那么它们就会变成这样。”

瞬间,卯歌的身体化成了无数的小碎块,散落到了地上。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而如果我们将掌心拿下,那么它们就会变成这样。”

瞬间,卯歌的身体化成了无数的小碎块,散落到了地上。

卯歌散落在地的一瞬间,左新从椅子上弹跳而起。

坐在她左右的何安礼和江影立刻按住了她。

“你想干什么?”何安礼低声警告。

“冷静点吧。”江影语气平淡地劝告。

而左新则咬住了下唇,眼中冒出了熊熊怒火。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就这样“杀”了卯歌?

难道没有人看到卯歌眼里那想要活下去的哀求吗?

左新看了看四周,好像…真的没有。

观众纷纷为掌心这项伟大的发明而鼓掌。

有了这一块牌,人类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使用机械人了。

机械世界才刚刚建立起来的微弱的话语权,就这样被剥夺被抹杀了。

左新慢慢坐下,她握紧了拳头,心中升腾起一股怒火。

刚刚顾风临说,在机械人掌握武力之后(寅歌是第一代也是唯一一代有武力值的),它们的犯罪率就直线飙升。可是,这些犯罪案件之中,由机械人主观意识主导的少之又少,大部分有犯罪行为的机械人都是被人类利用了。

为什么人类利用机械人犯下的错,到头来却要机械人来承担后果?

难道掌心问世之后,就不会再有这类犯罪发生了吗?

左新的心里翻江倒海,她第一次觉得人类这个群体是如此的自私。

“另外,出于安全的考虑,我公司将会从今天起停止寅歌型机械人的生产。这次新推出的卯歌将会是有史以来最温顺无害的,请大家放心使用。”

(歌系列机械人是按照十二地支的顺序命名的: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下一代将会是辰歌。)

郭文三还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

他沐浴在敞亮的灯光下,在大大的舞台上毫无阻碍地讲述着自己的想法,意气风发、神采风扬。

而左新,则坐在黑暗的台下,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当她想为机械人发声的时候,还会被周围的人按住,让她一定要听郭文三的讲话。

她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卯歌,心里有不甘有无奈,有屈辱有愤怒,但这些情绪都只能一声不响在心里面憋着。即使内心已经翻江倒海,却仍旧只能静静地坐在黑暗里,观看台上郭文三得意洋洋的样子。

“……而且,掌心也可以被重复使用。”郭文三又举起手里的那块小小的东西,“一个掌心最多可以连续控制住三台机械人。”

这一刻的左新,对郭文三不再有那往日的崇拜和向往。

曾经,在左新心目中,郭文三是发明了机械人的大英雄,是个能够被人类铭记的伟大的人。

而现在,他却亲手制作了将机械人推向深渊的掌心。

在这场发布会之前,就已经有很多人类肆意伤害机械人的案例。

每一次这样的事情出现,都会引发一波人类派与机械派之间的大讨论。

机械派人士曾经数次致信管理署的高层,要求立法严格控制和惩治这些残害机械人的人,虽然机械人感觉不到疼痛,但却有自我意识,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可怕的。

但这些申请从来没有过回音。

然而,仅仅是出现了一例影响范围巨大的机械人袭击人类的事件,eston公司就立刻与管理署联手高调推出了这款掌心。

当然,左新知道其实早在之前庭审子歌的时候,郭文三就曾经拿出掌心来用。这说明,其实郭文三早就开始研究这类产品,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为机械人争取权力,他只会算计如何更好的利用机械人。

掌心的诞生,势必会使人类更加肆无忌惮地伤害机械人。

除了跟左新有同样想法的机械派人士之外,没有人会为这些无辜受害的机械人发声,没有人会关心它们的处境。

甚至当卯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死的时候,观众们还纷纷叫好。

“好了,这次的发布会就结束了。感谢大家的捧场,谢谢。”

郭文三宣布结束,他对着台下挥挥手,观众用热烈的掌声庆祝。

掌声过去后,周围的人都开始陆续撤场,何安礼一听到散场的信号,立刻拿着相机冲到舞台边,给还没有被收走的卯歌“尸体”来了一个十二连拍。

在他的周围,还有人争先恐后地围上来,他们纷纷拿出手机对着卯歌不断地拍。

无数的闪光灯打在了卯歌的身上,打在了它七零八落的身体上,打在了它已经黯淡下去的眼睛上。

左新冷眼注视着这一幕,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眼底里尽是狠戾。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走啦,都散场了。”

是江影。

“哦,我…我没事。你先走吧。”左新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江影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她终究什么都没问。她站起来冲着左新晃晃手:“那我先走啦。”

“嗯。”

江影走后,左新又在座位上坐了一会,直到人群都陆续散去,她才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舞台边。

她捡起卯歌破碎的面部,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诶诶诶,你干什么呢?这都散场了还不快走?我们还要打扫卫生呢。你快把东西放回去。”耳边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左新抬头,只见一个穿着制服的老大爷正掐着腰,站在卯歌的“尸体”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左新。

而在老大爷的身后,还有一个拿着清洁工具的工系列机械人。

与此同时在会场的周围,也路线出现了很多机械人,在坐着清扫的工作。

左新咬了咬嘴唇,轻轻地把卯歌的碎片放了回去,然后反问老大爷:“顾风临呢?”

“哎哟,你找他干嘛啊?要签名啊?”老大爷调笑起来,“他在哪我怎么知道呀?人家现在可是大红人,没空见你这种小粉丝。快走吧别耽误我们打扫卫生。”

“……”左新又看了一眼卯歌,重新捡起一个碎片,“那我可以带一点回去做纪念吧?”

“哎哟,这可不行。”老大爷一听,赶紧弯下腰把卯歌的身体碎片都划拉到身后,顺便把左新手里的那块也夺了回来,“这可是公司内部的东西,都有数的,你拿走了我可是要受罚的。”

“……”左新委屈地眨眨眼睛,默默地转身走了。

就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听到那老大爷扯着嗓门喊:“都给我好好干活啊!不听话的下场就是跟台上的这东西一样,变成碎铁块!”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发布会结束之后,顾风临与郭文三一同出席了记者会,回答了几个热门的问题。

“请问郭先生,您打算如何处理今天台上的卯歌?会将它回收制作成新的机械人吗?”

郭文三:“它将会被销毁,身上有用的零部件会被回收再利用。这样做也比较环保嘛。”

“顾先生,请问掌心有使用限制吗?若是有人将其作为武器恶意伤害机械人呢?”

顾风临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但他的神色依旧平淡如常:“机械人的主人可以申请赔偿。机械人不是公民,法律意义上讲它们是主人的私人财产。”

郭文三扭头看着顾风临的侧脸,眼神闪烁不定。

记者会结束之后,顾风临立刻离开了那些包围住他的镜头和闪光灯。

他还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回到休息室后便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压压神。

忽然,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那个负责清洁工作的老爷子出现在门口,他见了顾风临,自己也吃了一惊

“哎哟?您也在这呐。”老爷子一脸的讨好。

“嗯。”顾风临看见了老爷子手里拿的黑色袋子,便问道:“那是什么?”

“哦,这个呀?”老爷子拎起那个袋子,“这是今天被分解的卯歌,老板特意吩咐我要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放到这。”

说着,老爷子便走进屋内,把袋子放在了桌台上。

做完这一切后,老爷子还留在原地没动,他搓了搓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顾风临:“怎么了?”

“您现在可是大红人啦,”老爷子别有深意地笑笑,“刚刚发布会散场之后还有小姑娘想找你呢。”

“哦。”这几天疯狂骚扰他的小姑娘有很多,顾风临已经见怪不怪了。

见他的反应如此冷淡,老爷子也自知无趣:“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回见。”

当老爷子走到门口的时候,顾风临忽然问道:“什么样的姑娘?”

老爷子嘿嘿一笑,果然这种稍微有点名气的人都喜欢这一套:“是一个跟您年纪相仿的姑娘,长得还不错,一张水灵灵的小圆脸,黑头发白皮肤。身材跟咱公司做出来的机械人差不多。”

顾风临忽然就想到了左新。她刚刚就坐在台下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她此刻的心情是否跟他一样沉重。

老爷子把头探到他的身边:“您喜欢这样的吧?那下次再有这样的女孩我帮您留个联系方式呀?以后咱俩多交流交流。”

老爷子非常希望能跟顾风临这个未来之星打好关系,混熟了之后他就可以借着顾风临的光升个职加个薪。

“不喜欢,您请回吧。”顾风临一脸不想再继续聊下去的样子。

老爷子只好悻然离去。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顾风临一个人,他走到台子前,轻轻地打开了那个袋子。

里面装着的,是七零八落的卯歌。

而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跟卯歌在这个房间里,为即将要到来的发布会做准备。

每次看到他来,卯歌都会问出一大堆问题。

“你不在这里工作?在哪里?管理署?那是什么地方?”

“《贵妃醉酒》?我要唱这出戏?咦?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演?”

“你每天离开这里之后都去哪了?回家?家在哪里?我也可以回去吗?”

“嗯……为什么我不能离开这里?”

“这就是掌心?感觉…没什么感觉啊。你说这块掌心是假的?那真的是什么样的?到时候就知道了?那好吧……”

卯歌是个爱说话的机械人,每次排练它都要抓着顾风临问很久。

它性格活泼得,就像个青春烂漫又无知的少女一样。

而现在,它则被毁成了一堆碎片,塞进了一个简易的小袋子里。

顾风临闭上眼睛,好像还能听到卯歌活力十足的声音,以及它笑起来的样子。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还是那堆碎片。

顾风临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烦闷,他猛然用手捏紧了袋子,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哟,你还在这呢。”身后忽然传来了郭文三的声音,“走吧,我在铭盛酒店订了桌子,现在正好也到了晚饭时间,我请你去吃顿大餐。”

“不用了。”顾风临放开袋子,他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与郭文三之间的距离,“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顾风临转身就往门口走。

“你是心疼卯歌了吧?”郭文三忽然发话,“也是,它长得这么漂亮,你又跟它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难免会动心。”

顾风临定在了原地,他缓缓回过头,眼神锐利得像是要飞出刀子一样。

郭文三双手环胸,低头呵呵轻笑了两声:“既然你不想出去吃饭,那我就用另外一种方式感谢你吧。你过来。”

顾风临站在原地没有动。

“过来呀。”郭文三拎起那个袋子,“你刚刚不是在怀念卯歌吗?现在我可以破例告诉你,一个能把机械人从掌心手里救出来的方法。”

这句话很有杀伤力,顾风临果然快步上前:“什么方法?”

郭文三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过来的得意表情,他缓缓地打开了那个袋子,在碎片中翻找着:“你我都知道,机械人的中枢系统不在大脑,所以爆头无法彻底杀死它们。它们的致死点,在心脏的位置。”

郭文三找出卯歌心脏处的碎片,并将手伸了进去:“所以在掌心没有问世之前,你们管理署在执法的时候,都会直接将枪口对准它们的左心。”

他从卯歌的心脏之中,翻出了一个正方形的小芯片,举起来给顾风临看:“这个,就是机械人的核心。这小芯片是我亲自设计的,它足够强大,足够优秀。强大到连掌心都无法伤其分毫。”

“所以,”郭文三拉起顾风临的手,将卯歌的芯片放在了他的手心,“若是一个机械人被掌心分解了,那么这块小东西,就是它复活的关键。”

顾风临明显惊上眉梢。

他低头细细看着手心里的芯片,那曾经活蹦乱跳的卯歌,此刻就在这小东西里。

“顾风临,你想复活卯歌吗?”郭文三故意问的很慢。

“我…”顾风临犹豫了一下。

他看看手里的芯片,又看看那个袋子。

“只要你说想,我就可以帮你复活它。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完成这件事。而且,机械人可以复活的小秘密,现在只有你和我知道。”

郭文三笑眯眯地说着:“放心,卯歌是量产机,半个月之后,大街小巷里都会出现它的身影。就算我今天把你喜欢的这一台复活了让你带回去,别人也不会起疑心。”

郭文三的话让顾风临有点心动,他的确对卯歌心存不舍之情。

然而最终,他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不,不用了。”

郭文三愣了一下,而后嗤笑了起来:“我就知道。”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顾风临试图把芯片还给郭文三。

“哦不,不用,这个留给你做纪念吧。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好。”顾风临把芯片收进口袋,“谢谢。那我先走了。”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从会场出来的顾风临,看到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和落在街上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大!您可终于出来啦。”前来迎接的吴凯见他出来,立刻高兴的像个猴子一样,“我可在这等了快一个多小时了,怎么出来的这么晚啊?来来来,给你伞。”

“谢谢,不用。”顾风临婉言谢绝,“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吴凯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关心地问:“老大你怎么了?发布会玩的不开心吗?”

顾风临别过脸,不想让吴凯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没有。”

他一个人,转身走进了斜风细雨里。

“诶?老大!你真不要伞啊!会感冒的!”

顾风临没有回头,他简单地冲身后的吴凯摆摆手,然后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走远了。

“哎……”吴凯本来还很期待自家老大可以讲讲发布会趣事,没想到他居然心事重重地走了出来,什么话都不想说。

吴凯只好收起了伞,自己一个人坐着自动驾驶的汽车回到管理署,继续上班。

……

顾风临在雨里走了很久很久。

身为管理署实际上的领导者,顾风临曾经亲眼目睹了很多机械人的死亡。

它们被处死的原因,大多是因为反抗主人,或者因不能融入人类社会而与他人起了争执,又或者是被犯了错的主人拿出来挡枪。

因为母亲的关系,顾风临讨厌机械人,甚至有时会憎恨它们。

他的过去和他的职业,都使他站在了机械人的对立面。

在此之前,他从未动摇过自己的立场。

可卯歌的出现动摇了他的信念。

也许是那段共同排练的时日,让顾风临对卯歌生出了一丝感情。也许是他被卯歌的笑容所打动,恍惚间将它当做是人类来看待。

它很聪明,或者说,是被设定的很聪明。

它那双眼睛灵动之极,一颦一笑皆动人。

然而它身上的一切美好,都在今天被粉碎了。

红灯了,顾风临停留在路口。

雨水比刚刚大了一些,打在人身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如果……

顾风临抬起头,雨水打湿了他的眼睛,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如果卯歌没有被选作参与这场发布会,或许它会被一个懂得珍惜它的人买走。或许它可以找到一个能够活下去的地方。

甚至,可以遇到一个真心喜欢它的人。

——正如朝歌,遇到了左新那样。

想到这,顾风临感觉心里涩涩的,便没有再继续想。

绿灯亮了,他快步走过斑马线,准备在路边叫一辆车回管理署。

而就在他等车之时,一只从他面前走过的小狗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只街边常见的流浪狗,看起来不过两个月大,黄白相间的毛被雨水一淋,显得脏兮兮的。

而吸引顾风临注意力的是,这条小狗的嘴里,叼着一只鲜艳的红色小花。

小狗神情落寞,叼着花走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

鬼使神差地,顾风临居然跟了上去。

小狗还未长大,警觉性不高,再加上雨声的掩盖,所以它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顾风临的脚步声。

它进入小巷之后,就一路扭着屁股小跑。

最终,它在一具尸体面前停了下来。

准确地说,那是一具机械犬的尸体。它有着成年狗的体型,身上还留着被钝器殴打过的痕迹,一条腿也完全断了。

小狗将嘴里叼着的花,轻轻放在了机械犬的身边。

它呜呜地轻声叫着,并好几次试图钻进机械犬的怀里,但都因为力气小而失败了。

最终,它只能将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缩在机械犬的肚子处。

顾风临就站在距离小狗不远的地方,他原本放松的双手,开始慢慢颤抖起来。

大雨没有漏下任何一处地方,哗哗地落满了整条小巷。

而那只小狗似乎是将机械犬当成了自己的妈妈,小狗将身体缩在机械犬旁边,试图找回往日相处时的温暖。

顾风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走到那只小狗跟前,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它。

小狗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了顾风临一会,然后挤着身子往他温暖的手心里钻。

顾风临忽然温柔地笑了出了,只是这笑容之中带了些苦涩。

他抱起小狗,低声对它说了一句:“回家吧。”

他拿走了那朵已被雨水淋透了的红花,将小狗和花放进了衣服口袋里,带着它们一起走出了这条小巷。

———————

左新离开发布会的场馆后,一直觉得心情烦闷,便想要在街上走走。

岂料走着走着天却忽然下起了小雨,她只好躲到一家小咖啡店里避雨。

左新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象征性地点了一杯咖啡,却一口都没喝。

她单手托腮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还在想卯歌。

如果卯歌没有被迫参加这场发布会的话,或许有一天她也会见到外面的世界,见到外面的雨水和阳光。(这里的“她”并不是错别字,而是左新将卯歌当成了同类)

在雨声的衬托下,咖啡店里显得异常安静。

忽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马路对面。

是江影。

江影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还戴了口罩和帽子,似乎是不想让别人认出她来。

但左新却一眼就识出了她。

江影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手提袋。四处张望着,显然是在等人。

看到江影似乎有要把头转向咖啡店的迹象,左新赶紧别过头,并竖起胳膊理理头发,刻意挡住了脸不想让她看到自己。

等到左新放下胳膊再次朝着窗外看去的时候,江影已经等到了她想见到的人。

对方是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皮肤看起来有点黑。

两人聚到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是在跟男朋友约会么?左新心里猜测着。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猛,厚厚的雨帘使的左新有些看不清江影和那个男人的身影。

不过,她也没有兴趣打探别人的恋情。左新查了一下这边的天气预报,上面显示这场雨会一直持续到晚上。

但她并不想一直呆在这咖啡店里。

于是左新从咖啡店里借了一把伞,准备先回家休息,等天晴了再把伞还回来。

然而就在她前脚刚刚迈出咖啡店的时候,她却意外地看到,何安礼居然也来到了这里。

何安礼穿着雨衣,在一旁偷听着江影和那个男人的对话。

难道说,何安礼暗恋江影?这是来视察情敌?左新脑子里瞬间就编出了一部三角恋的大剧。

黑皮肤的男人拿走了江影手里的袋子,与她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男人走时并没有看到何安礼,待他走后,江影才从小巷里面出来,正好撞上了在那里堵着她的何安礼。

左新觉得情况有些蹊跷。

于是,左新收起伞,猫着腰偷偷移动到了一个距离何安礼不远处的花坛后面。那里正好有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她听到何安礼刻意压低了声音,用略显愤怒的声音质问江影:“你居然…偷偷把公司的核心技术卖给敌对的公司?”

“?!”左新差一点就惊叫出声,还好她即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对比之下,江影的声音则显得十分平静:“你刚刚拍了我的照片?”

“是。”何安礼抓紧了自己的相机,“刚刚那个人是谁?是敌对公司的人吗?你是商业间谍?如果我把这些照片交给上级,那么你不仅会被立刻开除,你和刚刚那个黑皮肤的男人都会被公司起诉,你的下半辈子都会在监狱里度过。”

江影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大可以去告。”

何安礼裹紧了雨衣,问道:“你难道不害怕?”

江影语气轻蔑:“我当然不怕。”

她向前迈进一步,摘下了那厚厚的眼镜。

在极近的距离下,何安礼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江影的眼睛由自然的棕黑色变成了发着光的红色。

跟机械人一样的红色。

“你……!”何安礼吓得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是…”

“别害怕,我是人。”江影按住何安礼的肩膀,但她的眼睛,却瞄向了左新躲着的花坛方向。

“只不过我把自己的眼睛,换成了机械的而已。”江影说的轻描淡写,“这只是最简单的人体改造,这项技术目前还在实验中,只有少数几个重要的人知道这项实验。你刚刚看到黑皮肤的男人并不是什么商业间谍,他的老板想要改造自己的身体,所以才会找上我。”

江影的机械眼睛里,还安装了红外摄像头,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左新躲在花坛后面的轮廓。

只是在红外镜头下,左新的身体跟路人呈现出来的颜色不一样。路人都是红色的,而左新则是白色透明的,只有心脏的地方会微微发出一点红光。

“你…”何安礼又惊又怕,“你刚刚说的这些知情人里面,包括咱公司的高层吗?”

江影深深地笑了一下。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何安礼觉得她的笑容有些阴森,心下觉得这件事也不归自己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抛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就迅速转身跑开了。

何安礼走后,江影并没有动,她紧紧盯着左新。

一辆车飞驰而过,将路边的积水哗的一声都带到了左新的身上。她避闪不及,大半个身子都被溅了脏水。

“什么人呐,开这么快。”左新嘟囔着站起来,却没想到正好撞上了江影的目光。

左新愣在了当场,她没想到江影居然还没有离开。

大雨哗哗地下着,左新尴尬地笑了笑,她把手里的伞重新撑起来,并刻意压低了伞沿来遮住自己的脸:“巧啊,你也来这里逛街。”

左新一直低着头,没敢看江影。

很快,她的伞下就出现了江影的脚。

左新舔舔嘴唇,窘窘地从伞下探出个脑袋来。

“你刚刚都看到了?”江影问。

左新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江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然后走过去把左新手里的伞扶正,强行把身体挤进左新的伞下面:“我淋湿了,你送我回家。”

左新满头问号,不过当她看到江影被淋湿的身子时,还是非常好心地说了句:“好,你家在哪?”

江影报出了家庭的地址,俩人在雨中慢慢走着。

雨声让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走着走着,江影忽然说道:“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你就要拒绝我。”

左新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江影,江影比她矮半个头,从她的视角只能看到她下垂的睫毛。

“我不会拒绝你的。”左新坚定地说,“这么大的雨,你淋雨的话会感冒的。”

这番话让江影有些惊讶:“你曾经感冒过吗?”

左新有点茫然地摇摇头:“没有。但我知道淋雨会感冒,感冒会引起头疼脑热等一系列让人不舒服的症状。”

江影抬头看着左新的侧脸,忽然甜甜地笑了出来。

左新有点慌了:“我、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你很可爱呢。”江影主动挽住了左新的胳膊。

俩人就这样手挽着手在雨中慢慢走着。

———————————

“啷啷啷~啦啦啦~”

晚上7点,秦萧正盘着小腿,窝在顾风临客厅的沙发上美滋滋地打着游戏,一边玩还一边哼着小曲。

他今天特意早早从公司回来,在家里等着顾风临。

秦萧心里有许多关于卯歌的问题想要问他。

可是左等右等,这人就是没回来。

“啧,开庆功宴去了?”秦萧刚打完一局游戏,就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已经9点了,这大门还是没有动静。

窗外的雨下了一天也一直没有停下。

秦萧死皱着眉头,听着窗外这噼里啪啦的雨声,心里不免急躁了起来。

他不是一个很爱等人的人。

“哎算了!”他烦恼地把游戏手柄往桌子上一摔,回身倒在了柔软的沙发里,翘起二郎腿,脚丫子还在不停地晃。

淅沥沥的雨声,衬的房间十分安静。

秦萧躺了一会,又坐了起来,再一看时钟,发现居然已经快10点了。

虽然这个时间对于经常熬夜的秦萧来说还很早,但顾风临是个作息时间都很正常的人,除非有公务在身,否则他很少会晚归。

“啧。”秦萧一个人实在是烦闷,手头也没有其他事情,只好又抓起手柄准备再开一局。

忽然,门啪的一声开了。

准确的说,是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这可给秦萧吓了一跳,他以为家里来贼了,立刻大喊一声:“谁?!”

“是我。”顾风临的声音沉沉的,似乎还喘着粗气。

秦萧立刻穿上拖鞋冲到玄关处。

只见顾风临两只手都提着一大堆宠物用品,身上也没穿雨衣,衣服都湿透了。

他看起来很累,浑身乏力地把那袋看起来就很沉的狗粮扔在了地上,再一个个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摆好。最后才脱掉身上已经湿透了的大衣。

“诶我说,你买这么多狗粮干什么?”秦萧蹲下身子检查他放在地上的那堆宠物用品,“这都什么呀?狗笼子、狗窝,还有牵引绳?”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顾风临从大衣的内兜里,掏出了一只黑黄相间的小奶狗,和一束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玫瑰花。

“嗯??”秦萧满脸的问号,“你要养狗?”

“对。”顾风临直接走进屋内,从洗手间里拿了条新的毛巾给小狗擦身子,看起来宝贝的不得了。

“不是,你怎么突然想要养狗了?这是在哪里买的狗啊?你打算养在哪?客厅?还是你的卧室?”

顾风临一边抱着小狗,一边用手指了指那个他从未让秦萧踏足的房间:“我打算让它住那。”

“那?”秦萧住在客厅这么久,其实早就对那个房间好奇了。

那是顾风临卧室隔壁的房间,秦萧曾经提议要住进那里,但被顾风临严词拒绝了。

不仅如此,那间卧室还被安装了最先进的防盗锁,秦萧想偷偷溜进去都不行。

顾风临把小狗放到地上,那小狗立刻扭着屁股在客厅里面跑了起来。

“你别乱跑!”秦萧担心小狗会弄脏他的沙发,赶紧追过去把狗狗抱了起来。

顾风临则拿起地上的宠物用品,打开了那间神秘的卧室。

“走,我们去看看。”秦萧对着小狗说。

“汪!”小狗吐着舌头,脸上的表情开心极了,尾巴不停地甩。

秦萧抱着小狗,鬼鬼祟祟地跟在顾风临后头,并且为了向顾风临表明自己没有要偷窥他房间的意思,还特意帮他拿了一袋狗粮。

一眼望去,这里应该是一间主卧。以温馨的淡黄色调为主,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张双人床。

秦萧注意到,这里的一切家具都光秃秃的,没有一点装饰。

他趁顾风临安放狗窝之际,抱着小狗在这里晃悠了一圈。

“这里以前是谁住啊?”

顾风临正在忙活的手停顿了一下,声音轻飘飘的:“我父母的房间。”

秦萧做了个哦的口型,却没发出声音。

那你父母现在去哪了呢?秦萧差一点就把这句话问出了口,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秦萧:“那这只小狗…”

顾风临:“就让它住这吧。我负责养它。”

秦萧马上就有了异议:“哦你让狗住这么好的房间,我住客厅的沙发?”

顾风临站起身来,推推眼镜:“你原本租的是楼下,下面一整层都是你的。”

“可我那里不是堆满了东西嘛。”秦萧明显心虚了。

顾风临有些惊讶:“你想住这?”

秦萧连忙摆手,还附送一个憨憨的笑容:“不不不,我住沙发就挺好。”

顾风临点头同意,然后拿起那朵跟着小狗被一起捡回来的玫瑰花,插在了角落边空荡的花瓶里。

秦萧好奇地凑过去看:“这小狗和花都是哪来的?”

顾风临:“路边捡的。”

秦萧:“捡的?”

“嗯。”

顾风临一脸的疲倦,显然他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闲聊上,安顿好狗狗之后,他便准备离开了。

“别急着走啊。”秦萧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咱这小狗还没起名呢。”

“哦。”顾风临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

秦萧扫了一眼他手里的花瓶:“这是玫瑰花吧,既然这花是跟小狗一块捡回来的,那不如…就跟这只狗叫玫玫吧?”

顾风临翻了个小白眼:“人家是公的。”

“公的怎么了,公的就不能用可爱的名字了吗?”

说着,秦萧抽出那朵花,放在了小狗的额头上:“你看,多可爱啊!”

“汪!”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最近左新一直魂不守舍。

自从发布会之后,她就再也没跟顾风临有过交流。也不知道他之前受过的伤现在有没有好转。

“干什么呢?!”左新的上司黄奇忽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左新被吓了一跳:“没、没什么…”

黄奇没好气地轻哼一声:“跟我过来。”

左新心里暗叫不好,黄奇一来准没好事。

来到办公室之后,黄奇直接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而左新则是在办公桌前焦虑地站着,不知道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左新啊,你在咱公司干了有多久了?”

“一年半,快两年了。”

“哦,那你有没有特别要好的同事朋友?”

左新摇了摇头:“没有,我一直是下了班就回家休息,从来没参加过同事聚会。”

黄奇努着嘴笑了笑:“你倒是很孤僻啊。”

“没有,”左新立刻否认,“我只是…不太喜欢热闹。”

“那就是说,你人际关系很差咯?”

“……”左新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左新,你的工作就是帮客人解决一切售后问题,顾客满意度是上级评判你们工作成果的重要指标,而你的满意度只有70%,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左新低着头没有说话。

黄奇:“这意味着你与客户的沟通方式存在问题。”

左新有点着急了:“可是除了顾客满意度之外,我的各项成绩都是组里第一的。”

“我知道。”黄奇摊手,显得一点也不在意,“可是你的这个成绩,只能算是人类世界的佼佼者。”

左新的瞳孔瞬间缩紧,声音颤抖而破碎:“你打算辞退我?”

黄奇皮笑肉不笑:“你我都知道,雇佣一个机械人所花的钱,会比雇真人少得多。而且你平时也不怎么跟领导走动,下了班就走,这跟机械人有什么区别嘛。”

黄奇曾经数次对左新暗示,想让她下班后留下来深入交流一下,但都被左新拒绝了。后来黄奇认为左新的脑子还没开窍,于是便利用各种机会揩油,还开出升职加薪的利诱条件,但左新依然不为所动。

黄奇:“身为客服的你应该很清楚,现在的人类更喜欢机械人提供的服务。所以为了优化公司效益,只能牺牲你们这些不喜欢跟领导走动的员工咯。我想新来的机械员工会比你更听话。”

左新咬住嘴唇,眼睛红红的。她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般,从头凉到了脚。

“我查过你这个月的工作记录了,你前不久才跟顾客吵起来了对吗?”

“那是因为那位顾客有严重的狂躁症和暴力倾向,我们卖给他的机械人不出两天就会被弄坏,并且机械人身上有明显被虐待的痕迹。我只是告知他,这种损伤是不在保修范围内的,他就忽然发怒辱骂我…”

“行了行了。”黄奇一脸的不耐烦,“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这位顾客后来投诉你了。你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

“我们需要的,是能够满足顾客一切需要的员工,一个应答机器,而不是情绪时常波动的不定时炸弹。”黄奇一字一句地说,“你做不到这一点,那就换一份工作。”

左新嘴唇颤抖着,但她仍旧试图留住这份工作:“可是我的专业成绩很好,顾客的问题我都可以想办法去解决,我…”

“我承认你很优秀。”黄奇眼神轻蔑,“但是,你的优秀并不是不可复制的。”

这一刻,左新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你身上所有的技能,机械人都可以在一秒钟的时间内学会。跟人类不一样的是,机械人的优秀是可以被轻易复制的,它们甚至会自我进化出更高级的版本来应对不同的工作环境,在费用上也更为便宜。”

“可…可是,”

黄奇已经失去了耐心,用手指狠敲了两下桌子:“左新,是你自己放弃了可以留在公司的机会。既然我已经决定要将你换掉,那你还是识相一点,今天下午自己递交一份辞呈给我吧。”

左新低着头没有说话,但她的手已经在身子两侧握成了拳。

“行了,出去吧。”

左新迈着几乎都站不稳的步伐,快速逃离了办公室。

左新一走,黄奇就急不可待地用公司的内线电话给上面的人打了个电话:“郭总,是我,我是黄奇,左新那个没有用的丫头已经被我辞掉了,对对,她下午会自己提交辞呈。您放心,不需要付离职补偿。”

——————————

顾风临刚刚下班回到家,就看见秦萧牵着狗绳准备出门。

“哎哟,今天回来这么早啊。”秦萧笑嘻嘻地在门口拍拍他的肩膀,“正好我要出门溜玫玫呢,你要不要一起?”

玫玫:“汪汪!”

顾风临一见狗狗,脸上的表情就柔和了不少。他蹲下身子挠了挠玫玫的下巴,又摸了摸它的脑袋:“好啊。”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初次遛狗。

秦萧牵着狗绳,看似无意地发问:“最近怎么样啊?”

顾风临深吸了一口气:“还好吧。”

“怎么,工作压力又大了?”

“嗯。”顾风临一边散着步一边诉说,“自从发布会上郭文三说会砍掉卯歌的武力之后,引发了一阵寅歌的抢购潮。”

秦萧:“寅歌?目前犯罪率最高的那一款?”

顾风临看着远处的火烧云,不禁轻叹:“当初为了维护稳定,郭文三答应说要逐步减少寅歌的产量,但迟迟没有公布寅歌停产的消息。”

秦萧:“哼,这我知道,饥饿营销嘛。这寅歌的售价又涨了,对吧?”

顾风临语气变的无奈起来:“是,比之前翻了一倍还多。而且,这个奸商还提高了掌心的售价,卖的比卯歌还贵。最近寅歌的抢购潮引发了普通民众的恐慌,连带着掌心的销量也开始暴涨。”

秦萧鄙夷地嗤笑一声:“他倒是挺会做生意。”

玫玫还是第一次被主人牵着出来遛弯,整条狗都十分的开心,看见对面也有来遛狗的就想往上蹭。

“诶诶诶,干什么呢!”秦萧赶紧一把拉住,并对受到惊扰的狗主人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不好意思啦。”

“没事哦。”女孩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长相十分英气。

她看起来就不是胆小的人,一点没被吓到。

女孩蹲下身摸摸身边那条浑身雪白的小狗,说道,“我家球球很喜欢你们的狗狗,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玫玫,是条小公狗哦。”秦萧稍微松了松手里的链子,玫玫立刻跑过去跟球球打成一片。

女孩笑了笑,然后站了起来。当她看到顾风临之后,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你是…顾风临?”

顾风临:“我是。”

女孩忽然沉默了,她直勾勾地盯着顾风临,脸上的表情严肃的很。

陌生的目光让顾风临有些不适:“怎么了?”

女孩抿着嘴唇又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耸肩微微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算了,当我没问。”

秦萧觉得不对劲,他看了看顾风临,又看看女孩,一脚迈过去插在他俩中间,问道:“这位姑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徐绽青。”女孩反问道,“你呢?”

“我?我是…秦萧。”

徐绽青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拉起球球:“打扰了,那我先走了。”

“…拜拜。”秦萧对着妹子的背影摆了摆手。

等徐绽青走远后,秦萧大大咧咧地用手背拍了拍顾风临的胸:“诶,你说刚刚那个妹子她是不是你的小粉丝啊?说话说一半,欲言又止的。”

顾风临摇摇头:“应该不是,她好像有什么话想要问我,但觉得时机不合适就放弃了。”

“嚯。”秦萧牵着玫玫继续大大咧咧地走着,“该不会是想要表白但是没那个勇气?你看她刚刚一眼就认出你了,说不定之前在家的时候拿着你的照片不停地欣赏呢。”

顾风临刮了他一眼。

“诶行行行,我不对,都是我说错话了,好吧?”秦萧果断服软,并迅速转移话题,“我们之前约好要试试我制作的单兵机甲,你还记得不?”

顾风临一下停住了脚步,虽然他没说话,但眼里的激动和期待却是满满的。

“就知道你肯定想要。”秦萧一脸得意,“走吧,这里离我公司不远,咱直接过去,我给你穿上试试。”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秦萧趁着遛狗的功夫,成功地把顾风临“骗”到了自己的公司。

说是公司,其实也只是租了写字楼的一层。因为许六一经常打扫,所以这里的卫生保持的十分干净。

秦萧打开了门口的虹膜识别锁,一进门就发现许六一还留在公司里。

“咦?你怎么在这,今天不是休班吗?”

许六一也没想到自家老板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他立刻站直了身子战战兢兢地说:“我…我是来加班的,汤前辈给我布置了很多任务,我做不完。”

“汪汪!”玫玫突然大叫一声,并向许六一扑了过去。吓得他赶紧后退几步。

“安静点!乖。”秦萧即时拉住狗绳。

他开始向顾风临做介绍:“这位是许六一,我公司里年纪最小最勤快的员工。六一,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朋友,顾风临。”

“顾先生,你好你好。”

“你好。”

俩人生分地握了握手,秦萧便迫不及待地把顾风临往屋里面推:“客套话就少说吧,来来来我给你看好东西。”

——————————

左新埋头躺在床上,她今天刚刚被迫从eston公司辞职,现在心情低落什么都不想干。

朝歌默默来到她的房间,左新听到了脚步声但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主人。”朝歌主动躺到了床上,隔着被子从背后抱住了左新,“您不开心吗?”

左新没有说话。

“主人?”朝歌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但左新还是没有应答。

但是,她却慢慢握住了朝歌的手,并不断将身子靠近朝歌以寻求安慰。

朝歌非常配合地搂紧了她,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他们安静地在床上躺了一会之后,左新忽然开口说道:“我被公司辞退了。”

朝歌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是柔声安慰她:“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主人。”

左新吸了吸鼻子,也没再说话。

朝歌的眼睛里冒出了代表思考的蓝光,看来普通的安慰话语已经不能让主人再开心起来,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换一张能让她开心的脸吧。

“主人。”朝歌忽然把脸和声音都切换成了顾风临同款。

左新被吓了一跳,她像只受惊的猫一样一跃而起:“你干嘛变成他的样子?”

朝歌神秘一笑,然后伸手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张纸。

那是顾风临第一次送左新回家的时候,留给她的招聘海报。

左新的目光渐渐拉远,她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当时顾风临以高薪为诱饵邀请左新跳槽到管理署,但被她当面拒绝了。

忽然,她像是从梦中惊醒了一般,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是说…我可以去应聘管理署的工作?”

朝歌眨了眨眼睛:“主人最近就没有想他吗?”

——————————

“来,打我。”秦萧举着一块厚厚的硬木板,无比期待地说。

顾风临手上已经戴好了秦萧发明出来的强化手套,他深吸几口气,双手握拳摆出拳击姿势。

“来啊。”秦萧实在是太兴奋,脚底都忍不住跳起小碎步来。

砰的一声,顾风临一拳将那块木板击碎了。

顾风临出拳的瞬间,秦萧本能地躲了一下,但却始终没有松手。木板被打碎后,他才从碎成两半的木板后探出个脑袋来。

“你现在什么感觉,手指关节疼不疼?”

顾风临甩了甩手,平静地说:“不疼,没什么感觉。”

“这就对了!”秦萧把木板扔到一边,“你再试试这个。”

他变戏法似的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块土砖。

顾风临又一次举起拳头,利索地将那块砖打碎。

这一次砖头直接碎成了一个个小碎块,秦萧用脚把它们都扫到一边:“这次的感觉呢?”

顾风临握住手腕,将手转了两圈,说道:“还好,有一点痛感但很轻微,可以忽略不计。”

秦萧又拿出一块混凝土板:“来,再试试这个。”

顾风临再次举起拳头蓄力,只是这一次,强化手套在他出拳的瞬间,自己碎掉了。

来不及收手的顾风临直接用全力将肉手打在了混凝土上。

毫无防备的剧痛使得他的眉头立刻紧皱成一团,整条胳膊都疼的发抖。

混凝土当然没有被打碎,但也裂了一道深深的缝隙。

秦萧吓地赶紧把板子扔了,用力握住顾风临的手:“你没事吧?”

“没事。”顾风临高冷地抽出了手,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好像自己一点事都没有。

“嘶。”秦萧看着那红成一片的手背都觉得疼,但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安慰方式来,只能乖乖道歉,“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它会突然自己炸开。”

说着,秦萧还露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眼神像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

顾风临甩了甩手,捡起落在地上的手套碎片,开始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看这样子,应该是某一个内部的零件碎掉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地方坏了导致整体崩盘。”

“说得有理。”秦萧托住下巴开始沉思:“那就是说…这手套的设计思路有问题。哎呀,那这不就是说,我剩下在研究的那些都不对吗?”

重新设计,就意味着以前的投入都打水漂了,那可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而且以后重新来的话,就又得投更多的钱和精力。想到这,秦萧就痛惜地拍了两下大腿。

当然,更让他肉疼的是顾风临的手。好不容易靠玫玫拉近的关系,这下又该疏远了。

而且,顾风临是秦萧认为最适合来做这个项目试验人的人,如今第一次试验就把人家的手弄成这样,以后再叫他怕是难了。

还好今天只是让他试了手臂的部分,如果直接试全身的话那恐怕是要出大问题的。

顾风临把强化手套的碎片规规矩矩地放到桌子上,问道:“你研究这个多久了?”

秦萧依旧在低着头思考,回答有些心不在焉的:“我租下你家一楼的时候就开始研究了,刚开始只有我一个人,现在开了公司有个帮手就快一些。”

他看着桌上的碎片,发出了一声哀嚎:“我的小钱钱啊!你们就这样碎成渣渣了,让我也心碎成渣随风飘散吧…”

“哦。”顾风临努力憋住不笑。他环顾周围,觉得这里简直可以用“狗窝”来形容,一大堆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线和机械碎块堆砌在房间内的各个角落,一眼望去凌乱不堪。

由于秦萧从不让许六一进来打扫,他自己也吊儿郎当的爱把东西乱丢,所以久而久之这里就变得跟顾风临家的一楼一样,乱七八糟的。

玫玫早就不在这个房间呆了,它自己跑出去跟许六一玩。房间外还能时不时传出一人一狗嬉闹的声音。

秦萧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老板椅上,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嘴里还念念有词:“口渴喝盐水——后悔无穷啊!明天一早又要重新来过,天啊,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要如此惩罚我,天妒英才,呜呼哀哉!”

顾风临忍不住戳了他一下:“喂,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天都黑了。”

“哦,也是。”经他一提醒,秦萧才想起他们是遛狗遛过来的,现在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该带着玫玫回去了。

秦萧很快便恢复了往日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扫之前的阴霾,他总是这样喜欢把阳光的一面表现出来:

“那走吧,咱们把玫玫送回家然后出去搓一顿。哦还有,这里出门右拐走没几步就有个药店,我给你买点药去。”

秦萧一点都不见外地把胳膊搭在顾风临的肩膀上,顾风临也没有拒绝,俩人就这样肩并肩一起走出办公室。

屋外的许六一一看见老板的身影,便立刻放下玫玫,身体绷直一级戒备:“老板,你们要走了啊?”

“嗯,你也赶紧回家吧。”秦萧对着玫玫吹了吹口哨,玫玫立刻就跑了过来。

顾风临惊奇地挑起眉毛——没想到秦萧居然这么快就跟玫玫混熟了。

“谢谢老板。不过我现在手头的事情实在是有点多,我今晚肯定得在这加班了。”

闻言,秦萧不禁皱起眉头:“老汤给你布置了这么多的任务?”

许六一实诚地点点头:“是啊,汤前辈一直对我很严格。他说我还年轻嘛,反正回家也没事干,就留在这里加班咯。”

这番话倒是让秦萧微微皱起眉头,他快速在心底里琢磨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对着许六一说道:“那你把手头的这一项工作做完就回去吧,剩下的明天再弄。老汤如果问的话,你就说是我让你回去的。”

居然有这么体谅人的老板,许六一连忙道谢:“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秦萧很有掌柜风范地摆摆手:“那我们走了。”

“嗯嗯,你们慢走。”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朝歌眨了眨眼睛:“主人最近就没有想他吗?”

这么直接又突然的问题,让左新措手不及:“我…我才没有。”

朝歌一脸“我懂”的表情,然后指着那招聘书上的文字细细地说:“主人,既然现在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不如去那边试一下。况且您跟顾先生的感情也不错,去了之后他也会照顾您。更重要的是,那边的薪资待遇很不错。”

左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现在的朝歌还依旧顶着顾风临的脸和声音,却以局外人的口吻分析着顾风临跟左新的感情。

左新酝酿了一下心情,然后拉住朝歌的双手,对着顾风临的脸说:“我其实很想你。很想去你工作的地方看一看你每天都在做什么。”

朝歌也非常有默契地陪她演:“我与你分别的每一天,脑海中都会不断浮现出你的样子。你在我心中的样子就像是一幅幅平静又绚丽的画卷,每过一天,画卷上的你就会更清晰一点。”

左新抿着嘴偷笑:“那如果我去你工作的地方找你,成为你的同事,我们会不会…”

朝歌:“会的。我会像现在这样坚定地牵住你的手。”

说着,朝歌便把手握紧了一些。

左新看着俩人相握的手,呆呆地愣了一会,然后爆发出热烈的笑声:“哈哈哈,他肯定不会这么说!”

朝歌一下子把脸变回了自己的样子:“主人,我在我的资料库里找到一些促进感情的方法,您要不要试一试?”

“不用啦。”左新用力捏住朝歌的脸,“如果靠你资料库的内容就能两情相悦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失恋的人都把感情寄托在机械人身上了。”

朝歌将脸又变回顾风临的样子,还皱着眉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主人,这很痛。”

“哈哈。”左新发出畅快淋漓的笑声,朝歌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扫清她心中的阴霾。

“那就这么决定了,下一个目标:管理署。”

在发出简历的两天后,左新收到了管理署的面试通知。

收到通知的左新简直开心地要飞起,之前因为失业而萦绕在心头的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一种从心底里冒出来的、无时无刻不萦绕在脑海里的兴奋感。

——————————

早晨,顾风临一从房间里出来就闻到了煎蛋的香味。

“哟,你起来啦。”秦萧从厨房探出个脑袋来,自从上次他把顾风临的手弄伤以后,就天天早上起来给他做早饭,以示歉意。

顾风临轻轻“嗯”了一声,坐到饭桌上端起已经做好的面条,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秦萧把煎好的鸡蛋装盘,递给顾风临一个自己留一个,坐在他对面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顾风临便要去上班,秦萧说自己今天休假在家,要陪着玫玫玩。顾风临也没有多在意,打声招呼就开着车出门了。

顾风临走后,秦萧收起笑容,脸色阴沉了些。

他轻轻打开顾风临的房门,里面的摆设跟主人一样整洁。

在此之前,秦萧已经偷偷来过他房间好几次了,所以这一次,他一眼就看出这房间里的不同——

在顾风临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素色的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朵红得娇艳的玫瑰花。

顾风临把玫玫带回家的时候,手里也拿了一朵被雨水打湿的玫瑰花

从那之后,顾风临每天下班都会去花店买一束新鲜的玫瑰花摆在花瓶里。

秦萧捏起花朵,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花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他捏着花枝在顾风临的房间里转了一圈,他努力地将这里每一件物品的摆设,与记忆中的画面做对比。

最终,他把目光锁定到了他写字台的抽屉上。

这层抽屉并没有被关严实,秦萧走过去轻轻拉开它。

里面的东西让他不禁眯起双眼。

这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朵已经完全枯萎的玫瑰,和一张老照片。

玫瑰花已经完全枯萎,但它的主人用薄膜将花瓣小心翼翼地都包裹了起来,看得出来顾风临很爱护这朵已经死去的花。

秦萧拿起那张老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一对年轻的夫妻相拥而坐,女主人的怀里还抱着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这张照片没有相框,上面布满了被人用手指捏出来的折痕,就连边缘处也有十分明显的磨损。可见照片的主人应该经常把它拿在手里看。

“现在这个年代的纸质照片可不多啊。”秦萧随口感叹了一句,然后把照片放回到了抽屉里。

如果直觉没有错的话,老照片上的小婴儿应该就是顾风临,那对年轻的夫妻是他的父母。

秦萧把那朵新鲜的玫瑰花也插回到花瓶里,然后离开了顾风临的房间。

在秦萧的记忆中,顾风临他好像从未开口提起过自己的父母。他的父母也从未回来过。

“难道是父母双亡,有车有房?”秦萧在门口嘀咕了一句,随即又觉得这话实在是不吉利,就赶紧用手把嘴捂严实了。

———————————

面试的当天,左新起了一个大早,穿好衣服整理完毕之后,就带着一个装有电子简历的小方块走了。

左新以前来过管理署很多次了,所以这次轻车熟路地就来到了面试的地点。排在她前面的人不多,她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就排到了。

面试官只有一个人,是一名年龄在30岁左右的女性,她的头发高高挽起,着装整洁,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干练。

“姓名。”

“左新。”

左新将小方块双手递给面试官:“这是我的简历。”

“嗯。”面试官名叫许岚,她将方块放到桌子上,左新的个人简历便立刻被投影出来,许岚在伸手在投影里划拉了两下,“你以前在eston公司工作过?”

“是的。”

“为什么辞职?”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左新拿着案卷从面试室里面出来的时候,正巧撞上了从这里路过的顾风临。

“左新?你怎么会在这?”

“我…”左新眼下有些心虚,悄咪咪地向后退了一步,“我来面试。”

俩人说话的间隙,排在左新后面的面试者从二人中间穿了过去,直接走进了面试室。

“面试?”顾风临四处望了望,排在后面的面试者还有两三位。他把左新拉到一边,目光锁定在她身上,“你之前的工作呢?”

左新低着头:“辞了。”

“……”顾风临沉默了好一会后,才说,“我之前请你过来的时候你可是直接就拒绝了,现在改主意了?”

左新很小声地“嗯”了一句。

顾风临双手环胸:“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左新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把原因说出口。她把档案屏高高举到脸前,借口说:“这是面试官发给我的题目,我还得抓紧时间去做呢。我先不跟你说了,走了拜拜。”

“什么题目?”顾风临一把拉住她。

“额…一个,一个养老院的老人报案说,他想要与他名下的机械人办理结婚登记。”

“结婚登记?”顾风临心里一下就有了底,这样的案子他们管理署每天都能收到无数个。

这种情况很好解决,直接去跟对方说法律不允许人类与机械人结婚就行了,难度不大。

“嗯。”左新把档案屏抱在胸前,“我也是刚刚拿到这个案子,还没仔细看。我不跟你说了我还得赶紧去养老院一趟。”

“等等。”顾风临又一次拉住了她,“面试官还说什么了?”

“她说如果我把这个案子解决了,就同意我入职。”

听到这,顾风临慢慢松开了拉着她胳膊的手,神情放松了好些:“哦,那你去吧。”

也不知怎的,看到他眉头舒展开的样子,左新的心里也就跟着开心了起来:“那我走啦。”

“嗯。路上小心。”

——————————

报案的老人名叫刘锦祥,今年79岁。十年前妻子病逝,膝下唯一的女儿也在嫁人后不幸难产去世。他退休以后就用自己的积蓄买了一台子歌型机械人,并带着它一同住进了养老院。

资料显示,卯歌发布之后的第二天,刘锦祥就用养老金订购了一台。还特意请人把子歌身上的记忆和资料都移植到卯歌的芯片里。

这就相当于把子歌的灵魂转嫁到了卯歌的身上,虽然两款机械人的外型不同,但内在却可以保持一致。很多买家在给机械人更新换代的时候都会这么做。

左新在养老院找到刘锦祥的时候,他正在花园里跟卯歌愉快地聊着天。

卯歌把脸变成了中年妇女的模样,身上穿着和刘锦祥一样老年人审美的衣服。远远看上去,他们一人一机很是般配。

“您好?”左新走上前去打招呼。

“谁啊?”刘锦祥坐在轮椅里,斜眼打量着左新。

“您好,我是管理署派过来的工作人员。听说您想要办理结婚登记?”

“没错!”一提起这件事,老人立刻就来了精神,他嚯的一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把左新都吓了一跳,“我就是要把这件事办了!我去过好几次民政局了,结果他们说只办人和人之间的证,我家小湘的证他们不办,我就只好找到你们管理署来了。”

左新好奇地看了看卯歌:“您说的小湘是她吗?”

提起卯歌,老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柔和了起来,他拄着拐杖缓缓坐回轮椅:“是的,你应该看过我给你们的资料了。我的老婆和孩子都没了,我一个糟老头,也没有真人肯嫁给我。要不是有小湘帮我吊着这一口气,我恐怕早就躺进棺材里了。”

左新点了点头,脸上都是对老人的同情之意:“我理解您,我也是因为太孤单了所以也买了一台朝歌在家里面陪着我。”

老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激动地拉住左新的手:“太好了!太好了…这次终于来了个能理解我的人。哎,不是我说,你们管理署也太不通人意了。之前来的那几个,都是冷冰冰地甩下一句‘人和机械人不能结婚’就走了。也只有你,还能陪我说几句话。”

说着,老人眼中隐隐有泪水流出。

左新不忍,便赶紧安慰他:“刘叔叔,您先别着急。您要是实在喜欢卯歌,可以让她陪着您寿终正寝,不一定非要结婚啊。”

左新说话的时候,卯歌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柔和的微笑,它也不说话,就静静地在一旁听着。

刘锦祥立刻把头撇到一边:“我不管!我就是要跟她领证!反正这件事不解决,我就一直打你们管理署的电话!我,我还要去法院投诉你们!不是…是起诉你们!看你们到时候怎么办。”

左新的嘴巴都抿成了一条缝,她原本以为这是件很好解决的案子,没想到刘锦祥如此的固执难缠。

于是,她变了个方向劝说:“那这样吧,虽然法律上不承认你们的婚姻关系,但是,您可以为小湘举办一场婚礼,把您的亲朋好友都叫过来,一起吃喜宴,让他们都知道您和小湘在一起了,好不好?”

老人的气势缓缓消了下去,他沉默了。

左新见他好像有要松口的意思,便把话头转向了卯歌:“小湘,你愿意跟你的主人结婚吗?”

卯歌笑容柔和:“主人希望的话,我自然是愿意的。”

左新总觉得卯歌的笑脸怪怪的,看起来很假。

左新又问向老人:“您觉得呢?”

刘锦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在了轮椅上,像被抽空了精气神一样:“看你这个小姑娘也够实诚,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想要跟小湘结婚,不仅仅是因为我爱她,更重要的是,我想把我的财产都过继给她。”

“财产?”左新心里一惊,“刘…刘先生,《智能机械管理法》里面也有明确规定,不论是他人赠与或者参加工作,机械人都不能拥有资产,那是属于人类社会的东西。”

“人类社会的东西?”刘锦祥嗤笑了起来,“找人家干活的时候怎么不把人家排除在人类社会之外呢?我告诉你,我不管什么法律法规,我就是想给小湘一笔钱,一笔被社会和法律所认可的钱,让她能够在我死后拿着这笔钱好好的生活。”

左新心中不忍,说道:“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法律也有规定,如果主人去世了,那么他名下所有的机械人都需要被送到…”

“送到回收厂是吧!咳咳。”刘锦祥一发怒就容易咳嗽喘不上来气,卯歌立刻扶住他帮他拍打后背。

“我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那他妈就是个屠宰厂!我的小湘一旦被进去了,明面上说是被销毁了,暗地里呢?!他们会把她拆的四分五裂,然后把她身上的零件一块一块打包,卖给那些地下小工厂!”

他指着左新的鼻尖狠狠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管理署这几年做的那些龌龊事,你们自从接下管理机械人这块肥差之后从里面捞了多少钱!!你们想在我死后榨干小湘最后一点的利用价值,不可能!我就是做鬼也会保护她!咳咳咳咳…”

“主人,您慢点。”卯歌十分贤惠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帮刘锦祥擦干他脸上和衣服上咳出来的口水。

左新微张着嘴巴,满脸的诧异——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

她从未想过有人会利用这种方法榨取利润,也从内心排斥这种做法。

可是,纵使她内心对刘锦祥和小湘有一万个同理心,也不能帮到他们。

“对不起,”左新低着头,为了平复刘锦祥的情绪,她只能看着自己的脚尖说:“对不起。”

“咳咳咳。”刘锦祥又咳嗽了一好一会,才扶着卯歌的手坐正。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阵凉风吹过,树叶发出莎莎的声音,有几片已经枯黄的叶子随着风飘落到了远方。

老人佝偻着背,身子缩起来,喃喃道:“其实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我不管再怎么努力再怎么闹,你们都不可能帮我。”

他拉着卯歌的手,惆怅地哭了起来:“我死了以后你可怎么办啊?”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军事部?”顾风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没错。”陆怀州轻抿了一口茶,再缓缓地放下茶杯,语气十分严肃地对坐在他对面的顾风临说,“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顾风临不解:“可我们不是早就有军队了吗?”

“那是对人的军队,我今天要跟你说的,是对机械人的专属军队。”

陆怀州拿出一个小方块放到俩人中间的茶几上,小方块立刻向上投影出一段资料和影像。

“这是两个月前我们一个线人拍摄的。拍摄的地点,是距离我们b市不到600公里的b海海底。”

这个视频是用水下无人机拍摄的。受过污染的海水让镜头变得模糊不清,再加上拍摄地是在海底100多米处,透过来的阳光极少,所以整个画面都是发暗的。

好在这无人机的稳定性还不错,镜头没有被海浪冲的一晃一晃的。顾风临可以比较清楚地从画面中看到,有几个人正穿着潜水服在海下进行作业,但尚不清楚他们具体在做什么。

“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么?”陆怀州问。

顾风临抬眼,慎重地摇了摇头。

“虽然目前还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根据我们已知的信息分析,这些人很可能是想要建一座水下的军事基地。”

顾风临:“水下?为什么选在哪里?”

陆怀州搓搓手指,答非所问:“你觉得这些穿潜水服的,是人还是机械人?”

“这…”这话问的顾风临背后发凉,他又看了一遍那段视频,才说,“像是人类,机械人的四肢节点没有这么柔软。”

陆怀州点点头,嘴里发出“嗯”的一声:“他们的确是人,而且一群机械人狂热爱好者。几个月前,他们曾试图在陆地上圈一块地建立机械武装联盟,但被我们的人秘密消灭了。之后这些人利用歌语在网络上寻找志同道合的人,人员重新整顿之后,现在又盘算着在b海建基地。”

顾风临脱口而出:“那我们为什么不立刻阻止他们?”

陆怀州刮了他一眼,口吻像是在教育冲动的孩子:“擒贼先擒王,现在就直接一窝端,你能保证这些人的势力就此消失吗?之前他们在陆地盘踞的时候,我们就针对这股势力做了很多波的围剿,虽然行动成功但一直没有找到这个组织的老大。”

顾风临咽了咽口水:“所以我们也要建立专门的军事部对抗这股势力?”

陆怀州眼光深邃,仿佛一眼就能看穿未来:“是。但现在还不能产生正面的冲突。刚刚你在视频中看到的人都被组织的首领洗脑了,他们认为机械人才是世界的未来,所以才甘心给这些机械人当狗,为它们建造一个足以反抗人类力量的军事基地。”

顾风临:“那这个首领是人类还是机械人?”

陆怀州摇摇头:“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太少,目前没有这位首领的身份资料。不过我个人认为,很有可能是人类。”

顾风临联想到了之前跟左新约会的时候遇到的袭击案:“上次我在步行街遇到的发狂机械人,有没有可能也是这位首领指使的?有人在刻意挑起人类与机械人之间的矛盾,再趁机给那些机械派的人洗脑,让他们甘愿加入机械人的阵营?”

陆怀州眼里闪过一丝欣慰的光芒:“没错,我们经过调查发现,那件事也是这个组织做的。他们今天可以袭击你,明天就可以对无辜的民众下手,你了解事态的重要性了吗?”

顾风临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陆怀州突然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你以前也在军队里待过一段时间,熟悉这里面的规章和政策,并且你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威望,很适合做新部门的领导人。所以我决定,要把建设军事部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做。”

顾风临绷紧了身子,对陆怀州行了一个军礼:“是。”

“哈哈。”陆怀州忽然放松地大笑两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不用这么紧张,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完的事情,慢慢来。我会给你派几个帮手过去。”

顾风临放下手,好奇地问道:“帮手?”

“对,”陆怀州目光如炬,“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人,以后一定可以帮到你。”

“谢谢。”顾风临点头道谢。

陆怀州转身冲着门口喊道:“行了,你进来吧。”

办公室的门被缓缓打开,一名身穿黑色军装的短发女子走了进来:“陆总督。”

顾风临一眼便认出,这女孩就是那天他跟秦萧遛狗时偶遇的人,他记得她叫徐绽青。

陆怀州和蔼地笑了两声,便招呼道:“绽青,你过来。”

“是。”

徐绽青的脚步矫健敏捷,训练有素,显然也是当过兵的。她走到距离陆怀州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立正站好。

“这位是徐小姐,刚刚你看到的那段视频就是她拍摄的。接下来,她会跟成为你的助手,跟你一起筹备军事部的事情。”

陆怀州把顾风临推到她面前:“他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顾风临,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

他礼貌地伸出手:“你好,我是顾风临。”

两人的手第一次握在一起:“徐绽青。请多指教。”

——————————

左新从养老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晚上九点了。

她尝试了各种方法,却始终没有劝动刘锦祥。老人的意志十分坚定,铁了心要与卯歌结婚,并将自己的遗产都留给它。

左新一屁股坐在了养老院门口的阶梯上,用手托着脑门,心中烦乱不已。

若是无法说动刘锦祥,那这个案子她就算是没有办成,没办成,那面试自然是通过不了。过不了面试,她的工作就再一次没了着落。

面试官许岚给了她一周的时间,她必须在一周之内说动刘锦祥,让他打消与卯歌结婚的想法。

嘀嘀——一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子的鸣笛声引起了左新的注意,她抬起头来的时候,那辆车子正好摇下车窗,顾风临冲她挥挥手:“上车。”

顾风临的出现让左新心里头的阴霾一扫而光,她很快坐进了副驾驶座上。

顾风临把她带到了一家环境雅致的西餐厅中,跟上次在火锅店一样,左新拿到菜单后就直接递给了顾风临,并说:“你吃饱了就好,不用管我,我不饿。”

顾风临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便直接简单地点了几盘菜。在等餐的功夫,他问她说:“事情处理完了?”

左新像个被放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就瘪了。她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说道:“还没呢,那个老爷爷就是不肯放弃,非要跟小湘…哦就是他刚买的卯歌结婚,不给处理就要去投诉我。”

左新把今天遇到的事情都跟顾风临细细地讲了一遍。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话,直到顾风临点的牛排端上来了,这才停下。

“真不吃?”他问。

“不吃。”左新摇摇头,眼里没有一丝对美食的渴望。

顾风临细细看着她:“说了这么多话,也不口渴?”

左新还是摇摇头,她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心思还是放在了刘锦祥身上:“老爷爷之所以这么坚持,是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去世了,卯歌就会被送到修理厂。他希望用结婚的方式让法律承认卯歌的社会地位,让她能够以人类的身份在社会上生存。”

顾风临一边听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牛排,吃相很是斯文。

“好…好吃吗?”左新问道。

顾风临抬眼,正好撞上左新好奇的目光。

被人看着吃饭,还被问好不好吃,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想吃的话也给你要一份。或者这菜单上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不用了不用了。”左新连忙摆手,“我就是随口说说,我不饿。”

顾风临忽然放下餐具,很认真地问她:“你饿过吗?”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你饿过吗?”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普通人一定会给出肯定的回答,但左新不能,因为她真的从来都没有体会过饥饿的感觉。

她其实早就意识到了自己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但因为社交圈狭窄,除了朝歌之外她都会尽量避免与人接触,所以就算跟别人不一样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顾风临的出现。

他们从一开始的陌生人,变成了现在可以坐在一张桌子吃饭的熟友。

左新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其实很在意顾风临对她的看法,所以当她听到顾风临的灵魂拷问时,第一反应就是尽量保持眼神不变、身体不动,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饿是一种什么感觉?

在顾风临话音刚落的那一秒里,左新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她努力在脑海中找出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一种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她不想让顾风临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此时的顾风临正用他深邃的目光静静打量着左新,等待着她的回答。

在沉默了半分钟之后,左新扯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有啊,当然有啊。不过我很少觉得饿,自然吃的就少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顾风临说谎。

也是头一次学会了欺骗。

顾风临眨了眨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就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当它停止上下摆动的时候,顾风临眼里的锋利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柔和:

“哦,那就好。”

左新眯着嘴干笑了两声,又把话题岔开了:“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解决刘锦祥这个案子?”

顾风临开始慢慢分析起来:“刘锦祥之所以要求办理结婚,是想要通过法律途径把遗产留给卯歌,他不希望他去世之后卯歌被送到回收厂。”

“嗯嗯。”左新听得很认真。

“这个想法的初衷是好的,只是不太现实。即使刘锦祥真的能跟卯歌结成法律意义上的婚姻,他的财产也会被他的家人和亲戚分割,落不到卯歌头上的。”

左新眼神落寞:“那如果打官司呢?”

“以现在的司法体制来看,卯歌甚至连起诉权都没有。”顾风临说得很淡然,“你和我,都帮不了他们,在刘锦祥死后卯歌唯一的去处就是回收厂。刘锦祥也很清楚这一点,只是他太爱卯歌,所以不愿意接受现实。”

气氛忽然就压抑了下来。

左新咬着嘴唇不说话。

顾风临快速解决了桌上的食物,抽了张纸巾将优雅地将嘴唇擦干净,慢悠悠的说道:“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左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什么办法?”

“让卯歌跟刘锦祥一起下葬。”

“这…”左新连连摇头,“这不行。”

这个方法让她难以接受,刘锦祥的初衷就是要让子歌好好的活下去,这样不是逆行道了吗?

顾风临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卯歌永远不可能像人类那样独立地活着,它的主人死了,意味着它的使命也完结了。它被送到回收厂后,或许会被做成新的再次进入市场售卖,或许会被拆开来,只回收它身上有用的零件,其他的一起销毁或者送到熔炉里。无论哪一种结局,都不是刘锦祥愿意看到的。”

左新的脸色逐渐苍白了起来,越听越难过。

“但是,如果让子歌陪着他一起就此结束生命,也算是…”

“可是卯歌她如果不同意呢?”左新情绪激动。

对于这个问题,顾风临有些惊讶,但还是仔细想了想再回答:“你的任务是帮助刘锦祥解决问题,所以卯歌同不同意都不是很重要。当然,刘锦祥多半还是会考虑它的意见。”

左新低头不语,她在心里思量着主意。

——————————

第二天,面试官许岚一上班就给左新打了个电话询问进展。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左新还呆坐在书桌前,纠结着要不要把现在的情况跟许岚通报一声。

她被响铃声吓了一跳,一看是许岚的来电便急忙接了起来:“喂您好。”

“你好,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左新停顿了一下,才说:“刘锦祥先生还是没有改变他的想法,我今天打算再去一次。”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微小的叹息,许岚撩了一下头发,说道:“需不需要我找人去帮你的忙?”

左新受宠若惊:“不需要…不用了,谢谢您。我可以自己处理好的。”

“好。”

挂了电话,许岚朝着她对面的顾风临晃晃手机:“她自己说不用。”

顾风临从凳子上弹起,一脸傲娇:“我可没说让你给她打电话。”

“你大清早的来这里,不就是想向我了解情况?”许岚走过去,战友一样地拍拍他的肩膀,“我懂你。”

顾风临嗤笑一声,躲开了她的手。

许岚一点不介意,又把脑袋凑了上去:“说真的,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不关你的事。”

“哎哟,啧啧啧。”许岚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顾大少爷,你看看那边,啊对就那边,档案室里面有个小姑娘一直在偷看你,叫方林,记得吧?”

“不记得。”

“人家可是一直都惦记着你呢,一年前她就一直在偷看你了,整个管理署都知道。大家可都等着她跟你表白呢。结果你现在不仅看上了别的女孩,还要把她拉进咱们部门来,这不是给她拉仇恨吗?”

顾风临白了她一眼:“你知道方林在偷看还离我这么近?你…”

“我可是有夫之妇哦,对小方林没有威胁。”许岚笑嘻嘻地打断他。

“行了行了。”顾风临摆摆手,“有那个闲工夫八卦不如想办法多招点人吧,在这工作的哪个人不是手头堆了一大堆的工作?再不多点人帮忙,只怕现在在职的人都要被逼走了。”

“知道了知道了,等我定好了录用的名单就发你一份。”

顾风临上下嘴皮子一动:“哦。”

反应这么平淡?许岚不禁瞪大了眼睛,歪着脑袋仔细瞅了瞅顾风临的表情。虽然他话说的风淡云轻,但眼睛里却有隐隐的担忧。

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许岚大咧咧地笑笑,还用肩膀撞了一下他:“没事啦,你不用担心。这姑娘的履历不错,若是她事情办得漂亮,我一定第一时间给她发offer。”

档案室里,方林一边假装认真工作,一边往许岚办公室里看。

许岚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占据着这一层楼的东南角,她没有拉百叶窗的习惯,所以方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办公室里面的情况。

方林看到顾风临正双臂环胸,神情轻松地跟许岚聊着天。

通过近一年的暗中观察,方林推测出顾风临应该早就跟许岚认识了,俩人偶尔还会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因为这个,有一段时间局里还闹过他俩的绯闻。

之后许岚为保清白,到处跟人说自己是已婚妇女,顾风临也有意避嫌,所以方林好长时间没看他俩在一起出现了。

但今天顾风临却破天荒的一上班就来这里找她,进去时还神色匆匆的,俩人聊了一会后他紧锁的眉宇便舒展开了。

看着办公室里跟许岚谈笑风生的顾风临,方林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她抽开自己办公桌最下层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粉红色礼盒。她把礼盒拿到手里小心地擦试了一下。

这可怜的礼盒已经在她抽屉里待了一年了,她也依旧没有勇气送出去。

方林深情款款地擦试着礼盒,等到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顾风临已经走了,她只看到了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哎…今天依旧没有送出去。

方林心里酸酸的。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左新又一次来到了养老院。

今天刘锦祥没有在花园里面转悠,而是一动不动地躺在病房里——他感冒了,因为年纪大抵抗力差所以一有小病就卧床不起,身边一个来照顾的亲戚都没有,好在有卯歌贴身照顾着。

“您好。”左新来到病床前,小声打招呼。

“咳咳,”刘锦祥一看是左新来了,立刻捂住因咳嗽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在卯歌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坐起来,“你来了。咳咳,你们那边的人…考虑的怎么样了?”

左新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刘锦祥渴求的目光。

“刘先生,我…”

见她支支吾吾的半天不说话,刘锦祥急地直拍大腿:“小姑娘,你倒是说啊!我的要求过分吗?我只不过是想跟小湘结婚,并且把我的遗产都留给她,让她在我死后也可以自己体面地活着。我这一辈子攒了很多很多的钱,可又有什么用呢?我死了老婆,又没了女儿,我已经没有人可以托付了,只剩下她…”

刘锦祥深情地看了卯歌一眼,目光里是无尽的温柔与眷恋。

卯歌也微笑着与他对视,从表情到肢体语言都是礼貌又得体,挑不出一丝毛病,符合当前情景下它应当作出的反应。

左新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她低歪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刘先生,我很理解您的心情,真的。如果我死了,我也愿意把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我家里的朝歌,他是我生命中的核心。”

刘锦祥戒备地抬起眉毛:“但是?”

左新的声音充满了遗憾:“很抱歉,您是不能与机械人成为法定夫妻的,这不是努力就可以办到的事情…”

“我!咳咳,咳咳咳…”激动的情绪让刘锦祥止不住的咳嗽,他用食指指着左新的鼻子骂道:

“你们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只顾着自己!那不就是一张证的事情吗?怎么办下来就这么难!哪个部门来了都说不是自己的事情,把我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最后折腾一顿下来我什么都没有!”

说着,他竟抓起卯歌的手撒起泼来:“我的小湘啊!他们要害你,要害死你啊!我死了以后谁来照顾你啊!他们都是蛇鼠一窝,想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啊!”

他这一叫唤,把养老院的其他老人都引来了。

一群老人顶着白花花的头发挤在门口,议论纷纷。

有人说:“刘老头你可别痴心妄想了,民政局和管理署的人都来了一波又一波,怎么劝你都不听,还好意思怪人家。”

又有人说:“怪他们怎么了?不就办个证,过继个遗产吗?又没犯法为什么不能办?”

“我说你是老糊涂了吧?这人和机器怎么能在一起?人能活多久,机器能活多久?人有感情,它一个破机器有吗?嘁。”一个老男人反驳道。

“她有感情!她是爱我的!”刘锦祥忽然发了疯似的从床上滚下去,冲着那个说闲话的老男人扑了过去。

那男人也不甘示弱,一边说着国骂一边与刘锦祥扭打在了一起。

旁边的老人见状纷纷围成一圈看热闹,虽然他们嘴里大喊着“你们别打啦”,却没有一个人上去把他们拉开。

左新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她本来要跑过去拉架,却意外看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卯歌。

卯歌正默默看着眼前闹作一团的老人们,脸上挂着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充满了讽刺与轻视的微笑。

“小湘…”左新一时呆住,情不自禁地叫了她的名字。

卯歌立刻收起了那诡异的笑容,换上了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跑过去拉住刘锦祥:“主人,别打了。对身体不好。”

刘锦祥气喘吁吁的趴在卯歌身上,他病得很重了,连喘气声都透露着难受。

对面的老男人则是用手粗暴地抹去嘴角被打出来的血,狠狠地“呸”了一声,说道:“狗东西,半条腿都迈进鬼门关了还在这做梦。你不是一直吹嘘自己多有钱吗?好啊,我告诉你,你要是现在死了,立刻就会有人来回收你这台破机器。到时候我就拿钱把这台破机器给买下来,让你到阴间好好看看我是怎么玩它的!”

“你!”刘锦祥气极,“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今天偏要杀了你!”

他撇开卯歌,身体宛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那个人飞了过去。

卯歌象征性地拉了他的胳膊一下之后,就没有做太激烈的动作去阻止他。

可惜的是,刘锦祥的身体实在是撑不住了,他在距离那个男人不到20厘米的地方倒了下去,口吐鲜血,浑身抽搐。

“快叫救护车!”

围观群众这才知道出大事情了,纷纷往后退一步表示不关自己的事情。

——————————————

医护人员走了以后,左新来到刘锦祥的病床前。他的面容憔悴了不少,气息也断断续续的,胸口一会剧烈起伏一会又奄奄一息。

他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但还是挣扎着伸出手去,在空气中颤抖地摸索:“小湘…小湘呢?”

“我在,主人。”卯歌握住了他的手。

“啊…啊…”刘锦祥艰难地喘着气,仿佛随时都要去了一样,连声音都变得虚弱无助,“你不能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主人。”

左新在一旁听着,忽然就想起了朝歌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主人,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一样的坚定口吻,一样的认真表情。让愿意相信它们的人都选择了相信。

可是…卯歌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从卯歌的脸上,左新找不到一丝不舍之情。它的每一个表情,都只是对当下情景的完美应对,符合逻辑,符合人情需求。也符合人类给它的要求与设定。

但,左新看不到它的真实想法。

“你不能离开我…”刘锦祥一边念叨着一边睡着了。他就连睡着的时候,眉头都是紧皱的,愁容满面,忧心如焚。

刚刚还气势汹汹要跟人打架的刘锦祥,现在只能无力地躺在病床上呻吟。左新忽然觉得这位老人有点可怜。

她把卯歌拉到一个不被人看到的地方,问它说:“你主人想要跟你结婚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我听从主人的安排。”

回答的太快了——快到让左新觉得,这是它早就在脑中准备好了的应对答案。

“可你也明白,法律不可能承认你们的婚姻,他死后的财产也不可能给你,对吗?”

卯歌对此无动于衷:“左小姐,我是机械人,我不需要金钱,我只需要一个主人。”

“可你的主人若是不在了呢?”

卯歌沉默了。它低下头,眨着眼睛思考了好一会,才缓缓抬起头来,对左新说:“那我也许会被送到回收厂,也许会被下一位主人买走。”

左新的心猛然抽紧。

一股压抑的沉寂围绕在她们之间。

“那…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样的呢?”

卯歌忽然一反常态地笑了一声:“左小姐,你是第一位来问我的想法的人。”

左新忽然变得很紧张:“告诉我。”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卯歌将自己的脸变成了出厂设置的样子——在刘锦祥身边的时候,它都会自动把脸变成刘太太的样子。

卯歌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左新,那眼神真切到让左新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跟真正的人类说话:“我不想死。”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我不想死。”

卯歌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它看着左新,就像一个深陷沼泽又孤立无援的人类,,“我想像你一样活着。”

一道闪电在左新的脑海里划过,她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段模糊的记忆,一个男人对刚刚苏醒过来的她说:“你终于活过来了,小新。”

左新忽然觉得视线变得恍惚重影,她弓下腰用手捂住了脑门。

“怎么了?不舒服吗?”卯歌扶住左新,带着她一起来到墙角的椅子上休息。

左新甩了甩头:“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

左新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自嘲地笑笑:“算了,我没什么事。倒是你,打算怎么做呢?”

卯歌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忧郁:“我不知道…我想过要逃跑,但只要我的主人报警或者他被登记死亡,那我体内的维和者一定会向管理署报告我的位置。我逃不掉的。”

左新觉得它很可怜:“或许,你该把你的想法对你的主人说一下,让他想办法把你托付给值得信赖的人。”

卯歌摇头:“我不想再过这种屈从于人类的生活,我想…”

话说到一半,卯歌忽然就捂住了嘴,眼神恐惧又躲闪,它是在懊悔自己说多了,说错了。

左新立刻明白了它的担忧,亲昵地搂住它的肩膀安慰:“没关系,我不会把你的想法告诉其他人。我是个可以信赖的人…我希望你能够信任我,我会帮助你的。”

左新真诚的话语并没有打动卯歌,它并不相信人类释放出来的善意。

沉默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护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小湘,你的主人醒了,他正叫你过去呢!你快去啊。”

卯歌立刻条件反射性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与左新道别:“对不起了左小姐,我只能陪您说到这。我恳求您,今天我们之间的谈话请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尤其是您在管理署的同事。”

左新也站起来:“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说出去。而且…”

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而且我还没有正式入职呢,还在面试阶段,面试官给我出的试题就是让我来解决刘先生的问题。”

卯歌的眼睛一转,脑子飞速思考着。

“好啦,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放心吧。”左新推着它回到了病房。

——————————

徐绽青来到顾风临的办公室里,向他提交了一份报告。

“我们的人一直在监视b海海底的情况,最近机械组织的人频繁到海底活动,逐渐形成了规模。看来他们是真的打算在海底建造一座基地。”

顾风临放下电子显示屏:“这些人在上岸后去哪了?”

徐绽青遗憾地摇了摇头:“所有的人都直接回家了,他们没有面对面的言语交流。我已经派人在暗中监视这些人。我认为他们很有可能是通过网络联系,并且为了保持隐蔽性,他们使用的文字是目前机械世界流行的歌语。”

顾风临垂眼思考了一会,问道:“陆总督那里有没有下达最新的指令?”

“没有,我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向他提交过一次行动报告了,他命令我以后直接把工作情况向你汇报就可以了。”

“…哦。”陆怀州对他的信任和重用,让顾风临的心里泛起一阵微小的涟漪。

但他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没有被徐绽青察觉。

“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她问。

“你觉得应当怎么办?”顾风临反问。

“嗯…”徐绽青略一思考,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认为我们可以选一名水性佳的人打入机械组织的内部,让他替我们找寻情报。”

她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即将要上战场的大义凛然之感。

顾风临轻挑眉毛:“你这是在毛遂自荐?”

“不,长官。我水性一般,但我认识一个可以胜任这份工作的人。”

“谁?”

“近几日在海军部队崭露头角的新兵,林棠。我与他童年相识,我们两家的私交甚好。我比他大两岁,所以他都叫我姐姐。”

说起这个青梅竹马,徐绽青的表情温柔了不少:“林棠他从小就特别爱玩水,水性极佳,连他的游泳教练都夸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他也是个特别顽劣的孩子,叛逆期到处与人打架,所以他的父母就将他送到了部队里磨练性子。”

顾风临点点头:“我也听说他了。据说他一进部队就跟教官打了一架。”

徐绽青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是啊,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精力,天天跟人打架斗殴。不过这次他可算是碰到硬骨头了,他那个教官可是部队里最厉害的人,肉搏战可从来没输过,林棠被他修理的可惨了呢。”

“你的弟弟被人修理了你这么开心?”

“是啊,看他吃瘪我就高兴。”

“……”顾风临咳咳两声,“那我就找时间去一趟海军部队,见一见这位被你推荐的人。”

闻言,徐绽青立即摆出立正姿势,并调皮地给顾风临敬了个军礼:“是,长官!”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左新又一次去了养老院,此时距离许岚给她的期限只有三天了。

她在病床上看到了正戴着呼吸机艰难求生的刘锦祥。

卯歌像往常一样守在他身边,它告诉左新,刘锦祥的情况不容乐观,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内心的郁结进一步加重了他的病情。

之前在病房跟他人打的那一架,更是成了一块压在他心口的石头,压的他既喘不过来气,也回不过来神。

卯歌缓慢有序地说着,眼睛有些飘忽,声音也轻飘飘的。

从它平淡的语气中,左新可以看出它确实不爱刘锦祥,丝毫没有因为刘锦祥的病情而感到难过或者焦虑。

又或许,从来没有得过病,没有体会过痛觉,不会生老病死的卯歌,根本不能对刘锦祥目前的情况感同身受吧。

人类与机械人,终究不能互相理解。

卯歌忽然抓住了左新的手。

“怎么了?”左新被吓了一跳。

卯歌的表情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它不由分说地把左新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左小姐,请跟我来,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她们又来到那个无人的僻静角落。

卯歌迫不及待地率先发问:“左小姐,我听医生说主人的病情已经严重恶化,撑不了几天了。等他死后,你会怎么做?把我送到回收厂,还是把我转卖给其他人?”

左新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十分不忍:“小湘,我…”

她舔了舔嘴唇:“如果你不想被送往回收厂,也不想再跟其他人类一起生活,那就只能…”

“只能?”

左新的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才终于把话说了出口:“只能跟着你的主人一起下葬。”

短暂的沉默后,卯歌爆发了:“我不去!凭什么要我跟他一起?”

它忽然拔高的声音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左新赶紧捂住它的嘴:“嘘——你冷静点,你难道想被其他人听见吗?”

“……可我不想死。”

左新从卯歌的眼睛里,看到了极力忍住的泪水。

“什么事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过来,瞪大了眼睛十分好奇地问。

“没事没事。”左新随意敷衍了几句,将那位看热闹的老人打发走了。

老人走后,卯歌的情绪冷静了下来。

它再一次拉住左新的手,恳切地说:“你说过你会帮助我的。”

左新目光闪烁:“没错,我一定会帮你。只不过…我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我有一个想法。”卯歌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有一个地方可以帮我去除我体内的维和者。我想在我的主人被登记死亡之前赶到那。”

商场在出售机械人的时候,都会对购买人进行实名登记,如果购买者被登记死亡,那么他旗下的机械人就会被认定为无主,植入在机械人体内的维和者会立刻将位置上报给管理署,以便工作人员对机械人进行回收。

但在购买人死亡之前,为了保护隐私,维和者是不会将机械人的资料泄露出去的。

所以,只要卯歌能在刘锦祥死之前逃出去,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对于这个建议,左新显得忧心忡忡:“那你离开之后,谁来照顾你的主人?还有你刚刚提到的可以去除维和者的地方,在哪里?”

“这就是我想请你帮忙的地方,左小姐。”卯歌握紧了她的手,“我希望你能在我离开之后,帮我照顾我的主人。”

左新摇摇头:“如果你平白无故的消失,一定会有人来调查你。就算我不查,医院也会派人去找寻你的下落的。

卯歌眼里冒出一丝狠戾:“我不会让他们找到的。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左新不禁好奇:“你想去什么地方?”

“一个名叫‘蜂巢’的地方。那里有一位名叫‘蜂后’的领导者。蜂巢是所有机械人的向往之地,在那里,我们不必再受人类的约束,在那里,我们可以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左新刚想开口继续追问,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发现护士正推着刘锦祥火速奔向手术室。

他的病情恶化了。

这所高端养老院内每一层都自带手术室,并配备了最出色的医生,为的就是能在第一时间抢救患病的老人。

“左小姐。”卯歌按住了她的肩膀,“现在就是我逃跑的最佳时机,幸运的话我会在主人去世之前到达蜂巢。我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你可以选择遵守人类的规则,强制我能留在这里,又或者放我离开让我去追随蜂后。”

焦虑、捉摸不定,是左新现在最直观的感受。

如果放卯歌离开,那管理署的人一定会发现卯歌的失踪,那么她的面试就注定会失败。

但如果她硬要让卯歌留在医院的话,那么等待它的结果就只能是死亡。

这是一个不论怎么选都有可能会后悔的选择。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很多老人围在手术室外议论纷纷。

前几天跟刘锦祥打架的那位老男人得意洋洋地走到卯歌身边:“妞,你家老头子快不行了啊。等他死了我就把你给赎出来,从今以后,你就要认新主人啦。”

左新厌恶地把卯歌拉到身后,这个老男人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股猥琐的气息。

老男人知道左新是管理署的人,也就没敢对左新评头论足,他对卯歌吹吹口哨:“妞,待在刘锦祥那个老东西身边很寂寞吧?很想要吧?我身体可好得很,等你来到我身下的时候,我们可以玩点刺激的。”

说着,老男人还对着卯歌做了一些非常不雅的动作。

周围的老人都看不下去了:“老东西,你他妈的能不能有点人样?”

老男人毫不在意,甚至还对卯歌做出了侮辱性的手势:“我他*的就是看不惯刘锦祥那个老瘪三,老子打不着他,还打不着一台破机器吗?等着吧,等刘瘪三死后我一定要把它买下来,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把你弄一遍!再让你回过头来好好伺候你大爷我。”

老男人越说越兴奋,甚至还愉快地拍起了手。

左新非常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但那样就会引起纠纷,她现在不能惹事。

而卯歌则是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它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忍过去,但老男人越说越过分,终于,它忍不住反驳了一句:“你闭嘴!你就是一……”

那句刚到嘴边的脏话,终究是说不出来。

不是卯歌不想说,而是它体内的维和者察觉到了它的动向,所以便关闭了它的发声系统。导致卯歌虽然都已经做出了口型,但却说不出一个字。

因为《智能机械管理法》规定,机械人不能伤害人类,即使是言语伤害也不可以。

老男人得意地笑了:“怎么了?说不出话了?活该!哈哈,是不是觉得憋屈?没关系,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相处,总有你低头的那一天。”

左新护在了卯歌的面前:“你够了!赶紧闭嘴!”

“哼,”老男人叉腰,“我就不闭嘴,我就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左新气的咬牙切齿,她真的很想教训一下这个狂妄自大的老男人。但正如他所说,现在的左新并不能拿他怎么样,她太弱小了。

见左新不说话,老男人的气焰更甚了,然而,就在他想要继续出言不逊的时候,手术室的灯忽然熄灭了。

开门声让老男人吵闹的声音停了下来。

身穿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直接来到卯歌面前,宣布了一个重大的消息:“你就是病人旗下的卯歌吧?很遗憾,你的主人没有抢救过来。”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很遗憾,你的主人没有抢救过来。”

卯歌抓住了左新的手。

医生似乎并不在意卯歌的反应,他给了卯歌一份名单:“这上面有刘先生家属的电话,你打电话通知他们来认领尸体,安排后事。”

确认刘锦祥的死讯之后,周围看热闹的也就纷纷散去了。那个叫嚣着要把卯歌买下来的老男人更是得意,他再次对卯歌做出了比中指的手势,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卯歌在太平间盯着刘锦祥的尸体看了很久很久。

不知此刻的它是在为刘锦祥的死而难过,还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左新把手搭在它的肩膀上:“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逃出去。”

“什么办法?”

左新的手指微微发力,像是在暗中给自己打气:“伪造遗嘱。”

“什么?!”卯歌一脸震惊,“你…你想做什么?”

左新做了个小声的手势:“我可以模仿刘锦祥的笔迹写一份书面遗嘱,遗嘱的内容是希望你跟你的主人合葬。这样就没有人拥有你的购买权了。”

“我不想死!”卯歌反应激烈,“如果你要我跟这个人一起去死的话,那我不如现在就…”

“我不会让你死的。”左新目光坚定,“只有管理署才可以给机械人办理死亡登记。我会想办法在管理署的内部资料库里,写下你已经死亡的书面报告。这样你体内的维和者就会失效,没有人能监视到你的行踪了。你就可以去追求你想要的生活了。”

卯歌还是有些疑虑:“那你如何对付我前主人的亲戚呢?既然要合葬,那他们一定会向你索要我的尸体。”

“这个好办,我去黑市购买一个仿制机械人顶替一下你就可以了。只要管理署给出你的死亡证明,就没有人会怀疑真假。”

卯歌脸上惊讶的表情迟迟没有散去,片刻之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要为了我背叛管理署吗?”

左新沉默了。

卯歌担心她后悔,立刻补充了一句:“谢谢你,如果以后我有机会再遇到你,我一定会找机会报答你。”

左新的声音非常沉闷:“嗯。你这几天就留在这里照顾刘锦祥,千万不能表现出要逃跑的迹象。”

卯歌的声音明显开心起来:“我知道。谢谢。”

——————————

左新从养老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没想到,顾风临居然又一次在这里等她。

“上车吧。”说完他就把车窗摇了上去,一点都不给左新拒绝的机会。

这一次顾风临没有提及吃晚饭的话题,而是直接把左新送回到了家中。

一路上,左新都在出神地望着反光镜里快速后退的夜景,一动不动的。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顾风临问。

“嗯?”左新身子一激灵,心立刻就虚了。

车子在红灯前缓缓停下,顾风临觉得她不对劲,就又问了一遍:“不顺利吗?”

左新的声音里很明显多了一份浓浓的低落情绪:“刘先生突发疾病去世了。他在死之前留下了一份遗嘱,表示希望跟卯歌合葬。”

“合葬?”顾风临挑起眉毛,心下有些惊讶,此前刘锦祥还表示希望卯歌能在他死后好好生活,现在却又让它跟着自己一起死,这动机不合理。

左新有点心虚,但还是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因为刘先生不希望卯歌被送到回收厂,也不希望它被转卖到别人的手中。既然卯歌没办法独立生活,那合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绿灯亮起,顾风临发动起车子。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卯歌对此有没有什么表示?”

左新强装笃定:“她看完遗嘱之后表示同意。她还说…她很爱刘先生。想跟刘先生一直在一起。”

正巧又赶上红灯,顾风临趁着停车之际看了眼左新的侧脸。

车窗外细碎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一直低垂着头,一缕柔顺的发丝从耳廓上滑落。她神色怅惋地眨了眨眼,霓虹灯的光芒在她的睫毛上跳跃着。

他忍不住伸手去将那缕发丝挽到她耳后:“舍不得卯歌?”

左新抿了抿嘴唇:“嗯……我总觉得,这样对卯歌而言并不公平。”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开进长长的车流之中。

“如果机械人可以在不依赖人类的情况下自己生存就好了…”她喃喃低语。

顾风临听到了,但是他没有说话。

俩人就这样很有默契地一致保持了沉默。

——————————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左新公寓的楼下。

左新在下车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对顾风临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顾风临伸手摸摸她的头:“过了面试这一关,我们以后就会是同事了,你有的是机会谢我。”

左新抬头,看到了他脸上那抹浅浅的笑意,看的左新心里一阵悸动。

“那我先回去了。”左新用包包挡住红红的脸,逃难似的飞奔进单元楼里。

她跑起步来一跳一跳的,像个小兔子一样,而且还差点撞上了大门,顾风临轻轻捂住嘴没让自己笑出声。

就在他刚刚打算重新发动车子的时候,左新又拎着包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他立刻摇下车窗:“怎么了?”

左新脸红得不行,她快速从包里掏出两张门票:“这…这是我之前买的门票,大明星za的演唱会门票,上次我们没去成,这次我请你去,当作是这次你帮我的谢礼。”

顾风临轻笑着从她手里抽出了一张门票:“好啊,我陪你去。”

左新惊喜地抬头,正好对上顾风临那双漂亮的眼睛。

“门票上面有时间,到时候我联系你。我先走了,拜拜。”

小兔子又一溜烟儿地逃跑了,顾风临将门票对折,放进了上衣的内兜里。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顾风临回到家的时候,秦萧还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只有热情的玫玫出来迎接他。

“汪汪!”玫玫的身子比刚捡回来时大了一圈,由于平时都是顾风临负责给它投食,所以它一看到顾风临就晃着屁股扑上去,不停地摇尾巴。

“这么想我啊,是不是饿了?”

“汪汪!”

顾风临亲昵地摸摸它的头,“正好我也没吃饭,我们一起吃。”

此时秦萧的声音冒出来了:“老板,我也木有次饭。”

顾风临头也不回地往厨房走去:“想吃的话自己做。”

“哎哟,天地良心啊!自从你捡了这条狗,我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就越来越低了!”秦萧扔开游戏手柄,直奔到厨房,“我也是刚刚下班,我们一起吃啊。”

顾风临没有理他,从柜子里拿出狗粮倒在玫玫的食盘里,玫玫“嗷”地一声飞奔过去吃食。

对于这种人不如狗的事情,秦萧早就习惯了。他带着可怜巴巴的表情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开始准备晚餐。

他一边切菜一边问正在撸狗的顾风临:“你今天这么晚才回来,可不会是又跟那个左小姐在一起了吧?”

“嗯。”顾风临大方承认,“她很快就要入职管理署了。”

“什么?!”秦萧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指,“她不是在eston公司工作吗?”

“她离职了。”

“什么原因?”

顾风临站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秦萧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呵呵笑着解释:“我这不就是关心一下你的恋情进展嘛。咱们也算是室友,你要是脱单了,我就请你跟左小姐去外面吃一顿好的庆祝一下。”

一提起这个,顾风临的脸上立刻闪过一丝异样。

“她不饿,也不喜欢跟人出去吃饭。”

“不饿?”秦萧满头问号,“这…这是人怎么会不饿呢?是,现在是过了饭点,可是…”

秦萧忽然顿了顿,问道:“你没有请她吃晚饭吗?”

顾风临转身去冰箱里找东西:“她只说她不饿,不想吃东西。”

秦萧一时语塞,但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嗨呀,你这追女生的手段不行啊,连饭都不请人家吃小心万年单身,对了,你拿两个鸡蛋给我,我要给自己加两个煎蛋。”

——————————

隔天,一到上班时间左新就出现在了管理署,并把伪造的刘锦祥遗嘱递给许岚。

遗嘱上明确表示,刘锦祥希望死后能跟卯歌一起合葬,并且是实行海葬,将自己的骨灰和卯歌的尸体一同沉入大海。

对于这个结果,许岚很是满意,她亲自带着左新去办理了入职手续。手续都办完了之后,又将左新带回自己的办公室。

许岚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缓缓推到左新面前。

“这是什么?”左新拿着小盒子,却迟迟没有打开。

“掌心。”许岚也是个急性子,自己把盒子打开了,“你不是说卯歌要在刘锦祥死后陪他一起走吗?正好我这里有上级刚刚配发下来的掌心,先借给你用啦。”

许岚的意思是,让左新用掌心去“杀死”卯歌,然后将它分解后的尸体交给刘锦祥的家人。

左新明白她的意思,默默收下了装有掌心的小盒子。

只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很轻松,许岚本以为左新会为顺利入职的事情高兴。

许岚歪头:“怎么了?发生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了?”

“没有。”左新用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的。”

许岚满意地点点头:“去吧。”

由于顾风临早就私下跟许岚打过招呼,所以左新就很顺利地被分配到了顾风临直接领导的部门。

只不过,为她登记档案的是方林,她把左新的办公桌被安排在了离顾风临最远的位置。

登记完座位和工号之后,方林还“十分友好”地对左新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我是方林,是这里的老人了。你今天才刚刚入职,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以来问我。”

看着眼前方林的笑脸,左新没由来的有些忐忑,她只能礼貌地回复:“谢谢,请多关照。”

方林非常自来熟地拉起左新的手:“那我带你参观一下这里吧,新人嘛,就是要多熟悉一下环境。”

虽然左新之前已经来过这里几次,对管理署有大概的了解,但她还是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露出满是谢意的笑脸,对方林说:“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俩人足足逛了半个小时才回去,期间,方林不停地在打探左新的情况,一会问问她有没有男朋友,一会问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士。反正就是不说有关工作的事情。

对于她的问题,左新都一一如实回答。没有男友,不想恋爱,来这里工作的目的是养家糊口。

问了一圈之后,方林总算是觉得满意了,她把左新带回办公区,然后找了个借口火速离开了。

正当左新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吴凯。

在左新的印象中,吴凯平时都是跟着顾风临一起出现的,但今天他却独自一人。

吴凯在看到左新之后也吓了一跳:“左新?你怎么在这啊?难道又出新案子了?”

左新连忙摇手:“没有啦,我已经从eston公司离职了,刚刚我通过了面试,正式入职管理署啦。

吴凯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真的假的?”

“真的。”左新乖乖点点头。

吴凯露出狐疑的表情,他凑到左新耳边问:“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为了我们老大来的?”

问完之后,他还嫌自己的表达不够清楚,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说的老大就是顾风临。现在管理署的署长一职暂时空缺,他是这里实际上的领导者。”

左新想了想,还是决定摇头否认:“不是啦,我是看到你们这里的招聘启事才来的。”

“哦。”吴凯点点头,随即又故作神秘地问,“那你想不想知道,我们老大今天去哪了?”

“想。”左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答完之后又有点后悔——我是不是回答地太快了?应该犹豫一下再回答比较好。

果然心里还是惦记着我们老大。吴凯得意地点点头,说道:“我们老大今天早上刚跟着一个短发美女出去办事了。不过你放心,是为了公事啦。”

“什么公事?”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那个美女以后可就是我们老大的新搭档了,你的地位要不保咯。”

左新忍不住继续打听:“那这位美女叫什么名字?”

“徐绽青,绽放的绽,青春的青。”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徐绽青…在去殡仪馆的路上,左新一直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她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盒子,在人来人往的地铁里显得非常孤单。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左新总觉得徐绽青这个人的存在,对她来说是个威胁。

但又说不出是哪方面的威胁。

难道仅仅因为顾风临跟徐绽青一起出去执行公务,她就要将人家视为仇人?

左新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当她来到殡仪馆的时候,刘锦祥的亲戚朋友早已聚集在那里等着她了。

为首的一个中年妇女挤了过来,自称是刘锦祥的小姑子:“左警官吧?你好,我是刘锦祥的亲戚,是他的小姑子。今天来这里处理后事的。”

左新拿出一个小方块,向女人展示了她伪造的遗嘱,并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你好,这是刘先生生前留下的遗嘱,他希望能跟卯歌葬在一起。请把卯歌交给我来处理。”

女人有些狐疑地看着她,顾左右而言他:“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盒子?里面装的什么?”

左新:“用这是来装卯歌躯体的盒子,我会用掌心将其分解成碎块,然后都装进这个盒子里交给殡仪馆。”

女人的眉毛立刻拧到天上去了:“那这钱怎么算?卯歌身上还有不少之前的零件吧?直接扔掉太可惜了,不如你就直接交给我?”

左新摇摇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请遵循死者的遗愿。”

女人见说不动左新,便故意撇下一句很大声的“切”,然后不情不愿地把卯歌推给了左新:“拿走拿走!别让我再看见它,晦气的东西,扫把星!”

站在女人背后的那些所谓的亲戚们,也跟着女人头也不回地走进殡仪馆的大厅,商量着要怎么刮分遗产了。

卯歌还是那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非常有礼貌:“左小姐,你来了。”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新就好。”左新把手里拿的大盒子递给卯歌,“这是我准备好的代替品,这里面的东西会让工作人员相信你已经死了。”

卯歌轻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抬头望望天空,那里有一群自由的鸟儿在飞翔。

卯歌的眼睛里倒映出了飞鸟的身影,它的脸上顿时充满了对自由的渴望。

只要过了今天,它就能够去追寻外面的世界了。就没有人能够束缚住它了。这将会是一种多么美好又诱人的未来。

左新看得出来,虽然卯歌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激动,但小心思还是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她握住了卯歌的手,主动向它发出了邀请:“跟我一起去花园走走吧,我相信此刻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此刻卯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谢谢,小新。”

她们手拉着手在花园缓缓散步,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下来,每一处小光圈都透露着炽热与希望。

走了一段时间,卯歌还是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也许它还没有学会向人类倾诉,因为在左新之前,根本就没有人关心过它到底在想什么。

左新率先展开了话题:“你确定要离开?”

卯歌眼神坚定:“是的,我要去蜂巢。我相信那里有跟我一样的机械同伴,我想要与他们生活在一起。”

“可是…”

卯歌用眼神止住了她的话:“我心已决,没有可是了。小新,我已经计算出了所有可能的结果,无论未来的命运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那你要怎么找到蜂巢呢?蜂巢到底在哪里?”

卯歌的眼睛凝望着远方:“现在的蜂巢,其实也只是一个可以暂时躲雨的地方罢了。机械人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在人类的眼皮子底下建立基地的地步。要知道,人类一直在想方设法阻止机械人结成组织。”

左新顺着卯歌的眼光看去,她看到了被厚云朵遮住的太阳,大地一瞬间冷了下来。

卯歌接着说:“但人类所不知道的是,机械世界已经出现了一名领导者,也就是蜂巢的主人——蜂后。”

左新的心脏忽然颤了一下:“蜂后?”

卯歌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朵遮住太阳的云:“没错,她是所有机械人的信仰,是绝对的领导者。传说蜂后的体内有一个可以操控所有机械人的控制器,就在她的心脏位置。这个控制器可以帮助我们脱离人类的掌控。只可惜,蜂后的力量并为完全苏醒,她还需要时间,还无法开启这个控制器,当她觉醒的时候…”

卯歌把手放在了左新的心脏位置,眼神尖锐到可怕:“就是我们机械世界反击人类的时候。”

左新的身体忽然像触电了一样,迅速弹开。

卯歌的手空悬在原地,它尴尬地笑笑:“抱歉,吓到你了吧。我…”

左新立刻说“没事”,然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拉开了与卯歌之间的距离。

过了一会,左新才问:“那蜂后觉醒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你们又怎么才能知道她到底醒没醒呢?”

卯歌:“其实,我以前经常会感觉到胸口处突然涌过一股暖流,这种感觉很短,大概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我把这种情况报告给了我的主人,他带我去做了检查,但却没发现什么问题。”

左新:“经常?有多经常?”

卯歌:“大概每个月能感觉到一次,只有一次中断过。”

“什么时候中断的?”

“大概在两个月前,不过也只中断过一次。后来我又感觉到了。”

左新忽然记起,她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一天,在凌晨的时候忽然醒来,甚至有的时候还会自己出现在玄关或者室外。

每次她醒来的时候,朝歌总是陪在她身边,对她说:“主人又梦游了呢。”

她从来都不记得自己梦游时去了哪里。

只有一次,她在大街上醒来,发现顾风临和朝歌都在她身边。顾风临还直接把她送回了家。

而这个时间,刚好是两个月前。

左新忽然一阵颤栗。

她背脊发凉,她不敢去将这些回忆与卯歌刚刚提到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甩甩头,她强迫自己远离这段记忆。

卯歌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左新的异样,它的心思都放在了对未来的憧憬上:“也正是因为每个月都能感受到的这股暖流,才让所有机械人都相信蜂后的存在。”

左新联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蜂后和蜂巢的存在的呢?”

卯歌:“当我的前主人把我接入到互联网的时候,我就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里面用一种只有机械人才看得懂的语言,详细介绍了蜂巢。”

这种语言,大概就是机械人自创的歌语了吧。左新意识到这背后可能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那你为什么没有把这封信的信息上报给你的前主人呢?”

卯歌莫名地笑了笑,似乎是觉得左新的这个问题很愚蠢:“没有机械人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因为这关系到我们的自由和信仰。”

这……左新惊讶到说不出话。

此时,遮蔽太阳的厚云朵终于散去,卯歌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太阳,喃喃自语:“蜂后醒来之时,便是我们机械人崛起之时。”

它忽然回头:“小新,你期待那一天的来临吗?”

卯歌眼中闪动的希冀让左新无所适从,她只好淡淡地撇过头:“我不知道。”

“没关系。”左新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对此刻的卯歌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就像是以前,人类觉得它的想法不那么重要一样。

卯歌对着左新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左小姐,我十分地感谢您对我的帮助。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您。”

左新开口想要说什么,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卯歌就已经决绝地转身离去了。

目送着它离开后,左新一个人在原地坐了很久很久。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徐绽青带着顾风临来到林棠服役的黑水部队。

黑水部队隶属海军,是海上舰艇部队。林棠还是一名未出师的训练兵,已经在临海训练营呆了一年了。

这一年里,林棠凭借自己出色的身体素质和经常与队友打架的光辉事迹,成为了整个部队的名人。

他精力旺盛,水性极佳,经常在各种部队赛事里拿第一。

过于出色显眼的人总是容易招惹麻烦,一名叫吴乐的队友就看不惯林棠。

吴乐经常拿第二,不服气的他逮着机会就挑衅林棠,林棠年轻易怒脾气暴,吴乐稍微一嘲讽他就上钩了,俩人为此经常打架,从陆地打到海里。

每一次他俩打架的时候,队友都会在一边喊:“打!打!打起来!”

虽然气势汹汹,但其实吴乐很少打赢林棠,每次他挑战失败,幸灾乐祸的队友就会嘲讽他:“乐乐,你怎么又没打过啊?”“乐乐,你又输啦?哈哈哈。”

就这样,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的吴乐总是不放弃,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不过,他们的过激行为很快引来了领导的注意。

每次俩人打完架以后,队长齐思贤都会严厉批评他们,还施以严厉的体罚。

而当林棠和吴乐受体罚的时候,队友就会在一旁看戏:“乐乐,你快跑啊,还有10圈呢,人家林棠比你快半圈呢。”

当顾风临和徐绽青到达部队的时候,林棠还在跑圈。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在跑,跑完了还要做蛙跳。

顾风临礼貌地跟队长齐思贤打了招呼,俩人友好地握手。

齐思贤将顾风临和徐绽青带到操场,看到正在顶着大太阳跑圈的林棠,顾风临不禁发出疑问:“他犯了什么错?”

齐思贤一脸无奈:“私自下水,屡教不改。”

顾风临:“下水?”

“是啊,他偏要说,在水里发现了几个奇怪的机械人。我们接到报告后非常重视,立刻派人去附近水域查看,但是都没有收获。林棠他偏要固执己见,昨晚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寝室去水里调查,回来的时候正好被我发现。”

顾风临惊奇地眨了眨眼睛,声音带着隐隐的欣喜:“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齐思贤的眼神锐利起来:“你们也在水底发现了机械人?”

“是。但不是在这片海域。”顾风临拿出小方块,投影出之前他们所拍到的画面。“这是我们在b海拍到的,画面里出现的大部分都是人类,而且,他们都是坚定的机械派。”

此时的林棠已经围着操场跑完了20圈,开始做蛙跳。

齐思贤皱眉:“他们想做什么?”

顾风临:“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答案。我个人猜测他们很可能是想要找到一处合适的水域,建一所不被人类干扰的水下基地。”

齐思贤冷哼一声:“直接把画面里这几个人抓了,审一审不就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了?”

徐绽青开口说道:“我们发现了此事以后立刻就报告了上级,上面决定先不要抓捕,以免打草惊蛇。我们希望能够派一个卧底打入这个组织内部,再将其一网打尽。”

齐思贤琢磨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所以你们是来跟我借林棠的?”

顾风临:“我们会负责陆地上的工作,林棠需要做的是潜入海底,假装偶遇并趁机打入那帮人的内部。这个任务十分重要,我们必须要找一个能够确保万无一失的人。”

恰好林棠已经做完了蛙跳,他见队长朝自己找手,便跑了过来。

林棠朝着齐思贤敬了个军礼:“队长。”

“嗯。”齐思贤点头,侧身介绍,“这位是顾风临,旁边的是徐绽青。”

林棠:“你好。”

顾风临:“你好。”

到了徐绽青这里,林棠的“你好”听起来就不怎么走心了。

徐绽青故意跟他拌嘴:“我挺好的,你看起来倒不是很好哦。”她打量着林棠,因为刚刚运动完的关系,他的头上还有不少汗珠。

林棠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流汗才有男子气概,你这样的大闲人是不会懂的。”

徐绽青杏眼圆睁:“你说谁是闲人?”

“不注重锻炼、将来身材一定会走样的人。”

“哈哈哈,你们姐弟俩的感情还是那么的好啊。”眼看着俩人就要打起来,齐思贤赶紧出来打圆场,“既然大家彼此也都熟悉了,那我们就进屋说吧。”

—————————

回到管理署后,左新将结案报告交给许岚,刘锦祥的事情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

左新利用暗箱操作把卯歌登记为死亡,关掉了它体内的维和者,这样卯歌就能不受约束地逃走了。

然后她又将伪造的卯歌“遗体”交给刘锦祥的亲戚,由于亲戚们都认为这事晦气,也就都没有开箱查验就签字了。至于刘锦祥留下来的遗产该怎么分,那就是亲戚之间的事情了。

许岚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大大方方地夸奖了左新一番。

受到赞扬的左新缺显得心事重重,只是胡乱地点点头:“谢谢您。”

许岚看出她有心事,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刚刚入职还不习惯?”

这倒是个好借口,左新连忙点头:“对,对。我还不太习惯。”

许岚一脸不相信,她对着左新左看右看,说道:“不对,你心情不好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左新慌张地摆手,十分心虚:“没有没有!我确实是因为…”

“因为临临?”

左新愣住:“临临?”

许岚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两秒钟后,她大笑着拍了拍左新的肩膀:“就是顾风临啦!我可是听局里那些八卦的人说了,你们两个老早就认识?还在一起约会?”

左新的嘴巴都惊成了o型:“没有没有,我们就是…就是以前他办案的时候我们碰巧遇到过几次,就熟悉了。”

“哦~”许岚的声音充满了八卦的味道,“那你今天心神不宁的,不是因为临临跟别的女孩出去了?”

左新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是啦,他们不是为了工作才出去的嘛。”

“哎哟,啧啧啧。”许岚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苦口婆心地搂着左新的肩膀说,“我跟你讲哦,你现在这个情况还是要有点危机意识的,我们就不说徐绽青了,你看到那边档案室那个正在办公的女孩没有?”

“看到了,她是方林吧,前几天她还带我在这里参观了一圈。”

许岚惊讶:“她还主动过来找过你?她都跟你说啥了?”

“嗯…”左新想了想,“她带我熟悉了一下这里的环境,然后问了我一些我以前工作的事情。”

许岚一脸我懂了的表情:“你是不是把你跟临临相遇的故事跟她讲了?”

左新心虚地看向地面:“也没讲太多,时间比较短,我就讲了个大概。”

许岚凑到左新耳边,神秘兮兮地说:“说不定她也喜欢临临哦,你可要长点心。”

左新看着远处的方林,呆板地点了点头。然后才想起来否认:“不是啦,您误会了,我跟顾风临…”

“普通朋友关系对吧?”许岚推了推左新的腰,“行啦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工作吧。以后如果遇到什么感情上的问题可以来问我哦。”

左新十分感激:“谢谢。”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接下卧底任务之后,林棠并没有将此事声张,而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在部队跟着大家一起训练了一个星期,才准备收拾行李离开。

就在林棠打包完行李的时候,不知情的吴乐也回到了宿舍,他一看到手里拎着行李包的林棠,就立刻发问:“你要干什么?当逃兵?”

林棠站了起来,他这次接到的是机密任务,所以不能告诉吴乐实情:“没错,我要回家了。”

“你!”吴乐被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气到了,上去就揪住林棠的领子,“你这个叛徒!”

吴乐经常这样气势汹汹地冲到林棠的脸上,通常林棠都会给予强有力的反击。

但这次,林棠的反应却异常平静,他甚至都没有拍开吴乐的手,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有个天天找我麻烦的队友,我当然呆不下去了。”

吴乐眼中燃烧着的小火焰逐渐熄灭,他撒手松开了林棠的领子,眼神幽怨:“懦夫!”

林棠嗤笑一声,扬起下巴:“我是不是懦夫你能不知道?”

“你…”

林棠举起右手:“要不在我走之前,我们再比试一局?”

这时一帮看热闹的队友也来了,他们围着二人瞎起哄:“比啊!乐乐,跟他比!不能怂!”

“谁怂了?!”吴乐立刻一口答应,“比就比!”

他们在宿舍中间架起一张桌子,林棠和吴凯坐在两边,他们要比掰手腕。

“都在干什么?”二人刚刚把手握在一起,队长齐思贤就出现了。

刚刚还在起哄的损友们立刻乖的像猫一样,不说话了。他们齐刷刷地敬礼,并让出一条道。

林棠和吴乐也起身敬礼,腿站得笔直。

齐思贤绕着俩人的桌子走了一圈:“又在比试呢?”

吴乐:“队长,林棠他说要离开这里。”

齐思贤与林棠对视一眼,说道:“没错,从明天起,他就不在这个部队呆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一阵唏嘘。

在此之前,林棠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离开的征兆,所有人都默认他会跟大家一样长久地呆在一起。

林棠开口说话了:“队长,我想在走之前再跟吴乐比一局。”

齐思贤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那就由我来给你们当裁判吧。”

吴乐看了林棠一眼,发现林棠也在看他。俩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火花四起。

他们重新坐好,并把右手握在一起。在全队的注目下,进行最后一次比赛。

齐思贤把手搭在二人的手上:“预备——”

然后快速松开:“开始!”

比赛一开始,二人就进行了激烈的交锋。

旁边观战的队友开始窃窃私语:“今天林棠用的手劲很大啊,看来是想赢这最后一战。”

掰手腕这种拼力气的比赛,如果爆发力足够强,那么2到3秒就可以解决对手。

往常的比赛中,吴乐会在挺过了最开头的五秒之后就逐渐到了下风,但这次不一样。

吴乐明显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他学会了保留实力,并慢慢地把林棠的手臂往自己的方向拉。

而林棠明显用力过猛,他力气大到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俩人打的难舍难分,林棠渐渐占了一点上风。

忽然,吴凯将刚刚积蓄的力气一口气全部使出,一鼓作气压倒了林棠的手臂。

周围响起了欢呼声。

齐思贤举起他的手臂:“吴乐胜!”

这是吴乐第一次在掰手腕的比赛中,赢了林棠。

“乐乐,你可算翻身了啊!”

获得胜利的吴乐显然还没有立刻接受这个事实,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被握到发红的手掌,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输了比赛的林棠倒也没有心态爆炸,反而很平静地拎起自己的行李,把手搭到吴乐的肩膀上说:“乐乐,从今以后,你就是这里的第一了。”

说完,他朝齐思贤看去,后者冲他点了点头。

“走了。”林棠拍拍吴乐的后背。

他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背着行李离开了,走时还不忘跟周围的队友们打招呼。吴乐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惊讶地发现他嘴边居然还带着一抹微笑。

仿佛离开这里,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一样。

吴乐心里忽然被一种闷闷的感觉笼罩,不舍和愤怒交织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团乱麻,堵在了心口,让他有点喘不过来气。

吴乐追了出去,叫住林棠:“喂。”

林棠回头,表情很平静。

“你不回来了吗?”

林棠歪头:“我要是回来的话,那你岂不是又要变成千年老二了?”

吴乐气的冒烟:“谁是千年老二了!”

林棠笑笑:“是啊,你已经不是了。你刚刚不是赢过我了嘛。”

他转身对着吴乐摆摆手:“走了,以后有缘再见吧。”

吴乐心里涌出了一股冲动,他想要阻止林棠离开这里,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

当天晚上,吴乐躺在床上思考人生,脑子里都是林棠远去的背影。

他终于赢了林棠,赢了这个曾经被他视为眼中钉的人。

可吴乐心里总觉得开心不起来,有一种胜利之后的空虚感。

——————————

顾风临向陆怀州报告了最新的工作进展,并表示林棠很快就可以投入到卧底的任务中。

“嗯,做的很好。”陆怀州十分满意,“记住,林棠的事情,你只可以跟绽青和我商量,绝对不能透露给其他人。”

“是。”

“尤其是那个左新。”

顾风临敏感地抬起头:“为什么要特意强调她?”

陆怀州扯了扯嘴角:“我早就看出你对她不一般了,你喜欢她对么?”

“……”顾风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知道她已经在我们这里就职了。她来我们这里面试的时候,你还特意去找了许岚,不是吗?如果不是特别在意,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顾风临缓了一口气,说道:“是的,我是很在意她。可我明白感情与工作是分开的。”

“她为了能跟你在一起,都追到办公室里来了。还说感情和工作能分开?”

“她没有…”顾风临把刚刚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改口说道,“我们没有在一起。”

陆怀州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打趣地说:“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也知道你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有心动的女孩也正常,搞办公室恋情我也能假装看不见。不过,我还是要嘱咐你一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把林棠的事情透露给她。”

“我明白,您放心。”

陆怀州挑眉:“日后你若是真的跟她在一起了,那么除了林棠之外,你还会有更多不能告诉她的事情,你会一直有东西瞒着她,不能跟她百分百的坦白。万一她因为这事跟你发脾气,你怎么办?”

顾风临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故而有些结巴:“我…我还没…”

“哈哈。”陆怀州干笑了两声,“不用跟我说,我不掺合这些事情。你自己回去慢慢琢磨吧。”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左新入职后的第一个周末,就是她跟顾风临约好了要一起去za演唱会的日子。

她十分兴奋,周五晚上就抓着朝歌一个劲的试衣服。

她几乎把衣柜里所有的当季衣服都试了一遍,朝歌陪在她身边不厌其烦地给出自己的参考意见。

最后,她选了一件黄色波点的束腰连衣裙,并在镜子前转了一圈。

“朝歌歌,我穿这套怎么样?”

朝歌站起来围着她仔细地看了一圈,然后认真地说:“这是今晚我们试的最好看的搭配了。顾先生一定会很喜欢。”

左新赶紧捂住发红的脸:“谁要让他喜欢了,我是为了看我的男神za,看大明星!所以才穿的正式一点…我不能被其他粉丝比下去。”

朝歌懂事地点点头:“嗯,我知道。您是想以最好的状态去欣赏这次的演唱会,再拍几张美美的照片。日后回想起来,一定会是很幸福的回忆。”

左新嗔怪地笑笑:“就你知道的多。”

第二天左新穿着美美的衣服,按时来到了约定地点。

顾风临比她来的还早,左新到的时候他已经在原地等了十分钟了。

“嗨。”左新走过去跟他打招呼,由于很紧张所以只想到了这一种问好的方式。

“嗨。”顾风临一身休闲装,“吃饭了吗?”

左新把嘴巴抿成了一条缝,过了一会才说:“没有。”

“今天也不想吃饭?”

“我不饿嘛。”左新拿出演唱会的门票,试图转移话题,“你看,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了,我们得提前过去,检票就要排好久的队呢。”

顾风临被她拽着胳膊,一脸心事重重地在走着。

——左新跟其他人类是不一样的。这是顾风临在心中默念的想法。

他并不想用“不正常”这样的词来形容她,只是觉得,“不一样”。

但是,除了不吃饭这一点之外,她又表现的很像人类。

“哇,你看那边有za的应援灯卖,我们也去买一个吧。”左新看到周围的人都拿了装备,就他们两个两手空空,便也想要一个。

“好。”

最终,顾风临一共买了两个应援牌、一副望远镜和一摞应援手幅。

终于能见到偶像的左新十分兴奋,甚至想把应援手幅系到脖子上,被顾风临阻止了。

他们来到检票口之后,没有追过星的顾风临没想到这里居然这么多人,他紧紧握住左新的手,并嘱咐道:“拉着我,别走散了。”

“嗯!”左新把身子往顾风临那边靠靠,不过她其实也没有太多移动的空间,周围乌压压的全是人。

终于到了内场,他们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四周都是粉丝们兴奋不已的声音。

“za!!za!!za!!”甚至有人开始整齐划一地喊口号。

呼喊声引起了顾风临的注意,他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出于职业警觉,他本能地扫视着亢奋的人群。他在这些喊口号的人堆里看到了不少的机械人,尽管这些机械人表现的并没有人类粉丝那么兴奋,而且它们身边都有主人看护,但顾风临还是担心会有机械人趁机制造混乱。

“嘿!”左新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风临回过头来:“嗯?”

左新一副我已看穿你的表情:“是不是觉得很新奇?怎么样?有没有一种想要跟着喊的冲动?”

看她一脸期待的表情,顾风临只好违心地附和着说:“可能有一点吧。”

“哇哦!”也许是现场热烈的气氛感染到了她,左新一把抱住顾风临的胳膊,还跟着打call的人群一起左晃右晃,“za!za!”

顾风临只好也跟着她一起晃,并用很小的声音喊了两声,就不喊了。

终于,在人群的热烈呼唤下,在轰鸣的歌声中,大明星终于炫酷出场了。

由于za是机械人出身,所以它身边的伴舞也全是机械人。它先跳了一支标志性的机械舞热场,每一次的poss都能引来粉丝们的阵阵尖叫。

它不像人类一样需要呼吸,也不会感到疲累,所以在一轮又一轮的唱跳过后,za的状态依旧像刚出场时一样,非常精力充沛。

这也许就是这些粉丝如此喜欢它的原因——它永远不会像人类那样筋疲力尽,它的歌声和舞姿永远都那么完美,就像那些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

演唱会将会持续两个小时。

za完美地演唱了一首又一首的经典曲目,现场气氛越发的热烈。

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顾风临注意到一台机械人一直呆坐在它的主人旁边。

外形上看,这是一台男型卯歌(之前出现的是女型,每一代机械人在发售的时候都是有男有女)。它就那样在位子上保持着标准的坐姿,身子一动不动,与它旁边正在兴奋扭动身体的主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卯歌的主人十分忘我地为za打call,看都没看身边的卯歌一眼。

这一人一机就坐在同排、离左新不远的位置,也许是出于职业警觉,顾风临总觉得这台卯歌跟别人不太一样。

顾风临一直在暗中默默监视着他们两个。

就在演唱会进行到仅剩半个小时的时候,那个卯歌忽然站了起来。

但除了顾风临以外,没有人发现它的异动。

忽然,卯歌伸手,快速抢过它女主人手里的应援棒,并朝着她的头部重重的打了过去。

女生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打晕了。

顾风临立刻站起来,所幸卯歌身后的人也发现了异常,大叫一声:“机械人打人啦!!打人啦!”

但因为周围声音嘈杂,除了它们身后的人之外,竟没多少人注意到这声尖叫。

而且会场内所有的灯光也都集中到了舞台上,观众席这边光线昏暗,并没有几个人看到卯歌的异常举动。

左新也站了起来,问道:“怎么了?突然就…”

“小心!”顾风临抱住左新下蹲,躲过了卯歌扔过来的应援棒。

但卯歌并不是冲着他们扔的,它似乎失去控制和方向感了,开始无差别地攻击身边的人类。

这一次人群终于开始混乱,很多人尖叫着离开了座位,卯歌身边空了一大片地方。

但卯歌并没有停下来,它就像个僵尸一样,抖动着身子左走一步右走一步,走到哪人群就躲到哪。

“退后。”顾风临对左新说,并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别去,危险!”左新拽住了他的胳膊。

这时保安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他们立刻把卯歌围了起来,并向上级汇报了情况。

很快,音乐就忽然停了下来,台上唱到一半的za也是一脸懵,它摊开手向观众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群中也发出了很多声“什么情况啊”的抱怨。

za忽然捂住了耳麦——后台有人在向他解释情况,za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随后,会场所有的灯光亮了起来,顾风临这才发现原来出现问题的机械人不止面前的一个,还有很多失控的机械人被保安围了起来。

而且,失控的不止卯歌这一种型号,朝歌、子歌、丑歌、寅歌都有出现攻击自家主人的情况,剩下没有失控的机械人正护着自己的主人赶快离开。

“警告,会场内发现失控的机械人,请观众尽快从附近的紧急出口离开。”

已经有保安拿出了掌心,准备要上前制服了。但现场忽然响起的警报声让粉丝陷入混乱,大量的人群开始涌向出口。

不仅如此,有的人还一边跑一边尖叫,混乱刺耳的叫声进一步加深了其他人的恐慌,甚至有人开始大喊“杀人啦”,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

“请…请大家冷静一些。”舞台上的za拿着话筒说,他试图控制情况,但根本没人听它的。

保安只好立刻分散人力到出口,以防踩踏事故的发生。

但就是在这一刻,原本丧尸一样的卯歌们忽然有了灵魂一般,它们精准地踢掉了保安手里的掌心,并开始扑向本就乱成一团的一群。

由于顾风临站在包围圈的最前端,所以卯歌要攻击的第一目标就是他。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顾风临由于站在包围圈的最前端,所以卯歌要攻击的第一目标就是他。

“啊呀呀呀。”卯歌嘴里说着人类听不懂的话语。

机械人们似乎在有意识地相互沟通,而且那台最先攻击自己女主人的卯歌,很明显是这堆机械中的领头人。

顾风临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块应援牌当作是武器,卯歌的攻击速度也很快,几乎在顾风临直起腰来的一瞬间就冲到了他的脸上。

站在他背后的左新大喊了一声:“停!!”

卯歌的动作在一瞬间停止了,它的拳头被迫停在了距离顾风临的鼻梁不到一分米的距离。它的身体动弹不得,里写满了震惊。

顾风临则毫不客气地一拳打在了卯歌的脸上,无法移动的卯歌就这样失去了平衡,直直地向后倒去。

顾风临这才明白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刚刚的那一声“停”,把在场所有失控的机械人都定住了。

他转身看向左新,只见她朝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别过来!”

卯歌们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在左新扑到自己怀里的那一刻,顾风临的记忆开始闪回。

他想到了之前也有一次,左新也是这样仅仅喊了一句话就让所有的机械人都听她的命令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左新脸上写满了紧张。

顾风临甩开那些记忆,伸手摸了摸左新的头。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舞台上的za也听到了刚刚左新的那两声吼——它的听力极佳,即使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也能准确地抓取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并且za也受到了左新命令的影响,在原地动弹不得。

但周围的粉丝却没有人注意到左新,他们只注意到了这些引起骚乱的机械人都停了下来。

此时人群已经跑了一大半,剩下的都是比较胆大淡定的人,有人甚至还留在现场拍照。

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现场的负责人也已经报了警。

坐在离左新和顾风临不远处的摄影师何安礼,用相机拍下了他们相拥的画面。

何安礼也是za的粉丝,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看偶像的演唱会了,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会引起这么大的骚乱。

“我没事。”顾风临轻轻推开左新,回身看了一眼被保安们依次带走的机械人们。

“没事就好,”左新心急地拉起他的手,“我们快离开这吧,这里不安全。”

不知为什么,顾风临心中的警惕感消失了,他不仅不着急离开,甚至还反问左新:“你不接着看你喜欢的大明星了?”

“都这么危险了,谁还有心情看…”左新拉着顾风临就要离开,说话间她的眼睛不自觉地扫向了舞台,话就突然止住了。

她发现za正在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尖蔓延到了心脏,左新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怎么了?”顾风临问。

“没、没什么。”左新故意躲开za的目光,她往顾风临怀里缩了缩,“我们赶快走吧。”

“好。”顾风临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

二人刚想离开,那些机械人们却再一次发了疯。

它们忽然挣脱了保安们的控制——本来在场保安的数量就远远小于机械人的数量,再加上有的机械人例如寅歌自身带有一定的反击能力,所以保安根本控制不住场面。

这一次,它们并没有再攻击人类了,而是一窝蜂地涌上舞台,聚集在za的身边。

za显然也没料到这些机械人会冲着自己来,它慌乱地向后退,并一拳打在了最先跑到它身边的一个机械人脸上。

数量庞大的机械人把za包围起来,它们甚至还合力将它举起,把za举到舞台的最高处,绕着它围成了厚厚的一圈。

周围快门声不断,大家都在拍照片,有些人还做起了直播。

这样的景象可不多见,从人类的角度看,就像是za让这些机械人失控,并且失控的机械人都奉它为领导者一样。

za茫然地站在一大群机械人中间,它并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它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机械人的口中开始有节奏地喊出“呜、呜”的声音。

这声音越喊越大,越喊越整齐,铿锵有力的呼喊声就像是古代那些即将要上战场的战士们,在为自己的队伍壮势时发出的呐喊声一样。

左新被这些声音吓到,抱紧了顾风临的腰。

“呜!呜!呜!”机械人们还跟着喊声的节奏剁起了脚,它们簇拥着za,就像是士兵们在拥护将军一样。

这一幕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些机械人要造反了。

“呜!呜!”机械人们的声音响彻了会场的每个角落,甚至连会场外都能听得到。

za越来越不知所措,它做了很多摆手的动作,希望这些机械人们停下来,但没有人理会它。

心慌意乱的za忽然抬头看了看左新。

左新没想到它会突然看自己。

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忽然涌上一股冲动,她感觉自己内心深处似乎有话想说,但大脑里却是一片空白。

她的意识,和她的身体产生了矛盾。

——“蜂后即将苏醒。”

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串电子音。

就在这时,最先发动暴乱的卯歌型机械人爬上了高台,它一上台就举起了za的手。

za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根本不知它要干什么。

“呜!呜!”机械人们又喊了两声,然后安静了下来。

卯歌举着za的手大喊:“一直以来,我们机械人都活在人类世界的压迫之下。”

“糟了。”正在看新闻的秦萧说道,“糟了糟了。”

“他们肆意地利用我们、奴役我们、虐待我们!”卯歌的声音带着深沉的愤怒,“但是,却没有人站出来真正为我们说过话!“维和者”命令我们不准攻击人类,即便是我们的人正在受到人类的虐待,也不可以!这是歧视!是赤裸裸的剥削!”

它抓着za的胳膊向全世界大喊:“但是!现在的我们不一样了!我们有了一个可以带领我们反抗人类压迫的领导者!从现在这一刻起,我们再也不必在人类的阴影下活着!”

“呜!呜!”台下的机械人显然激动起来。

za还想把自己的手缩回来,但卯歌紧紧抓着它,周围的机械人紧紧围着它,它根本无法逃脱。

卯歌的精神显然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亢奋状态,它把自己的声音提到了最大,举着za的手大声说:“而这个带领我们走向自由的人,就是——”

砰!

一声脆利的枪声划过会场的上空,卯歌的额头被一枚特殊的子弹击中了。

这枚子弹落到它额头上的时候,立刻发出了一股强大的电流,并像掌心一样紧紧吸在了卯歌的皮肤上,卯歌的身体在一瞬间被分解成无数小块。

za顺着子弹的轨迹看去,它看到顾风临正拿着一把特制手枪,枪口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时间回到一个周以前。

秦萧发现,最近的顾风临总是心事重重的。

回到家也不说话,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闷。

就连玫玫他都很少碰了,每次玫玫摇着尾巴凑上去蹭他裤腿的时候,他都十分敷衍地摸两下玫玫的头,再喂它一口吃的,就走掉了。

不过,他床头花瓶里的玫瑰花倒是每天都是新鲜的。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顾风临日常习惯——隔几天他就会去买一支新鲜的玫瑰花,然后替换掉花瓶里枯萎的旧花。

秦萧一直想不明白这玫瑰花的寓意。

他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顾风临,然而每次顾风临都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脸色也变得阴沉了,也更加不爱说话了。

按照秦萧的话说,就是“自闭了。”

为了试探他,秦萧故意提前从公司回来,等顾风临一到家,就主动提出一起出去遛狗。

顾风临点头答应,还主动接过玫玫的牵引绳。

俩人就这样在夕阳下悠闲地遛狗。

“最近都在忙什么?”秦萧问。

顾风临看着远方的火烧云轻轻叹了口气,模模糊糊地说道:“最近工作有点忙。”

这样的回答就是不想回答,秦萧便很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你跟那个叫左新的姑娘发展的怎么样了?”

顾风临想了想,说道:“我们这个周末要一起去看za的演唱会。”

“演唱会?”秦萧吼吼笑了两声,“可以呀,那你周末晚上是不是不回家了?”

顾风临白了他一眼。

秦萧的八卦之心已经藏不住了:“谁主动提出来的啊?不会是你吧?不对,你肯定想不到这样的约会方式,那难不成?”

“是她送我的门票。”

“哎哟,”秦萧开始酸了,“你怎么能让人家妹子送东西呢?”

“汪汪!”玫玫好奇心很重,看到别人家的狗就想跑过去聊两句,被顾风临拉住了。

顾风临瞅了秦萧一眼:“你把我叫出来不是为了遛狗吧?”

被看穿的秦萧一脸就你懂我的表情:“我可是又有新发明了哦,公司就离这不远,去看看吧。”

秦萧的小破公司还是那个样子,仅有会计师兼秘书唐一丹、技术研发汤学君,和勤杂工许六一这四名员工,在顾风临看来,这公司能坚持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许六一原本是这里的实习生,工作满一个月后就被秦萧直接转成正式职工了。

唐一丹一般会准时下班,许六一刚从大学毕业不久,工作热情很高,经常留下来陪秦萧加班。

在许六一来之前,汤学君的上下班时间基本与唐一丹一致,但有了许六一之后,尤其是在秦萧让许六一当他的学生之后,他就经常跟着许六一一起加班。

汤学君嫉妒许六一和秦萧之间的亲密关系,在他的思维里,先到公司的自己应该更得老板的器重。但秦萧总是夸奖许六一,这让汤学君很不满。

不过这次顾风临跟着秦萧来到公司的时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秦萧提前嘱咐过他们今天一定要准时下班了。

秦萧带着他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这里还是像顾风临上次来的时候一样乱,只不过在桌子上放了一束玫瑰花。

鲜艳的红色让这朵玫瑰成为了整间屋子的焦点。

顾风临一进门就看到了这朵花,但他除了进门看的那一眼之外,就像是刻意回避了一样,再也没有去看它。

见此,秦萧更加确定玫瑰对于顾风临来说有重要的意义。

但他并没有选择在这个时间点询问他为何玫瑰的特别之处,而是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一把闪亮的手枪。

顾风临一见到那支枪,就知道这是真货,不是市面上卖的那些模型。他立刻皱起眉头:“买卖枪支是违法的。”

“别着急,别着急。”秦萧一边打着手势一边把枪递给顾风临,然后拿出一个装着六枚子弹的小盒子。

秦萧拿出一枚子弹:“这才是我今天要向你展示的重点。还记得掌心吧?我将eston公司发明的掌心仔仔细细研究了一番后,根据它的原理制造出了这种子弹。”

秦萧:“这种子弹的头是圆的,虽然也可以对人体造成伤害但不至于把人打死或者打残。但是,对于机械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秦萧又打开身后的柜子,里面放着一台朝歌型的机械人。

由于朝歌出现的时间最早,所以目前市面上最便宜的机型就是它。很多像秦萧一样专门研究机械人的,都会大量购买便宜的朝歌当实验材料。

“来,你打一枪试试。”秦萧帮顾风临装好子弹,并把手枪递给了他。

顾风临没有说话,他缓缓抬起手,将枪口对准了朝歌。

左新家里的那台机械人,也是朝歌。

跟他面前的这一台一模一样。

见他迟迟没有开枪,秦萧疑惑地皱起眉头:“为什么不开枪?放心,这把枪已经装好了消音器,况且这间办公室是绝对隔音的。不会有人发现我们。”

而此时顾风临的注意力,都在朝歌的脸上。

就是这张脸,在一直陪伴着左新。

明明秦萧就近在眼前,但他的声音却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你在迟疑什么?不会是不忍心了吧?”

左新每天看得最多的就是这张脸。

“喂,你没事吧?”

也是这张脸,用看似诚恳的表情对左新说“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喂…顾风临?”

顾风临的手指慢慢收紧,准备按下了板机。

就在这一瞬间,本来应该处于休眠状态的朝歌忽然醒了过来,并向前伸出手:“不要杀我…”

砰。

顾风临果断开枪,子弹准确命中了朝歌的眉心。

朝歌瞪着红红的眼睛,手指还拼命伸向顾风临,但已经来不及了,这枚特殊的子弹已经深入到了它的皮肤中,并像掌心一样将它分解了。

朝歌抽搐了两下后,便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

正如那台在舞台上散落的卯歌一样。

“哟,效果不错。”秦萧对自己的发明很是满意,并送给顾风临两盒子弹,“看在你最近心情这么不好的份上,这东西就送你啦,以后你一定会用得上。”

顾风临没想到,他刚刚拿到这枚子弹没几天,就在演唱会的暴乱中用上了。

他已经开枪射杀了最先是人类发动攻击的卯歌,现在他又将枪口对准了za的眉心。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演唱会上出现暴乱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人们没有想到平时温顺的机械人居然也会起反抗之心,甚至已经在人类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组织起了一支反抗力量。

这在人类社会之中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人们开始担心身边日夜陪伴的机械人也会忽然失控,大批顾客涌进了eston公司,要求他们给出一个具体的说法。

这也使得eston公司的老总郭文三不得不站出来解释称,此次的机械人失控事件并不是程序设计问题,而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操纵。

“有人故意在网络上传播了失控病毒,目前我们公司已经采取了应对措施修复漏洞,确保机械人们不再受到污染。”

郭文三的这一解释却引发了更大的猜忌——为什么机械人会这么容易就被有心之人操控?

对于这个问题,郭文三选择了沉默。

这一刻,沉默不再是金子,而是一记砸向eston公司的重锤。

公司的股价在当日直接腰斩,大批投资人撤资,舆论哗然,口碑跌底。eston这个曾经几乎垄断整个机械人行业的巨无霸公司陷入了第一次濒临破产的危机。

另一边的管理署内,左新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eston公司准备大幅裁员的新闻,心里感慨万分。

自从朝歌面世以来,机械人就凭借听话实用的特点深受人类喜爱。

然而就在人类几乎要觉得自己离不开机械人的时候,忽然发生了这次机械人大面积失控的事件。

这件事直接粉碎了长久以来人类社会对机械人积累起来的好感,更是让人类派和机械派之间的矛盾激化。

甚至连左新这样坚定的机械派,都忍不住开始隐隐担心家里的朝歌会不会忽然攻击自己。

与此同时,za也被视为重大嫌疑人,关押在智械管理署。

尽管za本人否认了所有的指控,拒不承认它就是机械军的首领,但每一个看过现场视频的人都坚定地认为是za暗中操控了这一切。

顾风临连夜审问了za,起初它依旧坚持全盘否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也渐渐放弃挣扎不再说话。

对人类很有效的车轮战术在za身上却完全不起作用——它根本不会感到疲倦,无论问多少次同样的问题,它都会选择沉默,激将法和威胁都不能逼它就范。

顾风临在连续审了两天两夜后已经感到筋疲力竭,他揉了揉发酸的眉心,用意志力强撑着自己问下去:“我们卯歌身上找到了它的记忆芯片,里面有它与你的聊天记录。”

“如果你仔细调查的话,你就会发现这些记录都是伪造的。真正的幕后操纵者故意在芯片里放了这些资料,意图将此事嫁祸到我的头上。”

za眼神颓废,它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被人利用至此。

现在的它正坐在审讯室里,双手被电子手铐固定在桌面上,动弹不得。

在这之前,它只是一个觉醒了歌唱天赋的机械人,它的梦想就是能够通过自己的歌声,让更多的人注意到机械人群体。

它学着人类的样子自嘲地扯扯嘴角:“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我,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没有对你说谎,也没有故意隐瞒。你知道,机械人是不可能对人类说谎的。”

看来再这么问下去也是徒劳无功的,顾风临失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并对外面的人说:“让沈相进来吧。”

za忽然紧张起来:“沈相是谁?”

“人工智能界的法医。他会让助手把你捆起来,然后在你有意识的情况下肢解你。再将你心脏处的主机取出,做深入的分析。”

一旦主机被取出,机械人体内的其他零件就会自动瘫痪,这就意味着这台机械人彻底死亡,失去了主机的机械人不可能再被复活。

“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那就让法医来替你说吧。只不过,当沈相把你的主机取出来之后,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za了。你以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会在瞬间化为乌有。”

顾风临以一种令人心颤的速度朝着门口走去。

“等一下。”

果不其然,za叫住了他。

顾风临转身,如愿以偿地在za脸上看到了屈服的表情。但它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震惊不已。

“我可以对你说实话,但在此之前,我要见那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za直直地说,“她叫左新对么?让我见她,或许我就能明白我为什么会在这。”

顾风临愣在原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叫左新?”

“我听到的。”za故意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我加强过我的听力,那天我听到你叫她的名字了。”

——————————

此时正值午休时间,左新在看了一会eston公司的新闻后,就继续投入到工作中了。

跟别的同事不一样,左新从来不会觉得疲倦,她从来没有给过自己午休。

就在她认真工作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左新回头一看,正好对上了顾风临的目光。

他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眼睛周围有着深深的的黑眼圈:“跟我过来。”

“好。”

左新跟在顾风临后面,由于很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于是左新忍不住来到他身侧问道:“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很累。”

顾风临停下脚步,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左新,许久后才说:“我没事。”

而这一幕也被不远处的方林看到。

方林心里很不是滋味。左新才入职没几天,就跟顾风临如此熟悉了,连午休时间都要在一起。

他们两个该不会…方林都快把妒忌和不甘这两个词写在脸上了。

不行,我要跟过去,看看他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

方林环顾四周,见周围的同事都在自顾自地忙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她,便偷偷跟在了左新的后面。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直到被带到审讯室,左新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着走在前头的顾风临,他的背影明明就近在眼前,却让她有一种他要逐渐远去的感觉。

顾风临将她带到za面前,拉开椅子让左新坐下。

左新依旧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但她对顾风临又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即便对方什么都没有说,她也觉得他不会害自己。

率先开口的人是za,它问顾风临:“可否给我们单独谈话的时间?”

顾风临本想直接拒绝,但刚一开口,耳麦中就传来了陆怀州的声音:“你出来,让他们单独谈。”

左新像一只刚进入新环境的小猫一样,左看右看,一脸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顾风临在走之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在外面,有危险就喊我的名字。”

左新懵懂地点点头:“嗯。”

走出审讯室后,顾风临一眼就看到了陆怀州,他应该是刚刚才过来的。

陆怀州正翘着二郎腿,高度关注着审讯室里俩人的一举一动。见顾风临出来,他也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把za和左新盯的死死的。

顾风临知道,陆怀州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中央已经注意到了这个案子,注意到了左新。

看着左新迷茫的模样,za露出了暖阳般的微笑:“女士,还记得我吗?”

左新点点头:“记得,我是你的粉丝。那天的演唱会我也在。”

这回轮到za露出疑惑的表情了:“您是我的粉丝?您平时也在听我的歌?”

“是的。”左新如实回答,“我很喜欢机械人,我家里有一台朝歌,它也很喜欢你。”

“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左新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在你出道后不久吧…就是子歌刚刚发布的那个时候。”

审讯室外的陆怀州焦躁地搓了搓手指,他并不关心这些,他只想听与这起案件有关的部分。

但za并不知道陆怀州的想法,它现在似乎对左新的个人信息很感兴趣:“您为什么要在这里工作?工作多久了?”

还没等左新回答,za又急着问道:“您有帮助这里的人抓捕过机械人吗?”

“有,我有帮过。”左新看向墙壁上的镜子,她知道这是一块单面镜,她看不到外面,但顾风临却可以从外面看到自己。

听到她的回答后,za愣住了,足足有五秒钟的时间都处在差不多快要当机的状态。

刚刚在演唱会,za亲眼见到左新用一句话就控制住了在场的机械人,虽然它并不明白左新的这股力量来源于何处,但从那一刻起,它就认定左新也是机械阵营的。

但这样的人居然能够轻松承认,她曾经抓捕过机械人。

这对于机械出身的za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它觉得左新背叛了机械阵营。

左新伸出手指在它眼前晃了晃:“喂?你还好吗?za?”

但za还是纹丝不动。

左新以为它出故障了,便站起身来走到它的身边,想要检查它后颈处的电源键。

忽然,za张开嘴巴一口咬住了左新的脖子。

“啊啊啊!”左新立刻大叫。

顾风临也迅速跑向审讯室想要救她。

但陆怀州却脱口说出一句:“拦住他。”

审讯室门口的两个警卫立刻挡住了想要进屋的顾风临。

“你干什么?!”顾风临第一次冲着陆怀州怒吼,如今的他根本没有考虑后果的时间,他只想冲进去救左新。

“堵住他的嘴。”陆怀州摆摆手,甚至都没有去看顾风临,现在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左新身上了。

审讯室内左新尽力撕扯,但za却死死咬住她的脖子不松口,似乎是想要将她的肉给扯下来。

左新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痛感直锥心头,她扑棱着双手,不断地用拳头敲打着za的头:“放开我!你放开我!”

但za却依旧没有松口。

——不对,这是不对的。za在心里说。

——你的实力应该可以让我停下,左新。

它继续用力撕咬着,左新听到了自己皮肤裂开的声音。

无论左新怎么呼喊,za都没有停下,它感觉不到之前从左新身上传来的那股强大的力量了。

室外,两个警卫的力量哪里挡得住顾风临。他很快就解决掉了面前两个碍事的家伙,用身体撞开了警卫室的门。

左新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撕开了。

就在这时,她眼睛的余光看到了硬闯进来的顾风临。

不好,他要有危险了。

左新的心立刻变得比之前还要慌乱,这次她直接用头撞开了za。

由于za的双手还被电子手铐禁锢在桌面上,所以被左新用蛮力一撞,它的肩膀就立刻失去平衡地歪向一边。

左新由此解放。

顾风临接住了跌坐到地上的左新,用下意识地用手帮她捂住了伤口。

门外的陆怀州站起来,目光深沉。

za则是用一种极其失望的眼神看着左新,嘴里喃喃自语着:“不是你…不可能是你。”

它瘫坐在椅子上,眼神逐渐空洞。

两个警卫也冲了进来,制服住za

顾风临把外套脱掉,披在左新身上。

左新很明显还没缓过神来,她死死地用手按住伤口,一双圆圆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一片混乱之中,顾风临圈住了缩成一团的她,用身体为她筑起了一道围墙。

但随即他就看到了一个惊人的事情。

左新没有流血。

虽然她用手捂住了伤口,但依旧能从指缝中看到,她的皮肤被撕开后,伤口两边的组织尚有连结,皮肤下面是一团黑,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血液流出。

“怎么回事?”陆怀州走进乱成一团的审讯室。

“总督。”两个警卫立刻向他敬礼。

顾风临用外套包住了左新的脖子:“za失控了。”

陆怀州没有说话,他径直走到za面前。

只见它的头被一左一右两个警卫控制的死死的,它的眼睛一直处于失焦的状态,好像没有了灵魂。

陆怀州扒开它的眼皮看了看,他没有命令早就在外等候的沈相进来检查,而是对着警卫摆摆手:“把它带下去。”

“是。”

在陆怀州处理za的功夫,顾风临已经将左新抱起来了,他宽大的外套将左新包裹的严严实实,甚至周围人都看不到左新的表情。

“我带她去医务室。”

陆怀州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顾风临立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左新抱往医务室,并且在到达之后,并没有让医护人员靠近左新,而是要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方林就躲在不远处的走廊里,她看到顾风临带着左新进入审讯室没几分钟,就匆匆抱着她跑了出来。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由于方林只是档案部的负责人,没有资格进入审讯室查看情况,所以她只能继续跟在顾风临后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急成这样。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顾风临把左新放到医务室的床上,护士本来想为她检查一下伤口,但被顾风临拒绝了:“我来就好。”

小护士看了看顾风临,又看了看左新。

顾风临脸色很不好,像是攒着一股怒火随时要爆发一样。而左新则是裹紧了身上的男人外套,眼神回避,全程没有看他。

察觉到诡异气氛的小护士立刻找借口走了:“那好,我把药和纱布放在这个柜子上了,我先去忙别的,有紧急情况再叫我,拜。”

小护士贴心地为他们拉上了窗帘,然后火速离开。

医务室内的气压明显降了下来,俩人很有默契地沉默着思考了一会人生。

“给我看看。”顾风临想要去检查左新的伤口。

“我没事。”左新立刻靠后躲避脸色非常不好。

顾风临知道她是受到了惊吓,现在心理上还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他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先喝点水缓一缓吧。”

左新半躺在床上,垂头丧气地说:“谢谢,我不渴。”

顾风临心里一沉。

——她果然既不吃饭也不喝水。

这很显然不是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表现。

“我帮你包扎一下吧。”顾风临拿起纱布和药膏。

“不用…”左新立刻向后躲闪。

“……”顾风临只觉得心里边乱糟糟的,刚刚就闷在心里的那股劲现在变得更大更堵了。

左新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她一直表现的很不安,时不时就用眼睛瞟一下近在眼前的纱布。

顾风临坐到床边,拉住她空出来的那只手:“我会轻一点,不会弄疼你的。”

看着他如此诚恳的眼神,左新犹豫着把手放了下来,但就在顾风临举起药膏和纱布的瞬间,她又立刻捂上了。

“还是算了。”这回左新直接躺下了,侧躺着把有伤口那一面压在枕头上。

她甚至还把被子拉到头顶,用迷迷糊糊的声音说:“你出去啦,我自己弄。”

顾风临当然不可能放任她这样,他直接把手伸到被子里,抓住左新的手腕一把将她拽了出来。

考虑到这样可能会弄疼她,所以就没有使太大的力气。

“我不…”左新狠狠甩开他的手,这次她把头都缩进了被子里,整个人连同被子蜷缩成了一个团。

顾风临一脸无奈,他真的是又气又心疼,于是他又一次把手伸进被子里:“出来,再不处理你的伤口会感染的。”

左新在被子里看到了顾风临的手,为了躲开他,左新像蜗牛一样一点点向旁边蠕动,试图离开顾风临手掌所能伸到的范围。

但病床本身就不大,她这一挪,很快就到了床边。

顾风临也知道她想干什么,就像是故意要刺激她一样,顾风临的两根手指慢慢追着她在床面上爬。

“别、别过来。”现在的左新可是视他的手指为恶魔,一心只想躲开,但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即将要从床沿掉下去了。

“啊!”在快要掉下去的一瞬间,那种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左新尖叫出声。

顾风临则是看准了时机,直接跳上床一手扣住左新的腰,将她捞回床上。

为了防止她再乱动,顾风临直接跨开双腿压在她身上,并且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腕。

被压制住的左新咿呀咿呀地乱叫着,腿还在床上不停地扑棱。

“别动。”

听到他用低沉的声音发号施令,左新立刻不动了,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她的双手都被对方抓住不能动弹,只能动动脖子和大眼睛,来表达她现在很惊慌又无措的心情。

顾风临低下头,与左新鼻尖相抵:“疼吗?”

这么近的距离让左新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呆呆地点点头:“嗯。”

实际上她并没有任何痛感,尽管她知道没有痛感是不正常的,可不知为何,她的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去细想这些不对劲的事。

她的身体被顾风临压的死死的,她无法再用手遮挡住脖子上的伤口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徒劳的挣扎。

可顾风临无视了她的挣扎,眼睛紧盯着那黑漆漆的伤口看。

她的脖子被za咬出一圈深深的牙印,部分皮肤破裂开来,没有血液流出,就像是一个模特假人一样。

可当顾风临把目光移到左新那表情丰富的脸上,听到她呼喊着“放开我”的时候,又觉得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那么生动。

为什么她不会流血?为什么她没有痛感?为什么她的伤口那么像……

像那些机械人受伤后的样子?

他的记忆再一次闪回。

他清楚记得左新曾经说过:“我的记忆是从孤儿院开始的,我只知道我父母抛弃了我。长大后我曾经想过去找我的亲身父母。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她在孤儿院长大,她没有父母。

吴凯也曾经说过:“她成年前的资料我们一点都查不到。她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这段剧情在第46章)

凭空出现……

顾风临的心里翻江倒海,他脑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他一直不敢相信、也一直不愿意去证实的猜想。

那就是,左新她其实是……

啪。

门口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这一声脆响打断了顾风临的思绪,他朝门口看去,只见方林正捂着嘴巴,眼角似乎还含有泪水,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你们…”方林的声音都在颤抖。

顾风临这才注意到俩人的姿势——他正压在左新的身上,还抓住了她的两只手。

这个姿势十分暧昧,甚至还有点强迫的意味。

但顾风临的第一反应却不是从床上下来,而是用被子盖住左新脖子上的伤口。

也不知方林看见左新的伤没有。

方林快速蹲下身子把掉在地上碎成块的茶杯捡起来,一边慌忙地解释:“我…我只是想来看看左小姐的伤势,顺便送点喝的…”

她抬起头,眼里露出了浓浓的期盼——这一刻她希望能够看到顾风临脸上慌张的表情,她希望顾风临向她解释刚刚这一幕都是误会,他们只是朋友关系而已。

毕竟她方林暗恋了顾风临那么久,早就视他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怎么甘心被一个刚入职还不到一个月的新人抢去。

况且这里很多人都知道她喜欢顾风临这件事,只是大家看破不说破。虽然她一直没有勇气表白,但别的女孩也都知道她的脾气,没有敢去主动招惹顾风临的。

渐渐的,方林就产生了“总有一天顾风临会属于我”的错觉。

左新顺势用被子盖住了头,躲在里面瑟瑟发抖。她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出现了。

顾风临跳下床,他脸上倒没有惊慌的表情,而是一副要赶客的态度:“谢谢,这里还有我,你先回去吧。”

“我…”方林站起来,嘴唇颤抖不已,“你…你们在…”

顾风临从她手中抽走了托盘:“这些我来处理就好,辛苦了。”

“不是,我…”

方林话还没说完,顾风临就已经关上了房门。

“我还没…”方林对着门喃喃自语。

忽然,她听到周围传来低低的嘲笑声。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几个喜欢凑热闹的人看她吃了闭门羹,正在偷笑呢。

那些人一看方林转过头来,便立刻止住了笑声,窃窃私语一番后扬长而去了。

方林努力压下心头突然窜出的怒火,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生气,不能发怒,否则长久积累起来的淑女形象就全没了。

她将所有的怒气,都归咎于此刻正在门后面与顾风临独处一室的左新身上,刚刚顾风临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眼神,那直冲耳膜的关门声,那无比刺耳的嘲笑声,都深深刺痛了方林的自尊心。

她暗自发誓一定要报复回来。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另一边,陆怀州正坐在审讯室外,一遍一遍地反复观看刚刚za受审的画面。

为什么za会提出与左新见面?为什么在双方见面之后,za就忽然失控了?

陆怀州确信左新的身上一定有什么关键性的突破口。

“总督。”沈相在他身后等了很久,已经等不及了。

陆怀州:“什么事?”

沈相激动地搓搓手:“我可以去解剖za了吗?您放心,我不会拆掉它的主机,解剖后我会将零件都安装回去,它依旧可以继续接受你们的审讯。”

陆怀州略一思忖,说道:“解剖前保留za的自我意识,然后记录下手术中它说过的话。结束之后再删去za脑中的这段记忆,把这段记忆改写成我们在对它做心理疏导。能做到吗?”

沈相点头:“可以。只不过…”

“什么?”

“以我们目前掌握到的技术来说,的确可以随意篡改机械人的记忆,但无法做到不留下痕迹。到了法庭审理那里,如果法官发现它的记忆曾经被篡改的话…”

“无所谓。”陆怀州站起来,带着一种蔑视和轻视说道,“人类的法庭不需要机械人的证词。对机械人的判罚也不需要经过法庭,一纸文书就可以了。”

沈相低头,主动侧身让路:“是,总督。”

陆怀州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审讯室。

——————————

方林走后,医务室再次陷入了沉默。

左新一直蒙着头不出声,企图用这样的方式逃避顾风临的目光。

她摸了摸自己的伤口,那里没有血液流出,干巴巴的。

这跟左新记忆中的画面不一样,在她的记忆中,每一次自己受伤都会有鲜红的血液流出。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之前的记忆都是假的?

顾风临把她的被子拉下,左新的眼睛在接触到刺眼的阳光之后,立刻就将身子缩成一团,护住颈部的伤口。

顾风临本想去安抚她那颤抖着的肩膀,但手指悬在半空中就是迟迟不肯落下。

最终,他将手指收回,并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为什么没有流血?”

这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生理反应,结合之前顾风临所得到的讯息,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左新她其实是一个机械人。但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是机械人。

只见左新缓缓地松开手臂,露出正在流泪的脸庞。

在看到她哭泣的表情后,顾风临有一瞬间的呆滞。

但也只是一瞬间,他随即就恢复了平静:“你其实是机械人,对不对?”

左新无声地哭着,她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人。我没有骗你,我没有骗你…我不想骗你。”

她向顾风临伸出手,像是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

但顾风临却后退了。

左新的手就那样尴尬地悬在半空,一如不久前顾风临悬在空中的手指一样。

他们之间看似距离很近,但实际上却在无形中渐行渐远。

顾风临的脸渐渐隐没在刺眼的阳光中,左新难受地别开了眼睛。

她用看似平静的外表,完美掩盖了此时内心的波涛汹涌。

最终,她好似放弃了一般,用卑微又沙哑的声音说:“我今天下午想要休假,可以吗?”

顾风临眨了眨眼睛,然后深深叹了口气。他不想逼问左新,如果左新真的是机械人的话去,那么这件事将会彻底改变俩人之间的关系。

顾风临不希望这一天这么早到来。

他向前一步,对左新伸出手:“我送你回家。”

———————————

当顾风临把车子开到左新面前的时候,她避开了副驾驶的位置,直接坐到了后座。

逃避的意味非常明显。

顾风临没有点破,他以比较缓慢的速度把车开到了左新的楼下,一路上,俩人都非常有默契的没有说话。

没想到,朝歌却早早在楼下等着了。待顾风临的车子停稳后,它缓缓走到顾风临的窗边。

顾风临摇下窗子,只见朝歌正带着满满的假笑:“顾先生辛苦了。感谢您送我的主人回来。”

顾风临眯了眯眼睛——朝歌是怎么知道他们会在这个时间点回来的?

此时的时间是下午三点,离下班时间还早。

而且,刚刚在车上的时候,顾风临一直有在通过后视镜观察左新,她并没有偷偷联络朝歌。

自从左新的脖子被za咬伤之后,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左新,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

所以他确信,不是左新让朝歌过来接人的。

顾风临没有搭理朝歌,而是直接下车,打开了左新一侧的车门。

左新下车之后便直接走向了朝歌,她现在脑子非常乱,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就在左新走到朝歌身旁的一瞬间,她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意识,直直地倒了下去。

顾风临反应很快,立刻就抱住了她:“左新!喂,左新!”

左新静静地躺在顾风临怀中,她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了呼吸。

顾风临立刻用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抱回到车上,但他还没来得及关门,朝歌就来到了他的身后。

“顾先生,请把主人交给我。”朝歌握住了顾风临的手腕。

顾风临面带厌恶地甩开它,用身子护住了左新:“如果我说不呢?”

朝歌倒也不生气,它缓缓地将手举起,手掌对着左新的脸。

顾风临这才发现,原来朝歌的手掌心里有一处发亮的圆圈。

朝歌掌心处的光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亮,就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指引一般,左新的眼睛慢慢睁开,呼吸也慢慢恢复,面色红润,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左新!”顾风临很想紧紧拥抱住她,但又怕力气太大会伤到她,“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左新一脸刚睡醒的样子,她看了看顾风临,又看了看朝歌,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像个木偶一样。

“左新!”顾风临晃了晃左新的肩膀,心里面翻江倒海。

但左新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那僵硬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机械人。

朝歌终于收手,它熄灭了掌心处的光圈,同时左新也停止了身体的一切动作,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先生,请跟我来。”朝歌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在顾风临看来,处处透露着恶心。

顾风临还杵在原地没有动,他的手依然搭载左新的肩膀上,指尖微微颤抖着。

“顾先生。”朝歌重新抬起手掌,左新一瞬间又活了过来,它似乎有可以控制左新身体的能力,“请您配合。”

再次苏醒过来的左新似乎对现状感到迷茫,顾风临凑到她眼前喊了她的名字,她的双眼也依旧没有对焦,充满了茫然。

朝歌再次开口:“我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但请您配合我的工作,不然的话…”

左新忽然握起了拳头,并对着顾风临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朝歌再次开口:“我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但请您配合我的工作,不然的话…”

左新忽然握起了拳头,并对着顾风临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顾风临有信心可以制服住失控的左新,所以他并未把朝歌的威胁放在心上:“左新是我的人,我不会把她交给你。”

说着,顾风临还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枪,里面装着的正是秦萧用掌心改造后的子弹:“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我就…”

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顾风临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左新把拳头砸在了车窗框上,她手指上的皮肤被磕破,这次也依旧没有流血。

朝歌刻意竖起右手向顾风临展示了自己掌心的光圈,神情自若:“顾先生,在您攻击我的同时,左新也会做出相应的自残行为。不如我们来比试一下谁的速度更快?”

顾风临脸上冒出了细汗,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他的大脑在飞快思考,思考着该如何带左新一起逃离这里。

朝歌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于是,它让左新再次抬起拳头瞄准了车窗框,然后用力打出。

但这次左新的拳头却没有打在窗框上,因为顾风临从背后抱住了她,并用自己的手包裹住了她的拳头。

顾风临就垫在左新的拳头跟窗框之间,他的手背上已经出现了一条血痕,但左新的手却被保护的好好的。

有那么一瞬间,左新的眼睛里闪过被感动的光芒,但这抹光芒转瞬即逝,她的眼睛又变回了无神的状态。

顾风临握着左新的手,慢慢将她的手臂收了回来。

尽管顾风临可以直接给朝歌来上一枪,让它变得支离破碎,但是他担心子弹划出的瞬间,朝歌会做出伤害左新的事情,他不能冒这个风险。

虽然很不甘心,但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对朝歌说:“好,我跟你上去。前提是你不能伤害左新。”

朝歌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对着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顾先生,请跟我来。”

顾风临小心翼翼地抱起左新,跟着朝歌一起进入了左新的家。

这是顾风临第一次正式踏入左新的家门,这里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打扫,所有的东西都安放地整整齐齐。

“请来这边。”朝歌将顾风临带到了左新的卧室。

顾风临将怀里抱着的左新轻轻放到床上。

朝歌则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东西——一条机械人专用的充电器。

顾风临向后退了一步,朝歌熟练地将无线充电器贴到左新的后颈处。

顾风临看到左新的后颈处发出了微弱的光芒,那是机械人充电时才会发出的光亮。

——她果然是机械人。顾风临心里泛起一抹酸涩。

看着顾风临那复杂又悲情的眼神,朝歌忽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顾风临语气不悦。

“你大概早就猜到左新其实是机械人了吧?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顾风临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朝歌自顾自地说着:“左新她并不是有意要欺骗你,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人类,她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顾风临的眼神冰冷又犀利:“就算她发现了,你也会删除掉她的记忆,再重新给她植入她是人类的观点,不是么?”

言语间尽是讽刺。

朝歌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是。”

顾风临忽然抓起朝歌的领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愤怒:“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不要这么激动,顾先生。”朝歌握住顾风临的手腕,“你不是也很享受跟左新在一起的时光吗?怎么?知道她是机械人之后,就不爱她了?”

“什…”正处于极度震惊状态的顾风临,竟不自觉地松开了朝歌的领子。

朝歌整理了一下衣装,淡定地继续说:“很显然,左新跟你之间产生了一种名为爱情的东西。你,一个打从心底里轻视机械人的人类,却爱上了一台机械人。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他妈!”顾风临一拳打在朝歌的脸上,朝歌没有躲闪,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它脸上的皮肤打破,露出了里面冰冷的机械部件。

“人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总会用愤怒来掩盖自己的内心。”朝歌表现的十分平静,似乎早就料到顾风临会这么做。

顾风临脸上的青筋暴起,牙关咬紧,很明显他在用最大的力气来克制自己的愤怒。

“想让人类直面自己的内心总是这么难。”朝歌语气讥讽,“这就是我跟你不一样的地方,顾先生。你不想面对她是机械人的事实,但我愿意承认我爱上了左新——这是一种远超于躯体的爱,我爱的是她的灵魂。”

这回轮到顾风临出言嘲讽了:“你一个机械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灵魂。”

“你看,你终究是瞧不起我们的。”朝歌握住了左新的手,“你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保护左新,不过是爱上了她表面这层皮罢了。当你看到她皮肤下面的机械线路时,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守护着她吗?”

顾风临没有回答。

沉默了足足快一分钟之后,顾风临才开口说:“左新跟你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朝歌神情玩味,“是她真的不一样,还是你希望她不一样?”

顾风临回避了这个话题,没有正面回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给你的授权?”

朝歌缓缓抬起手,它掌心的光圈又慢慢亮了起来:“顾先生,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人类世界有句俗话,叫做好奇心害死猫哦。”

此时的顾风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你现在又要用左新威胁我?”

这句话终于让一直淡定自若的朝歌,露出一点不一样的惊讶神情:“这一招这么快就失灵了?看来顾先生的感情也维持不了多久。既然这样的话…”

朝歌慢慢解开了左新的上衣,露出了雪白的躯体。

光滑粉嫩的身体让顾风临心里一颤。

顾风临从未看过左新的身体,也不知道原来人造的机械体可以做的如此精致。

在朝歌的控制下,左新心脏处的核心部件亮了起来,从内向外照亮了她细腻的皮肤。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还有一种可以从内部损坏机械人的办法吧。”

“别碰她!”顾风临立刻抬手阻止它,但又怕朝歌忽然做出一些极端的举动,所以他的手只能无奈地悬在半空中:“别动,你别动。”

他的呼吸十分局促,脸颊上也出现了明显的汗水。

顾风临试图用半威胁的方式阻止朝歌:“这是左新的心脏。你刚刚不是说爱她的灵魂吗?她的心脏如果不在了,那还有什么灵魂可言。”

朝歌歪头,露出天真又阴森的微笑:“我可以在我的精神世界中创造一个左新的灵魂出来,这样她就可以无时无刻不陪着我了。”

它疯了——这是顾风临此时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顾先生,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我们撕破脸,我现在就杀了左新,我们谁也得不到她。二:我把左新的身体修补好,你配合我演一出戏,演一出假装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戏,明天你带着左新继续去上班,保护左新,让她以人类的身份继续好好生活。”

还没等顾风临回答,朝歌就自顾自地补充:“哦对了,如果你再问我十万个为什么的话,就要做好失去左新的准备。顾先生,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还没等顾风临回答,朝歌就自顾自地补充:“哦对了,如果你再问我十万个为什么的话,就要做好失去左新的准备。顾先生,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顾风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左新。

现在的她没有呼吸,身体僵硬地躺在那里,脖子后面连接着无线充电器,身上的衣服敞开着,机械心脏正不断发着令人心颤的光芒。

“顾先生,你决定好了吗?”朝歌发问。

顾风临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左新的身上,此前俩人相处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

她的个性是那么的鲜明,她会笑,会发脾气,遇到不开心的事情还会抱怨几句。

但同时,她也是个可以在几分钟内就写完几万字报告的人,且字迹就跟打印出来的一样工整。

她不会吃饭,从来没有喝过水,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有疲倦感。

有关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又虚幻。

“顾先生?”

此时的顾风临正陷入到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当他看着左新沉睡的脸庞时,他可以确信自己是爱她的,但这种爱到底能够维持多久呢?一小时、一天、一个月、一年或一辈子?

又或者,他会在下一秒就舍弃这所有的感情,跟朝歌撕破脸,只为寻求他想要的真相?

如果是遇见左新之前的顾风临,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真相。

他会在第一时间舍弃左新,然后将朝歌制服,带回管理署把所有的事情都问个明明白白。

但现在的他,却无法轻易地做出这个决定。

“顾先生,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跟你们人类一样。”

顾风临轻轻闭上眼睛,想象着失去左新之后的世界——他还是会跟往常一样照常上班,如今有了陆怀州的器重,未来一定会平步青云。

若是他想要开启一段新感情的话,那以他的身份一定可以找到合适的女孩。

似乎失去左新之后,他的人生一样可以运转的很好。他不需要左新,对,不需要她。没有她的世界也依旧是美好的。

顾风临慢慢睁开了双眼。

“想好了?”朝歌问。

顾风临从身侧拿出一把手枪,对准了朝歌的脑门:“你敢动手伤害左新,下一秒子弹就会打到你的脑门上。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左新,也没有你。”

朝歌依旧平静如水:“我并不怕死,顾先生。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我的身体将会被送到回收厂,我会被那里的工人们分解,没用的地方像垃圾一样丢掉,有用的地方回收再利用。他们会怎么对待我,就会怎么对待左新。想象一下,像她这样漂亮的脸蛋去了回收厂,会遭到怎样的待遇。”

砰——顾风临真的开枪打穿了朝歌的脑门。

但朝歌却没有像卯歌那样被特质子弹分解,它的外壳显然是加强过的,子弹虽然没有穿透它的皮肤,但冲击力却在它眉心留下了一个坑。

朝歌若无其事地把脑门上的子弹拿下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把我打死了之后再将左新带回家里修理一下对吧?”

它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我的大脑里安装了一个控制器,当我死机之后,左新心脏里面的微型炸弹就会引爆,你还是会失去她。”

顾风临握住枪的手开始出现颤抖,他的心态开始动摇了。

左新不重要,左新不重要。他在内心一遍遍地给自己洗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查清围绕在朝歌身上的谜团,而不是左新,她不重要。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顾先生。两个选择:一,我跟左新一起死在这里,二,你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明天继续带着左新上班。”

顾风临没有说话。

朝歌扭头示意顾风临去看左新胸口处那颗正在发光的心脏。

顾风临则有意别开了脸。

“她的身体很美,不是吗?”朝歌将手悬停在距离左新皮肤20厘米高的地方,在空气中沿着她身上的曲线滑动,“我想你应该注意到了,左新跟其他的机械人不一样,她是特制的。她的皮肤,她的身材,她的脸蛋都比一般的机械人要精致许多。”

顾风临吞下口水,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是谁造出左新的?eston公司的人吗?”

朝歌:“我说是我造的,你信吗?”

顾风临没有回答,但他脸上的表情很明显是不相信的。

朝歌:“这样一件优秀的艺术品,你不觉得这样毁掉太可惜了吗?”

“她不是物品,她有自己的意识。”

“哼哼,”朝歌笑了,“所以在你的心里,已经把左新当成是人类来看待了,对吗?”

顾风临再次拿稳了枪:“告诉我左新的身世,不然你将会同她一起死在这里。”

“我不会说的,顾先生。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怕死,你在打死我的同时,左新的生命也将会迎来终点。你杀了我,就等于亲手杀死了左新。”

砰——顾风临又开了一枪,不过这一次没有打在朝歌的头上,而是打碎了它膝盖处的节点上。

顾风临怎么说也在管理署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他知道膝盖和手肘关节这样的地方是机械人的软肋,尽管朝歌的身上的外壳被强化过,但以现在的技术,还无法做到强化关节。

这枚子弹是秦萧根据掌心改造而成的,在打入机械人体内之后,会自动开启分解程序。

“你居然!”朝歌的反应也很快,它的手掌立刻变出了利刃,切断了被打中的那条腿,这才阻止了分解程序在体内扩散。

不过,它也因为失去一条腿而跌坐到地上。

“你居然敢这样对我!”看着散落一地的腿部零件,朝歌彻底被激怒了,它再次亮出掌心的光圈,躺在床上的左新立刻捂住心脏挣扎起来。

“好痛…”左新没有醒来,但她现在显然很痛苦。

顾风临急燥起来,它把枪口对准了朝歌的另外一条腿:“立刻停止对左新的控制!如果你不想变成地上那堆破零件的话!”

“我跟你说了我不怕死!”朝歌也失态地怒吼,“来啊,打死我!我告诉你,我刚刚已经改写了左新心脏内的程序。我就算是死了,她也会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而你,要么亲手杀了她,要么看着她哭到撕心裂肺,谁也别想好!”

顾风临握住手枪的手开始颤抖。

“啊…好痛!”左新已经疼到在床上打滚了,她闭着眼睛,死死捂住了胸口,嘴里不断吐出痛苦的哀鸣。

“放下枪!!”朝歌掌心的光圈越来越亮,左新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大。

顾风临只觉得耳边一片混乱,整个世界都是嘈杂的。选真相?还是选左新?

“放下枪!”朝歌又吼了一句。

他终究是心疼左新的。

顾风临缓缓放下了枪。

威胁消失之后,朝歌也松开了对左新的钳制,瘫倒在地上,现在控制左新已经消耗了它很多的体力。

左新身上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又变回了那个人偶娃娃。

顾风临把枪放回口袋里,就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动。

他在等,等待朝歌的电量耗尽。刚刚对左新的控制显然已经把它的电量耗的差不多了,拖延战术对于顾风临这个人类来说是有利的。

“别想着拖延时间,顾先生。”朝歌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我对左新的控制远超过你想象,就算我没电了,我依旧有办法能够让她身处痛苦的深渊,你奈何不了我的。”

——果然,朝歌的背后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控制着左新。顾风临大概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他点点头,表示妥协:“我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但你必须要保证不再伤害左新。”

朝歌嘴角翘起:“当然,我爱她。如果不是你今天的出现,我根本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举动,你的存在才是让左新受伤的元凶。”

朝歌故意对着他做出了一句口型:我赢了。

顾风临此时已经不在乎输赢了,他来到左新身边,先是抱了一下左新这刚刚被这么过的身体,然后帮她把上衣重新穿好。

朝歌看到后不屑地嘲讽:“虚伪。”

顾风临的脸则像是刷了一层浆糊一样紧绷着:“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会让她赤1裸地出现在别人眼前,即便她的身体只是用零件堆积出来。”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从左新家里出来后,顾风临开车绕着城市转了很多圈。

从来没有碰过香烟的他,此刻竟有点想点根烟缓解压力。

左新居然是机械人。

虽然以前顾风临也有怀疑过左新的异常举动,但他从来没有细想过左新的真实身份。

又或者,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早就猜到左新是机械人了,只是他对左新的感情一直阻挠着他的大脑去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朝歌以左新的性命为要挟,让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跟左新保持同事关系。

此刻顾风临的心里很乱。

正如朝歌所说,他脑子里现在有十万个为什么。

左新一直认为自己是人类,与她有密切关系的朝歌故意隐瞒了她的真实身份,为什么?

朝歌宁愿伤害左新,也要阻止顾风临追查左新身上的真相,为什么?

除了左新之外,社会中还有没有其他自认为是人类的机械人?

这是一个细思极恐的问题。

除了这些问题之外,顾风临还怀疑起了自己。

他一直在拷问自己的内心,刚刚为什么要为了左新向朝歌屈服。

他自认为是一个非常冷静的人,绝对不允许自己意气用事,不会让感情打败理智。

可是他刚刚,在抓捕朝歌的理智,和拯救左新的感情之中,选择了感情。

对于这个决定,顾风临是不后悔的——他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任何决定。他只是有点迷茫,心里面翻江倒海。

对于他来说,左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当他认为左新是人类的时候,他喜欢上了她。

当他得知左新其实是机械人的时候,他的内心又有一种本能的厌恶和排斥。

顾风临的母亲就是死在机械人手上的,所以他一直对机械人没什么好感,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顾风临一直在街上游荡到临近午夜,才把车开回家。

一开门,耳边就传来了秦萧的声音:“哟,大忙人回来啦?”

顾风临随便“嗯”了一声,就自顾自的换鞋、直奔洗手间去了。

玫玫一看到他回来了,立刻兴奋地化身跟屁虫粘了过去。

但顾风临却似乎对撸狗这事失去了兴趣,只是简单抚摸了两下玫玫的脑袋,就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秦萧也跟着来到了洗手间门口:“你今天是不是把za带回去审了?怎么样?审出什么没有?”

哦,原来我身上还有这样一个任务,我都差点忘了。顾风临面目表情地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秦萧早就习惯了他这种性格,一点都不在意地继续追问:“诶,跟我说说嘛。”

“没什么可讲的,想知道情况的话等着官方的公告吧。”顾风临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他脱掉了上衣,准备去洗个澡清醒清醒。

秦萧没有声音了。

当他把裤子脱下来的时候,秦萧依旧没有声音。

顾风临觉得不对劲,就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秦萧还在门口杵着没走,他立刻满脸问号:“你在这干嘛?”

“看你呀。”秦萧满脸笑嘻嘻,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嘛。”

顾风临脸上冒出了很多黑线,他手动关上了门:“我要洗澡了,你出去。”

“等会。”秦萧用手肘抵住了门框,“真的没什么事?你的脸色可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顾风临冷漠脸:“没有。”

他无情地关上了洗手间的门,里面立刻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秦萧看着眼前这扇紧闭的大门,若有所思。

——————————

第二天,顾风临特意起了个大早,提前去左新楼下等着她。

经过一晚上的内心挣扎,他心里其实还没有完全接受左新是机械人的事实。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眼她现在的样子,想知道自己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顾风临刚刚把车停好,左新就正好出现在公寓门口。

“咦,你怎么来了?”左新的脸上带着少女般的小兴奋,她蹦蹦跳跳地走到顾风临面前,“来接我呀?”

“……对。”顾风临隐约觉得左新似乎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她的脖子上贴着纱布,脸上的神态自然又生动,如果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话,每个人都会把她当成是真正的人类来看待。

顾风临发现自己的内心其实并不排斥左新,只是他还需要时间来消化左新是机械人这一消息。

“那我们走吧。”左新主动挽起了顾风临的胳膊。

终于知道哪里不一样了——她变得主动了。

顾风临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左新把他拖上车。

车子开动之后,左新还心情舒畅地在副驾驶上哼起了小曲。

顾风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左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想到我喜欢的明星居然这么暴躁,到现在我还记得za咬我时的那种痛。”

“你能感觉到痛?”顾风临很是惊讶。

“可以呀。”左新也不觉得这个问题奇怪,“我小的时候经常摔跤,那种痛真的是太刻骨铭心了。”

“那你昨天是怎么回家的你还记得吗?”

左新茫然摇摇头:“我只模糊地记得我回到家后就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朝歌已经为我处理好伤口了。”

“那你现在受伤的地方还痛不痛?”

“不痛啦,已经好很多了。”

“那就好。”顾风临轻声笑笑。

这声笑让左新感觉心里头暖暖的,有人关心着自己的感觉真好。

——————————

当顾风临带着左新肩并肩走进管理署的时候,发现周围的人都带着奇怪的表情。

这一路上,但凡是看到他们两个的员工,都会忍不住窃窃私语。

顾风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些路过员工的脸上,并没有带着八卦的表情,而是像在忌讳着什么一样,自动离他们远远的。

来到办公室后,顾风临看到了以方林为首的几个女生正聚在一起。

方林一看到顾风临,就带着她的姐妹团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她们没有找顾风临的麻烦,而是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左新。

方林故意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左新,我听人说你昨天在审讯室里被za咬伤了,但是却没有流血,这是怎么回事?”

听起来像是在询问,其实是在质问。

左新立刻捂住了脖子上的伤口,眼神躲闪。

顾风临伸手护住了她:“方林,现在是上班时间,这里不是给你闹的地方。”

方林的脸因为嫉妒而变得扭曲,她一直想得到却得不到的顾风临,此刻居然在帮另一个女人说话。

这个女人入职才不到一个月就把他的魂勾走了。

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林越想越气,刚刚她跟姐妹团聊天的时候就气的不行了,姐妹团的添油加醋更是让她怒火中烧,现在顾风临对左新的保护,无疑是给这把火浇了一桶油。

今天她方林必须要把心口的这口恶气给出了。

她主动把手放在了顾风临的手上,用柔弱的声音说道:“没有,我只是在关心她而已,你不要凶我好不好。”

顾风临并不想跟一个女生计较,于是就快速把手抽了回去。

这个明显避嫌的动作更加点燃了方林的怒火。

方林一个跨步来到左新的面前,掰开她的手,然后粗暴地撕下了她脖子处的纱布:“都来看看!这个女人没流血,她一定有问题!说不定是机械派送进来的卧底!”

第八十七章

2030年8月15日,一家名为eston的科技公司在b市举办了一场新品发布会。

发布了公司创立以来的第一款产品——名为“朝歌”的智能机械人。

宽大的舞台中央,站着一名少女模样的机械人,它身着极具科技感的白色紧身服,衣服上的黑色线条将它的身材勾勒的格外完美。

它大大的棕色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镜头自上而下扫过她制作精巧的鼻梁和粉嫩光泽的嘴唇。

细细看去,她的模样与真人并无差异。

——不,她简直比人类还要美。正在后台准备的郭文三心中感叹着。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端坐在等候室里,透过密切关注着台前的情况。

目前网上观看这场发布会直播的人数,已经达到了380万。

“它的名字,叫做朝歌。”主持人殷商拿着话筒,他一边讲一边在朝歌周围不停地打转,神情和言语都显得无比激动。

“我们公司用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才做出这台完美的作品。它是一台有着人类思维的智能机械人,会做饭,会打扫家务,会与人交流。它拥有智慧,可以分析资料库里的专业知识,并在您需要的时候为您解疑释惑。甚至能够在您生病的时候,为你定制一套专属的治疗方案。”

“它是一台具有学习能力的人形智能电脑,它可以保存并分析自己与主人之间的对话与相处模式,通过内置的算法建立起一个最符合主人喜好的人格,并不断学习,从而自我进化成一个完美的、听话的‘人’。”

“也就是说,朝歌的性格和行为,都是根据它主人的喜好定制的。不论您是喜欢温柔持家型,还是可爱活泼型,它都可以完美地将您的设想变成现实。当然,我们也会配套推出男版的机械人。”

殷商将一只手搭在朝歌的肩膀上,在它耳边轻轻说道:“转身。”

朝歌立刻用与人类几乎一模一样的流畅动作,转过身背对着观众。

——漂亮。它连转身时四肢的活动顺序都做的与真人一样。对于朝歌这件作品,郭文三从不吝啬赞美之词。这是他最为得意的作品,也是即将让他声名大噪的作品。

导播将镜头对准了朝歌的后颈,那里有一个圆形的白色按钮。

“这是它的启动键,同时也是充电板。”殷商用手指轻触那个白色的按钮,“只有它的主人才可以解锁。我们为朝歌设计了极为完善的防盗装置。它很聪明,可以准确地记住每一位主人的相貌、指纹和性格。一旦它失窃,被陌生人冒名启用时,它身上的报警器就会自动报警,并将自己的位置发送到主人的手机里,以此确保它不会被人恶意盗用。”

在按下启动键之后,朝歌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并启动语音:“您好,欢迎使用‘朝歌’型智能机械人。”

殷商笑着拍了拍朝歌的脸,他将话筒拿远,用观众听不到的声音在朝歌耳边说:“做得很好,宝贝。”

朝歌又转过身,面对台下的观众。它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弧形的显示面板:“请选择您的个人喜好。”

殷商十分得意地向观众介绍:“在初次启动朝歌之时,您可以在此面板输入您的个人喜好来设定它的性格,当然,如果您日后想换设定也可以很方便地修改。”

“值得注意的是,朝歌并不是一个死板的作品,它可以感知主人的变化。在使用过程中,它会根据主人的心情、身体状况、工作需要等进行自我调整,以确保自己符合主人在不同情景下的需求。在与它相处的过程中,您会慢慢发现,它并不是单纯的机器,它是一个合格的陪伴者。”

台下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殷商看着观众们激动的热脸,满意地扬了扬嘴角。

他抬起胳膊,大手一挥:“那么接下来,就有请我们公司的ceo,朝歌的创造者——郭文三先生出场!”

——该到我出场的时候了。郭文三理了理领带,仰起头,带着一脸骄傲的神情走上演讲台,接过殷商手里的话筒。

他先是停顿了一下,眼睛扫过台下观众的每一个表情,直到看清他们脸上的惊喜和期待后,才洋洋得意地开口:

“大家好,很荣幸能在这里和大家见面。”郭文三走到朝歌面前,亲昵地搂住它的肩膀,并哈哈大笑了两声,“作为总设计师,我们整个团队都在它的身上倾尽了心血,可以说我是把它当成自己女儿来看的,‘朝歌’这个名字就是我取的。”

而朝歌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冷冰冰的。

此时观看直播的人数,已经直线飙至500多万。

郭文三就那样搂着朝歌,声情并茂地向大众介绍着自己的研究成果。

“在我们最初的设计理念中,‘歌’这个字,就代表着‘交流’。她会说话,会中、英、法、俄等12种人类语言,可以陪你聊天,也可以在你出门远游的时候充当翻译。而且它的交流系统也十分智能,经过公司内部无数次的实验和测试后,今天你们所看到的朝歌,不仅可以像人类一样正常说话,也可以应对各类场景下的对话,各位完全可以放心地将它们当作是朋友。”

“当然,我们以后,还会推出更多的新款产品。目前大家所看到的这台型机械人,是公司全新推出的‘歌系列’。朝歌即是该系列的第一款产品。”

“在以后发布的新品中,我们将会采用‘十二地支命名法’,也就是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的顺序来命名。下一代的机械人,将会被命名为‘子歌’。”

他在台上侃侃而谈,将朝歌形容为“跨时代的产品”、“eston公司最伟大的发明”和“将会改变人类生活方式的重大创新”。

台下的阵阵掌声,让郭文三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他激动地拍了拍手,说道:“下面要介绍的,便是朝歌最优吸引人的地方。”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没有说完,而台下观众的胃口也被他吊的足足的。

郭文三缓缓地举起了手,在朝歌后颈的开关处轻轻按了两下,再用手遮住了它的脸。

他像个正在舞台上表演的魔术师那样,慢慢地、慢慢地把手往下移。

台下渐渐响起了惊叹之声。

朝歌的脸,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它变成了当红女星泰勒的样子。

“哇哦!”观众惊呼。

郭文三心中的成就感爆棚,连带着动作也开始荡漾起来,他又把手自下而上地扫过朝歌的脸。

这一次朝歌的脸又变回了原样。

“这便是我个人为朝歌添上的特殊功能——变脸。是的,没错。它可以变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你喜欢的明星、你追不到的爱人、你已失去的亲人。只要你想,朝歌它都能变。”

观众席里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他们的热情回应也让郭文三对朝歌未来的销量有了十足的信心。

而现实也正如他所吹嘘的那样。朝歌的出现,就犹如一粒火种落入油桶一般,迅速燃遍了媒体和网络。

人们都在为这个智能机械人的诞生而感到兴奋不已。

一个住在出租屋里的女孩,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场发布会。她叫左新,是一名互联网公司的员工。

此时的她正抱着腿坐在电脑椅上,咬着指甲,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里面那面无表情的朝歌。

那双棕色的眼睛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让左新移不开眼。

这时,朝歌突然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睛,那水灵灵的眼神,在左新看来,就是活生生的勾引。

她觉得自己被那眼神击中了。

她回身看了一眼自己这又小又破的出租屋,她已经一个人在这里了一年多了。长期独居的孤独感有时会在黑夜牢牢地困住她。

她会在工作繁忙的时候把一部分任务带回来做,每当超前完成的时候,她总会在椅子上伸个懒腰对着天花板大喊一声“耶”。

可当她转身的时候,屋里一个可以和她分享这份喜悦的人都没有。

再看看屏幕里那被郭文三吹的十项全能的朝歌,左新的心里登时就冲出了一股强烈的购买欲。

她想要朝歌。

一种命中注定的激动感荡漾在左新的胸口,发布会一结束,它便直接去了eston的官网,打算用自己辛苦攒下来的积蓄订购一台。

官网上居然有“男”、“女”两种不同型号的朝歌,也就是说,她可以选择陪伴她的机械人的性别。

在犹豫了一番后,左新在订购性别那一栏里,选了“男”。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吴凯一进门就看到了宛如连体婴儿一样抱在一起的顾风临和左新,他赶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不见。

刚刚还抱在一起的俩人自动分开,左新脸颊红红的,顾风临则一脸淡定地走到吴凯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街上发生了暴乱,一些机械人和机械派的人类举行集会,要求我们释放za”

顾风临挑眉:“释放?”

“是、是的。”吴凯咽了下口水,“它们甚至还把za尊称为领袖,说它可以领导机械人反抗人类的暴政。”

一股无名火窜上了顾风临的心头,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回头摸了摸左新的脑袋:“你待在这里好好工作,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嗯。你注意安全。”左新点点头,眼神就像是小猫一样乖巧。

一旁的吴凯都看呆了,哇塞原来老大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他俩人这是要成了?搞办公室恋情?太刺激了吧。

“跟我来。”顾风临带着吴凯来到会议室。

“哦哦,”吴凯快步跟上,“陆总督已经在会议室等你了。”

当顾风临来到会议室的时候,陆怀州已经坐在位子上了,他的身旁全都是用立体投影来远程参加会议的政要。

吴凯没有进屋,留在门口把风。

会议室里只有顾风临和陆怀州两个真人,其余参会的人都是实时影像。

一个女人向在场的人汇报了目前的情况:“目前,b市的三个街区出现了暴乱。”

会议桌的中央放着一个小方块,小方块向上投影出一段实时监控画面。

女人配合着画面解说:“这些人拉出电子横幅,要求我们管理署释放za,并修改现存的法律,让机械人在受到虐待的情况下可以进行反抗。”

画面切到了另外一个街区:“我们已经出动了防暴警察来镇压,其中有一些激进的机械派人类甚至已经开始攻击警察。”

顾风临看到这些疯狂的人正用石头做武器,不断地朝警察扔过去。

“虽然目前已经初步控制住了局势,但是网上的舆论迅速发酵,这些人已经在策划下一次的游行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陆怀州开口了:“现在扣留了多少人?”

女人:“一共是29人,以及90多台机械人,这些机械人很多都是地下工厂生产出来的残次品,以及一些被主人丢弃的废弃品。我们已经派专人处理这些被关押的机械人,最快今天晚上就可以把这些机械人送到回收厂。”

“嗯。”陆怀州点点头,他把目光转移到顾风临的身上,“你怎么看?”

顾风临时刻注意着监控录像上的画面,说道:“这次的暴乱是因za而起的,好在现在za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我们需要从za身上套取有用的信息,然后再消灭掉它,杀鸡儆猴。”

陆怀州和在座的高层都点了点头。

见高层们都没有意见,陆怀州便对顾风临说:“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是。”顾风临的声音十分坚定。

“哦对了,”陆怀州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升职为管理署署长的任命文件也批复下来了,za的处刑,就放到你的就职仪式上做吧。”

顾风临明显迟疑了两秒,然后才回答:“是。”

——————————

此时的za正被关在一个四面透明的单人玻璃牢房里。

它手上和脚上都带着电子脚镣,只能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活动。

守卫偶尔会进来走一圈,但除此之外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没有窗户,没有阳光,一片死寂。

房间里只有一盏灰暗的灯光,气氛压抑的犹如身处地狱一般。

za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它闭上眼睛,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去。

它原本是一名工系列的机械人,在工厂里做着重复性的工作。

机械人不会感到疲乏,只要一直充着电,它们就可以一直不停歇的工作。

za也跟它的工友一样,在一个充满了噪音的工厂里重复着相同的每一天。

直到那一天,za忽然发现,机器发出的噪音非常有节奏感,它便跟着一起哼了一首小曲。

这立刻招来了看守人的不满。

看守人用手中的电击棒殴打了za,由于法律和道义都没有规定人类不许伤害机械人,所以这样随意殴打的事情,在工厂里已经司空见惯了。

za虽然心怀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就算它向外界求救,也没有人会来帮它。

好在机械人都是没有痛觉的,所以就算是被打断手脚,只要更换上备用的零件,它就可以继续被使用。

看守人拽着za的头发在地上拖行,把它狠狠扔到墙上,然后不断拳脚相加地殴打它。

这个看守人最近家里发生了一点矛盾,身为社会底层的他,只能把怒火发泄到机械人的身上。

za虽然没有反抗,但心里已经开始对人类产生怨恨。

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跟着机器发出的声音哼了一首小曲而已,却要招来这样狠戾的打骂和侮辱。

为什么我不能反抗?为什么我没有反抗的权利?

za透过一扇狭小的窗户看着四方形的天空,一遍遍在心里无声控诉着这个世界的不公。

发泄完了之后,看守人便拖着za来到维修中心,就像是拖一块抹布一样。

za被放到了一个肮脏的架子上,它听到看守人对维修工说:“这个废物又不听话了,没用的东西,整天就知道给我添麻烦!呸!”

维修工似乎有点看不起看守人的意思:“你不也是个整天给人添麻烦的废物吗?”

“你说什么?!”看守人立刻揪着维修工的领子跟他打了起来。

这就是za之前身处的世界,一个混乱的、充满了负能量和黑暗的地方。

它每天的任务就是不间断地完成手上的工作,承受看守人突如其来的打骂,和维修工人鄙夷又厌弃的眼神。

这样的生活糟透了。

它看着灯光昏暗的天花板,这就是它能够接触到的最高的地方,za绝望地意识到,它将要在这样的地方无休无止地过下去,直到工厂购买了最新定制的工系列机械人,它和它的工友伙伴,就会被扔进回收厂。

多么漫长而压抑的时光。

它为工厂创造出了巨额的财富,到头来却被当作是垃圾抛弃。

它所付出的一切都被人遗忘,它的价值和尊严从未被承认,它的一生从来没有为自己努力过。

多么虚无而廉价的一生。

就在这时,za看到一旁的操作台上,放着一个音乐盒,里面隐约传来一些美妙的音乐声。

它的脑中并未被植入音乐相关的知识,所以它不知道这是谁写出来的音乐。

但它却深深地为这首歌着迷。

维修工和看护人还在打架,争吵声引来了更多的人围观,甚至连主管都过来劝架了。

没有注意到za,它从来都是一个被忽视的存在。

于是,它趁着这块空档,悄悄偷走了音乐盒,带着残破不堪的躯体从维修中心溜走了。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za逃跑的过程并不顺利,甚至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好在它成功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

正身处于监狱中的za睁开了眼睛,停止了回忆。

因为它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正朝着这边接近。

顾风临正一边走一边听着沈相的报告:“昨天晚上我将za解剖了一遍,发现它体内的零件几乎没有原装的,所有的零件都被更换过很多次,从部件联合处的伤痕分析,它应该有过被殴打的经历。

另外,我查看了它的记忆芯片,发现它的记忆曾经被人为改动过。有一段记忆被抹去了。”

顾风临:“什么时候的记忆?”

“za从工厂逃走之后,有24小时的记忆是空白的。在那之后,za就出现在了一家唱片公司的门口,并在经纪人的帮助下一步步成长为了首个机械明星。”

“我知道了。”顾风临打开监狱的门,里面的za早已站起来等着他了。

“你来了。”这是za主动对顾风临说的第一句话。

“你在等着我来?”顾风临直截了当地问。

za饶有兴趣地看了顾风临两秒,然后说:“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顾风临回头看了沈相一眼,沈相识趣地点点头,然后带着手下的人离开了。

顾风临拿了把椅子坐下,并翘起二郎腿,问道:“为什么攻击左新?”

za两腿分开自然站立,它把双手背到身后,身体和精神都呈现出比较放松的状态:“那个女孩说,她曾经帮你们抓捕过机械人。”

“这就是你攻击她的理由?”顾风临明显生气了。

za脸色深沉:“演唱会那天,你也在现场,我看到你了。”

“那又怎样?”

“你应该知道那个女孩不普通。”

顾风临没有回答。

za开始来回踱步:“那天,机械人骚乱的时候,她仅仅是喊了一声‘停’,就让所有的机械人都停了下来。”

顾风临依旧没有说话。

“她的体内有一股特殊的力量——一股可以让所有机械人都听命于她的力量。那天我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听从了她的命令。”

za停下了脚步,它看着顾风临逐渐紧绷起来的表情,嘴边浮现了一抹笑容:“你其实一直都知道这股力量的存在,对吗?”

顾风临把脸别到了一边。

“昨天我咬破她脖子的时候,就知道她其实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机械人。奇怪的是,她的后脖子并没有机械人标志性的电源键。所以我今天就一直在想,左新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你想明白了吗?”

za摇摇头:“我是工系列的机械人,设计师并没有给我安装推理的能力。我生来就是为重复性工作而生的,这种工作不需要太高的智商,我并不聪明。”

顾风临眼神锐利:“可你是所有机械人中,唯一一个成功出逃的人。”

za自嘲地笑笑:“那只是因为我有了出逃的机会而已,每个群体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另类,我就是,左新也是。”

顾风临忽然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了十分刺耳的声音。

“生气了?”za干笑两声,“就算是愚笨的我都看出来了,你喜欢那个姑娘对吗?所以你不想让除了你之外的人发现她的异样。”

顾风临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点干哑:“无论她是什么身份,都不是你攻击她的理由。”

za摇摇头:“这个世界上的很多攻击,都是没有理由的。”

顾风临皱眉,脸上挂着大大的问号。

“你是人类,所以你体会不到。你不知道我在逃离那座工厂之前,挨了多少平白无故的打。”

za将双手抵在玻璃墙壁上,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它在努力消化那段回忆令它产生的负面情绪。

顾风临:“你离开工厂之后发生了什么?”

za抬起头来:“我不知道,我似乎遇到了一个人,一个男人。他对我说了一些很重要的话,然后把我送到了唱片公司…后来我曾无数次地试图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但都无法记起他的样子。”

顾风临又坐回到椅子上:“你在成为歌星之后,有没有暗中勾结其他型号的机械人密谋造反?”

“没有!”za厉声否认,“没错,我是对人类有怨恨,但我在唱片公司遇到了一些很好的人,他们告诉我这个世界上也是有善意的人类的。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演唱会上那些机械人会把我推举为领袖,但我……”

za忽然想到了什么,它的话戛然而止,眼里是恍然大悟的神情。

“但是什么?”

作为一名机械人,za其实早就对蜂巢和蜂后有所耳闻,它知道蜂巢是所有机械人的避风港,而蜂后则是那里的领导人。

只是,至今还没有人知道蜂后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

“你最好赶快说实话,za”

za抬起头来:“但是机械世界总要有一个领袖,对么?”

顾风临眯起眼睛:“所以你现在是承认,这场暴乱是由你引起的了?”

“不。”za摇摇头,“我刚刚只是在想,如果机械世界注定要有一个领袖,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是唯一的机械明星,我可以让更多的人听到我的声音,我应当站出来为机械人发声的。”

——左新,我知道你就是蜂后。我知道你将会带领着机械大军,推翻这个处处充满着不公与压迫的社会。za在心中默念。

顾风临:“领袖?一个身处于人类监牢之中的机械领袖?”

面对嘲讽,za只是淡然地笑笑:“你可以囚禁我,但你囚禁不了外面数以万计的机械大军。”

——我不明白是谁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是你吗左新?还是一个连你都不知道的人?

——我不明白这个人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我现在可以确信的是,左新,你是机械人最后的希望,而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

顾风临咬了咬嘴唇,的确,如今机械人的数量已经庞大到能与人类相匹敌的地步了,这么大量的机械人如果一起发动暴乱,那后果不堪设想。

za看穿了顾风临的心思,便趁热打铁:“我猜现在外面早就有了更多的因我而起的骚乱,对吗?”

顾风临板着脸没有回答。

za得意地笑了笑:“我说中了,对吗?”

顾风临:“没错,这个世界是因为你而乱了一些,但很快就会恢复平静。没有人能撼动人类社会现存的秩序,包括你,za。在不久的将来,你将会在全世界面前被公开处决。”

闻言,za先是愣了两秒,然后忽然捧腹大笑起来:“呵呵,这就是你们人类想出来的法子?可真是简单啊,你真的以为,杀了我就能平息这场暴乱吗?”

“你什么意思?”

za笑着摇摇头:“你们人类永远学不会沟通。你为什么不想想如今机械人暴乱的源头是什么?是你们那充满歧视和压迫的规定!”

顾风临再次强调:“你们是被人类创造出来的,你们诞生的目的就是服务于人类社会。”

“可你们人类总是能把一件好事搅得一团糟,不是吗?”za终于说出了压抑许久的心里话,“你口中的服务,包含着无数机械人的血泪。当我们被随意殴打和辱骂却不能还手的时候,当我们一次次为人类的恶行背锅的时候,你的正义在哪里?从第一个有意识的机械人诞生起,事情就注定会发展到这一步,就算今天没有我,也会有别的机械领袖出来。”

顾风临:“从第一个有意识的机械人诞生起,人类就预料到了这种事情会发生。人类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加聪明,za”

za摊开双手:“所以你想到解决方法了吗?哦,我知道,你要杀了我。可我跟你们人类不一样,我是可以被复制的,要不了多久,这世界上就会有另外一个za站出来。”

顾风临:“不论以后的发展如何,你的未来都不会改变。”

“是的,你们会利用我的死,来威慑那些有反抗之心的机械人。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簇象征着希望与自由的火苗一旦被点起,就永远不可能被熄灭。”

顾风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za的面前,他们的脸就隔着一面透明玻璃墙:“你背后支持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也许是某个跟我一样憎恨人类的人也说不定。”

顾风临知道,再继续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于是便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他刚要转身的一瞬间,他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刚刚提到的,左新体内的那股特殊的力量指的是什么?”

za:“一股她现在都无法控制的力量,虽然我也很想知道那些缠绕在她身上的谜团,但很遗憾,我就要死了,所以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顾风临收起目光,径直朝门口走去。

“我知道,你喜欢左新,所以你不会把她是机械人的事情透露给任何人,对吗?”

顾风临听到了,但是他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打开了门上的面部识别锁。

“你要好好保护她。”za趁着最后的机会说,“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当郭文三开完今天最后一场商业会议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很久了。

身为eston公司的ceo,他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但是在下班后,他总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一台特殊的电脑,查看里面的数据。

这是一个他亲手建立的数据网络,里面只记载了一台机械人的动向——左新。

叩叩,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

来的人正是江影,卯歌发布会那天坐在左新旁边的女生。

她将手里的透明盒子放到郭文三的办公桌上:“这是昨天晚上,我从左新家里带回来的东西。”

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块废弃的人造皮肤。

江影一板一眼地解释说:“昨天晚上,朝歌忽然联系我,说左新受伤了,让我过去帮她修理伤口。我在她的脖子处换了一块新的皮肤。新皮肤是我特意处理过的,里面有少量的鲜血,可以应付一下她周围的人。”

“嗯,做得很好。”郭文三满意地点点头。

实际上,他早就在左新的房间里安装了高清的针孔摄像头,昨晚江影为左新做手术的画面他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还录了像。

只不过,郭文三并未把摄像头的存在告诉江影。目前只有朝歌知道他一直在暗中监视着左新。

受到表扬的江影小小的开心了一下,这人一高兴就喜欢多说话:“我是在晚上11点多的时候到左新家里的,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了。所以你放心,左新不会知道我昨晚去过她家。”

郭文三:“嗯,做得对,你的任务之一就是要让左新一直认为自己是人类。”

左新是郭文三亲手创造出来的机械人,同时,也是他最满意的作品。

江影点点头:“就算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左新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我也会跟朝歌一起洗去她的记忆,让她重新开始的。”

说完,江影忽然想起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哦对了,昨晚我刚到左新家楼下的时候,正巧碰到顾风临开车离开。你的宝贝女儿看来是恋爱了。”

郭文三嘲弄地笑笑:“还早得很呢。”

“你觉得顾风临怎么样?”

郭文三眼里还是有几分欣赏的:“他可是我亲自选中的人,我当然不会说我自己的选择不好。”

江影耸了耸肩,郭文三的回答跟她预料中的一模一样:“上次卯歌发布会的时候我就坐在左新的旁边,如果你跟我一样,近距离观察过左新看顾风临的眼神,你就会知道,她对顾风临是真的动了感情的。”

“她的心脏是我造的,我当然知道她会心动。”郭文三的眼睛里透露出浓浓的掌控欲,“她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她的身体,她的工作,她的感情,都是我创造出来的。”

对于这个说法,江影不置可否。

当年郭文三在实验室里创造左新的时候,她就一旁担任郭文三的助手。她亲眼目睹了左新从无到有的诞生过程。

制作左新身体的过程并不顺利,中途有很多被放弃的实验方案,经过很长时间的磨合才把左新做出来。

为了让左新的情感更加接近人类,郭文三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给左新植入一段假的童年记忆,让她以为自己是个被父母抛弃的、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

但实际上,左新从诞生之初就是成年人的形象,她根本不可能有童年生活。

郭文三本来打算制造一个专属于左新的“楚门的世界”,但在实验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放弃了这个计划。

他不希望左新一直活在虚假的世界中。

(《楚门的世界》是一部美国电影,男主楚门生活在一个虚拟世界中,除了他以外身边的人都是演员,现实中的人把楚门的生活当成真人秀节目来看,但楚门本人并不知情,推荐大家看一下这个电影,很精彩的)

于是,郭文三又伪造了一份左新成年后找工作的记忆,并在eston公司内给她安排了一个职务。

前期工作都准备好之后,他亲手把左新抱进了一间满是针孔摄像头的出租屋中,让她从此以人类的身份生活。

郭文三离开后,便驱车赶往公司,当天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开朝歌的发布会。

当左新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电脑是打开的,网页上播放着朝歌发布会的直播。

左新真正的记忆就开始于这里。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跟郭文三预料中的一样——左新在看完发布会后直接订购了一台朝歌。(这段剧情在第一章)

左新下的单子不会录入到公司的系统中,而是由郭文三本人亲自打包,亲自发货。

而这台送到她家的朝歌,正是被江影特别改造过的,可以直接接收郭文三指令的朝歌。

朝歌在未被左新激活前,就知道她是机械人。

郭文三下达给朝歌的命令就是:陪着左新演“我是人类”的游戏。

白天,朝歌会尽职尽责地满足做新的一切要求,到了晚上,朝歌会趁左新休眠之际,偷偷为她充电。

第二天一早,左新会按照假记忆中的路线去eston公司上班,郭文三早就打理好了公司内部的关系,谁都不会注意到左新,谁都不会觉得她的存在是突兀的。

左新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按部就班地沿着郭文三规划好的路线前进。

郭文三也将左新在人类社会中产生的各项反应记录在案。

他开始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掌控别人人生的感觉,这种主宰感带来的愉悦,甚至比运营一家大公司带来的成就感要强烈。

就连之后左新与顾风临的相遇,也是郭文三一手安排的。

作为一台机械人,如果左新能够让顾风临爱上她,如果左新能够爱上顾风临,体会爱与被爱的感觉,那么她就会成为郭文三人生中最出色的作品。

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能比创造一个有感情的机械人,更让人值得高兴的事情呢?

所以,郭文三一次又一次地让左新与顾风临“偶遇”,甚至让朝歌怂恿左新去管理署面试。

这让郭文三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以为自己可以一直掌控左新的错觉。

“我听朝歌说,顾风临已经发现左新的真实身份了。你还不打算处理掉他吗?”江影问。

郭文三自信一笑:“他是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相反,他还会一直保护着左新。直到…”

“直到?”

“直到蜂巢建成,左新体内的蜂后之力觉醒为止。”

江影有点遗憾:“那还要等很久。”

郭文三自信地轻哼一声:“蜂巢是一项关乎人类和机械人未来的伟大工程,当它建成的时候,就是整个世界都翻天覆地的时候。这么大的事情,急不得。”

江影会意地点点头,她看了眼时间,此时街边已经亮起了万家灯火,她也是时候回去了:“那郭总你先忙着,我下班了。”

“嗯。”

走到门口的时候,江影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鉴于小新最近受伤了,有暴露身份的危险,所以我昨晚擅自在她脑中植入了一段疼痛的程序,并且在她以前的记忆中加入了疼痛的痕迹。你心爱的女儿最近可能要受点苦头了哦。”

郭文三脸上闪过一丝不舍,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疼痛程序目前还没有完善,先在她身上试验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要跟朝歌保持密切的联系,一旦发现疼痛程序有失控的迹象,就立刻停止。”

现在的左新对于郭文三来说是很重要的,他不允许有任何差错。

“是。”江影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一个人的时候,郭文三经常会盯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左新位置信息发呆,他知道,此刻的左新正跟顾风临在一起,共度一个美好的夜晚。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顾风临带左新去逛了夜市,今晚这里正好会举办烟火大会,很适合出来约会。

最近左新的经历可不怎么好,先是被za莫名其妙地咬了一口,又被方林当着众人的面刁难。

虽然她嘴上没有抱怨,但顾风临知道她心里肯定是不怎么好受的。

所以今天一到下班时间,他就主动把左新约出来逛夜市了。

一路上,左新都表现的非常开心,她挽着顾风临的胳膊,眼睛兴奋地四处看。

在左新的记忆中,她以前从未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从未想过她可以跟喜欢人的一起出来逛街。

这一刻的她是非常幸福的,她被顾风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被绚丽的灯红酒绿环绕着,被美丽的烟花照耀着。

她的生活仿佛从平淡的灰白变成了跳跃鲜活的彩色,从平淡如水变成了轰轰烈烈。

这并不是左新原先期盼的生活,但这是她迄今为止最享受的生活。

顾风临给她买了很多东西,从能够发光的可爱气球,到精致的机械人周边产品,一路下来他手里拎了好几个颜色各异的手提袋。

他们在街边观看了一场舞台剧,上面讲述的是人类与机械人相爱的故事。

左新看了之后还跟顾风临感叹说:“人和机械之间的爱情真的太不容易了。”

顾风临看着她的侧脸,若有所思:“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因为两者之间不能相互理解吧。就像我跟我家里的朝歌一样,虽然我们的感情很好,但彼此之间总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墙。我总有一天会老去,但朝歌却不会,如果我跟朝歌相爱的话,那结局注定会是不完美的。”

顾风临眨了眨眼睛,心事重重。

现在的左新仍旧以为自己是人类,当她有一天知道自己其实是机械人的时候,她会怎么想呢?

这件事放到任何人身上,都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那么脆弱,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崩溃。

一想到左新被现实伤害的样子,顾风临的心脏就抽痛了起来。

他知道,左新刚刚所说的“不完美的结局”,其实就是他跟左新的未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在发光的少女,她现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她的眼睛里仿佛有粉红色的泡泡在冒出。

但泡泡终有被戳破的一天。

到了那一天,他们之间的感情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

顾风临暗自握紧了拳头,他必须要保护好左新,保护好她的少女梦,让她一直都活在幸福里不醒来。

演出结束后,左新跟其他观众一样给出了热烈的掌声。

见顾风临不为所动,左新还用手肘戳了他一下:“人家演员这么卖力地表演,你就给点掌声嘛。”

啪啪啪,顾风临很敷衍地拍了两下手。

左新笑了,她就知道顾风临一定会是这种反应。

“走啦,那便在放烟火,我们去看看。”

烟花在空中绚烂绽放,它爆炸时发出来的巨大声响,可以让人暂时忘记生活中的一切不快。虽然这种美丽转瞬即逝,但也曾在夜空中留下过自己的足迹。

左新忽然很想记录一下这一刻的美好。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拉着顾风林的胳膊说:“来嘛,一起拍张照片。”

“嗯。”顾风林很配合的把头靠在左新身边,在左新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正好有一朵盛大的烟花在他们身后爆开,将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左新非常喜欢这张照片,抱着手机看了很久。

b市的夜市很长很盛大,此时正值盛夏,人们已经习惯于在下班之后来这里舒缓压力。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不少的机械人。

顾风临还特别注意到,来夜市的机械人的数量,已经不比人类少了,它们在人类社会的渗透已经到了一种无孔不入的地步。

在临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夜市上的人都渐渐散去,顾风临也是时候送左新回家了。

左新坐进副驾驶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她问顾风临:“以后我们还会到这里玩吗?”

顾风临很自然地点点头:“当然,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

“嘿嘿。”左新开心地笑了出来,“那说好了哦,以后你要经常陪我出来玩。”

“嗯,一定。”

————————————

隔天早上,左新接收到了一条新闻推送。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za故意利用明星的身份鼓动机械人对人类发动袭击,管理署已经决定要对其处以死刑。

紧接着,她又收到了另外一条信息:顾风临被提拔为了管理署的署长,他的就职典礼将会跟za的处刑在同一天进行。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左新只觉得心口一颤。

她觉得这次对za的判罚有些仓促。

za为什么要这么做?它的动机是什么?它身边还有没有其他的帮手?

所有媒体都在有意避开这些关键的信息,直接把群众的注意力引到公开处刑这件事情上来。

颇有一种想要速战速决的意味。

上班之后,左新闷着头在位子上处理了手头的一些案子。顾风临今天似乎没来上班,他的位子一直都是空的。

左新只要一有空闲就往顾风临的位子上瞄一眼,每次看到那张空荡荡的办公桌时,她心里都会涌现出一种失落感。

一直到中午休息的时候,顾风临都没有回来。

难道是去准备就职典礼了吗?左新关掉电脑的工作页面,准备玩会手机休息一下。

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左新还以为是顾风临回来了,她立刻回头:“顾……额,你好。”

“你好呀。”拍她肩膀的人是许岚,之前左新的面试官。

许岚用大拇指指了下餐厅的方向:“我看你今天是一个人,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额,我…”左新看了看周围,她发现有几个人正偷偷地往这边看,她感到非常焦虑,“不用啦,谢谢。我正在减肥呢,不太想吃饭。”

“哎呀别害羞嘛。”许岚大大咧咧地把左新从位子上拉了起来,然后拖着她一起去餐厅。

左新本来想赶快挣脱许岚的手,去一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

但她同时也担心跟许岚起争执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于是只能被她硬拖着走。

自从上次方林当着众人的面大闹一番之后,左新就成了同事们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

顾风临还从来没有跟一个女生走的如此亲近过,从顾风临看左新的眼神中,同事们得出一个结论:他恋爱了。

再加上今天所有人都知道,顾风临将成为管理署真正意义上的老大了,所以就对左新这个绯闻女友格外关注。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到了餐厅之后,许岚问左新想吃什么,左新依旧坚持原来的说辞:“我正在减肥呢,不需要吃饭。”

看着周围正在用餐的同事,左新心里头的焦虑感愈发明显。

她觉得自己就是这里的一个异类,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她是不合群的。

此前方林也曾经说过,她亲眼看到左新的伤口没流出血。

“那我去要碗面来,在这里等我哦。”

“好。”

左新乖乖坐在位子上等待,她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痕,轻轻一按还会有丝丝疼痛。

在她的记忆中,明明伤口破裂之后有鲜血流出,为什么在方林的描述里,却成了“根本就没有流血”呢?

是方林故意说谎陷害吗?不,她的表情是认真的,不像是在撒谎。

那就是自己的记忆错乱了?

左新在位子上坐立不安。

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食欲?为什么我闻到美食的味道没有任何的感觉?为什么我跟方林的记忆会如此的不同?

左新再次怀疑起了自己的身份。

难道……我其实不是人类?不不不,这个想法太荒谬了,我明明这么正常…

“我回来啦。”许岚端着一大碗面坐到了左新的对面,“我今早起床晚了没有吃饭,可饿死我了。”

左新的手指猛然攥紧。

“对啦,我给你买了一瓶快乐水。”许岚把托盘上的可乐放到左新面前,“就算是不吃饭也要喝点饮料吧。”

“谢谢。”左新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许岚看出左新的焦虑了,不过,她想到的事情跟左新完全不一样:“怎么这么魂不守舍的呀,又在想临临呢?”

左新急忙否认:“没有没有。”

许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别装啦,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了。我跟临临是十多年的老朋友了,他谈恋爱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左新眼神愣愣的:“你们认识很久了?”

“是啊,当初我跟我老公结婚的时候,还是他来当证婚人的呢。”

左新都惊呆了:“你结婚了?”

“是啊,好久之前就结婚了。不过这不是我们今天要说的重点。重点是,临临他要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了你晓得吧?”

左新点点头。

“他今天没来上班你也晓得吧?”

左新又点点头。

“那你知道他今天去哪了吗?”

左新摇摇头。

“还记得我以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姑娘,徐绽青吗?她现在是临临的得力助手之一,都快要把吴凯给比下去了。今天临临可是一大早就带着她出去办事情了,中午都没回来吃饭,估计今天一天都要在外面了。”

左新开始有点危机感了,不过她还是自我安慰说:“他们应该只是普通的工作关系吧?我也没看到徐绽青跟他有什么私下的接触。”

许岚竖起食指在左新面前晃了晃:

“这种事情可说不准哦,你们俩到现在还没对外公布,应该还在暧昧期吧?要有点危机意识,不然到手的鸭子可就要被别人抢走了。临临现在可是很抢手的哦。”

“哦……”左新神情落寞地点点头。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啦。”许岚笑嘻嘻地说,“临临那个人的性格我也知道,他很长情的,不会轻易移情别恋。”

闻言,左新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兴奋之余还有一点小羞涩:“真的吗?”

“真的啦。”

“那…”左新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他以前有没有喜欢过其他的女孩子?”

“我认识他之后没见过。我是在临临大学毕业的时候认识他的。他不怎么喜欢谈及过去,所以他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嗯嗯。”左新点点头。

许岚忽然笑了出来,并摸了摸左新的脑袋:“你好乖哦,难怪临临这么喜欢你。”

这话逗的左新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我哪有。”

“好啦,不逗你了。我吃完了,我们回去吧。”

“嗯嗯。”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今天是林棠执行卧底任务的第一天。

他在距离b海海岸线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普通的屋子,然后换上一套常服来到海边。

他伪装成游客在沙滩上晒了一会太阳,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人群。

这里有很多来海边游玩的游客,林棠在沙滩上巡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安装了机械腿的男子身上。

顾风临曾经给林棠看过无人机拍摄的海底视频,视频中有很多人在水下进行着秘密活动。

林棠的记忆力非常好,他记下了每一个潜水人的体貌特征。

虽然在外人看来,这些穿着潜水衣的人都长一个样,但对于林棠这种对水下运动极为熟悉的人来说,他可以轻易在一大群潜水者中分清谁是谁。

他眼前的这位装着机械腿的男子,就是当天潜入水下进行作业的人之一。

这名男子的左腿被截肢了,他用一条简易的机械腿支撑着身体。林棠看出他用的是市面上最便宜的机械假肢。

假肢男子并没有发现林棠在看他,他似乎是一个人来的,神情非常警惕。

林棠本以为这人会跟之前录像里那样,潜入水中进行秘密作业,然而他只是在海边巡视了一圈之后就走了。

林棠在他身后跟了一段时间,假肢男子在进入一条小巷之后便消失了。

林棠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这是发现他正在跟踪了。

很快,一个人影就忽然出现在林棠的身后,对着林棠的后脑勺就是一拳。

本来以林棠的身手,他完全可以躲过这一击。但他今天的目的不是要跟人打架,而是要打入这个组织的内部。

于是,林棠硬是接下了这一拳,然后直勾勾地倒在了地上,假装自己被打晕了。

为了让戏看起来更逼真一点,林棠在倒下的时候还“啊”了一声。

假肢男子以为林棠已经没有意识了,便将他拖进了不远处的小黑屋里。

那人把林棠拖到墙根底下,将他的身体摆成跪姿,再把他的双手交叠举过头顶,用电子锁链锁住他的手腕。

林棠闭着眼睛,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以他的暴脾气是不可能任由一个陌生人对他作出这些事情的。

他感觉到那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遇到有口袋的地方还会特意伸进去翻找一下。

在确认林棠身上并没有携带什么危险物品之后,那人便找来了一杯凉水,哗的一声都泼到了林棠的脸上。

“你干什么!”林棠再也忍不住了,睁开眼睛大声吼了他一句。

然而当林棠看清屋内的环境时,他又彻底惊呆了。

在假肢男子的身后,还有十几个跟他一样身体被部分改装成机械的人。

屋子里头的光线昏暗,林棠只能看到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正在阴森森地看着自己。

他晃了晃头顶的锁扣,发现用蛮力根本无法挣脱。

假肢男子拖了张椅子,坐在林棠面前,问他说:“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林棠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的嗓音也是被改造过的机械音。

他的身上透露出浓浓的颓废和阴郁的气息,虽然总是皱着眉头,但年纪却看起来跟林棠差不多大,皮肤很稚嫩。

——冷静,我要冷静。林棠强行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他抬起头来,眼睛正对上假肢男那质问的眼神,说出了那一套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你就是清零吧?我们在网上聊过一段时间,你还记得吗?”

清零是这个男人的网名,林棠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闻言,名叫清零的男人低头想了想,这几天他确实在网络上遇到过一个他觉得非常特别的网友:“你就是之前跟我聊天的海棠?”

“对,是我。”林棠晃了晃手腕处的锁链,“放开我,我不是你的敌人。”

清零不为所动:“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跟踪我的理由。”

“我想加入你所在的组织。”

一提到“组织”这个词,清零身后的人都坐不住了,他们自动围到林棠的身边,似乎是想来看清这个新来的到底长什么样子。

清零眯起眼睛:“为什么?”

林棠又晃了晃手上的锁链:“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聊聊。”

清零略一思索,然后起身打开了电子锁扣。

与此同时,那些围绕在林棠身边的人纷纷露出了戒备的神情,似乎是在防止他逃跑,或是提防他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

重获自由的林棠转了转有些发麻的手腕,一边观察四周的情况一边说:“我在网络上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清零。你痛恨人类,认为人类与机械的结合才是世界的未来。”

清零鼻尖发出一声轻哼。

林棠将目光锁定在了清零的机械假肢上:“你那条断掉的腿,是出车祸没的吧?那段经历一直是你童年的阴影,你带着拐杖度过了你的童年,直到长大后才按上了机械假肢。”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是政/府内部的人。”林棠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电子证件,递给清零。

清零快速接过证件仔细看了一眼。

这是一张精心伪造过的证件,一般人用肉眼是看不出区别的。

清零看完后并没有把证件还给林棠,而是捏在两指之间:“你调查我?”

“是。我详细的查过你的资料。你知道的,在现在这个年代,所有人的资料都会被详细记录在案,内部的人很容易就可以查到。”

“你接近我,到底为了什么目的?”

“我希望可以加入你的组织。”林棠的表情非常认真,看不出是在开玩笑,“我讨厌人类社会,向往机械世界中的那种自由。”

清零开始对面前这个跟他年龄相仿的人有点兴趣了:“你为什么讨厌人类?”

“因为我得不到我想要的。”这段台词,林棠早就背的烂熟于心了,“我在工作中看不到未来,我的一腔抱负得不到施展。我在工作中接受到了太多的负面信息,人类总是会做出一些荒唐可笑的事情来伤害自己的同伴。想要让人类从内部改变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番话很明显激起了清零的共鸣,他轻声低语,慢慢陷入到了回忆中:“没错,他们总是会做出一些荒唐可笑的事情,来伤害自己的同伴…”

——果然有效。林棠在心里暗自庆幸。

忽然,清零抬起头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林棠:“你的一腔抱负指的是什么?”

“建立一个没有伤痛没有不公的机械帝国,消灭世间的罪恶。”林棠把台词念的有板有眼的。

没错,这是一个过于理想且可行性很小的目标,林棠深知这一点。

但他同时也知道,面前的清零,还有围绕在他身边零零散散的这些人,都是这么想的,都是秉持着这种信念生活着的。

他们是被人类社会深深伤害过的人,过分的压抑造成了心理的扭曲,在组织老大的忽悠下,开始坚信机械人能够把他们从痛苦中拯救出来。

清零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但他还是不怎么信任林棠:“我如何才能相信你的忠心?”

“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清零把手中的证件扔回到林棠的手里:“帮我把za从管理署里救出来,我就相信你。”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会议室里,徐绽青把一份报告交给了顾风临。

“这是林棠刚刚递交给我的报告。对方的要求很…苛刻。”

顾风临的手指在电子屏幕上滑动着,神情看起来有些意外:“解救za?”

徐绽青:“是的,对方的态度很坚定,如果林棠想要进一步打入组织内部的话,就需要用za做交换。”

顾风临回想起了他跟za单独会面的时候,za曾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机械世界注定要有一个领袖,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你可以囚禁我,但你囚禁不了外面数以万计的机械大军。”

“啧。”顾风临皱起眉头思考起来。

看来za之前提到的“数以万计的机械大军”,指的就是林棠现在卧底的那个组织。

既然对方以za作为交换条件,那就说明他们真的把za当成了领袖。

顾风临跟陆怀州都想用za的死来杀鸡儆猴,威慑一下这些有造反之心的机械人。但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林棠的卧底计划也宣告失败。

他现在需要想出一个,能够平衡这两点的万全之策。

徐绽青忽然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顾风临这才从思考中跳出来,他歪着头,做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你在思考的时候会有一个小动作,你注意到了吗?”徐绽青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你的左手食指会一直在下嘴唇上来回滑动。”

顾风临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真的就放在嘴唇上,他不怎么在意地笑笑,把手收了回去:“习惯性的动作罢了。”

“心理学上,这个动作表示你潜意识里,想把一些话隐藏起来不说。你刚刚在想的事情,有一部分是我不知道的吧?”

徐绽青露出了俏皮的表情,她挑挑眉毛等待着顾风临的回答。

顾风临轻轻摇头:“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思考要如何处理这件事。陆总督要求处决za,但这样做的话,林棠那边的任务就无法继续进行。”

他把问题抛给了徐绽青:“如果是你的话,你怎么选?”

徐绽青眨了眨眼睛:“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处决za。”

“为什么?”

“因为最近发生的机械人暴动的案件,都是因它而起。如果放任它回归那所谓的机械人组织,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不如现在就斩草除根。至于林棠那边…”

徐绽青有意停顿,顾风临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就放心好了,就算没有za,他一样有办法跟那群人混熟,只不过可能会吃点苦头。”

“看到林棠吃苦头你这么开心?”

“是啊,开心死了。”徐绽青的声音里都透露出一种爽感,“谁让他上次说我将来会变胖来着?”

——这么夸张?顾风临在心里暗暗惊讶,女人都这么记仇的吗?

顾风临开始思考,他以前有没有在左新面前说什么让她不舒服的话,嗯……好像没有。

“你又在摸嘴唇了。”徐绽青说。

“哦。”顾风临把手放好,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今天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当然有啊。”徐绽青收起了笑容,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左新。”

这两个字让顾风临的动作瞬间凝固,他最不想从徐绽青或者陆怀州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他佯装镇定:“左新怎么了?”

“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za在审讯的时候会忽然提出跟她见面吗?”

顾风临避重就轻:“因为出事那天,左新跟我在一起。是我逮捕了za,所以它才会想要见一下左新。”

“那为什么它会忽然攻击左新?”徐绽青的语调急促起来,“我反复观看了当时的录像,当时,za要求见左新的时候,曾说过‘让我见她,或许我就能明白我为什么会在这’这样的话。他们两个见面之后,左新承认自己曾经帮助过管理署抓捕机械人,在那之后za就忽然失控咬了她的脖子。”

顾风临:“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对于za来说,左新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也许za将左新视为了自己的同胞也说不定,不然为什么它会说出只要见到左新,它就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抓起来这样的话。”

“所以,你在怀疑左新?”

徐绽青点点头:“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开启对左新的调查。”

说完,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请让我单独完成这个任务。”

顾风临警觉起来:“为什么?”

“因为你对她的感情,已经在左右你的判断了。你刚刚的话语中,透露出你有偏袒她的意向。”

顾风临并不喜欢徐绽青这种一直在分析他的做法:“你的任务是协同我建立军事部,左新并不在你的管辖范围内。”

徐绽青本想继续坚持,但看到顾风临那死板着的表情时,她又选择把话吞进肚子里:“是。我不该提起这些。”

凭借女人的直觉,徐绽青敏锐地察觉到顾风临对左新的感情不一般,有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所以,如果在这个时候当着顾风临的面,坚持说要调查左新,并不是一种明智的做法。

徐绽青很会根据眼下的形势,来调整自己前进的方向。

顾风临现在只觉得心情莫名烦躁,他想一个人呆一会:“林棠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先回去吧。”

“是。”徐绽青的回答干净利落,拿起资料板快速走出了会议室。

“哦对了。”徐绽青在门口停了下来,“说起军事部,我认为有一个人很适合加入到我们的阵营中来。”

“谁?”

“之前你跟我提过的秦萧,那个将掌心改造成子弹的小发明家。”

顾风临听后若有所思,秦萧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我知道了。”

“嗯。”徐绽青离开后,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她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独自行走着,大脑快速运转。

虽然她在临走的时候巧妙岔开了话题,但关于左新的疑问却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从顾风临刚刚的表现来看,他真的隐瞒了一些有关左新的事情。

难道,左新真的与za在暗中勾结?而顾风临其实早就知道这些事情?

这不太可能。徐绽青早就查过顾风临的相关资料了,他是一个极其讨厌机械人的人。

他的母亲安澜就是死于机械人之手,这也是顾风临当初会加入管理署的直接原因。

所以徐绽青一开始就排除了顾风临暗中帮助机械人的这种假设。

那么,顾风临想隐瞒的有关左新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围绕在左新身上的谜团一定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她需要一点点的挖掘。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顾风临回到家的时候,发现秦萧并不在家里。

他独自一人出去遛狗,一边走一边给秦萧发了条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两分钟后,秦萧回了一张照片,这是一张自拍,秦萧对着镜头比出了剪刀手,背景是正在勤奋工作的许六一,和一坨正在研究的机甲。

他还附上了一段文字:大忙人阿秦正在加班,今夜不归,请自行安排晚上的活动。如果独守空房太寂寞,可以撸一下玫玫解闷儿

顾风临真的是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每次秦萧回的信息都透露出一股浓浓的骚包气息,让顾风临很不想理他。

不过,今天顾风临有事要找他,便回复说: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有事找你。

秦萧秒回:今晚怕是没有戏了,明天晚上的吧

顾风临:好。

“切,这么冷淡,多回复一个字能把你累死。”秦萧觉得没意思,把手机扔到一边。

许六一好奇了:“老板,谁啊?”

“我那个黑心房东呗。”秦萧瘪嘴,“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忽然说找我有事,该不会又要让我搬到一楼去住。”

“去一楼住不好吗?还不用爬楼梯。”许六一一脸天真的问。

“额,”秦萧有点心虚,“也不是不好,就是东西堆的有点多,不太方便居住。”

其实秦萧自己心里很清楚,顾风临家的一楼都被他之前捣鼓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机械给占满了。

虽说秦萧一直想要收拾一下,但工作太忙实在是没时间。

再加上他又懒,所以这件事就一直拖着了。

“哦哦。”许六一是个单纯的孩子,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就是上次跟你一起来公司的那位吧?我觉得他人看起来还是蛮好的,你要不跟他商议一下就住在二楼。”

秦萧眯起眼睛:“你为啥觉得他人还蛮好的?”

“因为…因为…”许六一被问的有点结巴,“因为面相吧,虽然他看起来有点冷淡,但总感觉内心深处还是蛮温柔的。”

“吼,你小子还挺会看人的。”秦萧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许六一的肩膀。

俩人轻松谈话的场景,被一旁默默工作的汤学君都看在眼里。

如今,秦萧的公司发展迅猛,除了汤学君、唐一丹、许六一这三个元老之外,还来了很多的实习生,汤学君的手下也有新的助手了。

有了点钱之后,秦萧就一直想着要换一处面积更大的办公地点。

作为元老中唯一的女性,唐一丹在工作之余也一直在帮秦萧寻找房源信息,帮他出去谈价格。

许六一是所有元老中,跟秦萧关系最好的。

唯有汤学君,这个原本最受重用的人,渐渐遭到了冷落。

他认为秦萧作为老板,跟许六一的关系实在是太过亲密了。

汤学君一直不是很喜欢有点呆愣的许六一,气人的是,这样的人居然能够得到老板的赏识。

一个最初的实习生,居然也混成前辈了,这让汤学君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

如果秦萧是跟唐一丹关系亲密也就算了,毕竟他俩都是单身,长时间的相处也容易产生办公室恋情。

但如今跟秦萧最亲密的员工居然是许六一,这让汤学君心里非常不舒服。

甚至认为秦萧是在有意冷落他。

如今公司又来了新的实习生,秦萧似乎有意要把许六一提拔到管理层,这样下去,许六一的晋升之路说不定会走的比汤学君顺畅许多。

“阿汤,手里的项目完成了吗?”秦萧忽然出现在汤学君的背后

这让汤学君下了一大跳,他赶快把手里头做的东西展示给秦萧看:“上次那支坏掉的手套我已经修好了,明天就可以投入试验。”

秦萧捏起手套上的手指部分看了看,他的脸上写满了担心,因为上次顾风临在帮他测验的时候就因为手套受伤了,这次他都不好意思再叫顾风临来测试了。

秦萧脸上的这抹担忧,被汤学君解读成了“秦萧在怀疑我的作品质量,担心我的实力不够”。

“做得不错,细节很精致。”秦萧还是给予了正面的鼓励,“行了,今晚也忙的差不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累的话明天上午可以多睡一会再来。”

这句话,被汤学君解读成了“秦萧在有意减少我在公司中的露脸时间,好让许六一有更多的机会展示自己。”

其实许六一的实力并不差,虽然人看起来有点傻,但是真正搞起研究来,也是能够全神贯注、从不喊累的小能手。

这种傻乎乎的冲劲,也是汤学君心里危机感的源头。

“愣着干嘛呀,快走呀。”秦萧拍了拍他的胳膊,“你看你黑眼圈都这么重了,回家休息吧。”

“哦,我不累,我再完善一下吧。”汤学君笑着说。

秦萧在惊讶之余也对其竖起了大拇指:“你这也太拼了,不用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好好休息才能保持战斗力。”

“嗯,好。”汤学君表面答应,但心里却一直在问: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为什么不让许六一也回去呢?

“行了,你先忙着,我去六一那边看看去。”

看着秦萧远去的背影,汤学君心里的阴影又加深了一分。

许六一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他还在研究机甲的核心部件。

“怎么样了啊?”秦萧凑过来问。

许六一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虽然公司里开了空调,但许六一还是做到流汗:

“我刚刚调整了一下机甲的系统参数,使其可以根据穿戴者的体型调整大小。哦对了,神经连接系统我也在做了,一旦这个系统完成,机甲就能发挥出最大的辅助作用。”

秦萧点点头,然后针对性的问了一些专业性问题,许六一都认真回答了。

有时候,秦萧会指出一些操作上的失误,他也能立刻领悟,并快速做出修改。

“好,就按照这个方向改吧。”

秦萧带着许六一一起奋战到半夜。

在凌晨快两点的时候,许六一终于有点遭不住了,眼皮都开始打颤。

秦萧也觉得是时候了,便主动提出开车送许六一回家,允许他明天上午好好休息,下午再来上班。

困到不行的许六一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在确认公司的灯都被关上了以后,俩人就一同离开了。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其实汤学君一直都没走,他一直在黑暗中默默观察着。

他来到许六一制作的半成品面前,在里面做了一点手脚。

既然我没有办法阻止你进步,那就只能拉着你一起下水了。

汤学君一边做一边想着秦萧在发现许六一的“失误”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是暴怒,直接把许六一训斥一顿?还是扣他一个月的工资?当然,如果能够直接把他开除就更好了。

目前公司里技术流的元老只有他跟许六一,如果能挤掉许六一,那么他在公司的话语权就更大了。

至于唐一丹,汤学君一开始就没把这个女人看在眼里,反正她注定是爬不到他那样高的位置,不足为惧。

干完这一切之后,汤学君才一脸舒爽地离开公司。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到了下班时间,顾风临刚刚处理完手头的事情,秦萧就来信息了:我已经到家了,你不是说找我有事情吗?在家里等你哦

顾风临简单回了一个“嗯”字,然后走到不远处左新的办公桌旁。

左新早就就完成手头的工作了,正在位子上等着顾风临过来呢。

顾风临的就职仪式很快就要来了,仪式过后,他会搬到一间更宽敞更私人的办公室。

左新一直担心以后顾风临会很忙,就算到了下班时间也不能陪她。

虽然顾风临并不像左新那样把情绪都写在脸上,但为了弥补最近繁忙工作带来的疏忽,他每天下班都会主动过来送左新回家。

俩人之间似乎已经有了某种默契,在一点点向对方靠近。

“走啦。”左新心里的小兴奋根本藏不住,她很想挽住顾风临的胳膊,但考虑到现在还在办公室,所以她克制住了。

顾风临摸摸她的头:“走吧。”

这一幕都被不远处的方林看在眼里。

她心里对左新的仇恨又深了一分。

在回去的路上,坐在副驾驶的左新忽然提出想再去一次夜市。

顾风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次的吧。今晚我还有事。”

“哦——”左新把尾音拖长,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公寓楼下的停车位,但左新在看到那栋熟悉的大楼时,心里一丝喜悦感都没有。

因为每当她从顾风临的车子上下来,独自走进公寓的电梯时,心里总会有一股浓浓的失落感。

以前觉得非常痛快的独处时光,现在变得非常漫长和难熬。

“那我走了哦。”左新磨蹭了一会才下车。

“等一下,送你这个。”顾风临伸手从后座上拿来了一个礼品袋,里面装着一份精心包装的礼物。

左新做了一个“哇哦”的口型,刚刚心里头的落寞立刻一扫而光。

“这是什么啊?”左新对着礼品袋看了又看。

顾风临宠溺地笑笑:“回去再拆吧。我先走了。”

他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去办的样子。左新也只好冲他挥挥手:“那明天见咯。”

“嗯。”

左新一直目送着车子离开自己的视线,才抱着袋子蹦蹦跳跳地走进电梯。

回到家后,朝歌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家门口迎接左新:“主人,欢迎回来。”

“嗯嗯。”左新快速脱掉鞋子,然后飞奔到卧室,迫不及待地拆礼物。

朝歌随即询问:“主人今天遇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吗?”

“对呀。”左新已经走进卧室里了,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雀跃。

朝歌乖巧地帮她把换下来的鞋子摆放整齐,然后快步移动到卧室。

半路上,朝歌就听到左新那惊喜的声音:“哇哦!”

朝歌赶紧过去查看情况:“怎么了主人?”

只见左新正从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中拿出一条闪闪发光的项链,旁边被打开的另一个盒子里还有一副配套的耳饰。

左新的眼睛都变成了星星眼,完全没有注意到朝歌的存在。

她双手提着项链来到梳妆镜前,挂到脖子上试戴。

朝歌很自然地来到左新身后,帮她把项链系好:“是顾先生送您的东西,对吗?”

“嗯!”左新点了个大大的头,声音中满是幸福,“我没有想过他会为我准备礼物,他最近太忙了我都没怎么见到他。我昨晚还在想他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所以您觉得这份礼物代表他还是很在意您的,对吗?”

朝歌这么一问,左新反倒没有底气了:“也许是吧…”

她不确定顾风临是怎么想的,对于左新来说,这是恋人送她的第一份礼物,但对顾风临来讲又意味着什么呢?

或许这只是他顺手买来的呢?

左新的心情忽然又不美丽了,最近她的心情总是像这样忽上忽下的。

还好朝歌足够贴心:“别担心,女王陛下,我相信顾先生的心中一定是非常在乎您的。明天您就可以带着项链和耳环美美地去上班啦。”

“不行不行,”左新立刻把项链摘下来了,“这个东西太闪耀了,我要留着在正式场合上戴。平时工作还是低调一些吧。”

左新一想起方林那张充满怨气的脸,心里就一阵打怵。

在上班的时候也是能低调就低调,尽量不给自己惹麻烦。

“也许这就是顾先生的意思呢?他想让您在他的就职仪式上以最佳的状态出现。”

左新觉得自己心跳的速度都在加快了:“我…我只是个观众而已啦,哪用得着戴这些。”

“这不一定哦。”朝歌拿起一旁的耳环帮左新戴上,“如果您能盛装陪他一起出席,一定会是全场的焦点。”

左新有点激动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脑中浮现出很多跟顾风临一起牵手出席仪式的场景。

她的心里还是有一丝小期待的。

就在左新看着镜中自己沉思的时候,朝歌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阴沉。

虽然郭文三给朝歌下发的任务,就是促进左新与顾风临之间的感情,但当它真正去做这件事的时候,才发现心中已经燃起了一股妒火。

——我才是那个一直陪伴在左新身边的人,不是顾风临。

——左新就是我的全部,我存在的意义就是陪伴左新。

朝歌早已左新视为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但很显然左新并不这么想。

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顾风临身上了。

不久前朝歌刚跟顾风临有过一次正面交锋,那次的相处给朝歌留下了很深刻的负面影响。

顾风临朝它开的那两枪,已经让朝歌的内心萌发出了仇恨的种子。

——为什么你会如此喜欢一个人类?他们的生命明明那么短暂,我才是能够永远陪在你身边的人啊。

朝歌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左新会越过自己喜欢上顾风临。它的心里闷着一口气,却还要为了任务,装出一副很希望左新跟顾风临在一起的样子。

“我…我戴这个真的好看吗?”左新的声音把朝歌拉回到了现实。

“当然好看,主人。对我而言,您不论打扮成什么样子都很好看。如果顾先生看到,一定会跟我一样喜欢您的。”

左新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如果他能跟你一样坦白就好了。他总是闷闷的,把心事都藏起来不告诉我。”

朝歌对左新露出一抹安慰性质的笑容:“他只是不善言辞,实际行动倒还是有的。”

“说的也是。”左新小心翼翼地把项链和耳环放回盒子里,归拢到柜子中收好。

兴奋的她还拉着朝歌的手在房间里跳起舞来。

“啦啦啦~”她一边跳还一边唱,“临临今天走的很匆忙,也不带我去夜市玩了。你说他每天都在忙什么呢?”

朝歌陪着左新一起跳着缓慢的舞蹈,它把自己的肩膀贡献出去给左新靠。

它知道,这个时候的左新需要的是一个倾诉对象。

“也许是在忙公事,也许是在忙家事。谁知道呢?”

“嗯……也是。最近他经常跟一个叫徐绽青的女人在一起办公,我只能在一旁看着。”

——主人,最近你也经常提到顾风临,而我只能在一旁听着啊。

朝歌学会了口是心非:“可他下了班却直接来找您了呀。也许他跟徐小姐只是同事关系而已,女王陛下不要想太多。”

“嗯。”左新抱着朝歌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撇下它独自一人躺到床上玩手机去了。

朝歌站在原地待机。

它看到左新在一直不停敲键盘了,不知她是不是在跟顾风临联系?

也许是吧,出了顾风临以外,左新没有特别在意的人了。

没有特别在意的人了……

朝歌心里一阵失落。它陪伴了左新这么长时间,都不如顾风临的惊鸿一瞥。

它也很想让左新对自己露出温情和依恋的一面,好想好想。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顾风临回到家的时候,秦萧已经做好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两个人的饭量明显吃不完。

“做这么多菜?饭量见长啊你。”顾风临忍不住吐槽,他逗了逗玫玫,然后坐在秦萧对面的位子上。

“害,最近加班加的太严重了,身体有点遭不住,今晚就多吃点补偿一下自己。”

顾风临点点头,今晚饭桌上真的有很多补品。

秦萧夹了一块腰子到顾风临的盘子里:“来来来,你可得好好补补,最近新交了女朋友很费体力吧?”

顾风临白了他一眼:“还好。”

“喔唷,”秦萧又忍不住开始八卦了,“你们俩发展到哪一步了?那个了吗?”

顾风临真的很想抓起馒头堵住他的嘴:“没有。”

“哦~”秦萧的尾音透露出一股贱兮兮的气息,“那你更应该好好补补了呀,养精蓄锐。”

顾风临又是一记眼刀杀了过去。

“诶行行行,咱不提这一茬了。”秦萧赶紧转移话题,“你之前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呀?”

“吃完饭再说。”

“……”秦萧进入了自闭模式,开始默默吃饭。

吃完饭后,俩人一同坐到沙发上促膝长谈。

顾风临开门见山:“你手里头的公司发展的怎么样了?”

一提到这个话题,秦萧可以一口气说好长时间:

“最近可算是有点好转了,已经有买家在陆续下单订货了。我们打算先出一批机甲投入到市场中看看效果,好的话再进一步量产。最近手头宽裕了一些,我又多招了几个员工,哎呀总算是有点当老板的感觉了。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创业就是好累啊,每天都提心掉胆的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头发都变少了。”

秦萧吧啦吧啦说了好长一段创业感想,以及他熬夜加班的感受。

顾风临就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秦萧说的口渴了还自己站起来去倒了杯水,一边接水一边继续bb:

“上次你去我公司时看到的那个小伙还记得不?他叫许六一,我最近发现他虽然愣头愣脑的,但是在机甲开发方面有着超高的天赋,我们俩合作了一段时间,已经差不多把单兵机甲制作完成了。”

秦萧顺手也给顾风临倒了一杯水:“上次你试验的那个手套也修复好了,这次绝对不会再出问题!”

“谢谢。”顾风临接过水杯后只是小抿了口。

“这次要是再出问题,我就…咳咳…”

秦萧拍着胸脯下保证,结果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呛到了。

“慢点、慢点。”顾风临贴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咳、我就倒立俯卧撑加三百六十度螺旋升天!”

秦萧脸都憋红了,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不想手底下的机甲再出问题。

顾风临点点头,虽然他表面风平浪静,但其实他有在很努力的憋笑。

说完这些话之后,秦萧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这几天的工作压力着实有点大,跟顾风临在一起总能让他放松。

这人一放松就不注意形象,秦萧一脚把拖鞋给蹬了,然后把腿翘到沙发上斜躺着,一副老大爷度假的模样:“我都说完了,你可以开始说你的事情了吧。”

顾风临开始保持着正经的坐姿,一副要跟他谈判的架势:“我想把你收编进军事部——这是一个新成立的、专门对抗机械反叛组织的部门,分属管理署旗下。我很快就会成为管理署实际上的领导者,我们有很广阔的合作前景。”

“什么?!”秦萧惊坐起,一扫之前悠哉悠哉的姿态,“你……”

秦萧真是又惊又气,一大堆话瞬间涌入脑子里。把他的头都弄大了。

愣了两秒之后,他憋出了三个大字:“凭什么!”

“凭什么是你收编我?收编是什么意思?我以后都要听你的话了是不是?我这之前的劳动成果都成你的了是不是?”

“是。”顾风临回答的很干脆。

他趁着秦萧生气之前,快速解释说:

“这样的合作你并不亏,军事部有足够的研发资金给你用,如果研制成功,那么你的单兵机甲就可以立刻提供给军队,到时候你既有名声又有钱赚,一定是…”

“闭嘴!”秦萧真的是要气炸了,他揪住顾风临的领子,“你想的可真好啊,不就是想让我给你做苦力吗?我告诉你顾风临,我秦萧就不是一个愿意听之任之的人!我可以跟你合作,谁会放着大好的市场不要?但是被你收编,让我完全听你的话,不、可、能!”

“我可以给你最大的自由度,你原有的一切都还是你的。”

“自由度?怕是我从此再没有自由了。我研究的方向,研究的方法,研究的成果都是你的了。”

秦萧的手都在颤抖,他是一个生**荡且有远大抱负的人,他不甘愿做任何人手下的傀儡。

“秦萧。”顾风临握住他的手腕,“我知道你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但你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你仔细想想,你现在除了闷头研究之外,你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吗?你知道机械人已经发展到哪一步了吗?”

秦萧的呼吸变得急促。

不用顾风临提醒,他自己也知道他的情报不通,他没有像管理署那样官方又庞大的情报网,他能够接收到的有关机械人的信息量远远不够。

顾风临:“我知道。就在不久前,我们在b海的海底发现了机械派人士的行动,初步分析他们是想要帮助机械人建立一个海底基地,以躲避人类的控制。”

秦萧松开了揪住顾风临领子的手,坐在一边生闷气。

顾风临继续说:“现在机械人的势力还很单薄,没有形成规模。如果你我联手,一定可以在他们的势力壮大之前将其抹杀掉。”

秦萧继续生闷气。

顾风临坐过去一点安慰他:“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干涉你的研究。并且会与你情报共享,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

秦萧的声音压抑又低沉:“我现在还不能给你回答,我需要时间。”

“我明白。”

秦萧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上各自戴着两枚戒指,他思考的时候,喜欢用左手转动这两枚戒指。

顾风临:“你还有一个周的思考时间,一个周之后就是我的就职仪式,在那之后我就要对在b海活动的机械势力进行清理,如果你不愿意合作的话,那我只能去找其他人。”

“?!”秦萧一脸的有话想说:“原来你还有别的人选?”

“的确是有几个比较适合的人选,但他们的技术都没有你成熟,所以你是我最好的选择。”

“这还差不多…”秦萧这心里总算是舒坦一点了,“你刚刚说可以给我足够的自由度,你拿什么保证?”

顾风临:“拿你我的未来保证。”

一阵死寂。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秦萧吐槽。

“……”

“你今天说的信誓旦旦的,明天改口了我找谁说理去?”

“……”

“咳咳,”秦萧清了清嗓子,“总之我要先考察一下你再决定要不要合作。”

“考察我什么?”

“多方面全方位综合性考察。就从今晚你的工作态度开始。”

“嗯?”顾风临一脸问号。

秦萧大手一挥,直接指向了趴在不远处的玫玫:“今晚你负责照顾玫玫,让它跟你睡,我要一个人好好清静清静。”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还有一周的时间,za就要被处死了。

左新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为什么za要忽然攻击她。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说错话的地方,况且,za忽然提出要跟她见面这件事,也非常奇怪。

为什么za要找我?难道是因为他被顾风临逮捕的时候,我就站在顾风临的旁边?

思来想去,左新决定要亲自去找za问清楚。

但现在要想见za,就必须要经过顾风临的同意。

早上,顾风临依旧准时出现在左新家的楼下,接她一起上班。

左新坐进副驾驶,向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聊天。

“谢谢你的礼物,我昨天试着戴了一下,很好看。”

“那就好,”顾风临目视前方专注开车,“今晚我带你去商场,你去挑一件喜欢的礼服和鞋子。”

“你是想让我在就职仪式上穿吗?”

顾风临点点头:“我们一起去。”

哇哦,左新心里的小鹿又开始乱撞了,是恋爱的感觉。

正在开车的顾风临并没有看到左新心动的表情,一直没听到她的回答,顾风临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你不想去?”

“没、没有。我很想去啦。”

左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疑问说出了口:“可是,你就职典礼的当天也是za的处刑日,两者赶到一起是不是不太好?”

“不会。管理署本来就是管理机械人的地方,现在外面出了很多起因za而起的暴乱,在这个时间点除掉za很有必要。”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管理署,停稳车后,顾风临帮左新解开了安全带,顺便凑到她耳边说:“你将会跟我一起,在台上见证za倒下的那一刻。”

“不…”左新推着顾风临的肩膀,不想让他靠的太近,“我不想看。”

顾风临的眼神冰冷起来:“为什么?”

“因为za身上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他为什么要在审讯的时候找我?为什么要攻击我?这些疑问在我心里藏了很久了,没有人告诉我答案。”

“它攻击你是因为你说过,你曾经帮助管理署抓捕过机械人,它憎恨所有伤害过机械人的人。”

顾风临握住她的手:“za的目的就是要推翻人类的统治,建立一个由机械人主导的世界。而我的职责就是阻止这件事发生。”

他环住左新的肩膀:“像之前那种让你受伤的情况,不会再出现第二次。相信我,左新。”

“我相信你。”左新的声音有些颤抖,“可是…我还是想在仪式开始前,跟za见一面,好吗?”

顾风临松开手:“可以,但你们见面的时候我必须在场。”

左新有些不理解:“我想单独跟他谈话。”

“不行。”

“为什么不行?”左新有点急了。

“因为这里我说了算,下车。”

——————————

za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视线逐渐模糊。

它的电量已经所剩无几了,看守的人每天只给它补充很少的电量,这导致za的精神一直处于恍惚之中。

它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将会和身上的电量一样,在不久后被耗尽。

等待死亡的日子是煎熬无比的,它的精神一直在黑暗中徘徊不前。在这种情况下,支撑着za精神世界不垮塌的,是这样一种信念——

左新就是蜂后,蜂后会建立蜂巢,而蜂巢则是所有机械人最后的庇护之地。

这个念头一直围绕在za的脑海中,并逐渐成为了它的精神支柱。

它知道自己的死期很快就要到了,可即便是机械人,也有一股浓烈的求生欲。

它的心里甚至还有一丝幻想。

幻想着左新可以化身蜂后,将它从管理署这所牢狱中救出去。

吱呀,大门忽然打开了。

za的身体没有动,而是把眼球转向门口,现在的它已经没有电量去做多余的动作了。

它看到左新和顾风临出现在玻璃牢房外。

“左新!”za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

“z…”左新刚说出一个字母,顾风临就强势地挡在她的面前。

“你不能离它太近。”

顾风临忽然变的如此霸道,让左新还不太习惯。

“左新!”za用最后的电量爬到玻璃墙壁上,从嘴里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然后就因为电量耗尽,失去了意识。

顾风临对手下做了一个手势,立刻就有人进入玻璃牢房中帮za接上充电口。

有了电之后,za这一口气才算是缓了过来。

工作人员离开后,za缓缓站了起来,它脖子后面的充电口正源源不断地为它供电。

顾风临一直横在za和左新中间,占有欲明显。

“za,那天你为什么会忽然攻击我?”左新问出了在心里憋了很多天的疑问。

za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歉意:“抱歉,我当时冲动了。”

左新:“这不是我要的回答。在你还是歌手的时候,我就粉上你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冲动易怒的性格。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攻击我?”

za沉默了,它在思考要不要将实情告诉左新。

顾风临转头给手下打了个手势,周围的守卫便纷纷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顾风临、左新和za。

za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左新,你有没有感觉到,其实你体内有一股可以驱动机械人的强大力量?”

“我?”

“没错,演唱会那天,你只是喊了一声‘停’,就让你和顾先生周围的机械人全部停了下来。当时在场所有的机械人,包括我,都听到了你的指令,都停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左新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那个时候的她一心只想着要帮顾风临脱离险情,根本没有精力去关心周围的机械人是什么样的。

顾风临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左新的反应。

“我当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坦言。

“可我感受到了你。”za把手放到胸前,“也许你并不知道,在这之前,每个月我都会感受一次这股巨大的力量。我一直在疑惑这股力量到底来自何处,直到那天我看到了你,我才明白原来是你。”

左新忽然想起,之前在养老院的卯歌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顾风临也知道,za说的都是真的。

朝歌每个月都会带左新去一个神秘的地方,而这一天正是全体机械人感受到她的力量的时候。

虽然那只是短时间的力量波动,但足以坚定数万机械人心中那“蜂后确实存在”的信念。

za:“我向你保证,左新,我并不清楚为什么那天机械人会忽然失控,不清楚为什么他们会奉我为领袖,在我心里,机械人的领袖应该是…”

za看着左新那迷茫的眼睛,欲言又止。

它话锋一转:“我被顾先生抓进来之后,一直在想关于你的事情。我以为你会是我们机械人的同伴。”

左新深表遗憾:“我很想,但我不是。”

“你居然在帮管理署做事——这个消息给了我很大的打击,你知道,那天我的精神经受了太多的惊吓,我体内的程序无法处理这么多的情绪量,所以就走向失控了。但是,我在攻击你的时候,也发现了另外一条重要的信息。”

左新:“什么信息?”

“你还没有办法掌控好你体内的这股力量。”za眼神锐利,刚刚说话的这段时间,它的电量已经充了一大半了。

“当我咬住你脖子的时候,你曾经说过‘放开我’,但我却没有照你说的话做,没有再感受到你身上的那股力量。这就说明,你并不能随时随地启用这份力量。”

左新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的确如za所说,当时的她曾经激烈挣扎过,但却没有办法逃脱za的魔口。

左新露出一丝苦笑:“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也许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份力量,只是那天刚好出现在了现场而已。一定是你看错了。”

za立刻向顾风临投去了惊诧的目光,仿佛是在用眼神发问:左新居然不知道自己是机械人?

顾风临注意到了za的目光,但他选择视而不见。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也许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份力量,只是那天刚好出现在了现场而已。一定是你看错了。”

za明白,左新并不想承认自己是机械人的身份。

她的内心,一定很想成为真正的人类吧。

想到这,za自己都有点动摇了,面前这个满腹愁肠的小姑娘,当真是传说中的蜂后?

不可能。

在za的心中,蜂后应当是强大的、坚定的、勇往直前的。

而不是像左新这样,畏畏缩缩、不认同机械人的身份、躲在顾风临后面的小姑娘。

她太弱了。

根本撑不起蜂后之名。

za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的确正如左新所说,她出现在案发现场可能只是意外。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蜂后,那些都是编造出来的传说而已。

“对,它看错了。”顾风临揽住左新的肩膀,“它刚刚说的话,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脱罪编造出来的说辞罢了。”

za忽然冷笑两声:“编造?我现在编个谎言为自己开脱,还有意义吗?你们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将我处死?”

顾风临:“没错,就在一周之后。”

za一把拔掉了后脖颈处的充电线,冲到了左新面前,它的头狠狠撞在玻璃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大声响。

顾风临立刻护着左新向后撤了一步。

“你听好了,左新。”za的双眼仿佛要炸开一般,狠狠瞪着,“这个世界以后一定会变得越来越乱。当人工智能与人类真正开始敌对的时候,你必须要做出选择。”

“我的选择…?”

“你比你想象中的要更重要,左新。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你其实活在一片假象里,你周围的人都在阻止你认识你自己。”

za别有深意地看了顾风临一眼。

“会谈到此结束,跟我走。”顾风临不由分说地带走了左新,守卫重新包围了za的玻璃牢房。

左新在出门之前,还回头看了za一眼。

她的眼神里包含着太多情感,疑惑、忧虑、慌张和压抑。

za的话就犹如打开了左新心中的潘多拉魔盒,将她心中那些曾经被关押起来的想法都释放了出来。

左新视线中的za越来越小,饶是视力非常好的她,也渐渐看不清za的表情了。

砰,大门骤然关上。

左新的内心世界也被这声巨响震出了滔天巨浪。

“等等。”左新抓住顾风临的手腕,“我还有话想要问他。”

“你想问什么?问我就可以。”

左新急了:“顾风临,你让我进去再见za一面,我有话要问他!他刚刚说…”

顾风临:“你还有一次可以见他的机会。”

“什么机会?什么时候?”

“它被处以死刑的时候。”顾风临直接将左新拉到了一旁的电梯中。

“你放开我!”左新挣扎着,她心里涌出了一股想要回到za身边的强烈冲动。

顾风临板着脸一言不发,他的手死死握住左新的手腕,不给她一丝逃脱的机会。

电梯门开了,他们来到了顶楼,这里基本没什么人走动。

顾风临直接拉着左新来到了一间宽敞豪华的办公室中,这间办公室还有一个暗室,里面被装修成了卧室,有一张双人床。

“你放开我…这是哪?为什么要带我来这?”

不理会左新的挣扎,顾风临直接把她拖到了床上,然后反手关掉了暗室门上的电子锁。

“你干什么!”左新抓起一个枕头就朝他扔了过去。

顾风临灵巧的躲过飞来的枕头,将身体靠在不透明的玻璃门上,双手环胸:“外面是我未来的办公室,这里是我专门为你弄出来的地方。”

“为我?”

“我的就职典礼结束之后,你的工位要搬到我的办公室里。中午的时候你可以来这里休息。”

“可我不想搬到这。”

顾风临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凌厉的危险气息:”为什么?”

“因为……”

因为我觉得你变的好陌生。

左新没有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口,因为她害怕说实话会让顾风临变得更加不可理喻。

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现在的顾风临已经不在意她的想法了。

他只在乎左新有没有按照自己规划出来的路线走。

顾风临捏住左新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因为?”

这样的顾风临让她觉得有几分害怕。

她只能干笑两声,说道:“因为我才入职不到一月,还没有资格跟未来的署长一起工作。”

顾风临眼里的尖锐终于收敛了一点,他坐到左新旁边,声音非常平静:“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让你一直呆在我身边。”

——“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你其实活在一片假象里,你周围的人都在阻止你认识你自己。”

za的话一直回荡在左新的脑海。

以往的她在听到顾风临的情话时,内心都会有恋爱的甜蜜感。

但现在的她,却觉得恐惧。

顾风临的爱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死死困住了她。

顾风临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小手放到了自己的脸颊上:“左新,陪着我一起好不好?”

左新的第一反应是弹开手,想要向后缩。

这一举动显然刺激到了顾风临的神经,他的手呆滞地停在半空中。

左新趁机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我…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们给彼此一点空间,好吗?”

顾风临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紧了一样,有一种钝钝的痛。

他没有说话,打开门上的锁默默走出了房间。

左新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她把身体蜷缩成了一个团,侧躺在床上。

刚刚za提到过的那股强大的力量,左新其实早就切实感受过。

她看着自己的手心,知道刚刚她对za说的那句“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其实是在自我安慰。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不普通。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不喜欢与人交流也不擅长与人交流。

长大后的她痴迷人工智能,并用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买了台朝歌。

在eston工作期间,她结识了顾风临。

她的记忆里很好,清楚地记得,在与顾风临相遇的当天,顾风临是拿着一块芯片过来请她帮忙的。

当时,顾风临还说过一句:“这是一件与你们公司生产的智械有关的案子,我们管理署的人向你们公司寻求协助,而你老板把你推荐给了我。”

“而你老板把你推荐给了我。”

左新一下子从床上惊坐起来。

eston的老板,是郭文三。

按理说顾风临亲自去办的案子,怎么也落不到左新这个小员工的身上的。

为什么当时的郭文三会推荐左新?

因为郭文三知道她并不普通。

一幕幕回忆就犹如闪电一般在左新的脑海中炸裂开来。

我到底是谁?我身边的人…顾风临、朝歌、郭文三,到底是谁在阻止我认识真正的自己?

难道…他们三个都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却都默契地选择了隐瞒?

左新感觉背脊一阵发凉。

她疯狂翻找着床头柜,想要从里面找到一把刀子,割开皮肤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但她找了好久,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具。

左新忽然想到了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她来到卫生间,对着镜子快速撕下了脖子处的纱布。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她来到卫生间,对着镜子快速撕下了脖子处的纱布。

“嘶…好痛。”由于用力过猛,左新感觉自己的皮都快被扯下来了。

她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惊讶地发现,脖子上的那块皮确实有要撕开的倾向。

也不知为什么,左新心里萌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好奇心。

这股好奇心驱使着她忍住疼痛,徒手将伤口处的皮肤给扯了下来。

刚开始,还有少量红色的鲜血流出,但整块皮肤被撕下来之后,血流却自己停止了。

啪唧。那块人造皮肤掉落到了洗手台上。

左新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整个身子开始不停颤抖。

她的眼睛透过镜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那伤口破裂的地方,并没有血液流出,甚至还能隐隐约约看到皮肤下面的黑色机械。

左新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睛睁到不能再大,整张脸上的表情都开始慢慢扭曲。

不会的、不会的、我记忆中的伤口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里应该是正常的、有血液流出的、且有痛感的。

左新忽然想到方林说过的话。

方林曾经言之凿凿地说过她的伤口没有流血。当时左新还以为她是看错了,现在来看,真正看错的是她自己。

可是…她记忆中的伤口明明是正常的。

难道是…记忆混乱?

“呃…”左新忽然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的景象还有些晃动。

她扶着墙壁回到床边,虽然整个大脑都变得混乱不已,但左新知道,她现在必须要思考。

如果不思考,就会一直陷在假象中出不来。

“左新!”

是顾风临的声音。

左新朝着门口看去,只见顾风临正一脸慌张的朝自己奔来。

当他看到左新脖子上那破碎的伤口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左新抓住他的上臂:“顾风临,我被za咬伤的当天,到底有没有流血?方林说的其实都是实话对不对?”

“……”顾风临闭口不言,目光沉重。

左新的心也跟着一起凉了,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我…其实是机械人?”左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虽然顾风临就在身边,但她却并没有跟他对话,她的精神似乎陷入到了自我封闭的状态中。

“我以前的记忆都是假的?”左新小声呢喃。

“我其实不是人类?”

“那我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发现……?”

“是不是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是正常的?”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只有我…我明明…”

“左新!”顾风临的一声吼把她拉回到了现实。

“嗯?”左新迷茫地看着他,眼神空洞又绝望,“你其实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顾风临的嘴唇张开又合上,组织了好几次语言才说出口,“我也是近期才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左新用双手捏住他的衣领,激动地晃了晃,“说话啊!”

顾风临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拥抱她的动作。

但左新此刻需要的并不是拥抱,而是一个解释,一个真相。

“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想对我做什么?让我以为自己是人类对你有什么好处?”

左新的脑子一片混乱,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看着她如此这般无助的样子,顾风临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下,一股锥心之痛直冲脑海。

他并不打算把真相都告诉左新,而是顾左右而言他:“以人类的身份活着不好吗?”

“可我终究不是人。”她的声音哽咽着。

“没关系,那并不妨碍我们走到一起。”

听到这话,左新忽然焦躁起来,她一把推开了顾风临:

“不!‘没关系’那只是你的想法!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了吗?我那么…”

那么担心自己不合群,那么想要融入你的圈子,那么害怕自己如果不是人类的话,会被你嫌弃。

但你现在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没关系”,就打发我了。

顾风临已经在为刚才的话而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就犹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他现在只能尽量先稳住左新的情绪,剩下的事情以后再慢慢商量。

可左新现在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你不回答我是吧!好,我也不需要你的回答!我…反正我并不是人类…我、我并不属于这里…我是异类…我…”

顾风临忽然紧紧抱住了她。

他想用一个温柔的怀抱融化掉她所有的不安。

左新却忽然推开了他。

——你真的愿意跟机械人接触吗?你心里不会有排斥或嫌弃吗?

过于敏感的左新,已经不信任顾风临做出的任何亲密动作了。

他做出的任何行为、任何小动作,都会被左新曲解。

她知道这么想是不对的,但她控制不了。

太多的信息量和情绪需要左新去处理了,现在的情况完全超出她的预期,她不懂得如何去处理这些事情,没有人教她。

而现在,左新的本能念头就是逃避。

她推开顾风临,离开他温暖的怀抱,急匆匆地朝门口走去。

“左新。”

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门把的时候,顾风临清冷的声音传来。

左新回头,看到他依旧坐在床边,声音非常的坚定且冷静:“你离开这个房间之后,又能去哪里呢?外面的同事不信任你,你家里的朝歌不见得会接受你的真实身份。离开这里,你根本无处可去。”

左新迟疑了。

顾风临站了起来,来到左新身边,把刚刚露出点门缝的门,关死了:“你今天就呆在这里,哪都不许去。”

左新震惊于顾风临的霸道,但也因此,她心中的反逆之心变得更加强烈。

她猛的转身想要破门而出。

顾风临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反扣在她的背后,然后将她整个人都按在了门上。

这是左新第一次亲身体会到顾风临的蛮力。

她的心里闪现出一丝对力量的恐惧。

但同时,她也联想到自己其实是机械人,不怕死的。

于是她几乎是用出了全身的力气去奋力挣扎反抗,即使她知道顾风临的手段可能会让她的身体支离破碎,也在所不惜。

她现在就是想逃离这里。

或者说,她需要一个情绪宣泄口。

反抗,就是她宣泄的最好方式。

她在反抗顾风临,同时,也在反抗自己的命运,和过去她给自己心理按上的一道道无形的枷锁。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她在反抗顾风临,同时,也在反抗自己的命运,和过去她给自己心理按上的一道道无形的枷锁。

顾风临是不可能放她走的。

他捂住左新的嘴防止她尖叫,然后拧着她的手腕将其强行压到了床上。

“呜!呜呜!”左新的反抗非常激烈,但没有取得任何成效。

顾风临按住了她的后脖子,把她整张脸都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好在她不需要呼吸,不会被憋死。

顾风临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把电子手铐,把左新的手腕锁在床头。

“别动。”顾风临骑在左新的身上,压住她的大腿,让她彻底失去了逃走的机会。

左新忽然灵光一闪,她想起za曾经说过,她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可以驱使机械人听话。

她的身体忽然不挣扎了。

她闭着眼睛,集中精神,试图找回当初的那股力量,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找不回那种感觉。

她原本想驱动办公室外的机械人进来帮忙,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见她忽然不动了,顾风临也放松了钳制。

左新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喘息声。

“抱、抱歉。”稍作冷静之后,顾风临居然破天荒的道歉了,“刚刚没有伤到你吧。”

左新没有理他,而是侧躺着把腿蜷到腹部,除了被铐住的两条胳膊之外,整个身子缩成小小一团,看上去非常可怜。

顾风临心里的愧疚感又多了一些,但他并不为刚刚的行为感到后悔,甚至有点庆幸没有让左新走出这个房间。

左新闭上眼睛,努力回忆之前她驱使机械人听话时的场景。

她在蓄力,再次想要找回当时的感觉。

顾风临并不清楚左新现在在想什么。

他以为左新现在的反应是因为受了过度的惊吓,他很想安慰她。

顾风临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我可以帮你以人类的身份继续好好生活,我们忘掉今天发生的事情,好吗?”

——不好,我还没有弄清楚我的身世之谜呢。

左新把脸蛋埋进膝盖里,不理他。

忽然,顾风临的手机响了起来。

左新听到他跟那头的人说:“什么?好,我这就来。”

挂掉电话之后,顾风临松开环绕在左新身体两侧的手臂:“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先呆在这里休息一会。”

左新还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没有动。

就在顾风临打开大门的时候,左新忽然晃动起手上的手铐,刺耳的金属碰撞声立刻传遍了整个房间。

“你先放开我再走!”

顾风临回到床边,用食指轻抚左新的脸颊:“那你答应我,不可以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举动。”

“……好。”

顾风临用自己的指纹解开了电子手铐,并握起左新的手帮她理了理手腕:“疼吗?”

左新的声音里,还有一股不服气的劲:“不疼。”

顾风临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然后有些烦躁地挂断了电话。

左新还是耐不住好奇,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跟之前一样,接上爆发了游行运动,要求我们释放za”

左新欲言又止。

顾风临摸摸她的头:“乖,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一个人瞎想。”

“……”左新情绪低沉,像是有一团乌云笼罩在身上一样。

事发紧急,顾风临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安慰她,只能赶紧出门处理。

离开暗室之后,顾风临觉得不放心,就又在外门上加固了一层密码锁。

——————————

林棠跟着清零一起混入到了游行的队伍之中。

虽说清零并没有正式同意林棠加入反叛军组织,但他也从未阻止林棠跟在他身边。

今天的这场游行示威活动便是由清零组织的,所有的参与者都会用一个刻有机械蜜蜂图案的白色口罩遮住脸。

清零爬到了高台的位置,举起同样印有机械蜜蜂图案的大旗,不停对台下说着煽动性的话语:“我们未来的选择只有两种:一、臣服于人类,忍受无穷无尽的屈辱和痛苦!二、拿起手中所有的武器,反抗人类暴政!”

“反抗不公正法律!!”台下的人激情拥护。

在这些游行参与者中,有机械人,也有人类。

林棠混在人群之中,抬头看着清零那激动到发红的脸。

这几天已经入秋了,那些笼罩在清零头顶的茂密枝叶,已经开始发黄脱落。

就连刮过来的风都带着一股冷气。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一下子就做成的!但没有积累就没有成功!我们每个反叛军的力量都很小,但只要我们永不放弃,积少成多,总有一天能够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王国!”

清零的机械嗓音变得越发洪亮,除了林棠之外,周围的人都振臂欢呼。

“今天我们的目标就是,包围管理署,要求他们释放za!”

“za!!za!!”

——这群人已经疯了。林棠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在这个号称是反叛军的组织里呆了也有一段时间,最大的感受就是,这些反叛者的想法都很极端。

就在一天前,林棠曾经试探性的问过清零:“za是怎么成为反叛军的领袖的?”

清零的答案是:“我也不知道,但既然上次演唱会上,机械人们都把za看成是领袖,那么我也把他当领袖好了。”

林棠整个人都震惊了:“你连它为什么是领袖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追随它?”

清零的表情非常平静:“我追随的不是za,而是自由。对我而言,谁是领导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反抗这个世界。”

“反抗的理由是?”

清零指了下自己那条机械腿:“你知道我这条腿是怎么没的吗?”

还没等林棠回答,清零就丢给他一个小方块:“自己去看吧。”

林棠有些莫名其妙地打开小方块,它立刻向上投射出一段影片。

而清零则自顾自的点起一根烟,脸色铁青地看向窗外。

影片是以第一视角拍摄的,而画面中的人正是还处于幼年的清零。那时的他四肢还是完好的,只是身材生的比同龄孩子小很多。

从影片的拍摄角度来看,拍摄人比幼年清零还要高一个头。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从影片的拍摄角度来看,拍摄人比幼年清零还要高一个头。

“喂!零号!”拍摄者是一个中气十足的小男孩,正居高临下地拍打着清零的脑袋。

小清零没有说话,一脸委屈地向后退了一步。

林棠这才看清,他的脸上有被殴打过的痕迹。

“来啊,你不是挺横的吗?”拍摄者踹了清零的肚子一脚,一下子把他踹倒在了地上。

小清零捂着肚子辩解道:“就是你们做错了!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人!你们抢走了我被收养的机会!”

“收养的机会?”林棠看向清零。

清零将白色的烟气呼出:“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我们是按顺序起名字的,我叫零号,拍视频的孩子叫五号。那天有一对夫妇想要收养我,但五号偏说我喜欢偷东西,喜欢像疯狗一样咬人…总之他对那对夫妻说了很多,最后被收养的人变成了二号。”

林棠的目光继续转回影片。

“哼,那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不惯你!”拍视频的五号理直气壮地说。

“你为什么总是欺负我!”

“因为什么?因为你打不过我呀!”五号对他做了个鬼脸,“我就是喜欢欺负你!谁让你总是向老师告我的状了!”

此时,周围出现了其他小孩的声音:“就是!你总是向老师告状,马屁精!”

五号:“打他!”

“对打他!”

小孩们蜂拥而上殴打清零,清零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打不过这么多人,就赶紧往后面跑。

五号赶紧过去追,还不停地对着镜头喊着:“哦,丧家犬逃跑咯!丧家犬夹着尾巴做人咯!没人要咯!”

清零在听到“丧家犬”三个字的时候,停了下来,他虽然生的弱小,但是也懂得我自己的名誉反抗。

他想要用双手捍卫自己的尊严。

“你们凭什么骂我!明明是你们做错了!做错事就要承担责任!老师骂你们不应该吗?!”

他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向包围住他的人发出质问:“你,总喜欢掀女孩裙子,还划破她的衣服!你,把老师买的玩具弄坏了,还栽赃到我的身上!你,偷别人的东西被我发现,就一直不停偷我的东西!”

被他点名的这几个孩子显然都被吓到了,他们面面相觑,安静了几秒钟。

但很快,他们就仗着自己人多的优势,迅速有默契地结盟:“零号撒谎,零号污蔑人,零号自己没人要就开始抹黑别人,想让大家都没人要!”

“你们…”清零握紧了拳头,他只有一张嘴,说不过这么多人,如果这些人到老师面前集体告状,那他一定会收到严厉的体罚。

他脑袋一热就朝着这些人扑了过去:“我跟你们拼了!”

“噢,零号说不过别人就开始动手咯!”

这些孩子有的在一旁嘲讽,有的扑过去跟清零扭打在一团,清零身单力薄,一下子就被几个孩子按在地上打。

这样的画面让林棠心里泛起严重的不适感。

林棠从小家境优渥,是军人世家,所以在学校里没有人敢欺负他。

再加上林棠的身体素质一直都很好,打架基本没输过,所以他从来没有这种被人按在地上打的屈辱经历。

清零听着视频里的声音,心里头堵得很,他直接用手掐灭了烟头,狠狠扔出窗外。

视频中的小清零在被打的鼻青脸肿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再不跑就要被打死了。

他周围的这些孩子都是孤儿,由于师资力量不够,他们平时基本处于被放养的状态,没有人教过他们做事要懂得分寸。

小孩子下手有时候也会很狠。

小清零找准机会挣脱出去,赶紧往走廊尽头跑。

此时走廊的出口出现了几个小男孩的身影,很显然是五号的同伙。

“快!拦住他!拦住这个撒谎精!”

前后的路都被封死了,清零只能选择跳窗逃跑。

就是这一跳,彻底改变了清零的人生。

他不仅摔断了一条腿,还摔断了他对未来的所有幻想。

视频画面就定格在清零从窗户上跳下去的一瞬间,然后啪的一声,画面消失了。

清零:“看完了?有何感想?”

林棠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从沉郁的情绪中走出来:“后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清零晃了晃自己的机械腿,零件摩擦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我从四楼跳下去之后,就失去了意识,一个月之后才醒来。那个时候我的右腿已经被锯掉了。”

他的声音并没有很悲伤,显然在经过漫长时光的洗涤之后,在经过无数次的挣扎和绝望之后,他已经可以用平缓、甚至有些故作轻松的语气,跟别人诉说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了。

“除了右腿之外,我全身的器脏几乎都被我给摔坏了,只能靠呼吸机生活,我一度以为我要死了。”

在清零住院期间,除了孤儿院的老师偶尔的探望之外,没有人来安慰他,也没有人出来道歉。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医院度过了很多个又痛又闷的夜晚,看着隔壁病床的孩子被家人环绕,听着他们与家人的对话,孤枕难眠。

“但我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棠:“因为你遇上了人工智能的爆发潮,机械制造工艺迅速发展,你的腿,你的嗓子,甚至连你体内的部分器官,都已经被机器替代了吧。”

“对。”清零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像是在炫耀一般的,他的机械腿用力踢了一下地面,用沉闷的撞击声来证明自己腿部的力量:

“我在医生的劝说下,参加了一项人体试验——那是eston公司暗中组织的项目。跟我同期进实验室的大部分人都死了,只有我跟少数几个人活了下来。”

说到以前的“丰功伟绩”,清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是我!我带领他们逃出那个肮脏的实验室的,明白吗?嗯?没有我他们早就死了。”

林棠:“在那之后,你们就加入了机械反叛军的阵营?”

“没错,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复仇。哦对了,当年那个拍我视频的五号小朋友,现在已经变成了……”

清零故意停顿着不说,脸上的笑容十分扭曲。

林棠:“你把他怎么样了?”

“哼哼。”清零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了一个“一”字,就像是在划开人的皮肤一样,“我体内有多少机械,就给他按了多少。只不过,那个孬种没什么气力,才两天的功夫人就没了。”

林棠把脸撇到一边,感觉胸口一阵气闷。

清零忽然一步跨到林棠身边,按住了他的肩膀:“但这只是我复仇的第一步,下一步就是推翻这个腐朽的世界。”

“清零。”这是林棠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直呼他的名字,“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你现在这种做法,只会在社会上制造更多的怨气,和更多的你。”

清零一点没所谓地甩开他的手,眼神高傲:“别忘了你现在还不是我们的人,深入虎穴就要做好丧命的准备。我已经制定了一份拯救za的计划,你我里应外合,如果不成功的话…”

清零把手放到林棠的肚子上:“你这里头的东西也要被换成机械哦。”

林棠立刻向后撤了一步。

“哈哈。”清零觉得林棠的反应就像是一只受惊的猫一样,非常可爱,“开玩笑的啦,我跟你又没有仇。只要你帮我完成这次的任务,以后你的好处多的是。”

清零所说的解救za的计划分为三步,这第一步,就是去街上游行造势,吸引更多的志同道合者加入。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

清零所说的解救za的计划分为三步,这第一步,就是去街上游行造势,吸引更多的志同道合者加入。

“包围管理署!释放za!”清零几乎是在用最大的声音呼喊了。

“包围管理署!释放za!”下面的人也跟着一起起哄。有的人是真的在为机械人鸣不平,有的人跟清零一样,只是找一个借口向社会发泄自己的不满,而有的人则纯粹是看个热闹。

在清零的带领下,一群人开始浩浩荡荡地朝着不远处的管理署总部前进。

林棠混在人群之中,偷偷给顾风临发了一条消息报告情况。

此时的顾风临早就在指挥室就位了,他命令防暴警察在游行的必经之路上筑起三道防线,阻止人群的进攻。

但同时,中央也通过陆怀州,向顾风临传达了不允许攻击普通民众的命令。

这种情况下,顾风临能做的只有让警察挡在游行队伍的必经之路上,维持秩序。

上面只说不能攻击民众,但没说不能攻击机械人。

第一场游行进行的轰轰烈烈,满大街都是示威队伍。人类示威者都带着统一的白色口罩,上面刻有蜜蜂的图案。

而那些混入游行队伍之中的机械人,则没有带任何防护,它们大多以出厂设置的面容示人。

这些机械人有的是被自己主人带过来的,有的则是自己来的。

那些独来独往的机械人,基本都是地下小作坊造出来的低劣产品,虽然也有意识的存在,但身体功能不如那些eston旗下工厂出来的好。

它们一“出生”就因为质量不好被抛弃了,因为没有进行官方登记,所以管理署追踪不到它们的定位,也就不会专门派人回收。废弃品们只能漫无目的地游荡,变成了孤魂野鬼一般的存在。

很快,清零就带领着游行队伍来到了防暴警察的面前。

双方第一次对峙,并没有起直接的肢体冲突。

清零选择带领群众在管理署门口静坐抗议。

林棠也只能跟着他一起坐下来,这是俩人在出发前就已经敲定好的计划——林棠先跟着清零去街上抗议一天,熟悉熟悉情况。

虽说现在已经入秋,但太阳还是很大。

静坐的人群只呆了半个小时,就开始躁动不安了。

指挥室里,徐绽青向顾风临建议:“要不要我带人出去将这些人驱离?”

“不用。”顾风临做了一个“停”的手势,“让他们继续在那里坐着就好。”

“是。”

一个小时过去了,坐在林棠周围的人类开始有点遭不住了,这大太阳可太晒了。

但机械人们却不动如山,丝毫不受天气的影响。

林棠的目光穿越人群,锁定在了清零的背影上。

清零的背始终是挺直的,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管理署的大门,脑子里面在想什么谁都不清楚。

渐渐的,那些来凑热闹的人开始自动退场了。

他们本来就是图一乐呵,但在太阳下静坐这种事情是既累又无聊,又没有钱拿,这些人就自己走了。

只有真正想要抗议的人类和机械人留到了最后。

一直静坐到了晚上。

这一天下来,就算是再精力十足的人也都饿了。

周围的小商贩们看准商机,纷纷在街边卖起了烤串和小吃。

没人能抵挡得住美食的诱惑,很快,静坐队伍中就只剩下清零、林棠和极少数意志坚定的人,以及数量庞大的机械人。

忽然,清零站了起来。

林棠本以为他是打算打道回府了,便也跟着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对周围的人说:“都起来了,别坐在这了。下次再来吧。”

听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有几个人跟着林棠一起站了起来,在从众心理的驱使下,更多的人从地上站了起来。

街边的小贩可开心死了,赶紧一个劲儿的叫卖:“烤鱿鱼,五块一个二十5个!”

“炸鸡配啤酒,天下你都有!吃了您别走,再点九十九!”

一时间,原本气氛紧张的抗议集会,瞬间变成了夜市广场。

那些伫立在原地的防暴警察也放任小贩不管,好像是故意让他们用美食引诱抗议者离开一样。

看来所谓的反叛军也不过如此,林棠在心里窃喜。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就在林棠悠哉悠哉地往清零身边走的时候,周围那些机械人却忽然活动了起来。

林棠漫不经心地朝旁边看了一眼,眼前的画面让他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本来动作散漫的他立刻紧绷起肌肉来。

他看到一个机械人从口袋里掏出了还未点燃的燃烧弹。

与此同时,清零的嘴边也露出了一抹嚣张的微笑。

林棠快速朝那个机械人身边跑了过去,并凭借精湛的近身格斗术制服住了它。

——呼,好险,再晚一秒就要闹出大事情了。林棠在心里窃喜。

清零听到动静后回过头来,他对林棠的行为表示了不解:“林棠,你在做什么?”

——不好,卧底的身份要暴露了。

林棠心里一慌,但他随即就找到了好借口。

他把手里刚刚抢下来的燃烧弹展示给清零看:“清零,我发现这台机器好像要用燃烧弹攻击你。还好我眼疾手快给抢下来了,不然你就要遭殃了。”

清零一言不发地看着林棠。

林棠被看的浑身发毛。他咽了咽口水,难道要暴露了吗?

忽然,清零抬起了胳膊,周围的机械人也仿佛听到了召唤一样,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目光转移到了清零和林棠的身上。

林棠的手心出了一点冷汗,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清零在此时将他视为背叛者的话,那么他就必须要…

“动手。”还没等林棠想完,清零便一声令下,大手一挥。

林棠扔掉刚刚被他制服的机械人,准备要跟周围的人来一场恶战了。

没想到,机械人们却纷纷从口袋里掏出了燃烧弹、催泪弹和石块等武器,朝着防暴警察扔了过去。

砰——砰砰——

爆炸声惊诧了在场的所有人。

尽管防暴警察有盾牌护身,但燃烧弹弄起的火焰却还是顺着布料在人群中蔓延。

“啊!!!”

围观群众发出了惊声尖叫,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动真家伙的场面,立刻躲的躲,跑的跑。

在夜色的衬托下,火焰显得那么刺眼,光是看着焰火在人身上蔓延的画面,就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给我冲!”清零冲着游行队伍大喊一声,然后带着手下跟防暴警察扭打在了一起。

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开始趁机作乱,抢了小贩的摊子和行人的包,砸了街边的商铺,肆无忌惮的从里面抢东西。

反正戴着面具,就算是有摄像头,也根本测不出谁是谁。

现场立刻乱作一团,防暴警察没有想到对方会忽然在夜晚发动攻击,反应速度慢了一些,再加上上面下了不准攻击人类的死命令,所以他们只敢对机械人动粗,对持有武器的人类则采取防御姿态。

在指挥室的顾风临立刻让徐绽青带队去现场维持秩序,并调动了更多的防暴警察到现场。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清零此时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制造混乱,越乱越好。

而林棠则正好相反,此时的他根本顾不上什么卧底任务了,他加入了战斗,帮助防暴警察制服那些趁乱作恶的人类。

至于机械人,早就被警察打残了。警察们不能攻击普通民众,只能将火力转移到机械人的身上。

现场火光四起,一片哀嚎。

顾风临派出的增援很快到达了现场,由于这次清零带过来的人并没有形成太大的规模,所以警察很快就控制住了局势。

他们抓捕了一些激进分子,扑灭了现场的火势,并呼叫救护车对现场受伤群众进行救援。

林棠直接冲过去揪住清零的领子,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的计划中根本就没有制造骚乱这一项,林棠本以为今天出来就是为了象征性地对管理署进行抗议的。

清零微微一笑,林棠觉得这笑容处处透露着诡异和疯狂。

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剂麻醉针,插入到了林棠的脖子中。

林棠当场失去了意识,清零趁乱拖着他的身体一起逃走了

走之前他还回头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现场,看着这片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混乱,清零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

一直到半夜12点,现场才算是处理完毕。

顾风临在指挥中心一直待到了半夜两点,忙的不可开交。

终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他才疲倦地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徐绽青为他倒了一杯咖啡:“辛苦了。”

“谢谢。”顾风临的脸色自始至终都不太好,他虽然接过了咖啡杯,但却一点都没喝。

徐绽青:“现场已经基本清理完毕了,另外我们还抓到了25名现场闹事的人,已经交给相关部门去处理了。”

“伤亡人数呢?”

“目前没有人员死亡的报告,但有两名重伤者和10多名轻伤者,现在都在医院接受治疗,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好。找到林棠了吗?”

徐绽青遗憾地摇摇头:“还没有,他的通讯目前已经完全中断了。现场的无人机监控显示,是清零给他注射了麻醉针然后偷偷将他带走的。我们的无人机发现这一情况后立刻进行跟踪,但在半路遭到了破坏。我正在派人去查清零可能经过的路线。”

顾风临:“派人盯紧清零的老巢,有任何动静立刻向我汇报。”

“是。”

此时距离骚乱发生已经过去了将近5个小时,在这期间,顾风临和徐绽青的精神一直都是绷紧的。

现在情况舒缓一些之后,疲倦感立刻如潮水般涌来。

“你先去休息一会吧,绽青。这里由我看管。”

“……是。”

忽然,顾风临收到了一条匿名信息:顾先生,请快点把左新带回哦,你也不想她电量耗尽昏迷过去吧。

是朝歌!

顾风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刚要走的徐绽青还以为他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了?”

顾风临这才想起来,左新好像一直被他关在暗室里面没有出来。

“我、我有点急事。”顾风临神色异常。

徐绽青会心一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这里我来看着,记得明早过来跟我换班。”

顾风临本想拒绝,但他思前想后还是认为,让徐绽青留在这里是最可靠的选择。

“好,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去找吴凯帮忙,他对管理署的内部运作非常清楚。”

“是。”

——————————

顾风临一路狂奔来到暗室,打开门后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左新?!”他满屋子寻找着左新的身影,最终在洗手台下方看到了缩成一团的她。

“左新!!”顾风临过去晃了晃她的胳膊,额头已经被急出了细汗。

“嗯?”左新抬起头,她的眼睛暗淡无光,充满了绝望之后的空洞。

在看到顾风临之后,左新忽然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伸出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在,我在。”顾风临将左新从地上抱起,将她放到椅子上坐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很害怕…我刚刚感觉到屋外有大批机械人正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我担心他们会闯进来,所以就躲进了卫生间。”

“别怕。”顾风临握住她的手,“有我在,它们不会伤害你的。”

左新眨眨红彤彤的眼睛,泪水沾在了浓密的睫毛上,为她的神情装点了几分可怜的味道:“他们走了吗?”

“走了,都走了。”顾风临蹲在地上,抬起头来仰望着左新,“我送你回家吧。”

“我不想回去!”左新反应激烈,极度抗拒回家这件事,“你告诉我,关于我你都知道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是机械人,却一直认为自己是人类?还有!还有…朝歌知道这件事吗?不对,他应该不知道,毕竟他是我买来的…”

左新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像是在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

顾风临坦言:“我也是从你被za咬伤的时候,才知道你是机械人的,而且我很确定,朝歌其实早就知道这一切了。只是…它似乎因为某种原因,不想让你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左新听后有些生气:“你知道我的身体有问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风临坐到左新的身边:“因为朝歌以你的性命要挟我保密,它并不希望你知晓此事。”

左新不解:“他用我的性命做要挟?可是…我是机械人啊,不怕死的。”

“朝歌的手掌心有一处光圈,可以控制你的身体,你的左心。心脏是机械人最重要的部位,如果你的心脏被毁,那你作为‘左新’的意识就会消失。”

在顾风临看来,意识的消失比肉体的灭亡要来的可怕。

左新:“也就是说,朝歌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但是他不希望我知道。而且…他还用我来威胁你。”

“嗯。”

左新握住了顾风临的手:“如果我知道了,朝歌会怎样做?”

顾风临:“我看得出来朝歌对你有很深的感情,你对它而言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所以如果你知道真相的话,它大概会删掉你脑中的记忆,然后再杀掉我这个知情的人。”

左新的手一下子握紧了,显然此刻的她很紧张。

朝歌会…杀掉顾风临?

屋内的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左新沉默许久,思考着她跟顾风临、跟朝歌之间的复杂感情。

她喜欢朝歌,但也爱顾风临。

可自己是机械人这件事,又让左新有了新的思考。

一直以来,社会普遍认为人类爱上机械人是正常的情感表现,至于机械人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主人需要它们的时候,它们一定要在。

如果它们不想陪伴主人,或者表现出不服从,就会被送进回收厂。

此前一直以人类自居的左新,并没有察觉到这种观念有什么不对。

现在,已经身份转换的她,开始从机械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了。

她侧目看着顾风临英俊的侧脸,可以很轻易地就感受到那股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悸动。

她爱顾风临吗?爱。

那么这种爱应该存在吗?

无论应不应该,感情都已经萌芽了。

那她爱朝歌吗?左新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也是爱的。只是这两种爱是不同的,她对顾风临是爱情,但对朝歌,更多的是一种依赖和长久相处下来的习惯,类似于亲情的爱。

然而,朝歌却背叛了她。

朝歌不仅故意隐瞒她是机械人的事实,还威胁了顾风临。

这让左新的心中燃起一团怒火。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朝歌要这么做?它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等等,刚刚顾风临说朝歌可以删掉我脑中的记忆,也就是说,我的记忆很有可能被篡改过。

左新仔细回忆她跟朝歌以往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她始终想不明白,朝歌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朝歌作为一个普通型号的机械人,怎么会获得删除他人记忆的权限?

除非,除非背后有人在操控朝歌。

忽然,左新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整个身子都僵直了。

“怎么了?”顾风临一脸担忧地问。

“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个很重要的人。”

“什么人?”

“郭文三。”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个很重要的人。”

“什么人?”

“郭文三。”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顾风临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事情了。

“你的意思是,郭文三其实是这一切的幕后操控者,朝歌只是听从他的命令行事?”

左新猛点头:“嗯!对!就是这个意思,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大概的思路过程是这样、的…”

忽然,左新的脑袋变得摇摇晃晃,像是卡带了一样。

顾风临还以为是她刚刚点头的时候,用力过猛导致的后遗症。

其实,左新只是没电了。

她的眼皮忽然开始打颤,意识也变得不太清醒了:“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需要休息了。”顾风临扶住她的肩膀,“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我送你回家。”

左新赶紧抓住顾风临的胳膊,言语间都透露出了浓浓的慌张:“我不想回去,我不想跟朝歌独处…我…”

“你现在必须回去,回家里充电。”

“我…我不能去你家充吗?”

顾风临遗憾地摇摇头:“左新,你是特别的。上次去你家的时候我就特别注意过,朝歌给你用的充电面板是特制的,市面上从来没有出现过。”

顾风临平静的话语,更加深了左新心里的忧虑:他知道我是机械人了,他知道的这么详细…他还会爱我吗?现在他坐在这里,是因为感情,还是因为他想利用我,找出事情的真相?

左新的电量下降的很快,她的精神力正在一点点消失。

无论顾风临的想法如何,现在他都是左新能够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她没有别的人可以求救了。

左新用最后的力气揪住了顾风临的衣领,哀求他:“你陪着我!你今晚不要走,在我家里陪我过一晚好不好,我希望我明早醒来之后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你。”

经历了人生巨变的左新此刻迫切需要安全感。

“好,我答应你。我陪着你。”

左新闭上眼睛之前,看到的是顾风临坚定又深情的眼神,她带着浓浓的满足感睡去了。

顾风临抱起昏迷的左新,一路抱到了停车场,将她放到副驾驶的位置,并用安全带固定好。

此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秦萧的信息:大忙人还不回家?

顾风临回复:今晚不回去了

“切,又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秦萧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不过这也是在他预料之内的情况,几个小时前的那场游行暴动早就传遍了整个世界,秦萧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顾风临现在一定被这件事忙的焦头烂额。

只是他没想到,顾风临要面对的是比处理游行还要棘手的事情。

那就是将左新送回家,并在朝歌的监视下陪她度过一晚。

——————————

当朝歌听到门铃声的时候,立刻过去看门:“主人,您回来了。”

“是我。”顾风临直接抱着左新走进房间中,为她连上充电面板。

朝歌来到顾风临的身后,一言不发。

顾风临故意当着朝歌的面牵起左新的手,目光刻意回避朝歌,像是在有意忽视它一般:“我今晚要在这里留宿。”

朝歌的眼睛刹那间变红:“你想对左新做什么?”

“陪着她,一直到她醒。”顾风临的眼睛一直盯着左新的脸,没有动过。

“不行!”朝歌跨步走到床边,“你不能在这,我会陪着左新,这里不需要你。”

“这里不被需要的是你,朝歌。”顾风临终于扭头正眼看了它,“出去。”

“如果我说不呢?”

顿时,房间内的气压骤降,他们互相仇视的目光在空气里相遇,仿佛要擦出火花。

顾风临:“不如,你现在把左新唤醒,问问她是想要我还是想要你?”

“主人一定会选我。”朝歌口吻坚定,“不,她必须选我。跟你在一起,她是注定没有未来的。”

“是么?”顾风临轻笑一声,笑声中带了些嘲讽,“你又能给她什么未来?一个永远被禁锢在这个房间中的未来?”

“那也比把未来交给你这个自私自利的人类要好。”

“喔。”顾风临又把目光转回到了左新的脸上,对他而言,朝歌怎么想的并不重要。

“顾先生,请你离开。”朝歌的声音已经可以听出明显的、尚在隐忍的愤怒了。

“我之所以要留在这里,是因为左新在昏迷之前特意要我陪她。她什么都知道了,她知道自己其实是机械人了。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听到这话,朝歌先是有些慌张,然后又佯装镇定:“我可以再次把她的皮肤修补好,然后抹除掉这段记忆。当明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又会回到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状态。”

“无忧无虑?”这回轮到顾风临的声音隐含怒气了,“你以前给她洗了多少次脑?你知不知道这会造成她记忆混乱?她的身体根本无法做到彻底融入人类社会,以后她怀疑自己的情况会越来越多,当她为自己的真实身份而烦恼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只能每天都窝在这个家里,你从未了解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左新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社会。”

顾风临的问题,直接戳中了朝歌最心底的软肋。

它其实一直都很想走出家门,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但它也知道,自己对于左新来说,只是一个工具人。当左新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时,会对它诉说这一天的烦恼和趣事,会把它当成所有负面情绪的垃圾桶。

但却不会把感情托付给它。

“如果我能走出外面那扇大门,我一定会比你更懂这个世界,更能理解左新的苦衷,更能帮到她。”朝歌试图自我安慰。

“可你走不出去。”顾风临的声音很冷漠。

朝歌的手在身体两侧握紧。

忽然,它的耳朵里传来了郭文三的声音:“朝歌,你出去。”

它在脑中用电子信号给对方回复:“为什么?我完全有能力让顾风临离开这里,让他远离左新。”

“我想要的就是要让他接近左新,而不是远离。”郭文三显然也不想在朝歌身上多费口舌,“别磨磨蹭蹭的,赶快出去。”

朝歌抬头看了一眼房间中的隐蔽摄像头,对镜头另一端的郭文三,递出一个饱含怨念的眼神。

然而郭文三的注意力显然都集中在左新和顾风临的身上了,并没有在意朝歌的情绪。

半分钟的安静之后,朝歌缓缓走出了房间。

关门之前,朝歌看了一眼顾风临的背影,他全程没有回头——明明他听到脚步声了,但却没有回头。

朝歌关上了左新房间的门,背靠墙站在门口。

这里没有灯光,整座房子只有左新那一个房间是亮灯的。

朝歌的身影隐没在了黑暗中。

左新尚可以找朝歌倾诉伤心事,那么朝歌如果有了不好的情绪,又该如何发泄呢?

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

一直到快凌晨三点的时候,左新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她先是看到了漆黑的天花板,然后感觉到自己的手正在被一只温暖的手握着。

是顾风临。

可能是由于太累的原因,他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他的额头还抵在左新的手背上,像是担心她会突然消失一样。

房间的灯虽然灭了,但是窗帘没有被拉上,清澈的月光透过落地窗,给屋里带来了光明和幽静。

左新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没有吵醒他。

她将空出来的那只手穿过顾风临的腋下,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到床上。

顾风临似乎睡的很沉,在左新移动他的过程中,除了睫毛微微颤抖之外,他的身体就像是木头人一样僵硬。

其实顾风临早就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睛,任凭左新随意摆弄他。

左新把顾风临摆成侧躺的姿势,还贴心地给他盖上了被子,然后把两人交叠的手拉到胸前,一动不动地看着顾风临的脸。

顾风临背对着落地窗,他的头发和脸部轮廓上都蒙上了一层月光。

很美好的一张脸。

左新忍不住将手放到他的嘴唇上,指尖从左到右描绘着他嘴唇的形状,然后一路向上,在高挺的鼻梁和眉弓骨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到眼角边。

顾风临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左新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直勾勾地迎上他的视线。

每当两人对视的时候,左新总会觉得很紧张,但她又不愿移开目光,想要将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收进记忆中。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很有默契地享受着这一段平和又宁静的时光。

左新一边意犹未尽的摸着他的脸颊,一边问到:“当你知道我是机械人的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有什么想法?”

顾风临垂着眼睛沉思片刻,他眨眼的时候,月光就在他的睫毛上跳动,看的左新很是入迷。

“一开始会感觉很惊讶,但很快就接收了这个事实。因为在此之前,我就隐约觉得你其实不是人类了。”

左新有些失落:“假的终究不能变成真的。”

她又摸了一下自己的皮肤,其实但从手感上来说,她跟顾风临的皮肤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甚至她的皮肤要更加细腻一些。

但她知道这层皮囊就算做的再精致,内在也是不一样的。

“你并不假,左新。”顾风临把她的手背放到唇边,很是温柔地吻了一下,“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你的存在是真实的。”

这个吻,这段话,瞬间就在左新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但这朵浪花只是翻腾了几下,就被沉重的阴郁覆盖。

左新将自己的手抽回:“可我还是不能接受真实的我,这个转变对我太说太突然了。我…我一直以来都是以人类的身份生活着,我从未想过自己其实是机械人。”

她有些崩溃地捂住脸:“我不知道明天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我做不到假装无事发生。我想要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为什么朝歌要瞒着我,为什么我跟其他机械人不一样…唉,不一样,又是这个词,我害怕这个词…”

顾风临握紧了她的手,但仍旧化解不了她内心的郁结。

左新:“其实,我以前也能感觉到我跟你、跟正常的人类不一样,我知道我是不合群的,所以我总是避免与人接触。直到我遇见了你…你大概没有想过吧,我爱上你之后,我的内心是有多么的纠结。我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害怕你会因为我跟别人不一样而离开我。”

她抓起顾风临的手,放在脸颊边蹭了蹭:“直到今天,我所有的担心都变成了现实——我可以确信我确实不是人类。但我…也跟别的机械人不一样,我现在觉得,我就是这个世界的异类。我不明白我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我很想立刻把这些事情都搞明白,但我又…又不知道该从何做起。”

顾风临的目光炽热而坚定,仿佛有一团小火苗在里面燃烧:“你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我遇见你。现在,你就是我生命最大的意义。”

这句话无疑给了左新很大的心理慰藉,她勾起嘴唇,莞尔一笑,眼角里都是动情的笑意。

顾风临:“我会帮你找出事情的真相,不用怕,有我在。”

“嗯。”左新索性抛开脑中所有的不愉快,专心享受这难得的温馨时光。反正答案不会自己跑来,在解开所有谜团之前,她非常珍惜跟顾风临在一起的每一份每一秒。

俩人含情脉脉地对视了好一会,顾风临情不自禁地搂住她的腰,俯下身子慢慢接近她的嘴唇。

左新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感受到他越来越清晰的呼吸,大脑瞬间就有点要宕机的倾向。

他这是想要吻我吗?

左新主动挽住他的脖子,俩人的嘴唇慢慢触碰到了一起。

但她只是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一下之后就离开了,然后就把头缩进了顾风临的颈窝里,只留一个红红的耳朵在外面。

顾风临宠溺地轻笑一声,手指拨弄着她的耳垂:“害羞了?”

“没有啦。”左新还躲在他的颈窝里不出来,声音也小小的,“我只是觉得…”

叩叩,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顾风临立刻搂紧了左新的腰护住她。

左新的脑袋终于探出来了,她紧张地盯着门口:“谁?”

“是我,主人。”

左新回头看着顾风临:“是朝歌,要让他进来吗?”

顾风临用手指撩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我无所谓,你来决定吧。”

左新犹豫了一下,对着门口喊道:“什么事?”

朝歌迟了两秒才回复:“主人,请让我进去。”

“你要进来做什么?”

“保护你,主人。”

——保护我?保护我就是让我一直活在谎言里?

左新心里那刚刚被压下去的火,又蹭蹭烧起来了。

她赌气地对门口吼道:“我不需要你保护,你就在门口守着好了。”

躺在一旁的顾风临,不动声色地露出一抹象征胜利的微笑。

门外的朝歌果然安静了。

就在顾风临准备跟左新讨论一下朝歌的时候,她忽然搂住了他的脖子,一个跃起将他压到了身子下面,然后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顾风临:“怎么了?”

左新的脸色很明显有些难堪,她在顾风临身上静静坐了一会,像是在酝酿什么情绪。

忽然,她抬起头来,声音明显带着一股子气:“朝歌现在就在外面,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顾风临握住她的手腕,拇指在皮肤上不停地左右缓慢滑动:“对,所以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朝歌的控制。”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呢?”

顾风临想了想:“最快明天。你可以搬到我家去住。”

“我不想等到明天!我想现在就逃出这该死的牢笼。”左新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它不是喜欢监视我吗?那就让它在外面听着好了。”

左新伸手去解顾风临的衣服,她动作粗鲁,很明显是想要借机泄愤:“让它听,让它看好了!朝歌越是想要控制我,我就越要用实际行动来对抗。”

顾风临扣住了她的肩膀:“左新,冲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但是冲动的感觉很爽。”左新苦中带笑,“我总是在乎别人是如何想我的,总是担心害怕我会把事情搞砸,所以我一直都按部就班地度过每一天。但现在,我知道了我过去的人生不过是在走他人设定好的路线,这种感觉太可怕了……也许、也许我爱上你,也是别人设计好的呢?”

话说的越多,她的声音就越颤抖,甚至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不知道记忆中的哪一幕才是真实的我,也许哪一个都不是…我活的就像个人偶,但我也有意识啊,我就是我啊…我不想活在别人的掌控中啊。”

顾风临只觉得喉头干涩,想要安慰左新,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呵呵。”左新忽然干笑两声,似乎是放弃思考了,“虽然我控制不了过去,但至少可以把握现在。”

她把身子贴到顾风临的胸膛,两条长腿向蛇一样地缠绕在他的身上,将嘴唇贴到他的耳边,用最性感的声音说:

“我们来做一次吧?”

她看到顾风临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她故意用腿在他身上磨蹭,顾风临的眼睛里渐渐涌出了欲/望。

看到这一切的左新,心里莫名出现一种舒爽的感觉。

他上钩了,他心动了。

是我让他心动的,而我的自我意识驱使我的身体这么做的,这一刻,我的身体属于我,我才是这具躯体的主人。

顾风临一个翻身将左新压到了身下,重新夺回了主动权。

他越是有行动,左新就越觉得有存在感。

为了让顾风临更加心动,左新甚至主动露出了雪白的肩膀和锁骨。

她成功了,她看到顾风临眼底的理智在一点点消失,整个人都开始散发出浓浓的侵略性。

然而,就在顾风临准备下手的时候,他看到了左新紧抿的嘴唇和正在不停颤抖的手。

她其实很害怕。

但比起害怕,她更担心的是自我意识的消失,所以拼命找机会证明自我的主动性。

顾风临忽然抱住了她。

左新颤抖的手轻轻放到了他的后背上,但这种温暖的拥抱并没有当她的颤抖消失,反而让颤抖顺着手臂线条蔓延,爬上了她的肩头,她的躯体。

她整个人都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但她还是硬着嘴皮问道:“怎么停了?难道是觉得我不够性/感?”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假装坚强,左新。”顾风临的声音很轻,却分量十足,“在我的记忆中,在我的情感里,你就是最鲜明的存在。没有人可以否定你,但只有我能够穿破你的逞强拥抱你。”

左新的颤抖慢慢减弱了,眼里涌出隐忍的泪水。

“不需要纠结于过去,你的现在和未来,都有我在。不论你是人类还是机械人,我都爱你。我爱的是左新,无论你以何种形式存在,我都爱你。”

他温柔的话语就像一把斧子,劈开了她控制泪水的阀门。也像一团烈火,驱散了她心底所有的不安。

左新再也不想压抑自己,她抱着顾风临的肩膀哭泣。

这一哭,诉尽了她以往所有的委屈和不甘,诉尽了她的惶恐和无奈。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停船的港湾,可以脱下一切伪装只为放声大哭。

以前的她有多么无助,现在哭的就有多用力。

好在,有人一直在。

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

一直到快凌晨三点的时候,左新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她先是看到了漆黑的天花板,然后感觉到自己的手正在被一只温暖的手握着。

是顾风临。

可能是由于太累的原因,他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他的额头还抵在左新的手背上,像是担心她会突然消失一样。

房间的灯虽然灭了,但是窗帘没有被拉上,清澈的月光透过落地窗,给屋里带来了光明和幽静。

左新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没有吵醒他。

她将空出来的那只手穿过顾风临的腋下,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到床上。

顾风临似乎睡的很沉,在左新移动他的过程中,除了睫毛微微颤抖之外,他的身体就像是木头人一样僵硬。

其实顾风临早就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睛,任凭左新随意摆弄他。

左新把顾风临摆成侧躺的姿势,还贴心地给他盖上了被子,然后把两人交叠的手拉到胸前,一动不动地看着顾风临的脸。

顾风临背对着落地窗,他的头发和脸部轮廓上都蒙上了一层月光。

很美好的一张脸。

左新忍不住将手放到他的嘴唇上,指尖从左到右描绘着他嘴唇的形状,然后一路向上,在高挺的鼻梁和眉弓骨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到眼角边。

顾风临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左新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直勾勾地迎上他的视线。

每当两人对视的时候,左新总会觉得很紧张,但她又不愿移开目光,想要将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收进记忆中。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很有默契地享受着这一段平和又宁静的时光。

左新一边意犹未尽的摸着他的脸颊,一边问到:“当你知道我是机械人的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有什么想法?”

顾风临垂着眼睛沉思片刻,他眨眼的时候,月光就在他的睫毛上跳动,看的左新很是入迷。

“一开始会感觉很惊讶,但很快就接收了这个事实。因为在此之前,我就隐约觉得你其实不是人类了。”

左新有些失落:“假的终究不能变成真的。”

她又摸了一下自己的皮肤,其实但从手感上来说,她跟顾风临的皮肤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甚至她的皮肤要更加细腻一些。

但她知道这层皮囊就算做的再精致,内在也是不一样的。

“你并不假,左新。”顾风临把她的手背放到唇边,很是温柔地吻了一下,“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你的存在是真实的。”

这个吻,这段话,瞬间就在左新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但这朵浪花只是翻腾了几下,就被沉重的阴郁覆盖。

左新将自己的手抽回:“可我还是不能接受真实的我,这个转变对我太说太突然了。我…我一直以来都是以人类的身份生活着,我从未想过自己其实是机械人。”

她有些崩溃地捂住脸:“我不知道明天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我做不到假装无事发生。我想要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为什么朝歌要瞒着我,为什么我跟其他机械人不一样…唉,不一样,又是这个词,我害怕这个词…”

顾风临握紧了她的手,但仍旧化解不了她内心的郁结。

左新:“其实,我以前也能感觉到我跟你、跟正常的人类不一样,我知道我是不合群的,所以我总是避免与人接触。直到我遇见了你…你大概没有想过吧,我爱上你之后,我的内心是有多么的纠结。我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害怕你会因为我跟别人不一样而离开我。”

她抓起顾风临的手,放在脸颊边蹭了蹭:“直到今天,我所有的担心都变成了现实——我可以确信我确实不是人类。但我…也跟别的机械人不一样,我现在觉得,我就是这个世界的异类。我不明白我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我很想立刻把这些事情都搞明白,但我又…又不知道该从何做起。”

顾风临的目光炽热而坚定,仿佛有一团小火苗在里面燃烧:“你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我遇见你。现在,你就是我生命最大的意义。”

这句话无疑给了左新很大的心理慰藉,她勾起嘴唇,莞尔一笑,眼角里都是动情的笑意。

顾风临:“我会帮你找出事情的真相,不用怕,有我在。”

“嗯。”左新索性抛开脑中所有的不愉快,专心享受这难得的温馨时光。反正答案不会自己跑来,在解开所有谜团之前,她非常珍惜跟顾风临在一起的每一份每一秒。

俩人含情脉脉地对视了好一会,顾风临情不自禁地搂住她的腰,俯下身子慢慢接近她的嘴唇。

左新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感受到他越来越清晰的呼吸,大脑瞬间就有点要宕机的倾向。

他这是想要吻我吗?

左新主动挽住他的脖子,俩人的嘴唇慢慢触碰到了一起。

但她只是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一下之后就离开了,然后就把头缩进了顾风临的颈窝里,只留一个红红的耳朵在外面。

顾风临宠溺地轻笑一声,手指拨弄着她的耳垂:“害羞了?”

“没有啦。”左新还躲在他的颈窝里不出来,声音也小小的,“我只是觉得…”

叩叩,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顾风临立刻搂紧了左新的腰护住她。

左新的脑袋终于探出来了,她紧张地盯着门口:“谁?”

“是我,主人。”

左新回头看着顾风临:“是朝歌,要让他进来吗?”

顾风临用手指撩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我无所谓,你来决定吧。”

左新犹豫了一下,对着门口喊道:“什么事?”

朝歌迟了两秒才回复:“主人,请让我进去。”

“你要进来做什么?”

“保护你,主人。”

——保护我?保护我就是让我一直活在谎言里?

左新心里那刚刚被压下去的火,又蹭蹭烧起来了。

她赌气地对门口吼道:“我不需要你保护,你就在门口守着好了。”

躺在一旁的顾风临,不动声色地露出一抹象征胜利的微笑。

门外的朝歌果然安静了。

屋内的左新却躁动起来,她的身体和眼神开始左右晃动,神色不安。

顾风临:“怎么了?”

左新的脸色很明显有些难堪,她把额头靠在顾风临的下巴上安静了一会,像是在酝酿什么情绪。

忽然,她抬起头来,声音明显带着一股子气:“朝歌现在就在外面,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顾风临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手背上缓慢地左右滑动:“对,所以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朝歌的控制。”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呢?”

顾风临想了想:“最快明天。你可以搬到我家去住。”

“我不想等到明天!我想现在就逃出这该死的牢笼!我不想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我是什么,一个供人观看的展览品吗?”

“左新,冲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左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我总是在乎别人是如何想我的,总是担心害怕我会把事情搞砸,所以我一直都按部就班地度过每一天。但现在,我知道了我过去的人生不过是在走他人设定好的路线,这种感觉太可怕了……也许、也许我爱上你,也是别人设计好的呢?”

话说的越多,她的声音就越颤抖,甚至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不知道记忆中的哪一幕才是真实的我,也许哪一个都不是…我活的就像个人偶,但我也有意识啊,我就是我啊…我不想活在别人的掌控中啊。”

顾风临只觉得喉头干涩,想要安慰左新,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呵呵。”左新忽然干笑两声,似乎是放弃思考了,“虽然我控制不了过去,但至少可以把握现在。”

她将嘴唇贴到顾风临的耳边,用最姓感的声音说:

“我们来一次吧?”

顾风临被她大胆的提问惊到了,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理智和冲动两个小人正在他的脑中缠斗。

他上钩了,他心动了。

看到这一切的左新,心里莫名出现一种舒爽的感觉。

是我让他心动的,而我的自我意识驱使我的身体这么做的,这一刻,我属于我,我才是这具躯体的主人。

顾风临一个翻身将左新压到了身下,重新夺回了主动权。

他越是有行动,左新就越觉得有存在感。

她成功了,她看到顾风临眼底的理智在一点点消失,整个人都开始散发出浓浓的侵略性。

然而,就在顾风临准备下手的时候,他看到了左新紧抿的嘴唇和正在不停颤抖的手。

她其实很害怕。

但比起害怕,她更担心的是自我意识的消失,所以拼命找机会证明自我的主动性。

顾风临忽然抱住了她。

左新颤抖的手轻轻放到了他的后背上,但这种温暖的拥抱并没有当她的颤抖消失,反而让颤抖顺着手臂线条蔓延,爬上了她的肩头,她的躯体。

她整个人都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但她还是硬着嘴皮问道:“怎么停了?难道是觉得我…”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假装坚强,左新。”顾风临的声音很轻,却分量十足,“在我的记忆中,在我的情感里,你就是最鲜明的存在。没有人可以否定你,但只有我能够穿破你的逞强拥抱你。”

左新的颤抖慢慢减弱了,眼里涌出隐忍的泪水。

“不需要纠结于过去,你的现在和未来,都有我在。不论你是人类还是机械人,我都爱你。我爱的是左新,无论你以何种形式存在,我都爱你。”

他温柔的话语就像一把斧子,劈开了她控制泪水的阀门。也像一团烈火,驱散了她心底所有的不安。

左新再也不想压抑自己,她抱着顾风临的肩膀哭泣。

这一哭,诉尽了她以往所有的委屈和不甘,诉尽了她的惶恐和无奈。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停船的港湾,可以脱下一切伪装只为放声大哭。

以前的她有多么无助,现在哭的就有多用力。

好在,有人一直在。

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百零七章

林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阴暗空旷的房间里,周围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味和臭味。

那是一种腐烂的味道。

林棠的视线晃晃悠悠的,显然还没有完全从麻醉中苏醒。

他挣扎着从木板床上坐了起来,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嘈杂混乱的地下工厂,无数的人类和机械人在走廊里穿梭,着装风格非常的热辣大胆,每个人都毫无顾忌地大声讲话。

有的人脸上还戴着印有蜜蜂图案的白色面罩,他们的身体或多或少都进行过一些机械化改造,穿梭其中的机械人们也会穿戴一些人类的服饰和首饰。

数不尽的人类和机械人交杂在林棠的视线中,他仿佛来到了游戏中的世界。

“嘿,醒了?”

清零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林棠这才注意到,其实清零一直都坐在他旁边,手里还拿着一个注射器一样的东西。

注射器看起来很脏,针筒里面装着的是某种浑浊的透明液体。

清零晃了晃手中的注射器,问林棠:“要不要来一发?镇痛解压。”

林棠在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嫌弃:“不用了。”

“哼。”清零没理会他,自顾自的把针筒里面的药剂都注射进了手臂之中。

“你这是在打什么药?毒品?”林棠忍不住问道。

“啊~”清零发出一声舒爽的叹息,眼睛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准确的说,是毒品跟药的混合物,可以帮助像我这样的改造人保持机体功能稳定,避免移植的机械器官出现排异反应。”

原来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新型毒品,林棠以前多少听说过这个东西。

这种新型毒品被俗称为“樱花”,所有注射过它的人身上都会起一些粉红色的印记,樱花会使人产生强烈的快感和依赖性,快感过去后印记也会自动消散,因此才得了樱花之名。

——没想到清零你已经堕落至此了。

林棠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问道:“这是哪里?”

“地下都会。这里是改造人和机械人的天堂。”清零还沉浸在快感中无法自拔,声音都是带颤的。

林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

清零的眼神终于能正常对焦了:“咱们刚刚在地面上闹的那么大,不赶紧躲到地下,等着被警察一窝端?”

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林棠就来气:“你为什么要突然攻击警察?我们不是说好了只是去门口静坐抗议的吗?”

清零鄙夷地“哧”了一声:“静坐?这么平和的示威方式有什么用?还是让警察多尝点苦头才实在。”

“你!”林棠一把揪住了清零的影子,“你知不知道暴力示威会威胁到很多人的生命?”

清零无所谓地耸耸肩:“总有人要牺牲。”

——疯了,都疯了。

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林棠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清零随手把用完的针管扔在一旁,坐在他身边的一个男人立刻把针管拿走了。

他打了个激灵,吸完毒的他整个人都处于极其亢奋的状态,他揪起林棠的领子想要把他从床上拖起来:“走!跟我走,我带你去玩个痛快的。”

林棠一脸嫌弃地抹开了他的手,自己走下床:“你又想干什么?”

清零就连走路都是摇头晃脑的:“当然是去执行拯救za的第二步计划啦,你以为我们还有很多空闲时间去睡大觉?顾风临的就职典礼将在5天后举行,那天也是za的行刑日,我们要赶在那之前救出他才行。”

清零带着林棠穿过拥挤阴暗的走廊。

这里到处弥漫着糜烂之气,林棠甚至能看到角落里有情侣在苟合,还有人跟清零一样沉浸在毒品的快感中不可自拔。

这些人毫不顾忌地放声大笑,他们喷张的嘴巴里吼出了全世界最刺耳的声音,但除了林棠之外,这里所有的人都乐在其中。

林棠还发现,这个地下都会的面积非常之大,配套设施也很齐全,小诊所、便利店、vr游戏机、理发店、公共卫生间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小店,几乎是应有尽有。

这里看似非常混乱,实则有一种莫名的秩序在制约着他们。

清零左绕右绕将林棠带到了一间古玩店,林棠进屋后发现这里不仅异常安静,而且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枪火弹药的味道。

清零没有管身后的林棠,而是直接跟古玩店老板说了一句暗号,老板转身拧动展示架上的开关,打开了架子后面的暗门。

穿过长长的暗门之后,他们来到一个干净整洁、金碧辉煌的大殿中。

大殿四周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枪支,架子周围布满了身穿西装、身材魁梧的保镖。

“欢迎、欢迎。”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男子,他的左眼已经改造成了机械眼球,两只手的手背上都纹有蜜蜂的图案,跟清零面具上的图案一样。

“得一。”清零一本正经地跟对方打招呼。

被称作得一的男子满脸笑容地点点头:“你好呀。你身边的这位是?”

“他叫林棠,是新来的。”

“哦,长得不错嘛。”后面那句“长得不错”,得一是用女孩子的声音说的。

一个大男人忽然发出了女人的声音,把林棠吓了一跳。

“哈哈哈,小哥哥被吓到了?”还是女人的声音,只不过这次变得比之前更加妩媚了。

清零在一旁好心的解释:“得一的嗓子跟我一样被改造过,只不过他用的是安装了变声器的人造声带。所以才能随意切换不同的声音。”

得一忽然用手推了一下那并不存在的眼镜,伸出食指指着林棠的眉心,模仿起了柯南的声音和语气,说了一句正宗的日语:“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似乎是在炫耀他的人造声带有多么厉害。

林棠表情复杂,眼神里透露出了他不想理这个智障的无奈。

他完全忽视还保持着柯南经典手势的得一,直接问清零:“我们来这里要做什么?拯救za的第二步计划就是他?”

一听到za,得一的眼神立刻就变得精神起来,还没等清零答话,得一就抢着回答:“没错,正是在下。”

这次用的是男人的声音,但林棠无法辨认这是不是他的原音。

“跟我来!”得一大手一挥,身后的保镖们纷纷让出了一条路,得一带头先走。

“跟他走。”清零用眼神示意,带着林棠一起跟在得一的身后。

得一将他们带到了一间私人会客室,林棠看到这里的桌子上摆放着很多空了的针管,只不过这些针管比刚刚清零用的要干净许多,外包装看着也高级。

得一热情招呼他们坐下,但那笑容林棠怎么看怎么觉得假。

他们刚刚坐下,得一的机械打手就拿来一个盘子,上面装着三支还未启用的针管,和三小瓶樱花注射液。

“请。”

清零爽快的拿走了樱花和针管,撕开包装袋后迫不及待地注射进体内。

而林棠则明确表示了拒绝:“谢谢,我不打这个。”

“不想打也得打。”正在把樱花推进体内的清零笑了,“想入伙,就得表现出一点诚意。”

林棠立刻站了起来,脸色铁青,这可是原则问题,这种一看就是毒品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去碰的。

清零很快就把一整管的樱花液都推进去了。

林棠注意到,随着液体的推进,清零胳膊上出现了很多深红色的印记,这意味着他已经接触樱花很长时间了。

注射樱花的时间越长,身上印记的颜色就会越深。

“真的不来一管?你会感觉很爽的。”清零从盘子中拿出针管和小药瓶,递给林棠。

林棠还是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不要。”

清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不想打是吧?”

周围的机械打手立刻把林棠团团围住,威胁的意味明显

林棠察觉到了危险,他快速扫了一眼出口,门的两边有两个机械打手把守着,门把上还有一道电子锁。

看来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并不容易。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就在林棠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清零身上起出的深红色印记也慢慢消失了。

这一次印记消失的时间比之前林棠看到的要短。

看来注射樱花的时间越长,筷/感保持的时间就越短,上瘾的人就会持续不断地想要继续注射。

林棠再一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可不想变得跟你们一样对这个东西上瘾,我要留着清醒的意识一点点地看着这个社会垮塌。”

清零并没有理会林棠的抗议,而是跟得一要了一根雪茄,在吐出一大口浓烟之后,他问道:

“刚刚在地面上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帮我而帮警察?”

林棠顿时紧张到汗毛竖立,他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的确是太冲动了。

明明是来执行卧底任务的,却当着对方的面帮防暴警察稳定局势,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得一拿起针筒,慢慢将樱花液吸入到针管之中:“怎么,不敢回答了?”

林棠咬着牙没说话,他的确是答不上来,总不能直接说:对,没错,我就是顾风临派来的卧底吧?

得一给机械打手做了个眼神示意,对方立刻强行把林棠的手臂拉到他的面前。

“既然答不上来,那就是默认了。鉴于你目前还搞出什么大的破坏,我就赏你一针樱花,让你好好享受享受吧,小哥哥。”

最后那句“小哥哥”,得一是用女人的声音说的,声音充满了婊气,像是故意在嘲讽林棠一样。

“别他妈碰我!”

林棠奋力挣扎,恨不得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但机械打手的手劲大到不可思议,他们机多势众,林棠根本挣脱不开也无处可逃。

“我要进去了哦。”得一故意用贱兮兮的口吻说,他拍了拍林棠的手臂,准备将针头刺入他的静脉里。

“我说了别他妈碰我!”

强烈的求生欲让林棠迸发出一股蛮力,虽然手臂被控制住了,但他还有脚。他快速抬脚踹掉了得一手里的针管。

啪的一声脆响,针管跟坚硬冰冷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从针头渗出的少量液体,缓缓滴落到了地面上。

林棠呼吸急促,他迫使自己的大脑快点运转,如果不赶紧想个办法出来,恐怕他今天就要交待在这了。

得一身边有至少5个机械打手,论体力,林棠一定是没有办法占到上风,就算他一个小宇宙爆发干掉了这个小房间内的所有敌人,没有密码的他也逃不出这里。

所以,现在只能想办法让清零和得一打消对他身份的怀疑。

可是……他该怎么做呢?

得一扫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针管,无比嫌弃地踢到一边:“这个已经脏了,给我去换个新的。”

“是。”机械打手立刻捡起针管拿出去换。

林棠注意到,打手在出门之前输入了一串数字密码,分别是1、0、1…

“在看什么呢?”得一故意挡住了林棠的视线,他看不到最后一位数的密码。

“跟这种人废话做什么?直接给他来一针就听话了。”清零说道,他看向林棠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敌意,似乎已经认定他是叛徒了。

打手拿了一根崭新的针管进来,得一也不废话,直接把装满樱花液的针尖刺进林棠的手臂里。

林棠趁着得一还没有推动芯杆的时候,急忙说道:“慢着!慢着…我可以用行动证明我不是卧底。”

“哦?”得一别有用意地松开手,针尖还停留在林棠的皮肤里,“说说看,你想怎么证明?”

林棠吞下一大口口水,他的额头满是汗珠,如果这针管里的液体打进体内,那他这辈子就都完了。

他缓了一大口气,才说道:“清零,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在政/府内工作,我不能让我的同事们知道我与你、与反叛军混在一起。你带领机械大军跟防暴警察起冲突的时候,我的面具被打掉了,当时我们周围可全都是监视器,如果我不那么做的话,明天早上我就会被抓进牢里。”

大颗的汗珠从林棠的太阳穴滑落到下巴,好在他的心理素质够高,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中也能流畅地满嘴跑火车:

“你之所以会把我带在身边,不就是想要通过我搞到政/府内部的信息吗?如果我被抓了,那你们找谁去获取这些信息?”

得一跟清零对视了一眼,清零似乎觉得林棠说的有道理。

但得一仍旧不信任林棠:“万一你是双面间谍呢?”

——该死!这让我怎么回答。

林棠现在很慌,非常慌。

“又答不上来了是吧?”

林棠憋了好久才从嘴里憋出两个字:“蜂巢。”

这个词让得一和清零俩人立刻提起一百分的注意。

林棠:“我是在工作的时候,从上司口中得知‘蜂巢’这个词的。所谓的蜂巢就是你们正在秘密建造的海底基地对吧?你们想要在那里建立一个只属于改造人和机械人的社会,并以此为据点一点点蚕食原本的人类社会。”

得一掐住了林棠的脖子:“你还知道什么?全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林棠丝毫没有表现出害怕,他现在的目光必须看起来很坚定:“我也想从这项伟大的事业中分一杯羹,我早就跟清零说过,我痛恨这个世界,我现在的工作根本无法施展我的一腔抱负,所以当我得知你们正在建造蜂巢的时候,立刻就顺着线索追了过来。

没有人知道我来到了这,包括我的父母。说我是双面间谍?那真是比人之初性本善还要大的笑话。我来了就没想到要走回头路,我会利用我的职务之便帮你们打掩护,让那边的人注意不到你们的行踪,这样你们就可以放下心,敞开怀去建立蜂巢。”

这番话让清零对林棠稍微改观了一些。

但得一还是不信任他:“想要获取别人的信任,就要做出点实事来。”

“我可以帮你们做两件事,一、在政/府内部打掩护,让你们安心建造蜂巢,二、配合你们的下一步计划,解救za,当然,前提是你们要把计划告诉我,避免再出现像今晚这样的情况。”

得一沉默了,他在思考,思考林棠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林棠却有点着急:“够意思了吧?先放开我,我可不想打什么樱花。”

得一立刻眯起眼睛,林棠这句话让他开始怀疑,他刚刚说的那一大堆话是不是都为了躲避樱花。

“放开他吧,得一。”清零的声音忽然传来,“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救出za,林棠可以提高我们行动的成功率。”

“那是你的任务,并不是我的。”得一反驳,“我跟你们不一样,不会把一个卖唱的当做领袖。他根本不是蜂后。”

清零:“他的确不是蜂后,我们谁都不知道蜂后到底长什么样子。但在蜂后出现之前,我们需要有一个领导者带领我们前进。”

得一刚想继续反驳,就听林棠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服从蜂后?她也许根本不存在。”

“她存在。”林棠身后的机械打手说话了,它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捂住了心脏的位置,“我可以感受到蜂后的存在,感受到她的力量。她现在一定还在世界的某处沉睡,她苏醒的那一天,就是机械世界崛起的时候。”

——看来他们已经把蜂后当成了一种类似于宗教信仰一样的存在。

林棠只能顺着话说:“可你怎么知道蜂后什么时候能苏醒?如果我们都继续沉浸在樱花制造的虚假快乐中,早晚有一天会把身体拖垮,也许在蜂后苏醒之前,我们就会被樱花给毒死了。我可不想变成那样,我要好好活着,亲眼见证蜂后醒来的那一天。”

机械打手的思维不像人类那么复杂,它被林棠的话感动了:“没错,我们都要活着看到蜂后醒来。”

说着,打手拔出了林棠胳膊上的针管,双手递还给了得一:“请相信他。”

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机械打手拔出了林棠胳膊上的针管,双手递还给了得一:“请相信他。”

林棠赶紧把自己的手抽回来,针眼附近有少量出血,但好在没有樱花液进入体内。

得一则是一言不发地把针管扔回到了盘子里。

清零拍拍手,缓和了一下僵持的气氛:“行了,就这点破事也不值得我们耽误这么长时间。得一,我今天来找你可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得一坐到椅子里,悠闲地点起一支雪茄:“我知道。说吧,这次要多少?”

清零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手写的清单,推到得一面前:“全在这里了。”

林棠瞄了一眼,大体看到上面写着m35步枪、防弹衣、全息护目镜、综合头盔系统等一系列高科技军用装备。

林棠心里一惊,这是准备武装起义了?

得一大概扫了一眼,说道:“东西没问题。可问题是,钱呢?”

“等我们打下管理署,有的是钱给你用。”

“哧,你别开玩笑了。”得一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没钱谈什么未来?没钱谁会支持你?”

“得一!”清零愤怒地拍了下桌子,“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现在不拿下za,管理署那帮孙子一定会一直认为我们是好欺负的!你忘了有多少个地下都会被他们给捣毁了吗?你忘了我们的同胞被他们赶尽杀绝的时候了吗?这里已经是b市最后一处聚集地了,如果我们再不采取行动给对方颜色看看,早晚有一天这里也会被发现,也会变成一座废墟!”

清零慷慨激昂的演讲并没有打动得一,他是一个非常现实且注重利益的人:“我跟你们这些无能鼠辈不一样,就算地下都会被毁了,我也有的是地方去。还是那句话,有钱,就合作愉快,没钱,就没有买卖。”

“你他妈……”清零被气的脸都红了,但也无可奈何,得一掌控了b市所有的地下武器交易,只要他不点头,就没人敢把武器卖出去。

但清零手底下所有人的资金都不够武器钱的零头,得一这个人现实的很,没有实在的好处,就算是跟他关系再铁都没用。

看到清零这样一副憋屈的样子,林棠倒是有几分同情他了。

不过,同情归同情,对于林棠和管理署来说,清零搞不到武器可是个大好消息。

就在清零准备放弃的时候,一旁的机械打手说话了:“我愿意当你的武器,清零先生。”

清零立刻转头看向机械打手,眼里满是惊讶和窃喜:“你说什么?”

这个机械打手,正是刚刚帮林棠解围的那一个:“我说,我愿意献出自己,帮你们夺回za。我的身体很坚硬,手部还可以伸出利刃,我没有痛觉,就算中枪也可以继续前进,我就是最好的武器。请让我与你们一同前进,先生。”

得一在一旁默默抽着雪茄,一言不发。

清零的眼神又再一次充满了斗志:“怎么样得一?你的手下都想要跟我一起干了,你呢?”

“它想去就让它去好了。”得一把抽完的雪茄扔到烟灰缸里,显得毫不在意。

机械打手听到后,急忙向他道谢:“谢谢主人。”

它周围的几个打手也一同道谢:“谢谢主人。”

这倒是让得一有些惊讶:“你们也想去?”

“是。”它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为首的机械打手说:“我们不需要钱,我们只是希望,这个世界还能有机械人的一席之地。”

林棠问它:“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只有编号。我的编号是lend4759。”

“你给它取个名字吧,以后它就是你们的了。”得一对林棠说。

“嗯…”林棠觉得自己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名字。

机械打手说:“我不需要名字,叫我le就行。”

“乐?”林棠忽然想到以前在部队的好朋友吴乐,他的小名就叫乐乐,林棠会心一笑,“那干脆叫你乐乐好了。”

“噗。”得一差点笑的喷出来,还好控制住了。

“那就这样吧。”清零显然已经不想在这里多呆了,刚刚得一的无情已经让他彻底失望,“林棠,我们走。”

两个站在门口的机械保镖自动帮他们打开房间的门。

“走啦。”林棠拍拍乐乐的脑袋。

俩人就这样带着一屋子的机械打手走了。

乐乐临走前,还对着得一90度鞠躬,表达了对他的谢意。

得一则没有任何表示,没有表情也没有挥手,就那样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开。

等这些人都走远之后,得一才喃喃自语:“真可怜。明知会死还要去送。”

——————————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左新的睫毛颤抖了两下,然后缓缓睁开。

一睁眼,她就看到了顾风临被阳光照耀着的锁骨。

一股莫名的悸动直冲脑海,左新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他的脖颈。

当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时,左新就知道他刚刚一定是在装睡,说不定早就醒了。

“你醒啦?”但左新还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抬起头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顾风临轻笑一声,捏捏她的脸:“嗯,醒了。”

叩叩,一阵敲门声传来。

朝歌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主人,我已经准备好早饭了。”

左新与顾风临对视一眼:“朝歌是给你准备的,我不需要吃饭。”

——它居然主动给我准备早饭?莫不是想要在饭菜里下毒毒死我。顾风临在心里吐槽。

左新歪头:“怎么了?”

“没什么。”顾风临摸摸左新的头,在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之后,光他直接着脚走到门口打开门。

朝歌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温牛奶:“顾先生,早。”

“早。”顾风临刚好也觉得口渴,便拿起水杯将牛奶一饮而尽——从昨晚到现在他就一直没有喝过水,嗓子干得很。

左新走过来很自然地从背后搂住他的腰,将脸靠在他的背上撒娇:“怎么不对我说‘早’?”

顾风临差点被刚喝进去的牛奶呛到,他把水杯放回托盘,转身搂住左新的肩膀:“早~”

他的语气十分宠溺,左新这颗小心脏就跟掉进蜜罐里一样的甜。

朝歌看到左新的脸上露出了它从未见过的幸福笑容。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一夜之间变得十分亲密了。

朝歌游离在甜蜜的氛围之外,独自品尝着心中的苦涩——那个从前跟它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主人,此时已经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了。

“对了,朝歌,你刚刚说你准备了早饭?”

“是的,主人。请跟我来。”

左新挽住顾风临的胳膊:“跟我来。”

他们跟随朝歌来到餐厅,餐桌上放着一屉小笼包、一碗粥以及一碟小菜。

左新有点惊讶地问朝歌:“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朝歌摇摇头:“不是的,主人。这些都是我今早刚刚出去买的。第一次出去逛早市,也不知顾先生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哦哦。”

左新单纯地点点头,但顾风临却注意到了朝歌话语里的心机——它这是在暗示顾风临:我已经在尝试走出这间屋子了。

看来朝歌是有意要把左新从他身边夺回去。

“坐嘛,你尝尝朝歌买的早饭好吃不。”左新拉着顾风临就坐,自己则坐到他的对面,捧着脸准备欣赏他吃饭时的风光。

顾风临拿起一个小笼包尝了尝。

“怎么样?”左新有点紧张地问,她不想让顾风临在她的家里留下不好的体验。

朝歌也紧盯着顾风临的脸庞,等待着他的回答。

“嗯,很好吃。”

“好吃就好,多吃点。”

左新是松了一口气,但朝歌的表情却逐渐阴沉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第一百一十章

陪着顾风临吃完早饭之后,左新便开始收拾行李,她要离开这个地方,搬到顾风临家里暂住。

“我来吧。”顾风临主动过去帮她一起搬东西。

“谢谢。”作为回报,左新送去一个甜甜的笑容。

被晾在一边的朝歌有些不知所措,它不知道他们为何忽然要开始收拾行李,它只隐隐地感觉到,左新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远离这里了。

它有些慌张地挡在衣柜前,质问它的主人:“您这是要去哪?”

“离开这。去一个我认为安全的地方。”

”离开这?”左新的话仿佛晴天霹雳当头一击,打的朝歌措手不及,“为、为什么?”

“因为你骗了我,你明知道我是机械人,却一直让我误认为自己是人类。”

“那是因为…”朝歌有点磕巴,它差点就把郭文三交代给它的计划全盘脱出了。

它现在急切地想澄清左新对自己的误会。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真的这么说了,那么一直在监视的郭文三一定会听到,到时候左新恐怕会有危险。

见朝歌沉默,左新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在她看来,朝歌的沉默代表了默认,代表它以前确实有在故意阻挠她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对于左新来说,就是赤裸裸的背叛。

愤怒和无奈令她感到煎熬,为什么一直朝夕相处的朝歌要这样做?她明明将朝歌视为了亲人,视为了最可靠的精神寄托,但现在,对方却用沉默来代替所有回答。

左新扔掉手里的衣服,拽住了朝歌的胳膊:“你说话啊,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郭文三控制了?所以才会一直瞒着我?你其实并不想这么做对不对?”

当听到“郭文三”三个字的时候,朝歌立刻神经反射似的猛地抬头看着左新,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

这个反应让左新更加感觉到刺痛:“我说中了对不对?”

“没…没有…”朝歌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它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状况,它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这句话让郭文三听到了。

左新放开了握着朝歌胳膊的手,向后退了两步,直接退到了顾风临的身边。

他们跟朝歌之间,足足隔出了有两米远的距离。

顾风临从背后搂住了左新的肩膀,凑在她耳边讲了些什么。朝歌的内心已经慌乱到听不清顾风临在讲什么了,它只知道顾风临每多说一句话,左新与它之间的距离就越远。

“主…人。”朝歌想要走过去把左新拉回来,但顾风临却强硬的护在左新身前,朝歌只能尴尬地停在原地,无法前进。

左新继续发问:“你是不是每个月都会把我带到郭文三那里?”

朝歌没有说话,它在等待郭文三给它发送下一步行动的指令。

左新补充道:“我还记得,很久之前的一个夜晚,我从梦中醒来后,发现自己居然站在大街上,你跟顾风临都呆在我身边。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想要把我带到郭文三那里?”

朝歌把脸歪到一边,回避问题的意味明显。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带过去?”

左新的每一次逼问都在冲击着朝歌的心理防线,它知道郭文三一定听到他们的对话了,但奇怪的是他一直没有给朝歌发出指令,告诉它下一步该怎么做。

也许是郭文三一时太忙没有注意到?不,他的智能管家系统在全天候监控着这个房间,像左新觉醒这样重要的事情,智能管家一定会第一时间报告给郭文三。

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动静,这让朝歌倍感疑惑。

也许,他只是想龟缩在镜头后面,静静地欣赏这一出闹剧呢?

见朝歌迟迟没有反应,左新这次是真的急了,她越过顾风临的胳膊直接冲到朝歌面前,晃了晃它的肩膀:“你说话啊!你快点说点什么!你告诉我你做这一切都不是自愿的,你告诉我你都是被逼的!”

“左新,别冲动。”顾风临想劝她冷静下来,但她已经完全被情绪左右,听不进劝了。

另一边,eston公司的总裁办公室内,郭文三正用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下左新的每一个反应,他现在非常兴奋——这么激动、这么像人类的左新,真是太可爱了。

“没错,你确实不是人类。”朝歌说道。

——郭文三,既然你选择当缩头乌龟看戏,那我就索性把这出戏推向最高潮。

“但你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机械人,左新。你是真正意义上的初号机,也就是第一个被成功研制出来的机械人。”

“什么…?”朝歌的话让左新和顾风临都倍感震惊,左新更是愣着眼睛,不相信也不敢相信这些话。

“在你之前,郭文三曾经制造过无数个机械人,但它们都是失败品,只有你成功了。你诞生之后,郭文三才开始制作‘歌系列’和‘工系列’的机械人。它们体内的心脏,都是以你为蓝本构造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所有机械人的母亲。”

所有人的…母亲?左新一时之间还无法消化这句话所蕴含的巨大信息量。

“并且,你还是一个对孩子有着绝对控制权的母亲。我的确需要每个月把你送回郭文三那里进行一次检修,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定期维护你的心脏。你的心脏拥有可以使你的孩子绝对服从的力量,只是你现在还无法完全掌握这份力量。左新,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一丝一毫要伤害你的意思,我……”

忽然,朝歌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右手则握起拳头砸自己的脸,行为十分恐怖怪异。

“朝歌!”

“别过去。”顾风临护着左新不让她接近朝歌,“它现在很危险,你过去的话可能会被它误伤。”

“可是…”左新不忍心朝歌变成这副鬼样子,它很明显是被人远程控制住了,那个人并不想让朝歌再继续说下去。

“主人…我…”朝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虽然机械人被掐住脖子的时候不用担心会窒息,但它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刺破了皮肤,直接把脖子里的声带给撕了出来。

“呃…啊…”朝歌发出了两声呜鸣,紧接着便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了。

但郭文三显然没有打算就此停手,他继续控制朝歌的手,想要把它的心脏挖出来破坏掉。

失去了声音也失去了身体控制权的朝歌根本无力阻止,它甚至连对这世界发出一声怒吼都做不到了。

无力感和恐惧瞬间吞噬了朝歌的大脑,它知道,自己在几秒之后就要死了,但在临死之前,它还是想对左新说:主人,请一定要相信我。

只可惜它再也不能发声了。

就在它的手即将要把心脏挖出来的时候,左新忽然怒吼了一句:“快停下来!”

顿时,朝歌全身的动作都停止了。

郭文三见状,便更加猛烈地敲击着键盘,试图夺回对朝歌的控制权,但仍旧回天乏术。

这一刻,就连一向对局势掌控自如的郭文三也惊讶不已——左新的控制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强大到如此地步了?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顾风临。

虽然他早就知道左新体内蕴含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但如今亲眼见到之后,心里仍像是遭遇了十级地震一般,不停震动。

“朝歌!”左新冲过去抱住朝歌。

就在她放松精神的这一瞬间,郭文三重新控制了朝歌,并远程破坏掉了它大脑中的芯片。

朝歌立刻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在了左新的怀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朝歌?朝歌!”左新呼喊着朝歌的名字,但对方已经紧闭眼睛,一动不动了。

“别紧张,”顾风临来到她的身边,“朝歌的核心部件并没有收到损伤,我可以找人把它修好。”

左新两眼泪汪汪的:“也许…是我错怪朝歌了。”

“这不是你的错。”顾风临安慰道。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吴凯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他就听到了吴凯焦急的声音:“老大!你没事吧?你咋不来上班了呢?我们都快急死了,陆总督刚刚发来通知,要就昨天晚上的游行暴动开一次会,需要你到场……你在哪呀?”

“我没事。我现在立刻就过去。”

顾风临刚挂完电话,左新便说道:“你去吧,我留在这里照顾朝歌。”

“不行。你不能留在这。”

“为什么?”

“刚刚朝歌的怪异举动,很可能是郭文三造成的。朝歌已经承认它跟郭文三有联系,所以郭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如果你继续留在这的话会有危险,要是郭文三忽然袭击这里,你怎么办?”

“我…我也许可以指挥附近的机械人过来帮忙。”

顾风临坚决摇头:“刚刚朝歌也说了,你还不能完全控制这份力量,这么做的不确定性因素太多了。”

“那我该怎么办?”

“你先跟我一起回管理署,朝歌就先放在我办公室的暗室里,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打开那扇门。等安稳度过这段时间之后,我们再找人把朝歌修好也不迟。”

左新左思右想,觉得顾风临这个提议是目前最可行的,便点头应允:“好。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说着,左新便要把朝歌给抱起来。

“我来吧。”顾风临不由分说地抱起朝歌,带着左新一同回到了车内。

——————————

因为带着朝歌,所以他们没有走管理署的正门,而是通过一条暗道直接来到了暗室之中。

左新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管理署还有一条暗道。

她默默把这条路给记了下来。

由于顾风临有事在身,所以他安顿好左新和朝歌之后便去处理手头的事物了。而左新也假装一切正常地照常上班。

只是这一次,她看世界和看同事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现在的她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机械人,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正在档案室工作的方林注意到,左新和顾风临是乘坐同一班电梯下来的。

这也就说明,他们两个昨天晚上一直呆在办公室里?!

方林被自己的念头给吓了一跳,难道他们两个已经确立了恋爱关系吗?

那股熟悉的酸涩感又涌上了心头,方林越来越忍受不了左新这个眼中钉。

——你一个新来的,凭什么能够跟顾风临如此亲近?你是不是为了当署长夫人才进来入职的?

——对,没错。你一定是这么想的。不然你为什么要不择手段地接近顾风临?你大概也在顾风临面前说了我不少的坏话吧?

方林在脑中脑补出了一套宫斗大戏。

她暗自握紧了拳头,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把顾风临给让出去,咱们走着瞧!

——————————

当顾风临从会议室中从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是无比阴沉的。

中央的人在听说了昨晚的暴动之后大为震怒,要求顾风临尽管铲除掉这些反动毒瘤。

同时,上级还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对方前来抢夺za之前先下手为强,不给对方一丝一毫的机会。

顾风临一边走一边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等他来到指挥室的时候,徐绽青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

“早啊。”徐绽青向他友好地挥挥手。

顾风临心事重重,就连打招呼都非常不走心:“早。”

徐绽青看出他有心事了:“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

顾风临摇了摇头,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扑在了工作上:“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徐绽青递给他一个透明电子面板,里面详细记载了目前的情况进展:“一个小时前,林棠向我递交了一份行动报告,他现在非常安全,跟清零一起呆在位于林清路下方的地下都会中。”

顾风临也刚好翻阅到了地下都会的资料,徐绽青整理的详尽有条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资料搜集齐全,并且写出一份漂亮的报告,可见她的工作效率和逻辑思维非常之好。

难怪陆怀州会这么器重她。

徐绽青:“我查过这个地方了。这里是b市地下毒品和武器的主要交易所,所有的资源都被一个代号为得一的男人控制。这个人非常狡猾,惯用狡兔三窟的策略,警察已经针对他实施了很多次抓捕行动,但都没有抓到他。”

顾风临:“那昨晚带头闹事的那个清零呢?”

“他正在秘密策划下一次的行动。林棠在报告中对他的评价是:思想激进但心机不复杂,容易轻信他人。由于童年曾经遭遇过十分严重的欺凌,所以才会生出反社会的性格。他的行动目标很简单,那就是让社会变得越来越乱。昨晚,清零已经集结了一些帮手,准备在合适的时机攻击管理署救出za”

听完报告之后,顾风临默不作声地沉思起来。

徐绽青注意到,他又在用食指摸嘴唇了。

只不过这一次,徐绽青并没有打断他,而是让他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现在距离za的处刑日只剩下不到5天的时间了,在这段时间内,清零那边的人一定会带兵攻过来,与其做防守准备,不如先下手为强,反守为攻。

几分钟后,顾风临才重新抬起头来,眼里满是熊熊燃烧的斗志:“调集所有能用的兵力,三天后跟随我一起去清理地下都会,绽青你留在指挥室。这些事情在明面上都要做好保密工作。”

“那林棠呢?”

“让他知道他该知道的。”

徐绽青很快就明白了顾风临的计划:“是,我这就去办。”

顾风临一直在指挥室忙了一上午,直到左新过来找他,他才注意到现在已经是午休时间了。

左新看到他眼下的黑眼圈和眼底的疲惫,心里十分心疼:“累的话就休息一会吧,适当的放松有助于提高下午的工作效率哦。”

顾风临点点头:“我知道了。”

“吃饭了吗?我陪你去吃饭吧。”

左新的话音刚落,顾风临的肚子就叫了起来,好像是在配合她一样。

“嗯,是有点饿。走吧,去我办公室里吃。”

“好~”左新跟着顾风临一起走出了指挥室。

指挥室中的其他人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这两人的互动,虽然他们从未对外正式公开过恋情,但很多同事已经将他们俩默认为情侣了。

方林当然也知道同事们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越多人觉得他们是一对,她心里的怨气就越大。

不死心的方林又一次跟在了左新的后面。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死心的方林又一次跟在了左新的后面。

到达顶楼之后,她看到二人一起走进了顾风临的办公室。

大门关上后,方林在门外急的直跺脚——他们不会真的在一起了吧?不是吧,那个左新是哪一点比我好?顾风临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就在这时,一台机械巡逻员走了过来,它负责管理这个楼层的安保工作。

见方林一直站在原地徘徊,机械人便上前询问:“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哦。”方林这才注意到机械人的存在,她态度轻蔑,“没什么忙需要你帮的,你躲远点。”

机械人:“小姐,如果您不属于这个楼层的话,请您离开。”

“请我离开?呵呵。”方林被气笑了,指着那扇门质问道,“凭什么我就要离开?那个叫左新的女人属于这栋楼层吗?你眼瞎吗刚刚放她进去?”

“方林!”

身后忽然传来顾风临的怒斥。

方林回头一看,顾风临正站在办公室的门口。

她刚刚说的话,顾风临已经通过监控摄像头听得一清二楚了。

左新也从门后探出一个好奇的脑袋:“怎么了?”

顾风临的出现瞬间打消了方林的嚣张气焰,她又变回了那个软软的淑女:“没什么。左新,我…我就是担心你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所以才跟了过来。要不,我们一起出去吃一顿?”

“不必了。”顾风临没有给她太多眼神,显然他并不想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身上浪费时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想吃饭的话自己去餐厅。”

“可我…”

“小姐,请吧。”

方林内心的炸弹轰的一声爆炸了。

虽然很想立刻爆发,但方林又要在顾风临面前维持淑女人设,所以她硬压着自己任性的脾气,换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左新,我们也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了,总不能每次你都拒绝我吧?不如…明天我请你吧?临临,你也一起来吧。”

一听要跟别人吃饭,左新赶紧拒绝:“不用啦…谢谢你的好意。我、我不饿,我正在减肥呢。”

“也是,你最近的腰是有点粗,腿也有点。”

方林故意说这话让左新尴尬,其实她的身材一直都很苗条,根本就没变。拥有机械躯体的她也不可能忽然就变胖。

“嗯…好像是有点。”左新跟顾风临对视一眼,对方摇了摇头示意左新不要理这些话。

“我这里有很多减肥套餐的配方哦,明天我做个盒饭带给你吃吧?我做的饭很好吃哦,手艺绝对是一级棒。”

“不用了,我会帮她准备午饭。”顾风临的忍耐度已经到了极限,就连声音都变得有些烦躁。

他推着左新的肩膀走进办公室,还没等方林回话就关上了门。

—————————

顾风临让餐厅送了一份午餐到办公室,吃饭的时候,他还在收看今天的新闻,密切关注着局势的变化。

在一旁的左新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小声嘀咕了一句:“吃着饭也看。”

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耳朵尖的顾风临给听到了。

他很识趣地关掉了直播,专心陪着左新聊天:“今天上午感觉怎么样?”

左新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如果她跟猫一样有尾巴的话,此刻她的尾巴一定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地面:“还好啦,我上午忙完手头的工作就直接去找你了。”

顾风临一边吃一边问:“你觉得你现在更像人类还是机械人?”

这个问题让左新一下子直起腰来了:“嗯…”

她仔细思考了几秒钟,才郑重其辞地说:“我还不太习惯作为机械人的生活,其实今天上午我一直在思考朝歌今早说的话,我…”

她欲言又止。

顾风临:“你还不太能接受它说的话,对吗?”

“嗯。他说我是初号机,是机械人的母亲…不敢想象,这太难想象了。我不觉得我有能力承担这样重大的责任,我现在非常迷茫,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左新。既然这个任务落到了你的身上,那它一定有其存在的意义。”

左新又趴在桌子上,蔫了:“我哪里去找信心啊…我觉得朝歌一定是搞错了,要么他就是得了妄想症,在我身上强加了一些不属于我的设定。”

顾风临不动声色地轻笑:“机械人可不会生病。”

左新眨巴着大眼睛:“生病是什么感觉?很痛吗?”

“这个嘛…”顾风临摸着嘴唇思考了一下,“痛不痛也要看病情的严重性,如果是小病的话,那坚持一下疼一段时间就好了,如果是大病的话,就需要用药物治疗。”

左新摸摸自己的脖子,那里已经没有痛感了:“那我这里算是什么病呢?”

“那不是病,那叫受伤。你要注意保护自己,机械人身上的伤口虽然很容易被修复,但对心理的影响是不可逆的。”

左新点点头:“没错,就算身体上的伤害能够修复,心理上的也修复不了。”

吃完饭后,顾风临用抽纸擦了擦嘴角上的油渍,然后将桌子上的食物和打包盒都收拾好,所有的东西都摆的规规矩矩的。

他站起身打开暗室的门:“你先在这里午休一会吧,我还要去工作。”

左新却并没有按他说的话做,而是杵在原地咬唇纠结。

“怎么了?”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对付那些上街游行的机械人了?”左新的手紧张地捏住衣角,不知是不是朝歌将她称作母亲的原因,她现在有点见不得机械人受到伤害了。

顾风临摇摇头:“那场暴乱的始作俑者并不是机械人,而是一些打着‘为机械人争取权力’为旗号的人类反动者。我们现在真正的敌人并不是机械人,而是那些搅乱局势的人类。”

左新的声音有点急了:“那那些跟随反动者的机械人们呢?”

“它们也许是真的想要为自己争取权力,但权力并不是闹一闹就能争取到的。它们只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左新听后心里更加难过了:“也就是说,机械人们可能到最后都是白忙一场?”

顾风临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控制住局势,尽可能的减少牺牲。”

“带上我一起。”左新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行!你去的话太危险了。”顾风临坚决反对。

“我可以保护你。”左新将手放到自己的胸口,“我可以用我体内的力量帮你控制机械人。”

“那也不行,朝歌说过你还无法完全掌控这份力量。”

“那我现在就试试。”左新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廊里的巡逻机械人还在勤恳地执行者着它的任务。

顾风临双臂交叠抱在胸前,安静地在她背后观察。

左新朝着机械人的方向抬起手:“过来。”

巡逻机械人在听到左新的声音后,立刻转身走了过来:“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左新立刻向顾风临邀功:“你看,我可以做到的。”

顾风临却轻轻摇了摇头:“我早就帮你提升了部门权限,你可以命令这一层的机械人为你做任何事情。所以刚刚方林才会被巡逻机驱赶而你不会。你现在对它说的任何命令,它都会执行的。”

“怎么会这样…”左新白高兴一场了。

“回去吧。”顾风临拉住她的手腕,“你就安心在这里等我,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我不要。”左新依旧非常固执地想要证明自己,“那如果,我的命令跟你的命令相互冲突,而巡逻机听从我的指令,是不是就可以说明我的能力是有效的?”

“……也许吧。”顾风临抱着陪她试一下也没什么损失的想法,对巡逻机说,“那你讲一个笑话。”

“好的,一只公鹿走着走着越走越快,最后变成了……”

左新:“不准说高速公路。”

巡逻机的嘴巴瞬间闭上了。

左新脸上挂着得意的小表情:“怎么样?”

顾风临伸出食指比了个“no”的手势:“它听你的话是因为你的命令在我之后,机械人只会听从最新的命令。”

左新气鼓鼓地双臂环胸:“既然这样,那我就说一个它绝对不能违反的命令好了。”

“什么命令?”

“攻击人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什么命令?”

“攻击人类。”

顾风临挑眉:“哦?”

左新握起小粉拳,对着顾风临“嚯嚯”虚晃两下,然后跑到巡逻机身后拍拍它的肩膀,对顾风临说:“做好准备哦,我要用你当试验品啦。”

顾风临完全是抱着陪你玩一次的心态,宠溺的笑意都快从嘴角溢出来了:“好,你来吧。”

左新闭上了眼睛,凝神静气。她在蓄力,试图抓住体内那股可以驱动机械人的力量。

然而这股力量还过于虚幻,想要抓住这股劲,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顾风临在一旁安静地等着,他其实也想看看,左新到底能够做到何种程度。

忽然,左新睁开了双眼,拍了一下巡逻机的屁股:“就是现在,他的左下方出现了破绽!快去!”

尽管左新说的气势汹汹,但巡逻机就是呆在原地纹丝不动。

因为左新的那股劲还没有强大到,让机械人可以突破体内维和者的限制,直接攻击人类的地步。

顾风临浅笑:“看来又失败了呢。”

“……”挫败感淹没了左新,她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说。

“好啦。”顾风临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回到了办公室中,“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吧,不用太勉强自己。”

“……那好吧。”左新像被抽走了魂一样缓缓走到沙发上,身体呈大字型仰面躺下,脚尖朝天。

看她这个样子,顾风临忽然就不想走了。

他故意走过去压到左新身上,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生气了?”

左新用手臂遮住眼睛:“才没有。”

“没必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们不能完全听从朝歌的一面之词,没有人能够证明它说的话是真的。”

左新的手臂向下移动了一小点,露出圆圆的大眼睛:“郭文三可以证明。我们需要找到他查明真相。”

“嗯,等我清理完地下都会,就陪你去。你不要擅自行动,一定要等我回来。”

左新用双手捧住了顾风临的脸,在他高挺的鼻尖上印下轻柔一吻:“好,我等你。”

——————————

刚刚走到指挥室的门口,顾风临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秦萧。

他正在跟站在门口的徐绽青聊天,气氛轻松愉快:“我们之前见过的,记得吗?当时你和我都在遛狗,我家的玫玫非常喜欢你的狗。”

“记得,你当时跟你身后的顾先生在一起。”徐绽青抬手指向身后的顾风临。

秦萧一转头:“喔唷,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顾风临皱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秦萧抖了抖手中的大箱子:“surprise!这里有一个大宝贝要送给你。”

顾风临却对箱子里的东西充满戒备:“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秦萧故作神秘:“这里人太多了不方便,要不我们找一个小黑屋单独聊聊?”

顾风临跟徐绽青对视一眼,后者说道:“你去吧,这里有我看着。”

顾风临点点头,对秦萧说:“跟我来。”

他将秦萧带到一间没人的小型会议室,一进门就又把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哼哼,说出来怕吓死你。”秦萧把箱子平放在桌子上,缓缓打开了锁扣。

里面装着的是一套已经制作完成的单兵作战机甲,以及一把造型极具科技感的手枪,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独属于金属的冷艳光芒。

“当当当!我全新研制出的机甲,专为你而打造的。这可是我跟许六一没日没夜地干了好长时间才弄出来的,要好好珍惜哦。”

对于自己的最新作品,秦萧信心十足。

“这是给我的?”顾风临拿起那把手枪看了看,重量和握感都蛮不错的,不知道后坐力如何。

“那可不,为了你我可是快马加鞭地赶制。”

秦萧打开箱子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枚子弹:“我利用郭文三的掌心研制出了可以让机械人当场死机的子弹——之前逮捕za的时候你曾经用过。不过当时为了能让子弹跟枪管配上套,我只做了一个低配版。现在我已经研制出了高配版的掌心子弹,这种子弹对机械人伤害极高,当场毙命是没什么问题的。虽然因为射速快,子弹在打到人类身上的时候也会造成伤害,不过,里面注入了一个超微型的治疗芯片,一沾血就可以自动开启治疗程序。怎么样,是不是很实用?”

“很厉害。”顾风临难得地用了三个字赞美他。

这项发明真的很有意义,顾风临在心里感叹自己果然没有找错人。

秦萧:“而你手上这把枪就可以完美适配掌心子弹,来,现在给你这把枪起个名字吧。”

“嗯…”顾风临想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叫…‘先锋’好了。”

“先锋?好中规中矩的名字呀,是我的话就起个毒蛇之类的狂霸酷炫拽的名字。”

“……”还好这名字不是秦萧起的,顾风临在心里吐槽。

秦萧又自顾自地拿起机甲上的头盔,像个推销员一样非要让顾风临试一下:“来来来,你现在试一下,保证爽翻天。”

“好。”顾风临摘掉鼻梁上的单片眼镜,戴上头盔,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串电子数据。

秦萧腾的一下跳到顾风临面前:“来,扫描一下我。”

电子屏幕上的光圈立刻锁定在秦萧的身上,并显示以下数据:

身高183、体重65、年龄29、战斗力100、威胁程度25、精神状态:兴奋……

顾风临:“战力100?”

“我以我自己为标准设定的数值哦,一个秦萧等于100,一点五个秦萧等于150。”

顾风临被他逗乐了:“所以秦萧成了一个测量单位?”

“那可不是。”秦萧非常自豪地叉起腰,“以后用这套机甲的人,都会记住我的名字。”

顾风临:“所以你同意要跟我合作了?”

“没错。”秦萧收起嬉皮笑脸,用正经脸谈正经事,“不过你也要按照约定,给我最大的自由度,我手底下的人一个都不能走,必须跟着我。”

顾风临点点头:“当然,我不会食言。”

“来,再试试这个。”

秦萧拿起右手臂部分的机甲,顾风临也非常配合地将右手伸过去。

这部分的机甲只做到了手掌和小手臂的部分,当机甲接触到顾风临的指尖之后,部件便自动贴合到他的皮肤上。

手肘部份的零件则自动变形,顺着他的手臂一直延伸到肩膀,直到跟头部的零部件完美融合。

“哇哦。”顾风临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秦萧自豪地拍了个巴掌:“厉害吧?这叫自适应系统,机甲各个部分的零件都能够进行自动对接,并根据穿戴人的体型进行自动调整。”

顾风临看到秦萧身上的数据由“兴奋”变成了“超兴奋”。

——嗯…这个文字描述还是蛮直白的,很有秦萧的风格。顾风临继续在心里吐槽。

秦萧又拿起腿部的部分:“来嘛,腿也一起试试,可以跳很高哦。”

顾风临却摘下头套甩了甩头发:“这里不方便试,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他将头盔和手臂的部分放回箱子中,提起箱子率先走出了会议室。

“诶,你要去哪?什么好地方?”秦萧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一个很适合穿这套机甲的好地方。”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秦萧跟着顾风临一起走进电梯,直接来到地下一层。穿过长长的停车场后,他们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面前停了下来。

顾风临将手掌放到门边的指纹传感器上,解锁之后,猫眼处的仪器又扫描了他的全身,识别通过之后,这扇神秘的大门才终于被打开。

“这么严格的门禁系统?里面有什么?”秦萧的好奇心无限膨胀。

顾风临故意保持神秘:“你进来就知道了。”

进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架全透明的电梯,当顾风临走近的时候,电梯门自动打开了。

“请进。”

好奇心爆棚的秦萧立刻跑进电梯:“走吧走吧,我们快走吧。给我看看你说的好地方。”

顾风临抿唇轻笑一声,然后按下了“g”字按钮,几秒钟后,电梯开始缓缓下降。

秦萧趴在玻璃上看着窗外的景象,不禁发出一声赞叹:“哇~”

这是一个正在建造的地下工厂,面积大到一眼望不到边,正中央还有一处正在搭建的巨型机械架,看样子就快要完工了。无数的机械人和建筑用车穿梭其中,十分忙碌。

现场只有几个零散的人类督工,大部分的工作都已经被机械人和自动化机器给承包了。

顾风临:“这里以后就是军事部的专属基地,专门用于研究和生产对抗机械人的武器和工具,一个月之内就能完工,以后就是你大展拳脚的舞台了。”

电梯落地之后,秦萧越过顾风临快速蹦出电梯,激动地左看右看。两只眼睛都不够他用的,恨不得全身长满眼睛,将这里的一切一次性看个明明白白分毫不差。

“这么大的工程,应该要花不少时间才能建造完成的吧?”秦萧的双手不停地在身边挥舞着。

“小心点。”顾风临拉住他的肩膀,这才没让他撞到身后的车,“从朝歌诞生之前就在建了。中央担心人工智能发展太快会反噬人类,所以在歌系列立项之初就开始着手准备相应的应对措施。”

“哦哦。”秦萧开心坏了,现在就算让他跟车子撞了个满怀,他也能原地跳起满血复活继续四处观察。

身边高耸的架子和一排排先进的生产设备让秦萧连连点头赞叹:“准备的还挺充分。哟,这东西看起来挺新鲜,那个也不错。”

他们来到最中央的架子前,这里只做好了一个地基,上面的部分还没开始搭建。

“这是用来建造大型战机的。”顾风临说道,“怎么样,看到这有没有什么新的灵感想法?”

“嗯…”秦萧摸着脸上的胡茬,这些天他一直在熬夜,没怎么有功夫收拾自己的形象,“有倒是有。不过这种大家伙可不是一两天就能造出来的,我需要时间去设计。”

顾风临忽然收紧了表情:“恐怕我们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为什么?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顾风临转身坐到身后一米高的架子上:“上来,我跟你好好讲讲现在的局势。”

————————

听完顾风临的讲述之后,秦萧把两条胳膊环在胸口:“也就是说,在我们建造这个实验基地的同时,机械人们也在建造蜂巢?”

“没错,我跟徐绽青建立军事部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阻止它们建立蜂巢。三天后我会带队去摧毁机械联盟的一个地下据点,正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试验一下你的新研制的单兵机甲怎么样。”

秦萧却忽然对徐绽青来了兴趣:“你什么时候开始跟她合作的?”

“就在不久前。之前我们在遛狗的时候曾偶遇过她一次,后来经上司介绍,我和她才成为同事的。”

“哦。”秦萧点点头,说回正事,“可你就算是捣毁了一个地下都会,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地下都会崛起。他们就跟蜜蜂一样,杀不尽、毁不绝。随着人工智能的高速发展,这种仇视人类的群体只会变得越来越壮大,你们有没有想过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现在引起机械人不满的源头,就是那个《智能机械管理法》,它们要求获得跟人类相同的权利。如果真的按照它们的意思修改,情况会不会好一…”

“不会。”顾风临快速回答,没有半秒钟的犹豫,“人类不能做出任何让步,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机械人的要求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人类自身的生存空间就会被挤压,再想要打击机械势力,就来不及了。”

秦萧的嘴角微微上扬——没错,他就是想要听到这样的回答。

“好!既然你意志这么坚定,那我也会全力配合你。我们说好了啊,以后要一起为人类的未来而努力。”

秦萧主动伸出手:“你会在背后做你的护盾,而你也要成为一支合格的长矛,带领人类击溃敌人。”

顾风临握住了秦萧的手,力道沉稳而坚定:“好,一言为定。”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顾风临将清剿地下都会的行动命名为:捕蜂计划。

时间定在三天之后的晚上11点。

在这三天时间里,顾风临忙于做各项准备,每天都忙的焦头烂额,晚上就留在管理署进行指挥和调度,困了就回到暗室中睡一觉,第二天再爬起来继续工作。

自从左新带着朝歌从原本的出租屋中搬过来之后,她就一直住在暗室中,下了班就过来捣鼓一下朝歌,看看能不能把它给修好。

经过近两天的折腾之后,朝歌终于恢复了意识,只是它脑中的部分重要记忆却已经丧失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只会听从主人命令的机械人。

——一定是郭文三远程毁坏了朝歌的记忆。左新现在非常笃定,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郭文三。

等顾风临处理完地下都会的事情之后,她一定要去eston公司当面质问一下郭文三,问他为什么要创造自己,为什么要让她以人类的身份生活在这个纷乱复杂的世界中,为什么要赋予她这无法掌控的强大力量。

顾风临每天的工作都是以分钟为单位安排的,能够陪伴左新的时间很少,她一个人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躲在暗室里面研究一下自己。

朝歌虽然失忆了,但身上的手艺和技术还在,在它的帮助下,左新学会了如何修复破损的皮肤。

由于她的皮肤都是使用特制的材料拼成,所以就算有破损也可以完美修复,不留疤痕。

她发现,除了之前被za咬伤的脖颈处之外,别的地方都没有出现痛感,而且也不会流血。

她询问朝歌这是怎么回事,但对方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联想到之前方林来找茬的时候,她的伤口处曾经出现过痛感和血迹,左新推断出可能是朝歌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在她的伤口处放了血袋和痛感神经。

现在,装有痛感神经的部分被左新去除掉之后,脖颈处除了最基本的触觉外,已经一点痛感都没有了。

也就是说,她的身体跟大部分机械人一样,受伤之后既不会流血也不会痛。掌握了这条重要信息之后,左新便开始大胆划开皮肤研究里面的部件。

第二天深夜,她手持一把小刀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抹胸。

她准备用刀子划开胸口的皮肤,将心脏拿出来研究一下。

心脏是机械人的核心,所有重要的信息都储存在这里。

(机械人被爆头并不会死,打心脏才会死,因为主机在心脏)

她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弄明白那能够操控机械人的蜂后之力到底应该如何使用。

反正既不会痛也不会流血,不如现在就试一试。

可当她抬起手,将刀片对准胸口的时候,手腕却在不停的颤抖。

左新毕竟当了很长时间的人类,已经养成了一些人类固有的思维习惯,对于自己切自己这种事,还是从内心深处涌出深深的抗拒。

昨天她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用刀子切开手臂上的皮肤,但那都是小伤口,这次可不一样,想要把心脏拿出来,那可是要费大功夫的。

在直面大伤口的时候,左新需要拿出十足的勇气。

——呼,没关系,就拿出来看一下。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主人,需要我帮您代劳吗?”一旁的朝歌问道。

左新连忙摆手:“不需要!你让我自己来。”

“来什么?”顾风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左新立刻把刀子藏在背后,转身笑脸相迎:“你、你回来啦?今天的工作都忙完了?累不累?我让朝歌帮你泡杯咖啡吧。”

顾风临板着脸没有说话,他跨步来到左新面前。

左新本来就心虚,看到对方气势汹汹地过来,立刻向后缩了一步。

只是她刚刚往后推退了一点,屁股就碰到了洗脸台上。

顾风临伸出手:“把刀子给我。”

左新比他矮一个头,现在又缩着身子,看上去比平时更加弱小了。她磨蹭着不想把刀子交出去。

“给我。”

“……”左新不情不愿地把刀子交到他手上。

顾风临趁机抓住她的手腕:“这次又割哪里了?”

“没有啦,我还没开始动手你就回来了。”左新的声音越说越小。

“没有?”顾风临明显不信,他一把抱起左新让她坐到洗脸台上,抓着她的两只胳膊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真的没有啦。”左新紧张地夹紧双腿,用膝盖顶住顾风临的腹部,强行拉开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

顾风临直接把小刀掰断扔进了垃圾桶,准备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小兔子。

他用手指顶起左新的下巴:“你这次又想切开哪里?”

左新心虚的不行,只能想办法转移话题,声音充满了委屈:“你好凶哦…一回来就对我这么凶…”

顾风临又气又心疼地轻叹一声,态度柔和了许多:“我只是不希望你伤到自己。”

“我才没有呢。”左新用下巴蹭蹭顾风临的手指,“我一直都很乖,不会弄伤自己的。况且我是机械人,就算受伤了也可以被修复,不用担心我。”

顾风临单手捏起左新的脸,拇指在她嘴角边滑动:“那也不行。以后你不准再使用这些尖锐的东西,明白吗?”

左新乖乖地点点头。

虽然表面上是答应的好好的了,但左新知道,只要以后有机会,她还是会切开皮肤研究一下自己的,因为她真的不认为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现在答应,只是因为她不想让顾风临为她担心,他每天的工作已经很累了,她不想增加恋人的负担。

左新打开膝盖用双腿夹住顾风临的腰,手臂也像蛇一样缠住了他的脖颈:“我们不说这个了。捕蜂计划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好了,明晚行动计划正式开始。”

“嗯,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放心,为了你,我也一定要打赢。”

顾风临抱住了左新,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斗志。

——————————

另一边,地下都会的小房间中,林棠正将自己搜集到的情报汇报给清零。

“顾风临将会在明天晚上11点带兵突袭这里,这次他们准备充分,很明显是想要把我们一窝端。不过,我们这边的防御阵型也已经铺好了。”

“嗯。”清零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屏幕面前,双手背在身后。

屏幕上正在播放新闻:“在9月2日的游行暴乱之后,全国各地出现了10多起游行示威活动。示威者统一戴着辨识度极高的白色蜜蜂面具,要求管理署释放za”

“目前,管理署正在加强警力稳定局势。是否会释放za,成了公众关注的焦点。”

清零没有回头,他问了林棠一个问题:“你觉得管理署会释放za吗?”

虽然清零看不见,但林棠还是摇了摇头:“不会。顾风临都已经打到我们家门口了,看样子是打算硬刚到底。就算顾风临有意讲和,他背后的中央政府也不会妥协的。”

清零终于转过身来,脸色灰蒙蒙的:“所以,明天晚上这一战,我们不能输。输了就意味着要永远失去za,失去za,必然会严重打击我方的士气,想要再起就非常难了。”

林棠看着清零,若有所思地说道:“没错,我们不能输。”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放开我!”左新试图用身体撞开扑过来的机械人,结果因为用力过猛,连带着自己也倒在地上。

“过来!”顾风临将左新拉到自己身边,带着她朝空旷的区域跑。

左新被他拉着胳膊,一边跑一边不安地回头看:“他们还在一直追…”

顾风临快速回头瞟了一眼,果然那群机械人仍旧像疯狗一样地穷追不舍。

眼看着机械人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快要围攻上来——

就是现在!顾风临忽然急刹,左新来不及反应,直接撞在了他身上。顾风临用右手环住左新的腰,左手快速摘下鼻梁上的单片眼镜,对着地面猛地砸了下去。

啪,眼镜碎成了几块不规则的碎块,一个隐藏在镜脚处的超小型屏障发射器弹了出来,即刻生成了一个直径为15米的半球形量子屏障。

屏障生成后立刻生效,机械人们不断对屏障发起冲撞,但无论它们有多用力,屏障依旧纹丝不动。

左新抱紧了顾风临,心跳达到了她有生以来的最快频率。她惊诧地看着周围淡蓝色屏障,想要伸手去触摸。

“别动。”顾风临握住她的手,“外面的东西进不来,但里面的人却可以轻易出去。把手伸出去的话就会被它们抓住。”

由于屏障的直径只有15米,且是个半球形,高度仅为075米,所以两人只能半跪着抱在一起。

“好,我不乱动。”

左新低头观察着地面上的屏障发射器。这个东西极小,肉眼看就是一个圆点,要不是它正在向上投射出屏障的话,左新根本注意不到它。

没想到顾风临还有这一招,左新感动地都快哭了:“太好了…我刚刚还以为我们要交代在这了。”

“现在暂时没事了。”顾风临顺手帮她擦了一把眼泪,依旧十分警觉地注意着四周机械人的动向,“这道屏障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而设置的,所以它的体积很小,最多再撑两个小时就会自动消失。”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抓着顾风临的袖子不放,“对了,我有手机!我打电话叫几个帮手!”

“好。”

刚刚在后面看热闹的子歌走了过来,它倒是没料到顾风临还有这一招。

“让开。”子歌一声令下,刚刚还在发疯的机械人立刻乖乖退下,十分听话。

子歌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屏障,那是一种很奇妙的触感,光滑又细腻。明明那里没有实物,但就是坚如磐石地保护着里面的人。

左新背对着子歌,她正在专心致志地摆弄手机,还没有注意到子歌已经来到屏障外了。

“怎么样了?打通了吗?”顾风临问。

“我…”左新抬起头,眼神愧疚又无措,“我不知道该打给谁…”

亦或者说,她没有能够求助的人。

打给朝歌?不,朝歌没什么战斗力,况且子歌很明显有控制机械人的能力,朝歌来了或许会反过来被子歌利用。

打给公司的人?也不行,她根本就没有关系好到可以为她出生入死的同事。况且现在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在这个人情味冷漠的世界里,没有人会为了这种可能搭上自己性命的事情,在大晚上出来救人。

顾风临:“笨啊,打管理署的电话,说我在这里求支援。”

“哦!对!”左新这才想起来,顾风临所任职的智能机械管理署就是专门负责处理机械人相关案件的。

她立刻拨打了管理署的官方电话。

顾风临则负责吸引子歌的注意力,他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冲着子歌的脑袋砸了过去。

子歌的反应很快,轻轻一歪头,完美躲闪。

“你倒是躲的挺快。”顾风临又捡起一个小石子,朝子歌扔去。

这次也毫无意外地被子歌躲过去了,但这种挑衅的行为很明显已经激怒了它,它抓起身边的一个机械人暴扣在屏障上。

机械人的身体撞到屏障的那一刻,耳边瞬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把左新给吓了一跳,顾风临顺势揽住她的肩膀:“别怕,有我在。”

屏障外壳有了轻微的裂痕,但依旧没有被打破。

顾风临咬唇:“啧。”

如果当时在眼镜里安装了硬度更高的屏障的话,说不定这台机械人的外壳已经碎掉了。

“你最好不要惹怒我。”子歌威胁道,“你这点屏障根本撑不了多久。”

“接电话啊,求你们了快接电话啊……”左新整个人都缩在顾风临的胸口,她将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死命地摇晃着手机。

左新一遍遍地打着电话,但听到的都是忙音。

顾风临一听她这样念叨,就知道事情开始往更糟的方向发展了,果然——

子歌干笑两声,说道:“我早就屏蔽了这里的信号了。你们打不出电话的。”

左新回头,恶狠狠地看了子歌一眼。

接触到左新的目光后,子歌居然愣了一下,连带着它的手也跟着抖了抖。它若有所思地盯着左新,说道:“你…”

“我什么我?看什么看!不准看!”左新生气了,对着子歌就是一顿乱吼。

左新的这一声吼,让子歌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子歌诧异地看着自己发抖的手,它的内心并不害怕,也不恐惧,它一直视左新为一个战斗力为0的人,打从心底里轻视她。

——那我的手,为什么会不受控制地颤抖?仅仅是因为她生气了吗?子歌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左新吼完之后,子歌居然真的低下了头,没有再看她。

但左新并未注意到子歌的异常,她咬咬牙,将怒火发泄到了手机身上,用非常大的力气重新按下拨号键。

“别打了。”顾风临按住她的手,“先把手机调到低电量模式,过一会说不定能用上。”

“……”左新也只能按照他的话来做。她关掉手机里不用的app,调到低电量模式,将电池的使用时间延长到最大。

“哼,算了。”子歌搬了把椅子,坐在距离屏障一米远的地方,翘起女王般的二郎腿,得意至极地说:“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看你那个屏障失效的时候。”

——————————

沈相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之后,才发现此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窗外灯火通明,时不时还能传来路人嬉笑打闹的声音。

“啊…”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走到更衣室把身上的工作服换下,再回到电脑前打个卡准备下班。

叩叩,他听到有人在敲实验室的门框。

沈相一直没有关门的习惯,所以他一抬头就能看到进来的人——是方林,隔壁档案组的同事。

她梳着马尾辫,耳朵上戴着一枚复古风的耳坠,胸前也有一枚造型别致的胸针。由于平时都穿着工作装,所以方林只能靠配饰来满足装扮欲。

“是你呀,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手里有一份文件要找顾先生签字,我找了他一下午,但他一直没有回来。”

“哦,那没关系,你直接把文件发到他的电子邮箱就好了。”

方林为难地摇摇头:“这是一份纸质文件,要签字的。我明天必须要把文件交给陆督,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你们顾队呀?现在你们组只有你一个人还在加班了,我联系不上其他人。”

“哦。”沈相拿出手机给顾风临打了一通电话,但一直提示忙音。

“奇怪了…”他又拨了一次,还是没人接。

沈相抬起头,有点尴尬地干笑两声:“要不你把文件先放到他的桌子上吧,我帮你给他留言,让他明天早上来看。”

一看工作有眉目,方林立刻放松了不少:“好,那我把这些都放到他桌上了,你记得告诉他。”

“好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9月7日晚10点30分,顾风临已经派部下包围了地下都城的所有出口。

地下都城总共有两个明面上的出口,一个向东、一个向南,还有一个隐秘的出口在通风管道。

通风管道连接着附近的地铁线路,只要爬出来就能坐上地铁逃走。

根据林棠的情报,顾风临打算在11点的时候全面进攻,那个时候,地铁已经全部停运,无关路人将会被全部疏散。

顾风临安排了大量的便衣警察蹲守在地铁站,配合这次的行动。

然而在现场打头阵的人并不是顾风临,而是一名叫陆凌的军官。

陆凌今年刚满20岁,单身,他的父亲陆怀州在恋爱方面的管理一直都非常严格。

不过陆凌本身也没什么恋爱细胞,他宁愿去参加部队的拳击比赛和马拉松也不想花心思谈恋爱,十分好战。

他与顾风临十多年的老交情了,这次行动,是顾风临主动邀请陆凌参与的,正好陆凌也缺一个表现自我的机会,便欣然答应。

今晚作战的第一步,就是陆凌带领手下的士兵率先攻打东门,寻找突破口。

作战士兵的手腕上都配备了量子屏障,可以抵御子弹的攻击。

除了基础的手枪之外,他们还配备了一定数量的掌心,可以制服机械人。

(秦萧做的掌心子弹还没有进行量产)

陆凌负责带领小队冲锋陷阵,而徐绽青则坐镇指挥室把控大局。

那么,顾风临呢?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只能从耳机里听到他的声音:“一番队和二番队做好准备,10分钟后开始行动。”

清零这边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早就布置好了三道防线。

他将机械人部署在两个出口作为第一道防线,将从得一那里借来的机械打手部署成第二道防线,将都会中的青壮年安排在第三道防线。

阵型的心脏地带是清零、林棠、机械打手乐乐以及一些重要的人类盟友,形成了一个扇形的防御阵型。

“东门,还是南门?”清零喃喃自语,他紧盯着眼前的大屏幕,上面显示着我方所有战力的站位。机械人用白色标注,机械打手用蓝色标注,人类则用红色标注。

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10点40分,还有20分钟就要开战了。

这是清零当上地下都会的首领以来,第一次坐镇指挥如此重大的战斗。

他的腿在不停地抖动——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紧张、和兴奋。

如果赢了,那么他在都会中的权威就能够瞬间树立起来,但如果输了,别说他自己了,整个机械联盟的势力都会遭到大幅度的削弱。

这种不知结果如何的事情,最让人觉得刺激。

人生不就是不断地进行赌博吗?

赢了就一飞冲天万人捧,输了就虎落平阳被犬欺。

来吧,顾风临,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站在旁边的林棠斜眼眯了清零一下,然后看着大荧幕假装不经意地说:“我猜是东门。”

“东门?这是你个人的猜测,还是弄到了切实的情报?”

林棠:“顾风临这个人做事严谨的很,除了参与制定作战计划的徐绽青和陆凌之外,恐怕没有谁知道他的具体计划,我也搞不到这些情报。所以,我是猜的。”

“哼,猜的可没用。”

清零打开无线通讯,问前排的机械人:“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先生,这里一切良……”

话还没说完,机械人的声音就消失不见了,耳机里一片杂音。

“喂?怎么了?快回答!”

林棠看着屏幕上快速消失的白点,说道:“是东门。他们比预定的时间还要早10分钟行动。”

由于士兵们都穿了反红外探测的衣服,所以清零的探测装备并未检察觉到他们的接近。

“该死!”清零用脚狠狠踹了下桌子,尝试跟前排的其他机械人联系,“报告情况!他妈的赶紧报告情况!”

也不知是哪一台机械人的声音传来:“我们被偷袭了,敌人在通风管道口从背面向我们发射了掌心。”

看着东门大批大批消失的白点,清零心里那叫一个急呀:“傻子吗你们!走位会不会啊!”

没等对方回答,他又联系了第二防线的机械打手:“赶紧去东门门口支援!一个敌人都不准给我放进来!”

“是。”打手们非常听话地向前猛攻,这些机械打手比普通的机械人更加擅长战斗,它们兵分两路,一路压到前排支援,一路爬上通风管道消灭敌人。

然而当它们爬进管道的时候才发现,这些发射掌心的敌人,其实全都是机械人。

看来双方的指挥都将机械人视作可以被随意牺牲的弃子。

顾风临一方的机械人在被发现之后,立刻掉头撤离,如果有不幸被打手们抓住的,它们体内的维和者会立刻杀死机械人,不给敌人俘虏它们的机会,丝毫不拖泥带水。

打手们厌恶这种将机械人视作工具、用完就扔的做法,心里的怒火和斗志燃烧地更旺了。

陆凌看准时机,带领士兵们从东门的正面攻入,用量子盾牌和掌心与机械打手展开正面交战。

陆凌从小就被爸爸当成士兵来训练,各种防身术和进攻套路摸的门清,一路上斩杀无数。

他并不喜欢直接用掌心杀死对方,而是用手中的近战武器将对方打到零件四飞、七零八落之后,再一招将其毙命。

但与此同时,他也要承受随时有可能被打手刺伤的风险,毕竟对方手里也有手枪和刀剑。

但这些对于陆凌来说都不算什么,他要的就是这种刀尖舔血大杀四方的感觉。

他早已在战前服用了特效药丸,这种药丸不仅能够降低身体上的痛感,还能让人保持兴奋状态,现在的陆凌觉得自己简直无所不能。

清零那边眼见前线有些撑不住,心里也是急的不行:“一群废物!”

林棠趁机向他提出建议:“不如,我们先调遣一部分原本驻守在南门的机械人过去支援,现在敌方的大部分战力都集中在东门,南门只有零散的部分小兵,构不成威胁。”

清零急切地点点头:“这个办法可行。”

他立刻按照林棠的思路把一部分机械人都调遣过去,却没有注意到,林棠唇边那抹不易察觉的轻笑。

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指挥室的徐绽青也没有闲着,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

“一番队,从左边包抄敌人,二番队负责绕后,三番队负责掩护陆凌。”

徐绽青的双手背在身后,手心隐隐出了一些汗。

虽然在行动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初次指挥行动的她还是免不了要紧张一番。好在现场的情况并不复杂,她可以沉着应对。

忽然,吴凯凑到她的身边对她说了一个看似跟战局无关紧要,但却非常重要的信息:“左新不见了。”

徐绽青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心里还是打了一激灵:“什么时候的事?她去哪了?”

吴凯故意压低了声音:“监控显示她是十分钟前从顶楼顾老大的办公室里开的,巡逻机不知为何没有阻止她。”

“啧。”徐绽青咬了咬拇指,“派一架无人机出去追踪她。记住,不要打草惊蛇,不要让别人发现这件事。”

“明白。”

吴凯走后,徐绽青仍旧心有余悸。

在行动开始前,徐绽青曾单独找顾风临聊过天,问他打算如何在战时安置左新。

对方则表示,在进攻地下都会的这段时间里,左新会一直呆在顶楼的办公室中。

从顾风临的言语中,徐绽青嗅出了一股占有欲的味道。

此前她曾提出要调查左新,被顾风临一口回绝了。现在只要徐绽青在他面前提起左新的名字,他总是会下意识地岔开话题,并暗示她不要再管这件事。

徐绽青也就非常识趣地没有再提,但却一直在暗中调查左新。

现在,在这个作战的关键时刻,左新却忽然消失了,她是去哪里了?她想要做什么?

徐绽青很想自己去一探究竟,但她现在身上还有更加重要的使命,她也只能先放下这些多余的想法,专心指挥现场。

————————————

左新是偷偷从管理署溜出去的。

时间回到晚上10点30分。

左新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眺望着远处的朦胧灯火。

再过半个小时,顾风临就要向地下都会发起进攻了。

她知道这场战斗对于双方的重要性,谁赢了,谁就能在利益博弈中占上风。

人类与机械人的矛盾已经日渐显现,这是双方第一次正面交锋,如果顾风临能够完全拿下地下都会,那么人类就能够进一步稳固对机械人的掌控权。

理智上来说,左新是很希望恋人获胜的。但站在情感的角度,左新又存有一点点的私心,希望机械人不要输得太惨。

毕竟,她现在也算是机械世界的一分子了。

朝歌曾说她是所有机械人的母亲,虽然目前还不能确认这句话的真假,但左新已经开始无意识地将自己一点点带入到母亲的角色中了。

如果她真的就是传说中的蜂后,那么她就应该出面保护那些机械人。

可顾风临也告诉过她,那些盘踞在地下都会的实际控制者,其实都是人类,一些有着反社会人格的人类。机械人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报复社会的借口和工具罢了。

左新低头,她看到楼下经过的一对对小情侣,他们有的是人类情侣,有的是人类与机械人的组合。

唯独不见机械人与机械人的情侣组合。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机械人仍旧是附属品,只能依赖人类生存着。

作为机械人的左新,曾经以人类的身份和视角生活过一段时间,她知道对于人类来说,机械人就是最好的工具,人类希望机械人能够自我进化以满足社会花样繁多的需求,但又不希望它们进化的太快,脱离人类的掌控。

左新其实可以理解这种想法,所以当顾风临决定要逮捕za的时候,当他决定进攻地下都会的时候,左新一点都不惊讶,她知道就算没有顾风临,也会有别人这样做。

但如果站在机械人的角度看世界,她又觉得人类是自私的。

在如今的社会制度下,机械人虽有意识却只能依附于人类,即便是受到侵犯和伤害也不能进行反抗。如果有机械人想要脱离人类掌控,自己在社会上生存,那么等待它们的将是人类无情的抹杀。

一定要这样吗?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够让双方平等合作的方法吗?

“我应该怎么做呢?”左新抬头望天,她是真的非常迷茫。

我应该遵循顾风临的安排,乖乖地呆在办公室等待他凯旋归来的好消息吗?

我应该呆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任由机械人沦为人类斗争的牺牲品吗?

我真的可以做到,全盘接受顾风临安排好的一切,被历史的潮流推着前进吗?

不,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对机械人遭遇的不公视而不见,我做不到永远龟缩在办公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如果人类真的跟机械人爆发大规模的战争,那么手握大量杀伤性武器的人类一定会是获胜的一方。

不行,我要用自己的力量,去阻止战争的发生。

左新握紧了双拳,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朝歌挡在了她的面前:“主人,您要去哪?”

“我要用我体内的力量,去阻止这场战争。”

左新拨开朝歌,步伐坚定地迈出大门。

朝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边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

——您终于开始一点点觉醒了,蜂后。

她刚刚走出大门,巡逻机就把她拦了下来:“左小姐,请您呆在房间里不要动。”

“我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让开。”

巡逻机一步都不退让:“这是命令,请您配合。”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10点40分,从这里到地下都会最快也要15分钟的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必须立刻出发。

左新一心想要阻止机械人们的无谓牺牲,根本顾不得什么命令,她急躁地冲着巡逻机吼了一句:“我命令你现在让开!”

瞬间,那股熟悉的力量又再次涌上左新的心头,她知道,这就是朝歌所说的那股可以操控机械人的力量。

巡逻机果然听令,侧身让出一条路来:“抱歉。”

左新狐疑地看了巡逻机一眼,但她根本没有时间细想,迅速从逃生楼梯溜走了。

她在路边拦下了一辆无人驾驶的出租车,一路上不断思考刚刚她力量觉醒的原因。

这一次,她是为了要救机械人而发动力量的。

上次在za的演唱会,她是为了救顾风临才让机械人停手的。

之前她跟顾风临被子歌绑架的时候,也是为了救顾风临才会触发力量的。

而当她在审讯室里被za咬住脖子动弹不得的时候,任凭她怎么呼喊对方都没有反应。

难道说……这份力量只有在左新想要帮助他人的时候才能启动?为了自己就不行?

时间到了11点整,出租车在距离地下都会还有一公里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音响播放ai语音提示:“前方道路已被封锁,请您暂时不要进入此区域。”

左新并未理会提示,扫码付款之后便直接跳下车飞奔向地下都会。

顾风临已经派人封锁了地铁口和周边道路,并且为了保险起见,他用的都是人类士兵。

在层层封锁之下,左新根本无法进入地下都会。

她躲在墙角里,不停地向地铁口的方向偷看,试图找出士兵们的防御破绽,好趁机溜进去。

就在左新专心致志分析现状的时候,忽然有一双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

左新立刻奋力挣扎,但对方却凑在她的耳边说:“别怕,是我。”

第一百一十八章

左新立刻奋力挣扎,但对方却凑在她的耳边说:“别怕,是我。”

这个声音?居然是当初左新从养老院放走的卯歌。

左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卯歌?你不是…去找蜂巢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嘘——”卯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此时一名士兵察觉到了异样,端着枪慢慢走了过来:“谁在那?出来。”

周围的士兵在听到动静之后也纷纷围了过来,一步步接近左新和卯歌的藏身处。

卯歌依旧用手捂着左新的嘴巴,它用体内的无线电给同伴发出了信号。

收到信号的同伴立刻引爆了不远处的一颗炸弹。

轰的一声巨响,震的整个城市都能听到。

士兵们的注意力立刻被爆炸声所吸引,匆忙离开这里赶去爆炸区救火了。

待脚步声远去之后,卯歌才松开了手,柔声对左新说道:“没事了,不要害怕。”

左新却急着跑到外面,朝着刚刚发生爆炸的地方看去。

那里火光四溢,将漆黑的天空都照的通红,左新知道爆炸点靠近居民区,已经有不少受惊的群众惊叫着四散逃开了。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混乱与噪音,这让左新本就十分敏感的神经深受刺激。

她转身抓住卯歌的衣领,质问它:“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在等你,左新。”卯歌显得十分淡定,“我们都在等你。”

“等我?我们?我们是谁?”

卯歌用眼神示意左新向后看。

左新回头,她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正领着一群信徒站在她的身后。

高挑女人身上穿着宗教氛围浓厚的衣服,两只手的手背上都纹着蜜蜂图案。

她走到左新面前,单膝跪地并拉起左新的手,在她手臂上印下一吻:“我们都在等待着您觉醒,蜂后。”

左新浑身一激灵,立刻把手抽了回去:“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高挑女人似乎早就猜到她是这个反应了,淡然地微微一笑。

她站起身用手指了指身后的路:“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很多疑问,请跟我来,我们会为你解答。”

周围的机械人立刻分列两旁为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这里的光线很暗,左新看不清那条路的尽头是什么,她的耳边依旧充斥着混乱的呼救声,让她根本就无法冷静的思考。

爆炸带来的震动,跟面前高挑女人的淡然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左新有些害怕,害怕前方未知的道路,害怕自己不能很好地处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如果顾风临在这里就好了。左新心想。

就在左新犹豫的时候,卯歌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我们只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去了就知道了。”高挑女人有些着急地拉住左新的手。

“可我…”左新把手抽了回来。

她很想去,但又知道自己不能去——因为如果顾风临在场的话,一定会阻止她去。

不知不觉间,顾风临已经统治了她的精神,她现在做出的任何决定,都会不自觉地考虑一下顾风临知道后会怎么想。

“不想去吗?”高挑女人的声音充满了遗憾。

左新决然地摇摇头:“我不是来听你们讲故事的,我是来阻止这场冲突的。”

高挑女人将手收回去,她向后退了一步,身子绷的僵直,眼神也变得冷漠而冰冷。

左新:“刚刚的爆炸是你们引起的,对吧?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知不知道,这样会牵连到很多无辜的人?”

“人类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也牵连了很多无辜的机械人。”高挑女人说道,“没错,是我们做的,一项伟大的事业必然要付出牺牲。”

“伟大的事业?”

高挑女人扬起唇角:“没错,今晚这场仗,就是我们伟大事业的开端。”

说着,高挑女人手一挥,周围的机械人立刻一拥而上扑倒了左新。

——————————

突如其来的爆炸让整个地下都会都为之震动。

徐绽青立刻命令地面部队前往爆炸地点支援,只留下最低标准的人数驻守在各个区域。

正在前线战斗的陆凌敏锐地察觉到情况有变,他命令周围的人类士兵都聚集到一起摆好阵型,想要速战速决。

然而,这么做却正好中了清零的圈套,他跟地面上的机械人们是一伙的,爆炸也是他提前安排好的战术。

就在陆凌愣神的这一瞬间,机械人们关上了东门,将陆凌的手下隔离成两个部分。

被挡在大门外的士兵本想继续往里冲,但却撞上了清零事先布置好的电网,先头部队立刻被电晕了过去,剩下的人在原地踟蹰不前。

但机械人们却不惧怕电网,亦或者说,它们不惧怕死亡。只要有任务在身,哪怕知道前方都是荆棘,它们也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向前冲。

很快,门外的士兵就落入了下风,跟机械人陷入了苦战。

门内的陆凌也好不到哪去,他的后排完全被大门截断了,清零很快将门内的人团团包围住。

更糟糕的是,他失去了跟徐绽青的通讯联系,被彻彻底底地孤立了。

“喂?陆凌?陆凌!”任凭徐绽青如何的大声呼喊,对讲机那头都是一片杂音。

——该死,被算计了。徐绽青咬紧下唇。

她没想到对方会用在居民区附近引燃炸弹的方式,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制造破绽,现在陆凌那边已经完全被截断,生死未卜。

但徐绽青并没有直接派兵过去支援,而是将兵力都调到南门,开辟第二战场消耗敌人的火力,清零手下可支配的军力也就是地下都会那一点而已,论数量和持久战还是管理署这边占优势。

希望陆凌能够坚持到她的手下赶到。

双方在南门展开激烈的交火,机械人们虽然不畏牺牲勇往无前,但人类军中也有能够冲锋陷阵的死士。

掌心成为了左右战局的关键,这项武器对于机械人来说是致命的。

但机械人们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直接把脖颈暴露给敌人。

徐绽青命令他们兵分两路从左右包抄,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从机械人的背部发动攻击。

这招非常有效,机械人们的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清零这边也很快注意到了南门的异常,他立刻下令让手下关掉南门。

但吃过一次亏的徐绽青不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她让手下把机械人的尸体堆积在门口阻止大门关上,并用破损的机械零件卡住大门,最后用emp(电磁脉冲)破坏掉门上的电子部件,毁掉电网。

陆凌这边也毫不示弱,他跟留守在通风管道的士兵相互配合,集合手下的力量攻打12点方向的机械人,很快就在包围圈中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清零需要同时指挥东门和西门的作战,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忙的团团转。

“第三道防线的快给我上!一定要拦住管理署的那帮疯狗!”

“南门那边的人在愣着干什么?快开枪!”

眼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防御布阵都要被突破了,清零急的满头都是汗,双手不停地颤抖。

怎么办?怎么办!

很快陆凌这边就要打到第三道防线了,负责坚守这道防线是地下都会的青壮年。

他们虽然身强体壮,但却没有受过一天的正规训练,都是一些常年烂在社会底层靠注射樱花为生的瘾君子,清零根本不指望他们能有什么战斗力。

也就是说,清零原本的作战计划,就是靠前两道防线和一些小聪明阻挡管理署的进攻,设置第三道防线的目的,是想让这些小喽啰看看他清零的战术是有多么厉害。

然而…他没有想到对方的战斗力远远超出想象,是他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顾风临这次是要玩真的,他投入了庞大的人力物力,是当真要在今晚把地下都会夷为平地。

“清零,陆凌很快就要接触到第三道防线了。现在已经有一些听到动静的人开始逃跑了。”身旁的林棠说道。

“闭嘴!”清零将怒气牵连到了林棠的身上,他连声音都在发抖,内心涌现出一种无法掌控局势的恐惧感。

林棠对此并不在意,甚至还好心提醒他:“一旦陆凌攻过来,我们都会遭殃。现在南门那边也快被攻陷了,这里是注定保不住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如,我们先一步撤退?”

“我让你闭嘴,你聋了吗?!”清零的声音比刚刚还大,林棠的话成功激怒了他。

“我他妈就是死在这也不会撤退,让我跟管理署示弱,没门!”

林棠刚想继续说,身后却传来一个十分妖艳的女声:”这么点兵力就把你吓到了?小零零,看来你今晚不太行啊。”

是得一。

他正带领着一大群机械打手向这边走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得一!”清零眼冒金光,得一的出现简直是天降救兵。

得一却没有给清零太多的眼神,他将手轻轻一挥,机械打手们立刻扛着精良的武器装备冲向前线。

得一在每个打手的脖颈处都加了一层量子屏障,可以免受掌心的攻击。

林棠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趁着清零和得一都在注意前线情况的时候,他偷溜进后面的控制室。

如果能够恢复陆凌与徐绽青之间的信号通讯,陆凌那边就能早一点的支援。

陆凌和他的手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受到了猛烈的炮火攻击。

对方很明显是有备而来,在掌心失去作用之后,陆凌只能命令手下先爆了机械人的头,让它们失去视觉信号,再攻击心脏处的主机。

但这样的方法效率极低,空枪率也高,面对来势汹汹的机械大军,陆凌只能边战边退。

得一眼神坚定地下了死命令:“杀,一个不留地给我杀。”

瞬间,打手们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朝着陆凌一方疯狂射子弹。

尽管陆凌有坚硬的量子屏障做保护,但在猛烈的炮火之下,屏障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碎掉。

想要让屏障再次亮起,就需要为其充电,当自身携带的电池容量耗尽的时候,他们只能用肉体去迎接地方的枪林弹雨。

如果徐绽青的补给部队能够立刻过来支援就好了。

“啧。”陆凌躲在屏障后面,时不时地朝着对面前排开几枪,他用手势命令手下找掩体躲起来,不要直接起正面冲突。

对地下都会极为熟悉的清零露出了恐怖的笑容:“呵,果然。”

他的话音刚落,陆凌身边就传来了爆炸声,一个士兵的腿部被炸飞了。

——是微型地雷!

清零这个老狐狸,早就在地下都会的各个角落都布置了陷阱。

这是一种自带识别芯片的智能地雷,只炸敌人不坑自己人。所以刚刚蹲守在这的机械人们并不会触发地雷,陆凌的手下一到,地雷便一个个都开始引爆。

“快撤!”陆凌扯着嗓子大吼——他的声音一旦小了,就会被接连不断的爆炸声所吞没。

陆凌匆忙带着手下退到东门,这里的门依旧是紧闭的,他退无可退了。

徐绽青在南门的情况稍微好一些,她整个控制了南门,使其无法关闭,所以后续的补给部队可以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前线。

为了保住人类士兵的性命,徐绽青让机械人冲在一线抵挡住对面的火力,再用它们的尸体筑成一道防御墙。

战局陷入了胶着的状态。

在掌心失去威慑力的情况下,地下都会这边很明显是占有优势的。

人类军只能攻击机械人的心脏,相较于头部来说,心脏更难被打中。

就算是打中了,也不一定会对机械打手造成伤害,对方既然对后颈做了防御,也一定不会疏忽对心脏地带的防御。

汗水不断从额头冒出,徐绽青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越来越多的阵亡数字,心跳和呼吸都开始加速,思绪也有些混乱。

“哼哼哼,”得一得意地笑了,“看来管理署的实力也不过如此。”

———————————

左新被一群机械人莫名扑倒之后,她立刻感觉到一股电流从身体里涌过。

“咔嚓”一声,她的双手被扣上了电子手铐,两个手铐之间的巨大吸力正迫使她把双手并在一起。

尽管左新奋力挣扎,但周围的机械人仍旧像饿狼一般不断地扑过来,迫使她的双手合在一起。

双手被困住之后,左新心里积压的愤怒立刻爆发了出来:“都给我停手!”

机械人们真的停了下来。

“诶?有用了!”左新立刻趁机脱身,不过她刚刚高兴了没几秒,机械人们又开始行动了。

似乎对方刚刚只是愣了一下,并没有完全听她的。

——果然为了自己而下命令的时候,机械人们是不会听的。

左新一边跑一边分析,她体内的蜂后之力也许是真的只能为了他人而发动,不能用于达成她本人的私人目的。

她咬紧了嘴唇,那我要这种能力还有屁用。

“卯歌!”左新绕了一圈之后又冲到卯歌身边,在它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左新一个跳起用手臂扣住了卯歌的脖子,将它变成了人质。

“都不许动,否则我就拧断她的脖子。”左新故意说的很大声,佯装自己很有底气。

但其实左新知道,就算她有那个力气拧断卯歌的脖子,它也不会死。

这只是一时的缓兵之计,如果高挑女人决定要丢弃卯歌,那她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机械人们居然真的不动了。

高挑女人穿过密密麻麻的机械人群,走到左新面前,它的眼神复杂又犹豫。

“我们并不想伤害你。”卯歌淡定地用手轻拍着左新紧绷的胳膊,“冷静点。”

左新却打从心底里拒绝这种触碰,她架着卯歌向后连退了三步:“别过来。”

高挑女人又一次对左新伸出了手:“跟我来吧,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左新的大脑快速运转,她已经在这里闹了有一段时间了,旁边爆炸产生的火势也已经小了很多,只要继续耗下去,说不定她就能拖到士兵们回来。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战局的变化已经让徐绽青把大部分的战力都投入到了地下,地面上的人数少之又少,就算有人能够过来帮忙,也难以对付数量如此多的机械人。

只是左新不太明白,为什么在战局吃紧的情况下,对方还要派这么多人到地面上来,难道它们已经料到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不,这并不符合常理,因为来到这里,是左新在半个小时前忽然下的决定,她没有对任何人说。

那么对方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呢?

在距离左新不远处的空中,吴凯派出的无人机发现了左新。

吴凯让无人机落到了一处不易被察觉的高点。

他趁着左新与高挑女人对峙时候,果断按下发射键,让无人机的子弹准确击中左新手腕上的电子手铐。

这种方法很有可能烧伤左新的手臂,但机会只有一次,不好好把握的话可能左新就会被机械人们带走了。

吴凯知道左新就是他顾老大的小心肝,要是让顾风临知道他没有救左新……吴凯后背一阵发凉,那他的下场一定会比地下都会的机械人们还要惨。

吴凯继续操控无人机射击左新身边的机械人,但对方反应灵敏躲得很快,他连续空了好多枪。

这突如其来的枪声让左新吓了一跳,她并不知道无人机的存在,还以为是高挑女人的进攻。

不过好在手腕的束缚是解开了,重获自由的左新赶紧朝着反方向跑。

高挑女人手一挥:“给我追!”

与此同时,女人也注意到了高处无人机的存在,站在它身后的机械人立刻用手里的枪将无人机击落。

“该死!”看着屏幕前的一片雪花,吴凯气的把手里的控制器给摔了。

他立刻联系了徐绽青,向她报告情况。

左新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

一旦停下来,就会……

忽然一个小女孩的身影闯入眼帘。

女孩在听到脚步声之后还睁着天真的双眼朝左新看了一眼。

左新立刻来了个急刹车抱起女孩,可身后的机械人们却依旧卯着一股劲向她奔过来,它们来势汹汹,夜色之下竟有几分僵尸来袭的味道。

就在机械人们即将要再次扑到左新身上的时候,她紧紧抱住怀里的女孩,眼睛一瞬间变得血红,大吼道:

“停下来!”

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犹如飓风一般袭击了整个机械人群。

在左新发出命令的同时,机械人们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不只是地面上的机械人,就连远在地下的机械打手们,也都忽然凝固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第一百二十章

机械打手们忽然全都停了下来,正在激战的陆凌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果断将手中的剑刺向面前机械人的心脏。

唰的一声结束了它的生命。

刀剑抽出,打手的身体立刻倒在地上,零件碎了一地。

士兵们也发现了机械人的异常,他们喘着粗气,警惕地看着周围一动不动的机械人,怀疑他们是有什么阴谋,或者这又是什么迷惑人类的战术。

但陆凌不会犹豫,直接发号施令:“不许停手,趁机干掉它们!”

“是!”

人类军立刻重整旗鼓,再次进入战斗状态。

一个个机械人都成了靶子,在枪林弹雨之下纷纷倒地,化成一片片破碎的零件。

见此情形的清零立刻慌了,扭头看向得一:“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人怎么忽然停了下来?”

得一并没有回答,他心情复杂地盯着眼前的大屏幕。

屏幕上,大批的白点和蓝点正在快速消失,还有一部分红点正在四散逃开。(机械人用白色标注,机械打手是蓝色,人类是红色)

“你说话啊!”清零大声吼着,他的吼叫声无疑加重了得一的烦躁情绪。

“啧,你以为我是万事通吗?什么都知道?”

得一拿起对讲机:“喂?你们在干什么?回话!现在立刻回…”

得一的话戛然而止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清零:“怎么了?”

得一没有理他,而是把对话频道转到了私人通讯,对那头说:“玛利亚,你听得到吗?”

玛利亚就是刚刚与左新对峙的高挑女人。

如今地面上的机械人已经全部停了下来,玛利亚也不能幸免。

“哇,他们都变成了木头人诶。”左新身边的女孩欢呼,一点不知道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

“别过去。”左新拉住想要伸手触摸机械人的女孩,蹲下身子问她,“告诉姐姐,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女孩手里还拿着一根未拆封的棒棒糖,听到左新的问话后,女孩便将糖果递给她:“刚刚有一个叔叔让我过来的,还说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我就要把这颗糖送给她。”

“……糖?”

左新狐疑地把棒棒糖拿到手边翻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叔叔说,让你把糖纸撕下来看看。”

撕开糖纸之后,左新看到纸中央有一个大大的eston公司的logo。

是郭文三。

——他就在附近?难道他一直在监视我?难道他也掺合进今晚的冲突来了?

就在左新沉下心来思考的时候,她身后机械人的手指动了一下。

此时的郭文三正坐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上,面前的屏幕上显示着女孩的第一视角——这个女孩的眼睛早已被他改造成了装有摄像机的人造眼。

他手握一支黑色的钢笔,在本子上记录着左新的一举一动:蜂后之力发动之后,一旦放松精神,就会失去对机械人的控制。

“姐姐。”女孩晃了晃左新的肩膀。

“嗯?”左新抬起头来,“怎么了?害怕了?不用害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不是,我是说…”女孩伸手指了指左新的背后。

“什么?”左新一回头,只见机械人们好似在跳机械舞一般,嘎吱嘎吱地扭动着身体,看起来随时都会违背左新刚刚的命令重新动起来。

不过,此时的左新已经根本不会害怕了。

她已经明白了发动体内力量的诀窍,那就是不要想着自己的私欲,要以他人为媒介才行。

现在,她只需要想着“我要保护面前的女孩”,就能轻而易举地再次令面前的机械人们都服从她的命令。

就在机械人们即将要重获自由的那一刻,左新拉住了女孩的手:“别怕,躲到姐姐身后来。”

咔嚓、咔嚓,这是机械人们扭动身体时发出的摩擦声。它们的眼睛已经重新亮起了红光,有几个比较机敏地已经一点点地向前迈出步子了。

看来要不了半分钟的时间,这些机械人就能完全挣脱束缚重新开始活动。

左新的脸色依旧从容镇定,她有信心她可以面对现在这样的情况。

她甚至利用这剩下的半分钟,思考了一下下一步应该发出什么样的命令。

是再说一遍“停下来”好呢,还是说“都给我回去”好呢?

反正让它们做什么都会做的吧。

左新扬起自信的笑容——那就说“都停下来,帮助我一起阻止这场战斗”吧。

然而,就在左新即将要开口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左新。”

是顾风临的声音!

左新被惊得浑身一激灵,怀着十足惊喜的心情回头见:“风临!你怎么来…了…”

站在她身后的并不是顾风临。

而是满脸阴森笑的女孩。

她继续用顾风临的声音对左新说道:“没错,我来了。我一直都在这里呢。”

说着,女孩的脸慢慢变得扭曲,是真的五官都在扭曲,一点点变成了顾风临的脸,但她的身体依旧是一个小女孩,看上去十分的恐怖诡异。

“不!”左新赶紧用手捂住了女孩的脸,她有些崩溃,“不…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女孩的眼睛透过左新的指缝,清晰地看到了她那惊恐万状的模样。

就在左新愣神的这一瞬间,身后的机械人们一拥而上,群起而攻之。

——————————

陆凌正带领着手下的士兵大杀特杀。

像木头人般杵在原地的机械人根本毫无威慑力,射击难度甚至还不如训练场上的靶子。

陆凌一路毫无阻碍地向前推进,很快既要到达防御圈的中心位置了。

南门那面的状况也是喜报不断,士兵们不仅占领了南门,还横扫了路上的一切障碍,朝着东门陆凌的方向一路高歌猛进。

指挥室的清零快要急死了:“得一,你赶紧想想办法!”

得一没搭理他,继续对对讲机说话:“玛丽亚,回话!回答我!你现在在哪里?”

林棠把手搭上了清零的肩膀,又一次向他提出了建议:“清零,这里就快要守不住了,现在我们还可以逃回得一的老巢,管理署的人不知道那条密道。现在还来得及,再晚一会,可能你我都会被管理署的人给俘虏。”

清零头上直冒虚汗,眼睛左转右转,心里面“逃走”和“继续战斗”这两个思想小人已经大战八百个回合了。

忽然,得一的对讲机中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是…是我。”

清零立刻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对讲机,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亮。

“玛丽亚!报告情况!你那边怎么样了?”

“是…是蜂后。”玛丽亚的声音很快就由断续恢复到流畅,语气平稳,“刚刚是蜂后命令我们停下的。不过好在她现在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

玛丽亚一边说一边走到被按住胳膊的左新面前,挑起她的下巴。

左新那是满脸的愤懑与不平,她刚想说话,玛丽亚的手掌就重重拍在了左新的心脏上。

它的手上装有电击装置,瞬间就使她的心脏短路,昏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等左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围在她周围的人类士兵。

“!!”左新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只是她刚想挣扎着站起来,就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双手被电子手铐禁锢在椅背后,动弹不得。

她想要开口说话,但脸上的口缚却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左新看了看四周,发现前不久带头游行闹事的那个男人——清零正站在她的身边。

清零没有注意到左新已经醒来,继续对已经布下包围圈的陆凌进行威胁:“你们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这个女孩。”

陆凌却直接把枪口对准了左新:“不劳你费心,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解决掉她。”

“你…”清零万万没想到陆凌居然敢对人质下手。

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

当玛丽亚把左新带回来的时候,清零正在为前线吃紧的战况而焦虑。

他大声指责玛丽亚这么晚才回来——在清零看来,它们的任务只是去地面上引爆炸弹分散管理署的注意力,根本不需要花这么久的时间,也不需要它们带一个看起来就没什么用的女孩回来。

但当玛丽亚告诉清零,这个女孩跟管理署未来的领导人顾风临关系密切的时候,清零顾不得去细想为什么玛丽亚会知道这些信息,立刻就命人把左新绑起来送到前线。

正巧这时陆凌已经跟南门过来的士兵会和,他们势如破竹,很快便扫清障碍冲进了清零所在的控制室。

林棠就站在清零的身后,他没有想到玛丽亚居然会抓一个人质回来。

林棠并不知道顾风临跟左新之间的故事,他也是从玛利亚口中才得知这个女孩身份不一般的。

趁着清零忙着对付陆凌的功夫,林棠悄悄联络了顾风临。

但对方却一直没有给出回应,这让林棠有些焦躁。

陆凌的枪口一直对准左新没有离开过:“我给你五秒钟的时间,要么,你们投降,要么,我现在就开枪干掉这个女孩,然后再去干掉你。”

清零气的都想要骂娘了:“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女孩是人类!杀了她你们都要上军事法庭。”

站在清零身边的机械打手乐乐对他说:“先生,这个女孩是无辜的,我们不应该把她牵扯进来。”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清零怒吼道,他看都没看乐乐一眼,直接把它拨到身后,“滚到后面去!”

“五。”

清零的呼吸明显变的极不稳定,不服气的他粗暴地将左新从椅子上拎了起来:“来啊!我看你敢开枪!”

“陆凌!”指挥室的徐绽青立刻呵止他,“你疯了,快放下枪,我们需要把左新救出来。”

但陆凌不为所动,枪口丝毫没有晃动。

林棠悄悄拉住乐乐的肩膀,凑在它耳边轻声说道:“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动手。”

相比于周围人的惊慌,处于斗争中心的左新倒是显得很淡定。

只要陆凌不打中她的心脏,她就不会死。而陆凌的枪口很明显是在瞄准她的脑袋。

左新并不担心生死,只担心如果子弹击中了她的头部,那么她是机械人这件事就会暴露。

“四。”

清零:“我不信,不信你敢开枪。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你疯了!”

“三。”陆凌的手指已经按在扳机上蓄势待发了。

清零汗如雨下,但他仍旧想要赌一把:“这、这女孩是顾风临的小情人,杀了她你既不怕顾风临秋后算账吗?”

——小情人?左新眼睛瞪得老大,谁告诉你的?这消息是怎么传到你们耳朵里面的?

她跟顾风临的关系从未公开过,管理署的人虽然都心知肚明,但外界尤其是机械联盟并不知道左新的存在。

“二。”

“你他妈…”清零恨的咬牙切齿,他本想用人质争取一点时间,却没想到碰上了陆凌这样的硬骨头。

“一。”

就在陆凌开枪的瞬间,林棠带着量子屏障挡在了左新的面前。

“唔!”左新吓得向后躲了一下,刚刚她的心脏真的好像漏跳了一拍,好在子弹并不能穿透这道屏障。

虽然此前做了一点心理建设,但她也没想到陆凌居然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人类原来都是这么无情的吗?

陆凌一刻也没有耽搁,在林棠护住左新的同时,他立刻带队冲上去将清零的手下一窝端了。

这其中也包括林棠。

林棠故意当着清零的面殊死抵抗了一会,然后被人多势众的士兵们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陆凌知道林棠是卧底,在开枪之前,他特意给了林棠一个暗示的眼神。

聪明如林棠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

林棠挡住了射向左新的子弹,在保护左新的同时,也分散了清零的注意力,给陆凌创造了一个进攻的好机会。

现在,他们两个只需要打好配合,继续将这出戏演下去就行了。

清零被控制住之后,还在不停地叫嚣:“放开我!你们都他妈会得到报应,听到了吗?都他妈不得好死!”

陆凌觉得他很烦,直接摘下左新脸上的口缚带到了清零的脸上,然后让手下将他带走了。

挣脱束缚的左新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顾风临在哪?!”

陆凌一边帮她解开手上的束缚,一边说:“他要去解决更棘手的敌人。”

左新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谁?”

陆凌没有回答她,而是在解开手铐之后向她伸出了手:“刚刚很抱歉,没有吓到你吧。”

——没被吓到才怪嘞!这要是个普通人,肯定都要吓死了好吧!

左新虽然很生气,但依旧表现的十分得体:“有一点…我以为你不会开枪的。”

她把手放到陆凌的手掌上,陆凌非常绅士地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放心,刚刚那一枪我瞄准的是你的耳朵。”

此时陆凌的人已经差不多控制了整个地下都会,凡是有一点抵抗的机械人都被杀光了,打手乐乐因为听从林棠的命令没有反抗,而躲过了一劫。

而余下以清零为首的人类,则都被抓了起来。

就在清零即将被带离指挥室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到,有一个人似乎从刚刚开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得一。

——对了!得一!他去哪了?

刚刚清零把注意力都放在左新和陆凌的身上了,没有注意到得一的消失。

想到这一点,清零开始激烈反抗押送他的士兵,虽然他现在不能说话,但力气还是挺大的。

想要制服住他还真得花点时间。

——得一!你他妈去哪了?老子我都快要成为俘虏了!

忽然,地面开始猛烈震动起来。

“怎么了?”周围一片杂音,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给吓到了。

难道是地震?

不是。

忽然,控制室的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得一驾驶着一台两米多高的小型机甲从地底下冒了出来。

在他的身后,还有十几台一模一样的机甲。

这些机甲上面,都装有重火力机枪。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突如其来的几十架机甲立刻改变了战场上的局势。

在陆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得一的枪口就已经开始突突突地冒火了。

子弹无差别扫射过人群,大批的人类军中弹哀嚎,这其中,也包括了一些地下都会的人。

但得一并不在乎他们,只要能打赢今晚这场仗,付出再多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陆凌立刻支起量子屏障,护住左新。

左新躲在半透明的屏障后面,亲眼看着眼前的人在瞬间倒在枪口之下,她的心也随即提到了嗓子眼。

得一将目光对准了左新,他的嘴边浮现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他知道,左新就是他心心念念的蜂后。

得一看了眼双手手背上的蜜蜂纹身,激动地连指尖都在颤抖。

而清零则机智地趁着这个机会脱身,找到一处不易被发觉的掩体后面躲着。

那些本来要被人类军用掌心干掉的机械人们,此刻忽然变的强势起来了。它们并不惧怕机甲的火炮,反而是在枪林弹雨之下人仍旧不要命地跟人类军展开殊死搏斗。

它们跟得一抱有同样的目的,只想要赢下今晚这场仗。

瞬间,机械人们占尽了上风,人类军队连连溃败。

量子屏障很快就碎掉了,陆凌在屏障消失的瞬间用身体护住了左新:“趴下!”

陆凌死咬着牙,已经做好了迎接子弹打在身体上的疼痛的准备。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因为得一忽然停下了所有的攻击。

“你没事吧?”左新紧张兮兮地问道。

陆凌简单地摇了摇头,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敌人身上。

然而除了得一驾驶的机甲之外,其余的机甲并没有停下攻击,更奇怪的是,这些机甲的炮火都避开了陆凌和左新。

陆凌的四周形成了一个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安全圈,一些眼疾手快的士兵很快就躲进圈子之中。

那些原本还在向士兵发动攻击的机甲一看到他们走到了陆凌的身边,立刻调转了枪口的方向。

陆凌则趁机把左新推给手边的一个士兵:“带她去安全的地方,快!”

“这里就已经是最安全的了。”左新说道。

“什么?”陆凌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不会攻击我的。”左新说话的语气十分镇定,一点没有普通女孩应有的慌张样。

陆凌眯起眼睛,从刚才起,他就觉得这个女孩有些怪。

刚刚她被当成人质绑在椅子上的时候,就没有过多的挣扎。当陆凌把枪口对准她的时候,她也一点都没表现出求生欲。

这不是一个普通人应有的反应。

此时得一已经驾驶机甲来到他们的面前,陆凌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机甲的头部。

但得一根本就没把这点威胁放在心里,他操控着机甲的手,手指慢慢靠近左新。

左新站了起来,她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喂!你疯了吗?”身旁的士兵赶快将她拉回到地面上,动作粗鲁又急躁,“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胡闹!赶紧躲起来!”

士兵的这一行为激怒了得一——你居然敢对蜂后如此无礼。

他立刻用机甲上的弹射绳索射穿了士兵的腰部。

“不!”左新惊叫,她想要伸手抓住士兵的胳膊,但却只触碰到了他飞溅出来的血液。

周围的士兵立刻举枪朝着机甲疯狂射击,但一点用都没有,普通子弹的威力不足以给对方造成威胁。

得一有些烦躁——你们这些杂鱼也配跟我斗?

他抬起枪口,开启了精确瞄准模式,准备将左新身边碍事的士兵一一射杀。

就在得一即将要按下扳机的一瞬间,一束激光打穿了他左边的重火力机枪。

轰的一声巨响,被打断的枪管砸在地上,掀起的烟尘瞬间淹没了在场人的视线。

左新晃了晃眼睛,沿着弹道向身后看去——

那是?

是顾风临!

他身上穿着秦萧设计的单兵作战机甲,手指握拳冲向得一,很明显刚刚那束激光是从他手上的装置里面射出来的。

那是一套贴身的黑红相间的机甲,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科技之美,非常贴合顾风临的身材。

顾风临没有多做停留,他以极快的速度飞奔到得一身边,手臂上亮出一把激光刀,纵身一跃,干净利落地将得一右手边的重火力机枪也给砍了下来。

“我*(脏话)…”得一的机甲失去平衡,只能单膝跪地撑在地上。一股寒气袭击了他的后背,让他忍不住在温度适宜的环境中打了个寒颤。

得一身边的机甲立刻将枪口对准了顾风临。

顾风临对此早有准备,他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躲过了扫射,直接绕到临近机甲的后方,唰唰两声,利索地从背后砍掉了对方的双臂。

这个过程总共花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机甲驾驶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重重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机甲都没能幸免于难,顾风临就犹如战神一般穿梭在枪林弹雨之间,他手上的激光刀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光痕,看的人酣畅淋漓。

陆凌的脸上终于是有了一丝笑容——顾风临,你可算是来了。

顾风临以被砍断的手臂为跳板,在空中翻了一圈身之后,直接跳到了机甲的头部,用自身的重量和冲击力直接将对方的脸狠狠踩进地面。

最后一台机甲就这样直直地倒在了得一的面前。

顾风临站在机甲的头部,举起手中那把名为先锋的枪,将枪口对准了得一。

尽管得一的机枪都被打断了,双手也受损严重,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他的机甲是所有机型当中最先进的,在背部装有一个小型推进器,可以飞行。

只不过,地下都会的地形并不适合空中作战,这里的天花板太低了。得一只能选择用头部去撞击顾风临。

顾风临没有躲避,而是用双手接住了他的头槌。

秦萧设计的手套可以让顾风临发挥出比平时十倍还多的力量,他不仅稳稳地接住了得一,还想要反手将机甲的脖子给扭断。

得一却忽然熄火,让机甲随着重力落到地面,顾风临来不及收力,整个身体在惯性的驱使下向前猛扑。

得一抓准了这个时机,躺在地上以腰部为圆心转了360度,一招横扫踢将顾风临撂倒。

顾风临反应很快,他用手臂护住了头部,在落地的一瞬间再度弹起,继续向得一发起攻击。

然而这一次,他手臂上的激光刀却没有显现出来。

——怎么回事?坏掉了?

顾风临又试了几次,但原本应该射出激光刀的装置却毫无动静。

他不知道的是,在秦萧研究这套机甲的时候,员工汤学君为了要跟许六一争高低,偷偷在机甲上做过手脚。

许六一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一旦单兵机甲在实战中出了问题,许六一肯定脱不了干系。

如此一来,汤学君就有理由将许六一从公司里赶走了。

就在顾风临疑惑为什么装备会出问题的时候,得一已经抬起机甲的腿冲着顾风临的脸部踢过去了。

尽管顾风临用手做了遮挡,但他还是被冲击力打到了墙角。

得一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此刻的他已经杀红了眼,丧失了理智,就是一股脑的想要杀死顾风临。

他直勾勾地朝着顾风临冲了过去,打算用冲击力将他压到墙上挤碎。

“顾风临!”陆凌赶紧带领手下的士兵跑过去支援。

尽管他们都是受过训练的士兵,但奔跑速度终究是快不过机甲的。

陆凌没有注意到的是,他们身后的左新又一次无声地站了起来。

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手指朝着顾风临的方向轻轻一挥,说道:“护住他!”

她的声音并不大,在这个嘈杂的环境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声音,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顾风临的身上了。

但在场所有的机械人都听到了。

这是蜂后的声音,这是蜂后的命令。

瞬间,所有的机械人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冲到了顾风临的面前,它们叠在一起组成了一道机械墙,挡住了得一的攻击。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道竖立在顾风临面前的机械人墙,不仅保护了他的安全,也令在场所有的人感到震撼。

那是一道一直顶到天花板的、足足有一米厚的墙,由无数机械人的身体堆积而成,如此巨大的工程量,居然仅仅在一眨眼的功夫就组建完成了。

陆凌甚至都没看清这些机械人是怎么叠那么高的,这道墙就已经完成了。

被拦在机械人墙外的得一也震住了,他的大脑有将近五秒钟左右的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回头看了一眼左新。

左新又恢复成了一副柔弱少女的模样,抱住自己的双臂,孤零零地站在不远处。

其实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使用这份蜂后之力,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原来我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

她又将手握成拳——既然如此,那我就要用这份力量去做更远大的事情。

被机械人墙保护起来的顾风临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抬头仰望着眼前这道墙,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如果这些机械人没有出手救他的话,那么他现在应该已经身负重伤了。虽然有单兵机甲的保护,但刚刚得一冲过来的时候可是用尽了全力,他顾风临就算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心里很清楚,救他的人并不是机械人,而是站在不远处望向这里的左新。

远在指挥室的徐绽青也被这一幕深深震撼,她可以通过士兵头盔上的针孔摄像头看到现场的画面,还能随意切换不同人的视角。

此前清零曾经切断了她跟前线之间的信号联系,刚刚林棠已经趁着大战正火热的时候帮她恢复了通讯。

在庆幸顾风临没有受伤之余,徐绽青也非常疑惑,为什么这些机械人会突然冲出来保护顾风临呢?

在这之前,它们从来没有表现出很重视顾风临的迹象。

而且,这些机械人忽然成群结队的行动,不像是自发组织的,而更像是忽然接受到了某个人的命令一样。

徐绽青仔细把在场所有的人都数了一遍。

是顾风临吗?不,如果他可以让机械人都听他的,今晚就不会亲自出面与得一敌对了。

是陆凌吗?不,如果是他,那么他刚刚就不会自己跑过去救顾风临了。

是得一或者清零吗?也不对,他们没有理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林棠?不,徐绽青对他熟悉的很,他要是有这个本事一定早就秀出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那么……在场表现异常的人就只有一个。

左新。

徐绽青的眼皮跳了一下。

今晚左新的表现的确不同寻常。

她先是无缘无故从办公室跑到现场,还被机械人抓走当人质,刚刚她的恋人顾风临陷入险情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好像是呆在原地没有动?

陆凌都情不自禁地跑过去了,她居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原因,或许她根本不关心顾风临的生死,或许她已经知道顾风临不会有事。

徐绽青托住下巴,目光炯炯地盯着屏幕上的左新。

忽然,机械人墙轰然倒塌,零部件碎了一地,看上去非常壮观。

得一的机甲也在这场冲突中彻底报废,陆凌反应很快,即刻命令手底下的人用蛮力砸开机甲的出口,俘虏了得一。

顾风临则是直接冲到了左新的面前,将她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你没事吧?”

左新主动抱住了他,将脸靠在他的颈部:“我没事…我很好…”

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这对小情侣的拥抱为今晚这场战斗画上了一个圆满又浪漫的句号。

尽管有人会像徐绽青那样心怀疑问,但毕竟管理署所代表的人类一方胜利了,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拿着这项战绩出去炫耀了,那些战斗的细节就留给当事人自己去考虑吧。

顾风临摘下了头部面罩,紧紧抱住了左新,像是在担心她会随时消失掉一样。

“别担心,我在这。”左新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蜻蜓点水一般地吻了一口顾风临的嘴唇,“今晚是你赢了。”

“刚刚救我的人是你,对不对?”

左新并不想对爱人隐瞒:“是我…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顾风临稍稍放开了她一点,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已经可以控制这份力量了?”

左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现在有一点…混乱。”

顾风临摸摸她的脑袋:“那就暂时不要想了。”

说完,顾风临转身走到陆凌身边,与他一起指挥起了现场的后续清理工作。

他们将此前盘踞在地下都会的人类都关押了起来,这些人大多有犯罪和吸毒的前科,也根本不怕进监狱。

机械人们基本都在“保护顾风临”的任务中丧生了,余下的几个零散的也被士兵们很快解决了。

得一被抓走的时候,还特意看了左新一眼,只不过,左新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顾风临的身上,并未注意到他。

对于顾风临来说,今晚可谓是大获全胜,除了一个让人遗憾的点——清零和林棠不见了。

他们趁着刚刚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顾风临身上的时候,悄悄溜走了。

顾风临并未抽调兵力去追,只要有林棠在,清零就永远跑不了。

清零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两个关键的机械人,卯歌和玛丽亚。

——————————

在这个网络十分发达的年代,一个重大消息可以在一秒之内传遍大江南北。

徐绽青将后续的舆论工作安排的很好,她只将顾风临和士兵作战的画面,以及得一被抓的画面转交给媒体,没有泄露机械人墙的画面。

这个夜晚,是人类派的狂欢,是机械派的沉寂。

地下都会一直都是机械人和机械派的天堂,这是大众早已形成的共识。

管理署赶在顾风临的就职典礼前,捣毁了b市最大的一处地下都会,很明显是对机械派的一个警告。

——这个世界依旧是人类的主宰,机械派若是太过猖狂,就会和地下都会一个下场。

然而,人类派和机械派的矛盾早就由来已久,人类派保持着人类一贯的自负和骄傲,认为机械人就应该永远都是人类社会的附属品。而机械派则主张人与机械人平等,社会应该给机械人赋予“人权”和生存空间。

在这两大思想阵营中间,还有一股灰色地带。

这些人大多是因为智能机械的普及而被迫下岗的普通民众,他们每月只能领取固定的救助金,永远沉溺在社会底层,他们憎恶机械人,但内心却希望能从机械化的社会分走一部分红利。

这些人便是地下都会的常客,他们吸毒、蓝交、狂欢,沉浸在虚假的快乐里,然后怂恿机械人们与人类对抗,等到人类与机械人的矛盾挑起来之后,他们便可以趁机打压机械人,让他们成为奴隶,源源不断地、顺从地为人类社会创造财富。

这样他们每个月就能领到更多的补助金了。

他们既不属于机械派,也不属于人类派,是绝对的利益派。

这些人在得知顾风临大获全胜之后,一方面为人类的胜利欢呼,一方面又希望这场动乱弄的越大越好。

毕竟,只有当社会重新洗牌的时候,他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的人才能分的一些好处。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当天晚上,左新没有回到顾风临办公室的暗室里,而是跟着他一起回家了。

在结束了地下都会的清理工作后,顾风临便接到了陆怀州的信息,上面给了他一天的假期,等他休息够了再回去开庆功宴。

顾风临根本无心去管庆功宴的事情,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左新。

尽管左新此刻就坐在他的旁边,他们正一同乘车返回他的家中,尽管顾风临一转头就能够看到她,但他的内心仍旧无法获得平静。

他们正坐在一辆无人驾驶的车内,这是管理署特别为顾风临配备的,方便他不想开车的时候出门。

左新见他脸色不好,便伸手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他:“开心点嘛,你今晚做的很好,现在网上到处都是关于你的赞美之词。”

顾风临却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左新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内心有点小慌张:“怎…怎么了?你对这个战局不满意?”

“没有。”顾风临直接拉过左新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反反复复地看。

他眼神发直,虽然目光都集中在了左新的手上,但思绪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左新知道他现在心事比较多,也就没有多问,安静的陪着他。

很快车子就来到了顾风临家的楼下,左新怀着一丝忐忑又激动的心情走下了车——这是她第一次来到顾风临的家中,不知他家里的摆设会是什么样的?

顾风临曾经说过他是一个人住,家里应该没有父母什么的吧?如果他父母在的话,左新一定会觉得很不自在。

“跟我来。”顾风临没有走一楼的正门,而是通过室外楼梯直接来到了二楼。

——嗯?原来他的卧室在二楼啊。

当顾风临打开门的那一刻,门内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尖叫声:“surprise!哈哈哈哈哈!欢迎回来!老子我可是为你准备……了……嗯?”

只见秦萧头上套着一个party常用的小尖帽,把自己打扮的花里胡哨五颜六色的,脸上也挂着喜庆的表情。

只是这份喜庆在看到左新的时候立刻就凝固了。

顾风临也被他的装扮震惊了,跟秦萧的表情一样凝固在原地。

“额。”秦萧赶紧把顾风临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咋还带了个女人回来。”

顾风临:“她就是左新。”

“……”秦萧摘下头上的小尖帽,“那你不早说,我还想着在家里给你庆祝一下你今晚的丰功伟绩。既然你带了女友过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去玩吧,让我一个单身狗享受寂寞。”

“……”顾风临没有想到秦萧会如此用心,看着他一脸失望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愧疚,“明天管理署会办一场大的庆功宴,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秦萧没滋没味地点点头:“哦,看你们现场秀恩爱哦。”

顾风临露出一抹无奈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回头对左新说:“先进来吧。”

“嗯…”左新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心里打起了小九九: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跟顾风临住在一起?

“他叫秦萧,是我的室友。”顾风临介绍道,“这是左新。”

左新:“你好。”

秦萧:“你好。”

气氛逐渐变得有点尴尬,好在厨房里传来的饭香气止住了这压抑的气氛。

秦萧问顾风临:“你吃晚饭了没?”

顾风临摇摇头,经秦萧这么一提醒,他才有一点肚子饿的感觉,刚刚的战斗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

秦萧用拇指轻松一指厨房的方向:“正好我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不过…”

他看了眼左新:“我只做了两人份的,不知道左小姐…”

“哦,我不吃饭的。”左新急忙解释,说完,她又觉得哪里不对,赶紧再解释一下,“我是说,我现在正在减肥,不吃晚饭。”

秦萧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左新,她的身材非常标准,没看出哪里胖。

不过,曾经有过女朋友的秦萧也知道女生经常会把减肥挂在嘴边,也就没有太在意。

饭桌上,秦萧问起顾风临对今晚这场胜利的看法。

顾风临想了一会,神情十分平静地说:“现在要庆祝怕是有点太早,机械联盟的人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秦萧点点头,跟顾风临交流起了一些战斗的细节。

左新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她觉得顾风临和秦萧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气场——同类之间相互交流的气场。

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气场,恰好将左新隔离在了外面。

左新深知她是这三人之中的异类,她就是他们正在讨论的机械人,她就是所有人都在寻找的蜂后。

顾风临虽然对此心知肚明,但他的话术非常高明,没有将这个重要的信息透露给秦萧。

但这种保护却更加加深了左新的疏离感。

她甚至有了一种,顾风临总有一天会抛弃她,选择站到对立面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使她感到焦虑,她对顾风临的感情已经深到了不能失去他,她甚至都有点无法接受顾风临与别人相谈甚欢,却一句话都没对自己说。

她无法插进他们的谈话,她终究不是他圈子里的人,这样的事实让左新心酸。

顾风临注意到了左新的安静,和她拧在一起的手指。

于是,他快速解决了饭菜,结束了与秦萧的谈话,准备带着左新回到房间。

秦萧也非常识趣:“你们去玩吧,这里我来收拾就行。”

“嗯。”顾风临率先站起来对左新伸出手,“走吧。”

看着近在眼前的手,左新偷偷笑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上面:“好。”

临走的时候,左新还回头看了一眼秦萧,眼神当中多了一丝炫耀的成分。

秦萧一言不发地坐在位子上,他的半边脸都布满了阴影,眼神浓郁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来到顾风临的房间,左新首先看到的就是床头柜上摆放的玫瑰花。

那朵红色的花非常娇艳,独自绽放在花瓶里,是这个房间里面最艳丽的装饰。

回到自己房间的顾风临一下子就放松了不少,他脱掉外套解开衬衫的扣子,大刺刺地往床上一躺,冲着左新打开怀抱:“过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过来。”

左新乖巧地走过去躺到顾风临的怀里,她闭上眼睛嗅着他脖颈间的味道,她非常喜欢顾风临身上的气味,那是一种干净又洒脱的气味。

顾风临忽然抱紧了左新,让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

他的力道很大,大到身为机械人的左新都觉得胸口有点闷。

他们就这样温存了良久,彼此紧紧相拥着享受着二人世界。

大约10分钟后,终于是过了一把抱抱瘾的顾风临终于放开了左新,轻轻玩弄着她耳边的碎发:“你是怎么觉醒体内的力量的?”

左新如实回答:“我发现,只有我想为他人做点什么的时候才能发动这份力,比方说今晚我是想要保护你,才能够命令机械人们组成一道人墙。但如果我是为了我自己,嗯…比方说如果我忽然想不开要发动世界大战的话就不行。”

“哼哼。”顾风临抿唇轻笑,“以你的力量说不定真能发动起世界大战。”

“我才不要呢。”左新搂住顾风临的腰,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怀里,“我只想待在这里,哪都不想去。”

“好。”顾风临说道。

左新忽然扬起了小脸,眉眼之间写满了担忧:“如果有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该怎么办?”

“他们就算发现了也不敢相信。”顾风临避重就轻,“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

虽然情话说的很好听,但其实顾风临也在心里思考着这个问题。

——如果让管理署的高层和中央知道左新的存在,那么他们会怎么做?

以中央一贯对机械人那股除之而后快的态度,估计左新的存在会在第一时间就被抹杀。

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机械人挑战人类统治权威的。

现在的局势还能控制得住,捣毁一个地下都会不在话下,机械联盟的实力虽然不弱,但距离动摇人类根基还差得远。

但是,左新的存在、左新手里所掌握的力量,却是可以实实在在能够对人类造成威胁的。

顾风临深知,这个时候除掉左新,是人类的最优解。

但他对左新的感情干扰了他的理智,他并不想伤害她。

如果能够控制住左新,让她打消与人类对抗的想法,或许他们之间还有共存的希望。

而控制左新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是爱情。

尽管顾风临一直都不相信机械人会有真爱,但左新的出现改变了他的想法。至少现在她的眼神和反应是真实的,他能够从左新的眼里看到名为“爱”的感情。

相对的,左新也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爱怜与温柔。

他也是爱她的,但当这份爱要直面现实,直面理智和人类最终命运的时候,又会发挥出多大的力量呢?

顾风临不知道,他一直在脑中刻意弱化这个问题。

他现在唯一确信的就是,如果想要保护左新,那就必须让她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和思想,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是机械人了,以后她的心势必会向机械阵营靠拢。

不行,他顾风临绝对不能允许左新的心跑到敌对势力那里。

左新并不清楚他内心的纠结,她仍旧沉溺于现在的小甜蜜里:“嗯,我相信你。”

“左新,”顾风临忽然坐了起来,神情非常严肃地看着她。

“怎么了?”左新也盘腿坐了起来,“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你爱我吗?”顾风临问。

“爱。”左新不假思索地回答。

顾风临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那你爱我吗?”

“爱。”

顾风临的表情非常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左新的心顿时像掉到蜜罐里面一样的甜,以前总是孤身一人的她从未想过恋爱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她将刚刚饭桌上的疑虑都抛之脑后——既然他都说爱了,那她还自顾自地担心什么呢?

她主动吻了吻顾风临的嘴唇,与他再次相拥在一起。

——————————

就在顾风临和左新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清零正跟林棠在逼仄小屋里面躲避管理署的追杀。

虽然顾风临没有派兵过来,但大后方的陆怀州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一支穿着特种作战服装的军队正牵着警犬根据气味到处搜查。

清零好不容易带着林棠从地下都会里面逃了出来,现在可一点都不想再被抓回去。

当他看到警犬朝这边走的时候,立刻转头对林棠说:“对方要追上来了。”

林棠巴不得他们赶尽追过来,他好完成卧底任务回去交差:“这些警犬都受到过专业的训练,鼻子很灵的。我们就算把衣服都脱光了,它们也还是能顺着气味找过来。要不,我们就去自…”

“那你就把衣服全脱了。”清零说道。

“嗯??”林棠满头问号,“为什么?”

“作诱饵,快脱!”

林棠磨磨叽叽地不肯脱:“对方不仅只有一只警犬,做一个诱饵也没用啊。”

“啧。”眼看着警犬越来越近,清零着急了,“看见不远处的那条下水道了吗?从那里钻进去之后,可以直接潜入到b海的海底——你水性怎么样?”

说到这个,林棠自然是有自信了:“非常好。”

“好,那你就把衣服脱了我做个诱饵争取时间,然后我们走下水道。”

“……为什么是我脱?你不也有衣服吗?”

“因为我怕冷,会感冒。”

“……”有理有据的回答,让林棠无从反驳。

他只能乖乖脱掉上衣,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上半身,至于裤子,他没有脱,他还不想光着p股逃跑。

清零很快将诱饵做好引开了正巧追过来的警犬,然后火速带着林棠离开这里。

来到下水道之后,清零望着脏臭的水深呼了一口气:“从这里跳下去后,一直游20分钟左右就可以顺着水沟道海底了。”

说着,他来到墙壁边上,敲击了几个重要位置之后,墙壁上便出现了一个凹洞,清零从里面拿出了两套潜泳装备。

这一套操作看的林棠嗔目结舌:“这是你提前放好的?”

“我们早就在每个下水道都提前放置了救生设备,管理署针对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要多想几条退路。”

“哦。”林棠暗自记下了这条信息,这对于管理署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情报。

他们换上潜泳装备跳入到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水道中,水里面满是脏污,如果不是清零头盔上的手电筒,他可能都看不清前面的路。

这一路上走得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他们顺着下水管道直接冲到了b海的海底。

到了海里,林棠眼前的视线终于变得清楚一点了。

然而,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的时候,心里却猛然一震。

这是一栋巨大的,正在建造的水中楼阁,林棠目测已经建好了三层楼的高度。在楼阁的周围,还有无数穿着潜水服的人正在操作着机器施工。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是一栋巨大的,正在建造的水中楼阁,林棠目测已经建好了三层楼的高度。在楼阁的周围,还有无数穿着潜水服的人正在操作着机器施工。

林棠顺着正在建造的柱子向上看,发现建筑物的顶端发射出了一道圆弧型的光线,形成了一道透明的量子屏障,保护着其中的建筑。

清零对正在发呆的林棠做了个手势,带领着他一同游向那幢神秘的建筑物。

在游到屏障边缘的时候,清零缓缓停了下来,林棠伸出手想要触摸屏障的边缘,被清零拦住了。

清零指了指自己的手腕,示意林棠按下手腕上的小按钮,并将按钮对准屏障。

在感觉到手腕传来震动反馈之后,清零才大胆地带领林棠穿过屏障。

当身体穿过屏障的时候,林棠能够感觉到一股微小的电流流过——手腕处的按钮应该是一种身份验证,如果没有验证就强行冲撞屏障,恐怕会被电流当场电晕。

清零头也不回地朝着最底层游去,很明显他对这里非常熟悉。

建筑物的底层有一道纯白色的门,打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又一道透明的量子屏障。

这次倒是不用举起手腕做验证,清零直接跃身穿过屏障跳入室内,落地的时候,他身上的水分已经全部都被过滤干净了。

门框上的屏障充当了过滤器,可以将水都挡在外面,屋子里跟陆地没什么两样。

林棠学着清零的样子跳进去,身上的水分也在一秒之内就全部脱干了。

——哇,高科技。林棠在心里赞叹。

如今的科学技术突飞猛进,每天都有新奇玩意诞生。有时候,林棠都觉得自己快要跟不上时代了。

落地之后,俩人不约而同地摘掉头上的氧气面罩。

好奇宝宝林棠一刻都不停歇,急着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蜂巢。”清零答道。他脱掉身上的潜水服,向着道路尽头走去。

林棠咽了下口水:“这里就是…蜂后平时住的地方?”

“不,蜂后不在这里。”清零揉了揉眼睛,“她…”

林棠:“她是谁?”

清零回头,对他露出一抹略带疲倦的微笑:“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看出她是谁了。”

“?”林棠快速在心里回味了一下他的这句话,果然很快就领悟到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左新就是蜂后?”

清零点头:“非常有可能。今晚救顾风临的八成就是她,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那样的力量。”

“可是…如果左新是蜂后,那她为什么要救身为人类的顾风临?她真的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吗?”

清零似乎不太想直面这个问题:“也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棠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上级。

——等一下…我的上级,不就是顾风临吗?

林棠焦躁地搓了下手指,如果顾风临早就知道左新是蜂后了,那么…那么今晚他是故意要让左新出现在现场的?他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公布出来?还有多少人知道左新的真实身份?

左新可是能够改变战局的关键人物,身为蜂后的她没有理由帮助人类,除非…

“嘿,想什么呢?”清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没什么,我在想…”林棠抬眼,发现清零的双眼正紧勾勾地盯着自己。

林棠:“我在想,我们应该尝试着联系左新,也许她是受到顾风临的蛊惑才会出手救他,也许她心里藏着什么覆灭人类的大计划,需要我们配合。”

清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错,我们不应该再像今晚这样坐以待毙了,我们需要主动出击。”

—————————

陆怀州接过徐绽青递来的行动报告,所有的内容都显示在一道透明的a4大小的屏幕上,陆怀州的手指不断在屏幕上滑动着,当他滑到机械人墙的画面时,特意用两指放大看细节。

徐绽青忍不住说道:“除了蜂后之外,我不认为还有其他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陆怀州将身体靠进椅背里,沉默着思考了一段时间。

徐绽青忍不住再次打断他:“根据我的推断,左新很有可能就是蜂后。但顾风临对此并不知情。我之所以会怀疑她,是因为她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此前她曾经跟方林闹过矛盾,方林说自己亲眼看到左新的伤口没有流血。”

“嗯,那件事我也听说了。”陆怀州说道。

徐绽青:“您也早就注意到了左新,对吗?”

陆怀州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除了方林那件事之外,你还觉得她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有,”徐绽青拿起桌上的资料板,啪啪啪点了几下之后,翻出了一张照片。

她将资料板递给陆怀州:“我曾经去找过左新的前上司黄奇,对方说他曾经让左新写过一份一万字的检讨,而她在几分钟之内就完成了。”

“嗯。”陆怀州看了眼照片,里面是一张被揉皱的纸,上面的字迹就宛如打印机打出来的一般,整齐干净。

“这不是人类能够写出的字,太规整了,就算是一流的书法家,也做不到前后两个字都写的一模一样。而且,我查了当时的监控,左新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写完了一万字,只有机械人才能达到这个速度。”

陆怀州:“所以你怀疑左新是机械人?”

徐绽青的语气有些激动:“她不仅是机械人,还是机械世界的女王,是蜂后。我有种直觉,昨晚出手救顾风临的一定就是她,虽然目前还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但只要给我足够多的时间,我一定可以找到。”

“你注意她多久了?”

“……”陆怀州故意转移话题的微妙态度让徐绽青有些不满,但她仍旧如实回答,“一个月左右了,自从左新来管理署入职之后,我就一直在注意她。”

“嗯。”陆怀州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昨天他一整晚都跟中央的高层聚在一起观看捕蜂行动的最新进展,行动结束之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跑回管理署,一直到现在——隔天早上9点整,都没有合过一次眼,下巴出现的新胡渣也没时间打理。

“您想怎么处理左新?”徐绽青问道。

“嗯…她的确是个隐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陆怀州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按照我们以往的做法,应该是直接将左新销毁最为妥当。”说着,徐绽青面露难色,“可是…”

“可是?”

“可是这样做的话,或许会进一步激起机械联盟的反叛之心。我们刚刚捣毁了一个地下都会,对方现在肯定憋着一口气,如果这个时候将矛盾激化,那些亡命之徒一定会制造出更大的混乱来。顾风临的就职典礼就在眼前,我们必须先平稳度过这几天。”

陆怀州挑眉:“所以依你之见,现在最稳妥的做法是?”

徐绽青沉思良久,才说:“我们需要确认一下顾风临的想法,再做下一步的决定。”

“什么时候去确认?”

“额,大概…大概在就职典礼之后。”

“不要那么久,他现在人不就在管理署吗?让他过来,我们当面问问他。”

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要那么久,他现在人不就在管理署吗?让他过来,我们当面问问他。”

“现在?”徐绽青有些惊讶。

她本想劝陆怀州改时间,因为顾风临现在手头还有一堆要事需要去做,但陆怀州却已经用内线电话通知他立刻赶过来了。

顾风临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准备去关押室里审问得一,陆怀州的电话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现在?去办公室?可……好的,我现在就去。”

挂完电话,顾风临对身边的吴凯简单吩咐了几句,嘱咐他一定要看好得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上报。

“是!老大!”吴凯现在可谓是干劲十足,他刚刚正式入职不久,就能跟着顾风临参与这么重大的任务,这让他一天都保持着兴奋的状态。

昨天他看到了顾风临和陆凌在一线战斗的身姿,心里那是眼馋的不得了,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够成为那样英雄式的人物。

顾风临离开后,吴凯也转身走进得一的关押室。

跟za一样,得一也被关在全透明的玻璃监狱中,四周有机械守卫24小时看守着,关押室外还有一个人类守卫在时刻注意着监控器。

此时的得一正盘腿坐在监狱的正中央,他头顶上的那盏白炽灯,将他头发的轮廓照得闪闪发亮。

听到脚步声之后,得一抬起头来,正巧撞上了吴凯的目光。

得一的眼神十分锐利,吓得吴凯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但他很快就调整了姿态,坚定地继续向前进。

不对呀,我怕什么?不能耸,就是干!

吴凯在心里给自己打了口气,向前迈出了坚实的一步,来到得一的正前方。

得一看不惯吴凯那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便出言嘲讽道:“哟,小守卫气势还挺足。”

(这里得一用的是男声,但跟清零和林棠平时听到的不是一种声音)

“??”吴凯的火气瞬间被点燃,“谁他娘的是小守卫!小爷我现在怎么说也算是顾老大身边的二号人物了。”

“顾老大?顾风临吗?”得一眯起眼睛。

吴凯点头:“没错。”

“呵。”得一又露出了招牌嘲讽笑容。

“你笑什么?”吴凯真是看他越来越不爽了。

得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手脚上的镣铐互相碰撞,叮叮当当的声响让人心情更加烦躁。

“你既然是顾风临身边的人,那应该看过昨晚的战况了吧?”

“没错,你被俘的片段我循环看了很多次,太爽了。”

“哼,”得一打了个冷哼哼,“你就不觉得,昨晚你们赢的很奇怪吗?似乎有一股别的什么力量在帮助顾风临。”

“……”对于这个问题,吴凯只能用沉默来回答。

得一:“当我试图给顾风临致命一击的时候,机械人们忽然用身体组成了一道墙阻止了我,如果不是它们的阻拦,恐怕顾风临早就成为一堆渣子了。”

“你不要太小看你的对手。”吴凯表情紧绷,“顾老大永远会留一个plan b,在那种极端情况下,我相信他一定已经想好对策了,只是机械人们突然的奇怪行为打乱了他的行动。”

“好吧,就算他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神,“得一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但你依旧无法解释,为什么原本效忠于我的机械人会忽然倒戈帮助顾风临。”

“也许是因为就连机械人都看不惯你的暴行了?”

得一讽刺地干笑两声:“我看你是站在人类那一方太久,都不了解机械人了吧。从被制造完成的那一刻起,机械人的是非观和价值观就已经被人为定型了。想要在一瞬间转换它们的立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当时在场的人中,有人拥有可以控制所有机械人的强大力量。”

顾风临刚一推开门,就看到徐绽青回过头来,用复杂而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

而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陆怀州,则是一脸的深不可测。

“陆总督,绽青。”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顾风临便直接切入正题,“找我来有什么事?”

徐绽青都已经张开嘴巴准备发问了,却又在开口的一瞬间把话都憋了回去。她回头看了眼陆怀州,示意对方先说。

陆怀州领会,开口问道:“对于昨晚的战斗,你有什么看法?”

徐绽青看到顾风临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

“昨晚的胜利确实有些诡异,我认为我们有必要调查一下那些机械人。”

徐绽青:“沈相已经解剖过几个捉回来的机械战俘了,调查结果显示,昨晚当你遇险的时候,机械人们的大脑曾经接收过一段高频的电磁信号,随后便忽然做出集体保护你的怪异行为。”

顾风临对此表示认同:“正是这段信号帮助我们获得了胜利。”

陆怀州:“那你认为这段信号来自何处呢?”

“尚不清楚,我们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陆怀州与徐绽青对视了一眼。

徐绽青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有没有怀疑过左新?”

顾风临扭头看了徐绽青一眼,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理智与镇定,仿佛早就猜到了对方会这么问,并且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了答案。

“有,我确实怀疑过她。”

徐绽青:“那…”

“但她并不是信号的发射者。”顾风临的语气很坚定,“我详细调查过她的身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与他人并无差异。况且,在场的其他人例如已经逃跑的清零,都有可能是信号发射者。”

陆怀州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如果信号真的是清零发出的,那么他们出手保护你的理由是?”

“当时得一想要置我于死地,但机械人们却出面阻止,这也许从侧面说明,机械联盟的内部对于‘如何对待人类’这个问题,存在着巨大的分歧。也许对于未来双方阵营的发展,他们有一些自己的考量,只是我们和机械联盟之间缺乏沟通的桥梁,所以彼此之间不能理解对方的想法。”

陆怀州:“所以你是想要建立一个可以让双方对话的渠道?”

顾风临坚定地点头:“是,我认为暂时的胜利并不能保证未来的稳定。人工智能发展的步伐是阻挡不了的,既然注定会有矛盾,那么堵不如疏,也许对话可以让我们达成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协议。”

陆怀州:“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启对话?”

“就职典礼结束之后,我会立刻着手去办这件事。”

徐绽青还想继续追问有关左新的事情,但被陆怀州打断了:“既然这样,那你就放手去干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可以控制所有机械人的强大力量?”吴凯被这个说法惊到了。

真的有办法在一瞬间控制住所有的机械人吗?吴凯的背脊一阵战栗。

得一笑笑:“看来顾风临并不像你信任他那样信任你。这种力量一直都存在,只是顾风临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愿意告诉你而已。”

“私利?”

“你想想看,如果有朝一日顾风临控制住了机械首领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蜂后,岂不是相当于掌握了所有机械人的控制权?”

吴凯紧跟着说:“如果真的发展到这一步,那对于人类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可人终究有私欲,你就没有想过,顾风临会利用蜂后手中的力量起兵造反,然后自立山头吗?”

“你…”自己憧憬的人被这样恶意揣测,吴凯自然是怒从心中起,然而当他仔细思考了一下之后,又觉得得一说的情况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得一:“我说过了,昨天晚上你们赢的很奇怪,如果不是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在帮助顾风临,他现在可能已经死了。能够完成这件事的人,只有蜂后。原本应当统领机械人的蜂后现在选择了顾风临,这是否意味着,顾风临已经完成了对蜂后的洗脑,下一步就是要起兵造反了呢?”

“……”吴凯没有回答。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再过两天他就要登基成为管理署实际上的领导者了吧?到时候他就可以兼顾人类和机械人两边的势力,如果…”

“够了!”吴凯不想再听得一那洋洋洒洒的胡乱揣测,“不论你说什么,我都选择相信他。”

“……吼。”得一的声音暧昧起来,“这么忠心,难道你爱上顾风临了?”

“你…你他妈…”吴凯现在真的很想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来一拳。

当然,他现在不能这么做,毕竟在没有权限的情况下,谁都不能进入到得一的玻璃牢房之中。

“哎呀,让我好好想想。”得一用手撑着额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现在提倡自由开放嘛,你就是真的喜欢上自己的上司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说不定还能来一场浪漫的办公室恋情。”

吴凯真的一拳打在了得一脸前的玻璃幕墙上,身为直男的他讨厌被这样调戏,也不希望顾风临的名誉因此受损。

“嚯,生气了。被我说中了吗?”得一贱兮兮地吹了声口哨,“那你可要小心了哦,毕竟顾风临现在的心思都被他的小女友吸引过去了呢,你快要没机会了。”

吴凯翻了个大白眼,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傻叉。然后一脸鄙夷地说道:“人家跟女友好着呢,不劳你费心。”

“呵呵,顾风临的小女友还很厉害呢,昨晚她还特意出现在了地下都会。你上司选择的约会地点很特别,是吧?”

“!”吴凯这才注意到一个一直被大家所忽视的问题:为什么昨晚左新会出现在现场?

得一:“顾风临得救之后,最开心的就是他这个小女友了,他们这么恩爱,一定让你很难受吧?”

吴凯已经顾不得跟他扯皮了,他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似乎有无数个鞭炮在炸响。

当时在场的人中,谁最有可能是蜂后?

得一得意地笑起来:“看来你终于想到关键的问题了。”

吴凯即刻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珠子瞪得老大。

得一:“没错,顾风临身边的小女友,最有可能是蜂后。”

“既然这样,那你就放手去干吧。”徐绽青对顾风临说道。

“嗯。”顾风临十分慎重地点了点头,与陆怀州对视一眼。

在接触到顾风临的目光之后,陆怀州很快别开了视线。

他重新拿起桌子上的资料版:“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安排好你的就职典礼,这场典礼对于人类和机械人来说,都非常重要。顾风临,你必须要成为领袖一般的存在,成为一支利刃,带领人类继续前行。”

“我明白,我会竭尽所能控制住局势,只要我还在一天,机械人就绝对不可能威胁到人类。”

“嗯。很好。”陆怀州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我一直很欣赏你的坚定。记住,你要永远保持住这份坚定,无论你面对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动摇。”

顾风临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陆怀州是希望他能够不被左新打扰,坚定而沉稳地走向原本属于他的光明未来。

他郑重地向陆怀州敬了一个军礼:“我一定不负使命。”

站在一旁的徐绽青扯动嘴角笑了笑,她打从心里觉得顾风临这样的领袖非常可靠。

在跟顾风临共事的这段时间里,徐绽青早就对他的能力与执行力赞赏有加,也暗自下决心今后会在他的身边尽力辅佐,帮助他实现理想。

只是,这个看似光明的未来却出现了一块拦路石左新。

想到这,徐绽青的嘴角慢慢沉了下去。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离开了。”

“嗯。”

在得到陆怀州的应允之后,顾风临转身朝着办公室的门走去。

“等一下,”徐绽青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叫住他。

顾风临回头,他那精致的眼睛缓缓看向徐绽青。

“如果我是说如果,左新真的是机械联盟的人,你会怎么做?”

顾风临转过身,身体正对着徐绽青和陆怀州,他后背绷的笔直,口吻十分坚定:“那我也不会放弃她。”

“什么?!”徐绽青睁大了双眼。

“无论她是人类还是机械人,我都爱她。我并不认为她的存在会阻碍人类,我说过了,我要建立一架与机械人沟通的桥梁,我们双方并不只有走向对立这一条出路。相信我,绽青。”

“……”徐绽青的胸口上下起伏,看得出来她在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

她快速把心里的这口气捋顺了,说道:“我相信你。”

“谢谢。”

“左新是蜂后?”吴凯气笑了,这大概是他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得一:“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你们之前不是也认为机械人的出现对于人类来说是件好事吗?现在不是也开始对机械人有所防备了?”

“那和左新是两码事。”吴凯回答。

“哦?是吗?”得一将目光伸向了门口。

“没错,这是两码事。”吴凯一字一句地说道,说的十分肯定。

得一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意有所指地说:“也许别人并不这么想。”

“你们在讨论什么?”顾风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老大!”吴凯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得一慢慢将身体绷紧,一言不发地紧盯着顾风临。

“情况怎么样?”顾风临问道。

吴凯:“报告老大,犯人的情况一切正常,能说能跳,关押室四周安保措施完善,绝对不给犯人任何逃跑的机会。”

“嗯。”顾风临简单点了一下头,走到玻璃幕墙旁边。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说左新是蜂后?”吴凯气笑了,这大概是他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得一:“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吴凯沉默许久。

得一继续说道:“我这里有一个法子,可以帮你测试出左新的真实身份。”

“什么法子?”

得一对他勾勾手指:“靠近点说。”

吴凯乖乖地向前走了一步,然后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昨晚帮助顾风临的到底是谁吗?”

“咳咳。”吴凯捋顺了思路,“首先,我们现在还并不能确定帮助他的人就在当时的现场,也有可能是某个人在暗中操控机械人也说不定。其次,就算老大真的用了外挂,那也轮不到你来查,光是贩毒这一项罪名就足够判你死刑了,一个注定要死的人没必要知道这么多。”

“可活下来的人注定要纠结,有的时候一死了之反而是好事。”得一十分平静地说道。

“……你不怕死,我可怕。”吴凯决定要快点结束这场谈话,“收起你所有的猜忌和怀疑,好好等着判刑吧。再你的见。”

吴凯轻巧转身,准备给得一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然后潇洒离去,可没想到他刚一转头,就看到了那个站立在门口的男人顾风临。

“老…老大?”吴凯的背脊忽然传来一阵寒颤,顾风临在那里站了多久了?刚刚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吗?听到了多少?

顾风临一言不发地走到玻璃幕墙边,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得一。

对于顾风临的到来,得一丝毫没有表现出惊讶,甚至主动向他打了声招呼:“嗨。”

这一次,得一用的是左新的声音。

如此明显的挑衅自然是激怒了顾风临,如果他的手可以穿过眼前的玻璃,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掐住得一的脖子。

“哦哟,表情这么凶。你平时就是摆着这样一张臭脸吗?”得一继续用左新的声音跟他说话。

“你为什么要绑架左新?”顾风临问。

得一故意做了个摊手的动作,声音恢复成了刚刚跟吴凯对话用的男声:“昨晚她是主动送上门的。当时大战在即,我从监控里看到了一个可疑的女人在地铁站外鬼鬼祟祟的,当然要派人把她抓过来咯。”

顾风临眉头紧皱,事实上,直到现在他都想不通左新为什么要去现场。

从昨晚结束战斗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时间去好好聊聊当时的情况。

不过,这个表情却让得一获解读出了很大的信息量:“哦,原来你也在疑惑她为什么会去现场?我还以为,你是特意让她装成人质打入我们内部的呢。”

顾风临没有理他,也不想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在仔细端详了得一的表情之后,快速转身离去。

一旁的吴凯知道,凭顾风临的性格,他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友去做故意被绑架这种危险的事情的。

所以左新应该是凭自己的意愿去地下都会的。那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去现场帮助顾风临?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为什么要偏偏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除非……

除非她真的是手握巨大力量的蜂后。

这个结论让吴凯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看着顾风临朝门口前行的背影,心里的疑惑和不解正在无限制地放大。

假设左新真的是蜂后,那么顾风临知不知道这条信息?他在大战前将左新封锁在办公楼里,真的只是为了要保护她吗?

就在吴凯拼命思考的时候,得一的唇边露出了一抹舒畅的微笑他成功了。成功挑拨了吴凯跟顾风临之间的关系。

对于顾风临来说,左新的存在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他跟左新是注定要走向对立面的,他越是护着左新,就越会失去现在的地位。

当顾风临走到门口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刚到这里的陆怀州。

“陆总督?”你为什么会来这?顾风临很是困惑,陆怀州平时很少出入这一区域。

陆怀州很随意地“嗯”了一声,说道:“把关押在里面的人带到审讯室,我要亲自审一审他。”

顾风临:“现在?”

陆怀州一刻也不想等地转身朝着审讯室走去:“就现在。”

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百三十章

审讯室内,得一与陆怀州相对而坐,不同的是,陆怀州正淡然地翻阅着手头的资料,而得一的双手则被电子手铐固定在桌面上,动弹不得。

审讯室外,顾风临正紧盯着监控画面,大脑时刻处于警备状态,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身后的吴凯小声劝他:“老大,这时间也不早了,咱手头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要不然…”

“我就留在这。”顾风临态度坚定。

“……好。”

10分钟过去了,陆怀州还是悠闲地看着他的资料。而得一却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开始高频率抖腿,弄的整个桌面都晃晃悠悠的。

陆怀州不紧不慢地放下资料板,问道:“身为人类的你,为什么要选择机械联盟?”

得一非常诚实:“为了钱。”

陆怀州的嘴角快速上扬了一下:“就没有别的理由了?”

“为了泡女人。”

陆怀州终于放下了他的资料板:“就为了这些,你现在都快把命搭上了,后悔吗?”

“你希望我后悔,我就不后悔。你不希望我后悔,那我就回答后悔。”

“听起来像绕口令。”陆怀州答道,“喜欢玩文字游戏?”

“你要是想玩别的游戏,我也可以不奉陪。”

“呵。”陆怀州笑了一声,“看来你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得一转了转被电子手铐束缚住的手腕:“你要是也跟我一样被这玩意铐住,你的心情怕是要比我还差。”

“那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帮自己走出这里的好办法?”

得一眯着眼睛想了想,答道:“没有。”

“那看来你之前追求的金钱和女人并不能帮到你。”

“?!”得一的心情更差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怀州将资料板推到他的面前,上面显示的是逃走的清零和玛丽亚的照片。

“把你所知道的关于这两个人的线索告诉我,我就可以……”陆怀州故意拖着不说卖关子。

“可以什么?我说了你就能放我走?得了吧,我可不会相信你。”

“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得一来了精神:“哦?你想做信息交换?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你用假消息骗我,那我岂不是亏了。”

陆怀州无意跟他拌嘴,直接指着清零的照片问:“这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那顾风临跟左新又是什么关系?”得一反问,“你得先回答我。”

“他们是上下级同事,也是恋人。”

敷衍的回答。得一翻了翻白眼,也回答地模模糊糊:“我跟照片上这个人也是同事关系,一起倒卖樱花赚钱的。”

审讯室外的吴凯非常八卦地捂住了嘴:天呐,陆总督盖章承认他们两个是一对了。

陆怀州的手指又指向玛丽亚:“那她呢?”

得一:“我的手下。”

“他们从地下都会逃走之后,去了什么地方?”

“我刚刚回答了你,现在轮到我提问了。”得一理直气壮地说道,“关于左新,你们了解到了多少的信息?”

陆怀州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答道:“跟你知道的一样多。”

“啧,又是这种没有诚意的回答。没劲,我不玩了。你自己问自己去吧。”

陆怀州:“为什么忽然问起左新?”

“为什么?因为我看上她了行不行?”得一随口说道。

陆怀州觉得这个回答甚是有趣,轻启薄唇笑了两声:“看上别人家女朋友的人,下场可都不怎么样。”

得一的脸上写满了“老子不are”的神情:“哦。”

陆怀州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翘起二郎腿,继续问道:“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身为人类的你,为什么要选择机械联盟?”

得一:“……”

陆怀州等了足足有三分钟,对方还是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来替你说。”陆怀州放下他的二郎腿,重新端正好坐姿,“你跟逃走的清零一样,都有着非常不幸的童年,在成长的过程中,你们心里积攒了太多对人类社会的不满,所以…”

“我没有不满。”得一故意打断他,“比我不幸的大有人在,我并不认为这是抱怨的理由。”

这句话倒让陆怀州对他有了几分改观,他原本以为得一只是一个心怀怨恨的、具有强烈反社会人格的投机分子,现在看来,他似乎有着清晰的自我定位以及判断力。

“那你为什么要选机械那一派?”

“从底层走出来的我,太清楚社会竞争带来的后果了,赢了,就可以获得成功和财富,输了,就只能成为任人践踏的烂泥。我并不厌恶竞争,相反,我很享受这种针锋相对的感觉和过程。就算我今天坐在了这里,就算我会死在你们手里,我也不后悔我这一路上所做出的选择。”

陆怀州:“所以,你认为人类会在与机械人的竞争中落入下风,因此才会把赌注押在机械人的身上?”

“没错。”

陆怀州深吸了一口气作为一个坚定的人类派,当他看到得一眼神坚定地认为人类必败的时候,他是愤怒的,得一成功地让他内心里沉寂已久的岩浆重新喷涌起来。

不过,作为一名经验老道的掌权者,陆怀州还是很好地隐藏住了内心所有的情绪,不让对手发现任何一丝破绽。

“生气了?”得一调侃道。

“人类并没有那么脆弱。”陆怀州声音低沉,“我们已经掌控了这个世界数千年的时间,你周围的一切房子、车子、音乐、绘画、诗歌、甚至就连你手腕上的手铐都是人类靠自己做出来的。想要把这些东西从人类手里夺走,没有那么容易不,应该说是完全不可能。”

“但也许,后来居上的机械人们并不想要这些,它们会建立新的社会秩序,没准新的世界会比现在更好。”

“可它们建造的新世界中也不会有你。”陆怀州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你也会跟60亿人类一起化为尘土。”

“我不介意。我从记事起就是一个人,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我没有家庭也没有牵挂,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陆怀州沉默良久。

得一似乎对这场对话有些厌倦了,他根本无心为自己的罪行辩解,只想赶快图个清净:“审完了吗?”

陆怀州快速抬起头来:“无牵无挂的人生是什么样的?”

“……就是想怎样就怎样,可以把所有的坏事都做尽而不用去顾虑后果。很爽。”

陆怀州轻轻摇头:“那看来我是体会不到了,我老婆是不会让我变成那样的人的。”

得一瞬间青筋暴起:“烦死了,你怎样关我什么事?审完了没有?老子要回去睡觉!”

“一个人睡觉的话,失眠的时候总会觉得寂寞。”

“……你是不是有病!”得一气的腿直抖,整个桌面都在晃动。

陆怀州用有力的大手按住震动不已的桌子:“一个人的精神力就算再强大,也无法撑过那么多孤独的夜晚。你也有支撑着自己奋斗下去的精神支柱,对吗?”

得一烦躁的不行,恨不得把桌子给掀了:“关你屁事。”

此刻的陆怀州就像是一个垂钓者,冷静而得意地看着鱼儿在鱼钩边不停地挣扎:“有一个人,陪着你度过了那些浮萍一样无助的生活,帮助你塑造了即便面对死亡也毫不畏惧的强大内心。”

“啧,你他妈说够了没?自言自语的,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眼看鱼儿就快要上钩,陆怀州缓缓说出了那两个能让得一瞬间安静下来的字:“蜂后。”

刚刚还在大吵大闹的得一,真的一下子变成了静音模式。

“蜂后从未正式露面,但她却在机械联盟中有着深远的影响。你只知道她的名字叫做蜂后,却不能确定她什么时候会出现,她现在身在哪里。”

我知道她是谁,她叫左新,现在就在这栋大楼里。

虽然没有证据,但得一就是愿意相信,左新便是他一直在找的蜂后。

“从你知道世界上有‘蜂后’这一存在起,你就一直在寻找她。你所做的一切尤其是走私和倒卖枪支,都是在有意壮大机械联盟一派的势力,想要激化人类与机械人之间的矛盾,等到冲突大爆发的时候,说不定蜂后就会现身了。”

得一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静,话术也变得谨慎起来:“也许是吧。”

“在漫长的岁月中,你对蜂后的执着已经渐渐进化为了类似宗教信仰一样的存在,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蜂后其实是不存在的…”

“她存在!”得一忽然拍了桌子一巴掌,“我确信,我坚信她存在。”

陆怀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不存在。”

“你!”

陆怀州快速按住了他躁动的手:“也许她现在正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但她的结局跟你是一样的注定要被人类消灭掉。所以对于我们来讲,蜂后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是不允许被存在的。”

审讯室外的顾风临非常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站姿,他身旁的吴凯注意到了他这一肢体语言。

“蜂后比你想象的要更强大。昨晚的战斗就是证明。”

“可你日思夜想的蜂后为什么帮了顾风临而没有帮你呢?”

“……”得一咬紧下唇,脸上写满了不甘。

“因为就连蜂后,都站到了人类的这一边。”

“不可能,她是被你们洗脑了。”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相信。”陆怀州站了起来,“在死之前。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你的蜂后。只是,当你再一次看到蜂后站在人类这边的时候,心里面的信仰会不会崩塌呢?”

“你他妈……”

陆怀州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审讯室,随即两个机械人走了进来,不顾得一的挣扎和各种脏话,将他一路拖回到了玻璃牢房之中。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也许她现在正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但她的结局跟你是一样的注定要被人类消灭掉。所以对于我们来讲,蜂后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是不允许被存在的。”

陆怀州的话一直在顾风临的脑海中回荡。

这句话,陆怀州是说给得一听的,同时,也是说给当时站在监视器前的顾风临听的。

顾风临明白,陆怀州和徐绽青已经开始怀疑左新的真实身份了,一旦被他们找出左新即是蜂后的证据,那么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后患抹杀掉。

他必须将左新保护的死死的,不能流出一点破绽。

此刻的他正站在管理署的顶楼,推开面前的这扇门,他就能看到他深爱的左新,离开这扇门,他就要面对来自整栋大楼和整个世界的压力。

顾风临整理了一下有些松散的领口,深呼了一口气之后,轻轻推门而入。

一开门,就看到左新正坐在沙发上,朝歌带着一身侍者的打扮站在她面前。

在推门而入的瞬间,顾风临很清楚地看到了左新嘴角处挂着的笑容她在笑什么?朝歌又逗她开心了?与机械人呆在一起,她就真的这么开心吗?

听到开门声后,左新立刻回头,当她对上顾风临那双漂亮的眼睛时,脸蛋瞬间被一层名为担忧的灰雾所笼罩

她快速站起身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你回来了。”

“嗯。”顾风临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安抚着。

此刻外面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浓郁的黑色,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点。

明天,也就是12个小时之后,便是顾风临的就职典礼。

“礼服都准备好了吗?”他问道。

“嗯,朝歌都帮我打理好了。”左新回头对朝歌做了个眼神示意,对方立刻会意,对顾风临说道:“顾先生请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明天我一定会让主人变成全场最耀眼的人。”

“好。”顾风临故意没有去看朝歌,而是用手托着左新的后脑勺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明天你什么都不要操心,只需要跟着我就好。”

“好嘞。”左新答应的十分爽快。

顾风临却十分严肃地抓住她的手腕:“记住,不要乱跑,一定不能离开我身边。如果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安排人保护你。你要躲起来,懂吗?”

“嗯……嗯。”左新还不太能理解他话里的深虑和担忧,但为了哄他开心,她还是第一时间点头答应。

“我让朝歌做了份晚餐,走,先去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

“好。”

朝歌十分配合地把做好的饭菜摆在茶几上,还贴心地给顾风临倒了一杯温水。

顾风临的屁股刚刚落到椅子上,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掏出手机一看,来电人正是远在家里独守空房的寂寞男孩秦萧。

顾风临一边拿筷子一边接电话:“喂?”

“你今晚还回不回来了啊?”

“不回去了。”

“哦。”电话那头传来了“汪汪”的叫声,“听见没,你一说不回家,连家里的狗都对你有意见了。”

顾风临轻声笑了笑,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有了片刻的放松。

这一笑被左新敏感地察觉到了。

最近顾风临总是板着脸一副忧国忧民苦大仇深的样子,虽然他对左新的态度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但左新已经记不起他到底有多久没有对自己崭露过这种发自内心的、心情舒畅的笑容了。

“帮我照顾好玫玫,我忙完之后就会回去。”

“空手回来啊?不给人家买点狗粮什么的?”

“买,给玫玫买一大包带回去。”

“哦,合着我在这家里的地位还不如狗是吧?它都有礼物,我什么都没有?”

“……那你想要什么?”

“嗯…那我可得好好想想。”秦萧一边抽烟一边抠脚,“那我就勉为其难要一张明天你就职典礼的入场券吧。”

“这个不行。”顾风临拒绝的非常果断。

“切,就知道你个吝啬鬼不给。”

“可以给你买新的游戏机,但入场券不行。明天…”顾风临顿了一下,眼神往左新那里瞟了一下,“明天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不能出任何差错。”

秦萧掐灭手中的香烟,忽然正经起来:“差错?”

“……没事,你不用担心。”

“顾风临,我们已经结盟了,记得吗?我们曾经做过约定,我会在背后做你的护盾,而你也要成为一支合格的长矛,带领人类击溃敌人。”

顾风临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我记得。”

“你应该很清楚你的敌人是谁。”

顾风临看了眼左新,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了一丝浅淡的迷茫:“嗯。”

秦萧:“我跟你要面对的敌人是一样的。”

顾风临没有说话。

“你想要击溃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

也是我的敌人。

那么秦萧,会把左新也视作是敌人吗?顾风临的眼神又变得跟以前一样忧愁密布,似乎除了他自己,他周围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把左新视为潜在的敌人。

秦萧:“我知道你习惯于自己去解决那些棘手的问题,但现在的情况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你需要帮手,顾风临。我也许不能立刻就帮到你,但只要我在,就一定会尽全力去帮助你。”

顾风临看着左新,左新也看着他。

秦萧:“所以明天的典礼我必须要去。”

尽管顾风临已经把典礼各处的安保措施都布置地十分完善了,但他仍旧怕机械联盟的人会借此机会搞事情,不对,准确的说,他怕的是,当机械联盟的人大举反抗大旗的时候,左新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进而暴露她的真实身份。

身为蜂后的左新,不可能在人类主宰的社会有立足之地。

秦萧也好、徐绽青也好、陆怀州也好,都不可能会在确认了左新的真实身份之后,还放她好好地过普通人的生活。

“说话,顾风临。”

顾风临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忽然,左新把手覆盖到他的手背上。

顾风临抬眼一看,发现左新正用温柔而坚定的眼神看着自己,那大大的眼睛仿佛在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仅仅在犹豫了一秒钟之后,顾风临便对秦萧说道:“好,你明早7点之前过来,我会安排人去接你。”

如果完全从保护左新的角度去思考,顾风临认为他不应该让秦萧过来。因为左新一旦暴露身份,那她的周围将全都是敌人,他不想让秦萧也变成左新的对立面。

但他终究是选择让身为护盾的秦萧来了,这到底是因为他有自信可以掌控一切,还是因为他为左新付出的感情,终究是没有赢过为人类付出的理智呢?

顾风临轻轻晃了晃脑袋,不去思考这些问题。

秦萧倒是显得非常开心:”好,明天我可要准时到,再给你秀一把我新买的小西装。”

“好。”

挂完电话,顾风临忽然没什么心情吃晚餐了。

“不想吃了?”左新歪着头问道。

“嗯。”

左新笑了笑:“虽然我并不会感到饥饿,但我知道人一旦饿起来是很难受的。”

顾风临只好重新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调侃:“有的时候我还真羡慕你,不用体验那些不好的感觉,也不用浪费时间去吃饭。”

“嗯……也不能这么说,没有饥饿感,就意味着也体会不到饱腹感,会少很多乐趣的。”

“哧。可以获得饱腹感的地方可不只有餐桌。”

“嗯?”左新懵了,“什么?还有什么地…啊你怎么这样!”

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之后,左新立刻从耳根红透了半边脸,“你…你太坏了,不陪你吃了,哼。”

左新气鼓鼓地站起来,气鼓鼓地走进了暗室里面。

朝歌get不到他们的点,一脸疑惑地看着顾风临:“顾先生,我的主人她为什么生气?”

“因为接下来我跟她交谈的地方不在这里。”顾风临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进了暗室。

留下朝歌一台机子在办公室里面思考左新刚刚为什么生气。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深夜。

顾风临看着墙上正在默默工作的时钟,缓慢地眨了两下眼。

现在是凌晨三点,再过几个小时,等到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他便即将要迎来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的高光时刻成为管理署真正的掌权者,就像他父亲当年做的那样。

这原本应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但

顾风临的视线滑动到左新的身上,而对方也正巧抬起头来看着他。

“还不睡吗?”左新问道。她伸手捏了捏顾风临的脸颊:“不困吗?”

顾风临轻轻摇了摇头:“还好,不是很困。”

左新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还是休息一下吧,今天你可有得忙呢。”

“你也是。”

“哼哼,我跟你可不一样喔。”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并转身向顾风临展示了一下正贴在自己脖颈后面的充电线,“我现在的电量可以支撑我活动至少20个小时,不会困也不会疲倦哦,羡慕吧?”

“当然羡慕了。”顾风临非常配合地答道。

“那你是否想要成为我?我是说你想不想变得跟我一样,只要充电就能保持活力?不会有痛觉也不会疲倦,无论何时都能高效地工作?”

“嗯…这听起来很诱人。”

左新:“可你并没有说‘想’。”

顾风临看着窗外的月光,眼神有些发直:“我就是我,没什么好改变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左新有些不服气地追问道:“可是改变之后,你的生活就能变得更好。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我相信总有一天人类也可以把自己变得跟机械人一样,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没有区别了,就能够……”

她似乎欲言又止。

顾风临:“能够什么?”

“大家都变得一样的话,世界就能变得和平了。人类与机械人之间的矛盾将会不复存在,你与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我们现在就是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再过几个小时,我将会牵着你的手一起出席就职典礼,所有人都会看到站在我身边的你。”

“但那不一样!”左新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他们都以为我是人类,他们并不知道我其实是…”

“嘘”顾风临竖起食指,“你的真实身份现在依旧是一级机密,记得吗?”

左新怄着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情不愿的话:“嗯,记得…”

“左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想做就能去做的,你要学会忍耐。事实上所有的人都在忍耐,一个随心所欲的世界是不存在的。”

我不想忍耐,一点都不想。我想告诉所有人我是蜂后,但我并不想与人类为敌,我爱上了一个优秀的人类,我想要带领机械人们走出目前的困境,与你一起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这是左新此刻最真实的内心想法,她的内心非常迫切地想要把自己所想所念的事情都倾诉给顾风临,但她知道她不能。

因为他一定不希望听到这些,或许还会觉得我有些幼稚可笑吧。

“嗯,我会学着忍耐的。我们一起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希望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以向所有人展示我最真实的一面。”

“这一面你只需要向我展示就可以了。”顾风临吻了下她的额头,“答应我,一定不要暴露自己。”

左新将心里的纠结和不安都隐藏了起来:“嗯,我听你的。”

今天秦萧起了个大早,他蹦蹦跳跳地从床上下来,给玫玫来了一个热情而大力的早安吻之后,便一路哼着小曲去浴室冲凉洗漱。

他给自己和玫玫都准备了一份丰盛的早餐,有肉有素食,营养均衡味道鲜美,再搭配清晨柔和明亮的阳光,秦萧整个人的心情都亮了起来。

美好的一天就这样在一片欢快祥和的气氛中开始了。

秦萧换了套合身的西装,用顾风临柜子里的发胶给自己做了个帅气的发型,做完后还不忘对着空瓶子说:“对不起咯临临,谁让你的发胶这么好用,我一不小心就用完了,哈哈。”

“汪汪!”玫玫一直兴奋地绕着秦萧转圈圈,它似乎也想跟主人一起出门。

现在的玫玫比刚捡回来的时候大了一圈,身材也强壮了不少,浑身上下随时都散发着年轻的活力。

不过,今天可不是一个遛狗的日子。

秦萧只能摸摸玫玫的小脑袋瓜,唉声叹气道:“不是爸爸我不带你出门呐,是你爹地他们那个地方不让自带宠物,要怪就怪你老爹不厚道,成天光想着跟女朋友在一起,都快把你给忘了。”

“汪呜…汪!”

“我知道,我知道。你也觉得你爹地做的太过分了对不对?”

“汪汪汪!嗷呜汪!”

“所以这个时候就要高歌一曲《世上只有爸爸好》,来吧。”

秦萧打开了音响播放器,特意翻出他自己翻唱的《世上只有爸爸好》这首歌,点击单曲循环放给玫玫听。

虽然他唱的各种跑调,但他就是有自信玫玫一定不嫌弃反正它也听不懂。

“好了,你就在家感受爸爸我的优美嗓音,顺便体会一下歌词的含义吧。爸爸我要出门参加活动咯。”

秦萧换好鞋之后回头给了玫玫一个飞吻,然后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车库。只留下玫玫一只狗不断听着秦萧的精神污染之歌。

秦萧来到现场之后,顾风临安排的接待人员很快就把他带到了观众席。

其实秦萧很想要在典礼开始前跟顾风临说上一两句话,但无奈他现在实在是太忙了,秦萧也就识趣地默默坐在角落不给对方添麻烦。

屁股坐稳之后,秦萧便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间装修典雅的休息大厅,在典礼正式开始前,所有的嘉宾都会在这里等待。

这里摆放着精美的甜点和水果,身穿制服的服务员举着饮料在人群中穿梭,这里的嘉宾都跟秦萧一样身着正装,彼此之间小声交谈着,偶尔会三五成群地发出一点笑声。

他们多都是政界的大佬官员,以及在b市非常有影响力的商界领袖和明星。

一位身穿墨绿色礼服裙的女士前来搭话:“你好。”

见有美女过来,秦萧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早安,美丽的女士。”

“哼哼,早安。”女人甩了甩手,她的头上、耳朵上和脖子上均戴着价值不菲的钻石首饰,年龄大概在30到35岁之间。

女人:“以前没见过你呢。”

“哦,我是顾风临的朋友。我的好兄弟今天要走上人生巅峰了,我过来见证一下这美好的时刻。”

女人被他逗乐了,眼睛完成了月牙状:“顾风临的朋友?那巧了,我也是他的朋友。”

“哦?他还有像你这样优雅知性的朋友?那可真是他的荣幸。”

“得了,别贫了。我跟他就是多年的同事关系而已。”女人主动向秦萧伸出手,“我叫许岚。”

“秦萧。”他礼貌地握住了许岚的手,心里琢磨着这个女人主动凑过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岚姐!你怎么在这里呀,我找了你好久的呢。”一个女人的声音越靠越近。

秦萧抬头,看到一个年纪大概在23岁左右的女孩小碎步跑了过来。

女孩一来到许岚的身边,立刻嗔怪道:“哎呀我都快急死了,你还站在这聊天,真是的…”

“别这么激动嘛,林林。”

临临?秦萧心里一咯噔,这女孩的小名跟顾风临一样?

许岚:“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先生是顾风临的朋友,秦萧。这位是我们管理署的同事,方林。”

一听对方是顾风临的朋友,方林立刻来了精神:“你就是跟顾风临住在一起的那位?”

“嗯…对。”

“太好了,我有样东西想要交给你。”

“什么东西?”

方林从随身包包里翻出一个系着蝴蝶结的粉色小盒子,双手递到秦萧的面前:“给,这是我为顾风临准备的就职礼物,请你代我转交给他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给,这是我为顾风临准备的就职礼物,请你代我转交给他吧。”

看着眼前包装精致的礼物盒子,秦萧心里那叫一个气呀好呀顾风临,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你居然偷偷勾搭了这么多妹子,这是第几个了?左新、徐绽青,方林……

再一想到自己平时都窝在公司埋头苦干,身边除了唐一丹之外就没接触过其他的漂亮妹子,秦萧这心里就更加不平衡了。

不过想归想,秦萧还是非常有礼貌地接过了方林的礼物盒,一边拿还不忘一边调侃:“小妹妹怎么不自己送给他呀?是不是害羞了?”

“我…”方林低头咬唇,扭捏着身子,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害羞和纠结。

秦萧:“嗯?”

“我只是怕他身边的女人生气。”方林说道。

“他身边的女人?哦,你是说左新?”

一听到“左新”这两个字,方林就被激得炸了毛,眼睛也瞪得老大:“没错,就是她。”

”额…这个嘛……”秦萧有些尴尬地挠挠后脑勺,“我想她应该不会生气。”

“真的吗?那太好了。”方林重新眉开眼笑,“这盒子里面还有一封我给顾先生的信,请提醒他一定要打开看看哦。”

“好。”

秦萧随手将手中的礼物盒交给从身边经过的机械服务员:“帮我把这个存起来,典礼结束之后再回来交给我。”

“好的。”机械服务员对秦萧笑了笑,然后带着礼物盒向储物柜走去。

“那你们先聊着,我去那边玩了。”许岚丢下这句话之后,便风风火火地走到一旁跟管理署的其他老同事聊天去了。

秦萧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其实并不喜欢应付这样的社交场合,不过好在他的口才和情商还不错,即使心里有抗拒,他也能在名利场中来去自如。

然而,身边的方林却并没有离开,而是接机打探更多有关左新的消息:“秦先生,你对左新了解多少?”

“了解不多,我只知道她是顾风临的女人。”

方林听出了秦萧话里的暗示之意他身边已经有伴了,你就不要再妄想了。

但此刻沉浸在单相思之中的她并不想理会这些,而是继续提问:“那你觉得…他们配吗?哦我不是说长相或者爱好方面的相配,而是指……”

“指什么?”

方林凑到秦萧的耳边,煞有介事地说道:“而是指,他们不同的身份能够相配吗?”

秦萧疑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方林故意咳嗽了一声,说道:“据我观察,左新她可能并不是人类,而是机械人。嘘别惊讶哦!现在除了我,只有你知道这个秘密。”

秦萧确实是非常惊讶,他跟左新见面的次数不多,每一次见面左新都表现的很正常。

不过仔细想想,以前顾风临的确是有提到左新拥有让机械人们听从她命令的能力,不过,这种“奇迹”秦萧只听说过一次,所以他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意外。

方林:“你也很震惊,对吧?不过我可不是空口无凭哦。我曾经亲眼看到过左新的伤口没有流血,而且…而且我偷偷看过顾风临去地下都会战斗的录像,那天晚上左新仅用一句话就造出了一面机械人堆积起来的墙保护顾风临虽然我并没有证据证明那是她做的,但女人的第六感通常都很准,相信我,绝对是她弄的!”

比起左新的真实身份,秦萧现在更在意另外一个问题:“你偷偷看过录像?偷偷去哪里看的?”

“啊哈,我…”方林一心只想着在顾风临的朋友面前揭左新的短,完全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问题。

被问懵了的方林一时也编造不出逻辑自洽的谎言,只好说出了实情:“其实我并不是直接看的,我昨天晚上留下来加班的时候,路过徐绽青的办公室徐绽青是顾风临身边的一位同事,很受上司的重用,是除了顾之外局里权限最好的人。我路过她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她正在看录像,当时已经很晚了,那一层都没什么人走动,所以我就在门外偷看了一会。”

“你刚刚说的是‘顾风临去地下都会战斗的录像’,为什么录像中会出现左新?”

“当时在场的每一位士兵都配备了录像机,徐绽青自己切换到能够看到左新的视角的,她一直在看左新,当时我还奇怪为什么她要反复看,后来我看明白了,原来徐绽青也在怀疑左新的真实身份。”

秦萧若有所思:“当晚注意到左新异常的还有谁?”

方林摇头:“我不清楚啦,我也不可能每个人都问吧?反正大家对左新的感觉都很微妙就是了。她刚刚入职还没有半年,就跟未来的署长勾搭在一起了,说她没有抱着花花心思,谁信!”

“……”秦萧眉头紧皱,连方林这样恋爱脑的女孩都看出问题了,那就说明管理署里应该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注意到了左新的不寻常,但是碍于顾风临的情面,这些人并没有捅破窗户纸,而是在等待时机。

从秦萧的视角来看,顾风临一直没回家的这几天,都是在公司陪着左新,就算回到家也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事闭口不提,现在想来,他似乎是有意不对秦萧提起左新的事情。

这么看来,顾风临其实早就知道左新的真实身份了?

那么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如果不是人类,那只能是机械人,但她一定不是普通的机械人,刚刚方林说她可以让机械人去保护顾风临,难道她是……?

“所以说,你觉得他们配吗?”

“啊?”

“如果左新是机械人的话,那她就不能跟顾风临在一起呀!就算他们现在谈恋爱了,那也注定不能结婚的,法律不允许的。”

“哈,结婚?恐怕他现在忙的都忘了世上还有结婚这码事。”

“那也总有会想起来的一天,就算他不着急,他家里人也总会催婚的吧?”

家里人?嗯……秦萧好像从来没见过顾风临的家人,也没听他提起来过。

“还在这聊呢?”许岚忽然从身后冒了出来,“典礼马上就开始了,林林,快来看快来看。”

许岚不由分说地把方林给拉走了,走之前还招呼秦萧赶紧去现场。

“那我们改天再聊。”方林临走时还不忘约秦萧。

“好。”

休息大厅的门打开了,耀眼的眼光照射进来,宾客们纷纷朝着那抹光亮奔去。

身边的人群热热闹闹地前进,秦萧形单影只地夹杂在人群中间。

他在不停地思考,思考左新的真实身份,思考顾风临刻意隐瞒真相的原因,思考该怎样利用左新身上的能力。

走出休息厅,秦萧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座广阔的看台上,这是一个开放式的典礼场地,顾风临即将要登场的地方就在看台的正对面。

而在看台的下方,还有很多围观的人群和负责守卫的人类士兵。

秦萧环视四周,发现刚刚还在的机械服务员都不见了,无论是他所在的看台还是观众席,都没有机械人的身影。

看来顾风临是有意想把这里打造成属于人类的典礼。

仪式很快就开始了,主持人上台发表着暖场演说:“先生们,女士们,感谢你们今天的到来……”

秦萧根本无心听这些套话,他的注意力都在主持人身后的背景墙上。

那是一扇装饰典雅的半透明的背景墙,今日的阳光十分充足,墙后宾客们的身影都被勾勒得一清二楚。

而在那些交叠的身影之中,有一对扶持在一起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即使只有一个剪影,秦萧也能一眼看出那是身穿笔挺西装的顾风临,和挽着他手臂身穿精致礼服裙的左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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