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冲 - xp1024.com
《曹冲》


第十三节 比武

曹冲骑在那匹没有马镫的马上,胆战心惊。好在这匹乌桓名马很稳当,很给他面子,没把他从马背上摔下来,到了看台边,曹冲在许仪的帮助下从马背上挪了下来,这才算长长松了一口气。上了看台,坐在曹操身边向前看去,只见前面的空地上已经竖起了箭垛,武将们一个个神气活现的脱去了常服,顶盔贯甲,检查着自己的弓箭和马匹,准备一会儿大展身手,以便给司空大人留下点好印象,说不定这次下荆州就有自己的份了。谁都知道,这次集结大军下江南,可能是最后一次有份量的大战,过了这村可能就没这店了,下次再想立战功,谁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文士们安安静静的坐在两边,这些跨马射箭的粗活他们不屑干,实际上也干不来,所以只能在一旁看着叫个好,如果司空大人有兴趣,再赋首诗助个兴讨个赏什么的。

一声令下,武将们排好了队,一个个手持弓箭,身背箭壶,挺着胸脯坐在马上,胯下的战马一个个扭着脖子,马蹄不安的刨着地,蹬踏得地上的野草在泥土中呻吟,当真是人如虎,马如龙。

“唏……”排在最前面的平虏将军刘勋一松马缰,战马突然发力,撒开四蹄冲了出去,刘勋反手从箭壶中抽出一只雕翎箭搭上弓弦,怀抱如满月,出手似流星,长箭呼啸着直奔箭垛而去。只见那边守候的士卒看了一下箭垛,抬起手中的小旗舞了两下,看台上的唱旗官一声高喝:“平虏将军刘勋,中——”

刘勋圈马回来,看了一眼等候的诸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奋威将军邓展笑道:“子台,这有何难,你看我去射来。”说着,一抖马缰,纵马而去,不过奇怪的是他到了箭垛前却没有放箭,跑到箭靶前直接圈马跑回来了,刘勋见了大声笑道:“哈哈哈,子翼,你还要跑一次吗?”

他正笑着,只见邓展伸手抽出一只长箭搭在弓弦上,身体后仰,人几乎躺在了马背上,也不见他瞄准,长箭离弦而去,当他跑回到看台下时,正听到唱旗官一声高叫:“奋威将军邓展,中——”

“子台,如何?”邓展哈哈大笑,冲着睁着大眼的刘勋扬了扬手中的弓。刘勋脸上的笑容一僵,凑近了他苦笑着:“子冀,你这小竖子专跟我过不去,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在酒桌上把面子找回来,不把你灌成死狗绝不罢休。”

中护军韩浩……

中领军史涣……

虎豹骑曹纯……

……

曹丕在看台上看着台下一个个纵马而出的武将对曹冲笑道:“这个邓子翼,箭术倒是不错,就是总喜欢跟刘子台较劲,不过,他最强的还不是箭术,据说他有一门独传的武技,能用空手夺下敌人的兵刃。壶关之战他射空了箭壶,刺断了长矛,砍坏了三把环首刀,一人斩首五十八人,最后空手擒下了高干的侍卫队长,只可惜没抓住高干,让洛阳都尉王琰捡了个便宜。”

空手入白刃?曹冲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这种功夫在武侠小说里倒是经常听说,没想到三国还真有这门功夫,他有些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曹丕,又看了看下面正跟刘勋说笑的邓展。

“真的,有机会让你看看。”曹丕见他不信,很认真的说道。

“好。”曹冲点点头,他还真有点兴趣,看看这三国时代的武林高手是什么样子。

有刘勋和邓展的箭术在前,后面的武将们虽然箭术也不错,却不是那么出彩,曹冲看得有些没劲,正要打瞌睡,只见曹彰从远处打马而来,看了看箭垛,也不停马,一边放马向看台冲,一边拉弓搭箭,回身连发三箭,三枝长箭如流星赶月,接连射中箭靶。台上下的文官武将们看了,不由得高声大叫:“好……”

“子文的箭术又有长进了。”曹操开心的笑道,“我曹家总算又出了一个猛儿。”

“司空大人,请允许小子上前一试。”旁边一个少年一撩衣裳,叉手站在曹操面前行了一礼。曹操一看,不禁开怀大笑:“叔权,你也手痒了么?”

这个小孩子叫夏侯称,是夏侯渊的第三子,字叔权,今后十八岁,跟曹彰很玩得来。曹冲跟他见过几次,知道他跟曹彰一样,不喜欢读书,倒是喜欢习武,不过没见过他射箭,看他一脸的不服气,看来是刚才曹操那句话让他有点不满。

“称敢请一试。”夏侯称又施了一礼。

曹操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年十分开心,哈哈大笑:“既如此,你就去试试吧。”

夏侯称应了一声,大步走到看台边,也不从台阶下去,一纵身从看台上飞身而起,稳稳的落在拴在看台旁的战马上,他纵马跑到正走向看台的曹彰,昂了昂头说道:“子文兄,先别得意,看看我的箭术。”

曹彰冲着他扮了个鬼脸笑道:“叔权,先把箭射完了再吹牛,可不要脱靶哟。”

“休要小看人。”夏侯称小腹一顶战马,战马冲着箭靶飞奔而去。夏侯称在颠波的马上,紧盯着远处的箭靶,抽出三枝长箭,连发三箭。三箭射完,马正好跑到箭靶前。夏侯称紧接着圈马回头,回身又连射了三箭。他也不看箭靶,马跑到看台前也不减速,将手里的弓扔给等在一旁的家将,借着飞奔的战马飞身而起,直接跳上了看台,紧行几步,在曹操面前收住身形,单膝跪倒叉手行礼。

空鞍的战马长嘶一声,仿佛通人性一般,险险的在看台前一个急停,刹住了脚步。

唱旗官看到对面的旗语,有些愣了愣,然后才扯着嗓子大叫道:“夏侯称,凤还巢——”

台上台下先是静了片刻,然后哄的一声,乱成一团,曹操也有些吃惊,让人把箭靶捧到看台上,这才发现果真是凤还巢,六枝长箭全射在靶心,攒在一起,象是凤凰的尾羽一般。

曹冲看了看正在跟曹彰对眼的夏侯称,一口气没上来,呛得咳嗽起来,******这小子是什么人啊,这么牛叉,能射出凤还巢?嗯,看样子是个猛人,找机会要套套近乎。

他这边打着鬼主意,那边曹操也兴奋不已,他把夏侯称拉到身边,用欣赏的眼光细细打量了半天说道:“想不到妙才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曹彰把这时才露出开心笑容的夏侯称拉到一旁,呲着牙笑道:“叔权,是不是又偷偷下苦功了,怎么几天不见,进步这么快?”

“没什么,只不过以前跟你比赛时没有尽力而已。”夏侯称尽力扮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很不以为然的说道。

“且,你就装吧。”曹彰被他那样子逗笑了,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有事没事学仓舒装酷。”

“酷?什么意思?”夏侯称没明白这个新词是什么意思,有些莫名其妙的问曹彰道。

“我也不太懂,这是仓舒新发明的词,大概就是很牛逼的意思。”曹彰说着,又作了个刚跟曹冲学来的动作,耸了耸肩。

夏侯称虽然比曹冲五岁,可是架不住曹冲有心勾引他,所以夏侯称很快就被曹冲稀奇古怪的词语和层出不穷的奇思怪想吸引住了,等下面的比武大会结束的时候,夏侯称已经对曹冲佩服的五体投地,并且热情的邀请曹冲过些天去参加他五弟夏侯荣的周岁生日。曹冲自然是满口答应,说起来夏侯称的母亲跟他的母亲环夫人还是姐妹,两家走动得一直比较近,只是以前的曹冲太注重于读书,和夏侯称这个武夫不太合得来罢了。

…………

第十四节 白骨

一列车队行进在魏郡的官道上,十几个脸色冷峻的骑士全副武装,挎刀前弓,马背两边各背着两只箭囊,警惕的看着不时经过的行人。最前面一个虎士颌下留着短须,握着缰绳的大手粗厚有力,虎口和指肚上是厚厚的老茧,他一边走,一边轻声嘀咕着什么。

他就是典韦的儿子典满典子谦,刚从许县回来一个月,现在又要跟着公子仓舒去许县。

“子谦,最近书念得怎么样?”许仪从后面赶上来,听到典满嘴里念叨,不由得笑道。

“还行,周公子讲得细,我听得明白,记得也就牢些,论语已经读到乡党了。”典满笑了,他回头看了一下许仪,眼中全是笑意。父亲死得早,他不象许仪能够在武卫营里混,司空大人念旧情,征辟他为郎,不过他读书少,家里又穷,在那些郎官的眼里什么也不是,在许县两年多,一个朋友也没有。家里老母一个人,虽然司空大人按月让人送粮食来,可总是有点不方便,他一直想着跟司空大人求个情,最好能调回邺城来,也好就近照顾着母亲。司空大人一直没有答应他,他都有些灰心了,不料司空大人忽然让他回来,从武卫营拨了四个当年跟着父亲的虎士,让他做了仓舒公子的侍卫。

他很感激司空大人,一来有了更高的俸禄,二来可以就近照顾母亲。更让他觉得开心的是,他可以跟着周不疑周公子读书。

“嗯,连周先生都说你用功很勤,看来我要加油了。”许仪也跟着周不疑读书,一直习惯的叫周不疑先生,虽然周不疑还比他小两三岁,“公子说,读完论语就让周先生讲汉书了,我不懂,为什么不让周先生给我们讲经。”

典满笑了,许仪还是没明白公子的意思,读经?想当大儒么?公子可没想让你当个博士。

“别瞎想了,公子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想法,快去吧,前面有我呢,你在公子身边守着。”

许仪挠了挠头,应了一声,放慢了马,等着曹冲的马车跟上来。

曹冲坐在马车里,听着粼粼的车声,揉了揉被颠得发麻的屁股,撩起了车帘。时值三月初,路外的田里的麦子绿油油的,被暖暖的春风吹出一层层的波浪,一些穿着短衣的农夫正埋首田中忙碌中,有的正抬头擦汗,看到路上的车队,漠然的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今年庄稼长势不错啊。”曹冲冒充内行的夸了一声,指了指后背,车上的一个圆脸的小侍女连忙捏起粉拳,轻轻的替他捶着背。

周不疑瞟了一眼外面,点点头道:“嗯,确实长得不错,今年应该能少饿死一些人了。”

“饿……饿死人?”曹冲一口气没上来,呛得咳嗽起来,吓得小侍女连连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他觉得这田里的麦子长得这么好,按照前世写作文的模式,看到这么好的麦子就得接着幻想着秋天吃雪白的大馒头了,怎么还饿死人。

周不疑暗暗的叹了口气,有些怜悯的看着曹冲,这富家公子倒底是富家公子,就算饥荒再厉害,也饿不着他们。

“是啊,这些都是屯田的农夫,司空大人从建安元年起在许县屯田,经过多年积累才算解决了兵粮的问题,这冀州原先在袁本初治下,建安十年之后才开始屯田,到现在不过才两年多,当然不能跟许县比。这些农夫用官牛的,要缴六成给官府,用私年的也要缴五成,一年忙下来,能够填饱肚子不饿死已经很不容易了,公子你看那些新坟,有好多就是去年饿死的,有的全家都死了,是官府帮忙安葬的。”

周不疑指着远处那连绵不绝的新坟说道。

曹冲看着远处的新坟默不作声,他不光看见了新坟,还看了旁边沟壑里的白骨,开始以前是什么小动物的,看得多了,这才发现基本上是人骨。有一个白生生的头盖骨上两只黑洞洞的眼眶无言的直着苍天,也好象看在了他的心里,令他久久不能忘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曹冲忽然想起前世经常听那些天天叫着要复兴儒家的人经常说的一句话,顺口幽幽的说了出来。周不疑一怔,略一思索,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公子气魄很大,怎么我没听说过这句话,这是哪位高明所说。”

曹冲一愣,他经常听人说,却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看号称无书不读的周不疑这么好奇,看样子这句话这个年代还没出现,自己差点就穿梆了。

“天……国的书里看到的。”曹冲祭出了百试不爽的法宝。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立德,立功,立言,这就是最大的德,最大的功啊。”周不疑向往的说道。

“元直,你说怎么才能为万世开太平?”曹冲觉得,就以自己这个水平,为往圣继绝学是没指望了,为万世开太平,却是他极想试一试的,他回响着那个黑洞洞的眼神,喃喃的说道。

“举贤用能,施行教化。”周不疑突口而出。

曹冲回过头看着周不疑,扑哧一声笑了:“你那样,最多开一世太平,不可能开万世太平。”

“那……”周不疑刚想反驳,却又觉得曹冲说的不错,大汉朝四百年的江山,真正能算太平的,能有几年?他越想越多,有些疑惑的说道:“公子说怎么才能开万世太平?”

曹冲一下子也愣住了,他哪有什么妙法,他只知道后世的政治制度,号称最好的三权分立做不到为万世开太平,再说也不能跟周不疑说啊,他转了一下眼睛,耍了个花腔:“佛曰,止,止,吾法妙难思。”

周不疑的脸一下子板了下来,拱手沉声说道:“公子虽然聪慧过人,可也不能多年那些西竺来的邪经乱语,只怕对公子修身养性不利。”

曹冲被他呛了一句,这才想起来谈玄说虚的风气现在还没开始,这佛教在大汉朝虽然已经有了一百多年,不过在周不疑这样的书生眼里,佛教还不是正经玩艺,他只得呵呵笑了两声,转过脸不理周不疑了。这小子虽然聪明,却有点认死理,真要较起劲来,他能给你滔滔不绝的说两个时辰的圣人教诲,不累死也够烦死了。

“元直,你是零陵人,给我讲讲荆州的形势吧。”曹冲见周不疑正在咳嗽清嗓子准备长篇大论,连忙换了个话题说道。

“怎么,马上就要南下了么?”周不疑一下子被吊起了兴趣。

“哪有那么快。”曹冲白了他一眼。

第十五节 书法

就在周不疑讲得口干舌燥,曹冲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车壁上轻轻响了两声,传来了许仪中气十足的声音:“公子,许县到了。”

曹冲撩开车帘,探出头去,远处,一座城池静静的卧在前方,城墙上一杆火红的大旗在风中摇摆,偶尔露出中间绣着的大字。

“汉!”

曹冲皱起了眉头,却没敢多说什么,只能在心里嘀咕道:“这许都是大汉的国都,怎么会这么小,比邺城还不如。”他有些遗憾的缩回车里,敲了敲车壁。

“进城。”

“诺!”许仪应了一声,打了个手势,一个虎士忽喇一声打开了手里卷的大旗,直起身子催马向城门跑去。

…………

曹冲进了城,没有回曹家在许县的府第,直接去了荀府,荀府的门房远远的看见曹冲的车队,不用多说,就立刻冲进了府里。当曹冲从车里下来时,荀府的大公子荀恽已经站在门口笑脸相迎了。

不过,这笑脸好象有点假,有点虚伪。

“姊夫,怎么敢有劳你的大驾。”曹冲连忙迎了上去,抢在荀恽前面施了一礼。

“应该的应该的。”荀恽连声笑道,又故作亲热的俯在曹冲耳边说道:“我如果不出来迎一下你,只怕你姊姊又要施家法了。”

曹冲差点笑出声来,他在邺城时就听说嫁到荀家的这个姊姊很猛,别说大哥曹丕有点怕他,就连天天象老虎一样凶猛的二哥曹彰说起这个姊姊都有点头皮发麻,至于曹植那个小书呆子,就更别提了。

没想到,姊夫荀恽也怕她。

曹冲笑着,一边与荀恽说着闲话,走进了后院。一进院子,曹冲就看到屋里一个女人坐在那里,扭着头向门外看来,想来这就是那个猛姊曹秋了。他连忙抢上几步,在曹秋面前的拜倒,朗声说道:“冲儿见过阿姊。”

曹秋爱怜的扶起曹冲,上下打量了一下:“仓舒,听说你受了伤,好些了没?”

曹冲咧嘴笑着:“没事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那就好,你黑了,也壮了。”曹秋捏着曹冲的脸颊笑道。

“那是,我最近天天跟着虎士们练武,一顿能吃一大碗肉呢。”曹冲说着,夸张的鼓起了肱二头股,做了个前世健美先生常做的POSE。

曹秋扑哧一声笑了,斜着眼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荀恽,嗔道:“你怎么不坐?让仓舒看见了,以为我欺负你呢,我可不想被人当成不知道妇礼的悍妇。”

“哪里,哪里,夫人贤良淑德,整个许县的人都知道。”荀恽讪笑着,坐了下来。

曹秋白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曹冲见他们夫妻打趣,知道虽然阿姊凶悍,夫妻感情却还说得过去。他招了招手,站在门口的许仪连忙走了上来,将手里抱着的包袱放在曹秋面前,又快步退了出去。

“这就是武卫校尉的儿子许仪许正礼?”曹秋看着许仪问曹冲道。

“嗯,还有典子谦,他们俩是我的侍卫长。”

曹秋若有所思,又看了一眼许仪,没有说话,打开地上的包袱,露出里面包裹的衣料。

“这是父亲带给你的,这是阿母带给你的……”曹冲一边拿一边说,知道他要来许县,很多人都让他给这位阿姊捎东西,带了鼓鼓囊囊一个大包,好在有马车,不用他背着。

“这是小姨的。”曹冲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曹秋。

“小姨最近好吧。”曹秋一面看着包袱里的衣料,一边问道。

“好,前几天小姨的儿子过周岁,我们还一起去了呢。”

曹冲他们说的小姨是夏侯渊的妻子,也是曹冲母亲环夫人的妹妹,前几天正是去年刚出生的小五夏侯荣的周岁生日,曹冲跟着母亲一起去参加宴会,在宴会上看到了夏侯家的很多后辈,不光有夏侯渊的四个儿子夏侯衡、夏侯霸、夏侯称、夏侯惠,还有夏侯家的其他小辈,象夏侯充、夏侯楙,还有夏侯渊的从子夏侯尚他们,年轻人聚在一起难免有比文论武,曹冲身体不太好,不过许仪替他涨了面子,把最嚣张的夏侯尚的侍卫给打得满地乱滚,夏侯尚当时的脸都气紫了。

“夏侯尚回去又得摔东西了吧?”荀恽一下子来了精神,满脸笑容的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脸色很不好看。”曹冲听曹彰说过,夏侯尚和荀恽不对付,现在一听荀恽不称夏侯尚的字伯仁,而直呼其名,就知道情况属实。他学着夏侯尚当时的衰样,扁着嘴说道。荀恽和曹秋忍俊不禁,曹秋轻轻的打了一下曹冲:“年纪轻轻的,什么不好学,学跟人打架。”

“阿姊你不知道,伯仁自从去年在柳城立了功回来,更加嚣张,除了兄长子桓,他看谁都不放在眼里,别说我想揍他,就连叔权都揍他呢。”曹冲笑道。

“这是子文的,这是子建和我两个人的。”曹冲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卷纸递给曹秋。这是曹植写的一篇文,曹冲用他前世就擅长的晋唐小楷抄的。他觉得这汉代的书卷很简朴,还专门找了点彩色的丝帛装帧了一下。

“这书法是谁的?”曹秋一下子愣住了,她指着纸卷惊讶的问道,荀恽凑过来看了一眼,一把抢过纸卷,细细的看了一会:“好字,好字。”

曹冲笑了,这字当然是他写的,曹秋夫妻的表情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当时曹植就对他这一手漂亮的小楷惊为天人。

“我写的。”

“你写的?”曹秋夫妻对视了一眼,眼中全是惊讶。荀恽好象不认识曹冲似的,上下又打量了他一会:“仓舒,你的书法进步很快吧,比起钟元常也不遑多让,这一纸,值千金啊。”

曹冲一下子差点晕过去,钟元常,练过书法的谁不知道钟王,王是王羲之,钟就是这钟繇钟元常,号称是三国第一书法家,他的宣示表当年可是自己的临摩对象。现在听荀恽说自己的书法超过钟繇,他虽然有些自恋,却不敢自恋到这个程度。

“我看也是如此。”曹秋笑着打掉荀恽伸过来的手说道:“好了,长倩,你要喜欢,就让仓舒再给你写一份,这可是子建和仓舒送给我的,你别想拿出去炫耀。”

第十六节 荀彧

曹秋陪着曹冲说了一阵话,拿着东西进里屋去了。荀恽本来有点勉强,不过听说曹冲看夏侯尚不顺眼,一下子找到了共同话题,两人谈笑风生的讲些朝野的趣事。荀恽是家学渊源,文采很好,曹冲虽然对三国历史不熟,对魏晋的文学艺术却是熟悉的,只要注意别冒出来后世的人名就好,跟荀恽倒也说得来。

两人越说越开心,越说越活络,眼看着外面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外面走进来一个家仆,在门口躬身说道:“公子,大人回来了。”

曹冲心头一跳,荀彧,是荀彧回来了。话说他虽然到大汉朝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也见了不少历史上的名人,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可一听到这个三国历史上的大名人,曹冲心头还是涌起一阵激动。他连忙站起身来跟着荀恽走到书房,以发自内心的尊敬侧身站到一边,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门口缓步走进来的荀彧。

荀彧中等偏瘦的身材,虽然今年只有四十六岁,额边却有了不少花白头发,眼角也有了皱纹,额头三道浅浅的横纹过早的爬上了他的额头。他走路不快,一路走一路想着什么,两只手放在袖筒里,好象有些抵挡不住暮春的寒气。

“令君。”曹冲看着荀彧未老先衰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叹惜,这个为父亲的事业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的王佐之才,历史上好象死得很不正常,不过就看他这样子,估计命也长不到哪儿去。

“仓舒啊。”荀彧听到曹冲的声音,好象才注意到他这个人,抬起头来勉强笑了笑,“坐,坐。”

曹冲恭恭敬敬的坐下,拿出曹操交给他的那只皂囊双手递给荀彧。荀彧接过来放在案上,却没能打开,他盯着那只皂囊,就象看着一只猛兽,他不用看就知道这是曹操准备平定荆州的计划,让他来参谋的。荆州自然是要打的,刘表身为皇家宗室,掌握荆州的军政大权,却在荆州做一方霸主,前几年连每年的职贡都不上了,甚至还行天子之礼进行郊祀,气得天子要下旨责罚他,还是太中大夫孔融觉得不妥,这才找别的由头训斥了他一顿,让他收敛一点。最近又听说他居然在前口建起了双阙,他想干什么?

荆州自然是要打的。

不过,曹公打下了荆州之后呢?他现在是司空,郗虑天天在天子面前劝谏,让天子答应了曹操想要做丞相的愿望。这丞相也是随便就能做的吗,三公之制自从光武皇帝确定以来,就没有丞相这个职位了。董卓倒是做过相国,不过他是莽夫,不知道厉害,所以天下乱了。曹公英明神武,世不再出,他怎么会也想要做丞相,丞相那可是人臣之极,等他平定的荆州回来,怎么赏他?难道跟那些立下了不赏之功的功臣一样,杀了他?以曹公现在的权势,以天子现在的情况,当然不可能。难道……难道……

荀彧不敢想了,他收回了凝视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很纯真的孩子,十三岁的孩子,好象看到自己有点紧张,小脸都憋红了,身体也有些僵直。

“仓舒,你今年十三了吧?”荀彧忽然问道。

“诺。”曹冲有些郁闷,人家不是说王霸之气四溢,这些古人都哭着喊着要做小弟的吗,怎么自己都使了半天劲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唉,算了,没白瞎力气了,那天在夏侯家倒是有反应,不过是跟夏侯尚干了一架,看来这王霸之气,也不是什么人都有的,自家命不好,算了吧。

“有没有想过到天子身边做个郎官?”荀彧想了一会说道。

曹冲笑了,他想了一会说道:“冲儿现在还没想好,再说年龄也不到,还是等几年再说吧。”

荀彧笑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很纯真的少年,一时倒有些摸不清他在想什么,他是在拒绝吗?当然,以曹公现在的权势,他根本不需要通过做郎官来进入仕途。那他是想跟着曹公,等着继承曹公的势力吗?好象也太小了一点,再说,他是庶子,不是嫡长子,好象也没有他什么事。虽然说曹公有意向要培养他,不过,嫡长子的继承权是规矩,曹公想要破规矩,难度实在不小。

“明天去见天子吧,天子一定会喜欢你。”荀彧说道:“今天路途劳顿,还是先去休息吧。”

“诺。”曹冲就了一声,施了礼,跟着荀恽出去陪着曹秋一起吃了晚饭,便早早的回到了荀恽为他安排的院子。

荀恽安排好了曹冲,回到荀彧的书房,荀彧正看着面前打开的皂囊,紧皱着眉头,身边放着一只托盘,托盘里的饭菜还是端来时的样子,荀彧一点也没有吃。

“父亲,我去再热一热吧。”

“不用,还热着呢。”荀彧卷起竹简放进皂囊,系好了绳子,这才端起了饭碗,勉强吃了几口又放下了。荀恽知道父亲又遇到了烦心事,胃口不好,他只得暗暗的叹了口气,端着托盘到了厨房,又端来了一点浓汤,看着荀彧喝下去。

“长倩,这些事以后还是让下人做吧。”

“侍奉父亲,是孩儿的本分。”荀恽低下头,轻声说道。

荀彧喝完了浓汤,转过头看关荀恽想了一会儿:“长倩,你怎么看仓舒?”

“仓舒……仓舒是个天才,文学很好,书法也妙。”荀恽笑道。

荀彧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是问你这个,你们谈了半天,不会就谈这个文学书法吧。”

“父亲,你别急。”荀恽拿出下午请曹冲写的书法铺在荀彧的眼前,“父亲请看。”

一张淡黄色的茧纸上,写着破胡侯陈汤的名言“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八个字,字体遒劲有力,阳刚气十足却又平稳安舒,坚若磐石。荀彧眼前一亮,不由得赞了一声:“好字。”然后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荀恽问道:“这真是仓舒写的?”

“正是。”荀恽笑着应道,他见父亲眼中透出欣喜,心里有些高兴,接着又说道:“这些字是他自己写的,我并没有要求他写什么内容。另外……他管这些字叫……汉字。”

“汉……字?”荀彧捻着胡须沉吟了半晌,嘴角挑出一丝笑容。

曹冲站在院子里,抬着头看着清冷的月光,一动不动。

“元直,你说,荀令君能明白我的心思吗?”

周不疑笑道:“荀令君是什么人,他是当世有名的智者,怎么可能看不出公子的心思。”

“那就好。”曹冲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公子还是担心一下明天要见天子的事吧,那些礼仪可记熟了,要不要再演示一遍。”周不疑笑道。

“不用不用。”曹冲一听头就大了,没想到见一个天子有那么多规矩,从知道要来许县的那天开始就在练习,就算他是天才,也练得嫌烦了,妈的,不就是见个皇帝吗,搞这么多规矩干什么。曹冲越想越生气,早把那个制定礼仪的叔孙通祖宗八代都给骂了十八遍。

第十七章 天子

天子刘协今年二十八岁,跟他父亲孝灵皇帝一样,瘦高身材,小小的眼睛。中平六年(189)年登基到现在,已经做了整二十年天子了,他的运气不好,登基的前几年就没什么舒心的日子。当然到了许县之后也没有,不过在许县虽然过得憋屈,却能吃饱穿暖,没有什么生命安全问题。一想起在长安逃难的那几年,他总是有点后怕,也正因为如此,他总不敢痛下决心和司空大人曹操翻脸。

现在他正冷着脸,看着眼前的郗虑。郗虑又在说恢复丞相旧制的事,这件事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不光郗虑觉得烦了,天子也觉得烦了。不过他心里也有数,这件事已经拖了四个月,估计再拖也拖不了几天了,只是对他来说,能拖一天就拖一天,或许明天就有消息传来,那该死的司空大人头疼病又犯了呢。

“陛下,如今三公之位空缺已久,三公之制从光武皇帝确立以来,证明确实不如丞相旧制,臣请陛下三思,效仿孝文皇帝、孝景皇帝,恢复丞相制度,毕竟丞相制度才是我大汉家法,从高皇帝就如此,丞相掌管文武之事,天子才可垂拱而治,方有文景盛世。”

刘协哼了一声,有些鄙夷的看着低着头正侃侃而谈的郗虑,去你妈的垂拱而治,那是用黄老之术,真要用黄老之术,你这儒家弟子混个屁啊。亏你还是大师郑康成的弟子,为了拍曹贼的马屁,什么都敢乱说。

他虽然对郗虑说的嗤之以鼻,却没有向往常一样驳斥郗虑。今天一大早荀彧就进了宫,跟他讲了曹冲的事,他对那个传说中的曹家神童也有些好奇,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聪明到哪儿去?不过当他看到曹冲手书的那八个字时,又不免有些唏嘘,强汉?大汉朝还能叫强汉吗?

“陛下,请三思啊。”郗虑有些恼怒,却又不敢表现在脸上。

“好了,爱卿传曹冲进来吧。”刘协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他决定要亲自看一眼曹冲再说。

“诺!”郗虑如释重负,直起身来站在一边。

“传曹冲进见——”小黄门拉长了尖细的声音叫道。

……

天子看着跪在下面,紧张得小脸通红的曹冲,心里有一丝快意。曹操已经有多年没有上朝了,有什么事都是上表,反正自己不准是不行的,上个表也不过是走个形式,不过这总比那些说是上表,其实表根本都没送到朝庭就自顾自的封官的人好一点,比如荆州牧刘表,比如益州牧刘焉,他们可都是宗室啊。

现在看着曹家最优秀的天才少年恭恭敬敬的跪在他的面前,他一下子觉得许县虽然没有邺城大,没有邺城人多,没有邺城舒服,可这里毕竟是皇宫,自己毕竟是天子,最有权势的曹家,最优秀的天才也得跪在自己的面前,依着大汉朝传了几百年的规矩,三叩九拜,俯首称臣。

这就是天子的威风。

要是哪天司空大人也这么毕恭毕敬的跪在自己面前,那该是一种多种大快人心的事啊。

可惜,这似乎……不怎么可能。刘协有些遗憾的想道。

郗虑见天子一脸微笑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曹冲,就是不叫他起来,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几天前司空大人派人送了厚厚的一份礼,对于司空大人的提拔和诚意,他很受用,现在看到天子有意无意的为难曹家的公子,他不免有此着急。仓舒公子身体骨还弱,这地上也凉,跪久了可不好。

郗虑凑到天子身边,轻声说道:“陛下,曹冲刚病了一场,身体还没好利索,就急着赶来谢陛下的恩典,其忠心可嘉啊。”

刘协一愣,有些不满的瞟了郗虑一眼,抬手虚扶了一下:“曹卿家免礼平身吧。”

曹冲跪在地上半天,总算听皇帝让他起来了,心里骂翻了天,脸上却要装出笑容,好容易才听到天子让他起来。天子的话音未落,他就想爬起来了,不过跪的时间确实有些长,他一下子居然没站起来,郗虑一看曹冲身子一歪,连忙走过来扶起曹冲,顺手替他掸了掸衣服的下摆。

曹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草民失礼,请陛下恕罪。”

刘协看了看旁边摸着胡子的荀彧,荀彧微笑着点了点头。今天一大早,荀彧就进了宫,把昨天曹冲在府里的表现汇报给天子。刘协开始有些不太信,曹家还有人把大汉放在心里?真是见了鬼了。不过既然是尚书令荀彧说的,那他也不能明白着反对,现在看到曹冲在他面前恭敬的样子,刘协一时倒有些信了。

再说看到曹冲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他一时想起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还在长安,饥一顿饱一顿,谁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活到天黑的日子,不由得一阵心酸,心中的怨气少了些,让旁边的小太监拿了张席子给曹冲,小太监尖着嗓子叫了一声:“陛下赐曹冲座——”

曹冲气得要骂人,赐个座你也要叫,烦不烦啊。他心里虽然不爽,却还记得周不疑说过,天子赐座要谢恩的,自己既然暂时要装个忠臣,礼数当然要做全,再说了,都三拜几叩了,也不差这一哆嗦。

“草民谢陛下隆恩。”

“罢了。”刘协心里痛快,声音也大了些。

曹冲这才直起了身子,揉了揉膝盖在席子上跪好。刘协看着他忙活了半天,觉得分外有趣,一时倒没有怪罪他君前失礼,当然他也不敢,这小子虽然小,却是司空大人的爱子,得罪了他跟得罪了司空大人差不多。再说了,面子互相给的,看在他这么小心的份上,也不必计较太多。

他在以一种宽大的胸怀看着曹冲,曹冲却在以一种愤怒的心情想着他。格老子的,总知道这么麻烦就不来了,一直想着天子是如何的威风,想着来看看是不是跟电视里演的那么庄严,来了才知道,原来这些礼节就是为了让他紧张,让他害怕,让你不由自主的战战兢兢跪倒在那个位子面前。

“听荀令君说,卿家写得一手好书法,朕很喜欢。”刘协拿过曹冲写的那八个字看了看说道:“破胡侯的豪言虽然过了几百年,犹在耳边,让人热血沸腾啊。”

曹冲连忙凑趣的说道:“草民的书法能得到陛下的赞赏,草民惶恐之极。至于破胡侯的豪言,正如陛下所言,听来让人热血沸腾。陛下圣明,我大汉目前虽有小难,但根基深厚,只要陛下一如既往的亲贤臣,远小人,我大汉再次中兴指日可待。”

第十八节 汉纪

他一边说着,一边抱歉的对正在荆州跟刘备喝茶的诸葛亮打了个招呼,对不起,先借用一下你的名言。

虚伪!刘协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天真笑容的曹冲,心里暗骂道,一如既往的亲贤臣,你那老子是什么贤臣,妈的,再亲近下去,这江山姓刘姓曹还是两说呢。

不过他心里虽然郁闷,脸上却是一脸欣慰:“爱卿所言极是,朕正是要多亲近爱卿这样的贤臣,还望爱卿努力。”

“草民遵旨。”曹冲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伏地叫道。

君臣两个又东拉西扯了扯了一阵犊子,感觉没什么话题了,刘协这才让人拿了要赏给曹冲东西来,曹冲自然又是山呼万岁,反正是演戏,自然要演得象一点。

刘协拿着一卷帛书,很温柔的抚mo着:“爱卿,这是荀侍中(荀悦)编的汉纪三十篇,见解独特,朕读了很多遍了,颇有启发,可惜有些损破,爱卿书法超绝,能否为朕抄写一份?”

曹冲一听可愣了,抄书,好累的。他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说道:“陛下,草民身体未曾复原,只怕长期呆在陛下宫下有所不便。这……”

“爱卿不用担心,朕将这书赐给你,你带回邺城去,什么时候抄写好了,再给朕把新本送过来就是了。”刘协笑着,将手卷交到旁边的小太监手里,小太监拿过来,迈着小步走到曹冲身边:“曹公子,陛下的恩典,你就接着吧。”

曹冲无奈,只得接过来,谢恩。

曹冲抹了抹头上的汗,捧着天子给他的赏赐,退出了大殿,在两旁站得笔直的虎贲郎同情的注视下出了宫门。门口站着的虎贲郎一见曹冲出来,立刻上来两个人接过了他手中那一堆东西。曹冲冲着他们笑了笑,倒也没有太客气,他知道这些虎贲郎虽说是天子的近卫军,可实际上都是父亲司空大人安排的,看到自己当然要客气一点。

看着曹冲一脸的郁闷,周不疑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展开手卷看了看,手象是被烫着了一下哆嗦了一下,然后惊叫起来:“公子,这是陛下赏给你的?”

“是啊,有什么奇怪的?”曹冲现在心情很不好,听他这么大惊小怪的,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公子,这可是陛下经常看的书,是御物,岂是平常可以赐人的,虽说是那让你抄写一份,那也是不可多得的荣耀。平常的官员哪能得到御赐的东西,得到了也是焚香供奉,尊贵之极,哪象公子这样随手就丢的,这可是大不敬,要杀头的。”周不疑说着,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做了个砍头的姿势。

“不会吧?”曹冲吓得一激灵,坐了起来,这丢个东西也要杀头?太恐怖了吧。

周不疑见曹冲半信半疑,也没有再说什么,这理是不错,可现在要说陛下敢杀曹冲的头,好象确实有点危言悚听。他翻看着手卷,不停的赞叹着:“仲豫先生的见识果然高明,不愧是颍川荀家的人,天资聪颖,又有名师相传,这大族世家果然与众不同。”曹冲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仲豫先生,荀彧不是字文若吗?难道还有个外号叫仲豫先生?他没敢问,只是细听着,听周不疑满口不停的称赞着。

“你不也是名家所传吗,号称是无书不读,怎么看到这么一个手卷,就稀罕得这样。”

周不疑从手卷上抬起头来:“公子有所不知,不疑家里虽然小有资产,却没机会入大儒门下,小时候只随舅父读过些书,后来子初先生教过我几天,不过后来天下大乱,他南下逃难了,以后都是靠自习为主,象仲豫先生就不一样了,他是颍川荀家的人,家学底韵深厚,再说他聪慧过人,十二岁通春秋,号称过目不忘,又岂是我这样的人能够比拟的。”

他卷起手卷,郑重的交给曹冲:“公子多读此书,必能有所裨益。”

“呵呵。”曹冲笑了几声,看着厚厚的汉纪笑了笑,******,要抄一本书啊,真够头疼的。既然周不疑喜欢看,不如就让他看看吧,最好让他也抄一遍才好呢。他正要开口,周不疑撩开车帘说道:“公子,下车吧,太中大夫孔文举的府第到了。”

孔融家的门口停了好多装饰华丽的车,拉车的马匹也很肥壮,那些站在马车旁等待的随从仆人一个个也穿得不错,脸上也没有在来时路上看到的那些农夫脸上惯有的菜色。曹冲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不平,就连那些认出了曹家的车马的人上来打招呼,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孔融正坐在主高席上,举着手里的酒杯跟一帮文人谈经说艺,忽然听人报说曹家的曹冲来了,他不由得滞了一下,不屑的挥手说道:“不见。”

旁边的脂习连忙拉住了他:“文举,他不过是个小辈,又没得罪过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哼!”孔融脸色一沉,想了片刻说道:“让他进来吧。”

曹冲听到通报,心里很有些不痛快,格老子的这么大架子,要不是曹丕让我带一篇文给你,老子还不愿意进你的门呢,你不就是四岁让梨吗,也没听说你做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出来啊。

他甩了甩袖子,把曹丕的文卷递给周不疑:“你进去递一下吧,我懒得见他。”

周不疑苦笑着看着突然翻了脸的曹冲,低声劝道:“公子,还是进去吧,孔文举名重天下,名士吗,都有点怪脾气的。”

“不就是读了两句书,会拽两句文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名士,名士个球。”曹冲心情越发的糟糕,一句粗话突口而出,不过他虽然嘴里在骂,却还是跟着周不疑一起进了门。

孔融坐在正中间,板着脸斜着眼看着踏进门来的曹冲,也不起身迎接,也不出声打招呼。曹冲刚要弯腰施礼,他却冷冷的说道:“孔融不过是读了两句书,会拽两句文,当不得司空大人的公子如此大礼,公子还是免了吧。”

曹冲腰刚弯到一半,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有些尴尬,他抬起头来看着孔融身边那个面含微笑的仆人,一下子全明白了,感情自己说的话已经被人先传到孔融耳朵里,看孔融这样子,显然是要发飚了,天啦,面对一个历史上的大名人,大才子,自己能说得过他吗?

第十九节 孔融

“圣人有言,立德立功立言,公子既然看不上立言,想来是要立德立功了,不知道公子是要步司空大人后尘,立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大功呢,还是想立圣人垂衣裳而治天下的大德?”孔融嘿嘿一笑,举起了酒杯喝了一口,微眯的眼中全是不屑。

周不疑一听脸立刻变了色,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哪是什么大功,那是帝王之怒,这显然是在说曹操杀人屠城,特别是屠徐州的暴行,圣人垂衣裳而治天下,那是什么大德,那分明是说曹家是篡位啊。这两件事都是大逆不道的,虽然照目前的行势看,这些都有可能,但毕竟还没有发生,孔融如此说,公子必然要奋起反击啊。

曹冲没有周不疑想得那么多,但他还是知道孔融是在说曹操杀人太多的事情,一想到这些,他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不好了,他笑了笑说道:“小子不才,没有先生说的那么高志向。以小子的拙劣之才,最多不过是想做一郡守,内则丰衣足食,不使民为寇,外则保境安民,不使贼寇横行,伤我黎民百姓,然后才能读书,学圣人之言,象先生那种视枪林箭雨为无物,听辗转哀嚎而不闻的境界,小子自以为做不到。”

孔融的脸一下子紫了,他当年为北海相时,黄巾军入冀州,被袁绍打了回来,自己带兵迎上去,本想痛打落水狗,建一大功,没想到却被打得落花流水,最后还是靠着太史慈杀出重围,请来了他向来看不起的刘备才解了围,这件事是他的奇耻大辱,一下子把他那种出则将、入则相的宏图伟愿打得粉碎。上次跟郗虑在御前争论时,被郗虑揭了这个伤疤,让他无地自容,没想到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被这个小孩子揭了出来。

“融无能,不能保境安民,不过读两句书,自得其乐,不过比起那些杀人盈万的屠夫来,却还算是好多了。”

“哈哈哈……”曹冲没想到一顿抢白能让名满天下的孔融面红耳赤,方寸大乱,心中得意之极,把周不疑和他说好的来见孔融的本来目的忘了个精光。他仰天长笑,声音震得屋内的人面色都为之一变。孔融恼怒之极,却因为刚才被曹冲激怒而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就在他脸色大变时,曹冲忽然收住了笑声,指着他的鼻子冷声说道:

“不错,家父是杀过人,而且杀过不少人,不过,圣人之后的文举先生就没杀过人吗,因为你的无能,青州百万百姓死在黄巾的刀下,因为你的无能,青州落入袁谭的手中,沃野千里变得荒无人烟,唯有累累白骨,人民逃散,捕民如雀,这些人又是谁杀的?你身为一方父母官,大事临头只知单身窜逃,惶惶如丧家之犬,何尝顾过你的百姓,你的子民?杀人盈万?那你又杀了多少人?!”

曹冲哼了一声,没等孔融回话,他又说道:“对了,我忘了,你把妻子家人都丢给黄巾军了,哪里还顾得上百姓,在你的眼中,这些人哪有你的命值钱。”

“你……”孔融一下子直起身来,手指着曹冲,他虽然能言善辩,却不习惯与人抢话头,他刚说了一句,曹冲就呼呼说出了一大堆,让他有些应接不暇,脸憋得通红,却不知道一时从哪里开始反驳起。

“圣人有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曹冲心中得意,哪里会给他反扑的机会,开玩笑,这可就有名的牙尖嘴利,不一下子打死他,让他回过神来哪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别的不说,就那些圣人云,子曰什么的,就能搞死自己这个冒牌天才,所以他决定穷追猛打,然后在孔融反应过来之前逃之夭夭。

“文举先生身为朝庭重臣,董卓入京你不能匡扶王室,外放地方你不能保一方平安,身居其位而不能谋其职,享受国家俸禄却不能为国尽忠,只知道天天闲坐空谈,说什么座中客常满,杯中酒不空,你不觉得脸红吗?我看你是达不能兼济天下,穷也不能独善其身。白读了圣人书,也就只能倚仗着先人的恩泽骗一点名声罢了。只怕圣人有九泉之下,会骂你这个不孝子孙只会读死书,死读书。”

“我……我怎么是死读书?”孔融急眼了,不由自主的跟着曹冲的话走。

“圣人有云,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三年有成。文举先生入朝这么多年?何尝有成,治青州又有何功?不过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之功罢了。”曹冲摆了摆手,带着一种不屑说道:“你不是死读书,谁是死读书?你还有脸说司空大人?要是没有司空大人,能让你悠闲的坐在这里喝酒吹牛?能让你安静的读书?你以为黄巾军的箭真的射不死人?享其功不敬其德,还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圣人之后吗?”

曹冲说完,团团一揖,故作不屑的一摆手,甩了甩袖子,扬长而去。

一座皆惊。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曹冲虽然无礼之极,不过他说的事情却都是实话,让他们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起。

孔融脸憋得通红,脖子上一根根青筋鼓起,腮帮子胀得象蛤蟆一样,忽然大叫一声:“气死我也。”然后一口鲜血喷出,委然倒地。

“真******爽。”曹冲上了车,伸直了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刚才的郁闷一下子抒减轻了不少,原来骂人这么爽,还是第一次发现。

“公子,你来找孔文举不会就是会了骂他一顿吧?”周不疑苦笑着。

“这……”曹冲一拍脑袋:“唉,我看见这种只会清谈不通世事的儒生就不爽,一时倒把正事给忘了,惭愧惭愧。”

周不疑苦笑着直摇头,真有你的,这种事都能忘了。

“走,去光禄勋郗公府上。”曹冲拍着车壁对许仪叫道,这才发现曹丕请他代交给孔融的文卷还在手里拿着,他顺手揉成一团,从车窗里扔了出去。

…………

第二十节 郗虑

“公子,孔文举吐血了。”郗虑一进门坐下就笑着对曹冲说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特别开心。

“吐……血?”曹冲一愣,不至于吧,有这么严重吗?

“确实,听说刚刚请御医去了。”郗虑摸了把胡子,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错,“孔文举自以为海内高名,一向不知时务,大言不惭,今日可算是栽到家了。”

曹冲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时火大,居然把这个大名人给气吐血了,罪过罪过,阿弥驮佛。不过他心里虽然痛快,脸上却是很歉然的说道:“小子莽撞,实在是文举先生对家父不敬,小子一时义愤,故而这才……”

郗虑一摆手:“公子无须难受,跟这等清谈之人,没什么好说的。孔文举对司空大人一向不敬,不过司空大人不与他计较罢了,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呢。这种人,让他空谈是一把好手,真要做点事情,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曹冲将曹操让他带来的东西交给了郗虑,郗虑接过来,展开看了一下,对曹冲说道:“请曹公放心,罢三公,立丞相的事,在下一定尽力而为,不过一时急不得,对天子也不能逼得太紧了。”

曹冲点点头,从这段时间周不疑的分析和他自己的感觉,立丞相这件事,不光是改旧制这么简单,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代表了曹操对未来形势走向的一种伏笔。按道理说,丞相不能领兵,可现在以曹操的权势,谁敢让他把兵权交出来?就算他愿意交出来,又有谁敢接着,外面领兵的大将,都是他曹家的嫡系,不是姓夏侯就是姓曹,至于五子良将,不但是曹操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且手中的兵实在翻不起什么大浪,更何况那些武夫也只有曹操这个三国第一军事奇才震得住,换个人,谁能让他们心悦诚服?

当了丞相,又掌了兵权,那可真正是军民政务一把抓,名正言顺,不用象现在这样用司空的身份行车骑将军,显得有些不在情理之中。

关键还在以后,当了丞相,从官位上来说,他就不可能再往上升了,天下还没有平定,如果再有战功,他不能从职务上进行奖赏,那就只有从爵位上进行奖赏,曹操现在的爵位是武平侯,是县侯,在臣子来说,这也是最高级,再往上升,就不是一个臣子能有的。这就是矛盾,一方面有功要赏,一方面没有办法赏,这个问题就很自然的会摆到大家的面前。

曹操要做丞相,可不是象董卓那样图个虚名,他可是名实都有了,到了这一位,那些文臣武将,该怎么站队的,就都要表态了,不可能象以前那样,反正大家都不说,一起装糊涂。

既然郗虑说要给时间让天子想一想,那就说明这事只是时间问题,天子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给点时间不过是给个面子而已。联想到天子现在的心情,曹冲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心里说,皇帝当到这个份上,确实有些窝囊,不过,真要出现一个象汉武帝那样的强势皇帝,恐怕也不是好事,连太子都能干掉的人,还有什么人不能杀的,特别是想到司马迁,曹冲对这个让前世伟人能看上眼的汉武帝就没什么好感。虽然他对前世的毛太祖很推崇,却对他口中的这位汉武不太感冒。

“那就全仗郗公了。”曹冲对郗虑行了一礼。

“不敢当,不敢当,虑自当竭尽全力。”郗虑连忙还礼。

谈完了公事,曹冲又指着郗虑书房里那一堆堆书问了一些问题,不过他不敢多问,对三国流行的那些经学,他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在郗虑这个大师的弟子面前,他更不敢露怯,只是稍稍说了几句,就辞别了郗虑。

看得出来周不疑不太喜欢郗虑这个人,甚至可以说讨厌他,所以他只是躲在门外的车里,根本没进郗府,他一边和车里的小侍女闲聊,一边从车帘里看着外面,看到曹冲他们走出来,连忙下了车,迎了上去。

“走,回邺城。”曹冲跳上车,对许仪叫道。

“怎么,今天就回?不见贾文和?不去司空长史大营了?”周不疑疑惑的问道。

司空长史王必领着一部分兵驻扎在许县之外,镇守许县,对外是保护许县,对内来说是监视许县。曹冲来之前本来打算去大营看看的,现在却因为孔融的事要急着赶回邺城去。他爽是爽过了,不过一想到孔融也是个太中大夫,经常陪侍在天子身边的,万一影响了曹操要做丞相的事,这可有点麻烦,所以要急着赶回去先向曹操汇报一下。这大营还是以后再找机会看吧。

唉,都怪这张臭嘴,把件好好的事办砸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兴冲冲的来,灰溜溜的回去。

“公子不可如此,急着回去也没有用,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等吧,孔融再有影响力,也不如文和先生,我们还是去见见文和先生吧。”

曹冲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很沉着的周不疑,也慢慢的冷静下来。他也觉得刚才有些小题大做了,不就是一个孔文举吗,他是太中大夫,贾诩也是太中大夫,再说他们还都是郗虑的属官,如果郗虑这个都控制不住的话,也忒衰了点。

自己还是太嫩了,没经历过事情,一见出了意外就方寸大乱。

他轻轻的吐了口气,点点头道:“今天时间不早了,还是休息一晚,明天再去贾府吧。”

周不疑看着心神渐渐安定下来的曹冲,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以前的公子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气定神闲,这次受伤之后,却浮躁多了,比起以前来大不如,真是可惜。

不过,对他周不疑来说,这也未必就是坏事,至少公子以前对陛下的态度就很暧mei,不象现在这么明朗,偏偏那时候的公子把自己的所以心思都猜得透透的,自己想动点什么心思都不可能,而现在,情况显然有些变化,比如自己可以替他决定一些事情,办一些事情。

比如,去见贾文和。

第二十一节 贾诩

庄不周很想冲榜试试,今天第二更时间会晚一些,各位读者有时间的夜猫子请到时支持一下,庄不周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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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要不,我去见一趟文和先生吧,公子身体尚未复原,还是多休息为妙。”

曹冲诧异的看着一脸平静的周不疑,想了想,也许由周不疑去见贾诩确实要好一点,自己虽然很想见这个三国名人,可现在还做不到那种不动声色的地步,万一到时再跟贾文和吵起来就麻烦了,再说,如果被曹操知道自己到许都来去见了那么多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这种事还是由下面的人出面比较好。

最关键的是,周不疑显然比自己更象一个三国的天才少年。

“也好。”曹冲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

许县地方本来就不大,曹操也没有花太多的功夫在这里大兴土木,反正借口是冠冕堂皇的,国家多事嘛。至于为什么邺城搞得比许县好,当然也有理由,那是袁绍搞的嘛。

这话的理,向来都在强权者的手里。

许县很朴素,贾诩的府邸当然也朴素。只有前后两进房,后面一进是个二层,贾诩的书房就在楼上。说是书房,其实里面没有几本书,也没有书架,几卷竹简包在皂囊里,放在书案旁,干干净净,却是好多天都没有打开过了。

贾诩面庞清瘦,却很有精神,疏朗的胡须打理得很清爽,他穿着宽大的衣服,微闭着眼睛跪坐在窗前,两只手挽着,轻置在腹前。

一只香炉放在面前,淡淡的清香从香炉里溢出来,在不大的书房里流动。

他抬起头,睁开眼睛,从窗户里看下去,前门口,站着一脸恭敬的周不疑。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白晳的脸上,发出淡淡的光辉,在黑暗中看起来特别显目。

“这孩子,象是出鞘的剑,灵气逼人。”贾诩眼角露出一丝笑意,对门外站着的管家挥挥手,“请他进来吧。”

管家应了一声,轻轻的下楼去了,贾诩从窗户里看着周不疑跟着管家进了门,这才拉上了窗户。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传了上来,周不疑挺拔的身形出现在书房门口。

“文和先生!”

“元直,进来坐吧。”贾诩指了指他对面的坐席。

周不疑脱了鞋,在席子上跪好,双手贴在地上,头伏在双手上给贾诩施了一个大礼。贾诩一动不动,看着周不疑恭恭敬敬的施了礼,这才虚扶了一把,将周不疑扶了起来。

“始宗先生最近可有书来?”

始宗是周不疑舅父刘先的字,他现在在荆州牧刘表手下做别驾,和周不疑之间经常有书信来往,当年贾诩跟着张绣寄居在宛城时他们就认识,从那时起周不疑和贾诩就成了忘年交,不过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已。

“舅父前一段时间刚有信来,说去年曹公北征柳城时,刘玄德曾经向刘荆州建议趁机袭取许县,奉天子到襄阳,不过被刘荆州拒绝了。”

贾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去年征柳城之前议事,就有将领反对远征柳城,其中理由之一就是南方刘表可能会趁虚而入。当时曹公也很犹豫,就问他刘表是否会出兵。他在宛城时跟刘表接触过,知道这个人文采有余,武略不足,当年曹公与袁绍争官渡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出兵,现在当然也不会。虽说现在比以前多了个刘备,可刘备是什么人?那是个枭雄,惯会反噬,刘表怎么能放心把大军交给他。

可以这么说,柳城的胜利就是建立在他对刘表的准确预测和郭嘉天才而疯狂的谋划上的。

可惜,郭嘉死在回军的途中了。

“始宗先生还说了些什么?”

“舅父还说刘玄备在叶县很不安份,招揽人心,积累力量,最近又从南阳请了一个年轻人叫诸葛亮的做谋士,听说言听计从,搞得他的那两个万人敌兄弟很不满意。”

“他呀,我知道。”贾诩笑了,他在宛城就听说过诸葛亮这个名字,据说是水镜先生的弟子,和庞德公也有交情,和庞德公的那个侄子一个称卧龙,一个称凤雏,都是年青才俊。此人虽然隐在卧龙岗,却和荆州的大族蒯家、蔡家都有亲戚关系,和刘表也算是姻亲,但刘表让人征辟了好多次,都被他拒绝了,没想到现在却投了刘备那个落魄枭雄。

周不疑笑了,这些智者,平时看起来不显山不显水的,却好象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

“公子说,这个卧龙先生在出山前,替刘玄德规划了一个隆中对策,三分天下,先生可曾听闻过?”周不疑沉静了片刻,嘴角挂着笑说道。他来之前,就听曹冲跟他说过这件事,他的看法和曹冲一样,都觉得这个计划有些想当然,现在正好有机会向贾诩请教一下,同时也象这位素称有良平之计的贾诩先生展示一下公子的力量和智慧,要不然,他可不会帮你半分。

贾诩的脸上却闪过一丝疑惑之色,他抬起纤长的手指捻了捻胡须,盯着周不疑看了半天才说道:“曹公把谍组交给仓舒公子了?”

曹操手下有一个专门负责情报的系统,称之为谍组,当年最开始的时候是由颍川奇才戏志才统管的,建安初年戏志才病故,谍组就交给了新人郭嘉,这十几年来谍组收集到的情报为曹操一个接一个的胜利奠定了牢固的基础。去年郭嘉死后,这个谍组一直由曹操亲自掌握着,没有交给任何人,难道现在由仓舒公子管了?他可才十三岁啊。

周不疑摇了摇头,他也知道有这么个谍组存在,但哪些人是谍组的,大概只有谍组的人才知道,任何人都可能是,任何人都可能不是。

“没有,谍组还在曹公自己手中,公子不知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居然能这个也能知道。”周不疑看到贾诩的脸上露出的那丝惊异,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不由得轻轻的笑了一声,接着将曹冲跟他说过的三分之策给贾诩讲了一遍,最后怀疑的说道:“公子和我都觉得这个计划有些空泛,益州和荆州之间道路不便,长江水道易下难上,大军难以通过,想要互相支援,恐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比较难。”

贾诩眯着眼睛看着跳跃的烛火一声不吭,他沉吟了片刻说道:“你们所说的道路难行,指的是秭归那条山路吧?”

“正是。”

贾诩摇了摇头:“恐怕这个诸葛亮说的联系益州和荆州的通路不仅是秭归,而是房陵三郡,这三郡虽然人口不多,但有汉水贯穿其间,虽然比起平原来说难走一些,但比秭归那条路却方便得多,有了这个通道,沟通荆益也不是不可能。”

周不疑略一沉思,恍然大悟,拱手说道:“还是文和先生高明,如果这么说,我们还真是看差了。”

“房陵三郡虽临近荆州,却不属荆州,你们往想偏了也是自然。你别忘了诸葛亮隐居的卧龙岗西不远就是这三郡,他岂有不注意到这里的可能。”贾诩摇了摇头,笑了一阵后说道:“这个仓舒公子还真不简单,不光能打听到这种事,还能分析得这么透彻,一点不象十三岁的孩子。”

“公子本来就是个天才。”周不疑应和道。

第二十二节 权衡

“不过,元直,你要走的这条路可是条险路,历来掺杂到嫡庶之争中的人,都是在赌博啊。”贾诩叹了口气,有些怜悯的看着周不疑,仿佛在看着一个即将在悬崖边跨出最危险的一步的孩子。

“为了大汉的天下,不疑万死不辞,还请文和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周不疑忽然翻身拜倒在贾诩面前,声音低沉却又坚定无比。

“大汉?”贾诩有些悲哀的低吟道:“大汉还有机会吗?”

“仓舒公子此次遇险,醒来后虽然脑子受了点伤,对大汉的忠心却有增无减,天命在此,还请文和先生不要犹豫。”

“天命?”贾诩冷声问了一句:“天命是在刘还是在曹?你控制得住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周不疑伏在地上不起来,语气却坚定而执着,没有一丝犹豫。

贾诩冷眼看着伏在地上的周不疑年轻而又活力的身躯,久久没有说话,冷静的眼神就象定住了一样,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这个坚定得有些固执的年轻人。

“我知道了。”贾诩轻轻的吁了一口气,“你回去吧,一切小心从事。”

“诺!”周不疑大喜,这才起了身,穿好鞋退出了门,他在门口顿了一下身形,又扭过头看着一脸平静的贾诩说道:“公子说,有良心的读书人,就要有大志向。”

贾诩偏了偏头,却没有说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周不疑说完,拱了拱手,踩着轻快的脚步下楼去了。贾诩听着周不疑远去的脚步声,良久才露出一丝笑容。

“果然是个大志向。”他轻笑道,又垂下眼帘,默默的坐着,象一尊雕像,一动也不动。

刘协看着面色惶恐的太医令吉本,皱着他那两条细细的眉毛,细长白晳的手指不停的变换着手型。他有些不太相信吉本所说的话,孔文举是什么人,虽然办事不行,一张利口却是让曹操都要退避三舍的,会被曹冲一个小孩子骂得吐血?

不可能,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看了吉本半天,禁不住又问了一遍:

“孔文举被曹冲骂得吐血了?”

“正是。”吉本抹了把汗,心里直打鼓,陛下不是气出毛病来了吧,这句话都问三遍了。

“这倒是稀奇事。”刘协忽然笑了,他挥了挥手,吉本连忙拱着手退下去了。刘协这才回过头来对荀彧说道:“荀令君,你看这个曹冲,是不是太年轻气盛了些?”

“年轻人,总是有些血性的。”荀彧笑了笑。

“你说的也对,不过他说孔文举的那些话,倒也不全是空话。”刘协放松了身体,静静的看着眼前那张纸,强汉,强汉,还能强吗?这个曹冲看起来倒是有些强,至少比那个只知道读书的孔文举强,可惜他又是个姓曹的。

“陛下所言正是,我大汉正是缺少些忠心而又能任实事的臣子,那些有气节的读书人……不多了。”荀彧忽然想到了什么,把话头又止住了。刘协看了他一眼,知道他顾忌什么,有气节的读书人哪儿去了,当然是被他的先皇给禁锢了,杀了。

“这个,你看曹冲……可信吗?”

“臣……不知。”荀彧摇了摇头。

“是啊,朕……也不知道。”

“不过,总是可以试一试的。”荀彧沉默了半晌,又说道。

“是啊,总要试一试的。”刘协也沉默了半晌。他心里想到,最好曹冲跟曹丕争得不可开交,搞得兄弟相残,让老贼气死才好。

荀彧坐了一阵出去了,刘协静静的坐在殿中,看着已经正午的阳光。阳光是那么刺眼,那么让人难以直视,正如司空大人的目光一样。

不过司空大人的眼光即将出现一抹乌云,刘协想着,嘴角露出一丝得意。

“文和,你看呢。”

一直站在刘协身边的贾诩微微的低着头:“陛下,圣人见机而作,全凭陛下圣断。”

刘协无声的笑了起来,他看着一脸平静的贾诩,总觉得有点看不透他。当年要不是这位文和先生的一句话,李傕那些家伙也不会进了长安城,将王司徒的大好计划搞得一团糟,大汉的江山从此不可收拾,自己带着一帮重臣象叫花子,吃了千辛万苦才从长安那个坟堆里逃出来,可你要说恨他吧,又恨不起来,要不是他在长安城里花心思维护自己,也许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从长安逃回来,虽然回来了大汉看起来还是没有指望。

刘协想了半天,手指用了的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终于有一次捏紧了,直捏得手掌发白,他咬了咬牙:“拟旨吧……”

一个小太监轻手轻手的端着笔墨坐下,刘协口授圣旨,小太监写完了圣旨,细心的吹干的墨,交给刘协,刘协拿在手中,觉得这轻飘飘的一道圣旨,就象有千斤重一般,让他有些承受不住,他仰着头闭起了眼睛,暗自祈祷:“父皇,你在天之灵可要保护孩子,这道圣旨一出去,我们手中的东西可就又少了一样。”

小太监低着头站在刘协的旁边,他觉得有些奇怪,这道旨意陛下应该已经拖了几个月了,光禄勋郗大人隔个几天就要催一次,今天陛下怎么放开了,不过看他这个样子,好象也还在犹豫。

“传旨让尚工令安排琢印吧。”刘协将圣旨摊在桌上,亲手仔细的盖上了他的玉玺,又仔细的看了看,这才交给小太监。

“诺。”

“去吧,加紧时间,一定要让曹冲风风光光的进邺城。”刘协挥了挥手。左伟又应了一声,捧着圣旨匆匆的出去了。刘协看着左伟平稳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听得外面一阵马嘶人喊,直到什么也听不到了,这才回过头来对贾诩说道:“文和,今天陪朕下盘棋吧,好久没有与你手谈了。”

“臣遵旨。”贾诩很恭敬的施了一礼,在天子对面的席上侧身坐下。

刘协手里拈着一颗白玉棋子,沉思半晌,轻轻的把棋子点在了棋盘中央。贾诩一愣,却没有说话,手里拈着黑子紧紧的贴在了白子一旁。

建安十三年三月,天子下旨,罢三公,置丞相、御史大夫。

第二十三节 印刷

曹操看着面前的圣旨满意的挼着胡子,不时的瞟上面色沉静的曹冲一眼,他没想到曹冲到许县去了一趟,天子硬抗了几个月的旨意就这么下来了,虽然现在下旨只是同意改制,并没能任命他为丞相,不过那些只是时间问题,形式总是要走一走的。

曹冲用余光看了一眼曹丕,曹丕脸上是淡淡的笑意,他笑道:“恭喜父亲又得一助手,仓舒到许县走了一趟,这么难办的事情都办成了,我也是很意外,假以时日,仓舒必将大放异彩,是我曹家又一个干才。”

“呵呵呵……”曹操满意的笑了,“子桓,你们兄弟相亲,才是我最愿意看到的。”他说笑了几声,将圣旨拨到一边,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沉吟了片刻说道:“子桓,仓舒,为父要下荆州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是有一事……为父还在思量。”

曹丕略皱了眉头说道:“父亲,如今兵强马壮,粮草也在调集之中,想来六七月出征前筹集十五万大军三个月的粮草不成问题,九月之后秋收,今年风调雨顺,收成应该没能问题。父亲担心的莫非是……”他用手指在凉州一带划了个圈。

曹操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眼神在两个儿子的脸上扫了一眼。手指捻着胡须尖,半天没有说话。

曹丕一拱手:“父亲,我愿意去一趟关中,说马腾遣质子入京。”

曹操眼角绽出一丝笑纹,他看着曹丕饶有趣味的半天没有说话。曹丕的请战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他亲自征辟马腾的长子马超多次了,马腾都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辞了,这次下荆州,他要面对刘表治理了十几年的荆州,面对的是人口百万、人民殷富、城池坚固的荆州,要调用的军队可不是以往的几万人,而是占大半部队的十五万,如果后方不稳,他如何放得下心,关中虽然有钟繇镇守,可要是不能让马腾送质子过来,一旦南方战事胶着,西疆一乱,他可就两面受敌,到时候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可能瞬间就土崩瓦解。

这个险,他无论不敢冒。

可是,如何让马腾乖乖的送质子来,这也是个难题。

马腾是前将军,是槐里侯,又有羌人血统,在西羌人中很有威信,他在槐里很得人心,治理得也不错,钟繇虽然建功心切,却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也正因为如此,虽然马腾多次拒绝遣质子入关,曹操也没有敢动真格的。当然了,那时候他的注意力在北方,现在北方已定,如果马腾依然推三阻四,他会考虑先把荆州放一放的。

曹丕或许是个合适的角色,他和钟繇的关系不错,建安九年钟繇在平定河东之乱时,就曾送过一块名贵的玉给曹丕,其中的意思曹操心里明白得很,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不希望曹丕去。

“子桓,邺城事务繁重,你要多操点心,不可久离,关中的事,就由仓舒去吧。”

曹丕一愣,失落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口味,一阵狂喜就涌上了心头。他其实并不想去关中,他虽然跟钟繇关系不错,可马腾不是好对付的人,只是如果自己不请战,只怕父亲会认为自己无能,所以才硬着头皮要求出使关中。没想到父亲却不想让自己去关中,而是把邺城的重任交给自己。

“谨听父亲安排,只是仓舒身体未复,关中遥远,我怕仓舒有些吃不消。”曹丕极力抑制住心头的狂喜,用一种很平和的声音说道。

“仓舒,你……还行吗?”曹操也有些担心的看着曹冲。

沉默了半天的曹冲这时候才笑了笑:“多谢父亲和兄长关心,我最近天天跟着虎卫练武,又跟着奋威将军(邓展)练了些健身的拳术,身体已经好多了,想来是不成问题的。”

“如此甚好。”曹操笑了笑,“那就这么定了,你准备一下吧。”

“我去禀告一下母亲,明日即可起程。”曹冲微笑着说道:“只是我有一个请求。”

曹操笑了:“你说,是不是要哪位将军跟着你?”

曹冲笑道:“将军们都在操演兵马,摩拳擦掌的要抢个头彩,好跟着父亲建功立业,打好这最后一场大战,哪会愿意中跟着我去关中。我只是想请父亲允许让叔权(夏侯称)跟着我走一趟而已,他在家闷得慌,二哥最近又没空理他,所以跟我说了很多次要出去散散心了。”

曹操一愣,想起那天众将比武时夏侯称六箭凤还巢的威风场面,一种喜悦浮上心头,没想到这个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现在也跟仓舒走得这么近,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他瞟了一眼曹丕,点了点头说道:“好!”

“多谢父亲!”

曹冲向母亲环夫人和老师蔡琰告了别,一边让典满去找夏侯称,一边找到了三哥曹植。曹植正在邺城一个隐蔽的小屋里,头发乱得象稻草,手上黑漆漆的全是墨,两只眼睛红得象兔子,盯着一张印满了字的纸细看。曹冲跟曹操要了十个刻工,调集了大量的硬质木材,让曹植带着人躲在这里开发印刷术。他本来以为这件事很简单,刻几个字,用墨一刷,然后把纸往上摁一下就可以了,没想到做起来却很难,第一次印出来的是黑纸一张,墨在上面全洇成了一个大墨团,当时他就傻眼了,想当发明家的热情一下子被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曹植却比他更有信心,他一想到以后文章不再用手抄,只要这么一印就能复制一份寄给友人,他就抑制不住的狂喜,所以他向曹冲提出由他来主持这件事,这个建议当然正中曹冲下怀。

“仓舒,你看,我们调整了墨的比例,今天印出来的字就清晰多了。”曹植一见曹冲走下来,连忙把手中的纸递给曹冲。曹冲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字虽然跟自己以前见的激光印刷差得太远,可总算能看清是什么字,心头倒也是开心得很,他拍拍曹植的肩头说道:“三哥,这件事办成了,你就是造福天下的读书人了。”

“呵呵呵……”曹植乐得合不拢嘴,“我可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到从此有看不完的书我就很开心了。”他凑近了曹冲说道:“仓舒,等这里弄好了,你跟蔡大家把伯喈先生的文稿交给我印吧。”

蔡琰应曹冲的要求,凭着记忆整理了她父亲蔡邕的几百篇文稿,现在全存在曹冲的书房里,曹植眼馋很久了,多次提出要先睹为快,却被曹冲拒绝了,推辞说什么时候能正式开始印书,那些文稿才能拿出来。这些文稿就象挂在驴嘴前面的胡萝卜,引得曹植没日没夜的在钻研究怎么才能把这印刷术搞出来。

“你放心,只要你把这东西搞出来,我保证你有看不完的书。”曹冲见曹植丧气了样子,故作神秘的说道:“你只知道蔡大家记得的那几百篇文,你可知道伯喈先生的那一屋子书?我可告诉你,这次荆州回来,我给你一本不差的全拉回来。”

“真的?”曹植眼睛里冒着金光。

“当然,兄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曹冲老神在在的说道,“我要去一趟关中,希望回来的时候能看到更好的作品。到时候给你们发赏钱,每人十万钱。”他说着,对旁边十个正在忙碌的刻工挥了挥手。

“多谢公子。”那十个刻工连忙站起身来行礼。

“你别空许诺,父亲就给那些零花钱,搞这些已经把我们哥俩的月钱全用光了,还跟二哥借了不少,每人十万钱,你哪来的钱?”曹植笑着打断他的话。

“这个你不懂,跟你这书呆子说了也没用。”曹冲神秘的一笑,摆摆手闪出了门。

第二十四节 持节

建安十三年四月中,风陵渡。

曹冲坐在铺着厚厚的软垫的车里,看着不远处正在靠岸的渡船,又看了一眼周不疑一直握在手里不放的那根叫做节的竹杆,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在许县向陛下请旨西行时,跟陛下刘协有过一个很有意思的对话。

刘协听他说要西行招抚马腾,不免有些诧异,当场封了他一个郎官的官职,然后又有些欣慰的说道:“爱卿年刚十三,就能出使为国尽力,可比甘罗。”

曹冲却摇摇头说道:“臣不如甘罗。”

刘协有些吃惊,没有计较他的反驳,倒是饶有趣味的问道:“爱卿此话怎么讲?”

曹冲略微抬起头来,有些冒犯的用余光看着一脸好奇的刘协,然后说道:“甘罗不过是一偏居蛮夷之地的诸侯国小臣,却能仗秦王之威,出使不辱使命,臣忝为大汉臣子,到大汉的疆域之内宣布一下陛下的天威,不过是个人人可成的差事,哪能和甘罗相提并论。”

刘协愣了一下,哈哈大笑,笑了几声之后又觉得有些苦涩。大汉的疆域?不错,关中以外还算是大汉的疆域,槐里的马腾是大汉的前将军,金城的韩遂是大汉的镇西将军,都是大汉的臣民,不过,他们现在任命官吏都是上上表,他这个做天子的根本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不过他听到曹冲这句话还是觉得很开心,至少说明曹冲还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有些叹惜的拍拍手说道:“爱卿说得有理,不过,你也不比甘罗差。”

曹冲又很没礼貌的回了一句:“陛下,臣自认为比甘罗强。”

刘协越发的觉得奇怪了,他抬起手拦住了刚要喝叫的太监,微笑着问道:“爱卿此话又怎么讲?”

“甘罗不过是秦王的臣子,立功有限,臣是大汉的臣子,有陛下的英明,有我大汉的实力,臣有机会为大汉立下不世之功,象破胡侯一样,将大汉的声威传遍天下人迹所能至的地方。”曹冲一点谦虚也没有的说道:“所以臣现在虽然不如甘罗,以后却比甘罗强。”

刘协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淡了,一种说不清的落寞在他的眼角荡漾开来,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爱卿壮志可嘉,只怕任重而道远,朕,只怕没机会再看到了。”

“陛下!”曹冲提高了声音,响亮而带着一点童音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陛下春秋正胜,夫子曰,三十而立,陛下正如早晨八九点的太阳,刚跃出地面不久,何出此颓废之言,臣无状,敬请陛下收回此言,奋发图强,带领臣等重现大汉荣光。”

“八九点的太阳?”刘协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八九点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曹冲的话他听明白了,也许是被曹冲的清脆响亮的声音带来的生猛锐气所感,也许是被那大汉荣光的豪言壮语所激动,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晕,他定定的看着曹冲半晌,站起身来沉声说道:“宣诏,曹冲忠君爱国,年少有为,特命为骑都尉,使持节,宣旨关中。”

当时那个旁边站着的小太监愣了半晌,好象不太明白皇帝陛下今天怎么突然之间换了一种气象似的。直到刘协的眼光看过来,他才打了个冷颤,小跑着去拿骑都尉的印绶和节杖。

曹冲当时并没有想太多,说甘罗的故事他倒是有过腹稿,只是后来演戏演得有些入戏,不知不觉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好在陛下没有怪罪他的失礼,反倒是被他感动了似的,郎官才封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变成了骑都尉,还有什么使持节。他不太懂这些,所以脸上并没有太激动,这让刘协有些失落的同时又很开心,这小子很沉着,不毛燥,其实曹冲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

他不懂,但是周不疑懂。

周不疑先是看着跟着曹冲出来的二十名羽林骑愣了神,后来又看到了曹冲随随便便当拐杖拄在手里的节,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问清了情况之后,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主动要求替曹冲拿着节。曹冲倒也没有多说,他还是愿意躺在车里由小侍女捶背捏腿的舒服,要让他直挺挺的坐在马上握着这根竹杆,实在有些强人所难。所以他很轻易的答应了周不疑的请求,虽然周不疑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过于狂热。

“公子,你知道使持节是什么意思吗?”周不疑有些兴奋过头,没等曹冲露出疑惑的神情,就接着说道:“节分三种,第一等就是使持节,持节者可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也就是说,有了这个,这个路上就没有几个我们不能杀的。”

靠,曹冲这个冒牌天才少年在肚子里腹诽了一下周不疑这个正牌天才少年。怎么没看出来这厮原来也是个杀人狂,难道他想一路杀到关中去?就凭这一根竹竿?

周不疑没有注意到曹冲的鄙视,他的眼神全被那要竹竿吸引住了,简直是爱不释手,嘴里叨叨咕咕的说道:“有了这个宝贝,我们这趟任务更加方便了。”

相比较于周不疑的激动,曹冲更激动于他当的这个官,郎这个官他是知道的,来之前父亲曹操就跟他说过,要求个官职才好做事。郎虽说是天子近臣,不过他不怎么呆在许县,所以只是个空的,而骑都尉却不一样,那可是个比两千石的大官啊,两千石是什么概念他不知道,那个比又是什么意思他也不太清楚,但他知道一个县令才六百石,县长有的才四百石,他现在比县长还要大,想着前世县长的威风,他就觉得很开心。

这一点,就连夏侯称都很稀罕,他老子夏侯渊打了这么多年仗才是个典军校尉,比两千石,曹冲就因为拍了两句马屁,放了两个空炮,居然就是比两千石了,看来跟着这小子混有前途,别忘了他那个现在权倾朝野的老爹司空大人打黄巾那年不过是骑都尉。

“叔权,你别眼馋,以你的本事,以后做的官要比这大得多,到时候你就不会把个骑都尉当宝贝了。”曹冲看出了夏侯称眼中的羡慕,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装一下领导,只是夏侯称人高马大,他就是站起来也够不着他的肩,只好转手拍了拍小侍女滑腻腻的小手。

“称谨遵大人教诲。”夏侯称恭敬的点头,曹冲眼一晕,差点从车上摔下去,妈的,进去之前还说说笑笑的哥们,怎么突然变成上下级了,他是怕了这个骑都尉的官,还是怕了这根可以斩杀两千石以下的竹竿子?

第二十五节 兴亡

无趣,煞是无趣。一想到当时夏侯称恭敬的样子,满心欢喜的曹冲觉得很扫兴,他转眼看了看远处,前去打探的虎士匆匆跑了回来,前面的船靠岸了,可以上船了。

曹冲上了船才发现,原来这偌大的渡船上只有自己这三十几个人,排在他前面的那些等了半天的人并没有上船,他还以为这个船能装上百人呢。

看到曹冲的眼光,周不疑笑了笑理所当然的说道:“他们都是些商人和平民,当然应该先让我们上船了。”

曹冲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他想起前世领导视察时警察开道的情况了,没想到自己也成了这类扰民的家伙。他叹了口气,知道跟周不疑说什么人人平等显然有被人当白痴的嫌疑,只得转头看象远处。

远处就是潼关,那座天下雄关就隐在那些山峰之间,象一把铁锁一样锁在那里,锁着关东通向关中的路。山势陡峭雄浑,如波涛般起伏延绵,象是凝固的韵律,又象冰封的巨浪。河水汹涌澎湃,发出哗哗的声音,击打在渡船的船帮上。巨大的渡船在浪中飘浮,好象一片落叶随波逐流,一时让曹冲产生了不能自主的错觉。****着上身的船老大神情凝重,粗壮的手臂紧紧的握住手中的船舵,眼神坚定的看着远处的对岸,不停的喊出一声声短绰有力的号声。一帮衣衫褴褛的船工在船老大简洁有力的号子声指挥下奋力划桨,推动着大船困难而又坚定的向对岸驶去。

自己是不是也如那一片落叶,要在波涛汹涌的历史潮流中奋勇前进?

“公子,你怎么了?”周不疑见曹冲出神,有些诧异的问道。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曹冲忽然想起了那首著名的短词,便轻轻的吟了出来:“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作了土。”

周不疑一下子愣住了,他细细咀嚼着最后两句,曹冲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吟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周不疑慢慢吟着这两句,刚才还狂热的眼神一下子沉静下来,他想了片刻,忽然对着曹冲深深的鞠了一躬:“公子思虑高远,不疑望尘莫及。”

曹冲饶有趣味的看了一眼周不疑,然后继续用一种很沉重的语调说道:“元直,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可轻视小民啊。”

“不疑谨遵教诲。”周不疑又深深的躬身拱手,向后让了一步。

“好了,你站稳了,如果掉到河里去,就什么也没有了。”曹冲示意旁边的虎士拉住他,再退可就要下河了。

“公子,小人……小人突然想起一句话来。”典满忽然胀红了脸,刚要说话,回头却看到那二十个脸色平静的羽林骑,又把话咽了回去,曹冲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顾忌着什么,也没有多说。

等船靠了岸,曹冲重新坐回车里,招过许仪说道:“去,赏每个船夫百钱,表示一下谢意,看他们的样子,或许今天的饭还没吃呢。”

许仪愣了一下,立刻转身跑过去,拿了钱折回到船上,大声说道:“我家公子谢诸位,每人赏百钱。”

船老大一下子愣在那里,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请问贵客,你家公子是哪位?”

许仪将钱塞到他的手里,挺着胸大声说道:“我家公子就是司空曹大人的公子曹冲曹公子,大汉天子亲口御封骑都尉,使持节往关中宣旨。”

“曹公子?”船老大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在船板,那几个发呆的桨手也跟着跪了下来,齐声喊道:“谢公子赏。”

“小民总是那么容易被感动。”曹冲叹了口气,挥挥手继续向前。

“公子不知道,每人百钱,可以买上一石两石粮食,省着点吃一家人可以吃上十天半月的了。”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小侍女抹了抹眼泪,抽着鼻子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曹冲疑惑的转过头问道,他每次出来都会有个侍女跟着侍候,不过他可从来不象有些人那样要人侍寝,一来是不习惯,二来,主要是他太小,有后世经验的他知道童子功很有用,现在跟着许仪、邓展他们练武,不能轻易把童子身给破了。

“奴婢以前家里就是这样的。”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环儿。”环儿脸上有些红,不好意思的抹了抹眼泪。

“你们家很穷吗?”曹冲有些好奇,他自己当然不是穷人,曹家虽然不是大的世家,但毕竟是个地方豪强,从曹腾起就是大官,祖父曹嵩还花五百万钱买了个太尉当当,至于父亲曹操那就更不用说了,他到这个世界上来就没见过几个真正的穷人。至于许仪他们,就连最穷的典满现在都有俸禄,说起来虽然不是很宽裕,却也没有到把百钱当回事的地步,这个小丫头环儿怎么知道穷人的生活。

“我们家要是不穷,也不会成了黄巾了。”环儿突口而出,话说出嘴了才发觉说得有问题,连忙捂住了嘴紧张的看着曹冲。不过曹冲没有他想象中的生气,倒是皱了皱眉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环儿见曹冲没有生气,这才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我家五口人,阿翁,阿母,我还有两个哥哥,原本有十来亩地,后来遭了天荒,交不起租子,就只好把田卖给有钱人家,到他们家当佃户。只是还是活不下去,正好大贤……”环儿咽了口唾沫瞅了一眼曹冲,又说道:“黄巾起来后,父亲就入了黄巾,后来大贤……死了,两个哥哥全被皇甫……将军给杀了,就剩下阿翁阿母两个人。”

“你阿翁阿母呢?”

“阿翁阿母……被当成菜人吃了。”环儿的眼圈红了,眼泪禁不住的落了下来,泣不成声。

曹冲大骇,看着悲愤的环儿,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伸手轻轻的拍着环儿的肩膀。直等到环儿哭完了,情绪稳定了些,这才叹了口气。

也许是终于把心里的泪水哭了出来,环儿的心情好了些,她继续讲后来的事情。来阿翁被抓去当兵战死,她跟着母亲被当成官奴婢,董卓入洛阳,关东兵起时迁都长安,百万人流离失所,死者满地,母亲被人吃了,而当时才两岁的她命好,遇到了当时还是孩子的吕环,抢回去当了玩具,这才捡回一条小命。

“吕环?”

“就是吕布将军的女儿。”环儿胆怯的说道。

“吕布的女儿?”曹冲一下子来了兴趣,他知道吕布是有个女儿的,没想到跟眼前的这个侍女还有关系:“她在哪儿?”

“死了。”环儿脸色暗了下来,“建安三年的时候死了,当时她十八岁,吕将军死后,她也成了官奴婢,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死了,不过官奴婢象她这样的情况太多了,不稀奇。”

曹冲唏嘘不已,怅然若失。

第二十六节 钟繇

山路很狭窄,两边的山象要挤压过来,头顶狭小的天空象是一条细长的线,照不进一丝阳光,山谷里暗得让人憋屈。

曹冲的心情也很憋屈,他听了环儿的身世之后就一直没吭声,一直皱着眉着愣愣的看着前方。环儿有些害怕,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小心翼翼的侍候着他。

也许是因为曹冲的心情不好的原故,也许是因为山路太险的原故,周不疑他们也一个个不说话,闷着头赶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山路渐宽,天空也越来越亮,两边的山慢慢的分开了些,终于一缕阳光穿过山峰,照在了车壁上。

曹冲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从车时钻了出来,眯起眼睛看着灿烂的阳光,招招手说道:“大家休息一会再走,元直,离长安还有多远?”

“还有一日路程。”周不疑应道。

“哦——”曹冲直起身来,向远处看了看,没有吭声。

…………

沿着渭水南岸一路西行,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曹冲一行人赶到了长安城外,当他们刚刚看到长安城墙的影子时,一种轻松涌上了心头,压抑了一天的心情总算抒缓了些,就连拉车的马匹都有精神了许多,昂首扬蹄,奋力向前。

“公子,前面长亭里有人。”周不疑兴奋的叫了一声。

不讲规矩躺在车里的曹冲撩起车帘向外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长亭里站了十来个人,本来会着的,看到有车过来了,立刻一个个站了起来。

车到跟前,一个留着三绺胡须的中年官员迎了上来,对着周不疑一拱手说道:“这位兄台,可是骑都尉曹大人的车驾?”

周不疑侧身让开,扶着抖擞精神拄着节杖的曹冲下了车,微一躬身说道:“正是曹大人,请问阁下是钟大人派来的吗?”

那个官员连忙行礼,恭声说道:“下官张既,奉钟大人之命,前来迎接曹大人,钟大人在长安城恭候大人优厚驾。”

周不疑皱了皱眉头,觉得钟繇没有亲自来接好象有点托大了,不过看着曹冲一脸的平静,他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原来是德容先生,久闻大名。”

曹冲却温和的笑了,将节杖递给周不疑,上前施了一礼。开玩笑,父亲曹操之前就跟他说过,张既张德容是关中有名的才智之士,和关中的马腾他们都很熟,建安九年要不是他说动马腾出兵相助,并州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这次去说服马腾入京,还要仰仗他这个牛人,当然要客气一点。

“小子曹冲见过德容先生。”

张既吃了一惊,连忙回礼,他年龄虽大,可现在只是个议郎,面前这个小子虽然才十三岁,却是骑都尉,不可同日而语。照理说他应该给曹冲先行礼,哪有曹冲先给他行礼的道理。

“公子折杀张既了。”

“家父让小子给德容先生问安,先生近来可好?”

“好,好,张既多谢司空大人。”张既满面笑容,司空大人给自己问安,这面子大了去了:“公子请上车,我们一起回起,钟大人正等着公子呢。”

…………

钟繇钟元常,颍川大族钟家家主,今年五十八岁,身高体壮,圆脸长须,或许是因为多年带兵镇守关中的原故,他身上自然而然的带了一股杀伐之气,不怒而威,他站在长安城府门外,看着在羽林骑和虎士们簇拥下驶来的车队,眉头不由的皱了一下,等到车队停稳,曹冲下车从周不疑手中拿过节杖,他这才大步上前拜见曹冲。

曹冲面色严肃,站着一动不动,直到钟繇大礼参拜完了,这才沉声说道:“钟大人不必多礼。”上前半步扶起钟繇。

钟繇心中不快,却不好多说什么,曹冲年纪虽小,官位也不如他,但他现在是使持节,是天子的使臣,受他一拜也不为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钟繇对曹冲有些反感,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他直起身来,脸上摆出一种很标准的笑容,侧身将曹冲让进了府门,进了正堂,刚要分宾主坐下。曹冲却拦住他钟繇。

“钟大人且慢。”

钟繇不由得有些不快:“大人这是?”

曹冲将手中的节杖交给周不疑,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跪倒在钟繇面前大礼参拜:“刚才小子忝为天子使臣,故而受了大人一拜,官事已了,现在该小子给钟大人见礼,并致父亲大人对钟大人的问候。”

钟繇的脸上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心情一下子也好了很多,再加上曹公对自己的问候,让他脸上的皱纹都平了些。他连忙上前掺起曹冲,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曹公有子如此,平生快慰啊。”

曹冲一笑,他知道刚才这一拜让钟繇的心理舒服了些。其实曹操并没有让他带什么问候,只是半路上周不疑跟他说过,钟繇在曹丕身上下足了本钱,现在看到曹冲担任这么大的事情,必然会猜到曹操的心思,对于他来说,如果真的立了曹冲,那么他钟家在曹丕身上下的本钱就全扔进水里去了,并且有可能因此而受到牵连,那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除了嫡庶之争之外,钟繇镇守关中多年,却是守卫之功多,军功有限,除了建安九年并州之战,他就没打过什么大仗。对他来说,如果曹冲到关中顺利招抚了马腾,就等于从他的功劳薄里挖走了一大块,不管从公从私来说,对他都没有好处。

因此,曹冲对着这个关中实际上的主宰,不得不小心对付。周不疑肚子里那句话没有说出来,曹冲却猜出来了,在此关键时候,适当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是有必要的,即使对面的这个人是自己曾经的偶像。

也正因为如此,曹冲在礼节上下足了本钱,用足了心机,先利用使臣的身份挑起钟繇的不满,然后再顺着他的毛儿抹,先抑后扬,一下子就缓和了钟繇的防范心理,打破他对自己无形中建立起来的那堵墙,然后自己才有可能登堂入室,不求他给自己多大的助力,至少不能让他在背后捣乱。

趁着钟繇心情变好的时候,曹冲趁热打铁,从身后典满的手里拿过一卷手轴,恭恭敬敬的递给钟繇,朗声说道:“小子来时匆忙,未能带上礼物,唯有涂鸦一卷,请书名遍海内的钟大人慧目斧正,小子不胜惶恐。”

钟繇接过手卷,首先被曹冲精心设计的装帧给吸引住了,他瞟了一眼用色庄重的丝帛装成的手卷,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手卷上的玉别子,展在手卷,看到曹冲精心写就的盗版兰亭序,连声称赞:“公子大才,繇哪有置喙之处,惭愧惭愧。”

“哪里哪里,钟大人学通百家,书艺更是名扬海内,小子在大人面前,只是一无知小童罢了。这是上巳节家兄诸人的文集序言,小子所作,带来请大人过目,如果大人能施以如椽巨笔,定能化腐朽为神奇,为文集增添光彩。”

第二十七节 谈艺

这拍马屁的话都是开始说起来难,一旦开了口,后面的就顺顺当当,越说越流利。曹冲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他甚至都有些佩服自己了,这些话居然也说得那么的真诚,那么的发自肺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钟繇被曹冲一席话说得老怀大慰,他朗声大笑道:“公子过奖了,曹公文武双全,海内所知。令兄子桓也是少年才子,曹公帐下更多有陈琳陈孔璋这样的大手笔,至于公子,尊师蔡大家那也是女中英杰,就是公子本人,这首序文也是做得……啧啧,老朽真是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幸好早生几十年,如果与公子同时,哪有我钟繇的机会。哈哈哈……”

宾主相对而笑。钟繇笑着拉曹冲入席,钟繇坐了主位,下面由张既等一帮属臣相陪,曹冲坐了宾住,周不疑、夏侯称坐在下面,典满许仪二人扶着刀站在曹冲后面,叉手而立,那股威势立时吸引了钟繇的眼光。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指着他们二人说道:“这二位便是武卫校尉的公子和典校尉的公子?”

“正是。”曹冲站起身来,为他介绍道:“这是许仪许正礼,这是典满典子谦,现在是小子的侍卫长。”

不光是钟繇愣住了,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许仪和典满更是手足无措,面红耳赤。钟繇没想到堂堂的曹公子,骑都尉,使持节的天子使臣,居然会站起身来向别人郑重其事的介绍自己的两个侍卫长,即使他们都是出自名人之后。

曹冲还没感觉到异样,他跟着介绍了周不疑和夏侯称,提到夏侯称时特别说道他六箭凤还巢一举夺魁的事,相反倒是对他是夏侯渊的儿子并没有提到,还是夏侯称站起来对钟繇行子侄礼时,钟繇才知道眼前这个桀傲不逊的小子居然是典军校尉夏侯渊的三公子。

“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个曹公子颇有曹公简易之风,难怪曹公看中了他,可惜啊可惜。”钟繇心里叹惜着,端起酒杯来掀开了酒席的开幕式。

席间宾主俱欢,钟繇在关中为官,关中萧条,被董卓手下的李傕搞了几年之后,已经成了废墟,人口离散,不到原先的十分之一,就连那些家大业大的都背井离乡,逃得远远的。这几年虽然他做了很多努力,人口恢复还是很慢,那些世家子弟,宁可呆在荆州甚至更远的交州,也不愿意回到关中来。原因很简单,近有马腾,远有韩遂,谁知道这两个不安份的家伙哪天嫌官小又造反了。至于河东的白波贼,北边髡头的匈奴、鲜卑人了那就更别提了,一旦手头吃紧就要下山打劫。

当然了,读书人也就少了,书法好的读书人就更少了。原来以善书出名的张芝张伯英初平三年就死了,这些年连个谈书论文的人都不多见,可把钟繇憋坏了,今天好容易遇到能书善文,说话又乖巧的曹冲,钟繇谈兴大发,妙语成珠,在席间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高潮。

曹冲既然有意奉迎,当然不会抢了他的风头,只是在关节处说上几句,既恰到好处不留痕迹的拍了钟繇的马屁,又让钟繇觉得眼前一亮,颇有新意,要说这种活都比较有难度,一来说话要有技巧,二来对书法确实要有相当的造诣才行,否则如何在钟繇这样的高人面前说话。

好在,这两点貌似曹冲都很善长。

趁着钟繇欢笑的时间,曹冲推座而起,举起酒杯向众人示意道:“书虽小道,亦可见人心道德,杨子云有云,书心画也,俗亦云字如其人。钟公书法妙绝古今,巧趣精细,殆同机神,小子心向住之,心慕手追而不能得其一,非用功不至,乃天资所缺,学养不够。小子当以此酒,为钟公寿。更希望诸位多多劝饮,以冀钟公微醺之时,偶露机要,以使我等有云开日现之机。”

曹公子既然开始狂拍马屁,那些下属自然趁势而上,一句句马屁拍得钟繇兴奋不已,来而不住非礼也,钟繇也开始捧上了曹冲的场。他是名臣重臣,说的话自然比曹冲更有份量,经他这么一评,曹冲的名声总算是有了个好的评价,开始走出邺城的司空府,走进了大汉的士人之中。

酒一直喝到深夜,钟繇确实有些醉了,他送走了曹冲,回到自己的卧房,长子钟毓安排人拿来了醒酒汤,服侍他喝了下去,又让人给他洗了脚,掖好了被子,才轻手轻手的要退出房,钟繇却轻唤了一声:“稚叔,你等等。”

钟毓一愣,抬头一看,钟繇拥被而卧,眼神清澈而明亮,哪有一丝喝醉酒的样子,他吃了一惊,连忙迎上去扶起钟繇,然后将一个枕头放他背后。

“父亲?”

“我没事。”钟繇摆了摆手说道:“你坐,我跟你说说话。”

“诺。”钟毓知道父亲如此郑重,必然有要紧的话要交待,连忙在一旁坐好,双手扶在膝盖上,做出一副恭听教诲的样子。

钟繇看着神态谨然的儿子,半天没有说话,仿佛看得入了神似的。很久之后才轻声问道:“你如何看曹冲?”

钟毓想了想说道:“曹冲天资聪颖,那些对书法的妙论发人深思,发古人未见,他虽有意奉迎,其实以儿子看,他的书法不在您之下。”

“哪里是不在我之下。”钟繇叹了口气道:“你当着老子的面也要拍拍马屁吗?曹冲的在书法上的见识非我能比啊,真是惭愧,我那些平时悟到却不知道如何说出来的东西,在他那里一说,简直是传神之极,那神品、逸品之论,真是高论。”

钟毓没有说话,他静静的听着。

钟繇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为父前几年没有注意到他,只把心思放在了曹丕身上,这才将家传的古玉送给他。这几年一看,此子浮夸有余,稳重不足,伪而多诈,只怕不能成事。反倒是这个曹冲,很有司空大人之风啊。”

钟毓轻轻的噫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说出来,钟繇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说道:“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嘛,暗室之中,出于你口,入于我耳,难道还怕隔墙有心人吗?”

“诺!”钟毓道:“曹冲虽然聪慧,但失于轻佻,御下虽温,却失之于宽,那个周不疑跟去年儿子看到他的样子比,轻佻了许多,就是那许仪典满,也是如此,上官于大庭广众之下介绍属下,似为不妥。”

钟繇看着钟毓,眼睛眨也不眨,好久才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稚叔啊,那你还是看好曹丕?”

第二十八节 张既

钟毓犹豫了一阵,这才开口道:“儿子哪一个也不看好,司空大人要改丞相制,儿子只怕这大汉的江山……”

钟繇摆了摆手,止住了钟毓的话,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还是让德容(张既)跟他到槐里去吧,过些天,为父的给你求个官,让你到许县去呆着,司空大人也好安心些。”

“全听父亲安排。”钟毓欲言又止,见钟繇有些疲乏的闭上了眼睛,便吹灭了灯火,悄悄的退了出来,掩上了房门。

黑暗中,钟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张既很平静,既没有因为钟繇安排他跟着曹冲去槐里兴奋,也没有一点不满,他只是那么温和的笑着。曹冲把他请到了车上坐着,问一些关中的情况,他便捡他知道的回答,不在他职责范围内的,他便推说不知道,也不加以置评。

“德容先生对此次行程有何看法?”曹冲慢慢的问到了正题,他经过上次丞相制的事情,已经知道历史事件后面往往有着自己不知道的利害关系,别说自己对三国的事情并不熟,就是对历史很熟,也往往是局限于结果,并不知道其中的要害。事情往往是错综复杂的,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去做,结果往往不同。比如自己到关中来,这在历史上就是没有出现的事情,那么蝴蝶效应是不是已经波及了这里,他并不是太清楚,当然要抓紧时间问一问这位张既张大人了。

张既定了定神,从面前三尺远的地方收回目光,看了曹冲一眼,然后才微微的叹了口气说:“既以为,司空大人为了征荆州而征辟马腾质子入京,这件事……略有不妥。”

曹冲精神一振,他立刻感觉到了张既的心理活动,感情他对这次的征辟并不赞成,只是介于他的职位,不得不为之。曹冲立刻挺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向张既施了一礼道:“还请先生详言之。”

张既见曹冲这么正经,也有些讶然,他对征辟马腾的质任进京确实不太理解,只是旨意虽然是天子下的,主意却是司空大人的,而司空大人正是眼前这个年轻的骑都尉的父亲,当着儿子的面说父亲的不是,本身就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更何况那位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只是他没想到曹冲没有生气,反而一本正经的向他请教。

这让他觉得刚才有些冒失了。

张既咳嗽了一声:“前将军马寿成镇守槐里多年,东镇张白骑,西逼河西四郡,远至金城的韩文约,有他马家铁骑在,这关中就是安定的,这几年关中略有安定,可以说马寿成居功当为第一。”

曹冲点了点头,他知道张既说的是实情,以钟繇手下的实力,目前还做不到这一点,建安九年的并州之战,正是马超率领的那一万羌兵起了大作用,要不然正在黎阳和袁尚作战的曹操可能陷入两线作战,不败就不错了,取胜更是难上加难。

“马寿成手下精兵数万,要想借着征辟他入京而解除威胁,实在有些奢望,除非司空大人亲率百战雄师,挥师西向。”

曹冲明白了张既的意思,他是说曹操这时候不西征马腾而南征刘表有些不妥,刘表反正是个守成之辈,让他守着荆州,去取只是迟早的事情,不会在曹操西征时骚扰他的后方。而马腾却不同,曹操一旦南下,马腾就可能趁虚攻入山东,这也正是曹操为什么一定要先来关中要求马腾遣质子的原因所在。只是,如果马腾不遣质子,曹操完全有可能挥军西下,先平定了这关中再说,而如果马腾派遣了质子,这仗当然一时半会打不起来了,除非马腾不想他的儿子活了。难道张既认为马腾派了质子又开战或是根本不会派质子?

张既摇了摇头:“如果马寿成派了质子去,事情倒好办了,他年近花甲,杀气总就没有当年那么盛了,既然派了质子就不会拿自己儿子的命开玩笑。我也不担心他反叛,他已经叛过一次,后悔莫及,而且和韩遂交恶,再叛也没有助力,只有败亡一条路,以他的性格必不至于此。我担心的倒是他自己可能入京,而将手下交给他的长子马超。”

骑着马跟在车边的周不疑点了点头:“德容先生言之有理,马老将军稳重有分寸,相比之下,倒是那位小马将军更不安份一些,如果马家军全部被他掌握了,只怕祸事更烈。”

张既赞赏的看了一眼周不疑,他早就听说过这个少年,现在看他确实眼力过人。只是这个曹冲也号称是少年英杰,怎么眼力反而不如周不疑,他能驾驭得了周不疑吗?可是看周不疑却曹冲又是很信服的样子,难道这位曹公子装傻?

曹冲其实不是装傻,他压根就是一冒牌的,哪里看得出其中的利害。不过现在他很震惊,历史上马超确实是造反了,还在渭水边杀得便宜老爸曹操割须弃袍,难道因果就是在这里种下的?这次曹操的命令是征辟马超做质子,但历史上却是马腾入京的,他原本认为这是自己记错了或是偶然,哪知道却是必然。

他沉了脸,细细的想了一回,看来马腾入京是必然,那自己如果强行要让马超进京,只怕是有点难度,这个时节还是不能逼反马腾,影响南下荆州的大计。至于马超,历史上说他几年后才会反,那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问题。

不过,周不疑开始为什么不提醒自己呢?曹冲现在最疑惑的反倒是这个问题,这小子知道自己是受了伤不如以前的,为什么不提醒自己?他瞟了一眼周不疑。周不疑好象感受到了他的疑惑,迎着他的眼光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这小子又在玩什么花枪?曹冲暗暗骂了一句。

“不管是谁入京,都不能影响南下荆州的大事。”曹冲慢慢的说道。要让曹操转向西征那是比较难办的事,真要逼到这一步,他的差使就算是办砸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反正能看透历史的只是他自己而已,他们也就是觉得马超反的可能性更大些,却不敢说马超一定会反,再说了,自己跟着曹操下荆州,那当然是马到功成,荆州不败,赤壁的那把大火烧不起来,那马超还有胆子反吗?这历史也未必就是那样呢。

张既也点了点头,司空大人去年征柳城回来就挖了玄武池训练水军,先下荆州的意思谁看不出来?如果真要逼得关中马家造了反,自己也担负不了这个责任,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不管是马腾进京还是马超进京,只要不影响司空大人打荆州,这件事都算是成功了。自己之所以要先提出来,还是先给曹冲提个醒罢了,以免万一到时候马腾不按他的想法办,两方谈不拢把事情搞砸了。

不过从曹冲的样子看,似乎他并不感到惊讶。

第二十九节 马超

在槐里城外的长亭里,曹冲见到了三国演义中的锦马超真人秀。不过跟演义中的不一样,已过而立之年的马超额下一把胡子,身高八尺,肩宽腰壮,长得颇为威武,没有一点英俊小生的样子,更让人觉得可惜的是,可能是骑马的时间太多,他有些罗圈腿,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在曹冲心目的形象。

好在曹冲到三国几个月,已经慢慢习惯了历史与演义之间的差别,对这种差异带来的打击有了足够的免疫力,因此看到马超时他只是在心里在叹了口气,然后就很安然的接受了这个心目中的英雄拜倒在自己的脚下。

谁让他马超只是个谏议大夫的官职,而自己却是骑都尉,更何况手里还有那根竹子,要说斩了这个才六百石的小官也没什么。当然真要让他想杀马超,估计他这身子骨抗不住马超一罗圈腿。

因此曹冲只是在心里意淫了一下,就很客气的拉起了马超,顺便送过去两句“英武神勇”之类不要钱的奉承话。马超只是淡淡一笑,便骑上马为先行,带着曹冲进城。看他那样子,似乎不太稀罕跟这个少年得志的小东西说太多的话。

靠,曹冲在心里比了比中指,老子打不过你,还不能找人收拾你吗?他有意无意的扭头瞟了一眼夏侯称,夏侯称扶着腰里的长刀,直挺挺的站在他的身后,眼睛很淡然的看着前方的空处,脸上平静得一丝表情也没有,似乎也没有把马超放在眼里。曹冲不由得掂量掂量,这个能射出凤还巢的猛人能不能打得过马超?

看来找机会要试一试,自己单挑不行,看人单挑还是很有意思的。

马腾很恭敬的接了圣旨,然后给曹冲准备了很隆重的欢迎宴会,找了一大帮子人陪着曹冲喝酒,在酒席间大家谈笑风生,杯去觥去,热闹非凡,主人马腾却含着笑不多说话,看着那些文官武将轮番向曹冲敬酒。

曹冲虽然每次都是沾沾唇意思一下,可是架不住人多,慢慢他的小脸也红了起来。正准备找个借口退席,马超却举着酒杯站了起来,两步跨到曹冲面前,双手举杯笑道。

“司空大人帐下果真是豪杰倍出,公子年方十三,就能持节出使,实在让我等汗颜。听闻公子在钟大人处出口成章,语惊四座,颇得钟大人青眼,公子的文才真是让超等羡慕之极。无奈超乃一武夫,公子的文章再精妙,对我等来说也是蛤蟆跳水——扑通扑通(不通不通)。在位诸位大部分和超差不多,都是马上汉子,喜欢直来直去,不知公子能否小试身手,让我等看看曹公亲授的武艺如何?”

曹冲眼角一跳,心里叫道,戏肉来了。他看了一眼马腾,这个老家伙居然装醉,已经歪倒在座位上,而其它的将领们也都停下了酒杯,收了脸上的笑容,一起看过来,要看他曹冲如何面对马超的挑战。

这个家伙够无耻,三十岁的人向十三岁的人挑战,够无耻。

曹冲哈哈一笑,站起来先端起酒杯向马超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向四周亮了一下杯底说道:“冲不才,不胜酒力,可这关中美酒冷冽劲道,让我弃之不舍,饮之不堪,实在有些为难啊。”

大家看到他满脸通红,确实有些不胜酒力的样子,又说得如此遗憾,不禁哈哈一笑,刚才略有些紧张的气氛立刻松了些。马超却是一笑,饮尽了酒却没有退回席上去,反而解下了腰时的长剑放在一旁,揉着手腕子仿佛准备动手过招。

曹冲心里对马超的鄙视又增加了一份,接着说道:“冲年幼,不过跟父亲帐下的将军们练了几手强身健体而已,当不得关中第一猛将的马兄一拳。不过家兄子文好武成性,与张正清、张子威等诸位都有交往,等马兄到了邺城,冲必然有机会欣赏马兄高招,至于冲嘛,实在不敢领教。”

他一开口就先扣住了自己年幼,确实他比较年幼,不到马超的一半大,甚至比马超的两个弟弟马休、马铁都小一点,再怎么说马超向他挑战都有点以大欺小的味道。而且他又说了,邺城有高手,你有种就到邺城去挑战,别向我一个小孩子发劲,没意思。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有些觉得不好意思,感情关中诸将就会欺小孩子,就连马超都不免有些尴尬,觉得冒然上来挑战有些不合规矩,只是已经站出来了,如果被曹冲两句话就说得退了回去,好象更丢人,他一时站在那里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曹冲见马超气势被压住,心头一笑,回身指了一下许仪、典满和夏侯称说道:“这位是武卫校尉许大人的公子许仪许正礼,这位是典君的公子典满典子谦,这位是典军校尉夏侯叔父的公子夏称称夏侯叔权,说起来都是武艺出众的骁将,比起冲来那是高出不止一个等级,马大人如果有兴趣,不妨可以任选一位,以助酒兴。”

他说一个名字,马超的脸色就是一变,许褚他虽然没见过,但是武卫校尉虎痴的大名不知道的人大概没几个,典韦虽然已经战死多年,但不管是当年在濮阳冲破吕布军阵,还是在宛城绝命一战,他的威名都是有耳皆知的,没想到他们二位的公子都做了这个小屁孩子的侍卫。许仪他是听说过的,乌巢之战,就是这位当年才十六岁的小将第一个冲进淳于琼的大营,一刀砍翻了大旗,生擒了淳于琼这个主将,才让五千押粮军崩溃,让曹操在前有大营后有援兵的情况下获胜,一举奠定官渡之战的胜局。典满虽然没听说有多厉害,但能和许仪并列,想来武力也不差。如果让他上去挑战他们两个,他实在有些没底,要说马上功夫他也许可以一试,但论步战,又面对曹操帐下最富盛名的两大高手的后人,人的名树的影,他实在有些说不上来的胆怯。

当然如果他摆身份,也可以不和这二人交手,他虽然是个六百石的小官,但总是官,而许仪典满二人在这个场合只是个下属,他可以以身份不同拒绝出战,只是那个夏侯称,却是典军校尉夏侯渊的公子,虽然没有做官,但身份却不见得比他差,不管怎么说,他都找不到借口推辞。

只是自己本想找曹冲的麻烦,现在却被曹冲找了自己麻烦,岂不是有点郁闷?

马超略微皱了皱眉头,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超不量力,敢请夏侯公子一试身手,为大家助助酒兴。”

第三十节 单挑

曹冲一笑,回头向夏侯称笑道:“叔权,马大人是关中第一高手,你向他请教几招,就算输了也不丢人。”

夏侯称一直挺着身子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只是面色很冷,别人来敬酒,他也不拒,只是脸上一直没有笑容,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在这热闹的场合颇不合群。现在听曹冲这么说,他微微躬了躬身说道:“骑都尉大人有命,称敢不从命。”

马超一听,有些不快,这夏侯称这里提出曹冲的官称,明显是说他以下犯上,以一个六百石的谏议大夫向两千石的骑都尉挑战,不合规矩。他不免冷笑了一声,对夏侯称招了招手:“夏侯公子不知是擅长何种兵器,超好让人准备?”

大家一听不免皱起了眉头,刚才他解开长剑扔在一旁,可是明摆着只动拳脚不动兵刃的,现在听他话里的意思,要是动兵刃了,这酒席上万一有个失手,那可就有些不妥了,就连装醉的马腾都听出马超的火气,直起身来便要阻止,不料却被夏侯称的回答给激怒了。

夏侯称笑了一笑,站起身来将衣摆掖了掖说道:“我家大人虽然因为年幼力气不足,但对武艺的理解却极是高深,再加上他向来以为文武之道,相辅相成,不象称这等粗人喜欢好勇斗狠。称不才,就以从公子处学来的一拳半脚,向马大人请教,大人尽管使用兵刃,称只用一双拳头便成。”

他这一番话,彻底挑起了关中诸将的怒气。敢情曹冲不是武艺不精,而是力气太小,另外不屑与人好勇斗狠。他话是说自己是好勇斗狠的粗人,实际上聋子都知道他在说谁。更让人气忿的是他居然要空手对马超的兵刃,这不是摆明了根本没把马超放在眼里吗?

如果马超能把这口气咽下去,那他就不是马超了。

曹冲不禁对夏侯称刮目相看,他一直以为这小子跟曹彰一样就是个匹夫之勇,没想到他还有口舌之利,想来是跟自己这段时间被周不疑这小子带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周不疑,周不疑正有滋有味的抿着嘴,见曹冲看他,眼角一挑得意的一笑。

应该说,钟毓对他的评价一点也不错,他跟着曹冲这段时间以来,这种不正经的表情是越来越多了。

曹冲没空跟他说话,回头看了一眼夏侯称,差点惊叫起来。只见夏侯称大模大样摆出一个前世电影里黄飞鸿的招牌姿势:虚步亮掌。这是他在跟邓展学空手入白刃的空闲游戏时摆出来得瑟的,当时他一些关于武术的理论就让邓展这个正儿八经的武术高手惊为天人,在他看来一些花架子的套路,到了邓展手里略一改变就都成了杀招,再传给了曹彰、夏侯称和许仪他们,就连他用来练身体的老太太打的太极拳都被邓展好好的改造了一番。而这个姿势,就是他们的起手式。

照这么说,夏侯称说这是从他这儿学去的,倒也不是纯粹拍马。

马超看了一眼怪模怪样的夏侯称,不由得笑了一声,虽然夏侯称说他可以用任何兵刃,可他一个年纪大的号称关中第一猛将的如果用兵刃去对付一个未成年的小子,就算是赢了他也没法再出去见人,更何况他根本不可能伤了夏侯称,所以他也只能空手。

马超咳嗽了一声,微微分开两腿,虚张双臂,摆出一个准备好的架势,对夏侯称招了招手,那意思很明白,小子,过来,让你家马哥教训教训你。

帐里的人都笑了,这个夏侯称摆的架子很好笑,整个大汉的人都没用过这个起手势,还是曹冲那个小孩子教的,只不过是小孩子的儿戏而已,对着马超这个猛人,只怕是要摔个鼻青眼肿。

不过他们的笑声只维持了一息。就在马超招手的那一刻,夏侯称一垫步,人就象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瞬间就到了马超的眼前,招式一点花哨也没有,借着冲劲抬腿一脚就踹在了马超的胸前。马超也不是弱者,在他动的时候就有了警觉,只是没想到他没出拳先出了腿,躲闪不及,被这一脚踹个正着,紧接着夏侯称收回腿,顺势一个弓步上拳,一拳又轰在了马超刚被踹得生疼的胸口。这一拳一脚一气呵成,快得让人感觉就是同时命中马超的一样。

马超一点悬念也没有的就倒飞了出去,撞得后面的酒案东倒西歪,大厅里顿时乱成一团。而夏侯称还保持着刚才击出那一拳的姿势,嗓子里长啸一声:“噢——呀——”

曹冲的汗都快下来了,夏侯称这厮实在太过份了,刚才学黄飞鸿的虚步亮掌,现在又学李小龙的狼嚎,唉,真是惭愧,怎么教出这么一个家伙,只能说那两个动作太拉风了。

随着杯盘清脆的响声渐行渐止,大帐里一步寂静,只是夏侯称那一声气势十足的长啸在人们耳边回响。不光是关中诸将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就连装醉的马腾都直起了身子,看着威风十足的夏侯称直点手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夏侯称长啸之后,感到心里痛快之极,他在城外长亭看着这个嚣张的马孟起就不顺眼,妈的一个西蛮子,羌人的杂种,居然敢在我家大人面前牛逼哄哄,今天又死不要脸的以大欺小,居然敢向大人挑战,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教训你一下还真以为我山东无人了。

他得意的看了一眼曹冲,曹冲嘴巴动了动,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夏侯称知道,大人这里说的一定是他常说的,做人要低调,低调,所以他把最后那个准备对着马超摇摇食指的拉风动作很遗憾的收了回来,抱拳躬身行礼:“承让承让,马大人没事吧。”

“嗯……咳咳咳……”马超郁闷之极,这一拳一脚还真是重。当然重了,夏侯称本来力气就大,又是借着垫步冲过来的,不重才怪。他受伤不轻,这下子想发飚都发不起来了,闷咳了一阵,无奈的打消了把面子讨回来的想法,强笑道:“曹大人所传的武艺果然高明,马超以后有机会一定再讨教。”

曹冲强忍心中的笑意,虚伪的骂道:“叔权,马大人是有意相让,你如何这般不知轻重,幸好马大人健壮,未曾受伤。否则被你打伤了如何去得邺城。”然后又转过头来关心的对马超说道:“马大人,不碍事吧?会不会影响行程?”

马超气得要吐血,说不碍事,那就是不影响行程了。说碍事,难道让自己承认一个小孩子打伤了走不了路?以后还怎么混?如何丢得起这个人?****,这个小崽子实在是太坏了。

“不碍事不碍事。”想来想去,马超还是强忍着心头要吐出来的血说道。

第三十一节 面子

送走了曹冲,马腾气哼哼的看着捂着胸口闷咳的马超,冷笑着说道:“你最后为什么不说自己受伤了?”

“我……”马超差点气得把胸口那口血吐出来?让我承认被那小子打伤了,不如用刀直接割了脖子算了。

“匹夫之勇!”马腾怒骂道,他气哼哼的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张开两腿坐了下来,对着旁边惊慌的马休马铁兄弟俩一挥手:“你们出去!”

马休、马铁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对望了一眼,低着头出了门。马腾看着一脸郁闷的马超说道:“你为什么不挑那个许仪?他是虎痴的儿子,久经沙场之人,即使败在他的手下也不为过,能让他伤了你岂不是更好。”

“父亲……”马超有些迟疑的答道。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什么。”马腾恼怒的一挥手:“你是关中第一猛将,是羌人口中的天将军,当然不能输在一个侍卫的手下,你要面子,可是这面子要得吗?这么好的机会你还要硬撑,难道你真的想去邺城?难道你不知道到了邺城,我马家军从此就得听那曹操使唤。”

“父亲,我们可以不去啊,他曹操要下荆州,我们现在可以坐山观虎斗。等他在荆州兵久无功,我们再趁势而起,直取许县,抢了天子回关中,父亲可以做……”

马超话还没说完,马腾就暴怒的长身而起,挥手就是一个大耳光:“起兵起兵,我们哪来的实力?曹操是要征荆州,可是他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不发兵?不就是顾忌我们吗?近有钟繇,远有他的十几万大军,你以为如果我们不服软,他会放心留着我们下荆州?那十几万大军就是为我们准备的。我们拿什么抵抗?就凭着手下这几万人?”

“父亲!”马超捂着脸大叫道:“我们有几万精兵,有几十万的羌人,还有韩叔父,为什么不可以跟他对抗?曹阿瞒有什么好怕的,他也是人不是神。”

“韩叔父?”马腾瞪起了眼睛,须发怒张,手指指着马超直抖,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有些犹豫了,要不,就把这个不听话的儿子送到邺城吧,也许对他马家来说,还是件好事,等曹操征服了天下,自己也学窦融献河西一样,交还了兵去做个富家翁。跟韩遂合作?那还不如投降曹操呢。

“滚出去,要么你明天大病一场,要么你就跟着曹冲到邺城去吧。”马腾大怒的踢了马超一脚,马超无奈,起身退了出去。

马腾气得直喘,胸部起伏不停,两只眼睛也有些血丝。他拿起桌上一杯茶喝了一口,却发现是冷的,气得将杯子在桌上一顿,茶杯立刻裂成几片,茶水酒了他一手,一块碎片割裂了他的手,流出鲜红的血来。

“父亲——”一个中年女子端着醒酒汤刚走进来,被那一声巨响吓了一大跳,又见马腾的手上鲜血直流,吓得连忙放下托盘,抓起马腾的手查看。

“云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马腾奇怪的噫了一声。

马云璐见马腾的手没有太重的伤势,这才放了心,拿来布给他包上,一边包一边回答说道:“我听说朝庭派人来了,就回来看看。”

“你说怎么办才好?”马腾慢慢的安静下来,看了看马云璐包好的手,不紧不慢的问道。

马云璐想了想说道:“父亲以为大哥到了邺城会安生吗?”

马腾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马超是什么性格他当然知道,以他那脾气到了邺城怎么可能安生,你以为邺城好呆的么?张绣那么乖巧,不是还莫名其妙的死了。这一到了邺城,就是羊入虎口,生死由不得自己啦。

“既然父亲也知道大哥的脾气,那送他到邺城岂不是死路一条?”马云璐将醒酒汤送到马腾的手中,看着马腾的眼睛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硬顶着,我们不是曹操的对手啊,更何况金城那边还有那个老贼。”马腾难以抉择的闭起了眼睛。

马云璐抿着嘴笑道:“也不用顶着,父亲可以拖着啊,不说不去,也不说去,大哥不是伤了么?就说本来让他去的,一时半会去不了,让他们等个十天半月的,到时候再找个什么借口,比如张白骑又出来了,或者羌人又乱了,或者鲜卑人又来了,这里的事还不是父亲说了算吗?”

马腾想了片刻,忽的睁开眼睛,有些遗憾的看着马云璐说道:“可惜你是个女子,要是你大哥有你一半的心思,我哪会这么为难。”

马云璐摇头道:“父亲,大哥这些年在父亲的帐下立功无数,岂是侥幸而来,只是父亲对他要求太高,所以总是不满意罢了。”

“唉——”马腾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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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看马孟起虽然粗鲁,却不至于当场向公子挑战,只怕是有预谋在先。”周不疑说道:“我怀疑这是马老将军用的缓兵之计,只是不想让马孟起去而已。”

夏侯称一听,不禁有些脸红:“元直,我今天是不是有些鲁莽了?”

周不疑摇了摇手道:“他跳出来挑战,本来就是想受伤好找个借口拖延时间,即使你不打伤他,他也会故意受伤,只是马孟起到底好胜心太重,在众人面前不肯开口承认罢了。明天肯定会有人来说,他伤重不起了。”

曹冲有些皱眉,他也觉得有些诧异,马超怎么说也是后来的蜀中五虎上将之一,怎么会这么无耻,当初这么多人的面向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挑战,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个问题。当时只顾爽了,没提醒夏侯称手下留情,只是,只是谁会想到大名鼎鼎的锦马超顶不上夏侯称一拳一脚啊。

“德容先生如何看?”曹冲看着一脸平静的张既说道。

“公子不必担心,马腾虽然用计,却实力不够,我们再等两天,我再劝劝他,相信他会知道轻重的。”张既微笑着说道。

曹冲应了一声,他一时想不到太多的主意,好象也只得如此。再等些天,难道就天天呆着?还是看看大漠风光?

“要不,我们到西面去一趟吧?”曹冲忽然笑道。

“公子高明,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周不疑轻轻的笑了,好象早就料到曹冲这么说似的。

曹冲一时没听明白,他看了周不疑一眼,忽然明白过来,然后故作高深的笑了,转过头来对张既笑道:“这里就交给德容先生,我们几个西行一趟,大概回来的时候,先生已经说服马腾了。”

张既也笑了:“公子放心,到时候不用我说,他只怕也服了。”

三个人相视大笑。

第三十二节 西行

第二天马腾派人来跟曹冲说马超伤势转重,一时无法起程东去时,出乎传话人的意料,曹冲很是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让张既去转告马腾,马超受了伤就好好养伤,反正他要去一趟金城,来回也得十多天,估计到时候马超也应该好了。然后他提出一个要求,西行路途不安全,请马老将军派一队人马保护,至于保护人选,他直接点名要让庞德带队。

马腾很是诧异,他没想到曹冲这么好说话,只是他没想到曹冲要去金城,去金城干什么?他不好问,总不能让天子的使臣向他一个前将军汇报吧。相比之下,曹冲点名要庞德带队保护他,倒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曹大人去金城?”马腾有些疑惑的问张既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张既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曹孟德和韩文约的父亲同时为孝廉,他和文约当年也有些交情,常有诗文往来,难道是假公济私办点私事?”

马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个张德容骗鬼啊,曹操要假公济私办这个事?见张既这样子,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事来,索性也不问了,你不是去金城吗,我就派人保护你安安稳稳到金城去,看韩文约会如何处理,我再看着办,还省得我再找借口呢。

“让令明带二百铁骑去保护曹大人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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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德庞令明,身高七尺五寸,方面大耳,一把络腮胡子,黝黑的脸庞如刀刻一般,安坐在马上虽然没有马镫也稳如泰山。只是跟演义里不同的是,他没有拿什么象鼻子大刀,马上只挂了一根长矛,左挎弓,右挟箭,身上只穿着简单的皮甲。

曹冲看着这位能跟关二爷火拼的猛人,崇拜之情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连忙上前紧紧握住刚跳下马的庞德粗糙的大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的重复“久仰久仰”,把个庞德搞得不知所措,连忙带着二百骑兵整齐的下跪行礼。

“中郎将庞德奉前将军军令,前来保护大人西行。”

“庞将军请起请起。”曹冲连声叫道,上前扶起庞德。庞德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可只是个中郎将,不是什么将军,这位大人是要升自己官是怎么的?

周不疑在旁边笑道:“庞中郎,我家公子早就听说你在壶关之战中力斩郭援,居功至首,对中郎钦佩已久,今日得见尊颜,开心得有些失礼了,庞中郎莫怪。”

庞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庞德匹夫之勇,哪能入公子青眼,惭愧惭愧。”

“奋威将军邓子翼是我家公子的武艺老师,常常提起庞中郎的神勇,庞中郎不必客气。”周不疑凑近庞德,故作神秘的笑道。

“邓子翼是公子的武艺老师?”庞德当年跟着马超在壶关作战时以骁勇著称,力斩叛军头领郭援,威名远著,当时在曹军中,只有邓展能跟他相提并论。邓展率军冲破了高干的中军,一人斩杀了高干的大部分亲卫,只可惜最后让高干跑了,不过虽然功亏一溃,他的勇名却在军中流传开来。这两人相见恨晚,私下里还交过手,切磋过几次武艺,说起来是相当要好的朋友,只是后来庞德回了关中,很少见面而已。

现在一听说曹公的公子曹冲是邓展的弟子,他一下子觉得亲近了很多,连忙对曹冲又抱拳行礼。曹冲连忙说道:“庞中郎和我家老师是至交,当是我向庞中郎行礼才是。”吓得庞德这个憨厚人连连推辞,不过,两人这么一拉扯,后面的二百骑兵顿时感到了无上的荣耀,你们看,天子使臣都是我家中郎将的子弟辈,还要向我家中郎将行礼呢。

几个人上了路,夏侯称很快就和庞德成了好朋友,借着邓展的关系,夏侯称也对庞德执子侄礼,对于典军校尉夏侯渊的儿子这么客气的对自己,庞德也十分受用,对夏侯称的请教也是有问必答。夏侯称虽然武技不错,但跟庞德这个从军中杀出来的高手相比,自然还是差一大截,更别提对骑兵的运用了。跟庞德这么一请教,夏侯称的见识又上了一个台阶,整天开心得什么似的,这路上几天,他每天都去跟那些西凉骑兵混在一起,搞得身上总有一股子味道。

说起来河西四郡还真是不太平,这一路上人见得不多,马贼倒是不少,只不过远远的看见庞德带着的二百铁骑,那些马贼也只能望而兴叹。一般的马贼是不敢跟正规军对碰的,特别是象庞德带的这二百骑兵,从骨子里就透出那么一股冷血和暴厉,虽然只有区区二百骑,却杀气凛然,真要有马贼送上门来,恐怕也说不清是谁抢谁呢。

也正因为如此,当曹冲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时,休息时才有心情站在马车上,颇有风度的吟出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公子虽然不好诗文,可偶一出口,必是佳句。”周不疑笑着递过一只水囊来。

“元直,你现在也学会拍马屁了,这可不是好习惯。”曹冲虽然很享用被别人特别是周不疑这样在天才少年崇拜,可是他还是有点羞耻心的,抄别人的文章来替自己贴金,虽然他知道不会有露馅的可能,还是要低调一点。

“我可不是拍马屁,你不信问问他们。”周不疑回头问许仪他们道:“公子这两句诗好不好?是不是我在拍马屁?”

“好,好,当然好。”那些对曹冲这个一点架子也没有的天子使臣印象相当不错的西凉骑兵们哄笑道。这个曹公子真有意思,堂堂的司空大人的爱子,天子亲封的骑都尉,居然能这么和善的和下属开玩笑,真是难得。所以他们大部分人虽然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更不知道什么是诗,还是大声的叫好。

“公子的两句诗,短短十个字,却有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四景,孤烟落日一直一圆,相映成趣,确实是言简而义繁,意境深远。”典满一边喝着水一边沉思着缓缓说道。

曹冲正仰着脖子喝水,听了典满的话,不禁呛得咳嗽起来。当初学这首诗的时候,老师就是这么点评的,没想到典满这个刚读书才几个月,从来没有作过诗的武夫能有这个见识。如果是周不疑这个天才少年说出来,曹冲还有几分相信,典满说出来,即使是他亲耳听到的,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公子小心些。”周不疑接过水囊笑道:“公子还是把后面的诗句接下去吧,我要记下来,回到邺城后让蔡大家点评一番。”

第三十三节 宏愿

曹冲没有接周不疑的话,倒是对典满说道:“子谦,什么时候学会品诗了,是元直教的还是跟蔡大家学的?”

“是子建公子教的。”典满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是他呀,怪不得前段时间你下休的时候就跟在他后面帮忙的。”曹冲恍然大悟,要说是曹植,他倒也信,他到这儿这段时间,曹植虽然还没有象历史上那么有名,但他在文学上的天赋却慢慢显了出来,在蔡大家面前要说论文采,曹植显然是最受蔡大家偏爱的。不象曹冲这样,虽然常有惊艳之句,论说起来却总比曹植差一些,作诗的速度也差了不少。当然了,曹冲要搜肠刮肚的去找,跟曹植这种自产自销的当然不能比。也正因为如此,曹冲一直说只学史不学文,这里面自然有避免出丑的成份。

“子建公子说,等他把公子说的那个印刷术搞出来,就送几本书给我。”典满见曹冲并不见外,也轻松了许多,一想到曹植说要送他的书,他就觉得很开心,长这么大,他就没见过完整的书,跟着周不疑学论语,也是周不疑讲一句,他背一句。

“不就几本书吗。”曹冲有些好笑的说道:“值得你开心得这样,老娘都不回去看,天天跟着子建干粗活?”

“家母知道呢,是她老人家让我跟着子建公子做事的。”典满应道,又连忙加了一句:“家母还说了,首先不能误了公子你的事。”

“呵呵呵……”曹冲笑起来,他拍了拍站在地上也不比他站在车上矮多少的典满说道:“你们想读书是好事,公子我不会怪你们,等出印出来,你们想要什么,公子就送你们什么,让你读个够。”他笑了一阵,慢慢收敛了笑容,看了一眼旁边对典满羡慕不已的那些西凉骑兵,提高了声音说道:“子谦,正礼,你们知道吗?公子我搞那个印刷术,说是为了赚钱,其次赚钱只在其次,我有一个愿望,就是让天下的人都能读上书,不再让学问藏在少数几个人的手里,每个人都有读书的权利,要不然这圣人的教化怎么能遍行天下?”

旁边的人听到他的话,都有些默然,曹冲知道,这大汉虽然建了不少学校,最高学府太学人数最多时达到三万人,加上各地郡县的学校,人数不少,但跟大汉朝六千多万人比起来,真正能读上书的人相当有限,而这西凉是苦寒之地,是学术荒漠,就是有学问的人也集中在城里,都是那些大族中人才有机会,象这些当兵的人是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书这个东西的。大汉又有制度,学而优则仕,不读书就没有机会出人头地。所以一听要让所有人都有读书的机会,大家在向往的同时也不免觉得这话有些不可信。

“大人,真的能每个人都能读上书吗?”一个西凉兵大声叫道:“大人那个什么术出来,能不能让我们也见识一下书啊?”

曹冲手搭凉棚看了看,对那个西凉兵招了招手,将他叫到跟前,严肃的对他说:“你是我大汉的子民吗?”

那个西凉兵很年轻,颌下只有淡淡的胡须,脸色黑脸泛红,一条刀疤在右颊上划过,分外分明,不过看他的脸形,看起来不象是汉人。他听曹冲问他,有些脸红了:“我,我是归属羌人。”

曹冲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不管是你是汉人还是羌人,只要是我大汉的子民,就有机会读书。”他顿了一顿,很郑重的说道:“虽然这不可能一两年之内就做到,但我——曹冲向你,向你们保证,终将有一天,我要让所有的大汉子民都有机会读书。告诉我你的名字,书一出来,大人我先送你一套。”

那个羌兵一下子愣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曹冲。他没想到他一个从属羌兵也会被大汉的堂堂使臣拍着肩膀,说要送他一套书。他一时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扭头看了一眼庞德,只见庞德面含微笑的看着他点了点头,他这才猛地抱拳在胸,单腿跪地大声叫道:“奴才黑狗儿,没有大名,敢请大人赐名。”

曹冲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庞德,这可是他的人,如果自己给这个叫黑狗儿的羌兵起了名字,那有点越疱代殂了,庞德会不会有意见?

庞德见曹冲看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抱拳说道:“大人,黑狗儿虽是羌兵,却作战勇猛,忠义过人,还请大人为他赐名。”

曹冲慨然一叹,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叫曹善吧,羌人者,有羊则生,羊者,善也,祥也,希望你能过得安祥,字就叫子祥吧。”

黑狗儿泪流满面,拜伏在地,抽咽着大声叫道:“黑狗儿谢大人赐名,黑狗儿从此就叫曹善曹子祥了。”

曹冲一时也有些感动,他上前扶起这位曹善曹子祥说道:“为大汉流血流汗的人,理当一生安祥,大人我只是动动嘴皮子,哪里比得上你们跟在庞中郎后面为我大汉奋勇杀敌,流血牺牲,不必谢我,应该是我谢你们才是。”

他一时热血上涌,松开曹善曹子祥的手,跳上车大声喊道:“大汉的勇士们,我曹冲今生有一宏愿,愿我大汉荣光遍于四海,愿我大汉所有的子民有衣有食,温饱无忧,愿我大汉子民都能幸福快乐的生活在我大汉的土地上,愿为我大汉付出热血和智慧的所有人都能享受他应得的光荣与尊严。曹冲不才,愿为此尽一份微薄之力,请诸君为我见证,有违此誓者,天诛地灭!”

所有的人都被曹冲突然之间爆发出来的疯狂惊呆了,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周不疑也呆住了,他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有些不正经的公子忽然之间说得这么庄重。听到曹冲说的那些话,他有些热血沸腾,一时把一个谋士应有的冷静抛到九霄云外,他撩起衣衫,跪倒在曹冲面前:“周不疑愿为大人作证,愿追随大人,万死不辞。”

许仪等人也跪倒在地,抱拳横胸:“愿为大人作证,愿追随大人,万死不辞。”

庞德也跟着跪倒:“愿为大人作证。”他这一跪,后面二百骑兵也跟着哗啦啦跪倒,齐声喝道:“愿为大人作证。”

那二十个羽林骑相互看了看,也跟着跪倒在地:“愿为大人作证。”

第三十四节 质问

周不疑坐在车里,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心里却笑翻了天。他看着还沉浸在激动中的曹冲,有点开心得直哆嗦。在他看来,不管你曹冲是真的有这个宏愿还是只想作个样子给人看看,反正你在这么多人面前庄重的发誓了,那就不能食言而肥。二十个羽林骑会将这个消息在许县传播开来,会传到天子的耳朵里,那些虎士会把这个消息在邺城流传,至于那二百铁骑,大概不需要多长时间,曹冲的名言就会在整个关中和西凉流播。

我看你到时候如何再反悔,当然了,如果你是真的这么想那是最好了。

“公子……”周不疑叫了曹冲一声,曹冲却似乎没有听到,一点反应也没有。侍女环儿见曹冲没反应,连忙轻轻的推了推曹冲。刚才她在车里也听到了公子的誓言,对曹冲的崇拜又上了一个台阶。

“嗯,什么事?”曹冲正看着车外无尽的黄沙出神,想着自己刚才那个拉风的样子,他却没有一丝得意,他知道这个誓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别说大汉现在处在改朝换代的边缘,就是处在有名的文景盛世,这个目标也不容易达到。

只是,难并不是理由,自己既然有机会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来了,就不能白来一趟,如果自己只想着自己舒服,那顺着曹操的心思当然是最好了,反正曹操把什么事都铺垫好,自己到时候稳稳当当的做魏国的开国君主就行。

只是,这样是自己愿意的吗?当然不是。如果这样,不仅是自己要成为汉人的罪人,而且风气一开,魏国也不能长久,历史上的改朝换代当家常便饭,根源未尝不是从此而生。

除此之外在曹冲心中的有一个更大的疑惑是,周不疑这个天才少年在想什么?他隐隐约约的觉得,周不疑在暗中推动着什么,他说不清是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怪异,说不上来的别扭。比如他现在的笑容就有些……有些奸诈。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个神童受过伤之后不再是天才,只能由他捏着玩了?

“公子的宏愿是好的,只是实现起来很难。”周不疑收敛了笑容说道,“别的不说,就说书吧。就算那印刷术出来了,可以加快印书的速度,只是这纸张成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书大概还是只有少部分人能买得起。要想每个人都有机会读书,难度不是一般的小。”

曹冲没有回答他,对这个问题他已经知道了。大汉朝的纸张已经普遍使用,但是因为原料来源还是不够广,成本还是偏高,只是这个问题对他一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人并不是难事,所有含纤维的东西都可以造纸,只是一个用碱去除胶质的问题罢了,他已经让人去试,很快就能有结果。

他关心的是另外的问题,首要的问题是先把周不疑心里的东西给镇住。他指了指外面绵延的沙漠戈壁说道:

“元直,你看外面,我们走了半天,看到几个人?这可是大汉的丝绸之路的起点,当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何以过了几百年,反而倒没人了?难道那些西方的蛮子都会养蚕抽丝了?还是他们都不用丝绸改用别的衣料了?”

周不疑想了想刚要回答,曹冲却抬起手拦住了他,又伸出手指向北边:“当年霍嫖姚横扫漠北,打得匈奴人豕突狼奔,奄奄一息,到了孝元皇帝时,破胡侯率属国兵就击破了郅支单于,立下了那句让我大汉人至今热血沸腾的豪言壮语,为什么这才二百年,匈奴又成边患,还又加上了鲜卑人年年扰边,落日原一战我大汉损兵折将,一败涂地?”

“为什么人口百万的关中会成为一片废墟?”

“那是董卓倒行逆施,这才使关中生灵涂炭。”周不疑好容易才抢到机会反驳道。

“那为什么初平元年,关东诸军几十万大军面对董卓不思进取,只知聚酒高会,只有当时还是个行奋武将军的家父率五千新兵与徐荣血战于荥阳,长沙太守孙文台与胡轸战于阳人?而那些名门望族的大人却连接应都不接应一下?”

“为什么率先有不臣之心的却是四世三公、最受大汉恩荣的袁氏?”

“为什么皇室宗亲刘焉、刘表都成了一方诸侯,却只有司空大人迎天子入许?为什么?”

…………

…………

…………

曹冲眼光炯炯的看着周不疑,滔滔不绝的一连问了几十个为什么。问得周不疑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甚至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才好。

“我让你好好思考这些问题,你思考了没有?你有没有抛开你知道的那一切,再往深处想一想?”曹冲坐起了身子,盯着周不疑厉声说道:“如果你局限于你既有的想法,我这些宏愿又如何能够实现?你如何能成为我的得力助手,为大汉的重兴做出努力?”

“公子我……”周不疑面红耳赤。

“不用说了,好好想想吧。”曹冲放松了身子,“只有站得高的人,才能看得更远,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到最高层。你,还需要再突破自己,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唉,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环儿,还有酒吗?”

环儿见曹冲忽然之间冲着最得宠的周不疑发了火,吓得不敢多说,拿过酒壶递给曹冲。曹冲拔开塞子喝了一口含在口中,闻着从鼻腔里溢出的酒香,看着呆若木鸡的周不疑,心里暗爽的同时也有些走神。这三国的酒似乎有些淡得很,连他这个十三岁的小孩子都可以如此豪放的喝酒,咱是不是也该搞点烈酒骗骗曹彰那个酒鬼?

周不疑好象被他骂傻了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沉思不语,曹冲也不看他,挑起车帘看去,只见那个曹善曹子祥正挤在典满身旁说着什么,他听了一会,好象是曹善跟庞德说过了,要转换门庭,跟着他曹冲混了。曹冲笑了笑,曹善当然是个不错的下属,但是他曹冲想要的可不是仅仅他一个人,他的胃口,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大得多。

前面一人大声叫道:“大人,前面就到金城了,好象有人在接大人呢。”

听到他的叫声,走路走得有些昏沉沉的人们都兴奋起来,一个个低声叽叽喳喳的说笑起来,就连一直绷着神经的庞德都笑了,到了金城,他这趟差使可就算结束了。一路上虽然没有马贼敢上来打劫,可不断在远处出现的探子却让他紧张不已,现在好了,到了金城,使臣大人的安全就可以交给韩遂了。

曹冲从缝隙中看去,远远的黄沙尽头,一大片绿色如同金色毛毯上的绿叶,绿得让人心醉,让人神往,在那片浓绿中间,一条青黑色的粗线静静的卧在那里,一条大路象是从片绿色里抽出来的一根丝,牵着一大团绿色延伸开来,一直延伸到他们脚下。

马车一上了绿树掩映的官道,沙漠里的燥热一下子就消退了,就连空气都清新起来,不再烧得人鼻子直痒痒。曹冲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暗自说了一声。

“韩遂,我来了,我坑你来了。”

第三十五节 斗智

韩遂身材修长,长须飘飘,面皮白净,看起来一点也不象造反的叛贼,也不象他现在做的镇西将军,倒象个做学问的学者,儒雅有余而威风不足。只是年纪大了,皮肤有些松驰,眼泡也有点肿,看起来老态毕现。

“贤侄,曹公身体可好?最近头疼病好些了么?”问完了假模假式的公事,韩遂首先问起了曹操的身体,意思就是说,你曹冲虽然是天子使臣,可是我跟你爸是平辈,你得跟我客气点。

曹冲明白他的意思,也故意放松了神情,做出一副子侄见到长辈的样子,谦恭的起身应道:“家父安康,头疼病也就去年犯了一次,最近好多了。多谢将军挂念。”他的意思也明白,你跟我爸熟是不错,可现在我是天子使臣,你是镇西将军,老子的那根竹竿是能杀人的。

韩遂笑了,天杀的曹孟德命真不错,在宛城死了个孝顺的儿子,可一点不伤筋动骨,这个十三岁的小竖子看起来不比现在那个嫡长子曹丕差,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小就做了天子使臣,千里迢迢的跑到这儿来跟我耍花枪,居然还精神得很,小身子骨不错,奇怪,不是说前几个月还病得要死的么?

“贤侄这次前来,除了天子的旨意,还有其他什么事么?”天子其实根本没有旨意,天子只有一道圣旨给马腾,压根没想到曹冲会到金城来,就连曹操都没想到。到金城来纯属是因为不得已,马腾不肯就范,周不疑才出了这个主意,调动韩遂来给马腾施压。当时曹冲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后来才想到没旨意,他也没敢告诉周不疑,只说是口喻,周不疑虽然觉得意外,却也没有多问,他以为曹冲应得那么爽快是早有准备呢,压根没想到曹冲是假传圣旨,当然他也没想到曹冲居然敢假传圣旨。

“家父在邺城,甚是想念镇西将军,他常说镇西将军还比他大十岁,却还要为朝庭镇守边疆,煞是辛苦。镇西将军劳苦功高,智谋出众,闻名西凉,自当入朝位列公卿,安享晚年,总比在这大漠吃风沙的好。朝庭不能让镇西将军步定远侯(班超)的遗恨,望京流泪。故而令小子讨得天子旨意,来恭请将军入朝。”

韩遂看着一脸真诚的曹冲侃侃而谈,面露微笑,心里却又是气愤又是羡慕。这个曹孟德是个奸诈的家伙,生个儿子也奸似鬼,天子口谕?骗鬼啊,天子什么时候让人带过口谕?当然了,有圣旨又如何,没有你曹孟德同意,天子敢发一个字吗?偏偏你这个儿子还说得一本正经,时不时的还对东方拱拱手,一副恭敬得不得了的样子。让老子到邺城去?想得美啊。到了邺城我还能活几天?我背着叛贼的名声,让我韩家列祖列宗蒙羞才得来的地位就被你被一个黄口小儿两句话就说没了?真是笑话。最可气的是这小子还拿定远侯班超来羞辱我,定远侯三十六骑定西域,威镇西域几十年,那才叫功成名就,我一个叛贼要来的镇西将军怎么能跟他比,这小子怎么句句都往我心窝子里捅呢,偏偏还一句都回不得。

“定远侯的丰功伟绩我韩遂如何敢比,司空大人此言,真是让我无地自容啊。”韩遂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想入朝为官,省得在这里受罪,只是西疆不稳,我虽有心回朝,情势不容啊。还请公子回复司空大人,就说我韩遂感谢天子恩情,感谢司空大人的美意,就让我趁着身体还行,再为国效力几年,等西疆的情况再稳定些,我一定请求天子恩准我回朝养老,到时候还要请司空大人,不,丞相大人多多美言几句啊。”

韩遂的反应当然全在曹冲的意料之中,换了谁也不会被他两句话一说就放弃了手里权势到邺城去做一个任人宰割的富家翁。他笑了笑,故作遗憾的说道:“唉呀,真是可惜,将军为国尽忠的一份诚心实在让人佩服,曹冲敬佩。”

他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将军说西疆不稳,小侄来的路上觉得也倍是荒凉,马贼甚多,要不是前将军(马腾)送了二百铁骑给小侄做护卫,小侄大概还真到不了金城,将军有什么难处,不妨跟小侄说说,小侄也许能为将军带个话,省得让京城那些无所事事的人说将军在金城做土霸王,作威作福,受着朝庭的赈济,行割据之实,噢,将军别生气,天子是不信这些鬼话的,家父也多次上表弹劾这些人,将军是大汉国的忠臣,将军为西疆做的事,这是谁也抹杀不了的事实。”

韩遂大怒,他当然知道这些话就是眼前这个小子的老爸说的,只是大家都不能挑明了,还得装着义愤填膺的样子,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说着说着,老眼中居然落下泪来。曹冲暗赞一声,这个老家伙果然是个演技派。

“贤侄有所不知,这金城远离中原,民生艰难,不管是汉人还是胡人,都为了能多活一天而挣扎,韩遂不才,竭尽心智也仅能维持一些安定。河西四郡南有南夷,北有鲜卑匈奴,时不时的来打劫一番,贤侄也看到了,这一路上何尝有人烟?百姓都哪儿去了?有的死在战乱中,有的逃走了,没办法啊,不然活不下去。这些都好办,我韩遂再苦也能忍受,只是那些人在背后中伤,实在是无耻之极,让西凉诸将寒心,让西凉的十几万将士寒心啊。”韩遂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歉然说道:“让贤侄笑话了。这些年多亏司空大人救济西凉,每年都拨大量的粮食,要不然,这西凉只怕会更惨,还请贤侄回去后代向司空大人致以谢意。”

曹冲也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摇了摇手,那份严肃让看惯了他嬉笑怒骂的周不疑都有些不自然。

“镇西将军这说的哪里话来,你为大汉镇守西凉,国家理应提供军资粮草,谢从何来,只可惜国家多事,不能满足西凉的需要,让人惭愧。”他顿了一顿,又皱起眉头说道:“将军刚才说西凉有十几万将士?”

“算上那些胡兵大约有十五万众。”韩遂点头道。

周不疑看了一眼曹冲,张口想提醒他,韩遂怎么可能有十五万人,中原集中了所有能调动的兵力准备南下荆州,司空大人甚至征调了刚归服的乌丸人,再加上几个将军的驻军部曲,才凑足了十六万大军,西凉怎么可能有十五万人,连百姓加起来都未必有十五万人。韩遂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另外可能就是堵那些说他吃空饷的人的嘴罢了。

曹冲瞟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看着韩遂,沉吟道:“那么有人说将军吃空饷的事情是空穴来风了?”

第三十六节 讹诈

韩遂一下子挺起了身子,大声喝道:“这些人也太无耻了,西凉防线这么长,几乎是全民皆兵还只能守备些重要地点,哪里还有吃空饷这种事?司空大人是明理之人,每年拨下五万人的军资,其它都是诸将组织军屯自筹,我西凉众将如此为国作想,那帮人却在天子、司空大人面前胡说八道,举头三尺有神灵,不怕良心受谴责吗?”

曹冲看着韩遂一份义愤填膺的样子,再看看下面跪坐着的那些将领一脸的郁闷的样子,很同情的点了点头:“天子是不信的,司空大人自然也是相信镇西将军的,至于小侄,更不相信那些谣言,依小侄愚见,就要把这个不怀好意的谏议大夫拿回朝庭问罪,只是……”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意思很明白,有不得已的原因,不能将那个谏议大夫带回朝庭。

周不疑低下头,强忍着心头的笑意。公子脑子越来越好使了,不声不色之间就给马超按了一个罪名。拿回朝庭,在这里的谏议大夫就是马超马孟起,而且这话安在马超头上,就算你不信,你也不能说这全是栽赃,马超确实有可能说这话,当然韩遂也没机会去问马超,总不能当面问马超:“马孟起你丫的背后说我坏话了?”

曹冲继续说道:“既然西凉有十多万大军镇守,那司空大人应该放心西凉的安定了,将军放心,小侄回去后,一定请天子下旨,多给西凉拨一些粮草,总不能让诸位饿着肚子为大汉镇守边陲吧。”他说着,对着下面诸将拱手作了一礼,表示衷心的感谢。

韩遂感激的点头说道:“贤侄如此说,韩遂就代表西凉的百姓和将士们感谢公子的大恩了,请天子放心,请司空大人放心,韩遂在一天,必保西凉安定一天。”

曹冲一副十分感动的样子,对韩遂深深施了一礼:“小子代天子,代司空大人向将军、向诸位表示感谢,我回去后一定向天子表明诸位的忠心和辛苦。只是……”他顿了一顿,有些为难的说道:“将军也知道,司空大人奉天子旨意,正要南下荆州讨伐有不臣之心的刘表,集中了十多万大军,粮草军资消耗都很惊人,只怕一时半会将军这里……可能还要拖上一段时间,还请将军见谅。将军才智过人,想必也知道那荆州刘表坐拥荆州,人口百万,民富城坚,这仗一时半会很难打完。司空大人本想再调些军队南下,只是边疆不稳定,一时也凑不起那么多的人马,所以这事……前将军体谅朝庭难处,准备派一千铁骑入关相助,虽然一千人起不了太多的作用,不过前将军的美意,小侄还是很感激的。”

韩遂微微拧起了眉头,眼睛扫了一眼正跟下面诸将谈笑的庞德,心里不由得有一丝疑惑,他是有名的才智之士,当然不会被曹冲的假话给骗了,但正因为他的聪明,他能听出曹冲话里的意思,才更觉得心惊。曹操调集了十六万大军,准备了半年多,当然不会是因为准备物资,所谓边疆不稳,可能最大的担心不在其它,而在西疆。马腾和自己如果不派质子入朝,只怕这十六万大军先要杀到关中。马腾派了一千铁骑去帮曹操?真的还是假的?庞德是关中军里屈指可数的勇将,马腾都能派过来给曹冲做亲卫,这派一千铁骑入关,也不是不可能。

“贤侄,千里迢迢而来,想必也饿了,这样吧,我们还是用点酒菜,边吃边说吧。”韩遂一时打不定主意,转换了话题道。曹冲也知道韩遂知道了他话里的意思,响鼓不用重锤,再说他确实也饿了,先祭了五脏庙再说不迟。

酒足饭饱这际,曹冲小脸微醺,一副醉态的被许仪和典满架走了。周不疑告了罪也跟着庞德一起走了。韩遂这时才招了招手,将诸将招到跟前,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天子使臣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诸位怎么想?”

诸将面面相觑,让他们冲锋陷阵可以,让他们想点子对付人,都有点为难他们了。韩遂有些遗憾的看着他们,心里想道,曹操帐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不说荀彧叔侄,就连贾诩那样本是西凉人的智士都投到了他的帐下,如果曹操遇到这样的问题,只怕是几个人一说话,就有智计千条,偏偏自己这里,只有一帮粗人。或许,自己真不是曹操的对手。

“彦明,你如何看?”韩遂将目光转向女婿阎行。

阎行一愣,他抬起头迎着韩遂的目光想了想说道:“曹公势大,现在马腾又与他相好,只怕我们占不到优势。”

“你的意思是要父亲入朝为官了?”韩遂的儿子韩银大声喝道,啪的一拳砸韩遂面前的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杯盘一顿猛跳。

“子义,你别急,等彦明说完再叫不迟。”韩遂沉着脸瞪了一眼韩银,转过头来盯着阎行:“彦明你继续说。”

阎行笑了笑说道:“子义误会了,将军当然不能入朝,将军一入朝,我西凉诸将人马虽众,只怕也是马腾口中的肉,只等着被人蚕食而尽罢了。”

诸将听了,连连点头,就连韩遂脸色也松了些,只是韩银脸色更差了,他瞪起两只大眼,眉发尽张,直起身子,手按刀柄,厉声喝道:“那你是要我入朝为质了?”

阎行皱起了眉头,冲着韩银翻了翻白眼,不屑的哼了一声:“子义,你别总那么冲动好不好?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

韩银见阎行一副很蔑视他的样子,更是暴怒,忽的一声站了起来,呛啷一声抽刀出鞘,刀光闪闪直指阎行:“你还有什么想法,快快说来。”

阎行大怒,刚要起身,韩遂拍了拍他的手,冰冷着脸,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酒杯砸到地上,大喝一声:“来人,将这个逆子拖到下面打五十军棍。”

旁边的人一下子惊呆了,韩银被父亲这一喝,再看看韩遂挂着冰霜的脸,这才觉得有些过份,讪讪的还刀入鞘,尴尬的笑了笑,冲着阎行直拱手:“妹夫,妹夫,我今天喝多了点,还请妹夫跟父亲求个情,真要打我五十军棍,只怕我的屁股要开花了。”

诸将见刚才还象头虎似的韩银一下子变成了乖乖兔,都不禁捂着嘴偷笑起来,韩银的黑脸憋得通红,看着走过来的军士,对着诸将连连拱手:“诸位,诸位,帮忙求个情,过两天请你们喝酒。”

阎行抬手拦住了军士,这才转过脸对韩遂说道:“小婿唯岳父大人马首是瞻,如果岳父大人决定与曹公决裂,小婿愿意为先锋,战死沙场亦不悔。如果岳父大人想要派遣质子,还请不要让子义入朝,他性格粗猛,又是岳父大人的独子,到了邺城只怕事有不测,小婿忝为岳父半子,愿替子义入朝为质,想来曹公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第三十七节 阎行

韩遂沉吟着摸着胡须半天没有说话,他在略有紧张的韩银和一脸平静的阎行脸上扫了半天,又在诸将脸上看了一遍,说道:“彦明你是我的半子,又庄重机警,到邺城想来是要安全得多,只是你父亲早死,我如何能让你代子义入朝,诸将又当如何看我,不可不可。”

阎行拱手道:“小婿既为岳父大人半子,自然当尽半子之劳,这些年岳父大人对小婿的苦心栽培,小婿岂有不知之理,诸将也看在眼里,自然知道我翁婿情深,哪里会说什么。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情势如此,相较而言,小婿去总比子义去好些,还请岳父大人不要犹豫。”

韩银生怕父亲要让他入朝为质,连忙拱手道:“父亲,妹夫是父亲的半子,其实说起来也是我韩家的人,他又比我稳重,确实比我更胜任,还请父亲不要犹豫。”

韩遂看了他们半天,叹了口气说道:“唉,只得如此了。彦明啊,你放心的去,带上一千铁骑去,我估计马寿成不会派马超去,大概是马休或是马铁,他们不管哪方面都不如你,到了邺城,如果有机会跟着大军南下,你说不定还能建功封侯,让我那女儿跟着你做个诰命夫人,总比在这西凉吃苦的好。”

阎行拜伏在地:“多谢岳父大人。”

韩遂又接着说道:“你的部下我亲自给你带着,什么时候你回来,我还一个不少的还给你。”

阎行连忙说道:“岳父大人言重,他们都是岳父大人的部下,小婿哪有不放心之理。”他笑了笑说道:“不过,子义你可不能欺负他们。”

韩银见大事已定,哈哈大笑,痛快的说道:“你放心,你的人就是我的人,我肯定不会欺负他们的。”

诸将见阎行入质,一下子也放下心来,跟着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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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诸将散去,韩遂又安抚了阎行几句,阎行略说了几句,便说要去收拾一下,起身走了。看着阎行走出大门,韩遂这才收住了脸上的笑容,冷哼了一声对笑得脸上快开了花的韩银说道:“子义,你是不是急着去接收彦明的人了?”

“父亲。”韩银笑道:“这小子到邺城去,就算他带一千人走,他手下还有近千人,我这下子就有四千人,当然开心了。”

韩遂大怒,抬手就是一巴掌:“蠢货,你还看不出他打的什么主意?只想着他手下的人,就不想动动脑子,眼看着你都四十多了,怎么还象个长不大的孩子?”

韩银被他一巴掌打蒙了,顿里傻在那里,看着又生气又失望的韩遂,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阎行他说得好听,只怕是入了朝,他就不再想回来了。”韩遂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这个只知道挥刀砍人却不动脑子的粗猛儿子,恨恨的说道。

“不回来好啊。”韩银低声嘀咕了一句。

“哼!”韩遂见跟他说不通,便不愿再说,闷闷的坐了一阵,抬起头对韩银说道:“阎行的人随他自己挑,兵甲不齐的,都给他配齐,不能让人说我韩家亏待了这个女婿。”

韩银一听,差点跳了起来,见韩遂一脸冰霜,还是忍住了,没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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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听到韩遂决定让阎行带着一千铁骑跟他入关时,差点笑出声来,费了好大劲才保持住了脸上的镇静,保持住了自己的风度。他看了一眼一脸诧异的庞德,咳嗽了一声说道:“令明,这个阎行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庞德连忙摇头道,“我只是奇怪文约先生如何肯让彦明入朝,彦明是文约先生手下第一猛将,战功赫赫,他这一走,只怕文约先生如失臂膀啊。”

“哦?”曹冲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他对阎行这个人根本不熟悉,听庞德这个猛人说阎行这么牛逼,一时兴趣盎然,八卦精神充分发挥了出来。

庞德见他这么有兴趣,不由得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如何说才好,憋了半天才说道:“我给大人说一件事,大件就知道这个阎行的厉害了。建安初年,文约先生和老将军因为一些事翻了脸,打过几仗,这个阎行有一次和孟起单挑,一矛捅在孟起身上,孟起身披重甲,趁势一刀劈断了矛柄,结果擦身而过时,这个阎彦明反手用半截矛柄打在孟起脖子上,让孟起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月。”

曹冲和周不疑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马孟起号称关中第一猛将,是勇猛的羌人口中战无不胜的天将军,居然被这个阎行一矛柄打得卧床不起,那这个阎行岂不是超级猛人?至少不比眼前这个庞德差啊。

“阎彦明不光武技过人,骑兵战术也是西凉首屈一指的,一千骑兵在他手里,对上那些庸将的三五千人都不落下风,他的三千铁骑曾在一战中冲溃了鲜卑人的万骑大阵,将陷在其中的文约先生救出来,正因为如此,文约先生才对他另眼相看,把女儿许配给他。”

他话还没说完,曹冲已经开心得差点掉了哈喇子,他连忙掩饰的笑了笑,趁机吸了吸满嘴的口水,故作平静的点了点头。心里却乐翻了天,妈的捡着宝了,拐走了这个猛人,再从马腾那儿把庞德这个猛人拐走,老子这趟关中之行大发了。他只顾心里得意,却没看到庞德的脸色有些怪异,倒是被周不疑看在眼里,不免奇怪,便不动声色的问道:“既然如此,镇西将军派这个阎彦明入朝,还是有些不合规矩啊。女婿是半子,可毕竟是半子,韩银才是嫡子,为什么韩银不入朝,却派阎彦明入朝?”

庞德犹豫了一会儿,见周不疑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只得继续说道:“元直有所不知,文约先生为了收彦明的心,派人杀了彦明全家。只怕,只怕不是文约先生让彦明入朝,而是彦明自己要求入朝的。”

曹冲刚才的狂喜顿时变成一身冷汗,透体而出。他看着同样惊骇莫名的周不疑,两人几乎同时说道:

“请阎彦明前来一叙。”

“公子速派人请阎彦明前来一叙。”

两人一愣,不由得相视而笑,曹冲掩饰的拿起杯子喝茶,用大袖遮住了脸,周不疑却对庞德拱拱手道:“想来庞中郎和这位阎彦明相熟,还请引见一下,不疑想尽快与这位阎彦明见上一面。”

庞德不解的看了看周不疑,又看了看遮着脸喝茶的曹冲,茫然的点了点头:“没问题,我跟彦明很熟,我这就带公子去就是。”

第三十八节 下套

阎行听说使臣大人曹冲的亲信周不疑突然来访,很是意外,他看了前来通报的门房半天,站起身来在屋里转了两圈,然后才匆匆的出门迎接。

周不疑在阎行的府前背手而立,仰着头打量着阎行的府门。一袭单衣在西凉的晚风中拂动,衬得相貌英俊的他风度翩翩,神采奕奕,别有一番出尘的感觉。

“让周公子久仰,罪过罪过。”阎行哈哈大笑着,大步走到周不疑面前深深施了一礼,又跟庞德见了礼。

他身材高大,就算是低了头给周不疑施礼,也不比周不疑矮多少。周不疑连忙回礼,两人相互客气了一番,阎行侧身将周不疑让进了屋,到了正屋。阎行见周不疑顾左右而言他,便对旁边侍立的亲卫挥了挥手,几个亲卫立刻出了门,紧紧的把守住了外面。

“公子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见教。”阎行有些不解的看着周不疑,脸上挂着一丝平和的微笑,微眯着的眼睛里却是一丝寒光一闪而过。

“听闻彦明将入朝为官,将来就与我家公子同朝为臣,我家公子甚是欣喜,这才让我前来向彦明致以祝贺之意。”周不疑学习了曹冲那种自来熟的伟大传统,一开口就称呼阎行为字。

阎行皱了皱眉头:“多谢公子关心,只是阎行是入朝为质,好象没有什么好祝贺的吧。”

“唉——”周不疑摆了摆手,阻止了阎行下面的话:“彦明不必怀疑,我家公子性情爽磊,不惯作伪,他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光明磊落的汉子,喜欢和彦明这样的快意恩仇的好汉子、真英雄相处,彦明看令明与我家公子才相遇几天?这才叫一见如故,倾盖之交。彦明放心,我家公子没有什么可求于彦明的。”

阎行看了看远处的庞德,点头笑道:“你家公子是司空大人的爱子,又是陛下亲口封的骑都尉,比阎行一介武夫位高权重,当然不可能有求于阎行。阎行只是提醒公子,身在金城,还是避开些嫌疑的好。”

周不疑笑着拱拱手说道:“不疑不才,此来除了代公子致此问候之外,正是提醒彦明要防些嫌疑。”

阎行一愣,面色立刻冷了下来:“周公子请明言,阎行不知有什么可让人怀疑的地方。”

周不疑瞟了一眼阎行向刀柄移近了半尺的大手,不禁笑出声来,他伸出一双白净细长的手来,在阎行面前晃了晃说道:“不疑虽习过几天剑术,不过,在彦明这样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勇将面前,恐怕没有出手的可能吧,彦明何必如此紧张,这可不象是镇西将军帐下第一爱将的样子。”

阎行看着周不疑的手,也觉得自己有些紧张过度,不免一笑,不过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他不屑的哼了一声:“公子过奖,阎行一介莽夫,不懂规矩,请公子不必介意。”

“哈哈哈……”周不疑笑了半天,遗憾的摇了摇头,直起腰站起身来对阎行拱了拱手道:“公子本来以为彦明勇猛过人,是我大汉一员难得的猛将,将来在荆州战场,在这西凉战场都大有作为,可以立下堪比卫霍的赫赫战功,将来明垂青史,百代流芳,这才派不疑前来与彦明一晤,不料彦明却执迷不悟,好歹不分。既然如此,不疑不再多嘴,不敢夸口为彦明解忧,告辞。”他起身要走,又回过头说道:“不过,为了彦明的生命着想,我家公子会去向镇西将军提出,彦明还是留在西凉吧,韩银去才是正理。”

阎行一头雾水,他直起身连忙拉住周不疑的衣摆说道:“公子说些什么,阎行听不明白,还请公子明言。阎行怎么会有生命之忧?”

周不疑暗自一笑,却正了脸色说道:“听闻镇西将军要让彦明带一千铁骑入关助司空大人南下,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可有此事?”

“有此事。”

“我想彦明一定是想把部下中最忠于自己的精锐全部带走,其他人就留给镇西将军,任凭处置了,是吧?”

阎行正是作如是想,他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周不疑,有些搞不懂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又怎么会引来血光之灾。

“彦明这一去,是不是从此不想再回来了?”

阎行又是一惊,他不知道周不疑怎么会想到他的心里去了,很自然的跟着点了点头。

“如此,镇西将军怎么会让彦明带着一千铁骑出了这西凉,又怎么会让彦明留在西凉的族人安生?”周不疑见阎行中了套,这才转回来坐好,故作神秘的说道。

阎行细细一想,想到韩遂那文雅的外表下铁血的性格,自己如果摆明了要脱离他的控制,恐怕留在西凉的人确实不太安全,以韩遂的脾气,一旦火起,派出大军假扮成马贼在半路上截杀自己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到时候把自己连带着曹公子干掉,再栽自己一个暗通马贼的罪名,将阎家一网打尽。

他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脸色也白了。

周不疑虽然拿着茶杯装喝茶,却一直在注意他,见他脸色发白,额头沁出冷汗来,知道已经击中了他的要害,越发的稳重,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那,那如何是好?”阎行想了半天,有些不舍的说道:“难道要将那些对我忠心耿耿的人留给韩银?这岂不是太便宜韩家父子?”

“那彦明可想过,将其他人留给韩银,他们的下场会如何?”周不疑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句。

阎行一皱眉头,他如何想不到那些人的下场,他当然知道自己这近三千人的部下对自己的感情,带走一千最精锐最忠心的,那剩下的两千人,怕至少有二三百要被韩银杀了来立威,其他人或被迫或痛恨自己的绝情而投入韩银的帐下。一想到那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要落得这个下场,他就觉得心里在滴血,十分不舍。

只是,不如此又能怎么办?

“那些能活下来的人,下次再遇到彦明,还会当你是可信的头领吗?还会重回你的帐下,为你卖命吗?”

阎行冷汗淋淋,摇了摇头,他忽然叹了一声,拜服在周不疑面前:“请公子教我。”

周不疑放下茶杯,嘴角掠起一丝笑容,伸手扶起阎行:“彦明何必多礼,不疑既奉公子之命前来,当然有办法。”

阎行抬起头来,看着周不疑平和的笑容,探询的问道:“公子说我该如何办才好?”

“带一千最弱的,对你最不忠心的走。”

“这如何使得。”以为周不疑有什么妙计的阎行一听大失所望,想也不想,一口拒绝。

第三十九节 反道

周不疑也不生气,似笑非笑的看着阎行。阎行也觉得刚才口气实在有些不好,赧然一笑,抱拳道:“还请公子明言。”

“彦明带一千弱兵走,这样韩遂才不会疑心彦明有异心,才相信彦明的根还在西凉,对他还是忠心耿耿,才不会对你留下的人动手,才不会对你阎家的人不利。”

阎行想了想确实是如此,如果自己只带走一千弱兵,想来韩遂会相信自己还是为他着想的,还是要回来的。只是,那两千精兵就这样送给韩银,岂不是可惜?

“彦明不用担心,快则一年,慢则两三年,彦明必将回到西凉来,到时候这些人还是彦明的部下。只是现在彦明要告诫他们,到了韩银的帐下一定要安份守已,不可自找麻烦。”

“那……”阎行还是有些不舍,想想如果真的两三年之内还回到西凉来,想来以韩银的能力,还不能把这些忠于自己的部下完全化成他的人,这个主意倒不失为一个既保存了力量,又让韩银不用大开杀戒的好办法。只是两三年就回到西凉来,这可信吗?

“公子说过,大汉将这西域丢给胡人,是最大的失策,不光是因为黄金丝路丢给胡人可惜,更可惜的是我大汉将士用鲜血换来的万里河山不应该被胡人蹂躏,他说过一旦安定了南方,他就要向天子请旨,要带着我西凉的勇士,将大汉的边疆重新开拓到天之极远处,要将那些胡人重新拜服在我大汉的荣光之下,他还要重开丝路,要让我大汉的商人行遍天下,要让我大汉的五铢钱成为天下最有信用的货币,要让我大汉的子民成为天下最有尊严的人民。”

周不疑现在跟曹冲学了不少,一说起来话来语调抑扬顿挫,手势翻飞,极有诱惑力。这天下的武将就没有一个愿意安稳的呆在家里的,没有一个对开疆拓土没有兴趣的。阎行也不例外,他一听说自己还有机会回到西凉来带着自己的铁骑纵横天下,顿时也跟着兴奋起来。

“公子此言当真?”

“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彦明想必听说过我家公子的宏愿了吧。”周不疑似乎有些不高兴彦明不相信曹冲的誓言,不高兴的说道。

“相信相信。”阎明想起听庞德那些骑兵说的曹冲的誓言来,立刻又信了几分。他拱手说道:“公子高明,一席话说得阎行茅塞顿开,感激不尽。”

“反者道之动,彦明只是想偏了一些而已,以彦明的才智,公子以后借重彦明的地方多的是,只怕到时候不疑还要请彦明多多提携。”

阎行汗颜,心想你是曹大人的亲信,哪里还需要我提携。

两人又说了一些细节,周不疑起身告辞,阎行送他到门口,拱手作别时,周不疑又说道:“公子还有一句话带给彦明,彦明可记在心里。”

阎行这时对曹冲已经奉若神明,连忙恭身受教。

“男人的事,就在男人之间解决,别把无辜的女人扯进来。”周不疑说完,拱手作别,在庞德等人簇拥下扬长而去,留下阎行在那里发愣。

其实不光是阎行不懂曹冲为什么会关心他的夫妻感情,就连周不疑也搞不懂曹冲为什么会这么说,不过曹冲说得很郑重,他也就如实奉告了,至于阎行懂不懂,他可管不着那么多了。

阎行看着周不疑等人远去,这才苦笑了一声,回头进了屋,只见他的夫人,韩遂的小女儿正含着泪水无助的倚门而立。他不由得心里一软,说起来这个女人自从进了阎家的门,自己虽然对她客客气气,却从来没有真把心放在她身上过。可是她从来不到韩遂面前说什么不好,要不然韩遂也不会到现在都对他很看重了。

“夫人放心,为夫的不会与岳父大人为敌的。”阎行上前握着夫人的小手轻轻的说道。

阎夫人一愣,她听说要到邺城为质的时候就做好了被阎行杀掉的准备,做好了阎行跟父亲反目成仇的准备,没想到阎行突然跟他说了这么一句,不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阎行有些歉然,看来夫人是不相信自己的诚意了。

“明天为夫就带着夫人去跟岳父大人辞行,我还要把家人托付给岳父大人,到时候还要请夫人帮我美言几句。”阎行笑着说道。

“夫君客气了。”阎夫人心中大喜,被阎行看得有些羞然,扭身连忙走了。

韩遂听阎行说要把最精锐的人留下不免一愣,一时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见女儿在一旁面色红润,羞不可言,心中也有些惭愧,想当初阎行的父亲可是死在他的手里的,没想到阎行却这么为自己着想,想来还是自己这多年对他的看重起了作用,不免欣慰不已。

“彦明你放心,你的部下我不会交给子义那个不成器的小子,我直接带着,等你回来,还一个不差的交给你,到时候我翁婿再一起纵横天下。”韩遂满意的抚着阎行的肩膀说道。

阎行心里冷笑一声,对曹冲的佩服却又加了一分,他恭身施礼:“族中的父老子弟还请岳父大人加以照看,小婿感激不尽。”

“彦明说的哪里话来,你有家人就是我的家人,还分什么彼此。”韩遂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放心,有我在一天,他们就不会受委屈。彦明,你不能带弱兵去让曹孟德笑话我,另挑一千强些的,另外,我让人给你那一千人把衣甲全配齐,不要让人笑话了去,到了曹公帐下,好好努力,不要给我西凉人丢脸,不挣个侯爵不要回来见我。”

韩遂故意一脸严肃的看着阎明,那口气就象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阎行心中暗笑,脸上却一脸感激:“岳父大人也要努力加餐,小婿虽不才,敢不奉岳父大人之命,一定努力杀敌,挣个诰命夫人回来。”说着,看着夫人笑了一笑,阎夫人被他看着脸红,咄了他一口,把脸扭了开去。

“哈哈哈……”韩遂被他们小儿女的神态引得开心的大笑起来:“彦明,以你的能力,到了曹公帐下,只怕不比张文远差,封妻荫子算什么,只怕到时候我也要叫你一声大人呢。”

阎行连称不敢,二人相视而笑。

第四十节 功成

马腾看着衣甲鲜明的一千西凉骑兵和挺立在马上的阎行,嘴里发苦,却又无可奈何,将他们安置好之后,他回到府中,皱着眉头闷坐了半天,想到最后还是让人叫来了马超等人,把马云璐也一起叫了来。

“我要入朝为官。”马腾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已经通知了曹大人,他会尽快向陛下请旨,孟起留下,这里全交给你了,休儿铁儿跟着一起走。”

“父亲,只怕不妥……”马超大喜,只是一想到一家人从此在邺城曹操的监视之下,不免有些担心。

马腾抬手止住了他:“孟起,走之前我要交待你一句,我们一家人的命不仅在曹操的手上,更多的是在你的手上。如果你能安份守已的守住这一份基业,老父我也许能有个善终,我马家也许还有重兴的那一天,如果你还胡思乱想,跟那个韩文约搞在一起,只怕我马家从此就要断绝在你的手上,到时候我在列祖列宗面前等着收拾你。”

马超大骇,浑身冷汗的拜伏在马腾面前:“儿子不敢,一定谨遵父亲的话。”

“但愿如此。”马腾死死的盯着马超,好半天才说道:“云璐虽是女儿家,可是见识高明,有什么事你要多跟她商量。”

“诺!”马超现在是有什么就答应什么,不管马腾有什么要求,他都应下来。

“让庞德带一千铁骑跟我入关。”马腾又说道。

“父亲,令明可是……”马超惊讶的抬起头来,却正好看到马腾瞪起的双眼,连忙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为父当然知道令明是这关中诸将中最好的,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将他带走。”马腾挥挥手,禁止住还要再说的马超,他对马超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诺!”马超无奈,只得点头应是。

马云璐点了点头,父亲这此举也是无奈之举,一来要向曹公示诚,一来剪了大哥最有力的羽翼,让他安份守已,未尝不是好事。

等了几天,陛下的圣旨用快马送到,拜马腾为卫尉,马休为奉车都尉,马铁为骑都尉,立刻入京,拜马超为偏将军,统领马腾的全部人马。

张既为了防止梦长夜多,圣旨未到时就派人通知钟繇派人来迎,沿途各郡县做好接待准备,圣旨一到就将还在犹豫的马腾催促上路。建安十三年五月下,曹冲带着马腾等人以及两千骑兵回到许县,拜见了天子之后,留下卫尉马腾在许县呆着,他自己又带着阎行、庞德等人赶到邺城。

曹丕带着一帮官员站在邺城外的长亭边,看着远来的车队,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曹冲还没从车上下车,他就迎了上去,一把将曹冲从车上抱了下来,甩了一个圈,举得高高的大笑道:

“仓舒,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父亲让我来迎你,府里已经摆好了庆功宴,正等着你这个大功臣呢。”

曹冲被他这么亲热的姿势实在搞得有些不习惯,连声讨饶。曹丕放下他,凑在他耳边说道:“你小子真厉害,已经是比两千石的骑都尉了,这一下荆州再回来,岂不是要做三公九卿?到时候可别因为兄长我还是个白身不理我啊。”

曹冲大笑了几声,凑到曹丕耳边故作神秘的说道:“兄长这说的哪里话来,我去荆州,父亲大人一定是让兄长镇守邺城了,只怕这次荆州之后,这副丞相之位非兄长莫属啊。”

两兄弟互相捶了一拳,相视大笑。曹冲拉着曹丕走到庞德等人面前笑道:“来,兄长,我为你介绍,这是关中西凉最有名的两位猛将,庞德庞令明,阎行阎彦明,都是用骑兵的高手,这位是马老将军的爱子,马休马仲美,马铁马叔坚,也是武功高强的少年英雄。”

庞德等人见曹冲热情的向曹丕介绍他们,都感激的连忙行礼:“末将拜见曹公子。”

曹丕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们,回过头来对曹冲笑道:“仓舒,还是你有本事,父亲请孟起将军入朝多次,都未能如愿,你倒是将他们一家都请来了,这次父亲又要重赏你了。上次你要了十个刻工,几方梨木,把子建那个小书呆子累得骨瘦如材,搞出来一个印刷术。这次又准备讨些什么,办什么大事?”

曹冲一听大喜:“子建搞出来了?”

“当然搞出来了,父亲十分满意,正让人抓紧时间刻那些字模,准备先把上巳的诗集刻出来呢。”

曹冲兴奋的拉过站在庞德身后的曹善说道:“子祥,公子我说过的,书一出来就送一套给你,没看想到会这么快,你很快就能如愿了。”

“多谢公子。”曹善连忙拱手道谢。

“这是?”曹丕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面容不似汉人的大汉。

“他是羌人,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曹善曹子祥,现在是庞中郎的亲卫。”曹冲笑着说道:“我答应过书出来先送一套给他。”

“哈哈哈……”曹丕仰天大笑,指着曹冲乐不可去:“子建忙得昏天黑地,你倒好,书还没出来,倒先做了人情,子建知道了,只怕要生气了。”

“不会不会,子建只要有书读,才不会生这些闲气呢。”曹冲捏着鼻子笑道:“我饿了,诸位将军也饿了,兄长我们还是进城吧,难不成要让我们站在这里饿着肚子叙旧吗,只怕这些远来的勇士会说我们邺城待客不周。”

曹丕恍然大悟,一拍脑袋笑道:“你看我见到仓舒一高兴,把这事都给忘了。诸位莫怪,莫怪。”

庞德和阎行相互一笑,连忙拱手道:“二位公子兄弟情深,我等正是羡慕已极,等上片刻又有何妨。”

“多承诸位美意,快快入城,家父正在等着你们呢。”曹丕热情的拉着庞德和阎行,一起上了他那辆大车,又回过头来对曹冲挤挤眼睛说道:“仓舒,你在一路上向二位请教得多了,就把这个机会让我片刻吧。”

曹冲仰天大笑:“兄长什么时候也跟子文一样好武了,只怕你不是他们二位对手,要吃些苦头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到时候可别怪兄弟我言之不预啊。”

众人跟着大笑起来,笑声惊得旁边正好奇的几只不知名的鸟展翅而起,转眼间就消失在南方的天空。

曹冲的眼神跟着那几只鸟向南方投去,暗笑一声:“赤壁大战就要来了么?让战斗来得猛烈些吧。”

建安十三年六月,天子下旨拜曹操为丞相,命太常徐璆即授印绶。曹操南征刘表的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战事安排正式提上议事日程。

第一节 狼顾

建安十三年七月中。

曹丕站在尘土飞扬的官道旁边,面容悲戚的看着曹操的车驾远去,看着一队队的人马从面前经过。尘土扑到他的脸上,吸干了他脸上的泪水,形成一道道黄色的痕迹。

“公子,丞相大人已经走远了。”丞相文学掾司马懿在他身后轻声说道。

曹丕点点头,从怀里抽出一方丝帛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和灰尘,丝帛立刻变成了灰黄色的。他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顺手将丝帛扔到路边。

“子桓,我要去了。”一匹战马奔驰而来,急停在曹丕面前,高高昂起前蹄,长嘶两声,马上的全副武装的夏侯尚稳稳的夹住马背,高声叫道。

“伯仁,好好做事。”曹丕对夏侯尚扬了扬手:“我等着你回来喝你的庆功酒。”

夏侯尚朗声笑道:“哈哈哈,借你吉言。”说着,对曹丕挤了挤眼睛,放开马缰,冲到前面去了。

“仲达。”曹丕笑了笑,坐到车上,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了,他阴郁着脸问跟上来的司马懿道:“你说这次父亲南下荆州,带上了子文和仓舒,却不带我去,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司马懿是河内温县人,今年整整三十岁,瘦瘦的脸,两只眼睛总是半眯着,好象在想什么事情。以前曹操就征辟过他当官,被他拒绝了,这次曹操当上丞相之后,又征辟了一批人,其中也有司马懿,结果又被他拒绝了,曹操很不高兴,问当时在场的曹丕和曹冲怎么处理这个人。结果曹丕很简单的说了一句:“派人再去一次,如果说个不字,当场砍了他把脑袋带回来。”

曹丕当时吓了一跳,却没有说话,他甚至希望司马懿真的这么死了,这样的话仓舒的名声就坏了,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没想到曹操真的就用了这个方法,也没想到请了几次不来的司马懿这次不知道怎么了,跟着曹冲派去的那个虎士就来了,也许真是虎士眼中的杀气起了作用。

他们都不知道,曹冲下的命令其实是只要司马懿犹豫一下就砍了他的脑袋,从心里讲,曹冲这个后世的人对司马懿的厌恶比起对曹操的厌恶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很想借这个机会一刀除了后患的。

只是没想到司马懿见机不对,立刻转了风向,搞得曹冲后悔不迭。早知如此就直接砍了他,话都不用说的。

曹操见司马懿来了,倒也蛮高兴,让他做了丞相府的文学掾。曹丕找机会跟他隐隐约约的透露了曹冲的建议,司马懿吓得一头冷汗,当然对曹冲也敬而远之了。

其实曹冲在司马懿来之后又向曹操提过直接杀了他的建议,理由就是司马懿有狼顾之相,就是说他站着身子不动,能直接将头扭到后面看人,这在相术上一种反噬之相,最让人不放心的人。结果曹操真动了心,还让人试了一次,果然这厮是个狼顾之相,当时就起了杀心,不过司马懿警觉得很,做事很周到,很细心,坚决不让你抓着把柄,你总不能无原无故的杀了河内司马家的人吧。曹操见他用心,又想起当年他父亲司马防举荐他当洛阳北部尉的情意,暂时放下了除掉他的想法。

“公子何必管他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公子把丞相大人安排的事情做好,那就是好事了。”司马懿笑道,整整了衣服坐好:“韩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又如何?高皇帝论功第一还是萧何。”

曹丕没有说话,略微点了一下头,吴质也是这么劝他的,既然他们这两个人都这么认为,那自己还是安心把邺城给父亲看好吧。不过既然父亲把邺城的大权交给了自己,自己也得好好利用不是。他看着远处正跟几个家奴站在一起谈笑目风生的曹馥(曹洪子),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也许是兄弟之间的心心相印,曹冲从马上扭了一下身子,看了看远处已经看不清的城池,嘴角也挂了一丝微笑。他回头看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种狐狸般奸笑的周不疑,不禁皱起了眉头,很矜持的抹了抹眉毛说道:“元直,你现在看起来不象个好人,笑得很奸诈啊。”

周不疑在马上貌似很恭敬的拱了拱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是公子的魅力所至。”

“放屁。”曹冲挑了挑眉毛,周不疑最近是有点被他带坏了,总是喜欢很奸诈的笑,眼珠一转就是一个坏点子,这次曹丕留在邺城就是他出的主意,本来曹冲还没想通,把这么大的重任交给曹丕岂不是便宜他了?按曹冲的意思,最好让这个不善于兵谋的曹丕到前线去出丑才好呢。可周不疑却说,做人要厚道,要给人犯错的机会。

然后他解释说,别看曹丕看起来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其实他对很多人都有意见,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掌权,有意见也只好放在心里,最多用点阴招,比如说他对曹洪就很不满。曹洪家里很有钱,曹丕养的人不少,开销很大,偏偏曹操是个很节俭的人,给的零花钱不够,跟曹洪借了几次钱都没还,曹洪虽然有钱却不是个大方的人,曹丕很不爽,早就想机会报复了,不过一直没有机会罢了,这次让他全面负责邺城的事情,他一定会闹出点事来。

曹冲虽然不知道周不疑为什么会这么有把握,但基于对他这个天才的信任,他也就按照周不疑的意见向曹操建议留曹丕守邺城,理由是大哥为人沉稳,能当得起这件大事。这下子不仅曹操对他刮目相看,就连曹丕都有点莫名其妙,感动了半天。他想这种独当一面的机会好久了,却没想到是曹冲送给他的,一时感动得有些不知所措,却不知道两个天才少年在背后奸笑了半天。

“我那么多的优点你怎么不学,就学我这唯一的缺点?”曹冲很自恋的说道。他在周不疑的面前,总是正经不起来,周不疑开始很不习惯,不过他到底只有十七岁,慢慢的也跟着曹冲变得轻佻起来,说话时也有些不太正经。

“这……”周不疑故意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我真想不起来公子还有什么优点,正礼,你说公子还有哪些优点?”

许仪已经憋着笑忍了半天,他摇了摇头说:“我也不太清楚,要不先生你问子谦吧。”

另一边的典满连忙应道:“公子的优点太多了,比如对下人好,孝顺父母,尊敬师长,又聪明,知道那么多稀奇的事情,唉呀,我嘴笨,一时也说不出那么多来。”

“你这个典子谦,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许仪低声嘀咕了一句,却没敢让其它人听见。

“子谦啊,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诚实了,我教过你多少遍了,为人要低调,你就是不听。”曹冲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看着原先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典满现在说话这么溜,他不禁又为自己的超强影响力自恋了一把。

第二节 军议

大军的行动速度并不快,两天后大军才赶到许昌,曹冲跟着曹操的智囊住进了许昌城外的丞相长史王必的大营,荀彧和贾诩已经赶到了大营,贾诩要随军南下,而荀彧要来和曹操商定南下的方略。曹操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在王必的中军帐里召开了军事会议。

文臣武将们恭敬的坐在两边,荀彧坐在了曹操的一边,他抬头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坐在曹操身后的曹彰和曹冲,微微点了点头。曹彰和曹冲两个人连忙大礼参拜。

军谋掾安排人摆好了沙盘,这才退到一边,曹操招呼了一声:“诸位将军都靠近一点,看着沙盘好说话,军议上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本相是不会以言怪人的。”说完还哈哈笑了两声,诸将连声应和,向沙盘靠近了几步。

“这个沙盘是犬子仓舒和元直的大作,诸位看着可还满意?”曹操略带得意的摸着胡子看了一眼曹冲,又瞟了一眼周不疑。

“父亲过奖了,这主要是元直的功劳,冲不敢居功。”曹冲连忙说道,这倒也是实话,他本来觉得沙盘这个主意肯定很有创造性,没想到他一提出这个建议,周不疑就说本朝的伏波将军马援当年就在光武皇帝面前撮米为山解说过军情,不过比较简陋而已。曹冲一听不免有些丧气,本来想创造一下历史的,哪知道古人早就注册了发明权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放过周不疑,一来周不疑对这个事情很有研究,二来周不疑就是荆州人,对荆州的地形很熟悉,做起来更是顺理成章,他只是在旁边指手划脚了一番,动动嘴皮子而已。而周不疑是货真价实的几天没睡个囫囵觉,愣是把眼睛熬成了兔子才把这个沙盘做出来。

当然效果也是很不错的,从曹操的得意和诸将的惊诧就可以看得出来。

荀彧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曹冲,他没想到曹冲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将功劳推给了周不疑,不免有些意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很满意的冲着曹操笑了。

其它人也很诧异的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露出意外的神情。

曹操很满意的扫视了一眼,然后摆摆手说道:“好了,诸位看着沙盘各抒已见,看看这次进军荆州应该如何安排?”

武将们都静静的看着沙盘没有说话,大帐里一时静得有些吓人。

中军师荀攸咳嗽了一声,指着沙盘说道:“刘表防备王师已久,他经营荆州多年,荆州户口百万,除了东线江夏与孙权多次交战之外,未经大的战事,这些年养精蓄锐,实力不可小视。叶县这几个地方虽然有兵力,守备却不是很强,报警有余,想要阻挡大军的攻势却不可能,可能发生的硬仗可能是宛城,宛城守将是刘表的大将文聘文仲业,厉锋将军(曹洪)曾经跟他有过接触,此人虽无大名,却是刘表手下除黄祖以外的第一大将,不可小觑。樊城有刘备驻守,他手下有大家都很熟悉的关羽张飞,听说最近又收罗了谋士徐庶和诸葛亮,樊城经营得很坚固,攻打起来也不是易事。再往后就深入荆州腹地,虽无名将防守,却也不能轻视,刘表将主要的防线放在襄阳,襄阳城高七丈,城壕宽一百步,更是坚城一座,诸位将军可要小心,不可因为刘表一介儒士就小视了他。”

诸将本来就很安静,这下子更安静了,曹洪更是将头低了下去。虽然荀攸没有贬低他的意思,他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带兵跟文聘交过手,跟刘备也交过手,每次都是无功而返,要不是他姓曹,也许他早就被砍了头了,哪有机会还坐在这里。

曹冲看着曹洪,心里也有一丝疑惑,曹洪并不是个将才,却不知道为什么曹操还这么看重他,就因为他姓曹吗?还是因为当年曹操起兵的时候曹洪出钱出力帮过大忙?还是因为在汴水边曹洪把马让给曹操?感恩是一回事,让他带兵打仗又是一回事,这一点上他对曹操这个军事天才有些腹诽。

荀彧等荀攸说完大局情况之后,才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公达说的虽是实情,不过刘表也不可怕。丞相大人数年间扫荡中国,吕布袁绍之流都已经被丞相打败,中国安定,刘表、孙权等人也知道天威不可拒,纵使他们有不臣之心,天下的人心还是在我大汉。丞相大人率王师南下,岂是这些宵小之辈可以抗拒的。”

荀彧在曹营诸将中威信颇高,一见他这么说,诸将的表情又轻松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要争个头功。荀彧转过头对曹操说道:“荆州刘表虽是文士,不通武略,只是兵利速胜,不利久战,久战无功,只怕又助长了敌人志气。彧以为,对叶县和宛城,可佯动以吸引注意力,大军从小道径行直进,绕过樊城、襄阳城下。目前刘表军力分散,江夏刘琦一部,樊城刘备一部,宛城叶县一部,其他军队在襄阳集合,尚未集合到位。如果等他们将襄阳准备妥当,恐怕于我军不利,唯有趁其不备,一战而定胜负。刘表儒生,王师一到,必知大势已去,战局可定。”

曹操捻着胡须,仔细的看着沙盘,他把下荆州的作战计划早就送给了荀彧,只是荀彧一直没有给他回音,没想到他是这么一个想法。他不由得有些疑惑,荀彧一向稳重,这次的策划却是冒险之极,实在让他有些意外。出奇兵直逼樊城襄阳倒是不错,这宛城到襄阳只有三百来里,轻兵三五日即可到达,大军如果突然出现在襄阳,想来是可以一战而定,襄阳没有名将镇守,只有刘备那个大耳贼守在樊城,他虽然人不少,又有关张为将,不过,在自己的十几万大军面前,只怕还是个望风而逃的份。

他想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只是,如果万一走漏了几声,樊城攻而不下,这里宛城又没拿下来,后路就有被截断的可能性,十几万大军一旦没有了粮草,那可不是件好事。

军师华歆看着沙盘摇了摇头说道:“荀令君此计高明,只是宛城这里如果不攻下来,万一顿兵于坚城之下,宛城又出兵断了我军后路,只怕对我军不利。还是先把宛城攻下来的好。”

众将听了,也有的点头称是,把宛城放在后面不打下来,确实让人有些心里悬着,到时候前面樊城襄阳拿不下,后面宛城再一拦,这十几万大军可有点悬,一路打过去虽然慢一点,但胜在稳当。

曹操有些犹豫,他看着议论纷纷的众人,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定夺,荀彧的计划虽然冒了点险,但实在太具有诱惑性。如果能够实施成功一战定荆州的话,当然要比一路攻城拔寨的打过去好。

只是宛城,曹操看着沙盘上那个插着“文”字小旗的小小城池,心头一阵悸动,当年自己就是在宛城下被张绣偷袭,死了爱将典韦和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那个主意就是贾诩贾文和的主意。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瞟了一眼双目低垂的贾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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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奇袭

要是郭嘉在就好了,他最擅长这类奇袭的安排。曹操一边遗憾一边轻笑道:“文和,你怎么看。”

贾诩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在议论纷纷的人群里显然特别另类,他看到宛城时也想起了当年,只是物是人非,八年后再来这里时,这里已经跟以前的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本不想说话,就是怕曹操想起当年那场大战,没想到曹操还是点了他的名。

“诩以为,荀令君此计甚妙,宛城守将文聘经营宛城多年,想要一时攻下,并不是易事,只是此子善守甚于善攻,以他的兵力如果出城野战,还不是丞相帐下诸位将军的对手。”贾诩不失时机的拍了拍诸位将军的马屁,回过头来又看着面色冷静的曹操,接着说道:“只是诩建议,丞相大人率军攻宛城,直袭襄阳的事另派他人,一来丞相大人在宛城,可以让刘表放心,疏于戒备,二来奇袭毕竟是冒险之事,丞相千金之躯,切不可冒险。”

“文和操心了。”曹操眼角绽开一丝笑纹,朗声笑道:“操今年虽然五十有四,还没有到骑不得马的地步。”

“丞相大人身体康健,正是我等所希望的,只是兵事凶险,诩还请丞相大人三思。”

“嗯,容我再想想。”曹操点点头,挥手退了众人,一个人看着沙盘坐了半天,才转过头来对曹彰和曹冲说道:“子文,仓舒,你们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曹彰看到沙盘时已经责怪了曹冲半天,埋怨他有这个好东西也不早告诉他,听到诸将议事,他已经默默的在意念中从沙盘上冲到了襄阳城下。这里听到曹操问他,他连忙应道:“我觉得荀令君此计甚妙,一箭穿心,攻其不备,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

曹操笑了,他拍了拍曹彰的头盔:“我知道你这个急先锋就是赞成此计的,只是你也在知道兵贵神速是不错,但兵法亦云,五十里争利必蹶上将军,这里可是三百多里,面对的不是乌丸那些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那可是两座坚城,人带少了,速度固然很快,坚城之下却望城兴叹,如果带多了,三百里的行程,又如何掩着消息?”

曹彰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了。曹操回过头来又问曹冲道:“仓舒,你这些天对孙子兵法用功不少,可有什么心得,说来听听。”

这段时间以来,曹冲无事的时候就在曹操书房里看他手注的孙子兵法,曹操知道之后,在公务之余,每天都抽出来时间来跟他聊聊,再加上一些以往的战例来解释,这当然比书上写的更加细致。曹冲前世就见过孙子兵法,也见过曹注的孙子兵法,只是当时看起来走马观花,并不能体会到什么其中的妙处,如今由曹操这个当世的兵法大家一指点,再配合那些前世看过的、听过的战争故事,顿时茅塞顿开,对用兵的认识至少在理论上有了质的飞跃,每每有出奇之语,就是曹操听了也新奇不已。

曹冲本来也想赞成荀彧的计划,他也知道历史上事情就是这么发展的,只是刚才贾诩一说,他又觉得这件事细想起来确实有些冒险。大军急行三百里,可不是前世那种机械化部队,这个世界以步兵为主,能够日行五六十里已经算是快的了。三百多里要五六天,谁能保证这五六天都不走漏消息,万一偷机不成蚀了米,那怎么办?三国演义里诸葛亮出山第一把火,就在前方不远外的博望坡。他不知这件事是否为真,特地注意过,后来还是周不疑说,当时烧的是夏侯惇不假,但火是刘备放的,那时诸葛亮还有卧龙岗放鸭子,跟他没关系。

曹冲思前想后,还是没敢说刘表要死的事,虽然历史上刘表没几天活了,但万一历史改变了,他没死怎么办?所以还是稳当一点好。

“荀令君此计上妙,但也太冒险,正如文和先生所言,父亲切不可亲率大军前去,还是留在宛城统领大军攻城为好。”曹冲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看着曹操,一脸的真诚。“我听说刘表病重,荆州此刻必然人心不稳,派一偏将率大军兵临城下,足可以达到奇兵效果。父亲无须冒险,万一有所不测,十几万大军、几百万的大汉子民将如何依托?”

曹操嘴一咧,哈哈大笑起来:“仓舒,兵者凶器,用兵岂有不冒险之事,你说的为父都记在心里了。既然你们几个都这么想,那么就按荀令君此计而行。子和(曹纯)子孝,你们做好准备,将仓舒的那个马镫全部准备好,随时出发,至于宛城和叶县,仓舒和元嗣(韩浩)去叶县,子廉(曹洪)你就跟着围攻公刘(史涣)去宛城,子文,你跟着我吧。”

曹彰一听,兴奋的跳了起来,抱拳喝道:“诺!”

曹冲见曹操心意已决,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正色对曹彰说道:“兄长时刻在父亲左右,切不可只顾冲锋,万一父亲有所损伤,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们兄弟翻脸。”

曹彰吓了一跳,连忙应诺。曹操等见曹彰这个兄长反而被仓舒这个做弟弟的教训得服服帖帖,不免相视而笑。

大军在许县停留了数十日之后,起程南行。八月上旬,厉锋将军曹洪和中护军将军史涣率五万大军伪装成八万去围宛城,曹冲跟着中领军将军韩浩带着三万大军伪装成五万,赶向叶县,曹操自带剩下的五万精兵,包括一万骑兵,从小道直扑襄阳。

曹冲第一次随大军行动,脑子里再多的想法,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人群时也忘光了。好在中领军将军韩浩跟随曹操作战多年,经验丰富,再加上太中大夫贾诩、军师华歆在一旁协助,十几个将军各司其职,倒也是井井有条。

为了造成大军压境并准备逐城攻拔的假相,两路佯动的部队必须做出十足的凶相,曹洪和史涣带着大军气势汹汹的直向叶城,一路招摇无比,速度却不是很快。而韩浩带着人一围上叶县,略作休息第二天就摆开了强攻的架势。

叶县很少,虽然当年刘备镇守这里时,对城防做了不少加固,但是两千守军,面对着韩浩伪装出来的五万大军,还是显得太弱小了些。三丈多高的城墙在高大的楼车面前,显然不堪一击。

韩浩站在中军垒起的高台上,曹冲就站在他的身边,贾诩、华歆和周不疑站在他们的身后,几个人沉默着看着远处的小城,看着下面从四个方向将小小的叶县围得水泄不通的大军。曹军的军纪不是一般的好,这三万人排开,除了大旗在风中拂动的声音,居然听不到一丝杂音,曹冲不由得暗处赞叹了一声曹操的治军能力,有些莫名的激动起来。

“要不是要吸引刘表的注意力,我们实在没有必要费这么大事,一个小城,两万人一鼓而下。”韩浩见曹冲被壮观的军阵吸引得心旌神摇,看起来似乎紧张,便轻松的笑了一笑说道。

曹冲转过头来看着韩浩尴尬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他是一时被这庞大的军阵给吓住了,在行军的路上,他只是觉得前面全是人,后面也全是人,并不觉得这几万人阵势一摆开有多惊人,今天站在这高台之上,看着前后左右的军阵,他立刻感觉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杀气。

第四节 攻城

“初次临阵,有些紧张。”曹冲咽了咽唾沫,略有些惭愧的说道。

韩浩笑了,他手搭凉棚看着远处的叶城说道:“初次临阵,自然紧张,不管是谁都是如此,见多了就好了。公子有幸,第一次上战阵就是几万人的战阵,看惯了这些,以后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曹冲点了点头,也向前看去,只见一个举着小旗的士卒从叶城下飞奔而回,穿过阵前一字排开的霹雳车,穿过阵前三列刀盾兵,穿过后面的强弩兵,直向中军跑来,直到高台前才停住脚步,大声喝道:“叶城守将夏炜,据城不降。”

韩浩回头对众人笑了一声道:“没想到这个夏炜还是个硬骨头,居然敢抗拒王师。”

华歆和贾诩相视一笑,说道:“不过是个不识时务的蠢货罢了。”

韩浩一笑,挥了挥手:“擂鼓,命令前军折冲将军乐进攻城。”

乐进长得很粗壮,当然这粗壮一方面是他确实长得很结实,另一方面是……他实在太矮了,就是在这普遍身高不高的汉朝,他仍然算于矮的那种,曹冲第一次看到他时,甚至以为是因为他的身高和曹操差不多,所以两个人有共同语言,有所偏爱,这才让乐进成了五子良将中的一员。

现在乐进很郁闷,曹操挑了五万精兵南下偷袭襄阳,带走了张辽、张郃、于禁,却留下了他和徐晃,这让他有点的受轻视的感觉,而他乐进乐文谦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曹公帐下大将虽多,但一直以他们这几个为首,偏偏这么重要的战役却落下他,他实在有些遗憾。

对,仅仅是遗憾。

曹公是他的伯乐,是曹公将他从一个小小的帐下吏中提拔出来,让他有机会发挥他的才智,一刀刀的砍出了功名,成了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汉朝的折冲将军。所以他对曹公没有任何怨言,只怨自己的运气不好。

可是,他乐进在哪里都是受人注意的,即使在这小小的叶县也是这样。

乐进听到身后传来的鼓声,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抬手拔出那把比他矮不了多少的长刀,敲了敲亲卫队长乐天的头盔:“弓弩营上前压制,准备云车,等打过霹雳炮之后就攻城。”

乐天有些意外:“将军,不用冲车攻城门吗?”

“攻个屁城门,你别看那个小子一副不要命的样子吗?这城门十有八九都堵死了。”乐进指着城头守将夏炜的身影不屑的说道:“两千人守城,想挡住五万人,真是脑子进水了,等抓住这小子,好好问问他,是不是吃东西把脑子吃坏了。”

“诺!”乐天笑了笑,大步走了。

随着激昂的鼓声,排在阵前的那一台台高大的霹雳车轰鸣起来,民伕们扯到绳索,将一块块巨大的石头送上了高空,石头带着厉啸直扑城头。

“大人,小心!”夏炜被一个亲卫一下子拉倒在地,一块巨石呼啸而来,从他们头顶飞过,轰的一声咂在他身后的城墙上,几个士卒立刻被砸成了肉饼,惨叫声伴随着半片城墙倒塌的巨响,一下子击溃了城头上的死寂,士卒们惊慌的大叫着,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墙角。一时间城墙上乱成一团。

“放开我。”夏炜一脚踹在亲卫,扶了扶头盔站了起来,拔出环首刀大声叫道:“兄弟们,别慌,曹贼就要进攻了,大家准备好,今天是你们报答刘使君的时候了。”

没有一个人应他,士卒们不是被满天飞的巨石吓傻了,就是被惨叫声给镇住了,一个个手脚发抖,能站起来看着外面的人都不多,哪里还记得什么刘使君是谁。夏炜叹了口气,原来那些精兵都被刘备带走了,这些新招募的新兵大部分都没见过战阵,只怕是凶多吉少。

一阵霹雳炮将城墙上砸得面目全非,死的人虽然不多,但那骇人的声势却让人心惊肉跳,夏炜极力的在城墙上奔跑,将那些软倒在地的士卒们拖起来,用脚踹着让他们守到城墙上去。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霹雳炮,据说在官渡之战中打得袁绍叫苦不迭,他一直以为是传说,今天亲眼看到一个块巨石将五个士卒砸得血肉模糊才知道传闻非虚,虽然如此,他还是强行抑制住心头的恐惧,拼命的大喊着让士卒们起来准备。

“举盾!举盾!”夏炜看了一眼城下推着云车开始加速的曹军,同时也看到了从曹营中飞过来的那一片乌云,下意识的狂喊起来。

士卒们听到他的狂喊,平时的训练终于起了一点作用,举起了盾牌,藏在后面向下看去,有的举起了手中的弓,射出了稀稀拉拉的箭羽。

夏炜看着下面举着云梯狂奔的曹军,看着那个人群中穿着将军服饰,身材虽然矮小却杀气腾腾的汉子,心头叹了一口气,侧耳听了听其他三面城墙传来的喊杀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曹军势大,不攻城门直接上墙了,可惜自己人太少,要不然一定让对面这个号称悍勇的矮子乐进吃点苦头。

“放箭!”夏炜一声高喊着,一声抬手放出一箭,将一个飞奔的曹军士卒射倒。

见那吓人的大石头没有了,刚才被吓得不轻的士卒们开始回过神来,听着战鼓声,有人终于恢复了一点勇气,扑到城墙边抬手放箭,力图减慢曹军攻城的步伐。

可惜,他们的人太少了,射到城下的箭羽就象一些零星的雨点,还没溅起一点浪花就没有踪影。

一架云车架上了城墙,接着,越来越多的云车靠上了城墙,紧跟着有曹军从云梯上冒出了头,舞着长刀跳上了城头。

夏炜挥起长刀,狂啸着斩下一个刚冒着出头的曹军,飞洒的鲜血甩出一溜血珠,那个曹军士卒被他砍断了一只手,抓不住云梯,口中发出惨叫,身子向后仰了过去,却在落下之前,用力将右手中的战刀向夏炜甩了过来。

夏炜一低头,让过呼啸的战刀,只听得身后一声惨叫,回头一看,一个亲卫瞪着眼睛,看着胸口晃动的长刀,噔噔倒退了几步,从城墙上翻了下去。

“杀!”夏炜顾不上多看,手中长刀翻飞,接连砍倒围上来的几个曹军,只是冲上城来的曹军战力惊人,他还能勉力抵挡,可他手下的士卒却根本不是对手,转眼之间,他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偌大的城墙上似乎只有他还在嘶吼着砍杀。

他也负了伤,那些曹军在被他砍倒之前,不同程度的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鲜血的流失让他感到一些无力感,他怒吼一声,一刀将面前最后一个敌人劈成两断,这才拄着长刀喘着粗气回头望去,已经看不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了。

夏炜心中一痛,眼角又看到一个人影又冒了上来,他顾不上多想,双手握着长刀猛砍,那人举盾相迎,刀盾交加,发出一声巨响,夏炜手臂一麻,只觉得握不住手中的长刀,紧接着一把血亮的刀光从眼前划过,一篷鲜血喷射而出,糊住了他的双眼,跟着胸腹间又挨了重重的一脚。他摊开双手,仰面倒飞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血红的天空……

“杀!”乐进不屑的看了一眼轰然倒地的夏炜,顺手将长刀在战靴底抹去了血迹,还刀入鞘。看了看四周,有些兴趣索然的挥手道:“全杀了,一个不留。”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叶县告破,折冲将军乐进先登,亲手斩杀叶县守将夏炜,屠城。

第五节 屠城

曹冲看着眼前满地血污的情景目瞪口呆,他指着地上一具被砍成两断的尸体怒视着韩浩,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却觉得胸口一阵翻滚,不由得弯了腰狂吐起来,直吐得他撕心裂肺,泪流满面,差点将苦胆都吐了出来。

太惨了,不大的叶县城中,到处都是尸体,有士兵的,也有平民的,有男人,也有女人,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为什么要屠城?既然已经破了城为什么还要屠城?曹冲一边流着泪呕吐,一边嘶喊着。

韩浩有些尴尬,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贾诩和华歆,还有一脸平静的周不疑,然后才试探着伸手过来拍拍曹冲的背,嘴里轻声解释:“公子,丞相有军令,不降者杀无赦。”

“放屁!”曹冲甩开韩浩的手,用衣袖擦了一下满嘴的呕吐物,指着韩浩大声喝道:“立刻下令,停止屠城,有乱杀人者,斩!”

“这……”韩浩一下子愣住了,他倒不是被曹冲骂了不舒服,而是觉得这个命令有些不太好下。华歆看了一眼圆睁双目一手揪住韩浩的衣领的曹冲,叹了口气说道:“元嗣,你就听公子的吧。”

“诺!”韩浩转身走了。

曹冲拒绝了周不疑回营休息一下的建议,他在城里转了又转,看着满地的血污,闻着冲鼻的血腥味,走一阵吐一阵。叶县太小,曹军太多,等韩浩停止屠城的命令下达时,城里已经没有还活着的人了。满地的血水很快就被黄土吸干了,只留下一块块暗红色的血斑。

曹军太凶悍了,战斗结束得太顺利,那些士卒们被战鼓催起来的凶气还没有完全释放出来,叶县就被破了,他们憋了一肚子的杀气全释放到了叶县城中上千的民夫身上,连带着躲在家里的一些平民都被从破旧的屋子里拖出来,在路边一刀砍死。

乐进不能理解韩浩所下的命令,可是当他听说这是曹冲的要求时,他没有说什么,立刻停止屠城,他虽然还是不理解,可是他知道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服从。

其他的将军们也跟乐进一样,不管理解不理解,都接受了军令。随即收拢手下的人马退出叶县,返回大营,至于士卒们的怨气,他们有的是办法去消磨。

不过,这一切似乎都太迟了,叶县城中已经没有几个活着的人了。曹冲在城里转了一圈,才发现几个还有一口气的,但当他扑上去查看时,许仪摇了摇头:“公子,救不活了,不如给他个痛快的。”

曹冲用血红的眼睛瞪了他一眼,正要起脚踢他,典满忽然叫了起来:“公子,这边还有个活的。”

一个后背被砍了长长的一刀的女人,弓着腰趴在地上,典满从她已经僵硬的身体下面,掏出一个脸已经被憋得发紫的婴儿,那个婴儿一被取出来就急剧的吸了几口气,放声大哭,清亮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叶县城中传出老远老远。

“公子,这也许是这城里最后一个活人了。”典满笨拙的将婴儿抱在手里,看着婴儿慢慢变红的小脸说道。

曹冲接过婴儿看了一眼,回头瞪着许仪说道:“你小子是不是以前也经常杀平民?还给个痛快的?”他指着那几个奄奄一息的伤者说道,却发现那向个伤者已经断了气。

“公子,我……”许仪被曹冲骂一句,也觉得自己以前似乎做得有些不地道,可战场上都是这么干的,这些人受伤这么重,就算去治也治不活了,不给他一刀怎么办?唉,看来自己跟着公子这段时间,心还是不知不觉的变软了,换成以前,一句话都不说,眼睛都不用看,刀尖一划就解决问题了,哪用说这么多话。

…………

曹冲在城里仔细的搜了一圈,确实再也没有发现有什么活人,这才拖着疲乏的双腿回到自己营帐,脸都没洗,倒头就睡,看了一天的死人,吐了大半天,他实在没在什么精力了。一觉醒来,他才觉得精神稍好了些,睁眼就看到周不疑正指挥着典满他们在帐逢里忙碌着。

“公子,你昨天太冲动了,这个不是元嗣将军的错,曹公确实有这个军令的。”见曹冲醒了,周不疑递过一杯水来让曹冲漱了口,一边解释道。

曹冲无力的躺倒在行军榻上。他这次出来时,母亲环夫人本来也要跟着来,这个消息还让她兴奋了好久,以前都是正牌夫人卞氏的专利,这次因为曹操特别喜欢曹冲,特地让她跟着,没想到却被曹冲拒绝了。曹冲很不习惯行军打仗时带着家属,特别是在绝大部分士兵将领都不能带时,少部分特权阶级带着家属。

当然了,他倒也不是完全讲究什么官兵平等,更多的是他知道这次赤壁大战胜负未卜,虽然他知道问题所在,也力图避免这个结果,但万一不能挽救呢?他可不想让母亲环夫人成为战场上一缕冤魂。所以,他以曹据曹宇小哥俩要跟着蔡先生读书为借口,让环夫人拒绝了曹操的恩赐,同时也拒绝了环夫人为他准备的那个叫环儿的侍女,所以这侍候的事情自然落到了周不疑的头上。

“存在的,不一定合理。”头痛欲裂的曹冲无力的呻吟了一声。他对这些人看着死人一脸的平静感到不解,固然他们见怪了死人不象他这么初哥,可看到那么多无辜的死者居然还这样一脸事不关已的样子,只能说这帮人太冷血了,太没人性了。

“他们是荆州人不错,可是他们不是刘表的人,而是我大汉人,都是大汉子民,都是一样的血脉,为什么要自相残杀?战场上是无可奈何?既然破了城为什么还要屠城?”曹冲越说越气,禁不住咳嗽起来。

“公子……”周不疑见曹冲咳得脸色潮红,不忍再说。他也不喜欢杀人,也反对屠城,何况这些人都是荆州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的同乡,照这样子杀下去,他的家人迟早也要倒在曹军的刀下。只是他的地位不允许他提出异议,对于这个曹军中已经施行了多年的默认规矩,他不敢多说什么。一来需要这个军令威慑对手,减少已方的伤亡,二来也需要这个激起士卒们那股骨子里的血腥悍勇,冲淡他们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你文笔好,写个谏章给丞相大人,取消这条军令。”曹冲抬手阻止了欲言又止的周不疑:“就署我的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周不疑是最反对曹冲说那些佛家的话的,不过这次,他没有反对,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就在曹冲的榻边,他写好了谏章,取过来让曹冲过目,曹冲扫了一眼,暗自赞了一句,这小子果然是好文笔,别看他平时不喜欢作文,可真要写点东西,却是有理有据,旁征博引,让你不得不跟着他的思路走。

大汉朝,我为你一下子保住了两个天才啊。曹冲暗自夸了自己一句,伸手从腰里摸出他那颗骑都尉的印章,丢给了周不疑。周不疑在火上烤了印,然后用力在竹简上摁了下去。

第六节 风气

“元直,那个纸已经差不多好了,等我们回去,就可以不再用这笨重的竹简了。”曹冲一面看着竹简上的印迹,一面说道:“另外我还让人在调制印泥,到时候你一定喜欢。”

“公子做的,我都喜欢。”周不疑笑道:“你让子建公子做出来的那个印刷术,现在邺城个个都在夸呢。第一批印出来的书都是珍宝,除了那个曹子祥之外,能拿到书的都是名士大儒,王公贵族,一两金子一本,一个个还爱不释手。”

周不疑为了抒解曹冲心中的不快,故意讲些邺城那些人疯抢新出来的书的故事,特别是丞相府那几个文学掾,为了争一本上巳的诗文集,甚至有哭到丞相大人面前去的。事情本来就颇有趣,再从周不疑这个才子的嘴里说出来,更是妙趣横生。

曹冲也淡淡的笑了,这书当然好,经过他细心设计的线装书那叫一个漂亮,拿在手里又方便又舒服,只是价格贵了点,等那些植物纤维纸出来,这书大概才能到普通人的手里。

“嗯,我让蔡先生带着宪姐她们几个到洛阳太学去抄五经了,到时候第一批先印五经,太学的巷子再也不会堵了。”曹冲说到这些事,才觉得轻松了许多。这年头不用担心版权问题,还没等他说话呢,已经有人拿着书稿求上门了。不过他最想的还是先把蔡邕参与修订的五经先整理出来,一来是还蔡先生一个心愿,二来是先统一大汉朝经学,别让那帮儒生天天为了一两个字的不同在那里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他的想法可不仅仅是经学,他想的更多,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了荆州,把蔡邕的那一车书拉回邺城再说。

“宪小姐她们现在一定都戴着公子设计的帽子,在太学的石碑之间穿梭呢。”周不疑忽然停了笔,有些神往的笑道。曹冲瞅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这厮脑子转得快啊,这么一会儿就转到我姊姊身上去了?

自从蔡先生戴上那个青纱帽子出席上巳节的诗会之后,这个新型帽子已经在邺城泛滥成灾,家里女眷以前不方便出门,现在只要戴上这个帽子,一个个都想方设法的走亲访友起来,先开始还是在通家的内宅走动,慢慢的已经有人出现在大众广庭之下了。

当然也有道学先生出来反对,甚至告到了曹操面前,不过曹操这方面很有开放意识,听说曹冲是始作俑者,家里那一帮夫人女儿又喜欢得要命,便哈哈一笑,算是默许了。

韩浩很有风度,并没有因为曹冲那天当着那么多的人骂他而生气,相反他对曹冲更客气了,特别是曹冲将那封谏章给他看的时候。

在叶县略做停留,韩浩派人清扫了旁边几个小县城之后,留下些人守叶城,就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宛城。宛城这里一片狼籍,厉锋将军曹洪和中领军将军史涣带着五万大军,十几位将军将宛城围得水泄不通,在过去的几天里,他们前后发动了十几次进攻,都被宛城守将文聘挡了回来,气得曹洪在大帐里喝闷酒,心情颇不愉快。

见到韩浩和曹冲之后,曹洪有些郁闷,又觉得有些轻松。他知道自己不是将才,指挥打仗不是他的强项,所以虽然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倒也不觉得太难堪,曹冲来了,韩浩来了,他就可以把担子交出去,省得那十几个将军天天在他面前请战,吵得他脑子疼。

“仓舒,你来了就好了,这打仗的事……”曹洪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曹冲拉到一边说道:“实在不是叔叔我所长。”

“叔叔过谦了。”曹冲客气的说道:“文仲业是刘表手下第一名将,叔叔能保持不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曹洪尴尬的点点头,曹冲笑了笑,又说道:“志清兄长有没有消息来?”

“没有啊。”曹洪一听他问到自己的儿子曹馥,不由得有些意外。

曹冲有些神秘的笑了:“志清兄长为人旷达,叔叔还是督促他多读些书,少游历一些的好,不然,被人抓着把柄,可就不好了。”

曹洪一惊,刚想再问,却见曹冲走开了,他细想了想,不由得心头一惊,连后面大帐里的议事都听不进去了。

韩浩、史涣等人商定要再次攻城,却被曹冲拦住了,他建议先发一封招降书去,等等南边的消息,丞相大人的奇兵已经出发了好几天了,一直没有发生战斗的消息传过来,想来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如果那边战事顺利,这里就不用打了,以免徒增损伤。当然这里也不能闲着,加紧时间整修战备,一旦南方战事不利,这里要尽快拿一下宛城,分兵争速南下。

韩浩等人听了,都点头赞许,为了进一步麻痹荆州方面,韩浩派出折冲将军乐进,横野将军徐晃,奋威将军冯楷,各带本部人马,大张旗鼓的向宛城南的涅阳、穰县等县城进兵。

而宛城,在那一封招降信送出去之后,就安静了下来,曹军也停止了进攻,韩浩等人抓紧时间整顿攻城器械,治理伤员,防止万一招降不成还得强攻。只有曹冲带着典满许仪等人离开了大营,他们要到当年典韦战死的地方祭奠一番。

在摆着猪羊的香案前,曹冲恭敬的拈香而立,鞠了一个躬,然后将一杯酒洒在地上,轻声说道:“曹冲代父亲祭典校尉,愿典校尉英灵安息!”

此时典满已经哭倒在地,泣不成声。

“子谦,起来吧,令尊是条好汉。”许仪抹了一下眼角,轻拍着典满的背说道。

典满收住了泣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才起身站到许仪身边。曹冲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又拈了一根香,又躬身施礼道:“曹冲祭二位兄长,愿二位兄长安息。”

其实他本想只祭一下未见过面的曹昂,正是曹昂把马让给了曹操,也把生存的机会让给了曹操,要不是这样,曹家不会有现在,当然也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至于曹安民这个皮条客,可以说正是他造成了这幕悲剧,祭他个鬼,让他当鬼也当个穷鬼才好呢。不过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却不能说出来。不然的话,他这个凉薄的名声就算是扣定了。

曹冲上完了香,那四个当年跟着典韦的虎士也跟着典满一起上前祭奠。曹冲站在一旁,看着悲伤不已的典满,想着他这几年过的辛苦日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对上完香的典满说道:“子谦,要不,你转做文职吧?”

“公子……”典满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曹冲:“公子不可,满只是一时思念父亲,并没有贪生怕死之念。”

“我不是说你怕死,我是担心你老娘……”曹冲刚说了一半,见典满脸色大变,只得把话咽了回去,知道这个憨直的汉子不会答应,自己还是小心点,别太冒险了,不光保全自己,也保全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人。

“公子,你还不如先给子谦找个媳妇,给子谦生个胖小子,让典大娘先抱上孙子吧。”周不疑笑着打岔道。

曹冲一笑,想了片刻说道:“这也行。”

第七节 文聘

文聘看着那封用漂亮的小楷写成的劝降信,愁眉不展,在屋里烦燥的走来走去。旁边的几个亲信看着他大惑不解,一直安稳如山的文将军今天是怎么了?前几天八万大军攻城,仗打成那样,也没见他这么慌过,怎么一副劝降书反倒让他烦燥如此?

“兄长,你这是?”文杰不解的问道。

文聘偏着身子,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文杰,又看了看众将,迟疑了片刻说道:“诸位,曹军停止攻城了,这……招降信也送来了,诸位说说,该怎么办?”

文杰瞅了一眼那封信,试探着说道:“兄长,这曹丞相看来也知道大哥的厉害了,这城也不攻了,想招降兄长了?”

文聘停住手里的茶杯,从茶碗上方蒸腾的水汽中瞟了一眼文杰,又扫视了一眼下面的诸将,心头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说了一句:

“曹丞相不在营中。”

“不在营中?”文杰疑惑的看着文聘,又看了一眼疑惑不解的诸将:“曹丞相的大旗分明就挂在营里,这里又有近十三万大军,曹丞相怎么可能不在?”

“你呀……”文聘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这个弟弟就知道拿刀杀人,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没有什么长进。“曹丞相的大旗虽在,可是你看到他人的吗?城外虽然有十三万大军的营帐,可是你注意过没有,前几天就到了的张辽、张郃、于禁等人你看到没有,看到的只是曹洪,史涣、冯楷这些人,那三位都是曹操手下的悍将,哪次打仗不是他们冲锋陷阵?这次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将军你是说……”一个部将忽然明白了什么,刚说了一半,不由得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些最善战的将军不在,那曹丞相自然也不在,更何况曹军中最富盛名的虎豹骑一个都没看见,髡头的乌丸人也没有,督骑的曹仁也没看见,这些精锐都不在,能去哪儿?自然是去偷袭了。”文聘长叹了一声,放下了茶碗,回过头看着墙上挂着的大副绢制地图:“襄阳危矣,樊城危矣。”

“不会吧,襄阳城高大坚固,曹丞相就算是杀到城下,恐怕一时也攻不下城池,再说樊城还有刘备呢。”文杰拽着下巴乱糟糟的胡子,看着地图上的襄阳,又看了看宛城,眼里忽然放了光:“兄长,如果他们攻城不下,我们这里一截断他的后路,只怕兄长要立一大功吧。”

文聘扭过头看着文杰,不由得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笑得文杰有些尴尬,摸着脑袋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乐文谦刚刚在叶县只用一盏茶的功夫就攻破了城池,亲手斩杀了那个跟你称兄道弟的夏炜,你觉得你比他还利害?我们这是守城,真要出了城,你以为我们这些人能挡得住曹军的七八万大军?只怕是一个冲锋就全军覆没的事。至于樊城的刘玄德……”文聘不由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在他眼里,刘备就是个伪君子,只知道装仁义收买人心,骗得伊籍那样的没用儒生晕头转向,打仗么,也就对付一下曹洪这样的,遇到曹公自己来,只怕会闻风而逃,这个大耳贼,逃跑的本事可比打仗的本事强太多了。

文杰想了想,确实好象是这么回事,他回头看了看诸将,诸将也低下了脑袋,他们在宛城多年,虽然也打败过几次曹军,可那都是偏将,比如象曹洪这样的将军,要知道曹洪虽然地位高,可在曹营哪是排不上号的,别说张文远、乐文谦那样的悍将,就算是在普通将军里他也要排到后面几位。可这次不一样,曹军是精锐尽出,来势凶猛,只怕是不拿下荆州誓不罢休。

自己这些人,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要不,还是降了吧,别闹得跟叶县的夏炜一样,身死城破,最后还被人屠了城。一想到屠城,他们不禁担心起来,自己的亲属虽然在宛城外的庄园里,可是小妾什么的都在宛城呢,还有自己积攒了多年的那些钱财,总不能全成了曹军的战利品吧。

文聘看着诸将闪烁的眼神,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却也没有阻止,玩弄着手里的青瓷茶杯,透过飘缈的水汽看着地图默不作声。诸将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水汽慢慢的淡了,茶慢慢的冷了,那在水汽中扭动的地图也慢慢的稳定了,文聘的眼神却慢慢的模糊了。

文杰想要说话,却因为刚才被文聘说了一通,这时不免有些胆怯,他用眼睛瞟了一眼一直站在文聘身后扶刀而立的文休,挤了挤眼睛,朝着文聘努了努嘴,示意他去探探口风。

文休的文聘的养子,原本是宛城文氏家族里的一个小支,当年文聘成亲多年未生子,便收养了他过来继续家业,哪知道文休过来之后,文聘的夫人又生了儿子文岱,从此他文休就成了多余的。不过文聘并没有亏待他,这些年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对他比亲生儿子文岱也不差一丝,对他很是信任。

文休犹豫了一下,伸手替文聘换了一杯茶,然后借机在文聘耳边轻声说道:“父亲,听说刘荆州病重,蔡家和蒯家一直不喜欢大公子,你说……”

文聘一抬手阻止住了文休继续说下去,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诸将:“现在刘荆州还在,我们不要想得太多。就算刘荆州真的不在了,不管是哪位公子继任,我们都是荆州的人。这宛城……也还是刘荆州的宛城。”他冷冷的扫视了一圈,“我知道诸位担心家人,我文家上百口也在宛城,诸位还是管好自己的人,没有我的命令擅动者,乱我军心者,别怪文某刀不认人。”

诸将一听,立刻沉默下来。文聘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一撩战袍,退到后堂去了。文杰冲着文休一使眼色,文休会意,连忙跟了进去。

“父亲,如果要与曹丞相对抗的话,是不是先把母亲他们送出去?”

“子烈,你别说了,你们想什么我都知道。曹军将宛城围得水泄不通,斥侯都派不出去了,如何将人送出去?他们担心家人,我也不是铁石心肠,岂有不担心家人的道理。”文聘叹了口气,颓然坐下:“只是刘荆州付我重任,眼下情况未明,我岂能做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不是有三天期限吗?让他们先做好各自的事情,一切都等三天之后再说吧。”

“诺!”文休大喜,连忙施了一礼走出后堂。

文聘看着文休走了,有些失落的抚着腰间的环首刀,刀是刘表派他来宛城时亲手送给他的。

“他们等得,我自然也等得。”文聘忽然有些落寞的笑了,重新拿起那封劝降信端详了片刻,又看了看落款,嘴角扯出一丝不平:“曹公英明,生个儿子又是这么聪明,这老天太不公平,刘荆州身为八俊之一,又是皇室宗亲,怎么偏偏生了个那么两个儿子,一个老实得近乎无用,一个笨得象头猪。天道不公啊,这荆州,只怕不再姓刘了。”

第八节 技改

宛城被围得水泄不通,却安静得很,除了平时每天要出去打柴换生活的人有些困顿之外,其它人过得都很平静,至少表面上很平静。百姓们都安安稳稳的呆在家里,天一黑就关门睡觉,夜里除了巡街的士卒在青石板上踩出来的脚步声之外,就是偶尔几声小孩的哭声,然后也只是那一刻,很快就被父母低声的喝叫给止住了。

偌大的宛城一到晚上就象死城一样,往日的繁华喧嚣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的人都在等,等曹军攻城的开始,等着太守府里那位文大人的决定,是战还是降。战,则意味着死亡,曹军对抵抗的城池是要屠城的,叶县刚刚就被屠了。而且宛城比叶县更难攻,这意味着曹军的伤亡会更大,那么丞相大人的怒气也会更大。丞相大人的怒气一大,宛城百姓的生机就小了。虽然他们是大汉的子民,丞相是在大汉的丞相,听起来是那么的怪异,可这世道却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件事怪异。

当然,降了是最好的,对百姓来说,只是换了一个交税的对象,以前是交给刘荆州,以后是交给大汉朝的天子派来的荆州牧,好象也差不多。对当官的来说,也差不多,别驾还是别驾,主簿还是主簿,反正都是那几家人,总轮不到一个普通百姓来做的。

有区别的也许只是文大人一个人。只是他还在等,沉默的等,也不知他在等什么。

文聘在等,曹冲也在等。他在等从襄阳方向传来的战报,只是前方曹操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派出去的三路支军倒是很快就了效果。横野将军徐晃顺利攻破涅阳,现在正继续向安众挺进。奋威将军冯楷赶到了冠军县,攻势如潮,半天时间拿下了冠军县城。折冲将军乐进攻破棘阳,一路顺利。他们都记住了曹冲下的死命令,破城后不得屠城,虽然这道军令在曹操正式下令前他们可以拒绝,但既然中领军将军韩浩和中护军将军史涣都没有提出异议,他们也不至于跟曹冲较劲,所以这一路都很安稳,只有乐进在前往棘阳途中路过南筮聚的时候,遭到了地方豪强的袭击,他一怒之下把这几天心中的郁闷全撒在了这个小城堡里,将南筮聚荡成了白地,鸡犬不留,报回来的军报说对方顽强抵抗,全部战死。曹冲看着他只有十几人的伤亡,也只得捏着鼻子苦笑不已。

只可惜,没有曹冲却想看到的襄阳来的军报。

曹冲越等越急,眼看着三天的期限就过去了,韩浩就要安排攻城,自己还没有任何借口好挡着他。他这几天也将宛城好好看了看,知道贾诩说文聘善守不是虚话,这宛城被他经营得城高池深,角楼又高又粗,强弓硬弩严阵以待。除了强攻,似乎并没有其他办法。

而强攻,就意味着重大伤亡,在他们到宛城前的三天里,曹洪和史涣发动了十几次的攻击,伤亡四千多人,连宛城的城墙都没碰着,大部分人在渡护城河的时候就被密集的弓弩射死了。

曹冲从心里不喜欢强攻,就跟前世电影里偷窃的黎叔说打劫的范伟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一样,他认为强攻也属于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只适合曹洪那样的粗人干,不适合他这样的天才干,虽然他只是个伪天才。

所以这三天无奈的等待中,曹冲做了点事情,他让人画了宛城的示意图,仔细的估计了那四个角楼的位置,然后在城外十里的地方建了一个模拟角楼,在打霹雳炮的炮车营里下了重赏,有用十发石炮就能干掉角楼的,赏万钱。他跟周不疑说这是技术改造,简称技改,投入点资金是必须的,当然产出也是可观的。

开始周不疑对此嗤之以鼻,他认为根本不可能,这霹雳炮说白了就是威势吓人,真要说准头,实在不值一提,靠的就是密集轰炸,靠运气。十发石炮打角楼,开玩笑。周不疑很好笑的在曹冲背后耸了耸肩。

曹冲也没有计较他的话,他把炮车营的那些高手们叫到一起来,跟他们细细分析要打准的要诀,结果让周不疑大惊失色的是,居然有一组人在苦练三天后,只用三发石炮就将角楼打成了碎末。如果说他是运气好的话,那还有四五组人都在十发以内将角楼打倒,就不能纯说是运气了。

更让周不疑感到惊异的是,曹冲依然觉得不满意,钻在炮车营里,拉着一帮木匠开始重搞霹雳炮,说要搞出更先进的炮车来。

有了这个强势武器,曹冲心里安心了很多,他虽然不允许屠城,但面对敌人时,他还是更在意已方士兵的伤亡。

第四天,天刚麻麻亮,曹军营中就升起了炊烟,太阳从东方地平线浮上来时,大军已经在宛城下摆开了阵势。十三万大军在四个城摆开了阵势,曹冲在南门,他要求韩浩将主战场摆在了这面,为了就是能第一眼看到襄阳来的军报,一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放弃那个梦想。

文聘一大早就起来了,早早用完饭,带着诸将登上了城楼,当他看到排列整齐的云车、冲车、浮桥,看到严阵以待的强弩营,炮车营时,他只是笑了笑,还有条不紊的回头对文休等人笑道:“怎么他们在叶县的炮车都打坏了吗?来了五万大军,这炮车也没多几架啊。”

文休等人看着杀气冲天的曹军军阵都有些恐惧,做不到象文聘这样视若无物,听他这么一说,一个个勉强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们虽然知道曹操不在,那几员悍将也不在,只是这十来万的大军就算打个折扣也有六万吧?六万人摆开的攻城阵势,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大家不用怕,就凭他那炮车,能打到城墙上来的就不多,要想打中目标的更不多。”文聘故意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指着高大的角楼说道:“别的不说,这角楼上的强弩就可以让曹军的大将不敢靠近我护城河半步。”

诸将想起那天曹洪他们远远的躲着强弩的可笑模样,也不免轻笑起来,压抑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他们正笑着,一匹骏马慢悠悠的从对面阵中踱了出来,一个少年身穿纯白的宽袍大袖,连最简单的皮甲都没穿,大模大样的骑在马上,后面跟着两个手持刀盾的壮汉,步步亦趋,三人一骑很快就到了护城河边。

那少年勒住了缰绳,朝这边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一个壮汉大声喝道:“我家公子请仲业将军答话。”

文聘有些意外,他抬起手遮住初升的阳光,看了看护城河边那个白衣如雪的少年,有些不可思议的回头说道:“这就是那个曹仓舒?”

他身边的诸将一进被那少年的怪异行为搞糊涂了,这打仗的地方,他们三个人干什么?游山玩水?也不怕哪位紧张过度一下子放箭射死他。他们正在寻思,听到文聘问,一个个点了点头,又跟着摇了摇头。文聘一想也笑了,自己固然没见过仓舒,他们这些人当然也没见过仓舒,问他们岂不是白问。他看着那在马上稳如泰山的少年,嘴角扯起一丝笑意,慢慢举起了右手。

一阵听得让人牙酸的机簧声响起,两个角楼和城门楼上的十来架守城弩立刻调整了方向,对准了那个马上的白衣少年,战场上的气氛立刻紧张了起来。

第九节 劝降

曹冲竭力控制着心头的恐惧,尽量不去看那十几架守城弩,虽然他知道仅仅只需要一枝弩箭,就可能将他连带着这匹乌丸名驹射成肉串。但是他相信,文聘不敢。他就是要赌文聘不敢,以他从前世带来的记忆。也正因为这份自信,他才能说服差点要自刎在他面前的曹洪、韩浩和史涣,才在那几位面无人色的将军眼前脱去身上仅有的战甲,就穿着这一身纯白的单衣清凉的来到护城河边。

可是,不得不说,当他看到那十几架守城弩时,真的后悔了。

只是,再后悔他也没有退路,如果现在他退下去,能不能逃得掉暂且不论,就算逃掉了,他从此在军中也不要再说话了,乐进从此只会鄙夷的对他撇撇嘴,然后不屑的吐一口唾沫。

所以他只能撑下去,也必须撑下去。

他深吸了两口气,调整了心神,冷眼看着城墙,朗声笑了起来,还带着童声的声音飞过护城河,在文聘的耳边回荡,也在数万曹军那坚不可摧的战阵上空回荡。

“荆州第一名将文仲业文将军也害怕我一个年方十三的童子吗?”

战场上突然变得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了这个白衣少年的身上,刹那间曹冲感觉到了前世那些大明星在聚光灯下的感觉,这世界虽大,唯我一人而已。

他跟着又是一声大喝:“仲业将军可以身败名裂,就不能为宛城的数万百姓想一想吗?”

文聘一愣,举起的手慢慢晃了晃,已经张紧了弦上好了箭的守城弩同时转开了方向。他笑了笑,喝道:“开城门。”

“父亲!”

“兄长!”

“将军!”诸将叫成一片。

“诸位真要让我在这几万人面前被一个少年比下去吗?”文聘笑着拨开文杰的手,整整衣甲,大步走下城墙,飞身上马。城门洞里的士卒刚搬开障碍物,取下粗大的城门栓,吱吱呀呀的将厚重的城门拉开一条缝,文聘就催马冲出了城门。

紧跟着,文休也带着一个亲卫冲出了城门。

“仓舒公子,我家将军来了。”文休冲到护城河边,大声叫道。

曹冲这时才真正放下心来,暗道一声惭愧,轻轻的抖了一下身子,这丝绸的衣服好是好,就是贴在身上太难受,这八月的太阳也太利害,虽然是一大早,晒得人都流汗了。

当然,应该说是紧张出来的冷汗。

曹冲哈哈一笑,拱手施礼:“文将军好气度,姗姗来迟啊。”

文聘笑了一声,也拱手施礼道:“曹都尉好气度,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文聘佩服。”

曹冲连道惭愧,两人虚伪的互捧了几句,曹冲笑道:“丞相大人奉天子圣旨,南下荆州,征讨不从,文将军世代清白,为何抗我王师,阻我大军,殊为不智啊。”

文聘呵呵一笑:“文某岂敢,只是听说有贼人攻破了叶县,杀我大汉军人,屠我大汉百姓,文某不才,为宛城百姓计,只得防备不虞,不知是我大汉的丞相大人带军到此,还请恕罪。”

曹操暗骂一声,****,你丫的真会扣帽子,这么一说我倒成了贼了。好在他脸皮厚,刚才文聘的话当没听见,直接忽视过去。

“先前有所不知,尚有理解,只是小子给将军的书信已经送进城去,将军还要装作不知吗?”曹冲哈哈一笑,略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将军高明,这宛城守得如铁桶一般,只是荆州太大,城池众多,而将军只有一人,只怕守得住宛城,守不住荆州啊。我劝将军,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将军一人之力,抗天子王师六军,力既不敌,义亦不顺,何不弃城而出,小子在营中备有好酒,盼与将军一醉,如何?”

文聘眼睛瞟了一眼南方的,那里平静的田野上空无一人,只有即将成熟的麦子在风中摇摆沉甸甸的麦穗,那麦浪看起来那么浑厚,那么浓稠。

只是,一个人也没有。

他叹了口气,笑了一声道:“文某在城中也备了好久,不如公子进城,文某陪你一醉方休。”

曹冲呵呵笑了起来,他向后招了招手,文休顿时紧张起来,一个箭步跳到文聘身前,拔刀喝道:“你们要耍诈吗?”

曹冲一愣,立刻明白了刚才自己的动作让他生疑了。他拍拍手笑道:“将军多疑了。冲有一个小戏,请将军一观,请将军立刻撤出那个角楼里的人手。”

“休想诳我。”文休圆睁双目怒喝道。

“不要惊慌。”文聘拍了拍文休的肩膀,疑惑的看了一眼曹冲,略作犹豫还是向城上下了命令,城上的文杰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让人撤出了角楼。

曹冲见角楼里的人影不见了,这才笑道:“将军大度,果然非常人可比。我想将军能守这宛城,这角楼居功至伟,只是曹冲不才,今日请将军一看,其实这角楼不堪一击。”

文聘眯起了眼睛,没有说话。只见曹冲向后做了个手势,曹军中一阵乱响,引得城墙上的文杰一阵心慌,就在他们准备应战之前,只听得曹军阵中传出一阵厉啸,十几块大石从炮车营中呼啸而起,在湛蓝的天空划过几道弧线,飞过了宽阔的护城河,就在众人惊诧莫名的一瞬间砸在了角楼上,轰然一声巨响,烟尘四起,高高的角楼被三块大石击中,发出一声哀鸣,慢慢的倾倒,就在几万人的眼前,散作一片乱砖倒下了墙墙。

文聘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角楼,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曹军的霹雳车是如何将大石飞过这么宽的护城河,并且精准的落在角楼上的,他眼力过人,一眼就看出那十来块大石中至少在三块击中角楼的主体,将正面墙上击出三个大洞,这才导致角楼向城外倾斜。

不可能,前几天的霹雳炮打不到这么远,也打不到这么准。

文聘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了一眼文休,文休也正看着他,眼中全是恐惧。他又看了一眼城头,城头也是一片安静,只有不断落下的青砖掉入护城河发出的哗哗水声。

宛城上所有人都在想一个问题,没有了角楼上的守城弩,光凭城墙上的守城弩,防守能力会只剩下多少,而城墙上的守城弩,又能挨得几次霹雳炮?

站在中军台上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的韩浩也吃了一惊,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角楼被石炮击中,轰然倒塌。他和史涣对视了一眼,立刻挥动战旗,大声喝道:“威武,威武。”

被惊呆的几万曹军立刻兴奋起来,一个个齐声高喊:“威武!威武!”其它三个城门的曹军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跟着一齐高声呐喊,八万人的喊声震彻云霄,震得宛城在喊声中摇晃,震得城上的人肝胆俱裂,震得文聘面如死灰。

曹冲心中暗自叫好,一面盘算着回去给这些家伙多发点奖金,一面笑道:“仲业将军,随我回营吧。”

第十节 开战

文聘又看了一眼南方的地平线,无力的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公子请回,你虽有此利器,我宛城将士又何尝会怕了,不过一战而已。”说完,不等曹冲回话,拔马而回,飞马进了城门,厚重的城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

曹冲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运气这么好,第一次发炮就击中倒了角楼的事情都被自己遇到了,居然这个文聘还是死脑筋,明知不敌也不肯投降。他在阵前呆立了片刻,那一刹那间,他真的感到了一种无力感,自己这几天付出了这么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到阵前来劝降,后背的冷汗将单衣都贴在了身上,却一点成果也没有见到,这宛城,还是得面临战火,就算是自己能控制住不让破城后屠城,可打起仗来,死的又怎么可能只是士兵。

到底是自己痴心妄想,还是这历史惯性难以挽回?

他驻马立在阵前,一时间沮丧无比。曹军阵中、宛城的城墙上,也是一片寂静,在文聘拨马回城,那厚重的城门轰然关闭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血战不可避免。

只是双方都很默契的没有立刻动手,都把目光投向了两军之间那看起来特别孤独的白衣少年。

韩浩记不清是第几次擦汗了,他回头看了看史涣,看了看华歆和贾诩,看了看邓展和刘勋,他们都一脸的紧张,脸上冷汗涔涔。

这几万大军之前,只要有一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文聘上了城楼,看着依然在河边驻立曹冲,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扬声大喝道:“公子请回,恕文聘不能从命,我宛城将士,只能与公子一战。”

曹冲苦笑了一声,抬眼看了一下宛城,看了一眼站在城墙上静静的立着的众将,看了看众将簇拥着的文聘,又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倒塌的角楼,拨马回阵。

战场上的气氛随着曹冲得得的马蹄声又变得紧张起来。韩浩上前一步,如释重负的迎着曹冲走了过来:“公子,你可吓死我了。”

曹冲落寞的一笑:“我也吓死了,你看我后背的汗还没干呢。”

华歆呵呵一笑,笑声里透出一股从心里透出来的轻松:“公子,人皆有恐惧之心,英雄和儒夫的区别就在于英雄能控制心中的恐惧。公子两军阵前劝降文聘,事虽不成,勇气却无可比拟,比起匹夫之勇来,又何止高出百倍。”

曹冲心中受用,脸上却很谦虚的拱手说道:“子鱼先生过奖,冲只是可怜百姓将士,都是我大汉子民,能少死一人总是好的。”

“公子仁慈,我等惭愧。”华歆很开心曹冲不称他的军师官称,而是称他的字,脸上满是笑容。

曹冲谦虚了几句,回过头来对着满面笑容的韩浩苦笑了一声:“准备攻城吧。”

“公子放心,有些利器,宛城何足道哉。”韩浩兴奋莫名,回头对史涣拱手道:“公刘,北门就交给你了,我们四面一起攻城,争取一日之内拿下宛城。”

史涣仰声大笑:“哈哈哈,元嗣,你这可有点欺负我了,公子改造过的霹雳车全在你这边,我看我还来不及冲锋,只怕你已经拿下宛城了。”

韩浩一听,仰天大笑。华歆和贾诩互相看了看,也捻着胡须摇了摇头,微笑起来。旁边的众将一听,也跟着笑起来,在他们的笑声,似乎可以看到宛城大门洞开,曹军呼啸而入。

“传令,炮车营、强弩营准备齐射,辎重营准备填河,奋武将军邓展第一阵,平虏将军刘勋第二阵……”韩浩见史涣下了高台,纵马而去,回过头来连声下令,众将轰然应喏,接令后奔下高台。韩浩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远处的宛城,冷笑一声:“文仲业不识好歹,公子亲自劝降依然执迷不悟,就让他尝尝公子改造的霹雳炮的厉害。”

炮车营接到中军传出的旗语,几个这两天和曹冲一起参加技改训练的高手相互一笑,互击一掌,那个三炮就打倒角楼,今天又一发命中宛城角楼的郑虎清瘦的脸上露出一丝一屑的笑容,眯起眼睛看着宛城南门的城楼,伸出手测了测了距离说道:“兄弟们再赛一回如何,看看今天谁能第一个将那个角楼击倒,拿到公子的悬赏。”

精壮的王浑笑着擂了他一拳:“你小子太黑了,公子的一万赏钱已经塞进腰包了,还跟我们争,真不够意思,这次你回去一定得请客。”

另一侧的李猛笑道:“你就别想了,他一定想存着钱好回去把他那个小兰妹子娶回家呢,也该娶了,小兰妹子都十八了,等不得了。”

郑虎不理他们,嘴角泛起一丝温情的笑意,回过头大吼一声:“上石!”

炮车旁的民夫们立刻将巨石装上网篮,击锤手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大锤,准备发出雷霆一击,郑虎得意的看了一眼其他还在忙碌的炮车,仔细看了一眼方向,挥起手中的红旗,大声怒吼:“准备——开炮——”

击锤手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手中的大锤划出半道圆弧,狠狠的击打在炮车的铁钩上。炮车震颤了一下,高高昂起的配重端猛地砸了下来,长长的木臂带动网篮,将大石甩上了天空。

大石带着刺耳的啸声,带着冲天的杀气,飞驰而去……

荆州襄阳,荆州牧府。

刘表躺厚厚的锦被上,天气虽然热得人直流汗,他却依然觉得浑身冰冷。他觉得耳边都在嗡嗡作响,似乎有人在说话,又总是听得不太清。他动了动嘴,想叫一两声,只是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歪坐在床边的蔡氏见刘表动了一下,连忙叫道:“来人,使君醒了,快拿汤药来。”

仆人连忙拿过汤药来,一个使女扶起刘表,将汤药灌了下去,过了片刻,刘表精神好了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些无力的睁开了眼睛。

“伯玉来了吗?”刘表扫视了一眼屋内,只看到妻子蔡氏,小儿子刘琮,妻兄蔡瑁,却没有见到自己的长子刘琦刘伯玉,不禁有些失望的问道。

蔡氏眼角掠过一丝不快,她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长四十多岁的夫君,心中说不出是开心还是失望,本来以为嫁给了他蔡家能够风生水起,没想到这个有个八俊之名的汉室宗亲却是一个不知进退的无用之人,整天就知道跟那几个儒生在一起谈经论道,既不趁曹操北征时取利,又不知道向曹操效忠,真不知道他那看起来蛮聪明的脑袋时想些什么。现在好,曹操收拾守了北方的对手,连那么凶悍的乌丸人都平定了,集合十几万军大军南下了,偏偏这个时候刘表又一病不起了。

更让蔡氏不痛快的是,自己天天没日没夜的守在他的身边,他一开口却还是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刘琦,这让她如何能开心得起来?

“已经让人去请了,伯玉让人回话说,江东孙权逼得正紧,他要以国事为重,暂时不能回来见你了,让你安心养病,努力加餐。”蔡氏轻声细语的说道。

“唔……”刘表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第十一节 刘表

刘表喘了几口,又就着侍女的手喝了些汤药,慢慢恢复了一些精神。他看了一眼蔡瑁有气无力的说道:“德珪,曹操的大军到了哪里了?”

蔡瑁躬身施了一礼道:“使君,曹丞相的大军还在宛城,刚到了军报,中护军将军韩浩率五万大军攻下了叶县,叶县守将夏炜……阵亡了。”他顿了一顿,看了看刘表的脸色。

刘表脸上有些黯然,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可惜了,宛城如何?”

“文仲业还守得住,听说打退了十几次进攻,只是韩浩拿下叶县后,就领着大军赶到了宛城,宛城已经没有消息传出来了。曹丞相又派了徐晃、乐进、冯楷三路大军分头南下,已经攻克数县,形势于我荆州……不妙。”

“只要宛城还在仲业手里,曹孟德一时不敢南下的,离我们襄阳还早着呢。”刘表说了几句话,已经觉得有些不支,他呼哧哧的喘了一阵,又问道:“我让你们去请刘玄德,他可来了?”

蔡瑁又应道:“已经派人去了,想来快到了。”

“嗯……”刘表无力的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他甚至都没看一眼他的小儿子刘琮,他现在一看到刘琮那愣愣的样子就生气,当初怎么鬼迷心窍,就听信了蔡家兄妹的鬼话,要将荆州传给他呢,都十七岁了,看起来还是不开窍,读书读不好,做事也不灵光,只听着他那个小妻子蔡氏娘家人的鬼话糊弄,让他怎么能放心的将荆州交给他。

还是大儿子刘琦象自己啊,长得也好,人又仁孝,在百姓中名声也不错,只有把荆州交给他,才能让他放心。

只是,那个刘备该如何处理?听说他跟琦儿交好,是留给琦儿当助力,还是……这个刘玄德可不是个安分的人啊,听说他在樊城很不安稳,最近又把那个诸葛亮请出来做谋士,还有个什么徐庶。这两人可都是自己连征几次不到的人物,怎么就都跟了他这个无立锥之地的人呢,真是让人想不通。

刘表思绪万千,慨叹不已。

府外,刘琦伏地痛哭流涕,几个亲卫同情而又无奈的将他从地上半拖半拉的扶起来,轻声劝道:“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刘琦摇摇手,企求的看着台阶上扶刀傲然而立的张允:“德诚,你就通报一声,让我见见老父吧。”

张允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刘琦:“公子,江夏乃我荆州重地,孙权虎视眈眈,欲对我荆州不利,使君信任公子,这才付公子重任,你如何不识好歹,丢下大事私自跑回襄阳来了?万一孙权来袭,你如何担当得起这个责任。”

刘琦面以惨白,继续哀求道:“德诚,你让我见一眼,只见一眼,如果老父无虞,我立刻就回江夏,绝不多呆片刻。”

“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子虽然不在使君身边,但夫人和二公子都在,你难道担心他们照顾不好使君吗?”他冷笑了一声:“我劝公子还是快快回转江夏,以免江夏有失,到时候只怕公子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刘琦等要再求,张允却不耐烦的一摆手:“张允公务在身,没有时间和公子纠缠,公子请自便。”说着,就要进府关门。刘琦无奈,放声大哭,趴在地上通通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起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曾经呆了十几年的府第,悲愤不已,没想到自己居然想进门看一下父亲都不可能了。

他伤心的回头,刚要催动马匹挥泪而去,却见远处几骑飞奔而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府前,当前一人飞身下马,见了刘琦大叫道:“伯玉,使君如何?”

刘琦定睛一看,心中大喜,连忙翻身下马见礼:“见过叔父大人,见过子龙将军。”

刘备和他身后的赵云连忙回礼,一见刘琦满面泪痕,诧异的问道:“伯玉,这是为何?”

刘琦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头看着府门恨恨的说道:“我听闻父亲病重,特地从江夏赶回来,不料张允那个小贼,居然拦着府门不让我进去。”

刘备“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大门紧闭的荆州牧府,拍了拍刘琦的手说道:“伯玉休慌,刘使君让人请我前来议事,我进去代你致意,你先别走,等我出来。”

“如此,多谢叔父大人。”刘琦喜不自胜,连忙拱手为谢。刘备拱手回礼,心里却叹了口气,刘荆州真是命苦,生了这么个没用的儿子,居然在自家门口被一个外人挡着回不了家,要是我刘玄德,立马一刀劈了张允这个畜生,看还有谁敢拦我。不过刘琦没然没用,在荆州士绅口中名声却是不错,于我大有用处。

刘备一般想着,一边大步跨上台阶敲门。府门一开,见是刘备,仆人连忙前去通报,不大时间,张允就带着人迎了出来,一见刘备立刻露出笑容,拱手为礼:“原来是刘豫州到了,有失远迎,请进请进,使君大人正等着你呢。”

刘备呵呵一笑,拱手回礼:“有劳!”大步进了门,赵云大步跟进,却被张允拦住了:“子龙将军,使君刚醒,需要清净,你还是在外面等等吧。”

赵云大怒,猛地停住脚步,眼睛一瞪,冷哼了一声,手已经扶上了腰间的剑柄。张允被他一瞪,心中一股寒意立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旁边几个亲卫立刻迎了上来,将他围在中间,拔刀怒视着赵云。

“你等这是何意,赵云一直在我家主公左右,诸位为何不让我进府?难道有什么阴谋不成?”赵云轻蔑的看了一眼面前这几个紧张的士卒,盯着额头沁出冷汗的张允说道。

“子龙将军过虑,实在是我家使君精神不佳,见不得人多。”张允强笑道,他虽然被赵云的威势逼得难受,却重任在身,不得不拦住赵云。

刘备冷眼看了片刻笑道:“子龙,不妨事,在刘使君府上,还有谁能伤得了我,你带着人在府外等候,还请张都督准备一点酒食,我们一大早就从樊城赶来,尚未进食,腹中饥饿。”

“没问题,没问题。”张允忙不迭的应道。

赵云有些不放心的瞅了一眼张允,低声对刘备说道:“主公,此子言语无常,只怕有些古怪,孔明先生来之前可跟我说,让我紧跟着主公,以防不测。”

“不妨事。”刘备不屑的看了一眼那些奔走着准备酒食的仆人,“就这些人,还奈何不了我。”赵云还待再争,刘备却摆了摆手,大步进了府,赵云无奈,只得带着几个亲兵守在门口。

第十二节 杀机

刘备跟着张允进了内院,只见旁边军士全副武装,行色匆匆,不免心生疑窦,便问张允道:“张都督,这府中为何如此紧张?”

张允笑道:“刘豫州有所不知,北方曹操来袭,使君大人生怕兵力不足,这不是让府中的卫兵闲暇时都操练一二,以防到时手生不是。豫州不必见怪,使君正在等着豫州,快点进去吧。”

刘备心中生疑,却不好多问,只好暗自注意。两人正走着,蔡瑁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见刘备老远就拱手为礼:“刘豫州,你可来了,使君正念叨你呢。”说着,热情的拉着刘备的胳膊就往里走。

张允停住了脚步,冲着回头看他的蔡瑁点了点头,见他们进门去了,这才回过身看了一眼周围,带着两个亲卫闪身进了旁边的小门。

刘备进了内室,只见倚靠在锦被上的刘表面色苍白,却还有些人气,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向坐在一旁的蔡氏施礼,蔡氏回了礼,踩着碎步进了帐后,只留着蔡瑁陪着刘备。

“使君,刘豫州来了。”蔡瑁在刘表耳边轻声唤了几声。

正迷迷糊糊的刘表一听,打了个激灵,一下子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清了面前全副戎装的刘备,略带歉然的笑了笑,手指指着身前的床边动了动:“贤弟请坐。”

刘备不由得一阵伤感,想当年那么神彩奕奕的刘荆州,现在居然变成这副模样,真是咄咄怪事,难道民间谣传的那个疯女人说的是真的不成。他在来之前,就听说乡里有一个女人,本来好好的,突然之间发了疯,天天在家唱“荆州今年有大丧”,后来她虽然被官府抓进了大牢,还是天天在大牢里唱,谣言也传得纷纷扬扬。听说后来不久,刘表就一病不起,难道这大丧就要应在他身上。

刘表见刘备一脸悲戚,心中也不免难受,喘了一会说道:“去年未能采用贤弟良策,坐失兵机,实在惭愧。”

刘备知道他说的是去年曹操远征柳城里,自己提醒他趁机袭击许县,将天子抢到襄阳来的事情。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说他作甚呢。刘备强笑了两声,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兄长不必挂怀,只要有心,机会还会有的,只是兄长用心养病,努力加餐,等身体好了,击溃这次曹贼的大军,北伐中原的机会还有的。”

“唉,谈何容易啊。”刘表长叹了一口气,示意侍女将自己向上靠一靠,刘备见了,连忙走过来,抱起刘表的身体向上坐了坐,又在他身后插进一个绣枕,让他靠得舒服些。

“贤弟,樊城如何?”刘表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刘备坐在床边,替刘表掖了掖被子,轻声应道:“兄长放心,荆州有我刘备在,必无闪失,备虽不才,却愿竭尽全力,为兄长保得樊城不失。”

刘表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笑意:“细细数来,我荆州也就贤弟能与曹贼一战,樊城就拜托给贤弟了。”

“备敢不尽全力。”刘备坚定的点了点头。

刘表顿了顿,看着刘备半晌,伸出手紧紧抓着刘备的手说道:“玄德,人贵自知,我今年六十有五,年过花甲,俗语云,年过五十不为夭,我知足了。”他一时说的话太多,不免有些气喘,只得停下休息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自知时日无多,特将贤弟请来,有一要事相托。”

刘备心头剧震,脸色不由得紧张起来,手中顿时一紧,又觉得有些失态,连忙松了手中的力气,抹泪笑道:“兄长说的哪里话,兄长才六十有五,怎可说出这等丧气的话。备还盼着兄长好好将息,带领我等痛击曹贼,辅佐陛下,再现光武皇帝雄风,重振我大汉呢,荆州百万百姓,都在祈盼兄长安康,兄长不可自暴自弃。”

刘表眼中透出一丝亮光来,他无声的笑了笑,等刘备平静了些才继续说道:“贤弟好意,我心领了,就算是未雨畴缪吧。我那两个犬子,必然要在其中挑一个继承荆州,贤弟大才,帮我看看哪一个更好些。”

刘备一愣,他抬起头看了看刘表的眼睛,刘表的眼光出奇的精神,一点不象垂死之人,他不由得心头一惊,这参与到嫡庶之争的人,几乎是赌博,胜则一飞冲天,一本万利,败则一败涂地,身死名灭。刘表怎么突然之间将这个大事摊到了自己面前。他一时没敢说话,眼睛瞟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很安静的蔡瑁。蔡瑁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眼皮垂得更低了,平静得似乎要睡着了一番。

立谁好?当然是立刘琦好,刘琦跟我关系最好,又是长子,在士人们中名声也不错,不管从哪一方面说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刘备几乎要将刘琦的名字突口而出了,他甚至想告诉刘表,刘琦在门外哭求张允半天,张允却不允许他进来探视一下他垂死的父亲。

那样会怎么样?刘表会不会勃然大怒,将张允拖出去斩了?刘备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张允是蔡瑁的外甥,真要是刘表要杀张允,只怕命令都传不下去,而自己如果说出那句话,恐怕也未必能走出襄阳城。赵云虽勇,毕竟是人太少了。如果关张带着樊城的一万大军,那不差不多。

片刻之间,刘备在脑子里转了无数的想法,他想起来之前徐庶和诸葛亮跟他分析的情况,他们两人都劝他多带些人来,可他太自信了,就带了赵云和几个亲卫来,只是,自己也没有想到刘表已经病成了这样啊。蔡瑁派人去请他的时候,只是说刘表染有小恙而已。

想到这里,刘备又看了眼蔡瑁,蔡瑁还是一脸平静的坐在那里,眼帘垂得更低了。刘备扫了他一眼,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心头盘算着可能的结果,刘琦的名字就在嘴边,似乎都要突口而出,只差那么一点,却总让他觉得有些异样。他觉得嘴里有些发干,太阳穴也嘣嘣直跳。

这个名字说出去,可能就真是生死一线之间了。

“贤弟?贤弟?”刘表有些奇怪刘备的反应,不禁叫了几声。

“哦,兄长。”刘备一惊,连忙应道:“二位公子各有长处,伯玉忠厚仁孝,成熟稳重……”刘备说着,眼睛不由自主的瞟了一下蔡瑁,蔡瑁似乎无动于衷,但久经沙场,多次从生死存亡之间逃脱的刘备却分明看到他的身子动了一下,不由得住了嘴,略一凝视,便看到蔡瑁那握得紧紧的双手。他心中一惊,抬眼向蔡瑁的眼睛看去,却见蔡瑁低垂的眼神中忽然一道寒光透射而出。刘备眼神一动,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帷帐后蔡氏那双绣鞋旁,分明是一双战靴,同时有几个粗重的呼吸声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传入了他的耳朵。

有伏兵!刘备立刻想起了那些行色匆匆、全副武装的军士,冷汗透体而出,刹那间浑身冰冷。

第十三节 托孤

“贤弟也是看中了伯玉?”刘表一笑,似乎很欣喜终于有人同意自己的看法了。这件事他不是没有跟蔡氏兄妹透过风,就是蒯越、韩嵩、刘先等人他也在话里话外的问过他们的意思,不过他们要么是哼哼哈哈,要么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个准主意。当然也不能说没有,比如说蔡氏,她就直接反对立伯玉,力挺仲玉,说仲玉更聪明,更有能力,不象伯玉那般老实无用。他能不知道这个年少的妻子想什么吗?真是笑话。

“啊……这个……”刘备浑身冷汗,脑子飞快的转了几圈,接着说道:“仲玉(刘琮)虽然年轻些,却也是大智若愚,胸有机抒,少年老成,再加上有德珪、异度等大才相辅,也足以胜任。”

刘表“哦”了一声,有些意外的盯着刘备,他实在没想到刘备会这么想。他不是一直和伯玉比较好吗?怎么也看好仲玉?仲玉那样子是大智若愚?难道是自己要求太高了,所以才觉得仲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还是因为自己对那个年轻的妻子有些下意识的抗拒,这才连带了仲玉。是啊,仲玉小时候还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或者,刘备是觉得两个都差不多,都不足以担负重任?

他有些为难的抬起头想了想,觉得有些疲乏,不禁向锦被上靠了靠,想了一会又说道:“既然贤弟也觉得他们都可以,那就再想想吧。不过,我听说陶恭祖曾经把徐州托付给贤弟,有先贤在前,我也不敢落后,贤弟如果看他们可以托付,就请多多相佐,如果他们实在不堪,这荆州……就交给贤弟吧,总比……落到曹贼手中的好。”

刘备一时也搞不明白了,这伏兵究竟是蔡瑁准备了来逼自己支持刘琮呢,还是刘表准备了来对付自己呢,当年陶恭祖托付徐州的时候可没有伏兵在床后啊。不过,总之一句话,今天自己是失策了,这个关头说错一句话,小命就没了。

他连忙咳嗽了一声,谦虚的笑道:“兄长说的哪里话,别说伯玉仲玉二位侄儿都是可造之材,就算是他们都担不起重任,不是还有德珪、异度他们吗,治理一个荆州还是不在话下的。兄长当年在何大将军府中就与异度相知,又在荆州相处了十多年,异度的才干兄长了如指掌,岂有不知之理。”

刘表暗暗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又聊了两句,刘表有些累了,疲乏的闭上了眼睛,刘备一见,连忙告辞。刘表也不多留他,躺下休息。

听着刘备出了门的脚步声,刘表心头怅然,他要将荆州托付给刘备,固然有试探之意,却也不能说完全如此。不管怎么说,刘备都是皇室宗亲,他虽然有反噬之名,同时也有忠厚长者之称,不管他的忠厚仁爱是真的还是作伪,至少他的名声要比曹操好一些。自己的两个儿子如果真的治理不了荆州,交给他也许能保有他刘表的一点血脉,不至于身死族灭。至于蔡瑁、蒯越那些人,他现在是看清了,凭着自己的名望、资历和能力,在荆州经营了十几年,不过是跟他们共享荆州而已,这荆州说起来他刘表是荆州牧,可真有大事,不经过这几个大家族的同意,又怎么可能施行得下去。自己一死,伯玉能控制得住他们吗?至于琮儿,他连他那个妻子都控制不住,又如何控制得住这些豪雄。

可是,今天的刘备怎么了?怎么神色有些慌张,或许是担心曹操吧。唉,他都被曹操打怕了,虽然曹操还在宛城,他已经如惊弓之鸟一般。说起来,这曹阿瞒打仗还真是有一套,当初在何进的大将军府,怎么没预料到会有今天?风姿过人、文开全才、四世三公的袁绍打败了骁勇的白马将军公孙瓒,占据了河北四州,威镇天下,怎么突然之间就败在了这个当年跟在他屁股后面混的阉人之后呢。这个当年丑得让人不想看的小矮子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

刘表似睡非睡,一进思潮起伏,分明累得很,却又觉得有些亢奋。

刘备匆匆出了荆州牧府,迎上正在门外守候的赵云,立刻上马,一句话也不多说,急急的催马出城,就连刘琦在后面叫他都来不及理。他现在觉得这襄阳城里危机四伏,多留一步就多一分危险。

到了城外长亭,刘备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勒住了缰绳,转过马头,看着纵马跟来的刘琦,苦笑了一声:“伯玉,情况不妙,我看你还是立刻回江夏整兵备战吧。”

刘琦一愣,喘着气说道:“叔父大人担心什么?曹操还远在宛城,孙权驻兵在柴桑,一时未有进兵的意图,整兵备战?备谁?”

刘备看着刘琦气喘吁吁的样子,心中颇有些不屑,这刚刚而立之年的男子,骑马才奔驰了十来里路,就喘成这样,更别提上战场厮杀了,当真是不堪大用。刘表居然要将荆州传给他,真是命运弄人,自己奔走了半辈子,还是寄人篱下,连个立足之地都是人赏的,他一个无用之人却要掌有荆州这偌大一个地盘。

他抑制住心头的嫉妒,拍着刘琦的肩膀说道:“我看使君身体不佳,蔡氏兄妹意在仲玉,可能对你不利,你可要有所准备,江夏兵久经沙场,可堪一用,伯玉也不是全无机会。我樊城尚有水军一万,步卒八千,诸将尚有些勇力,伯玉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仅管说一声便是。”

刘琦惊得目瞪口呆,想着父亲病入膏肓,自己却见不到一面,估计是情况不妙了,只是现在从刘备嘴里亲口说出来,他还是有些难忍悲痛。听刘备这么说,一面垂泪,一面连忙称谢。

“侄儿多亏孔明先生良策相教,避祸江夏,这才免了杀身之祸,只怕此事还要麻烦叔父与孔明先生,代侄儿设一良策,以救我性命。”

刘备见刘琦惊慌失措,心中大喜,脸上却有些迟疑的说道:“你们兄弟之争,我是外人,似乎……不太方便。”

刘琦急了,上前扯着刘备的马缰哭道:“叔父大人何出此言,父亲与叔父大人相交多年,亲如兄弟,又都是汉室宗亲,侄儿对叔父大人也是崇敬有加,向来都是当亲叔父看的,这要紧的时刻,叔父大人如何能舍侄儿不顾?”

刘备长叹了一声,迟疑半晌才说道:“我受景升兄大恩,未能得报,也只好报在你的身上了。伯玉,樊城不远,跟我一起回樊城一趟,看看元直和孔明有何高见,如何?”

刘琦见刘备答应了,心中大喜,连忙翻身上马:“有何不可,我这就跟叔父去。”

第十四节 议事

“元直,你看曹操还有多长时间能打下宛城?”身材高大,风度翩翩的诸葛亮掸了掸干净的素色单衣,对正躬着腰凝视着荆州地图下方的宛城出神的徐庶说道。

徐庶面容清瘦,中等身材,穿了一件很相素的单衣。他没有戴帽子,只有一个黄色头帻,清瘦的脸上疑云密布,他那瘦削有力的手指在宛城四周划了一个大圈,又在宛城上点了点,这才直起身来,拧着粗重的浓眉对诸葛亮说道:“孔明,此事殊不可解啊。”

“哦?何事让元直如此费神?”

“曹操这次调集十多万大军南下,先攻叶县和宛城,难道他想逐城而下?”徐庶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诸葛亮,似乎想得到验证,又好象是在自言自语。“大军围了宛城之后,才分出三路支军南下,是不是说不拿下宛城就不再南进?”

诸葛亮笑了,他摆弄着手上的简册说道:“有文仲业守在宛城,我想任谁也不敢放着宛城不管就直接进军,南阳三十七城,宛城不下,其他的城池就都会坚守,以曹操的性格,当然是要先下宛城,宛城一下,南阳诸城易如反掌。”

“不对。”徐庶摇了摇头,沉思着说道:“曹操虽然奸诈凶残,却不是不知兵之人,你看他官渡之战,柳城之战,哪一战不是以奇制胜?以他用兵的能力,手下能独立领兵的大将不在少数,怎么可能逐城攻打?再说了,宛城文仲业虽然善守能战,只是在十多万大军的围攻下,又有霹雳车相助,叶县夏炜也不是弱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破了城,文仲业再能,只怕也不能守这么多天吧?”

“霹雳车?”诸葛亮不屑的笑了一声:“那玩意也就是声势吓人,真正打起来谁知道会有什么大用。叶县夏炜虽然忠勇,却是匹夫之勇。再说叶县城小池浅,自从主公移军樊城,那里就没有大修过。对付曹洪那样的庸将自是绰绰有余,对付五万大军,一鼓而下也在意料之中。宛城城坚池深,我估计那霹雳车都打不到宛城的城墙,想要凭着浮桥攻上宛城,只怕文仲业的强弩不答应。”

诸葛亮对北方总就有所注意,从去年从隆中出山之后,一直在注意曹军的动向,据派到邺城的探子来报,说曹操正月从柳城回到邺城后就修了玄武池操练水军,他就知道曹操南下荆州的日子一天天的逼近了。因此对荆州最北面的南阳郡,对守在最前面的叶县和宛城,他都做了了解。叶县的战报前两天也送到了,他对叶县的失守一点也不奇怪。

“宛城迟早要破,但是文仲业能拖一天就是一天,对我们来说,就多一天的准备时间。”诸葛亮有些恼怒的丢下手中的简策,生气的骂道:“蔡德他们想干什么?要主公守樊城,可守城的粮草、军械到现在还不给配齐,每次只拨半个月的用量,这次居然拖三天还没到,他在想什么?”

徐庶听了,也停了宛城的话题,接过诸葛亮手中的简策看了一眼,皱起了浓眉说道:“孔明,会不会是主公招揽人马的事被他们发现了?”

“很难说,按理说,这近一年多时间了,蔡德珪就是再傻,也应该听到风声了,不至于到现在才克扣我们的物资,只怕是他们担心主公参与到刘荆州的嫡庶之争中去。”诸葛亮叹了口气,无奈的将手里的简册拢到一边,又拿起一卷木简,却没有打开,若有所思的看着徐庶想了片刻笑道:“元直,你说,这万一刘荆州走了,刘家二位公子争起来,我们如何处理才好?”

徐庶看了诸葛亮一眼,眼中透出笑意,他指了指诸葛亮笑道:“孔明,你可就不对了,刘荆州说起来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不想着他好,倒象是希望他死了,你那二位兄弟斗起来啊,你可别忘了,兄弟相争,历来没有什么皆大欢喜的结果的。”

诸葛亮笑着摇了摇头,拍了一下徐庶青筋有些突出的手说道:“跟你说正经呢,别闹。”

徐庶笑了一阵,正色说道:“刘琮身后是蔡家,蔡家向来与主公不善,那次还差点要了主公的性命,这些年虽然表面客气,只怕他得了位,对我们主公来说不是好事。刘琦向来与主公交好,如果他能继位,自然要好过刘琮。只是刘琦要想争位,只怕难度不小。”

诸葛亮点点头:“难度自然是有的,不过元直也不要担心。刘琦毕竟是长子,在名份大义上占着优势,何况他一直名声不错,在荆州士民中口碑甚好,也不是全无助力,至少还有主公相助嘛。”

徐庶却摇了摇头:“孔明,话是这么说,只怕事情做起来你有难。你去年替刘琦出了一条妙计,保住了他的性命,到江夏掌了兵。说起来这是件好事,如果刘荆州能多活几年,他有时间掌握住了黄祖手下那群骄兵悍将,倒也是不可小视,只是眼下还为时尚早,如果刘荆州这次一病不起,只怕一来他掌握不了那帮人,二来江夏离襄阳太远,得到消息时也来不及了。而刘琮和蔡氏兄妹,近在刘荆州病榻之前,有近水楼台之便。”

诸葛亮也微皱着眉头,苦笑了一声:“但愿刘荆州不要这么快就走才好。”

两人正说着,忽然有人来报主公从襄阳回来了,还带着大公子刘琦,不免有些意外,两人略一思考,就知道事情有了变化,连忙迎了出来。

刘备一进门,在后院听说父亲回来了的刘禅就撒开腿跑了过来,一见刘备就张开双臂,奶声奶气的叫着扑了过来。刘备往常看见儿子,总要抱起来用胡子刺刺他粉嫩的小脸,逗得他直躲才开心的,不过今天心中有事,只是随口安抚了刘禅几句,便挥手让侍女带着刘禅到后堂去了,自己带着赵云和刘琦大步进了书房。刚到门口,诸葛亮和徐庶就迎了上来,见了刘琦连忙施礼。

“原来是大公子到了。”

“二位先生不必多礼,琦还未谢过孔明先生妙计,真是感激不尽。”刘琦见了诸葛亮,紧张的心情感到了一阵轻松,他相信眼前这个比他还年轻几岁的智者一定能跟上次一样,随口两句话就解了他的心头之患。

“二位先生,备有要事和二位先生相商。”刘备扶起徐庶说道,一边说一边将他们让进了屋。赵云没有跟进去,扶剑站在门外台阶上,跟着几个亲卫不动声色的就站在了各自的岗位上。

“刘荆州病重?”诸葛亮和徐庶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蔡德珪不是说微有小恙吗?”

“正是如此,方才可疑。”刘备坐了下来,喝了两口送上来的热茶,总算平静下来,他将在荆州牧府中的事情说了一遍,特别提到了刘表床后的伏兵,说到这里时,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刘琦:“我正说伯玉的好处,那蔡德珪心神便有变化,斯时危急,我只得暂且改口了,伯玉休怪。”

第十五节 夺位

刘琦苦笑一声:“蔡氏兄妹向来喜欢二弟,自然不会同意父亲传位于我,叔父大人不必内疚,换了我自己,只怕也只得这么说。”

“大公子仁慈,庶佩服。”徐庶对着刘琦微微欠了欠身子,以示尊敬,然后又皱起眉着遗憾的说道:“只是,二公子为人忠厚,不喜权谋,只怕他继了这位子会大权旁落,刘使君这十几年的心血,全为他人做了嫁衣啊。”

刘琦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身子萎顿,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只是哀声叹气。刘备见了,也皱起了眉头,捻着颌下的短须说道:“要说这些事,都是使君的家事,我刘备虽然和使君情如兄弟,这家事也不好插手,只是备想起袁本初当初雄兵百万,占据河北四州,帐下战将如云,谋士如雨,傲视天下,谁与争锋?奈何嫡庶倒置,分四州于诸子,自残手足,最后身死名灭,白白便宜了那个曹阿瞒,兄弟相残,使袁家四世三公不得血食,何等到悲哀。一想到使君要步袁本初后尘,备不胜悲哀啊。”

刘琦在襄阳城外被刘备一席话说得心动,可真正跑到樊城时,又有些犹豫,他不知道父亲究竟会怎么安排后事,只是现在父亲还没死,自己却想着兄弟相残,不免有些犹豫,这才进了樊城之后,一直只是叹气,并不言语,只想听诸葛亮和徐庶帮他出个主意,能保住他的性命就行。现在被刘备这么一说,一想到荆州在蔡氏等人手中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那个二弟刘琮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这荆州用不了多少只怕要变了主人,自己的父亲十几年的心血化为泡影,这才感到自己只想保住性命的想法是如此的没出息。

“唉——”刘琦越想越心烦,未开口就先叹了一口气,他对着刘备等人拱了拱手,还没说话,眼中先流下泪来。“叔父大人,孔明先生、元直先生,琦无用,本不想与二弟争这什么位置。我们兄弟情好,如果仅仅是仲玉做了这荆州之主,想来也不会为难于我。只是仲玉忠厚,只怕会被人蛊惑,枉费了父亲这十几年的心血。琦也不敢争位,只求叔父大人与二位先生相助,能助我保住这荆州,保住我父亲的心血。”

刘备见他开了口,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他看了一眼两位得意的谋士,心中生死无限的希望。自从这两位谋士到了自己身边,他感觉到做什么事都顺利了好多。比如来招纳豪杰,这不到一年的时间,他手下仅手军就有了一万之众,一万之众啊,想想那些人马,他就觉得开心。不仅如此,有了这两位之后,那些看了就让人觉得头疼的帐簿再也不用他操心了,后勤的事情都被孔明搞得井井有条,不用自己操一点心。

唉,要是以前就能遇到这样的能人就好了,也不至于得了徐州却又被吕布那个匈奴人的混血儿抢了去。

“二位先生,可有妙计助我伯玉侄儿?”

诸葛亮和徐庶互视了一眼,不由得都有些惊喜,刚才他们还在议着这事,想不到事情立刻就摆到了眼前。只是刚才他们也想到了,现在刘琦如果要争位,只怕难度不小,一来刘琦还没有完全掌握手下的将领,二来刘琦远在江夏,一旦刘表忽然去世,就算是刘表要把荆州传给刘琦,只怕刘琦也没有机会接手。

“公子,江夏的兵将,你可掌握得住?”徐庶问了一句。

刘琦面色一红,有些期期艾艾。他到江夏才半年,虽然他是刘表的长子,是正牌的接班人,可是黄祖留下的那些粗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私下里叫他小白脸,还有人叫嚣着要带人去投江东,说是甘宁甘兴霸现在在江东混得很不错,现在手下有两千多人,屯在当口,一定很欢迎他们这些老朋友。另外还有些人是蔡瑁掺的沙子,更不听他的了。

徐庶见他面红耳赤的不说话,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没掌握住。他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刘备,刘备也有些意外,怎么刘琦都到江夏半年了,那些人还没控制好。

刘琦见他们神色不对,越发的尴尬,赶紧说道:“你们放心,我这就回去,抓紧时间拢络人心,许他们以富贵,我想他们会站在我一边的。”

徐庶正要再说,却被诸葛亮拦住了。诸葛亮和声说道:“伯玉兄,你也不必紧张,这拢络人心,说起来难,其实也不难,那些人出生入死,无非图个富贵前程,你做了这荆州之主,这富贵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刘琦听了,也觉得有理,连忙用力的点点头。

诸葛亮又接着说道:“伯玉你是长子,又素得刘荆州喜爱,这荆州的人都是知道的,小人的谗言只能一时得逞,刘荆州聪明睿智,不会长久受到蒙蔽的。只是,看今天这个样子,只怕是刘荆州已经被小人所困。伯玉你身为人子,当思为父解难啊。”

刘琦脸一红,想到父亲现在被人困在府中,身患重病,而自己想进府探望一下都做不到,实在是内疚不已,被诸葛亮这么一说,更觉得自己无能,又是难过,又是悔恨,眼中的泪水越发的收不住了。

诸葛亮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继续说道:“伯玉,我也知道你为人孝顺仁厚,不忍与仲玉生分,只是现在情势由不得你,你需狠下心肠才是。”

“孔明,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父亲现在只怕也由不得自己,只是江夏那些兵痞,一言不合就拔刀相斗,急切之间,我实在是没有把握,所以这才来请叔父大人相助。二位大才,还请指教。”

诸葛亮看了徐庶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他们相知多年,深知彼此长处,徐庶擅长细务的策划,一般这些事情都由徐庶为主,他从旁相辅。徐庶见刘琦坚定了信念,这才开口道:“既然公子决心要对付那些于刘荆州不利的小人,又与我家主公有叔侄之谊,我等不才,自当竭尽全力相帮,公子尽请放心,我家主公手下也有一万多人马,加上江夏的兵将,虽不然蔡瑁的手下人多势众,却不是没有机会。公子请先回江夏抓紧时间整顿人马,我等商议一下,到时必然给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刘琦见他们应了,连忙称谢,刘备扶紧他说道:“自家叔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什么谢字,岂不见外了。”

“侄儿还有一事相求。”刘琦感激涕零,抓着刘备的手说道。

刘备连忙说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来,只要我刘备能做到的,无不应允。”

刘琦有些赧然,犹豫了一会说道:“侄儿无能,只怕一时对付不了那些兵痞,叔父大人手下精兵众多,还请叔父大人施以援手。”

刘备一愣,没想到刘琦会提出这个要求,立刻大喜,他看了一眼诸葛亮和徐庶,他们也是欣喜不已,冲着他微微点头。刘备强摁住心头的兴奋,拍了拍胸脯慷慨说道:“伯玉这是说哪里话来,你说,你想我怎么帮你?”

第十六节 陈到

刘备很快就叫来了陈到,让他带着几十个亲卫跟着刘琦立刻赶到江夏去。

陈到陈叔至,汝南人,身高七尺八寸,身长玉立,身形矫健。建安五年官渡之战时,刘备向袁绍请令到汝南——这个曹操的后背上捅了一刀,虽然最后被满宠制住了,没有能拖住曹操胜利的步伐,但掀起的大浪却实在让曹操捏了一把汗。而对他刘备来说,最实在的收获就是收编了一批百战余生的黄巾老兵,另外就是得到了汝南人陈到。陈到当年才二十刚出头,如今三十不到,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骁勇善战,屡立战功,,极受刘备的信任。现和赵云一左一右,统领着刘备的亲军,刘备出门,身边总要带着其中的一个,另一个留守大营。

“叔至,你随伯玉去江夏,一切听伯玉的吩咐,协助伯玉稳定江夏的军心,收拢部队,整军备战。”刘备很郑重的对陈到说了情况,然后又回过头对刘琦说道:“伯玉,叔至年青有为,武艺高强,又久经战阵,对你必然有所帮助,还请伯玉信任他,就象信任我一样。”

刘琦知道陈到跟赵云一样,虽然官职不高,却是刘备极信任的人,心中很是高兴,对刘备深施了一礼,又商定了些事情,就带着陈到辞别而去,直奔江夏,去收拾那帮平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兵痞。

刘备送走了刘琦,回到里屋来坐下,对徐庶和诸葛亮二人说道:“二位先生,你们看我们这边如何安排?”

徐庶看了一眼诸葛亮,见诸葛亮点点头,就用手醮着茶水,在案几上画了一个圈说道:“襄阳城城高池深,外有蔡瑁手中的水军,内有蒯越的步卒,就凭我们手里的一万水军,八千步卒,如果想要攻城显然不可能。因此,我们只能寻求在城内行动。大公子回到江夏后,以叔至的能力,估计一两天就能收拢住部队,到时候叔至留镇江夏,让大公子带上亲兵赶到襄阳,以探病为名求见刘荆州……”

刘备听着徐庶有条不紊的说着计划,连连点头,听完徐庶的计划,他又抬起头对诸葛亮说道:“孔明先生,你和蒯家、庞家都有亲戚,这两家的事就请你去周旋了,他们如果愿意相帮自然是求之不知,即使不能如愿,哪怕他们中立对我们也是好事。”

诸葛亮点点头:“主公放心,既然有这大好机会,亮自然会竭尽全力,我今日就去襄阳。”

“有劳先生。”刘备连连称谢,想着刘琦如果继任了荆州牧,凭着拥立大功,到时自己再招兵买马,粮草军械就不成问题了,说不定能给自己一块地盘也说不定,不用再象现在这样替人看大门。

他不免有些畅想起来,有了兵马,我还怕谁?

陈到跟着刘琦纵马飞驰了两天一夜,第二天夕阳落山之前赶到了江夏郡郡治西陵城。他顾不上休息,就让刘琦派人带着他查看太守府的环境。刘琦让人准备好了酒菜,等了半天,陈到这才面色平静的走了进来。

“叔至,看得如何?”刘琦一边让座,一边问道。

“没想到黄祖这老儿倒是个怕死之辈。”陈到笑了,“这太守府倒是个易守难攻之处,到时只要那些人进来了,就不怕他们能跑出去。”

刘琦有些犹豫,他明知外面都是亲信在把守,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外面,生怕有什么人闯进来似的。

“当真要杀吗?”

陈到暗笑了一声,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公子仁慈。只是使君病重,来日无多,当此非常之时,只能行此非常之事。使君当年匹马入宜城,酒席间斩杀五十多名宗帅,这才定住了荆州。公子又何疑之有?公子当效仿使君当年,为使君,为荆州立此大功。”

刘琦当年亲历此事,自然知道当时情形,想着父亲当年杀伐果断的英姿,他骨子里的那股豪情也迸发了出来。他咬咬着,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顿在桌上:“那就如此办了,还请叔至多多费心。”

陈到微微点头笑道:“主公来前有言,让我一切听公子吩咐,到自然是唯公子马首是瞻,如今之计,还请公子先将信得过的人请来,好做安排。”

“一切听叔至的。”刘琦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说办就办,刘琦倒也是雷厉风行,当晚就将自己从荆州带过来的亲信将领招集到太守府议事,那些一直被江夏将领欺压的亲信一听刘琦要下手收拾那些人,再看看刘琦有些血红的眼睛,惊诧之余也一个个兴奋起来,没多长时间,就把最信得过的人马调集完备,全交给陈到一手安排。

第二天上午,刘琦发出邀请,请江夏所有带兵的将领晚上来吃饭,顺便商议对付在柴桑虎视眈眈的孙权和北方来势汹汹的曹操。那些将领这半年以来已经将刘琦彻底看扁了,听说他请客,一个个也没太在意,天刚擦黑,带了几个亲兵就嘻嘻哈哈的来赴宴了。

刘琦在后堂坐着,有些紧张,气息略有些急促。他深吸了几口气,看着对面眼睛微闭的陈到不禁问道:“叔至,那些人安排到哪去了,我怎么一个都看不到。”

陈到睁开了眼睛,看着面色微红的刘琦笑了笑:“大公子放心,到需要的时候就一个不少的会现身的,现在如果让那些人看到突然有这么多生面孔,为让人生疑的。”

刘琦很是好奇,他在这太守府里呆了半年多,似乎还不如陈到熟悉,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太守府里有哪些地方可以藏人。那几十个一看就知道是百战雄兵的侍卫确实不能让人看见,不然的话谁都知道有蹊巧。

只是,他们倒底藏哪儿去了?

“公子不必怀疑,前面的人已经齐了,公子还是出去吧。”

“好。”刘琦点点头,站了起来,他觉得心脏在嘣蹦的跳得很利害,一声声的听得异常清晰,他甚至觉得手有些发麻,一想到要面对那些天天用斜眼看他的兵痞,他就觉得有些紧张。

陈到挺直了身子,抬腿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很干净,肩膀一点晃动也没有,让人有一种错觉,似乎他本来就是站在那里的,从来没有坐下来过。

“公子请!”陈到对刘琦侧了侧身子。

“好,我们走。”刘琦看着陈到,忽然之间平静下来,他觉得有眼前这个人在,今天的事一定可以很顺利的解决。明天,他就带着信得过的将领去襄阳,这次,看张允那个狗东西还敢不敢再拦他。

第十七节 杀人

前厅里乱哄哄的,不象是开宴会,倒象是菜市场,那些将领们大声的谈笑着,一点也不把刘琦这个正出场的老大看在眼里,除了刘琦的亲信之外,只有几个将领站起身来,对着刘琦躬身施了礼。

刘琦没有象平时那样一脸带着笑,而是平静的扫视了一眼,对着那几个起身施礼的将领略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看到了。那几个将领莫名的一愣,立刻感到了刘琦身上与往日不同的气势。

“太守大人,你请我们来赴宴,怎么这酒菜还没上来啊。”笑得最凶的那个大胡子将领大声叫道,一边叫,一边晃晃悠悠的跑到刘琦面前,看样子他中午就喝得不少,黑脸上的透着红,嘴里喷着酒气,直冲到刘琦的面前。刘琦不免皱起了眉头,举起白晳的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露出一种厌恶的表情。

那将领一愣,又大笑起来,一屁股坐到刘琦面前的席子上:“大守大人,你是读书人,跟我们这些打仗的粗人不一样,不知道这酒的妙处。这酒啊,是个好东西,上战场之前喝点酒,任谁来了也不怕,我江夏众将,就是凭着酒,才护着荆州这么多年。太守大人到我江夏半年,看来还是没习惯这带兵的日子啊。”说着,他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刘琦,又冲着下面的众将叫道:“诸位,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啊?”

“黄恢,我怎么听说,吕蒙攻入江夏,砍断绁绳的时候,是你第一个逃跑,才让都督陈就孤立无援,水军大败啊。”刘琦没有坐在,背着双手站在黄恢面前,低着头不屑的看着黄恢。黄恢一愣,黑里透红的脸立刻成了紫色,他噎了一下,呼的一声站起身来大喝道:“这是哪个王八蛋胡说八道,有种的站出来,老子我一刀劈了他。”

他转了一圈,看起来是对着众将大喝,不过转完一圈,却又怒目而视着刘琦,显然他的意思就是,你太守大人就是那个王八蛋,看不起老子,老子今天要你好看。

刚才还乱糟糟的大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众将都很诧异,平时看到谁都笑嘻嘻的刘琦,今天怎么变了性格,还不惹别人,要惹就惹最牛的黄恢。要知道黄恢可是黄祖的儿子,黄祖战死之后,那些旧将都跟着黄恢,虽然他不是江夏太守,可论起势力来,只怕他手下的兵比身为江夏太守的刘琦还要强上一些,这大厅里的众将,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直接附属于黄恢的。太守大人平时都很给黄恢面子,今天怎么……

刘琦听到屏风后陈到的轻咳声,心中更定了,平时不敢说的话也跟着说了出来,他指着黄恢笑道:“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我还听人说,吕蒙手下的骑士冯则就是看到身为护卫将领的你跑得比你父亲黄老太守还快,这才一人一骑,跟在后面追了十来里,砍死你十三个人,最后拿走了黄老太守的首级,只有你,跑得最快,居然一点伤也没有。我说,你是不是当时没喝酒,胆子不够,还是酒喝多了,腿喝软了?”

刘琦书读得多,一般书读得多的人说起来话来都很尖酸,刘琦也有这毛病,当他去了心中的胆怯,痛痛快快的将这个骄横跋扈的黄恢的丑事摆出来时,他的心里觉得无比的畅快,比喝了荆州最有名的烈酒还畅快。

黄恢倒底是个粗人,论口才他远远不是刘琦的对手,更何况刘琦所说虽有点夸张,却大体也是实事,一时间嘴张了几次,却没有长到合适的话来,被刘琦逼得步步后退。他一时火起,呼的一声举起刀就朝旁边劈了下去,一张漂亮的红漆案几应声而断,桌上的餐具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

“太守大人,黄恢并未得罪于你,你今天出口伤人,却是为何,当黄恢手中的刀杀不得人吗?”黄恢用手中的刀指着刘琦喝道。

刘琦心中一惊,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呼吸一下子也停了,只是那一眼,他却在雪亮刀光中看见了笔直如标枪的陈到的身影,一下子又定了下来。他冷笑一声:“黄恢,这桌子与你无仇,你的杀父仇人在柴桑,这刀是砍不到他的。”

黄恢气得大吼,一下子红了眼睛,他向来不把刘琦放在眼里,仗着自己的兵最多,在江夏的势力最广,在江夏横行无忌,刘琦也只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不敢多说什么,没想到今天开开心心来赴宴,酒没吃着,却被刘琦好一顿奚落。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的那些亲信都围了上来,立刻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手一伸,长刀就逼上刘琦的咽喉。

“大胆,竟敢行刺大守大人。”旁边一声高喝,一道刀光惊天而起,一篷血雾喷洒开来,半截手臂握着长刀飞起老高,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手指抽搐了几下,松开了长刀。黄恢惨叫一声,捂着半堆右臂连退几步,喷涌而出的鲜血刹那间就将厅前洒得倒处都是,黄恢也成了一个血人,连带着上前扶着他的几个亲信都浑身是血。

陈到蔑视的看了一眼黄恢,冷笑一声,脚一抬,将长刀的血迹擦尽,咔嚓一声还刀入鞘。

刘琦被陈到拉到一旁,躲过了那一道血雾,现在见黄恢面无人色,这才从陈到身后站了出来,又惊又怒,略带着颤音说着:“黄恢,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这大众广庭之下,居然敢行刺本太守,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将这贼子拿下。”

黄恢是疼得直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抱着那断臂乱叫,旁边的亲信们却勃然大怒,哗啦一阵乱想,十几个将领拔出刀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骂个不停。其它人将领愕然失色,不知道很普通的一个宴会怎么突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刘琦的亲信自然有数,一个个不经意的占据了有利位置,只等刘琦一声令下,就拔刀砍人。而那些中立的,有不知所措的,也有明白一点的,立刻躲到了旁,警惕的看着身边的人。

“大胆贼子,不思悔改,还想弑主吗?”刘琦站在高处,扫视了厅中一眼,知道敌我已分,心中大定,这才大喝一声:“全部给我拿下。”

旁边呼啦一声,突然窜出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卒,刀戟并举,将那十几个拔出刀的将领围在中间。那些将领一见,知道今天上了当,刘琦明显这是有备在先,之前的挑逗羞辱就是为了让黄恢失去理智,拔刀相逼,弄成一个以下犯上,行刺太守的现状。他们一时有些失神,不知道如何办才好。

这时只听见黄恢大骂一声:“刘琦,你敢阴我,不怕我手下的一万大军将你这太守府踏成平地吗?”

刘琦得意的笑道:“下辈子吧。”他一挥手,意气风发:“杀!”

第十八节 分化

一声令下,那些将领知道绝无生路,几个人护着黄恢想要冲出去,几个人却拼了命一般,不退反进,挥刀向刘琦杀来。眼看着就要冲到刘琦面前,却见他身旁边那个一直没开口的青年将领再次拔刀,象鬼魅一般扑了上来,手中长刀连闪,连跨三步,长刀带着一溜血珠刺进了黄恢的咽喉。

他的身后,那几个冲着刘琦而去的将领一个个惊骇莫名的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脖子处喷出的血泉,慢慢松开了手,一个接着一个的栽倒在地。

刘琦将抽出一半的长剑慢慢送回了剑鞘,他也被陈到快得看不清的步伐给惊呆了,对眼前这几个死都没死明白的将领看都没看一眼,死死的盯着陈到的背影,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到看着两只眼睛瞪得象牛眼的黄恢笑了笑,将长刀抽了回来,顺手在黄恢的锦袍上擦了擦。黄恢用手捂住鲜血泉涌的咽喉,嘴里全是血,却呱呱的发出怪响,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陈到,身子僵直着,却顽强的撑着不肯倒下。

“汝南陈到!”陈到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干净的吐出了几个字。

黄恢忽然象是明白了什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口中喷出血来,翻身仰倒。

与此同时,前院传来喊杀声,不大功夫有人来报,那些将领带来的亲卫全部斩杀干净,无一漏网。

十几具尸体很快就被拖了下去,接着地上的血迹也被人洗得干净,只是空气中那股浓浓的血腥味一时却难以消除干净,更何况刚才那幕实在太过诡秘,剩下的将领们一时还没回过神来,都呆呆的站在那儿不动。

香喷喷的菜肴、美酒流水般的端了上来,如花的侍女们象蝴蝶一样在席间穿梭,不停的将手中的美味放到众人的面前。

只是,平时都喜欢动手动脚沾点便宜的人要不就是被拖走了,要不就是吓傻了,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拉拉侍女们翻飞的裙带。

“诸位请坐,咱们边吃边谈。”刘琦眼神躲闪的看了看胸前沾着的几滴血迹,朗声笑道。

众将们迟疑着,互相让了让,慢慢的坐到了席前,却不敢伸手去拿桌上的竹箸,倒是有几个人不约而同的伸手拿起了杯子,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刘琦看着战战兢兢的众将,心头得意的一笑,这才象个太守的样子嘛。

“诸位,前几天本太守到襄阳去探病,得知使君病重……”刘琦说着,低下了头,举起袖子抹了抹眼睛。

“大人节哀,保重身体。”有些亲信将领连忙劝慰。

刘琦抽泣了半晌,又抬起头来说道:“家父六十有五,本不为短寿,只是父子情深,听到家父时日无多,琦一时悲痛难制,有些失态,还请诸位谅解。”

众将连忙劝慰,心中却打起了算盘,刘表要死了,那刘琦是长子啊,他怎么不在襄阳呆着,赶回到江夏来杀人干什么?

刘琦似乎看懂了他们的想法,面色一沉说道:“家父身为荆州牧,镇南将军,这身后之事,本当由天子定夺,非我等做臣子的可以置喙,然天子沦于曹贼之手,尺诏难出许县半步,故而我等只能凭着良心,自行评断。”他说着,扫视了一眼大厅,大厅里静得很,一个也不说话,大家都明白,这拿天子说事大部分都是正经话之前的套话,当不得真的,关键还在后面。

“琦身为人子,本不当在家父尚在世之时论此后事,然琦在襄阳,听闻家父为小人所困,行动不得自由,日日有性命之忧,就连我这个亲生长子,要见上一面也是颇为不易。更可恨的是,我那忠厚孝顺的二弟,居然也被人限制了自由,这偌大的荆州牧、镇南将军府居然成了他人大施淫威的场所,实在让我心中气愤难平。”

刘琦说着,想起那天在府门外哀求张允让他进去看一眼却不能的情景,心中气大,迸的一拳砸在案几上,直震得几上杯盘乱跳,丁当乱响。这时一个亲信将领猛的站起身来,怒声大喝:“是何人敢如此大胆,劫挂使君和二公子,大人尽管说来,我等愿唯大人马首是瞻,杀入襄阳,将那贼子斩了。公子是使君嫡长子,本当继位,奈何怕人。”

他这么一说,下面的将领们也一下子回过神来,敢情刘表要死了,这兄弟要争位啊。那些贼子是谁?还用说吗,当然是蔡家了,蔡家小姐是刘使君的继室,还有个小小姐是二公子的夫人,这蔡家当然要帮着二公子,咱们大公子嘛,估计是没戏。至于要不要帮,还得看看,要说这大公子为人虽然不错,不过实力却不怎么样,跟蔡家斗好象差点水准,可要是不帮他,万一他得了手,那咱们不是要倒霉?那个陈到,分明是刘玄德的人,既然站到了这里,恐怕他们已经有了协议,只是,刘备才一两万人,就算帮忙也不是蔡家的对手啊。实在不行,就坐山观虎斗吧,别一不小心站错了队,到时候身死族灭,不合算的。

刘琦见下面的那些中立的将领一个个愁眉紧锁,闷声不语,心中虽然有些失望,却也不算意外。他开始就预料到这个问题,毕竟二弟那边有蔡家近十万的水军作后盾,又有蒯家张家等几个大家族,比起自己来,实在是强太多了。要守江夏或许可以,要让他们跟着自己去夺位,只怕有些难度。

“这是琦家事,自不当请诸位入手。”刘琦先给他们吃了一个定心丸,拿起酒勺来,将只剩下半杯的酒加满,然后慢条斯理的将酒举到唇边呷了一口,品咂了半天,才对下面注视着他的诸将说道:“更何况这江夏不仅要防守孙权,还要处理一些杂务,比如黄恢这个贼子留下的上万兵士,总得人有接手才行。”

他这么一说,那些中立的将领立刻坐不住了,谁不知道黄恢手下的人是最强的,军械是最好的,现在那十几个将领被大公子一刀全砍了,下面就是群龙无首,正是收编的好机会。至于公子能不能做荆州牧,万一做了荆州牧之后的封赏,那都是太遥远的事,而黄恢这一万人却是眼前的肥肉,过了这村没这店。这一万多人当然不可能全给了哪一个,大家都要分上一点,只是如果大人偏心一点点,给了效忠的两千,自己没效忠的可能只有二百,或许只有二十,到时候自己岂不成了弱势?

迟疑了片刻,便有将领站起身来,慷慨激昂的表示支持,也有谨慎的,转弯抹角的表示公子应该去襄阳争一争。刘琦见他们松了口,便堆出笑容来,一一安抚了,诸将就在酒桌之间,将黄恢的势力瓜分开干净,甚至有人连黄恢留下的那几房女人都做了安排,至于黄恢和那些被砍了头的将领,到酒席结束时,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们了。

第十九节 说客

新年好,今天多发几节,一来对诸位书友的支持表示感谢,二来也觉得这么长时间把主角扔在一边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今天发到主角重新出场,各位还满意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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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刘琦带着陈到往江夏飞奔的时候,诸葛亮只带了一个小童赶到了襄阳城,一进城就拐进一条小巷,七拐八拐的来了蒯府的后门,叩开门,他熟门熟路的直奔后院。

诸葛春看到他时吃了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迎了上来,将他接到屋中坐下问道:“孔明,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还从后院来?”

“姊夫在吗?”诸葛亮顾上不多说,匆匆把说了几句家常,就问起了姊夫蒯祺。

诸葛春摇了摇头,似乎明白了什么:“怪不得他这几天总是不归家,一直在使君府中呆着,就是回来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看这样子,刘使君大概真没有几天了。”

“我家主公也是如此猜测,这才让我前来问问姊夫的想法。”诸葛亮一听蒯祺几天没回府,心中就是咯噔一下。蒯祺官不大,不过是刘表的荆州牧、镇南将军府里的一名小将,手下只有几十个士卒,负责每天的巡逻安全,如果他回不了家,那只能说明蔡瑁已经将府中能够知道消息的人全部控制起来了。

刘表大概是真的时日无多。

诸葛亮一下子觉得时间更加紧张,他皱起了眉头问道:“姊姊可有办法找到姊夫?”

诸葛春想了想说道:“你等等看,他今天可能会回来拿点东西,也许你可以见他一见。”她看着直点头的诸葛亮,有些不解的说道:“你有什么打算?不然不会急急忙忙的来找他。”

诸葛亮笑道:“姊姊有所不知,上次刘伯玉找我帮了个忙,我劝他到江夏去做了太守,没料到却弄巧成拙。刘使君一病重,他的势力在外,想回来探望一下病情,却被张允拦在了府外,正好见到到刘豫州,求刘豫州帮忙,只想见刘使君一面。我想着姊夫不是负责守卫吗,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让伯玉见见使君,了了他这个心愿。”

“原来如此。”诸葛春松了一口气,又颇有担心的看着诸葛亮说道:“你可要小心点,蔡家势大,可不是好惹的,异度叔叔和蔡家关系很小,万一知道你姊夫帮着伯玉公子,可不得了。”

诸葛亮点点头,他正因为知道这点,才没有告诉姊姊真相,一切他都要直接去问蒯祺本人,这男人之间的事,女人说了不算的。

“月英怎么还没怀上,你们结婚也有好几年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要不行就再纳个妾吧。”诸葛春知道弟弟不会和自己那些男人之间的大事,她也不感兴趣,倒是对诸葛亮的家事颇为关心,诸葛亮结婚好几年了,他的夫人黄月英却一下没有生个一儿半女的,实在让她这个做姐姐的着急。当初她对诸葛亮那么多大家族的妙龄女子不娶,却偏偏娶了黄家的那个丑女就觉得不痛快,现在几年了还没生出个孩子,心里就更不舒服了。每次见到诸葛亮都要唠叨几句。

诸葛亮一听她说这话,露出苦笑来,连忙说道:“姊姊莫急,月英身体无恙,很快就会有的。我也跟大哥说过,他说再等些年,如果还没有动静,就把乔儿过继给我。”

“哼!”诸葛春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和黄月英感情好,自己再说也是徒然,只得叹了声气道:“乔儿再好,毕竟不是你的亲骨肉,这孩子,隔层肚皮隔重山,还是亲生的好。黄家也是书香门第,不是不懂规矩的小户人家,自家的女儿生不出来,还能不让咱家纳个妾不成?”

诸葛亮只得苦笑着,不置可否的应着。两人正说着闲话,有侍女来说,蒯祺回来了,紧接着就听到门口有急促的脚步声。诸葛春一听,连忙起身去迎。

蒯祺匆匆忙忙的,一时门就叫道:“夫人,帮我收拾几件衣服,我可能有几天回不来。”一眼看见诸葛亮,不禁诧异的笑道:“孔明,你什么时候来的,看你这样子,又被你姊姊唠叨了吧。”诸葛春白了他一眼,起身到内房去替他收拾衣服,使了个眼色,让侍女去门口看着。蒯祺一见,不由得收住了笑容,正色说道:“孔明,你有事?”

“姊夫,正是如此。”诸葛亮将刚才跟姊姊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紧紧的盯着蒯祺的脸色。蒯祺略一沉思,笑道:“孔明,你休要诓我,只怕不是进府看一下刘使君这么简单。”

说完,他也不等诸葛亮回答,手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我也不瞒你,刘使君只怕就在这两天,所以叔叔才让所有护卫都回家拿点东西,然后就不准再出来了。你这是来得巧,再迟一点,只怕也见不到我。”他边说边在屋里踱着步,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诸葛亮说道:“孔明,你明跟我说吧,是不是你家主公刘豫州答应了伯玉,要助他一臂之力。”

诸葛亮知道蒯祺不是笨人,也不多说,只是深深施了一礼:“请姊夫助大公子一臂之力。”

蒯祺一听,眼睛立刻眯了起来,他两步跨到诸葛亮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也知道,我和伯玉一向交好,只是碍于叔叔的关系,不敢多说什么。要说伯玉是嫡长子,这位子自然是他继承最为合适,只是伯玉宽仁,我听说他在江夏半年,被那个黄恢耍得团团转,实在让人心寒。就凭他的势力,只怕就算我帮他进了府,也成不了事,到头来反误了他的性命。”

诸葛亮笑道:“姊夫何必担心此事,我家主公既然帮他,必然有万全之策,陈到陈叔至已经带着人跟着伯玉去了江夏,两三天之内必然可以收拾了黄恢,带着精兵回襄阳,再加上我家主公手下关张赵,在取这襄阳城还不是手到擒来。如果不是信任姊夫,我又如何敢到姊夫面前来说道。伯玉是嫡长子,又宽厚仁孝,本是刘使君相中的人,只是蔡家兄妹私心太重,这才颠倒黑白,想扶仲玉上位,好掌握这荆州大权,只怕蔡家掌了大权,你蒯家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蒯祺抬手拦住了他的话,这些道理他自然懂得,他只关心他们打算怎么实施。

“就算我在府中接应,你们如何进得城?”

“这个姊夫不用担心,我自有妙策,反正如果我们进不了城,姊夫那里也不会有事。”诸葛亮笑了笑,打了个埋伏。蒯祺见他不说,心里有些不痛快,却也知道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也不计较,点了点头,商量了一下细节便匆匆的走了。

诸葛亮跟姊姊说了几句,也匆匆的走了,他要去联系能够让他们入城的人。诸葛春在屋里愣了半晌,长长的叹了口气。拿起刚看了一半的文章来,看了几个字,却又觉得心烦,怔怔的发了好了一会儿呆,起身到前院去了。

诸葛亮对襄阳城很熟,从蒯家出来,绕了几个弯,又来到马家后门,不多时,马良便匆匆迎了出来,一见到诸葛亮,连忙将他带了进去,边走边说道:“孔明兄,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这么神秘?”

诸葛亮也不多说,到了书房,坐下便直接问道:“季常可知道刘使君时日无多,蔡家兄妹想要扶二公子上位的事?”

马良愣了一下,点点头:“略有耳闻,最近城中日趋紧张,看样子是要有大事发生。”

“季常如何看?”诸葛亮不给他考虑的时间,直接问道:“季常是不是也要做附蔡家的骥尾?”

“我当然支持大公子,只是大公子……”马良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有些恼怒的看着诸葛亮。他和刘琦私交甚好,还是通过他的引导,刘琦才对诸葛亮欣赏有加,后来更是求计救命,诸葛亮这时说这话,显然不把他当朋友了。他当然支持大公子,只是大公子身在江夏,连江夏太守都做不好,哪里还能跑到襄阳来争位子。

诸葛亮一笑,连忙伸手安抚住了马良:“季常,我岂有不知你的心事,只是兹体事大,不由得我不小心。”他便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然找蒯祺的事情却没有说。

马良听了,沉思片刻:“你来找我,想必是有了进府的办法,我一介书生,帮不上太多的忙,只是在进城这件事上还能有点作用。”

诸葛亮笑道:“我正是知道你有办法,这才在我家主公面前夸下海口,这件事,还真只有季常能帮忙。”

马良笑道:“你啊,没事哪能登我的门,自从你跟了刘玄德,这樊城离襄阳不过一个时辰的路辰,请了你几次都推忙得很,连亲姊姊都不来看,更何况我了。”他笑了一阵说道:“西门守将王威,是刘使君一手提拔起来的,跟大公子私交甚好,和我也很熟,如果找他帮忙,应该不成问题。”

诸葛亮略想了一下,他知道王威这个人对刘表很忠心,不过这个有点粗疏,说得难听点就是那种有勇无谋的,做事有点粗枝大叶想当然,只顾眼前,考虑不到太远的事情。“只是王威虽然忠勇,却有些……他能控制得住手下的人吗?”

第二十节 蒯越

马良一笑:“这个不用你担心,他的副将叫魏延,字文长,义阳人,和王威很合得来,王威曾经向刘使君推荐过他,不过刘使君说他桀傲不逊,难为人下,不想用他,王威求了多次,这才让他做了王威的副将,他也因此对王威感激涕零。更重要的是,他对刘豫州的仁厚很是敬佩,常说只有玄德公这样的英雄,才是真正的人主,才真正把百姓当回事。因此,你去找王威,魏延一定会鼎力相助。”

诸葛亮大喜,紧绷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他深知马良才智过人,特别长于识人,如果他这么说魏延,那么这个魏延魏文长一定是可以信任的。当下两人商定,由马良去联系王威和魏延,而诸葛亮又去寻求其他几家相帮,主要就是一些与他的岳父相善的人,在举事时固然起不了作用,但在事后却有相当的影响力。

蒯祺离了家,匆匆赶到州牧府,他心里有了事,自然四处留心,花了两三天的功夫就将府中警卫力量打探清楚,通过可信的渠道送了出去。这一****正下值休息完毕,刚收拾完衣甲准备上值,却见有人来请,说是他的叔叔蒯异度让他去一趟。蒯祺心中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多想什么,挎好长刀就跟着来人到了府中蒯越的临时办公场所。

蒯越一身戎装,披挂整齐,十几个亲卫在屋外挎刀持戟,守备森严,两个亲卫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不离,气氛显然有些紧张。

“叔叔!”蒯祺心中虽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连忙上前见礼。

“罢了。”蒯越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全副武装的蒯祺,挥了挥手,旁边那两个亲卫立刻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蒯祺一下子警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由得抬起头来,略有些紧张的看着蒯越。

蒯越招了招手,示意蒯祺坐下,从案上拿过两只酒杯,从热气腾腾的酒瓮时舀了两杯酒,推了一杯给蒯祺,自己拿起一杯,呷了一口。

蒯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七上八下的,也只得拿起酒来呷了一口,顺便掩饰心中的不安。蒯越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刘使君走了,二公子已经就任荆州牧,镇南将军。”

蒯祺手一抖,杯里的酒洒出一大半,他惊愕得忘了放下酒杯,抬起眼看着蒯越。

“很奇怪?”蒯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将杯中酒喝尽,却不去添,只是不停的转着酒杯,饶有趣味的看着蒯祺。蒯祺知道自己有此失态,连忙放下酒杯,低声嘀咕了一句,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感慨:“刘使君走了。”

“嗯,今天夜里走的。”蒯越笑了笑,伸手过去,拿起漆得通红的酒勺,舀起一勺酒,却不倒入杯中,只是看酒勺中衬得如血一般的酒出了一会儿神,忽然叹了一口气,将酒勺放了回去,颇有感触的说道:“元吉,今天喝酒,明天可能就要喝血了啊。”

蒯祺一愣,眼中露出慌张来,连忙低了头,取过酒勺帮蒯越添满了酒,喃喃的问道:“叔叔何出此言?”

蒯越却没有答他的话,只是仰着头叹了口气,默默的想了想,忽然说道:“元吉,过些天便是你父亲的忌日了吧?”

蒯祺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到这件事,只得跟着说道:“还有十天。”

“嗯,亏你还记得。”蒯越忽然冷了脸,严厉的盯着蒯祺喝道:“不错,你还算记得我那兄长的忌日,我还以为你这小子读书读得连姓什么都记不得了呢。”

蒯祺大骇,手中的酒杯当的一声掉在案上,翻了个身,滚到地上去了,酒水洒了一地,他惊叫道:“叔叔这是何意,侄儿有何不当之处,请叔叔教训便是。自从父亲去后,侄儿一直把叔叔当成父亲一般对待,并无失礼之外,叔叔为何说出如此话来,岂不是折杀侄儿。”说完,向旁膝行几步,拜伏在地,放声痛哭。

蒯起也不作声,冷眼看着他,半是花白的胡须抖动着,慢慢的,他眼中的寒意淡了,一种失望之情却浮了上来。

“孔明那在来找你,有什么事?”蒯越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快说。”

“孔明……”蒯祺大惊的抬起头来,刚要掩饰,却被蒯越一瞪,吓得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想了片刻,只得将诸葛亮来见他的事情说了。蒯越听了,也不作声,端起酒杯来放在嘴边欲饮,眼睛从酒杯上方瞟过来,看着蒯祺哼了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凭着那几个人就想翻了天?”

蒯祺冷汗淋淋,不敢多说什么,伏地不起。蒯越看他这个样子,越发觉得失望,他放下酒杯,将口中的酒咽了下去,抬手拿起放在一边的长刀,用刀鞘敲了敲蒯祺的肩膀:“抬起头来,我蒯家什么时候有过象你这样胆小怕事的人,做便做了,有什么好怕的,既然怕,当初就不应该做。”

“侄儿糊涂。”蒯祺从小就怕这个叔叔,现在被他严辞训斥,也不敢还嘴,只得连声应是。

“确实糊涂。”蒯越哼了一声:“刘玄德是什么人?此子惯会反噬,凭着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皇宗身份,到处招摇,装出一副仁厚的样子,谁知道他心里藏的什么东西。孔明自称聪明,却不知时务,你怎么也跟在后面胡闹?一个女子,值得你如此用心?”蒯越越说越气,手捏着刀鞘嘎嘎响,直似要拔出刀来一刀劈了蒯祺,吓得蒯祺体如筛糠,魂不附体。

蒯越看着蒯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刀扔在一旁。“幸好是我的人看到了,要不然,我蒯家真要被你害死。你起来吧,跟我说说你怎么看这件事的。”

蒯祺见他语气转缓,这才松微松了口气,将诸葛亮说的事跟他说一遍,蒯越听了冷笑两声:“你将身家性命都托在他的手里,他却瞒着你,连开城门的人都不告诉你,亏你还当他是至交。依我看来,他必然是去找马家老四马季常了,马季常对西门守将王威有恩,那王威对大公子又一向忠心,听到这个消息,没有不应之理,按时间算来,只怕大公子已经在路上,刘玄德也整装待发。你也不想想,刘玄德岂是大公子能对付的?有了这个大功,大公子暂时还是荆州的主人,只怕不用多长时间,姓刘还是姓刘,只是此刘非彼刘了。再说这荆州自应该由我荆州人做主,何必还由他们说了算。”

蒯越冷笑一声,不屑的看了看蒯祺,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你们几个人少不经事,也不想想蔡德珪既然要做这等大事,岂能让你们钻了空子,我实话告诉你,不要说你们,就是连我,他都防着一防,这几天张允调了两千水军精锐进城,说是和我协防,其实是要监视我。你们的事,只怕进了城也进不了府就死于非命。他们都在城外,却让你在城内,事情败露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就算我保得住你的性命,只怕你父亲这一支在荆州的仕途也不会顺利。”

蒯祺一想,确实如蒯越所说,不由得又惊出一声冷汗,他知道父亲生前便不是这位叔叔的对手,如果不是兄弟情深,只怕蒯家也轮不到父亲作家主,如今父亲去了几年,家中虽然没有说哪一支为主,但大事小事都是叔叔在管,如果叔叔要做家主,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如今自己又有这个把柄这他手上,叔叔真要有心,不用自己动手,将他往蔡瑁面前一送,大义灭亲,直截了当,想来家族里的人也说不出什么。

“叔叔救我,叔叔救我。”蒯祺越想越怕,伏地哀求。

“我不救你,还叫你来干什么?”蒯越骂道,“这件事藏得一时,藏不得一世,难保蔡德珪以后不会知道。于今之计,你便装作诱敌之计,现在就派人去通知马良,让他速速派人通知孔明,让刘备带兵入城,我们正好一网打尽,除了后患,你便也没事了。不仅没事,还有大功。”

“啊?”蒯祺大惊。

蒯越也不说话,只是冷眼看了他一眼,蒯祺一阵寒意从心头升起,连忙点头应是。蒯越也不多说,让人跟他一起去找马良。等蒯祺出了门,他这才站起身来,佩好长刀,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使君死了?”马良大惊,顾不得问蒯祺如何知道是他和诸葛亮联系的,先被这个消息惊住了。

“正是,你休要耽搁,快快去通知孔明,让他们立刻进城,迟了可就来不及了。”蒯祺擦了一把头上汗,匆匆说了几句就走了。马良沉吟片刻,跺了跺脚刚要出门,却被从门后走出来的马谡一把拉住:“兄长可是要去樊城?”

“正是。”马良急着要走,不知道马谡拉着他有什么事,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何事?”

“兄长樊城是要去,却不是让孔明他们立刻入城,而是让他们按兵不动,切勿招来杀身之祸。”

马良一愣,不由得回过头来,仔细的看着马谡:“幼常,你这是何意,难道……难道元吉有诈?”

第二十一节 投降

马谡看着外面“嗤”的笑了一声,撇着嘴不屑的说道:“蒯元吉面色失常,言语慌张,必然有诈,而且外面他的两个士卒对他神态不恭,实在不象他的手下应有的样子,让人一看就觉得有问题。兄长是关心则乱,一时被使君过世的消息给惊住了,放在平日,岂有需要我提醒的道理。”

马良一听怔了片刻,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想到要害处,冷汗立刻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他连忙对马谡拱手施了一礼:“幼常,今天要不是你,至少要有几百颗人头落地。”

马谡还礼,想了一想说道:“这也不妥,你如果出城,虽然刘豫州不来,我马家也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兄长还是立刻去见蒯越,把蒯祺说的消息告诉他,让他无话可说,我去樊城。”

马良一听,连连点头,兄弟二人分头出了府,马良去找蒯越告密,而马谡却悄悄的出了府,不动声色的出了城,一到城外,他飞身上马,直奔樊城而去。

马谡刚出城不久,蒯越和裴潜就从西城门城楼上现出身来,看着马谡消失在官道绿荫丛中的身影,蒯越略有遗憾的拍了拍城砖:“可惜,元吉还是被人看出了破绽。”

裴潜笑道:“元吉为人忠厚,颇有其父之风,这等诡诈之事,他做起来确实有些力不从心。马家兄弟号称‘马家五常,白眉最良’,其实这个幼常也不弱于其兄马季常。不过年纪尚幼,不为众人所知罢了。我看啊,这事说不定就是这个马幼常识破的。”

蒯越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文行,昨日才过江,舟车劳顿,还是跟我回府先休息一下再说吧,这件事成了是锦上添花,不成也无关紧要,丞相大军已到,刘玄德只有望风而逃的份。”

裴潜笑道:“异度兄谦逊了,就算丞相大军不到,凭着异度兄手中的雄兵,不用蔡德珪帮忙,你一个人也可以打得刘玄德望风而逃。”

蒯越笑着摇了摇手,一边与裴潜并肩而行一边说道:“文行谬赞,我哪有这等本事,我这一万多人,守城是够了,真要拉出去野战,哪是刘备的对手。你久在长沙,长沙那边情况如何?还请文行讲上一讲。”

“敢不从命。潜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裴潜淡淡一笑:“不过异度兄还是先把藏着的美酒拿出来先让我解馋解乏再说。”

“你啊,去了长沙这么久,还惦记着我那两瓮酒,放心,给你留着呢。”蒯度失笑道。

就在蒯祺被蒯越叫去之前,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刘先已经带着人,带着刘琮投降的书信纵马出了北城门。他有些累,却又有些亢奋,昨天夜里,刘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然后蔡瑁和蒯越就把他们几个大家族的人招集到了一起,没花多长时间议论,刘琮就成了继任的荆州牧,当然了,面对着蔡家的那些全副武装的家兵,再面对着蔡瑁张允寒光闪闪的眼神,再被梨花带雨的一大一小两个蔡夫人一哭,别说他们不反对刘琮继位,就算反对也没人敢说出来。

当然,刘琮这位子也只是暂时坐坐而已。继位之争一定,大家议的就是朝庭的大军南下,荆州是战是降的问题。被父亲过世的悲哀和继位的大喜冲得有点头晕的刘琮还想着据有荆襄,对抗曹军,保有这一亩三分地,做个实际上的独立王国,却被东曹掾傅巽几句话给问得信心全无,立刻在求降书上签了字。

傅巽问他:“将军比刘备如何?”

刘琮倒也老实,略微一想就说道:“我不如他。”

傅巽一笑:“既然将军不如他,就算是保住了荆州,最后是将军的荆州,还是刘备的荆州?”接着又问道:“将军你觉得刘备比曹丞相如何?”

刘琮细眉毛皱得更高了,想了想又说:“还是不如?”

傅巽笑道:“那结果不是很明白吗?现在将军不如刘备,想靠着刘备来抵抗丞相大军,无异于缘木求鱼。就算是万幸保住了荆州,这荆州迟早也是刘备的,不是将军的。将军最后终归要失去荆州,与其受制于刘备,不如降于朝庭,江东未下,刘备尚在,益州汉中西凉都非朝庭所能掌控,将军此时归顺朝庭,朝庭必不至于有负将军,将军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刘琮还要考虑,蒯越适时的说了刘备联合刘琦,想要带兵回襄阳夺位的事,刘琮一听,大惊失色,立刻提起笔在准备好的降书上签了名,拿起才佩了不到一盏茶功夫的官印用了印,立刻委托刘先带着人北上迎接曹操大军。

荆州众人一直都很平静,似乎这一天已经等待了好久,又象是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就象,就象是吃顿饭那样简单,那样不值一提。

刘先强打精神,撑着一夜未睡的疲乏,纵马飞驰,他知道叶县被屠了,如果自己能早到一天,抢在宛城城破之前赶到,宛城还有可能保住,万一因为自己迟到了一步,宛城这个大城,可能就成了尸山血海。文聘文仲业那个人他知道,没有荆州牧的降书,他就是打到最后一个,也不会投降的。

他不想宛城也成为叶县,毕竟那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最近外甥周不疑的来信中,总是提到他侍奉的公子曹冲珍惜人命,甚至到了有些妇人之仁的地步。他不免有些好笑,久闻这个仓舒公子仁厚,没想到到这个地步,看来还是年轻。

不过,他刘先也不觉得宛城的那些人就命如草芥,死不足惜。

所以他一路上顾不上吃点东西,马不停蹄的向北狂奔,任凭官道上飞起的烟尘象一条黄龙,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张牙舞爪,似欲噬人。

他甚至有些不顾座下马匹的死活,看了一眼张着嘴狂喘的战马,他估摸了一下,到前面驿站要换马了。刚到新野城外的长亭,刘先没等马停稳,就飞身下了马,亮出手中的腰牌冲着抢出门来的亭长大喝道:“紧急军情,速速更换马匹。”

冲出门来有些紧张的亭长一看他手中的信物,连忙应是。刘先理都没理他,冲进长亭,将亭长正在吃的早餐一扫而光,又冲到厨房里,将屋里蒸着的面食匆匆的打了个包裹,拎起来就走,门外亭长刚准备好马匹,刘先就带着几个象劫匪一样的随从跳上马,狂奔而去。

亭长诧异的看了看他们的背影,抬起袖子遮住了呛人的灰尘,对拎着刀奔出门来的求盗说道:“刘大人今天是怎么了?曹军不是还在宛城吗?怎么慌得这个样子?”

求盗也大惑不解,挠了挠乱糟糟还没来得及梳洗的头发说道:“就是,吓得我还以为有强盗来了呢,你看我衣服都没穿好就出来了,幸好还早,没被人看见,要不然可就丢人丢大了。”

亭长笑了一声:“真有强盗来了,就你这样,也是出来被人砍的命,可不是丢人那么简单。唉,先回去吧,这几匹马的帐还可以明天再报,今天的早饭却得重做啰,这刘大人也是,平时看起来挺斯文的一个人,今天象个劫匪似的,连吃的都抢。”

就在亭长嘀咕的时候,刘先已经高举令牌,一路高喊着穿城而过,在刚刚开城的新野城里引起了一路骂声,吓得城门口的士卒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出了新野北城门,顺着官道刚飞奔出十里,拐过一个大弯,座下马忽然马失前蹄,接着他就腾云驾雾的飞了起来。摔了个晕天转地,吃了一嘴的土,他刚想昂起头吐出嘴里的土,大骂几句以解心头怒火,背上却被人踩了一脚,紧接着就被人迅速无比的绑成一个肉粽,然后生拉硬拽的将他拖到一个全副武装的军官面前。

“将军,这是第五个,看样子是个大人物,后面还有几个随从呢。”背后有人叫道。

刘先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全副武装,顶盔贯甲,一脸杀气的将军,心脏猛的狂跳起来。他挣了挣大声叫道:“是荡寇将军张文远吗?我是荆州别驾刘先刘始宗,有急事要求见丞相大人。”

张辽吃了一惊,仔细看了一眼,连忙赶上前来,解开刘先身上的绳索,大笑道:“始宗先生怎么到这儿来了,真不好意思,让你摔这么个大跟头。”说着,回过头踢了那个不解的亲兵一脚:“你们这些兔崽子,荆州的始宗先生都不认识,还下这么重的手,回头看我收拾你们。”

刘先顾不得听他虚伪的道歉,连忙拉着他说道:“文远将军,你既然到了新野,想来是奇兵了,是你的兵,还是丞相大人亲自来了?”

张辽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丞相大人亲自领的兵,始宗先生这么急着见丞相大人,有什么事?”

刘先松了口气,一阵冷汗却从额头滚落,天啦,丞相大人亲自带着大军居然已经到了新野,那岂不是离襄阳不远,这样子是要奇袭襄阳樊城啊,刘琮那个笨蛋还想着要靠刘备抵挡呢,大军都到了眼皮底下,他们还蒙在鼓里呢。万幸,万幸,要不然……他摇了摇头,不也再想下去了。

“快带我去见丞相大人,我有重要事情。”刘先连声催道。

张辽一见他心急火燎的不住口要见丞相,知道必有大事,连忙带着他向旁边的山窝深处走去。刘先看着慢慢展现在眼前的看不到头的大营,心中庆幸不已,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张辽的话,跟着张辽急匆匆的走进了曹操的中军大营。

第二十二节 及时

曹操看着眼前的降书,有几分不信,也有几分幸运,他将降书递给匆匆赶来的荀攸。荀攸一看,脸上露出微笑来,双手将降书递还给曹操:“恭贺丞相大人。”

曹操微微笑了笑,抚着胡子问了一些话,仔细询问了襄阳城里发生的情况,这才让人带刘先去休息。刘先却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问道:“丞相,先有一事,丞相既然亲率大军在此,不知哪位将军主持宛城的战事?”

“哈哈哈……”曹操看了刘先一眼,不禁笑出声来,笑得刘先很是奇怪,等他笑完了,他才站起身来,拍拍刘先的肩膀说道:“始宗放心,是韩元嗣、贾文和他们,另外,你的外甥元直和我家的仓舒也在。”

刘先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放松了身体,对曹操拱了拱手道:“丞相,来之前,我家将军有令,如果丞相接受了我荆州的诚意,就请丞相派人跟我去宛城,召文仲业前来。以免刀兵一起,伤了无辜性命,毕竟朝庭的大军也好,宛城的荆州军也好,都是陛下的子民。”

曹操又禁不住的笑起来,他凑近刘先说道:“是不是最近和元直通信通多了?也被我家仓舒感染了?”他看着有些发愣的刘先,也不待他回答,起身应道:“既然始宗有些好意,我就派人跟人一起去宛城,招文仲业南下。这个文仲业,可让子廉和公刘吃了不少苦头。”说完,哈哈大笑,对许褚说道:“仲康,请庞令明来。”

巨石飞越了宽阔的护城河,飞上了高高的城墙,只是可惜飞偏了一点,擦着城楼的一角飞了过去,强大的冲击力将城楼带塌了小半个角,然后狠狠的撞在了后面城墙上,在城墙上撞出一个大坑,又反弹回来,滚出老远,连撞带刮的伤了十几个人才停住了脚步。被撞伤的士卒们惨叫起来,惨叫声随着飞落的瓦片砖石一起,在民夫和士卒中造成了很大的恐慌,一时间瓮城里乱成一团。

这就是曹操那个霹雳炮吗?妈呀,怎么打到城里来了?不是说只能打到护城河的吗?士卒们一个个惊魂未定的盯着那块安静下来,上面沾了不少血迹的石头,仿佛看着一个噬血的恶魔。

“不要慌,不要慌,各回各的位置。”一个小军官见大家乱成一团,连忙高声叫道,一边用手里的皮鞭狠狠的抽着乱喊乱叫的人:“回去回去,再乱叫砍了你。”

慌乱的人群在军官们的大力弹压下很快安静下来,好在没有巨石再飞来,一时间倒也恢复了平静,大家都尽量不去看那块染着斑斑血迹的巨石,只是竖着耳朵听着城处传来的声音,就象如果先听到声音就能避开这块要命的石头一样。

奇怪的是,没有石头再飞过来,倒是听到了外面齐声怒吼了一声之后不久就静了下来,静得令人生疑,令人不解。

郑虎打完了第一发石头,看着只打塌了瓮城城楼的一角,遗憾的用力捶了一下手,正在指挥人准备发出第二发,却听到旁边令旗兵有些不解的说道:“怎么停止攻击了?”

“什么?”郑虎和其它几个相邻的炮手都惊诧的看了一眼令旗兵,见他也是一脸的不解,都直起身向中军高台看去,高台上,赫然正挂着停止攻击的大旗。

不光郑虎他们愣了,几乎绝大多数的人都愣了,宛城城楼上的将领们都愣住了,只有文聘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将拔出半截的长刀缓缓的送回了刀鞘,挥了挥手对旁边的文休说道:“传令戒备,擅发一箭者,斩!”

文休一下子没听明白,怎么又是戒备,又是擅发一箭者斩?这是什么命令啊,听起来有些糊涂啊。文聘手搭凉棚看了城下一眼,回头却看到文休傻站在一旁,不由得大怒,伸手一指城下曹军阵中,飞起一脚踹在文休的大腿上:“还不快去?你没看到有人来了吗?”

文休探头一看,只见曹军阵中飞奔出一人,这人没有穿甲胄,倒象是个文士,他有奇怪,这人的衣服怎么看起来象是咱荆州人啊,还是襄阳那边的人常穿的衣服,这曹军阵里哪来的这样的人?文聘见他还是发愣,气得刚要大骂,文杰和其它一些将领却明白过来了。纷纷让人下令,防止误杀了城下来人。

城下那个人穿过重重军阵,跑到护城河边,高举着手中的一块帛书大声喝道:“文仲业,镇南将军书信在此,荆州归顺朝庭了!归顺朝庭了!”

他的喊声在寂静的战场上飘散了开去,全神贯注的士卒们一下子惊呆了,接着窃窃私语的声音象是一池春水一样,荡漾开来,不到盏茶功夫就传遍了整个战场。要不是各级军官强力弹压着,肯定会有人欢叫起来。

而宛城里,一个被吓傻了的民夫忽然之间掩面而泣,痛哭失声,他的身侧,就是跟他一起出门,一起干活,一起玩笑的邻居,如今即已经被那块巨石砸得血肉模糊。

文聘仰起头,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挥手叫道:“开城!”

“父亲,会不会有诈?”文休担心的说道,几个将领也有些担心的看着文聘,文聘指着城下的人笑道:“你们不认识他了吗?这不正是刘先刘大人吗?”

“刘大人?”几个将领纷纷向外看去,然后有人欣喜的叫起来:“真是刘大人,真是刘大人……”

刘先见城门大开,文聘第一个走了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始宗先生,刘使君真的愿意放弃荆州?”文聘看着刘先小心冀冀踩上浮桥,连忙大步走过去扶着他,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

刘先喘了半天,平复了呼吸,直到脚踩上了实地,这才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看文聘:“仲业,刘使君走了,现在是二公子当家。”

文聘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手中拿着的书简啪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仲业?”刘先有些担心的看着文聘,不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处理。文聘愣了片刻,从文休手里接过书简,又看了一眼上面的大印,头也不抬的对刘先说道:“使君是什么时候走的?”

“前天夜里。”

“噢!”文聘长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又详细问了襄阳那一夜发生的情况,这才有些黯然的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解去了身上的铁甲,将腰里的长刀捧在手中,跟着刘先进了曹营。

曹冲看着大开的城门,看着缓步而来的文聘,从郑虎那块大石飞出去开始就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露出轻松的微笑,回头看了一眼微笑着的周不疑,又对同样挼着胡子笑吟吟的韩浩、贾诩和华歆笑道:“万幸。”

“多亏公子劝降,不然只怕现在已经打成一团了。”韩浩见不用打仗就可以拿下宛城,也是欣喜不已,连忙拍了拍曹冲的马屁。

曹冲笑着摆了摆手,转过身去看着走上台来的文聘。文聘一上高台,急行几步,跪倒在曹冲面前,双手将长刀举过头顶:“文聘归降来迟,请公子恕罪。”

“来了就不迟。”曹冲连忙扶起文聘,又将他手中的长刀重新系回文聘的腰间,和声笑道:“文将军休要客气,丞相大人还在等着我们,将军回城收拾一下,我们立刻起身。”

文聘躬身施礼:“一切听公子吩咐。”然后又深深鞠了一躬:“文聘替宛城的将士百姓谢过公子大德,若非公子仁慈,我宛城又要有许多性命丧在我文聘的手中。”

曹冲连忙谦虚了几句,他心里何尝不知道,如果不是文聘配合他演戏,只怕这仗早就打起来了,正是文聘,成就了他的名声。如果文聘心中没有拖延的打算,只怕自己已经死在护城河边,守城弩下。

也正因为如此,当他看见远处一骑绝尘时,才能果断的下令停止攻击。

第二十三节 奇兵

曹冲和韩浩等人商议了一下后续的事情,就带着文聘上了路。文聘将他的二百亲卫从城中全带了出来,要交给曹冲留在大营里,曹冲拒绝了,让他自己带着这二百人,跟着一起急速南下。庞德奉曹操之命,带了五百精锐骑兵来接曹冲,曹冲压根儿不担心文聘会玩什么妖蛾子。这让文聘很感动,他也很会做人,自己带着文休和曹冲、刘先住在一起,其它的人,全部交给了庞德,以示自己的诚意。

一路上两人如何交往暂且不谈,七百多人只在路上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下午赶上了南下的曹操大军。曹操有了荆州方面的人做先导,一路穿城而过,速度极快,曹冲他们追上大军时,曹操已经逼近了樊城。

“仲业,来得为何这般迟啊。”曹操一见文聘,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将刚要下跪的文聘扶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我可听说,子廉和公刘可都吃了你不少苦头啊。”

文聘顾不上和他说笑,眼中流出泪来,泣不成声:“文聘无能,受刘使君重托,守护北方,今使君已去,荆州归于朝庭,文聘愧对使君。”

曹操收了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将文聘拉到座位上说道:“仲业,景升兄当年与我同在何大将军府中,虽说不上莫逆,也有一面之缘,此次南下,没想到连一面都见不上,真正是憾事啊。”

文聘听了,越发的伤心,一个大男人哭得泪水涟涟。曹操劝了一会说道:“仲业,昔人已逝,就不要太伤心了。景升兄在九泉之下,得知仲业如此,也当含笑九泉。于今之计,还是随我一起,速入襄阳城,也许还可以见上景升兄的遗容。”

“自当追随丞相。”文聘收了泪,躬身施礼。

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只是刘备守着樊城,仲业看如何处置是好。”

文聘对刘备并无好感,当初刘备守在叶县,文聘还觉得没什么问题,后来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说到刘表将他移驻樊城,刘备将叶县的精兵全部带走了,这才导致叶县的夏炜无兵可用,轻松告破,夏炜战死。现在一听曹操问他如何处理刘备,他轻蔑的笑了一声说道:“丞相莫要以他为意,刘玄德已经被丞相吓破了胆,如果是偏将领兵前来,他也许还会抵抗一番,如果丞相亲自到此,他不过是再演一次徐州城外的故事罢了。”

旁边的荀攸等人听了,不禁都笑起来。刘备当年受曹操所派,带兵去徐州拦截北上的袁术,结果到了徐州,刘备骗了同去的朱灵,斩了徐州刺史车胄,交徐州占为已有,连着击败几次曹操派去征讨的人马,后来曹操亲自率军前去,刘备一听曹操自己来了,吓得落荒而逃。这件事荆州的人没有几个不知道的,已经成了一个笑柄。

曹操也觉得好笑,不过他笑了一阵,还是谨慎的说道:“话虽如此,刘备枭雄,关张骁勇,还是不得不防。”

此时的樊城内,刘备正怒目而视着前来宣布刘琮命令的大儒宋忠,握着长刀的手青筋暴露,雪亮的长刀抽出了一半,在油灯的灯光下闪烁着寒光。宋忠满头是汗,平日里谈经论道的儒雅和风范荡然无存,轻薄的衣服后背已经湿了一大块。他弯着腰,站在暴怒的刘备面前,紧张得气都不敢长喘一声。

“你们这些人怎么能如此做事,曹操已经到了樊城之外这么大的事情,到现在才通知我?”刘备怒吼道,手中的长刀呛啷一声出了鞘,刀尖直指宋忠的鼻尖,看他那架式,恨不得一刀劈了这个荆州有名的大儒,平时那种礼贤下士的样子一点也不看不到了。

宋忠这里百分之百相信,刘备盛怒之下会把自己劈成两半,他吓得连退几步,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语无伦次的说道:“玄德公,玄德公,这不是……不是我的意见啊,都是……都是蔡瑁和蒯度他们的主意啊,这……这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呸!”刘备将长刀收了回去,背过身去一挥手骂道:“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宋忠如逢大赦,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了。只听到门外一阵乱响,他也不知道撞翻了什么东西,惹得外面一阵大乱。

刘备气哼哼的乱了两圈,回头叫道:“子龙,让人请云长和冀德来。”见赵云转身去了,这才回头对徐庶和诸葛亮说道:“二位先生,你们看这如何是好?”

诸葛亮和徐庶相视苦笑,然后说道:“主公,事已至此,只怕以我军单独抵抗曹军已经不太现实,且不论曹操大军转瞬即至,我军一时防备不及,再者北后有襄阳,本来是后盾,现在却随时可能抄了我们的后路,两面夹击之下,形势于我大为不利。于今之计,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刘备发完了火,慢慢的冷静下来,刘琮等人的愚蠢对他来说已经不是最关键的事情,生存才是第一重要的。他和曹操打过无数次的仗,胜少败多,当然知道曹操的厉害,更何况曹操的实力今非昔比,自己更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眼下之计,只有先避其兵锋,然后再找机会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点了点头。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张飞的大嗓门先响了起来:“大哥,深夜唤我等前来,有何急事?莫不是那曹贼要到了么?”

襄阳城荆州牧府内,西门守将王威跪倒在刘琮面前,连声哀求。上次蒯度没抓到他们的把柄,虽然知道他可能和刘备有勾搭,却无真凭实据,只得先放过了他。王威听说刘琮决定投降,痛哭失色,在府外求了两天,这才有机会进得府来,跪倒在刘琮面前。

“王司马,这件事,你容我想一想可好?”刘琮有些为难的转着圈子,细长的眉毛拧得象个桥。

王威来见刘琮,给刘琮出了个主意,他说,曹操知道我们投降了,必然会放松警惕,轻军直进,他对荆州的地理不了解,我们只要找一个地势险要的地方,不用人多,埋伏上五千人,一鼓而下,就能抓住曹操。一旦抓住了曹操,刘琮的威名就会传遍天下,然后依据荆州,东联孙权,西联刘璋,马超,中原唾手可得,即使一时拿不下中原,坐拥荆州还是绰绰有余。这样公子上不负朝庭,下不负使君,何乐而不为呢。

他的一席话说得刘琮呯然心动,真要是把曹操给抓住了,那真是奇功一件啊,到时候不仅自己再也不用担心兄长刘琦来责问自己,也可以理由气壮的面对荆州的文武,你们可见有人抓住过曹操吗?看,你们都办不到的事,我刘琮办到了,理所当然,我做荆州牧、镇南将军是游刃有余的,说不定天子会下旨,封我个更大的官呢。

刘琮被想象中的荣耀激动得脸庞发烫,浑身的血液也似乎燃烧了起来,他踱了两步,在王威面前站定,声音颤抖的说道:“王司马,你可有把握?”

王威一听,觉得有戏,立刻大声叫道:“末将有把握,不用将军另派人马,只带我手下的两千人马,即可将曹贼捉来,跪在将军面前,听凭将军发落。”

“这……这两千人是不是少了点?”刘琮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将军莫要担心,我帐下两千将士都忠于将军,要去杀曹贼必然以一当十,奋不顾身。末将虽不才,假司马魏延却有勇有谋,足堪大用。何况樊城近在咫尺,如果能联手刘豫州,趁着曹贼渡水之际,半渡而击之,末将敢担保,曹贼必为我所擒。”王威兴奋得声音有些颤抖了,将和假司马魏延商定好的计策细细说来。说得刘琮兴奋不已,那颗心就跟旁边的火苗一样,突突的跳个不停。

“既然如此,你速去安排。”刘琮听完了王威的话,咬着牙想了半天,用力的一挥手。

“是!”王威应了一声,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起身而去。

刘琮看着王威大步走出门去,激动得站起身来,他看了看刚才王威跪着的地方,想着过几天也许曹操就会跪在自己的脚下,那该是何等的荣耀?到时候蔡瑁和蒯越会怎么想?还会那么大声的对自己说话吗?兄长会不会心悦诚服的拜倒在自己的脚下,称叹只有自己才是荆州最好的主人?夫人会不会对自己刮目相看,温柔有加?

夫人,对,要去告诉一下夫人。刘琮忽然转过身,要向后堂走去,刚转过帷幕,却见他的夫人蔡氏撇着嘴站在那里,用一种常见的那种眼神看着自己,刘琮看惯了那种眼神,知道里面全是同情和可怜。不过,他今天不生气,过几天,等抓住曹操,夫人的眼神肯定是那种狂热的崇拜,就象看到心目的英雄那样的狂热。

“夫人,”刘琮赶上前去,一把抓住蔡氏的小手,开心的说道:“夫人,我很快就要抓住曹操,成为一个真正的荆州牧,镇南将军了。”

“是吗?”蔡氏忽然笑了,用力甩开他的手:“我怎么觉得你是死期到了,我快要做寡妇了呢?”

“夫人此话怎讲?”刘琮一下子愣住了,不解的看着蔡氏那红润却又冰冷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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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今明两天有点私事,晚上可能更新不及时,我会尽量找时间,如果实在不巧,明天晚上一定补齐。

顺祝诸位新年快乐。

第二十四节 魏延

一共上传三节,补全所缺,昨天实在不巧,没找到能上网的地方,对不住诸位书友。

顺便回答一下伊甸幽冥书友的问题。这本书主要情节以《三国志》为依据,有些《三国志》上无相关记载的,以大家习惯了的说法为准,两个都说不准的,只有我猜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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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怎讲?!”蔡氏寒着脸,拨开刘琮伸过来的手,慢慢向前踱去,微微的偏着头看着亦步亦趋的刘琮,冷笑了一声说道:“夫君以为,王威比刘备如何?”

刘琮想了想,怎么又来了?不过他还是好好想了想:“王威不如玄德叔叔。”

蔡夫人慢条斯理的在席子上坐好,整理了一下裙子,又问道:“那比刘备手下的关羽、张飞如何?”刘琮想都不用想就笑了:“他如何能跟关张相比,关张那可都是万人敌的猛将。”

“既然王威连关张都不如,那刘备手下兵有两万,将有关张,谋有徐庶、诸葛亮,为什么不会想出这等奇袭之计,却被王威这个粗人想出来了?”

“这……”刘琮一下子无言以对。

“王威粗勇少谋,唯有忠心可嘉,要不然他跟着使君十来年,也不会只是一个城门司马,那个魏延,哼,好用奇计,不计后果,也只有王威这等人才会把他当个智谋之士。你以为使君不用他,是有才不用吗?难道你觉得你的眼光比使君还强?”

刘琮被蔡氏这么一说,刚才的雄心壮志一下子成了泡影,浑身象是被抽去了骨头一样,瘫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说道:“那夫人说现在该怎么办?”

“哼!”蔡氏撇着嘴看了他一眼:“你别担心,王威这个人向来跟刘备不干不净的,留着也是个祸害,你就别管了,叔父他们会处理好的。”

王威出了府,上马直奔西门,刚进了营门,假司马魏延就迎了上来。魏延身高八尺,脸色红润,颌下一把短须,高鼻大口,看起来极为威猛,只是两只眼睛比较细长,眼皮总是不能的闪动,好象总是在想着什么。他一见王威从马上跳下来,连忙凑过去说道:“将军可曾答应?”

王威兴奋的点点头,将手中的马鞭扔给侍卫,拉着魏延向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文长,曹贼的位置搞清楚了没有?”

魏延点了点头:“我向刘始宗的随从打听过了,他说是在新野城外遇到曹军的,按照曹操的行军速度估算,现在应该留樊城不远了。”

“那估摸着明天就得过汉水了吧?”王威想了一想说道。

魏延有些挠头道:“按说应该如此,只是现在刘豫州还在樊城,听说他拒绝投降,将大儒宋仲子赶出来了。这样的话,只怕曹操不会放着樊城不管,直接渡汉水啊。我们原先的半渡而击的计策只怕有修改才行。”

王威一听,立刻急了,他扯着魏延进了内室,将他摁着坐下,虎着脸问道:“文长,我这可是在将军面前拍了胸脯的,你不是说绝无问题吗?怎么到了现在却又变卦了?”

魏延一见他急了,连忙安抚道:“大人莫慌,我们当初议定的计划本就是以曹操过汉水为准,如果刘豫州拒绝投降,曹操自然不能放着樊城在后,放心大胆的渡水。不过大人也不用急,既然曹操可能会先攻樊城,我们不妨过了汉水,再向北去,不远处便是邓塞,当年孙坚破黄祖于此,地势极是险要,又是曹操必经之路,我等在此设伏,两千人足可擒得曹操,然后飘然遁去。曹军地形不熟,纵有骑兵又能奈我何?我们在邓塞之东三里处河中备船,只要我们上了船,纵使曹操十几万大军全到,也只能望水兴叹,大人奇功可成。”

王威听了,沉思片刻,邓塞那里他也是熟悉的,知道大队人马通过极难,如果伏上两千人马,一击而走,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他才露出笑容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只怕明天曹操就会兵临樊城,我们要截击他,只有在这里了。传令,今夜就到邓塞设伏。”

魏延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带走两千人,如何向蒯大人交待。”

“别理他,我有镇南将军的秘令,就说我们是去迎接曹操的。”王威挥挥手,满不在乎的说道。魏延见了,本有些不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看王威这样子,想来是在刘琮那里得了保证的。他这人最不喜欢别人看不起他,自己再问,也许会惹得他不开心的。

派到蒯越那儿去请令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蒯越也没有多问,一听说是镇南将军刘琮的命令,很快就签了手令,派了接替他们守城的人过来,相关手续一应俱全,要的粮食和军械也如数交付。魏延见了,本来还有一点疑心也消失了。安排用了饭,酉时一过,他就跟着王威带着两千人出了襄阳城,渡过汉水,急行军一个时辰,赶到了邓塞。

邓塞静悄悄的,那座矗立在山坡上的堡垒沉默而寂静,只有从山谷间吹过的风发出呼呼的声响,嶙峋的怪石如猛兽一般,作势欲扑,皎洁的月亮从山坡上的树林间探出头来,将一片片扯成碎片的银光洒落在浓绿的草皮上。

魏延安排了斥侯和岗哨,又带着几个亲卫将明日准备冲下山去的路全部查看了一遍,这才回到临时的中军帐,王威已经带着人查完了后山的路,安排好了接应人员,回到了中军帐刚坐下,正皱着眉头捏着腿,他的腿在那次跟随黄祖阻击孙坚的战斗中受了伤,到现在还是一受点凉就隐隐作痛。

“文长,这次如果能抓住曹贼,你是首功一件,少将军一定会重用你的。”王威见了魏延笑道。

魏延笑了笑,拱手称谢。他知道王威多次在刘表面前举荐过他,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刘表一直看不上他,如果不是因为王威是跟着他的老人,要给王威一点面子,只怕魏延已经被撵出襄阳城了。这次能有机会带兵出来袭击曹军,对魏延来说,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也许,少将军和刘表不一样,年轻人嘛,总是能接受新人新事一点。

“多谢大人,不过,曹操征战多年,经验丰富,帐下名将甚多,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大人先休息,我来守着,有事我再叫醒你。”

王威张大了嘴打了个哈欠,确实感到一点困意,也不多说,倚在一旁裹紧了大氅闭上了眼睛。魏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树梢月亮,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这一次,自己能抓住这个机会吗?他不免有些不敢确定的问自己。到襄阳这么多年了,一直跟着王威,荆州无大战,襄阳更是安定得很,自己的一身武艺,满腹计谋,竟然无用武之地。他不免有些遗憾,早知如此,还不如到江夏黄祖那儿去。实在不行,到江南四郡也行啊,一起投到刘使君帐下的黄忠黄汉升跟着刘磐在攸县,经常打仗,屡立战功,都已经升到中郎将了,偏偏自己还是个城门司马的假司马,每天无聊的看着城门,只能跟那几百部曲较劲,把他们折磨得叫苦连天,可是把他们操练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守着城门天天检查那些进出城门的人?本以为这次曹操大军南下,能有一场硬仗可打,自己也许有机会一展才华,哪知道曹操还没过汉水,这帮人居然就降了。

他不甘心,不甘心荆州就这么落入曹操的手中,更不甘心自己永远这么守着城门,所以向王威提出了袭击曹军的建议,他本来只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试一把,没想到少将军还真的答应了。

也许,真是自己刚时来运转了,那个疯女人也说过的,他今年应该能转运。只可惜,那个疯女人死在大牢里了。其实她也没说错啊,荆州今年确实有大丧,这不刚说了没几天,刘使君就过世了。

魏延看着无声的月亮,思绪起伏,一时兴奋,一时紧张,竟然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站起身来,冲着远处看了看,其实远处什么也看不到,曹操的大营还在二十里以外,他根本看不到什么。只是他现在虽然看不到什么,心里却仿佛能看到明天曹操的大军从山谷中经过,自己带着那般训练了很久的精锐呼啸而下时,曹操大军只能干瞪眼的情形。

只可惜,这次不能和曹操帐下的名将横野将军徐晃徐公明较量一般。魏延略有遗憾的想到,为了一击而中,只能放前军的徐晃过去了,要不然,真想跟他较量一下,看看究竟是这位名将有利害,还是我魏延魏文长利害。

魏延吐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北方静静的原野,紧了紧身上的大氅,靠着大石眯起了眼睛。

一名荆州斥候在山脚下直起身来,不满的挠了挠身子上的痒处。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小使君都说要投降了,整个襄阳城的人都轻松谈笑的时候,将军为什么要带着他们这两千人趁着黑赶到这邓塞来。这晚上真难熬,草地里虫子特别多,这才潜伏了一会儿,身上就被咬了好多疙瘩,又疼又痒的难受极了。他不禁低声咒骂了一声,这些当官的真是,他们可以躺在帐逢里,有人侍候着,老子却得在这儿喂虫子,真要立了功,还是他们拿大头,分到自己手里的不过几百钱,只够买一两石米。

他忿忿不平的想着,偷眼看了一眼后面,猫了腰向旁边一个树走去,树下面有一块大石,正适合一个人坐着,他有些喜出望外的轻笑了一声,一屁股坐了上去,舒服的伸开双腿,刚要赞一声,却听到身后一阵轻微的响声,隐在虫鸣中若隐若现,他手下意识的按上了腰间的环首刀柄,同时猛的向前窜了一步,同时回过头向后看过,刹那间大吃一惊,只见两个人影一左一右猛的扑了上来。

第二十五节 封禅

横野将军徐晃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小,眼睛却不停的乱转的荆州斥候,静静的看了片刻,直看得那个斥候有些不安的扭了一下身子,才语气平和的问道:“什么人在山里埋伏?”

他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一点火气,就象是跟人说家常一样,那个斥候听了,心里的紧张去了些,他眼珠一转,刚要说话,旁边一个大胡子亲卫却猛地摁住他一只手,另一手倒持环首刀,刀环狠狠的砸在他的小指上,一声闷响,已经将他的小指砸得骨肉分离。

“跟我家将军说话,有一是一,别想什么歪心思。”那个大胡子亲卫不屑的哼了一声,松开了斥候的手。斥候这时候才感到钻心的疼痛,不禁张大了嘴,一声惨叫突口而出。

“再叫砍了你的脑袋。”那个大胡子亲卫甩手就是一个大巴掌,随着一声脆响,两颗牙突口而出,愣生生将那个斥候的惨叫又打回了口中。斥候捂着那只伤手,疼得直打哆嗦,额头冷汗直冒,偏偏看着那个大胡子亲卫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却不敢叫出声来,口中呜呜作响,血水沿着颤抖的嘴唇一丝丝的挂了下来,洒得前胸到处都是。

“什么人在山里埋伏?有多少人?”徐晃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又问了一句。

“是城门司马王威,还有假司马魏延……”

…………

“魏延?”正跟在曹操身侧看着沙盘、听曹操和荀攸他们几个谋士商量进军路线的曹冲听到魏延这个名字时不由得有些惊讶的叫了一声。

“你知道这个人?”曹操觉得很奇怪,魏延不过是个守城门的假司马,普普通能的一个小军官,仓舒怎么会知道,搞得这么意外,他不免有些好奇的看了看曹冲,脸上挂着不解的笑容。

曹冲一听,也觉得有些失言了,他知道魏延是因为这个人在三国里被那位多智近乎妖的诸葛孔明先生说他脑后有反骨,也被好多网友列为三国最冤的十个人之一,没想到这个牛人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司马,还是个假司马。看着曹操和荀攸等人的不解,他笑了笑说道:“听元直说过,就记住了。”

跟在他身旁的周不疑很郁闷,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人,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就往我身上推。

“哦。”曹操对这个问题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他将徐晃派人送来的消息递给荀攸,荀攸给大家通报了一下。一听前面有人设伏,虽然人数不多,但在荆州已降的情况下出现这种事情,还是有些让人意外。虽然不至于让这些见怪了各种险情的人吃惊,却不免让人对荆州的实际情况产生了更多的怀疑。

就连曹冲这个穿越者,都想不起哪儿记载过有这么个事情,这让他对自己所知道的三国故事又多了一份警惕,如果不是徐晃谨慎,换成他曹冲来领兵,只怕会以为前面一路平安,大摇大摆的进了人家口袋了。两千兵虽然不能击溃大军,可是如果地形适合,直冲中军,搞个斩首战术还是有可能的。

斩首战术?曹冲忽然一愣,他扑到沙盘面前,抬手招了招周不疑说道:“元直,你当年北上时从邓塞走过没有?”

周不疑多聪明啊,他立刻明白了曹冲的意思,不过,在这么多人面前,当然要给曹冲表现的机会,所以他想了一下,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公子是说他们只有区区两千人,只能奇袭不能强攻,所以会选一个合适的地形,对中军发起突然袭击吧?”

曹冲很高兴周不疑的体贴,又有些郁闷,你还以为我一直很小白啊,这些天跟着三国的第一军事家老曹后面学兵法,再加上那么多的战争故事,就是个猪也变得聪明点了,何况你家公子我虽然不是真的天才,也是个小聪明人呢,这个我还用你提醒?不过这些话他只能摆在肚子里,脸上还是摆出一副“知我者元直也”的样子,很郑重的点了点头:“区区两千人,连横野将军的前军都挡不住,当然不可能是堂堂之阵,我估计着他们渡过汉水,赶到这里埋伏,只怕是想对丞相大人不利。”

曹操欣喜的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看了看荀攸等人,抚须大笑。华歆也笑道:“公子高明,能很快就猜到对方的意图,实在是一言中的。”然后又转过头来对曹操说道:“丞相,仓舒公子这几日进展神速,当是丞相大人教导有方,公子的身体也恢复无恙了,歆等贺喜丞相大人,帐下又多一员干将。”

曹彰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关切的拍拍曹冲的肩膀:“我家仓舒本来就聪明,要不是受了伤,只怕现在还要更聪明呢,子鱼先生你要想讨酒吃,也不用如此说吧。”

华歆一愣,看了曹操一眼,几个人沉默了片刻,同时暴笑起来。曹操开心的笑了一阵,好容易才止住笑说道:“子文,你也别闲着,诸位先生在此,你也说说你的看法,让诸位先生指点一下,大有益处。”

曹彰取下头盔挠了挠有些痒的头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了一眼曹冲。曹冲微笑着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位置。曹彰走到沙盘前,指着邓塞下方不远处的樊城说道:“我担心的,只怕不仅是邓塞,还有樊城,樊城有刘备把守,手下有兵近两万,又有关张等万人敌的猛将,如果他们也一起设伏,只怕我军如果要强攻的话,损失定然不小。”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曹操,见父亲并没有不快的表情,而是很平静的听他讲,心中定了些,接着说道:

“如果我军先要拿下邓塞,再取樊城,那么这次奇袭的目的就会受到影响,樊城准备的时间越多,对我军越是不利,因此,我建议派一军于此佯装要强攻邓塞,另派骑兵绕道直抵樊城,务必要在樊城反应过来之前,造成大军忽至的效果。”

曹操忽然笑了一声:“子文,荆州既已降了,为什么你还要攻樊城,刘玄德还会抵抗吗?”

曹彰笑了笑,拱手说道:“父亲,荆州都有可能降,唯独刘玄德不会降。”

曹操“哦”了一声,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曹彰,又环顾了一下含笑的荀攸等人,回过头来向曹彰招了招手,把他叫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为什么如此说?”

曹彰清咳一声说道:“刘玄德从起军以来,虽然数次败在父亲手下,多次抛妻弃子,狼狈奔逃,在徐州被吕布逼得走投无路,兵不满千,以人肉为食的情况下不得已才归顺朝庭。被封为左将军都没有放弃狼子野心,一有机会就趁机出逃。如今他手下有兵两万,又多了智谋之士,如何肯受刘琮一个弱主节制?更何况听说他一直支持刘琦,与刘琮并不相善,这种情况下,想来刘琮的命令他不会当回事的。”

曹操看着侃侃而谈的曹彰,嘴角掠起一丝满意的微笑,抬起头看了看众谋士:“诸位,子文此说,诸位以为如何?刘玄德是否真的不会归降?”

华歆等人笑道:“子文公子此说,颇有道理,刘玄德狡黠,大概不会这么容易就范。”

曹操不置可否,又转向曹冲问道:“仓舒,你说呢?”

“子文兄长说得对,谁都可能降,唯独刘玄备不会降。”曹冲从沙盘上收回目光,肯定的说道:“我听说刘玄德在荆州收了一个义子,叫刘封,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刘禅。”

“封禅?”大帐里的人并不都知道刘备给儿子起了这个名字,毕竟刘禅去年才生,今天才两岁,刚是一个呀呀学语的孩子,还没有进入值得注意的大事的范畴。不过这两个名字特殊含义太明显,现在听曹冲这么一说,这些聪明人一下子就品味出了其中的意味。

周不疑赞许的看一眼曹冲,公子这招玩得高明,这个帽子一扣,刘备再怎么宣称忠于朝庭,他的不臣之心都无法掩盖了。只是他怎么知道刘备有个义子叫刘封,还有个亲生儿子叫刘禅?

曹冲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众人,又说道:“别说刘玄德不会降,就算他会降,所谓受降如对敌,刘玄德一天不放下手中的刀,我们都要当他是敌人。兄长说得对,要迅速逼近樊城,迟则生变。不过,派骑兵绕道虽然稳妥,只怕还是慢了些。”

曹操略一沉思,就知道了其中的味道,他用赞赏的眼光看了看两个儿子,走到沙盘前细细的端详着,将曹冲拉到身边:“你有何妙计?”

曹冲笑了:“无妙计,不过是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正是。”曹冲团团拱了拱手:“冲有一点拙见,说出来请各位先生不吝指点,王威魏延两千人设伏,自然不可能是要向我数万大军挑战,只能选择战机,一击而中,然后利用对地形的熟悉,飘然远逝,既然他们冒险一击,必不会以前军徐晃将军为目标,他们所求甚大,冲以为,大概便在中军。”

众人点头,荀攸已经猜到了曹冲想说什么,不过今天是曹公最得意的儿子在表演,他自然要好好的做个看客和配角,所以他一言不发,只是和曹操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冲以为前军可以装做不知,直接穿谷而过,直逼樊城,兼而退了他们的后路,只要中军不动,伏兵自然不起,等他反落入我们的伏中,到时只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公子高明。”几个军师相视而笑,齐声赞道,就连一直不说话的贾诩都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第二十六节 脱兔

魏延坐在浓密的树荫下,看着曹营里升起炊烟,看着前军徐晃带着大军穿谷而过,向樊城方向进发,从山上看下去,他能把徐晃看得很清楚。徐晃在过谷的时候抬了一下头,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徐晃就是在看他,他甚至能看见徐晃脸上的微笑,让他怀疑是不是徐晃发现了他。等他看到徐晃四处看了看,慢慢远去时,却不由得隐隐有些失望,什么名将吗,这里有埋伏都看不到,要不是为了抓曹操那条大鱼,我魏延今天就一箭射死你。

徐晃的后队过去之后,张辽的前军进了谷,慢慢的也跟着过去了。魏延看着一面面战旗,猜着一个个听过的没听过的人名,有些无聊的看了看还在远处不动如山的曹军中军大帐,折了一根草咬在嘴里,无趣之极的转动着。

太阳升得高了起来,林间的露水慢慢干了,树梢上的蝉,草叶上的虫,也跟着一起叫起来,叫得人心烦,晒得人流汗。妈的,这曹军怎么这么多啊,中军什么时候才动啊。魏延有些郁闷的想道。

一个斥候躬着身子,轻快的穿过树林,凑到王威的身旁低声说了几句,王威皱起了眉头,挪到魏延的身边轻声说道:“文长,事情有点不对头啊。”

魏延一惊,看了看那个斥候,连忙问道:“怎么了?”

那个斥候连忙将发现的情况又说了一遍:“横野将军徐晃去了樊城,荡寇将军张辽也去了樊城,但是他派出一支千人的骑兵向东去了。”

“向东?”魏延愣了一下,手里捻着的草一下子被他折断了:“向东去了哪里?你可看见了?”

“没有,小的见情况不对,立刻先回来报告,后面有兄弟跟上去了。”斥候见魏延面色不善,有些紧张的说道。魏延看了一眼下面正在缓缓通过的曹军,又看了一眼远处还没有动静的曹军大营,忽然回过头对一个亲卫说道:“你立刻去把斥候营的军侯叫来。”

亲卫猫着腰去了,魏延又对那个斥候说道:“立刻去河边看看,我们的船有没有问题,查一查那队骑兵去了哪里。”

“诺!”斥侯见魏延面色严峻,连忙应了一声,飞快的走了。

“怎么?文长,你说那些骑兵会去拦我们的船?”王威也有些紧张起来。魏延点了点头,心脏猛的跳动起来,怪不得今天曹军的动作有些怪异,队伍拉得那么长,中军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只是,他们是谨慎起见,还是发现了什么?

斥候营的军侯匆匆的走了过来,魏延一把拉住他:“昨天撒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吗?”

军侯摇了摇头:“大部分都回来了,只有李三儿那一伍还没回来,不过他们走得最远,可能正在回来的路上。”

“李三儿,就是那个又瘦又小的小子?”魏延略微一想,就想起了这个人。

“大人记性好,就是他,他虽然武艺不好,但人很机灵,应该不会有事。”军侯连忙说道。

魏延摇了摇手:“你赶快派人去接应一下,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

“诺!”军侯应了一声,也飞快的走了。魏延原地转了两个圈,又看了看远处的曹军中军大营,对王威说道:“大人,我觉得不太对,咱们还是快撤吧。”

“撤?”王威有些犹豫,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看样子曹操应该快来了,这个时候撤是不是太可惜了。他有些不太情愿的看着魏延,颇为不甘的看着远处的曹军直砸嘴。

魏延也有些犹豫不定,正想着如何说,就见一个斥候从远处狂奔而来,他猛的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脑子一时也有些不太好使了。出事了,他一下子有种不祥的感觉。

“大人……大人……”斥候奔到他们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刚要说话,却被魏延一把揪住了衣领,低声喝道:“不要慌,慢慢说。”斥候看了一眼魏延抽出半截的长刀,吓得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胆怯的看了看四周,见士卒们都往这边看过来,连忙挤出一个笑脸,然后才轻声说道:“有一千骑兵赶到了渡口,我们留在那里的船,都被他们征用了。”

“征用?”魏延头皮发炸,松开斥侯的衣领,喝道:“再探。”等斥候走了,才急急的对王威说道:“大人,这一千骑兵绝不仅仅是为了征用船只,只怕是个障眼法,我看李三儿他们十有八有是被人抓了去了,曹军装做不知情,可能是要反过来包围我们,现在趁着他们还没有合围,我们走还来得及,再迟可就难了。”

王威一听立刻站起身来,紧张的看了魏延一眼:“文长,你确信?”

魏延咬了咬牙:“延确信。”

王威转了两圈,又看了看下面正在过谷的曹军,又有些舍不得的说道:“我们守了一夜,总不能空手而归,要不要打他们一下?”

“不可,我们不是为他们而来的,纵伤了几百人也于事无补,还是趁着他们没有包围我们,立刻从小道赶往樊城。”魏延看了一眼有些不解的王威,继续说道:“我们这两千人,根本不是曹军的对手,一上午已经过了七八千人。曹军又是百战之兵,我荆州兵正面作战不是对手,人数也差得太多,还是立刻进樊城,依托刘豫州,方才保得平安。”

“也罢。”王威恨恨的一跺脚,立刻将命令发了出去。

曹冲站在中军大帐前,看着前面山谷里惊飞而起的鸟群,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看着手里绿色的玻璃片直叹气。他是到了军中才知道这时候已经有了聚光用的玻璃,只是颜色不纯,里面还有气泡,实在不堪大用,要不然也可以做个望远镜来玩玩,不至于象现在只能凭着那些飞鸟来判定情况了。

“仓舒,这个魏延倒还识机快啊。”曹操眯着眼睛,抬着手挡着中午刺眼的阳光,看着远处山坡上不再遮掩身形匆匆远去的伏兵,以一种赞叹的口气说道:“你说他是个将才,还真是有点潜质。”

“可惜他发现得太早了,现在文远将军只怕还没切断他的后路。”华歆也有些惋惜的笑道:“要不然只怕也逃不出公子设下的天罗地网。”

“两千人,不值得放在心上,传令加速前进,赶到樊城会一会刘玄德。”曹操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下达了全速前进的命令。曹冲看着山那边湛蓝的天空有些不解,难道蝴蝶效应已经波及到了这里,那刘备还会逃吗?长阪坡赵子龙还有表演七进七出的机会吗?自己知道的那些故事更不可靠了吧?唉,这个先知越发的不好当了。

…………

魏延和王威带着人在山间狂奔,他们没敢走官道。既然曹军发现了他们的埋伏,又派人断他的水路,自然不可能让他在官道上大摇大摆的撤回去。所以魏延二话没说,连马都扔了,带着王威就从山间小道跑了。

算他跑得快,选择的路也好,当张辽得知魏延下了山没有去渡口钻口袋,而是进了山的时候,他立刻带着人追了上来,赶到山口时除了捡了几匹马,什么也没有捞着。他苦笑着看着小路上杂乱的脚印,还有踩成了绿色的泥土,只得无奈的叹着气,回头看了看儿子张虎说道:“没想到还真被仓舒公子说中了,这个魏延魏文长不管打仗怎么样,首先逃跑是个高手,壮士断腕,决心下得很快。”

张虎诧异的看了一眼一脸失望的父亲笑道:“父亲,你可没这么夸过人啊,这次可是难得。”

“臭小子,你老子不是不夸人,是难得有人值得你老子夸,要是你能有仓舒公子一半,老子天天夸你还来不及呢。”张辽故意恼怒的抽了张虎一马鞭,佯怒的笑道。父子俩笑了一阵,张辽收住了笑说道:“子威,说起来还真得谢谢仓舒公子,要不是他在丞相面前进言,你们这帮小辈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着上战场呢。说起来咱家是武人,不让战场挣战功难道去读经?读经也得人家看得起你啊。那些迂夫子看不上咱们的,别看他们对你客气,用得着的时候当个宝,用不着的时候轻则夺了你的兵权,重则要了你的命,那些文人啊,靠不住的。你以后要跟仓舒公子多亲近亲近,虽然有人说他不合圣人教诲,可那些屁话谁听谁倒霉。”

“唉,我记住了。”张虎觉得很奇怪,父亲平时都是虎着脸的时候多,这次跟着出来突然象是变了一个人,话多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有时候啰嗦得让人觉得烦,行军打仗时的细节末节说了又说,自己都记住了,他还是不放心的再三叮嘱,甚至要亲眼看着他做一遍才放心。

“别笑,我看你小子最近越来越不上规矩了,老子说话,你嬉皮笑脸的笑什么笑?”张辽回头看到儿子脸上的笑容,不禁板了脸,顺手又是一马鞭。张虎吓得一吐舌头,拨马就走,边走边回头叫道:“父亲,我去前军了。”

“这个臭小子,老子又没用力,你跑什么跑啊。”张辽骂了一句,看着张虎带着几个亲卫纵马而去,不禁摇了摇头,情不自禁的笑道:“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第二十七节 空城

魏延和王威带着两千兵狂奔了一路,看到徐晃的大军在离城不远的地方扎下了大营,他回头看了看跑得气喘吁吁的人,没敢上门找事,偷偷又绕了一个大圈,绕到临江的南城门,准备从南门进城。

南门守将霍峻一见到丢盔弃甲、狼狈之极的魏延和王威,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将他们接近城内。进了瓮城,魏延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扶着王威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大惑不解的霍峻摆了摆手,艰难的说道:“仲邈,你等我喘口气再说,妈的,这二十来里路跑死我了。”

霍峻一见,啼笑皆非,也只得暂且不理他们,让人拿来了水,自己跑到城墙上去检查城防。转了一圈回来,见他们气也平了,脸也不红了,这才坐在他身边,静听他解释。魏延把事情一说,霍峻脸色顿时变了,呼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怪不得你连马都没了呢,幸好你是从小路跑的,我听探子说,张文远一直没到樊城来,带着骑兵在邓塞那边不知道干什么。我正奇怪呢,他们不赶过来围城,在邓塞转个什么劲,原来是准备截你啊。”

王威一听果然有人准备在后面堵他们,脸立刻变了色,半天没说出话来。好久才拍拍魏延的肩膀:“文长,这次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只怕我们全要栽在那里。”

“可不是,张文远手里有一千铁骑,三千步卒,你们真要被他缠上了,不出半个时辰,后面的几万大军就能围上来,到时候只怕这两千人能骨头渣子都找不到。”霍峻也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对魏延拱了拱手道:“文长,幸亏你机警跑得快,又没有去河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荆州的士气只怕又要受一次打击。”

魏延也是后怕不已,原先对徐晃、张辽等人的轻视已经抛之脑后,他愣了一会,苦笑了一声说道:“仲邈,你别拿我开心了。没想到我第一次打仗居然是这么个结果,说起来真是惭愧。”

霍峻一愣,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用力捶了魏延一拳:“文长,你可不能灭了自家威风,你带着两千人,能从几万人的包围圈里毫发无伤的跑出来,只是丢了几匹马,不管说给谁听,都不是丢人的事情。你可想清楚了,那可是张文远、徐公明。”他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怕是我家关将军和张将军遇到他们也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魏延见他说得真诚,心中的惭愧少了些,细细想来,其实别说关张,就算是刘备,在曹操手下也没沾过便宜,不过这话当着霍峻的面实在不好说,更何况现在还寄人篱下。他看了看四周,见城中人来人往的忙碌得很,不禁问道:“你们这是?”

霍峻摇摇头,有些遗憾的说道:“曹军势大,我家主公实力太差,只能先避其锋芒。”

魏延又吃了一惊,细细问了一遍才知道,就在今天他在邓塞准备伏击曹操的时候,刘备已经安排人员撤退了,关羽带着一万水军,将大部人马撤过了汉水之后,就沿着汉水向东直奔江夏去和刘琦汇合,而刘备去了襄阳,要向南去,争取拿下江陵,补充物资之后再做安排。而樊城里,现在只剩下张飞四千人马和霍峻等人的部曲,就连大部分的百姓都跟着走了,除了五六千兵,就是空城一座。

王威和魏延互相看了一眼,恍然大悟,怪不得派来通知刘备的人一直没有回音呢,搞了半天刘备已经撤过汉水了。

霍峻见他们惊惧不已,不在意的笑道:“二位来得正好,帮我们守上十来天,曹军大部还在南阳郡,又不知道城中的虚实,没有足够的兵力,他一时半会不可能发起进攻,等他们人马到齐,我家主公可能已经到了江陵了,到时候我们过了汉水,把船一烧,让他看着我们干瞪眼。”

…………

刘备站在刘表新坟前,感慨万千,他一大早就过了汉水,带着人到了襄阳城。因为魏延他们出了城,现在守城的是蒯祺,自然不可能放刘备进城了,隔着护城河刘备和刘琮说了几句,只能望城兴叹,本来以为有机会和刘琦里应外合拿下襄阳的,哪知道几天之间事情就全变了样,真是照化弄人。

诸葛亮在城下时劝他拿下襄阳,他掂量了一下,知道可能性太小,只得摇了摇头表示不可。当然嘴上不能说自己没能力拿下襄阳,只能说襄阳是刘表的地盘,自己和刘表是兄弟情深,不能趁着刘表尸骨未寒,就谋夺他的地盘。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感人至深,以至于刘琮在城头愧不敢当。而蒯越也知道凭自己手上的人,守城没什么问题,出城和刘备野战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干脆就没上城,坐在府中和裴潜喝酒聊天。

刘豫州要南下的消息很快就在襄阳城里传开了,城中不少百姓听到曹军要到的消息,想起叶县的屠城,恐慌象瘟疫一样漫延开来,扶老携幼带着大包小包的百姓聚集在城门口,大声叫骂着,要让蒯祺开城,他们不想被曹操杀了,要跟着仁义的刘豫州一起逃难去。蒯祺见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要镇压又怕引起民变,想要放人出城,又怕被蒯越责骂,无奈之下只好去请示蒯越。蒯越听了,不介意的笑道:“放他们出城,小心别被刘备趁机攻城就行。”

蒯祺这才松了口气,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裴潜和蒯越相视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刘玄德真是会邀名,这个时候还不忘收买人心。这样也好,就让他带着这数万百姓上路,看他能不能逃脱曹公的大军。这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蒯越见他摇头叹息,说得有趣,不禁哈哈大笑。笑了片刻说道:“算算时间,曹公也该到了,等蔡德珪的水军一到,我们还是去迎一迎吧。”

曹操领着大军在樊城外扎下大营,数日后各数大军纷纷到达,在这几天里,樊城一直很安静,没有出城攻击,对曹操派人送进城的劝降书也置之不理。曹操也没指望会劝降刘备,只等着大军到达之后展开强攻。当韩浩等人领着大军到了樊城外,战具修整完毕准备攻城时,曹操才接到襄阳城里传来的消息,说刘备已经过了汉水南下。

曹操大怒,却又无可奈何,立刻派人拿下了樊城,紧接着派使者过江,要求派船接应。蔡瑁的水军这时也赶到了,很快就将曹操的大军接上了船。

“丞相,真是惭愧,没想到刘备会将水军全部带走,我一时竟找不到船只来迎丞相,实在是失职,还请丞相恕罪。”蔡瑁一见曹操,立刻迎了上来,一脸的惭愧。

曹操哈哈大笑:“德珪不必如此,刘备狡诈,既然要逃命,自然是要断我的路的。你这水军几日就能赶到,已经算是快的,足见得德珪是用了心的。德珪,算起来我们有十多年没见了吧?”

蔡瑁笑容满面的说道:“正是,足足有十六年了,这十六年我可是老了,丞相大人却还是风采依旧,实在让我羡慕啊。”

“德珪,老友见面,不论官职,我们还是称字吧,不要见外了,让人以为我做了丞相,凭添了架子,不认旧人呢。”曹操拍着蔡瑁的背,含着笑故意不快的说道。

“哪里哪里,瑁实在是高攀了。”蔡瑁恭敬的说道:“既然孟德兄赏脸,瑁恭敬不如从命,就斗胆放肆了。哈哈哈……能和当朝丞相大人称兄道弟,不光是我的荣耀,也是我蔡家的荣耀啊。”

“这才象话嘛。”曹操仰面大笑,和蔡瑁说得亲热无比,又拉过众将和曹冲曹彰来向蔡瑁介绍。蔡瑁见这小兄弟二人,眼睛一亮,连声夸赞:“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孟德兄这二位公子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闲之辈,孟德兄好福气,好福气,实在让我羡慕啊。”

曹冲和曹彰互相看了一眼,悄悄的撇了撇嘴,然后堆起满脸的笑容上前见礼。曹冲知道这两个老家伙在勾心斗角互相捧场,心头觉得难受无比,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还得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实在是别扭之极。

等他们上了岸,差不多也互相吹捧完了,蔡瑁去安排相关事宜的时候,曹操将众将和谋士叫到一旁,面无笑容的吩咐道:“刘备南下,手中有兵近万,如果一定被他占了江陵,据城而守,荆州战事又得拖延,我决定亲率骑兵南下追击,其他人进城。”

众将一听,轰然应诺,纷纷散去。曹操将曹冲弟兄留下,单独吩咐道:“子文随虎豹骑一起南下,仓舒,你随元嗣等人进城,安排好城中事宜之后,再看情况而定,凡事多请教公达先生。”

曹冲想了想说道:“父亲不宜亲自南下,有子孝(曹仁)和子和(曹纯)二位叔父带着五千铁骑,应付刘备的一万步卒不是什么大问题。刘备先行数日,此时要追他,只怕途中不得休息,必然劳苦异常,父亲何必亲自前去?”

曹操摆了摆手:“刘备非等闲之辈,数次从我手中逃脱,我不亲自前去,实在是放心不下。”他又想了片刻说道:“仓舒,庞令明和阎彦明的两千骑兵我给你留下,你可灵活应用,以备不测。”

第二十八节 藏书

曹冲还是觉得不妥,又劝了几次,曹彰也跟在一旁劝说,曹操却执意要亲自带兵南下,江陵重地,他对刘备也实在是不敢掉以轻心。曹冲见劝说无效,只得应了,将曹彰拉到一旁。

“兄长,此去凶险,你切不可只顾厮杀,忘了父亲的安危。”

曹彰连连点头:“仓舒你放心,我一定不离父亲左右。”

曹冲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曹彰的胸甲,又低声吩咐道:“此去江陵,如果途中遇到有伏兵,一定要多加分析,安全第一,切不可冒进,刘备手下猛将不少,你可别一时逞匹夫之勇。”

曹彰虽然是哥哥,但这几个月来对曹冲却是佩服之极,曹冲说什么他听什么,当下见曹冲说得郑重,连连点头。曹操见他们兄弟情深,十分满意,整整衣甲,带着曹仁等人急速南下,五千铁骑在襄阳城南的官道上呼啸而去,马蹄踏起的灰尘如一条黄龙,直冲云霄,如雷般的马蹄声久久在襄阳城边回响。襄阳城的守军看到五千铁骑所带来的威势,面容失色,好久才回复过来,不禁暗处庆幸自己不用面对这势不可挡的敌人。

曹冲站了好一会,直到前方再也看不到人影,这才跟着韩浩等人进了城,城中自有人安排接风洗尘,虽然丞相大人不在,可是丞相大人最得意的公子在,这排场摆得也不小。曹冲跟着蔡瑁到了刘琮腾出来的州牧府时,只见府内府外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穿梭不停,一个个见了面拱手为礼,不管是什么人都面带笑容,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似的。

曹冲是主客,当然不能先出来亮相,蔡瑁带着他直奔后院,引着他进了一间侧房,推开房门笑道:“这里便是公子的住处,和丞相大人紧挨着,既然丞相大人南下,一时无法入住,公子就先试一下是否合适,如果有不妥之处,公子提出来,我也好赶在丞相大人返回之前修整。”

曹冲谦逊的笑了笑,连声称谢,扫视了一眼房中,见帷帐都是新的,四周的墙上都围着素色的丝绸,颜色鲜亮而又素雅,一个漆得锃亮的大书架倚墙而立,上面堆满了各种卷轴,整个房间整洁而又充满书香气。曹冲满意不已,走到书架前拿起一卷竹简说道:“多谢叔父费心,小侄感激不尽。”

蔡瑁见他很满意,也有些得意的说道:“哪里哪里,这都是舍妹和小女布置的,我只是借花献佛而已,公子能喜欢,那最好了。”

曹冲一愣,马上明白过来他所说的是刘表的继室和刘琮的夫人两位蔡夫人了,不免有些尴尬,不知道蔡瑁这时提到他们是何用意,难道是知道丞相大人有收人妻的爱好,要献给丞相大人?

他一时有些失笑,连忙转过头看手中的书,一看之下,不免吃了一惊,简册上居然有蔡邕的印记。他连忙打开细看,立刻知道这些书是从哪儿来的了,他手中的这一卷正是蔡邕手写的文卷,蔡邕的笔迹他在蔡琰珍藏的手稿上看过,那种飘逸的字体一般人模仿不来。

“这是?”他惊异的问蔡瑁道。

“都是王仲宣献出来的,他知道公子是蔡伯喈女儿的学生,觉得这些书应该物归原主,听说这里将是公子的住处,无论如何要将这些书全送到这里来。”蔡瑁笑道:“公子不知道,这些书王仲宣可当个宝贝呢,我家小女向他求了几次,可都没见过一个字。为了这些书,王仲宣几乎将荆州所有人都得罪遍了。哈哈哈……”

曹冲心中大喜,他正想着到了荆州怎么跟王粲开口把蔡邕那些书全要过来呢,没想到蔡瑁都给他准备好了,怪不得装满了整整一大书架,这可都是当年蔡邕的心血啊。他当年不会相信王粲会因为他是蔡琰的学生,就主动把书全部送给他,这里面十有八九是蔡瑁用了暴力。不过既然蔡瑁喜欢当恶人,自己也没有必要拒绝他的好意。

“难得王仲宣一片好意,等有机会我定要当面谢谢他。”曹冲开心的说道。

“这不难,一会儿宴会开始,他自然会来的。”蔡瑁看了跟在一边的周不疑一眼,有些疑惑的说道:“怎么公子没带侍女来?”

“军旅劳顿,我就没带她们来。”曹冲只顾翻书,这才想起来卞夫人等女眷还在那边,连忙说道:“叔父不用照顾这里,到时候让人来叫一声就行,我家大母那里还未安定,叔父还是去忙吧。”

蔡瑁笑道:“不妨事,拙荆和蒯异度的夫人正陪着夫人呢。舍妹也在那里,不用我一个笨手笨脚的过去操心。”曹冲一笑,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卞夫人那里当然不是蔡瑁可以随便见的。

见曹冲心思都在书上,蔡瑁也不多留,自己去忙了。曹冲和周不疑探头看了一眼门外蔡瑁的背影,齐齐的松了一口气,轻声笑起来。

“公子,你的桃花运要来了。”周不疑拿起一本书,用跟曹冲学来的口头禅打趣道。曹冲想到蔡瑁三番两次的提到他的女儿,也不禁苦笑了一声,老曹有这爱好,我可没这爱好,敬谢不敏。

“你放心,真要是有美女,我一定让给你。”曹冲坏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亲了,正好带着美女回去见你父母,也让他们别再为你操心了。”

“我这事就不用公子操心了。”周不疑忽然红了脸,低了头装作看书说道。曹冲一见笑了,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还当了真的了,这女人又不是礼物,我说了送给你也得看人家答应不答应,蔡瑁的女儿是能随便送的吗。

听他们在里面开玩笑,许仪和典满也在门口笑了起来,许仪冲着典满挤了挤眼睛,典满想起那天在宛城曹冲说要给他娶房媳妇的事,知道许仪挤眼睛的意思,一时憋得老脸通红,几个虎士也跟着没心没肺、没大没小的笑起来。

“笑什么笑,公子跟你们客气,你们也不能当了真,让人笑话我们丞相府的人不懂规矩。”典满被他们笑得吃不消,虎了脸骂道,又转过头对许仪说道:“校尉大人有几天没收拾你了吧,屁股又痒了?”说完自己也不禁笑出声来。许仪一听提到他父亲,立刻苦了脸,咂了几下嘴却没敢说什么。

两人说笑了一阵,外面走进来一个侍女,面容娇俏,穿着讲究,举止得体,见了典许二人,连忙施了一礼,轻声说道:“奴婢来请公子入席,烦请通报一声。”

典许二人连忙收了笑,进屋通报,曹冲在里面已经听见了,跟周不疑边说笑边走了出来,见那少女穿得讲究,不由得愣了一下,心想这荆州真是有钱,连个侍女都穿得这么漂亮,真******没天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跟着那个侍女向前走去。

那女子带着他们转过走廊,进了前厅。只见前厅里已经坐得满满的,南腔北调响来一片,文士武将分堆散开,一个个谈笑风生。见曹冲出来,坐在一旁的韩浩连忙迎了上来。曹冲也不客气,团团施了个礼,跟着那个侍女走到首席坐下。那个侍女也不离开,偏着身子坐在他一旁,伸出如玉葱一般的小手帮他摆好了餐具。不大一会儿,一队侍女端着酒菜走上堂来,不大功夫就堆满了各人面前的案几。美酒飘香,肉味迷人,一时间大家都收了声,看着坐在曹冲身旁的蔡瑁和蒯越,等着主人先发话。

“诸位。”蔡瑁首先站了起来,举起酒杯,“我荆州士民盼望王师已久,今日丞相大人屈尊前来,实在是我荆州之幸,只可惜丞相大人亲自率军南下去追刘备那贼子,不能亲临酒席。不过,诸位也不必失望,有仓舒公子在此,诸位也算是不虚此行。请诸位举杯,我等先敬仓舒公子一杯酒,然后诸位就可各展胸中学问,向仓舒公子讨教了。”

蔡瑁说完哈哈一笑,下面的人也跟着笑起来。曹冲听了不禁苦笑一声,这下面坐的可都是能人奇士,这蔡瑁如此说,岂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别说自己不是天才,就算是天才,好虎也架不住群狼啊。他扭头看了看周不疑,周不疑却微笑着点点头,摆出一副我对你很有信心的样子。

看来这小子是指望不上了。曹冲悲哀的想道。他扫视了一眼堂下坐着的诸人,除了那些自己阵营的人,那一面坐着不少儒生打扮的,其中有一位高材不高,瘦削身材,长得有点……有点对不住观众的人,一下子吸引住了曹冲的眼光。他示意了一下周不疑,周不疑摇摇头表示也不认认识,他只得回过头来凑到小侍女的耳边,轻声问道:“那个人是谁?”

那个小侍女见曹冲一直规规矩矩的坐着,并不是其他的一样动手动手,正是好奇,现在却见曹冲突然凑到她的耳边,口中热气喷到她的脸上,喷到她耳中,从未与男人有如此亲密接触的她玉脸立刻红了,连耳朵都红得象火烧一般,她有些略微紧张的让了让,顺着曹冲的眼光看去,滚烫的脸又冷了些,有些不高兴的撇了撇嘴道:“他啊,就是王粲王仲宣。”

曹冲虽然好奇那个小侍女的耳朵为什么会红,却赶不上对这位建安七子中的大文人的兴趣,他立刻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大步走到有些落寞离群的王粲面前,深施了一礼道:“曹冲见过仲宣先生,多谢仲宣先生将伯喈先生的藏书倾囊相赠,以偿我家先生的遗憾。”

第二十九节 王粲

王粲正为那一车书感到不爽呢,那个蔡瑁也太欺负人了,派了几十个兵上门二话不说,就将书全拖走了,还冠冕堂皇的说是应该物归原主,仓舒公子是蔡大家的学生,那些书应该给仓舒公子。他一个书生,哪里是那些兵的对手,真正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况后面还有挟天子令诸侯的曹家,他也只得捏了算子自认倒霉。本想着这酒席都不来,可是一想自己都已经是而立之年,如果这时候再得罪了曹家,这辈子算是毁了,思来想去,又只得来凑个热闹。坐在下面看着那些平时跟他借书借不到的人欢笑,他都觉得他们是在笑自己,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一个人苦着脸坐在那儿喝闷酒。

他没想到,仓舒公子为了那些书,主动的来向他致谢来了。

王粲立刻站了起来,脸憋得通红,平时能言善辩的他一下子变得笨嘴笨舌。他连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曹冲见他这么激动,心中有些感慨,看来这位果真如史上所说,热衷功名,一见到当官的就先矮了半截。不过再怎么说,这位大才不用起来也真可惜了。

“仲宣先生,荆州虽美,非是家乡啊,如今中原安定,先生也可以回家一看了。”曹冲读过他的七哀诗,知道他很想家,这才故意用乡情来感动他,说着还故意略带哀愁的念了其中的几句最棒的。王粲一见他对自己的诗句这么熟悉,越发的激动了,一时嘴唇颤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曹冲很满意自己的煽情效果,他又拱了拱手道:“先生大才,蔡先生的书还要拜托先生帮忙整理,让蔡先生的大作风行天下。”

“风行天下?”王粲觉得有些不可理解。

“我家公子有办法,能让很多人都能看到蔡先生的书,而不用抄写。”周不疑走上前来,双手奉上一本用锦匣装好的《上巳文集》,“这是我家公子为仲宣先生准备的礼物,从邺城带来的,先生一看就明白了。”

曹冲一愣,这小子什么时候把这个带来的,怪不得当时他死皮赖脸的要了几十本,那可都是钱啊。不过就算对他有点意见,现在见他送人送得恰到好处,心头开心,也就不计较他了。

王粲疑惑的接过锦匣,小心的拔下玉别,取出那本装帧漂亮的线装书来在手中掂了掂,稳重的深蓝色的封面上有一张雪白的竖签纸,上面是漂亮的小楷写成的书名。看着雪白的纸张,王粲不自自主的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捻开书页扫了两眼,心头大喜,对着曹冲深深一躬:“王粲多谢公子美意。”

“陈孔璋可在丞相府等着仲宣先生的大驾呢,先生可不要让友人久等啊。”曹冲虚扶着他笑道。

王粲一听,心脏都激动得要蹦了出来,曹冲这句话很明显是丞相府要征辟他了,对于一个等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入仕机会的人来说,这无异于天大的喜事,这时候那些书都不重要了,蔡瑁的恶劣行迹也不重要了,王粲甚至有些感激蔡瑁,如果不是他来抢书,也许自己还找不到机会献书呢。

旁边看着他们的人一见此情此景,有的过来恭贺,有的露出羡慕的神情,有些带着微笑,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曹冲都看在眼里,心头暗笑,团团揖了一圈说道:“国家多事,连累诸位背井离乡,如今中原安定,百废待兴,正是诸位大展宏图之际,丞相府求贤若渴,还望诸位能将山林之思先放在一旁,为国效力,冲在这里代丞相大人先谢过诸位。”

大家一听都有官做,一下子也跟着兴奋起来。一时间气氛热闹无比,刚才要想出点难题来显显自己学问的,也改变了主意。仓舒公子虽说聪慧,可万一有问题答不上来呢?他丢人,自己可就丢官了。

相互之间有了默契,曹冲担心的学问较量大会变成了赛诗会,文人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场合,一个个斗酒诗千篇。王粲更是其中的代表,思如泉涌,妙语连珠,就连曹冲身边那个小侍女都不禁拍节赞叹,不住的沉吟不已。曹冲也跟着趁兴盗版了几首,不过他选得好,没有让人觉得有什么异样,倒也获得了满堂彩,将酒宴的气氛一次次的推向高潮。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宿醉未消的曹冲还觉得有些好笑,昨天算是第二次参加三国时代的诗会,比上一次更加热闹,也许是因为他没有丞相大人的原故吧。他正笑着,周不疑匆匆走了进来,一见曹冲醒了,连忙招呼了一声:“公子醒来,蔡小姐快来侍候公子洗漱。”

曹冲一听,正有些不,只见一个女子袅袅的走了进来,在他面前行了一礼。曹冲一看,这不是昨天那个侍女吗,不过今天穿得比昨天更漂亮啊,这可不是侍女的打扮啊,分明是小姐的装扮。

“这?”他一时有些诧异的说道,不由得往薄被中缩了缩,又躬起了腰。

“这是蔡家的二小姐蔡玑,年方十三,知书答礼,久闻公子大名,昨天扮作侍女来见公子,蔡都督见公子喜爱她,就将她送给公子作侍妾了。”周不疑一边凑在曹冲耳边轻声说道,一边七手八脚的帮他拿衣服,一边说道:“公子快点,韩将军在外面等候公子多时了。”

曹冲本想再问几句关于这个蔡玑的事,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表现过出对她的喜爱了。不过一听韩浩有事找他,知道必定是大事,也顾不得多想,连忙由红着脸的蔡玑服侍着洗漱完毕,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跟着周不疑到了前厅。

“公子睡得可好?”韩浩等人一见曹冲出来,连忙起身请安。曹冲一见不光韩浩、史涣在,荀攸他们也都在,不免吃了一惊,顾不上去看他们眼中的戏谑神情,连忙问道:“诸位一早到此,想必在什么大事?”

韩浩收住了笑,看了一眼荀攸等人,荀攸连忙讲了一下情况。原来他们昨天夜里接到消息,江夏刘琦派出一万大军,从江夏出发,沿陆路向西,准备接应刘备。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觉得丞相只有五千铁骑,而且长途奔袭,如果仓促遇上,恐怕应付不来,所以连夜安排了襄阳的事情,准备再派大军前往接应。考虑到要有速度,他们商量着先派骑兵前去接应,再派步卒大军跟上。

现在的骑兵,只剩下曹操交给他的两千骑兵和张辽手里的一千并州骑兵。

曹冲明白了,一来庞德和阎明那些人是曹操交给他的,二来这些西凉兵和其他部队相处并不好,特别是和张辽的并州骑兵相处不好,因为一些旧仇,他们私下里已经打过几次群架了,要不是军官还克制,只怕事情会闹得更大。如果要带着这些西凉兵,只有曹冲最合适。

“我带他们先行一步,你们随后跟上。”曹冲二话不说,立刻应了下来。

“有劳公子了,我们已经安排妥当,公子此次前去,主要是牵制一下刘琦的人马,让他们不至于太过猖狂即可,另外再提醒丞相大人小心。只要丞相大人有了准备,就凭刘琦和刘备不到两万兵,想来还奈何不了丞相大人。”韩浩等人还是有点不放心,叮嘱了又叮嘱,生怕他会出事。

曹冲知道他们一片好心,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周不疑和许仪他们奔出襄阳城,只见庞阎二人全副武装,正站在马旁,夏侯称站在他们身后,一见曹冲出来,开心的向他挤了挤眼算是打招呼。

一声令下,两千骑兵翻身上马,跟着曹冲沿着官道急驰而去。他们一路急行,只在蓝口聚稍休了两个时辰,其他时间吃喝都在马上。曹冲第一次骑马走这么远的路,纵使有马镫帮忙,屁股还是颠得发麻,休息的时候实在没办法,只好由那个曹善来给他按摩。曹子祥手上力大,捏得他直皱眉,周不疑看着他一副不爽的样子,笑道:“公子,早知道就把蔡家小姐带过来了,她肯定比子祥知轻重一点。”

“呸!”曹冲咄了他一口,这才想起那个小丫头来,靠,想看我还玩这一套,也没经过我同意就直接送来了,这未免有此过份了吧。还说是看我喜欢她,我说过喜欢她了吗,虽然我确实对她印象不错。曹冲心里有点疙疙瘩瘩的,不禁问道:“元直,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她来着?”

“公子昨天不是一直捏着她的手吗?”周不疑笑道:“你没看见当时蔡家小姐的脸红得象绸布了,蔡都督的脸笑得象朵花?”夏侯称一听,连忙很八卦的凑上来,兴趣盎然的打听细节,这家伙跟着庞德他们混了几个月,好象也变成了羌兵一样,奔了二百里,一点疲劳的样子都没有。

晕死,看来昨天喝多了,又做错事了。曹冲哀叹一声,也不再言语,靠着马鞍迷迷糊糊的睡了。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他们又踏上了行程。一路上官道两旁的百姓越来越多,一个个扶老携幼,拖家带口的,脸色憔悴,疲惫不堪。他们有气无力的躺在路边,用一种连仇恨都不屑有的淡然目光看着飞驰而过的骑兵。曹冲虽然怜惜,却只能放在心里,眼下抢在刘琦前面接应上曹操才是最重要的。

下午日已偏西时,曹冲等人接近了当阳,正当曹冲由当阳这个词想到了长阪,想到了七进七出的赵子龙时,前面探子来报,已经和丞相大军接应上了。曹操率五千铁骑,一天一夜奔了三百里,今天一早在当阳赶上了刘备的大军,不过他没有过多的和刘备纠缠,铁骑来回冲杀了两次,将刘备的大军击溃之后,只留下小股部队追击刘备,然后就亲率大军,在文聘的带领下直奔江陵去了,而刘备的大军现在已经成了一团散沙,到处都是,根本形不成战斗力。

“吁……”曹冲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放了心。既然曹操去了江陵,那自己就不用再拼命往前赶了,估计刘备的军队也赶不上骑兵,自己倒是应该想着怎么把刘备给逮住是正理。

第三十节 徐母

“二位将军,我们慢一点,让大家缓缓体力,以备不测。”曹冲招过庞德和阎行说道。

“公子放心,他们这些人一直在马上过日子,这几百里的虽然累一点,却还不碍事。”庞德和阎行相视一笑,有条不紊的安排了一下。不一会儿,十几个从蒯越那里借来的斥候飞马离开了大队。

曹冲心中开心,有这两个人在身边,一些小事根本不用他安排,省心不少。他停住了马,从马上挪了下来,在许仪和典满的搀扶下向路边走去,想要找一个地方歇歇脚,今天又骑了大半天马,他的屁股钻心的疼,感觉好象出了血,裤子都沾在上面了。

“仓舒,幸好你这匹乌桓马走路平稳,要换成普通的马,只怕你现在只能趴着了。”夏侯称见曹冲一副衰样,实在忍不住的笑道。

曹冲懒得理他,慢慢的坐了下来,那两千骑兵围成了一个圈子,将他围在中间,本来坐在路边的百姓见这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不敢多看,一个个挪了开去。只有一个年轻人扶着一个老妇,警惕的看着他们,脸上现出焦急的神色。

曹冲很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个老妇一眼,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走,原来那个老妇的大腿断了,腿以一种很怪异的角度扭屈着。老妇满脸大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偶尔看着曹冲的眼神也是一种愤恨和鄙视。这让曹冲觉得很不是滋味,他对那个年轻人招了招手。那个年轻人愣了一下,看了老妇一眼。老妇点点头说道:“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死。”

曹冲叹了口气,对走过来的年轻人拍了拍身边的大树桩说道:“坐,哪儿人?”

年轻人见他口气温和,年纪又小,有些不解,却还是小心的回答道:“颍川人。”

曹冲哦了一声,怪不得他的口音不象荆州人呢。“既然是颍川人,为什么不回家去,颍川现在已经安定了,很多逃到荆州的人都往回走,你们怎么往南走?看你们的衣服,好象不是普通人家啊。”曹冲说着,看了一下他们的衣服,又看了一下那辆已经散了架的小车,不禁好奇的问道。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曹冲见他有难言之瘾,也不多问,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闲事,他们愿意跟着刘备走就跟着刘备走吧。

“那是你母亲?”曹冲指了一下那个老妇,见年轻人点头,不禁关心的说道:“你母亲的腿断成这样,不宜再向前走,我劝你还是就近找个地方,先把你母亲的腿治一下吧,不然的话,不仅是腿保不住,只怕是性命也不保。”

一提到这事,年轻人的眉头皱了起来,对曹冲的敌意也淡了些:“多谢公子提醒,只是……唉……”一边说一边丧气的低下头。曹冲见了心中不忍,叫过随军医匠,给老妇把腿正了过来,又上了点药,然后对年轻人说:“我只能做这么多了,你还是跟人借一辆车,赶快找个地方吧。”

年轻人感激涕零,连连称谢:“小可徐寿谢过军爷。”

“徐寿?”曹冲一下子笑起来:“你家是不是有兄弟叫徐福啊?”曹冲见庞德大步走过来,知道有军情,忍着痛一边站起来一边笑道。

“你怎么知道?”徐寿一愣,突口而出。

“一个叫福,一个叫寿,福寿双全嘛。”曹冲边笑边向前走了两步,刚走了两步却突然回过头来,扑过来一把揪住徐寿的衣领,吓得徐寿一下子惊叫起来。旁边的许仪和典满一见公子忽然对这个徐寿动了粗,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来就把徐寿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曹冲一见,连忙推开许仪和典满,连忙惊魂未定的徐寿拉起来,掸了掸他身上的土,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抱歉,我一时有点心急了。请问,你家那个徐福,现在是不是跟着刘玄德?”

惊魂未定的徐寿连连点头,那个老妇却叫了起来:“寿儿,不可胡言乱语。”徐寿一听,又连忙摇头。曹冲看着他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样子,不禁乐出声来,徐福,徐庶,这下子看你往哪跑,没想到坐这儿休息一下都能捡个宝。

既然见到了徐庶的家人,他自然不会再放过他们,不管徐母愿意不愿意,曹冲还是派人送他们回襄阳,为了让他们安静点,他愣是昧良心的说徐庶欠他钱,如今找不到徐庶,自然要找他的家人了。

(注:《三国志·诸葛亮传》引注魏略说,庶先名福,本单家子,少好任侠击剑。单家是孤寒之家的意思,相对于名门大族而言,并不是姓单,因此说他原名单福可能是三国演义的说法,这里我故意改一个小桥段,徐寿也是杜撰的,只为逗趣而已,请诸位读者理解。)

送走了徐寿母子,曹冲这才听庞德说事。斥候来报,说前面不远有小股曹军和刘军在交战,更让曹冲激动的是,有伤兵说刘备一行就在前面不远,被丞相大军冲散之后向东去了。

靠,曹冲兴奋的叫了一声:“走,我们抓刘备去。”不光是他,庞德和阎行也兴奋起来,本想着不过是来接应一下,没想到能捞这么一条大鱼,真要把刘备抓住了,比攻下十座城都值钱啊。

曹冲想到的不仅是刘备,他想到还有刘备身边的诸葛亮和徐庶,当然还有张飞和赵云,不过后两位太猛,他没有把握抓得住,即使是刘备,他也没有绝对把握,毕竟这家伙跑起来太快了,逃跑专家啊。不过那两个文人,倒是完全有可能的,追,最好把他从马上追掉下来,让我捡个宝。曹冲一面想着美事,一面得意的笑起来,就连屁股似乎都不疼了。

庞德和阎行立功心切,无奈曹冲这一歇,再上马时觉得屁股越发的疼了,实在快不起来,他们也只得跟在后面慢行。出了荆山山谷,再往前就是越来越平坦的丘原,逃难的百姓到处都是,中间夹杂着不少死伤的士兵,偶尔还能看见散兵游勇在打劫那些落单的难民。

曹冲这时候顾不上去表现他的慈悲,抓住刘备才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最好办法。他带着骑兵从难民中穿过,地势越发的平坦,骑兵的速度也逐渐加快了起来。蹄声阵阵,激起难民们新的恐慌。

零星的战斗越来越多了,不过大多是十几个曹兵围着几个受伤的刘备残兵砍杀,曹冲瞟了一眼,没有太放在心上,自己这帮人一来,只怕那些残兵斗志更差,只剩下投降的路可走了。

“公子,前面有战斗。”庞德平静的声调中有极力压抑着的兴奋。

“彦明,你带着你的人先上去,我和令明随后就到。”曹冲一看全军的速度都被自己拖住了,连忙吩咐道。阎行听了,轰然应喏,手中长矛斜斜一举,紧跟在他身后的号角兵举起了手中的牛角,“呜呜”的吹响了急速前进的命令,一千西凉兵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矛,齐声大喝,催动座下战马逐渐加速,向前急驰而去。

“他们喜欢用牛角?”曹冲一边调整了一下坐姿,一边问庞德道。他的印象中曹仁的骑兵也好,其他的步卒也好,中原人都是用战鼓和铜锣的。

“羌人习惯用这个。”夏侯称跃跃欲试,紧握着手中的铁矛,紧紧的勒住马缰,看着急驰而去的阎行心动不已,一听曹冲问话,顺嘴答道。

“叔权,这些天跟着二位将军,收获不小吧?”曹冲见他一副恨不得冲上前去的样子笑道。

“嘿嘿,这个要上了战场才知道呢。”夏侯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好,我们也跟上去。”曹冲笑道,放开了手中的缰绳,加快了速度。被立功的兴奋感染着,庞德的一千骑兵也握紧了手中的长矛,紧紧捏紧手中的缰绳,生怕自己的一不小心,冲乱的队伍。他们的战马跑惯了关中平坦的土地,对荆州这到处是山的地形不太习惯。幸好他们大部分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控马技术纯熟,又加上了新式的马镫,受的影响并不是很大。眼下又到了平坦地带,马匹也跑得顺了起来,只怕一个个压抑不住心头的畅快,抢出队去,那可就麻烦大了,庞将军军令甚严,乱阵者杀无赦。如果因为兴奋过度没控好马而被杀了头,那可就死得很丢人了。

他们从一块刻着“长阪”的石碑前一掠而过,蹄声了隆隆的冲进了开阔地带。骑兵们将长矛平端,犹如一把剃刀一般,将所有从他们面前经过的刘备残兵挑翻踏死,间或有惊慌乱跑的难民撞到马前,也被冷着脸的骑兵们挑飞,被随后的战马一踏,顷刻之间就成了肉泥。一时间,这杀气腾腾的一千骑兵如同一柄直指前方的长矛,势无可挡的向前杀去。

曹冲虽然怜惜人命,可眼下是战场,如果不能尽快赶到前面去抓住刘备,一旦让他逃脱,到时候再跟孙权联系上了,赤壁一战必然不可避免,死的人会更多一点。考虑到这些,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骑兵见兵杀兵,见民杀兵,只有挡在他们的马前,那就是格杀勿论。

跑了两里路,眼前是一大片平原,分散在各处厮杀的散兵越来越多,而远处一个树林,远远望去,树林烟尘大起,庞德抬手挡住阳光看了看,回头大声叫道:“公子,前面好象有大股人马交战,想来是彦明和刘军接上阵了。”

“杀上去。”一直小心的看着四周的曹冲突口而出。

第三十一节 赵云

看到长阪那两个字的时候,曹冲就想到了赵云,赵云真正成名就是这一战,号称在曹军中七进七出,杀大将五十余名——河北四庭柱之一的高览都不幸成了他的垫脚石——挑杀夏侯恩,夺得青釭剑,怀抱阿斗飘然远去。现在曹冲知道了,高览压根儿还在襄阳城喝酒,夏侯恩也子虚乌有,曹操也没时间理他们,早就带着人杀到江陵去了,而那位号称进了曹营一言不发的徐庶徐元直,现在还跟在刘备屁股后面逃命,甚至还不知道已经被他诬陷成了赖账不还的人。

不过,他还是想看到赵云,想看到那位白马银枪英俊潇洒的帅哥赵云,哪怕他现在长了胡子,成了一位老帅哥也行,赵云实在是他心目中最可爱的英雄。来了长阪不看赵云,这次穿越都失去了颜色。

就在曹冲无限盼望能见到赵云,赵云却仙踪无处时,前面跑过来了一小队人马,穿的都是曹军的服饰,就是样子有些点惨,十几个人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将军,纵马狂奔,不时的回头看着什么,好象后面有魔鬼一般。

“迎上去!”庞德一声大喝,拔动马头向曹冲靠了过来。那个披头散发的将军一看到曹冲的大队人马,好象遇到了救星一般,大叫着“仓舒救我!”就冲了过来,后面的几个亲卫一听是曹军的骑兵,喜出望外,用手中的环首刀狂拍战马,向这边冲了过来。

“绕行!绕行!”庞德一声大喝,手起矛落,将最先冲到跟前的两个亲卫挑落马上。那个将军一看,知道如果冲入阵中也是死路一条,连忙拨转马头让开了曹冲前进的大路。

一错眼之间,曹冲认出了那个狼狈之极的将军,正是去年刚升了校尉的夏侯尚夏侯伯仁,没想到他会惨成这样。曹冲一愣之下,抬眼向他的身后看去,这才发现跟着他冲出树林的十几个亲卫只剩下两三个人,其他的都不见了,只剩下几匹空鞍战马向这边狂奔。

自己掉下去了?曹冲刚要发笑,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夏侯尚也是从柳城大战中杀出来的人,他手下的亲卫虽然上次让许仪打得落花流水,却不是那种骑马也会从马上摔下来的人,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他正奇怪,那几匹空鞍战马已经冲到眼前,跟在最后的是一匹白马,一匹神骏的白马。

白马?

曹冲心头一凛,耳边响起一声惊呼:“公子小心!”接着两匹马一左一右从他身边掠过,正是许仪和夏侯称。许仪从马上腾身而起,不顾自身的安全,搂头就是一刀狠狠的劈向了那匹白马。同时夏侯称手中的长矛象是出洞的毒蛇一样扎向了马背上勾着的一条腿。

白马有如神助,突然之间跨出一大步,夏侯称的长矛刺空,许仪的长刀从马尾处掠过,几根雪白的马尾被他迎风斩断,被刀风一荡,不落反起,飘起老高。许仪想也不想,砍空的长刀顺势划了一个圆,脱手而出,在空中翻滚着向那匹白马飞去。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空空的马鞍上,两道冷峭的眼神,穿过数名虎士冲上前去的身影,死死的盯在了曹冲的脸上,一支长矛,象鬼魅一般抖动了一下,将空中厉啸而来的长刀磕飞。接着,长矛象是长了眼睛似的,磕开典满全力劈出的一刀,从几个虎士的胸前划过,将两个拦在曹冲身前的骑兵挑落马下。转眼之间,一人一马冲过了数道拦截,冲到了曹冲的马前。

刹那间,曹冲仿佛被那两道眼神锁住了心神,竟是呆立在马上不知如何是好,手倒举起来,握着背上那把名刀的刀把,一动也不动,眼看着那只长矛抖动着,在眼中越来越大。

“小心!”一声断喝如炸雷一般在曹冲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只羽箭带着啸声飞向白马背上那位长须飘飘、眼神却是凶厉已极的骑士前胸。那骑士手中急刺的长矛突然顿了一下,长箭咄的一声射在矛柄上,发出嗡的一声,那骑士眼神中露出诧异的神情,却没有去看是谁射出的箭,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曹冲,长矛象是被打扰了的毒蛇,狂怒的向曹冲刺来。

离曹冲十步。生死,就在那一线之间。

一刀劈空的典满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刀在半空中回转,反撩上来,狠狠的砍向了那骑士的后背。

抛刀出手的许仪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一脚踹在身前夏侯称的马背上,顺手抽出了夏侯称腰间的长刀,双脚在两名骑士的肩头借了两次力,如飞一般扑了过来,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全力下劈。

夏侯称一矛刺空,刚想收住战马,却被许仪猛的踹了一脚,跨下的战马悲鸣一声,竟是收不住脚,横着跨出两步,一个踉跄,腿一软就栽倒在地上。在战马倒地之前,夏侯称飞身而起,半空中扔了手中的长矛,一手抽出长弓,一手抽出箭壶里的两只长箭,搭在弓上,长吸一口气,拉弓如满月,两只寒光闪闪的箭簇对准了那名骑士的后背,吐气开声,手指一松,长箭离弦。人也同时轰然落地。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被庞德那一声断喝惊回了心神的曹冲眼看着刺到眼前的长矛,舌绽春雷一声怪啸,想了没想,抽出后背的长刀就劈了下去。长刀正劈在长矛的矛头上,一股大力传来,他被反弹得从马背上飞了起来,长矛擦着他的左臂刺空,锋利的矛尖划破了他的铠甲,划出一溜火星。

那骑士看了从半空中坠下的曹冲一眼,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遗憾,他在马背上扭了个身,刺空的长矛在两个骑士的胸前一划而过,甩到身后将夏侯称射出的两只羽箭击落,狠狠的扫在了典满劈下的长刀上,矛柄顺势击在了白马的臀部。他看了一眼三步外半空中落下的许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白马长嘶一声,猛然发力,被歪挂在马背上的骑士强行扭转了前进的方向,四蹄翻飞,几息之间就跑远了。被突然情况惊呆了的骑士们一边大叫着拉弓射箭,一边狂踢马腹。十几匹战马脱离了队伍,撒开四蹄向那个骑士追去。

曹冲被那骑士一矛反震得从马背上飞起,心头大骇,他知道他的身后是一千骑兵,速度虽然不快,一时之间却不可能收得住脚步,自己如果掉到地上,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马撞翻,活活踩死,跟那些被撞翻的难民、散卒一样,被踩为肉泥。这个时候,不管你是平民还是贵族,不管你原本属于这个世界,还是个很牛逼的穿越者,下场都是一样的。

一匹战马迎而来,那名骑士虽然强行勒住了马缰,却收不住脚步,那钉了铁掌的碗口大的马蹄高高扬起,冲着即将落地的曹冲就踩了过来。眼看着就要踩中,曹冲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马踩死的穿越者,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时候,一只大手抓住他的腰带,将他拎上了马背。

庞德单手拎着曹冲,赶上了他那匹乌桓名马,轻轻的将曹冲放在了马背上。曹冲将脚伸进马镫,握住了马缰,这才感觉到一阵冷汗从后背涌出,瞬间就将衣服沾了后背上。

后面人喊马叫,十几个骑士因为怕踩上曹冲等人,强行收住了脚步,却被后面的人马撞倒踩中,幸好队伍行进速度不是很快,后面的骑士骑术又都比较精湛,一阵慌乱之后,队伍总算是停了下来,那十几个摔下马的骑士在马蹄间抱头翻滚,居然运气极好,除了四五个人被踩成重伤,一个被当场踩死,其他人居然都死里逃生。

“公子!公子!”许仪和典满扔下手里的刀,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接着夏侯称也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曹冲的面前,那八个随身护卫的虎士更是面无人色,受伤的那几个顾不得自己身上汩汩流血的伤口,都将眼神盯着曹冲煞白的面孔和破开的铠甲。

曹冲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这些人,看着面色惨白的许仪和典满,看着盔歪甲斜的夏侯称,看着面无人色,鲜血淋漓的几个受伤虎士,又回头看了一眼面带惭愧的庞德,这时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接过曹善递上来的长刀插回刀鞘,强笑了一声道:“好强!”

庞德见曹冲没有受伤,脸色虽不好,却还能说笑,想来也没受什么内伤,这才放了心,拱手说道:“公子好身手,借着那人的力道转身避矛,化险为夷,果然是明师出高徒。”

“令明,不要笑我了。”曹冲惭愧的摇摇头,“要不是他们几个拼了命的上前拦截,挡了那人的气势,再被你一喝一箭挫了威风,只怕我现在已经被挂在他的长矛上了。”

“公子年幼,能做到这样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庞德故意轻松的笑道,“这人要不是跟在那些败兵的后面偷袭,又怎么能伤到公子,纵使如此,他还不是照样无功而返吗?”

曹冲定了心神,强摁住心头的悸动,放声大笑。许仪等人见他大笑,这才放下心来,一个个收拾上马。庞德拱了拱手:“公子,德见猎心喜,想与此人交一交手,请公子准我带二百人赶上前去,看看这位敌将是哪方高人,居然趁人不备,如此狡诈。”

“不用了,我马上就能知道他是谁。”曹冲笑道,对夏侯尚招招手叫道:“伯仁,近来说话。”

夏侯尚有些难堪的走了过来,他不光自己被人杀得落花流水,还因为冲撞了曹冲的大队,害得曹冲差点被那人一矛给挑了,实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才一直躲在一边,现在见曹冲叫他,才磨磨蹭蹭的走过来说道:“仓舒,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姓赵。”

“我知道他是谁。”曹冲笑了,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得意:“赵云赵子龙,常山赵子龙。”

第三十二节 张飞

如此神骏的白马,如此精妙的骑术,如此强悍的矛法,又是姓赵,如果不是赵云,曹冲实在想不出三国还有哪位姓赵的高人了。虽然这个赵云一把胡子,有点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不过想想赵云这时也出道好多年了,没有胡子那才怪呢。

出乎曹冲的意料,其他人都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漠然,并不知道赵云在后世是多么的威名赫赫,所以对曹冲如此郑重的说出他的名字,一个个并没有如曹冲预想的那样,连称久仰。但是赵云刚才藏在马侧,趁着夏侯尚冲乱了队列时出现的短暂机会,连破几道防线,险险要了曹冲的性命,一击不中又飘然远去,说起来也就是几息之间的事情。这种对战机的把握能力,配合精妙的骑术的用矛技巧,即使庞德这样的骑将高手,也是敬佩不已,连称没想到刘备军中还有这样的高手。

许仪后怕不已,他为了吸引赵云的注意力,从半空中跳起下劈,是抱了让赵云一矛挑死的准备的。做为侍卫,久经沙场的他看到那匹神骏之极的白马上空无一人时就感到了杀机,这才和庞德同时叫了出来,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希望能给其他人争取一点时间。而赵云为了突杀曹冲,没有跟他和夏侯称两人纠缠,直接闪了过去,甚至顺手可得的几个虎士都没有放在眼里,一心直奔曹冲。要不是庞德那一嗓子喝醒了曹冲,那一箭逼得他不得不停顿一下,只怕曹冲即使爆发再大的潜能,也要被他挂在矛上远去了。真要是那样,许仪还不如被他挑死呢,反正回去也得被老子许禇打死。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既然许仪已经久经沙场,仍然是感到一阵阵的后怕。他回头看了一下身旁的典满,典满虽然武技不错,但上战场的机会和他比起来少得多,对危险的感觉也慢了一拍。现在想到要害处,脸色一直没回过来,不住的拍着大手,懊恼不已。

曹冲见这些猛人被赵云一个突击都打得有些懵,不由得心中暗惊。惊讶于赵云恐怖的杀伤力的同时,他又暗自庆幸自己那时爆发出来的力量和技巧。他虽然不是勤快人,却知道一身好武技的重要,跟在邓展后面练武从来不偷懒,要不然今天还真的难说。不过他虽然吃惊,但有赵子龙的威名做了铺垫,倒也不至于吓破了胆。他摸了一下铠甲,确信自己没有受伤,这才朗声笑道:“好了,你们就别后悔了。赵子龙是刘玄德的亲卫队长,又是当年公孙伯珪的白马义从出身,骑术高明也在情理之中。我们还是赶上前去,彦明只怕已经打得痛快了,去迟了你们可没机会立功了。”

一席话说得大家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了些,庞德整好了队伍,继续向前,这次他更小心了,将曹冲围在中间,然后是许典二人带着虎士,再外面是他的亲卫队,由曹善和夏侯称带着。而他带着骑士们在最外围。一千多人簇拥着曹冲,提高警惕向前方的树林中冲了过去。

前进的过程中,好容易才还过神来的夏侯尚向曹冲讲了事情的经过。曹操大军冲散刘备的八千步卒之后,留下夏侯尚带着一千骑兵追杀刘备,就赶往江陵方向去了。刘备已成惊弓之鸟,顾不上收拢散卒,带了几十人就跑了。夏侯尚找了半天没找到刘备,就带着人收拢降兵,结果有士兵说,刘备的家小全在这些难民中。士兵们一听,大喜过望,分成百人一组的去找刘备的家小。

没有统一的约束,有的士卒开始抢劫难民,强抢民女。有几个士卒看中了一个大家人家的女子,没想到那女子性情刚强,居然夺刀反抗,结果被那几个士卒给杀了。他们正在考虑怎么分配那个女子的一对双胞胎女儿,没想到这个赵云带着一队人杀了过来,一个照面就挑了他四个亲卫,挑飞了他的头盔。他仗着人多,这才勉强对冲了两次,眼看着他将赵云的亲卫斩杀一尽,以为赵云要落荒而逃,没想到他凭着一已之力,连挑了十三个强悍的亲卫,反打得他夏侯尚落荒而逃,在战场上演了一出十来个人被一人一骑追着打的怪异场面。

“幸好是遇上你了,要不然……”夏侯尚后怕的看了曹冲一眼,有些尴尬的笑道。

曹冲瞟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什么他的部下强抢民女,十有八九就是他自己强抢民女,运气太差,被赵云看上了,追得屁滚尿流。不光是亲卫被赵云杀了一大批,就连他自己也都负了重伤,最可气的是逃就逃吧,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直接冲着本队来来了,连累得自己差点送了命。

“仓舒,真不好意思,害你受了伤。”夏侯尚见曹冲臂甲上的那一道深深的裂痕,有些后怕,他讨好的看了曹冲一眼:“回去我就把那一对双胞胎给你送过来,长得实在不错,正好你没人侍候,送给你做丫头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些舍不得的咂了咂嘴。

曹冲懒得理他,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前方树林里,阎行一千骑兵排行冲锋阵形,正看着前方一座木桥使劲。阎行紧握着手中的长矛,眼睛不时的瞟一下桥上那位横矛立马的白脸将军,大部分时间却在端详他身后树林里的滚滚烟尘。

“彦明,情况如何?”曹冲在众人簇拥下赶到了阵前,首先被桥上那位镇住了。

这位身高与估计中的相符,有八尺身高,骑在那匹黑油油的高头大马上气势十足,不过颌下的胡子没有那么夸张,短短的,脸也不黑,甚至有点偏白,和刚才看到的老帅哥赵云有点象。他就是那位猛张飞吗?曹冲不由得有些怀疑了,他问阎行道:“这是谁?”

“听他自己说叫张翼德,大概就是那位和关云长齐名的万人敌。”阎行皱着眉着说道,他看了一眼曹冲,又怕被曹冲误认为自己是怕了这位万人敌,这才停滞不前,指着树林后的灰尘说道:“他的身后有兵,就不知道是疑兵还是真有伏兵,我对这里地形不熟悉,不敢乱下结论。”

曹冲看了一眼,他知道演义上说是没有伏兵,不过是二十几个骑兵马尾巴上绑的树枝在练长跑,可是首先演义上说的对不对?他不知道。就算是历史上确实是疑兵,那么现在还是不是历史上的样子,他更不知道。所以他一时也不敢下结论,回头看了看周不疑。

“后面是小道,应该藏不了几个兵。”周不疑略看了一眼说道。

“这河水深不深?”曹冲担心张飞疑计不成就破坏桥,首先看了看桥下哗哗的河水。

“不深,小心一点骑马过去无妨。”周不疑说道。

“那好,冲过去。”曹冲见周不疑如此肯定,不再迟疑,对庞德和阎行两人下了命令。

“诺!”二人应诺,庞德和阎行耳语了几句,带着人从阵后绕开,沿着河往下游去了。阎行却举起手中的长矛,指着桥上的白脸张飞,催动战马,向前小跑了几十步,大声笑道:“金城阎行在此,敢来一战否?”

张飞浓眉一挑笑了:“无名小辈,能有此勇气也算是条汉子,来,放马前来,让我送你回家。”

“哈哈哈……”阎行大笑了几声,抬起手指着张飞笑道:“你号称万人敌,如今我一人一骑前来应战,你却赖在桥上不肯下来,难道要在桥上打吗?如果你骑术不精,那也无妨,阎行今天就陪你空手玩上两招也妨,来来来,有胆就前来一战,无胆的话就回去,只是这万人敌以后还是不要叫了吧。”

阎行说着,不屑的拍拍手,回头举起了长矛,一千西凉骑兵举矛高呼:“战!战!战!”

曹冲看在眼里好笑,这演义里说的可是张飞三声大喝水倒流,今天怎么阎行成主角了。他瞟了一眼远处,见庞德已经不见了踪影,知道他在斥候的带领下找地方过河去了。这才放心的回过头来看着变了味的当阳桥。

张飞面色有些不善,他想要催马下来与阎行一战,可想想身后不远处自家主公刘备与一行人等还在喘大气,隔在中间的只有自己等二十几骑,还有就是这条河,如果自己下去打一架,他们一哄而上怎么办?被他们冲过了桥,那二十几个人还不够人家填牙缝的。要不就趁着他们没看出虚实来,再拖上一拖,让主公他们有时间跑得远一点?这陈到也是,带着江夏的一万精兵说来接应主公,怎么到现在还没到?真要有一万精兵在手,要得着这么装吗。

阎行见张飞犹豫,知道曹冲所说后面是疑兵十有八九是真的。他胆气越发壮了,暴声怒喝:“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到底想要如何?”

张飞气得七窍冒烟,他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被人挤到这个地步,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脚一踢马腹,就要上前与阎行单挑。胯下乌骓刚跨出两步,还没离开桥面,只见身后远处一骑飞奔而来,他看了一眼,不由得吃了一惊,来的正是他安排在下游监视的长子张苞。见张苞如此惊慌,他心头升起一种不良的预感,不由自主的勒紧的缰绳,止住了昂首欲行的乌骓马。

阎行见对岸下游奔来一骑,知道庞德的强渡被人发现了,立刻举矛高呼。号角兵一听,吹起了进攻的号角,一千西凉骑兵齐声大呼,催动战马,缓缓加速,向张飞逼了过去。

张飞一见阎行不再叫阵,而是立即发动了进攻,心头遗憾的叹了口气,拨马就走。阎行离他很近,举矛的同时已经催马冲了过来,他跨下的西凉名驹加速极快,几息之间已经冲到桥前。张飞吃了一惊,抡起手中长矛击向木桥,却见阎行左手一抬,早已准备好的手弩嗖的一声,一尺长的羽箭转眼就射到了张飞马前。

第三十三节 夺桥

张飞没想到阎行纵马之时右手持矛,左手居然还能放弩,一时没有防备,眼看着短弩飞到眼前,手随心动,本想去砸断桥面的长矛倏的挑起,将飞来的羽箭磕飞,随后单手一抖,长矛如出洞的毒蛇,刺向奔上桥来的阎行。

阎行暗暗一笑,他从来就没指望着那一箭能射中张飞,毕竟这位可是名闻中原的万人敌,即使不备也不至于被一只弩箭给放倒。他放那一箭,只是为了拖一下时间,而如今,他的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羽箭刚出手,他就扔掉了短弩,两手持矛,双脚踏起马镫,两腿紧夹住马腹,身体前倾虚坐在马鞍上,暴喝一声,长矛迎着张飞的长矛就刺了过去。

两矛相交,两簇火星迸现,两人一触即分。

张飞是回身单手使矛,力道本身不顺,又借不上马力。而阎行却是有备而来,双手持矛,再加上胯下战马的助力,占了很大的便宜,即使张飞的力量很大,胯下的乌骓马也极神骏,还是被阎行一个突刺撞得向前趟了两步,离开了当阳桥面。身子晃了两晃,差点从马上栽下去。他心头火起,没想到了一时大意,竟被这个打扮不似中原人的小子占了上风,当下纵马向前奔了几十步圈回马头,大喝一声:“再来!”双手握矛催马就要再冲过来,与阎行再较胜负。

阎行战阵多年,身经何止百战,深知趁胜追击的要诀,他既然一击得手,怎么可能会让张飞找到反击的机会,更不可能让张飞借着一个冲锋的机会再回到桥面上来。所以他催动战马,跟着向前的张飞就冲了过去,张飞刚转过身,他已经到了张飞的马前,抬手就是一矛。

张飞的马刚刚转过身,速度还没加起来,眼看着阎行的长矛又到了,心里憋屈得慌,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勉强持矛相抗,两矛相击,阎行从他身旁一掠而过,奔出两步,以高超的骑术控着战马急停回身,紧跟着又向他背后追来。

连续两次吃了阎行暗亏的张飞气得暴跳如雷,他一边大叫着让张苞去毁桥,一边催动乌骓加速,回身挡开阎行如影随行刺来的一矛,两人双马产并行,只听得丁丁当当的一阵乱响,几息之间,交手十几个回合,竟是不分胜负。只是这十几个回合打下来,张飞离桥却是越来越远了。

张苞听了张飞的大呼,纵马上桥,手中长矛左右荡开,击打在两旁的桥柱上,桥柱晃动了一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却没有散开。张苞一见自己力道不够,拔出腰间长刀弯腰去砍,正在这时,两只长箭一前一后呼啸而至,射进了他的胸口,张苞胸中一痛,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去,只见一匹战马带着风声撞到了他的面前,马上一员小将双手持矛,向他刺来。张苞躲闪不及,战马被撞得横飞起来,跌入河中,而他则被被一矛刺个正中,当场身亡。

夏侯称在阎行冲过桥的时候就催动了战马,不过他离桥远一点,眼看着张苞上了桥,只得连发两箭,紧跟着纵马上桥,将张苞的战马撞下了桥,一矛挑死了飞到半空中张苞,跟着冲下桥去,拦住那几个冲上来要救张苞的侍卫,手中长矛一甩,将已经断气的张苞甩到最先冲上来的侍卫身上,将他砸得从马上摔了下来,跟着长矛横扫,又将两个侍卫挑落马下。

张飞看到儿子张苞被一员曹将挑死,怒火攻心,舍了阎行不顾,猛踢马腹就冲着正圈马回头的夏侯称杀来。阎行催马紧追,双手持矛直奔张飞后心,只是张飞马快,这一发怒狂奔,他竟是总差那么一步,眼看着张飞和那匹黑色大马就要撞上夏侯称,急得他大声喝道:“叔权小心。”

夏侯称看到张飞势如疯虎,杀气冲天,而自己的马刚圈回来,根本来不及加速,正面被他撞上是必死无疑,说不定还会被这个仓舒一直提醒他要小心的万人敌一矛挑起,当下也不多想,脚从马镫里松开,甩手将手中的长矛掷向张飞,双腿用力一蹬就从马上窜了下去,紧跑几步,窜上一个张飞亲卫的马背,一手握着那人的手腕,将他手中握着的长刀拉过来一划,割断了那个亲卫的脖子,随即将他推下马背。

张飞手腕抖动,挑飞了夏侯称掷来的长矛,乌骓马急速撞上了夏侯称那匹空鞍战马,将那匹可怜的战马撞得横飞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翻了个身,口中吐出血沫,很快就断了气。

只是这一撞,却拦住了张飞冲向夏侯称的路线,张飞再催马时,夏侯称已经夺马杀人成功,而阎行已经杀到了他的身后,隐隐能听到后心矛尖带出的风声。张飞虽然看着夏侯称就在眼前,却只能先回头接了阎行一矛,两人转眼之间又交手三次,夏侯称已经换了一支长矛,理都没理张飞,带着已经冲过桥来的几十个骑兵就向树林后冲了过去。

张飞见大势已去,过桥的骑兵越来越多,再缠斗下去,自己这些人有被包围的可能,只得虚晃一矛逼退阎行,纵马而去。在路过张苞的尸身前,他从急驰的马上弯下腰,单臂夹起了张苞,带着几个侍卫,拐了几个弯,很快消失在树林之后。

“彦明果然勇猛,对上张翼德也没落下风啊。”仓舒看着额头冒出微汗的阎行,心里乐滋滋的,庞德说这家伙能把马超打伤了看来是真的,连张飞这种猛人遇上他都没沾到便宜,可想而知战斗力确实强悍了,自己当时让周不疑去说服他,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公子过奖,这张飞确实勇猛,不愧是万人敌。”阎行抹了把汗笑道:“我如果不是抢了先机,又有这个马镫相助,只怕未必能如此。何况叔权挑起了那个小将,也让他受了很大的影响。对了,那个小将好象是他的儿子。”

“是吗?”曹冲心头一惊,他印象中张飞的夫人好象是夏侯家的,这别是自家人杀了自家人吧,他也没敢多想,立刻带着阎行等人追了下去,生怕先行的夏侯称遇到发疯的张飞,夏侯称虽然猛,但毕竟年轻,对敌经验和张飞这种厮杀了小半辈子的人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

树林后留着几具尸体,那些装神弄鬼的疑兵中被夏侯称带的人围住的几个已经永远的倒在了那里。夏侯称指着马尾巴上绑着的树枝笑道:“果然被你们猜中了,这些家伙骑着马来回的猛跑,搞得象个真的似的,看到我们来了,吓得转身就跑,居然被他们跑了一半人。”

曹冲顾不上多看现场,这些自然有阎行去看,他把夏侯称拉到一旁说道:“你们家有没有走失过人,比如年轻的女子?”

“你问这个干嘛?”夏侯称还沉浸在当场挑杀敌将的快意之中,一时没想明白曹冲问这个干什么,不过见曹冲问得郑重,细想了想说道:“我家是有个从姐走丢了,大概是建安五年吧,那年是十三岁。”

“哦。”曹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心中暗想,看来就是这个女子了,张飞也太缺德了吧,抢人家十三岁的小姑娘做老婆?唉,这世道真是怪。不过如果这个女子建安五年十三岁,今年最多二十一岁,估计还没有那个被挑死的小将大,肯定不是她亲生的,这样就好多了。

夏侯称见他出神,也没功夫去多问。这时阎行整好了队伍,过来请示下一步如何安排,曹冲和他略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追下去,不过考虑到现在随时都有可能遇上从江夏来的一万精兵,追的时候要小心从事,别被刘备反包围了,那可就衰大了。

他们追出树林,不久庞德的那一千人也绕了过来,两千骑兵合兵一处,继续向东追去。

荆山向东,山势越行越缓,水却越来越多,骑兵的速度总是快不起来,再加上曹冲担心被刘备反包围,走得越是谨慎,不时的派出斥侯到前方打探,而他们却是缓步向前,一来他们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过,虽然那些骑兵习惯了马上生活,可是真正与大军对抗,这种体力状态下必然要吃亏不小。二来路边虽然没有了那么多的难民,却不时的出伤兵出现,见到大队骑兵,一个个也不跑了,甚至连刀都懒得拿,干脆躺在那里看着。

曹冲越走越疑心,命令停下休息,安排了夏侯尚带着收拢起来的几百人去收拢刘备被打散的部队,仔细盘问了一些伤兵。伤兵们说,不久前看到刘备带着百十个人向东去了,应该走得不是很远,他们虽然有不少马,但是也有不少人是步行,估计就在前面二三十里左右。

一听这么说,阎行和庞德都兴奋起来,如果前面是步行的话,他们只要放开脚步追上一个时辰,绝对有把握赶上刘备,拿住刘备就是大功一件。曹冲见他们兴奋成这样,也有些心动,他是一心想拿住刘备,阻止孙刘联盟,只要刘备被抓住了,孙权独立难支,纵使一时半会拿不下江东,但荆州却是可以牢牢的抓在手中,形势对已方大为有利。

只是,江夏的一万精兵已经出来好几天,这百十来里的路程怎么还没到?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曹冲心头,象朵乌云一般,难以抹去。

“元直,这东去三十里之内可有适合伏兵的地方?”曹冲有些犹豫,回过来问周不疑道。

第三十四节 伏击

周不疑摇了摇头说:“此去前方五十里,都没有适合伏兵的场所,不过行军也极是不便,草泽湖泊甚多,大队骑兵前进恐怕不是很方便。五十里以外,有个小山谷,如有伏击,只怕会在那里。除此已外,就没有地方了,出了那个小山谷不远,就是夏水了。”

曹冲点点头,正要说话,前面有一个斥候飞奔而来,报告前方三十里不到的地方发现刘备一行正在逃命,看起来形态很是仓惶。其中夹有不少文士,行进速度不是很快。

“再追四十里,如果到了那个山前还追不上,我们就放弃。”曹冲权衡再三,下达了命令。

庞德和阎行大喜,他们商量了一下,考虑到路不好走,两千骑兵一起行军颇有不便,决定将两人的亲卫集中起来,交给庞德带领,在前面先行追击,其他人跟在后面,一旦前面发生交战,而立刻赶上。曹冲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便点头同意了。

庞德带着夏侯称,告辞了阎行和曹冲,领着五百骑兵冲到前面,放马狂奔。这五百亲卫都是武技高强,骑术精妙的士卒,不管是装备还是体力都是比较好的,这一和大队突离,速度立刻提了上来,一路急奔,不到半个时辰,庞德就看到了前面影影绰绰的人影。他压抑住心头的兴奋,抬起手中的长矛喝了一声,后面狂奔的骑兵们收拢队形,形成以他和夏侯称为首的锥形冲锋阵型,一个个举矛在手,虽然步伐比刚才慢了一些,那种临阵的杀气却越发的浓厚了。

前面狂奔的正是刘备一行,他在当阳长阪被曹操的骑兵冲破了阵形,之后不久就接到了陈到派人送来的消息,说一万精兵已到夏水之滨,正往当阳赶。刘备一听大喜,带着诸葛亮、徐庶等人略作休息就拐向东。只是因为人马打散了,又听说曹操的大军向前直奔江陵去了,他才没有立刻起程急行,停下来收拢了一些士卒,查点了一下损失,这时才发现家眷全部走散了,甘夫人、麋夫人、亲生儿子阿斗、女儿都不见了,身边只剩下刚刚十多岁的养子刘封。

负责护卫家眷的赵云一见,顾不得向刘备请示,就带着自己的亲卫回头杀向长阪去了。刘备听到有人报告说赵云走了,半信半疑,一时茫然失措。直到后来赵云送回了甘夫人和诸葛亮等人的家眷,又返回去找麋夫人和阿斗时,刘备心中才算落下一块大石头,他们在树林里休息了片刻,遇到了从江陵赶来的鲁肃一行,鲁肃问了一下情况,强烈建议刘备与孙权联盟。

就在鲁肃劝说刘备的时候,有人来报说又有两千骑兵从北面赶了过来,这个消息吓得刘备面无人色。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本来的八千大军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千人,只有魏延还剩下二百部曲,霍峻还有三百多人,张飞还有二百多亲卫,赵云杀向长阪去了,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人,不过想到他的人要保护妇孺,估计受损更多。

徐庶和诸葛亮一见刘备茫然无计,既担心儿子阿斗,又生怕敌人的骑兵追上来,立刻建议离下一部分人断后,等待赵云,其他人立刻起程向东和陈到大军汇合,同时派出快马通知陈到派人来迎。

刘备一思量,自己留在这里也没有太多用处,便点头答应,让张飞带着人去当阳桥接应赵云,自己由魏延等人护卫着,向东逃命,刚逃出不远,赵云怀抱着阿斗回来了,不过这次回来的只有他一个人,所有的亲卫全部死在和夏侯尚的对攻中。

“麋夫人死了,小姐也不见了。”赵云羞愧难当,跪地请罪。刘备虽然难受麋夫人的死,但这个情况下也只能好生安慰,这面安抚了赵云,那面还要派人安抚麋竺麋芳兄弟,然后就起身急行,生怕被两千骑兵再缀上,这一千败兵可不够人家再杀两个来回的。

“你说那个小将是曹操的儿子曹冲?”刘备听赵云详细讲了经过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对,我看护卫他的是两千西凉骑兵,西凉人的装扮很好认。而且听说曹操这次带来的只有两个儿子,曹彰我们已经见过了,这个年幼的肯定是曹冲。”赵云点头道,他正是从庞德和阎行的战旗中估计到了可能是曹冲,这才尾随着夏侯尚的败兵追了过去,想要突杀曹冲的。“何况我还听到那个败将叫他‘仓舒’。”

“那就不会错了。”刘备突然停住了马,招手叫过诸葛亮和徐庶:“听说曹贼这个儿子天生聪明,又善于收买人心,宛城临阵劝降,大得仁名,有此子在,于我不利,既然他带了两千骑兵追过来,我们前方有一万精兵,再加上云长的一万兵也该到了,合两万人之力,能否击杀此子?”

徐庶沉思片刻,抬头看了一眼远方说道:“前方山势皆缓,无藏兵之处,且叔至尚在夏水之滨,云长按时日计算亦将到汉津,如要伏击曹冲,只有在前方五十里的山谷之中,此处可最大程度的限制骑兵的威力,发挥步卒的优势。”

“那就将曹冲引到那里去,这里地势不利于大队骑兵急驰,他要追上我们不可能太快。”刘备回身说道:“子龙,你带着人护着家眷先行,把没用的东西全扔掉,能骑马的全骑马,如果实在他们跟不上,就让子仲(麋竺)兄弟护着家眷,你一人先行,让叔至他们到前面山谷中设伏。”

一听刘备的计划,所有的人都急了,徐庶连忙说道:“主公不可,曹冲带着骑兵两千,主公手下只有散卒一千,力量对比太过悬殊,还是主公先行,我等留下诱敌吧。”

“不行,只怕曹冲此来,是冲我的,我要走了,他未必有什么兴趣。”刘备不容分说的挥了挥手。他心中自有决断,眼下江东来人要求联盟,自己被打得这么惨,总共只剩下一万多人,如何跟江东讨价还价,如果实力不济,那只能依附江东,自己岂不是又成了他人的手中刀?如果能冒险设伏,拿下曹冲,不仅可以报长阪落败之仇,打击曹操的气焰,还可以让鲁子敬看一看我刘玄德的魄力,让江东不敢小瞧于我,到时谈判才可争得一席之位。

徐庶才要再劝,被诸葛亮拉了一下袖子,眼神朝一旁静观的鲁肃瞟了一下,他心中立刻明白了刘备的打算,不再劝说。当下整理了队伍,将受伤严重的士卒分离开来,让他们在路边自寻出路,赵云麋竺等人先行一步,而剩下人保护着刘备缓步向东,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引诱曹冲来追。

刘备本来安排鲁肃先行,不过,在鲁肃表演了一手百步外一箭洞穿盾牌的过硬功夫之后,他就闭上了嘴。没想到鲁肃看起来一身文士打扮,还有这等武技,让自诩马背上过了半生的刘备好生惭愧。

他们向前走不到半个时辰,张飞就追了过来,满面悲愤,怀里抱着张苞的尸身,身后跟着的十几个亲卫也是一脸郁闷。有几个人不仅身上带伤,脸上还有鞭伤,看样子又挨过张飞的马鞭了。

刘备一见,又气又悲,更是铁了心要拿下曹冲,张飞一听,更是大声叫好,一行人继续不紧不慢的向东,直到听到有五百骑兵突然加速冲了过来,他们才加快了脚步开始狂奔。

徐庶边跑边回头看,见后面的五百骑兵虽然速度没有提到最高,但已经摆好了冲锋阵型,不由得暗自叫苦,他没想到在这种地形上,那些西凉骑兵还能摆出这么好的队列,一看看他们手中林立的长矛,他更是心惊肉跳,刘备手下的骑兵也有不少乌桓人,还有不少赵云带过来的的当年的白马义从,他们能在马上熟练使用长矛的都不多,没想到这些西凉骑兵却是清一色的一丈五长长矛,这用环首刀的遇上用长矛的,武器长度上就吃了很大亏,难怪赵子龙的那些亲卫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

一旦被他们追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徐庶立刻建议刘备留下一些人,在前面的小土坡进行拦截,要不然不用赶到前面的山谷埋伏曹冲,他们先要被曹冲追上了。

刘备听了点头称是,回头看了一眼霍峻和魏延,没等他说话,魏延大叫着:“主公,魏延愿往。”

“有劳文长。”刘备也不谦虚,一面打马狂奔,一面对着魏延拱了拱手。

魏延回了礼,带着他的部曲冲上了旁边的土坡,一面狂喘着,一面看了一下地形,指挥着手下人占据有利地形,首先将箭壶里的箭全部插在了面前,又将身上跑弯了的长刀摆在合适的位置,方便到时候抽出来短兵相接。他刚刚布置好,庞德的五百骑兵已经冲了山坡前。

庞德老远就看到有人上了旁边的土坡,皱起了眉头,这个小土坡,说高不高,但要冲上去的话,马速却会受到影响,骑兵一旦达不到相应的速度,威力会大减。更让人头疼的是,一旦被他缠上了,刘备可就跑远了。公子的命令是追四十里,大概就是到前面那个已经可以看到影子的大山谷,眼看着前面那一群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再不赶上去可就麻烦了,难道要白追一趟?

庞德没有多想,他瞟了一眼山坡上拉开的弓,断然下了一个决定,大喝一声:“举盾!继续追击。”

骑兵们齐刷刷的举起了臂盾,挡着侧向射来的箭,马速不减反增,拼着受伤几个,也要冲过这道阻截,继续去追刘备,反正这些步卒在后面也追不上四条腿的马。

第三十五节 活捉

魏延一见他们没有向土坡冲来,而是齐齐举起了盾牌,立刻知道自己判断失误,对方根本意不在此,也没把他这几百人的阻截放在眼里,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追上前面的主公。他当机立断,放出了第一波箭之后就扔了弓,抽出长刀从土坡上冲了下去,险险拦在了冲过来的骑兵前面,他刚站稳,就看到几匹马迎撞到,几枝长矛直直的搠了过来,吓得他连忙打了个滚,躲到了路旁的树后,而另几个亲卫却没这么运气了,刀刚举起来,就被长矛刺倒挑飞,落在滚滚的铁骑之中,五百铁骑转眼从惊魂未定的魏延面前飞驰而过,被践踏成一片泥泞的草地上留出了那几个已经被踩得血肉模糊的亲卫,还有几个中箭落马的骑兵,同样受伤严重,人事不知。

“大人,后面还有人。”一个亲卫看着远方出现的大队人马,大声叫道。被擦身而过的铁骑惊住的魏延这才回过神来,一边暗处庆幸着上次没被张辽堵住,一边抬起眼睛看着后面的大队人马,不由得疑惑的说道:“刚才过去有多少人?”

“也就四五百吧。”

魏延缩了一下脑袋,四五百人看起来就有这样的威势,那一千人是什么样子?两千人又是什么样子?唉,不管他了,反正自己也追不上那些骑兵,就算追上去也顶不了什么作用,还是留在这里挡一下后面的人吧,总算是尽了自己的一分力。王威已经战死在长阪了,自己就埋在这里也不错,毕竟还是荆州的山和水。

曹冲带着人走得不是很快,等到他们到了山前时,魏延已经严阵以待半天了。看着土坡上人数虽然不多,小阵式却摆得颇有章法的魏延,他满意的笑了,这个三国时代的名人虽然没打过几个仗,倒还真是有天赋的,这个半圆阵象模象样的。

上次没抓住你,这次看你还往哪儿跑。曹冲得意的一笑,让阎行带五百骑兵继续去追,同时提醒庞德不要进谷。而他自己则停下了脚步,将小山坡围住,同时下达了尽量生擒的命令。

他实在是太想活捉这个魏延了。

略作准备之后,许仪带着四个虎士,五百改为步卒的骑兵向山顶发起了冲锋。他们高举着盾牌,排着松散的阵型向前缓步而行,而剩下的人则逼近山坡之后,一齐放箭进行掩护。

魏延手下的部曲平时训练虽多,但毕竟没有打过几次大仗,一些人刚放出几箭,就被齐射而至的箭羽射伤射死,受伤的惨叫声引起一阵慌乱,手中的箭也慢了,本来威力就不算大的箭阵威力再减三成。许仪一见对方的箭稀了,大喝一声,加快了脚步,五百人吼声如雷,迅速逼近,百十步的距离转眼就到,许仪第一个冲了土坡,抡圆了手中的长刀,将一个持着弓箭发呆的士卒劈翻在地。四个虎士各带着百十个西凉兵,抡圆了战刀一阵猛砍,那些惊慌失措的荆州兵哪里是对手,立刻被杀了个一团糟,阵势转眼就乱了套,一个个各自为战,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守。

魏延叹了口气,也丢了手中的长弓,指挥着士卒们收缩防线,尽边阻挡,只是他的部曲被人围住,首先心慌不已,而排在前面的那些人也不是许仪带过来的几个虎士的对手,没有片刻功夫,最外层的部曲就全部死伤殆尽,剩下的百十人也被冲上来的五百人围在中间,绝无逃脱之理。

“啊——”万念俱灰的魏延狂叫一声舞起长刀冲了出去,对着出手不空回的许仪连砍三刀。许仪左臂轻抬,轻松接下了魏延的攻势,接着手中长刀一翻,又狠又准的砍在了魏延的长刀上。魏延手一麻,握不住刀把,接着小腹又挨了一脚仰面摔倒。旁边两个虎士扑过来,双刀齐下,砍倒两个抢上前来要救他的部曲,一人拎着魏延一只脚,拖起来急步后退,很快就将魏延倒拖到刚赶过来的曹冲面前。

“降者不死。”曹冲先对人下达了劝降的命令,这才蹲下来看着狼狈不堪的魏延笑道:“文长,何苦如此?”

“要杀就杀,无须多言。”魏延瞟了一眼曹冲,也不挣扎了,摊开双手躺在地上,闭上了双眼。

“如果要杀你,我家公子何必费这个事。”周不疑笑道:“我家公子是可惜文长满腹才华,却在这里为刘备这个伪君子做了替死鬼,这才亲自来劝文长,文长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魏延不过是襄阳城看城门的一个假司马,能有什么才华,刘豫州仁厚,我魏延为他死又何妨。”

“哈哈哈,文长不必枉自菲薄,邓塞之伏,要不是横野将军谨慎,我家公子将计就计,难说文长不会成功,就连荡寇将军张文远都夸你识兵机,跑得快,将来是个将才,你又何必谦虚呢。”周不疑看着魏延丧气的样子宛尔一笑。

听说张辽夸自己,一直对自己有些失去信心的魏延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可一看自己眼前站着的全是曹军,想到自己刚刚被人一脚踹倒,又不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伏击人差点被人反包围,打阻击又没挡住人家一个冲锋,临阵对敌吧,砍了人家三刀,却挨不住一刀一腿,如今被人这么狼狈的抓住,哪还有什么脸面啊,将才?什么将才啊。

“许正礼是虎痴大人的嫡传,征战数年,大仗见过无数,我营中能打赢他的还真少见,你被他给打败了,不算是丢人。你刚经战阵,就有如此机巧,将来多多历练,前途不可限量。”曹冲弯下腰看着魏延,指了指那些被曹军围住、以希冀的目光看着魏延的人,正色说道:“如果你要为刘备那个伪君子送死,不仅可惜了你自己,也可惜了这些跟随你的人。”

“我……”魏延犹豫了。

“你刚才说刘备仁厚,可是你看到那些跟着刘备出来的人是什么结果吗?刘备在哪儿?他连自己的家人都顾不上,又如何顾得上那些百姓?力有不逮而为之,陷民于刀兵之中,是为不智,只顾自己的虚名,不顾他人的死活,是为不仁,文长怎么糊涂至此?”周不疑收了脸上的笑,语调尖讽的说道:“要说仁厚,我家公子才是仁厚,宛城前面对二十架守城弩,能攻而不攻,能取而不取,只为宛城数万士卒百姓,不顾自身安危,又岂是刘备邀名之举可比。文长只知刘备仁厚,却不见我家公子仁厚吗?”

“宛城?”魏延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宛城的事,他在樊城里和霍峻跟着张飞守城,后来夜里偷偷摸摸出了城,一路紧赶慢赶的追上刘备,才发现提前几天开溜的刘备带着数万百姓,一天才走了十来里,当时他就劝说刘备舍弃百姓,快马加鞭赶到江陵去,据城而守,哪知道却因此被刘备责备了一通。当时他还觉得刘备不过是太过仁义,舍不得百姓,后来却见他真正逃起命来正如周不疑所说,连自己的家人都顾不上,更别提什么百姓了。这让他觉得有些心灰意冷,没想到自己敬佩了多年的英雄就是这样的,只是一时无奈,既然已经投了刘备,襄阳又回不去了,只有跟着刘备走。

“你没看到文仲业将军?”曹冲笑着拉起一头雾水的魏延说道:“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文仲业吗?”魏延有些茫然的想了想,实在想不起在长阪有没有看到文聘的战旗,这时一个部曲叫道:“大人,我看到文将军的战旗了,宛城真的投降了吗?”

“当然,我家公子还能骗你不成。”周不疑对曹冲花这么多心思去劝降一个无名小辈很是不解,极力压制着心中的不耐烦说道。

“既然文仲业都降了,我魏延也只能如此了。”魏延见曹冲微笑着看着他,长叹了一口气,摘下头盔,单腿跪倒在曹冲面前。曹冲大喜,连忙扶他起来。这可是他宛城冒险以来,真正的第一个实质性收获,虽然与王霸之气无关,却也不由得心中不暗自欢喜。

收拢了魏延的人马,曹冲向前赶上了庞德和阎行。他们俩正在山谷前的土坡上眺望,一千骑兵在谷前平地上严阵以待。见曹冲和魏延并肩大步赶来,庞德先向曹冲见了礼,回过头来对魏延笑道:“这位将军好身手,居然能在庞某的矛下逃生,算起来还真不多见。”

魏延脸色一红,好在他的脸色本来就红,一时也看不出来什么来,他拱拱手道:“惭愧惭愧。”

曹冲笑着给他们互相介绍,魏延一听这位就是在壶关之战斩了郭援的关中第一猛将,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又再行礼,这时候他觉得刚才庞德说的倒不全是吹牛,自己确实是躲得侥幸,难怪那五百骑兵奔驰起来象是一人,气势却如千人一般势不可挡,自己那一轮箭居然只射倒了区区三四个人。

“公子,我们还要不要进谷去看看。”庞德和魏延寒喧的时候,阎行有些不舍的看着曹冲。曹冲看着远处的山谷默不作声,问了问去打探回来的斥候,惋惜的叹了口气说道:“江夏的兵已经赶到山谷中埋伏了。再说即使没有伏兵,只怕我们追上去也会与迎面而来的大军碰上,两千人对一万人,这里的地势又不利于骑兵展开,还是算了吧。”

阎行虽然遗憾,却没有多说,他对这里地势不熟,也担心中了埋伏,损失了人手还拿不到刘备,那可就不合算了。现在虽然没有抓住刘备,但奔袭四五百里,完成了既定任务,回头时还可以收拢一些残兵,功劳还是有的。当下也不再恋战,和庞德带着两千骑兵,保护着曹冲原路返回。

第三十六节 徐庶

魏延欲言又止,他跟在曹冲身侧想了半天,却一直没说出来。曹冲看见他的神情,也没有多说,一路说着闲话。快到当阳的时候,魏延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公子如何知道山谷中有埋伏?”

曹冲笑了,他饶有趣味的看着魏延:“文长知道山谷中有埋伏?”

“正是,陈叔至带着江夏的一万精兵在谷中,就等着公子上勾呢。”魏延见他们离那个山谷已经很远了,不可能再回去,这才将刘备的打算说了出来。不过他看曹冲好象并没有太惊讶的样子,一直有些不解。“公子如何如何山谷中有埋伏?”

曹冲有些庆幸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已经看不见的山谷,吐了一口气笑道:“刘备早上就被丞相大军打散,休息到下午,人应该也收拢得差不多了,兵也聚了不少了,又抢在我们前面出发,为什么还一直在前面不远处,如果他一心逃命,只怕我们根本追不上他,所以我觉得他有诈。”

“另外,”曹冲又说道:“江夏的人三天前就出发了,以他们的速度计算,这个时候应该赶到了当阳接应才是,就算赶到当阳已经没有作用,也不应该在这一路上都没有消息,一万人不是几百人,不容易藏得住身形,要么就是他们躲起来了。而这一路上适合埋伏的地方只有这里。”

曹冲原本只是猜测,现在已经得到了魏延的验证,山谷里确实有伏兵,而自己却在落入圈套之前安然回转了,这份得意让他觉得份外轻松,分析起开始的猜测来也多了几分把握,少了几分狐疑。

庞德和阎行一听山谷中确实有埋伏,心里的一点遗憾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如果说开始是迫于曹冲的身份他们不好反对的话,现在却只有佩服。两人相互一笑,暗自庆幸这次算是此行不虚,损失极小,而收获却是不小。

半路上他们遇到了夏侯尚,夏侯尚正在着急,他一千骑兵现在只剩下不到八百人,可他收拢的刘备残兵却有四千多人,除去那些受伤比较重,能战的还有两千多,一旦这些人要乱,他还真有些看不住,又不能拿起刀来就砍了,那更容易引起****。这里看到曹冲的两千骑兵回来了,心里总算放下了,连忙赶过来交差,顺便把他答应送给曹冲的一对双胞胎给了过来。

曹冲看着那一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美女,怜惜不已,看着夏侯尚那一副馋样,本来对这两个小姑娘不太感兴趣的他倒是舍不得把她们送到夏侯尚手里了。他假模假式的谢了夏侯尚,一边安排人去接收那四千散卒,一边和颜悦色的问话。

两个小姑娘见曹冲和她们年纪相近,态度也是极好,惊恐不安的心情好了很多。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稳重些的说道:“我们姓米,我叫小双,姐姐叫大双,都是襄阳城外的人家,在长阪坡被乱军冲散了,父亲走失了,母亲……死了。”米小双说着,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夏侯尚,夏侯尚没敢吭声,把脸扭了过去。

“既然如此,你们就跟着我回襄阳吧,如果能找到亲人你们就回去,找不到就暂且跟着我。”曹冲叹了口气。说实在的,他虽然生理年龄只有十三岁,心理年龄却是二十大几的成年人,虽然对美女并不排斥,但对才十二岁的美女还是觉得下不了手,总觉得有点太禽兽。虽然他的那些兄弟们十几岁结婚的多的是,象曹丕曹彰就不用说了,不光有妻子,还有好几房妾,就连十七岁的曹植、十五岁的曹熊都有了妻子。给他提亲的人也不少,那蔡瑁不是已经把女儿送到他的房中来了吗。只是他自己觉得不太习惯,这还没发育开的美女,再美也是花骨朵。要说漂亮,还就是曹丕的老婆甄氏那样的最好,二十五六岁,如盛开的花一样诱人,正符合他前世的审美观点。

米氏姐妹谢过曹冲,合乘到一匹马上,跟着一个虎士去找到母亲的遗体,找了车拉回襄阳安葬。

刘备在谷中等了好久,却听人来报曹冲在谷外看了一阵,撤回去了,当下气得大怒,将手里的长刀狠狠的砍在一棵小树上。徐庶和诸葛亮相视苦笑,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劝刘备稍安勿燥,以后机会还多,现在陈到带着一万精兵来了,关羽也带着一万水军到了汉津,合兵一处,和江东谈判也不是全无实力。两人正劝说着,一个荆州斥候骑着马进了山,举着小白旗走了过来。

“我家公子让我带个信给徐福先生。”那个斥候看着脸色铁青的刘备有些害怕,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虚了,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生怕刘备一言不合,一刀就砍了上来。

“我就是。”徐庶心中暗惊,他这个名字还是老早用的,现在知道的人还真不多,怎么那个曹冲却知道?“有话就当面说,没有话就赶快走。”

“我家公子说,令堂受伤严重,要回襄阳疗伤,令弟也跟着去了。先生如果想回襄阳,就赶紧动身,他在当阳等先生,如果先生不回襄阳也没关系,他会好好替先生照顾令堂和令弟的。”

徐庶一听,如遭雷击,顿时傻在了那里。母亲走散的时候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是想着弟弟还在母亲身边,想来不至于有太大的事情,说不定很快就能赶上来,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这个消息。什么好好照顾,那就是软禁了。他一时心乱如麻,进退失措,在山坡上乱转起来。

刘备见了,心中暗自失望,他上前拍了拍徐庶的肩膀说:“元直,是我刘备没有福气,本想着与元直共创一番事业,没想到助刘伯玉夺襄阳不成,南下江陵又遭此惨败,连累得数万百姓受曹贼残害,如今伯母又被小贼掳去,实在是痛心不已。元直大才,只要回了襄阳,想来曹贼不会为难伯母,元直,你还是随他去吧。”

徐直六神无主,早已乱了方寸,听刘备这么一说,眼中流出泪来,拉着刘备的手说道:“主公,庶本是一介村夫,得主公高看,相与机密,本想与主公同力,建功立业,不料老母为人所掳,方寸乱已。纵使留在主公身边,也是行尸走肉一具,与主公无益。孔明大才,胜过庶百倍,愿主公信之听之,大事可成。庶在北,遥祝主公功成。”

说完,哭倒在地,拜了三拜,起身又与诸葛亮等人告别一番,单身一人,随着那个荆州斥候下山走了。一路向西,半夜里分,赶到了曹冲在当阳的大营。

曹冲正在米大双和米小双的服侍下洗脚,两个小姑娘虽然手脚不太熟练,但胜在皮肤细嫩,所以虽然有点笨手笨脚的,几次差点打翻了铜盆,曹冲倒也没有说什么。一听外面通报徐庶来了,他连忙推开正在给他穿袜子的小双,两三下穿好了袜子,穿上鞋迎了出去。

“元直先生,来得何其慢也。”曹冲大笑着,将徐庶拉进帐来坐好,对米大双和米小双说道:“快去吩咐准备点酒菜,元直先生想来还没有用饭。”

徐庶看着应了一声出去的米大双和米小双愣了一下,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见米小双不为人注意的摇了摇头,只得闭了嘴。曹冲见了,不禁有些奇怪:“怎么,元直先生认识他们?”

“哦,通家之好,见过几次。”徐庶连忙答道:“不知道怎么到了公子的帐中。”

“她们和父亲走散了,母亲也死了,被我的部下看到了,我就顺便带她们回襄阳,看看能不能找到家人,如果找不到,就只好让他们在营中呆一段时间了。元直先生既然认识他的家人,那可就太好了。”曹冲见到徐庶很开心,更开心他进了曹营不是一言不发,而是言语如常,当下就米家姐妹的情况闲聊了几句,徐庶随口说以前比较熟,现在有好些年不见,也不太清楚就搪塞了过去。曹冲心中虽然有些生疑,却也没有多问什么,陪着徐庶用了些酒菜,安排他去休息了。

曹冲在当阳驻扎了几天,一方面要等江陵的曹操回军,另一方面也要安排当阳的百姓往回撤。在这件事上,他做得很霸道,不管什么原因,从襄阳南下的百姓一律北撤,他甚至下命令,不愿意回撤的押也要押回去,就算是想定居在当阳不去江夏也不行。而愿意北撤的,他可以提供一路上的粮食,为此,他派快马去襄阳和江陵两地讨要了大量的粮草,又通知沿途官府给予接应。

周不疑对此很不解,徐庶虽然不愿理他的事,但也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强制的要求所有的百姓回襄阳去。曹冲解释道,这里有一段时间将成为战场,荆州虽然平定了,但刘备和孙权一直守在一旁,如果朝庭能招降他们当然更好,可万一招降不成,这里必然是交战之地,还不能算完全安全,本地的百姓那叫没办法,而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就算是不打仗,他们又如何面对冬天?只有集中到襄阳去,官府才有可能集中进行赈济,才能少饿死人。

徐庶听了,长叹一声,主动要求去安排相关事宜。曹冲大喜,这些事情做起来还真是忙烦,他的手下能做这种事的还真是不多,夏侯称等人打仗没问题,真要跟老百姓打交道,还不如夏侯尚呢。有了徐庶这个行家里手,他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第三十七节 妙人

等到曹操从江陵回军,已经是十几天后的事情了。一见到曹冲,曹操就哈哈大笑,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拉着他进了大帐,满意的说道:“仓舒,你首次带兵接应,做得虽然不是很完美,但表现中规中矩,为父很高兴。怎么样,打仗很有意思吧?”

曹冲不好意思的笑了,他将一路上的事情从头到尾细细的给曹操说了,就连他看到什么东西,怎么猜测,怎么分析的过程,都一五一十的给曹操讲了。曹操满面笑容,细细的评点一番,最后说道:“仓舒,你首次用兵,能这样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没想到刘玄德打了一辈子仗,居然不是你一个孩子的对手,你说他怎么能有出息?”

“父亲过奖,有父亲这样的兵法大家指点,再笨的人也会有所长进的。”曹冲连忙谦虚道。

“呵呵呵,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曹操摇头笑道:“我注的孙子兵法,你们兄弟几个都看过,说实在的,真正有所领悟的,除了你也只有子文了,其他的人,好象只有子建略通一些,不过他更在乎文辞之美,于用兵之道,还差得太多。”

曹冲听了,心中有些惭愧。他这几个月来天天跟着曹操学习孙子兵法,确实有所体悟,但要说这次便他自己的真本事,实在有些汗颜,如果不是有前世的经验,他也未必能做得这么漂亮。只是这些话他不能跟曹操说,只能藏在自己的心里。

“那两个丫头,虽然有点笨手笨脚的,不过看样子倒也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你要还喜欢,就收了吧。”曹操看着曹冲有些歪的衣襟,伸过手来替他理了理:“元直虽然用心,毕竟是个男子,这些事他哪有女人做得好。”

“父亲,这……”曹冲一时红了脸,有些语塞。曹操笑道:“怎么?不喜欢?我看还行啊。”

“不是,只是……”曹冲本想推辞,可一想自己要是不要了,又不知道被哪个家伙得去了,细说起来,有点人道主义的,这个世界上还就自己莫属。他想了想说道:“蔡家送了个女儿到我房中,该如何是好?”

“喜欢就收了吧。”曹操浑不在意,笑嘻嘻的看了一眼满面通红的米小双,又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米大双,这才回过头来对曹冲说道:“荀公达已经写信告诉我了,蔡德珪无非是保住他那点地盘,有什么呢,反正荆州水军也离不开他,他终究是要留在襄阳的。”他想了想说道:“回去就把这事办了,好好给蔡德珪一个定心丸,这下江东还真要靠他的水军出力呢。”

“江东?”曹冲的心一下子拎了起来。

“对啊。”曹操收住了笑容,目光穿过大帐的门,看向东方的天空:“江东非国家所有已经有十几年了,从孙文台开始到现在已经是三代,现在不取,只怕他们根基打牢了,取起来更加麻烦。”

“只怕孙权不比刘表,取起来不会如此便利。”曹冲细想了想,慢慢的说道。

“仓舒,怎么对为父没有信心了。”曹操展颜而笑,“孙权小子,继位时间不长,手下老兵宿将未必能全掌握得住,正是要趁此机会可取。给他留的时间长了,反而不利。我军不战而取荆州,中国震动,他又如何敢抗我大兵?也许我一封战书过去,那个紫髯小儿就要吓得尿裤子了。”想到得意处,曹操哈哈大笑。

曹冲心中发苦,也只得跟着笑了几声,他发现这次从江陵回来的曹操和出兵之前的谨慎不太一样了,处处想得太顺利,看来军事大家也是人,也会得意忘形。他本想再劝劝,可一想在曹操兴头上,别自找没趣,反正回去之后还有机会,无须急在一时。

回到襄阳已是几天之后,蔡瑁一见曹家父子一起回来了,连忙过来向曹操汇报,他家小女颇得公子喜欢,又见公子没有贴心人侍候,他就未经丞相大人许可,将小女送到公子房中了,这两天正在卞夫人身边侍候,看样子夫人对小女印象也是不错。

曹操早有计较,当下和蔡瑁说得热火朝天,商量着过几天就给曹冲办个纳妾的仪式,正式收了蔡玑入房。蔡瑁一听,虽然有些遗憾没成夫人,却也是心满意足,当下连连称是,大包大揽的应承下了所有的事情。曹操知道他要借此机会在其他人面前表现一下,倒也没有推辞,说了一声“有劳德珪”就忙他的事了。荆州人才众多,他急着要将那些才子名士收入帐中。

曹彰见蔡瑁满心欢喜的走了,父亲又要召见人,并不再打扰,揽着曹冲的肩笑道:“仓舒,我本来还想跟你住一个屋的,这下子你金屋藏娇,我可不敢打扰了。趁着美人还没来,带我去看看蔡先生的那些书吧?”

曹冲笑着打了一下他挂在自己肩头的大手:“你还说我呢,你娶了孙家的美人还不满足,还是还纳了好几房妾,说不定这次回去,你就得做爹了。我说,这马上要跟江东开战,你房里是不是也要开战了?”

曹彰一听,叹了口气说道:“别提了,我来之前她就哭得一塌糊涂,可我有什么办法,要不就让孙权投降好了,反正他也打不过父亲。唉,你说孙权会投降吗?”

“我看比较悬。”曹冲摇了摇头。

“那我也没办法,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大不了到时候保她老爹孙贲不死罢了,不过这也得看他命大,别先死在战场上才行。”曹彰苦着脸,无奈的摊摊手。

曹冲没有吭声,他见过曹彰的夫人孙氏,从第一眼起,他就有些可怜这个女子,孙家和曹家有亲戚关系,但这些女子说起来都是一时的联系,真要双方开打,没有人会关注到她们的感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互相砍杀。他由孙氏也想到了三个后来要送到献帝身边的三个姐姐,曹宪、曹节和曹华,现在她们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一个个象温室里的花朵,受人呵护。不知道等那一天来临,她们能否还是如此坦然面对。曹冲也不知道,自己的到来,能否改变她们本来的命运。

兄弟二人一边说一边进了门,蔡玑正在和新来的米氏姐妹说话,问一些曹冲一路上的事情,见曹冲和曹彰进来,连忙退在一旁,见了礼就要躲到一边去。曹冲抬手叫住了她:“都是自家兄弟,反正以后也要见的,就不用躲了吧。”

“这……这于礼不合的。”曹彰和蔡玑几乎同时说道。

“礼不碍人情。”曹冲才不理那一套呢,要说礼成亲之前你也不能见我呢,这不是都见了。

见曹冲坚持,曹彰和蔡玑也不在坚持,这小妾还没过门,先被伯子看了个通透,说出去真得被人笑死。好在曹家从曹操开始就不太把那些礼法当回事,曹彰倒也没有太在意。

“这些书你以前想看看不到,这些天看得痛快了吧。”曹冲顺手在书架上拨弄了一下,看到好多书的书囊都解开了,不由得笑道。

“托公子福,要不然妾身还真不容易看到这些妙文。”蔡玑抿嘴一笑。

“呵呵,以后到了邺城,有你看的书呢。”曹冲笑道,“这算什么妙文,这些文章写得极好,却算不上妙文,太雅致了,看多了让人乏味,我告诉你什么叫妙文。”他一边笑,一边将还记得的一些谐趣文章念给蔡玑听。

蔡玑见曹冲不讲规矩,曹彰又是捧了一本书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听得曹冲说得有趣,不由得轻笑起来。曹冲见她爱听,越发来劲,一个个笑话突口而出。这时,只听得帐子后面有人“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几个人一下子愣在了那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蔡玑见曹冲奇怪,只得走到帐后拉出一个女子来,对着曹冲说道:“这是我闺中好友蒯英,听说公子这里书多,趁着公子不在,来饱饱眼福,没想到公子突然回来,躲避不及,只得藏在帐后。”

“贱妾听公子说得有趣,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还请公子恕罪。”蒯英偷偷看了曹冲一眼,低了头轻声说道。

“呵呵呵,该是我的不是才对,我进来之前应该通报一声的。”曹冲连连摆手,“既如此,我们还是先出去,你们看书吧。”说着,拉着曹彰就走。

“喂,你有没有搞错?”曹彰一路走一路笑道:“那可是你的地盘,不管怎么说,应该是她避你才对,你自己还避她,看来你不仅会说妙文,还是个妙人。”

“女人是应该哄着一点的。”曹冲笑道,也不管曹彰听得懂听不懂,拉着他直奔练武场,这两天魏延跟夏侯称一样,对练武着了迷,天天在演武场泡着,这个时候应该正打得热闹呢。

蔡玑看着曹冲远去的身影,听着那句“女人是应该哄着一点的”有些出神,蒯英见了,扯了一下她的袖子笑道:“你可有福了,找了一个文武双全又知冷知热,还知道哄人的。”

“要不,你也来给我做个伴?”蔡玑被她说得脸红,反口打趣道。

第三十八节 纳妾

蒯英笑了一声,脸色却阴了下来,她走到书架前,看着书架上的书却没有伸手去娶,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小玉儿,我可没你那么好的福气,你就别拿我开心了。”

蔡玑见她心酸,便凑近了她劝道:“唉呀,我可不是跟你说着顽的,我家夫…公子心善,你的事啊,求他帮忙说不定还真有用呢,张允那小子,如何敢驳我家公子的面子。你难道就甘心去做他的第七房小妾不成?”

“我如何甘心,我娘就是妾,我生下来就低人一等,如何还想做个妾,只是我家本来就是蒯氏支族,能嫁个衣食无忧的人家也是福分,哪里还敢想得再多。”蒯英悠悠的叹了口气,神往的坐在一旁,“曹家势大,你这未来的夫君又是个少年成名,就算是结亲也得我家那些正室夫人所生的姐妹,哪会轮到我啊。说实在的,我宁愿嫁个小户人家,过去做个正室,也比这大户人家的妾强啊。”

“找个小户人家也好,至少他能把你当回事,不至于给你脸子看。”蔡玑想到自己那嫁进刘府的姑姑和姐姐,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说起来她们是运气好,刘表和刘琮都是比较温和的人,说起来也是运气不好,刘表比姑姑大了近四十岁,刘琮又是个没用的人,如今荆州归顺朝庭了,也不知道他的下场会如何。

“哼!”蒯英撇嘴笑道:“可惜这些我也只能想想,我们的亲事,要由家主来做主的。我还是趁着你在荆州,抓紧时间看些好书吧,等你去了邺城,我可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进了张家的门,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只盼着别被人打死就算不错了。”

蔡玑听了,眉着一皱,忽然想到了什么,凑在蒯英耳边说了几句,蒯英想了想,犹豫了片刻,重重的点了点头。

蔡瑁的动作很快,得到了曹操的许可之后只用了十来天的功夫,就把一切应走的流程全部走完,虽然是纳妾,但他全是按照正妻的规格来办,反正都是他掏钱,曹操也愿意卖他个面子,懒得来管。喜宴就在蔡家城外的庄园中进行,荆州有头有脸的人都接到了请贴,盛大的宴会将偌大的庄园里搞得热闹非凡。

曹冲陪着曹操在正厅里敬了一圈酒之后就被曹彰拉了出来,混到那帮武将中。在曹冲的调解下,张辽和庞德阎行已经缓了面子,也能坐到一起喝酒了,正坐在一起说着前些天的战事,见新郎官曹冲被曹彰夹腰抱了过来,一起哄笑了起来。张辽徐晃等人碍于身份,自然不好上前胡闹,喝了几杯酒就拉帮结伙的到大堂上去跟那帮文人对喝去了。他们一走,张虎那一帮年青人可就放开了,一个个围着曹冲闹着非要把他灌醉,让他进不了闹房。

曹冲小脸通红,不过他倒不怕进洞房的事,他压根儿就没打算今天洞房。蔡玑和他都才十三岁,根本就没育开呢,洞房还早着呢,他可是受过生理教育的现代人,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更关键的是,他不想才十四五岁就做爹。

所以他放开了胆一阵猛喝,不管谁来敬酒,他都来者不拒,一时间气氛热闹非凡。他在人群中忽然看到了张泉张正清正陪在阎行身边说着什么,就端起一杯酒来,歪歪扭扭的走到他面前,冲着他举起酒杯道:“正清,今天是我的喜庆日子,赏个脸,喝一杯如何?”

张泉一愣,犹豫了一下,见四周的众人都在看着他,而许仪和典满两个人已经放下了酒杯,凝神看着他。他还没想好怎么说话,曹彰晃过来搂着他的肩说道:“正清,我家仓舒可没得罪你,再说今天是他大喜,你无论如何要给个面子,要不然,我曹彰今天可不答应。”

张泉笑了,他双手举起酒杯来,对着曹冲深施一礼:“张泉谢过公子。”然后一饮而尽。

“对嘛,这才象个爷们。”曹彰大笑着,也跟曹冲碰了一下杯,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不过他显然有些醉了,一半酒倒在了他的前胸。

“公子请慢。”张泉叫住了正要回头的曹冲,连忙又倒出一杯酒,赶到曹冲面前躬身施礼:“张泉无礼,前些日子多有得罪,多亏公子宽容大量,子文豪爽过人,没有计较我的不是,还在丞相大人面前推荐我带兵出征,这次能有微功,都是公子所赐。张泉请公子满饮此酒,愿追随公子,效犬马之劳。”

曹冲一听,心头一个激零,眼睛朝四周瞟了一下,哈哈大笑道:“正清此言差矣,我们都在丞相帐下,听陛下驱使,哪是我的功劳,不过,有机会我还真要请教一下正清这马上击剌之术的要诀呢,令尊大人号称北地第一高手,正清必然有不少压箱底的绝技吧。”

张泉一听,满面含笑道:“公子有言,泉敢不从命。”

“那好,一言为定。”曹冲大笑,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张泉的肩膀。

夏侯尚在一旁见了,暗暗的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张泉所说的不是学矛法的事,但他也没有办法,曹丕为了曹昂的事,把张绣逼死了,张泉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眼下仓舒人气极旺,张泉投到他的门下再自然不过了,他是跟曹丕关系不错的,也看好曹丕,只是曹冲刚在长阪坡救了他的命,一时之间,他也不好明白的表示些什么。看着那帮和曹冲谈笑风生的小将,他由衷的产生了危机感。

他捧起一杯酒,也凑到曹冲跟前,故意眨了眨眼笑道:“仓舒,前些天刚收了两个丫头,现在又娶新妇,可要按排好时间,不能厚此薄彼哟。”说着,还特意怪笑起来。

曹冲打了个哈哈,没有多说什么,两人相视一笑,意味却是大不相同。米家姐妹没有找到家人,现在就跟着曹冲,只是仅仅是侍候的丫头而已,没有夏侯尚说的那种意味。

“诸位,听我一言。”曹冲见周围都是年龄相差不远的小将们,放开了嗓门叫了一声:“今日大伙放开了喝,如果今天喝得不尽兴也没关系,过几日等典家大娘到襄阳,子谦也要迎新妇了,还在这蔡家庄园,到时候再请大家痛饮。”

一听他这么说,大家一时都有些莫名其妙,齐齐把眼光转向了典满,典满满面通红,转身要逃,却被许仪一把拉住。许仪大笑道:“大家不要放过子谦,公子替他作媒,娶了蒯家的美人,没见他这两天嘴都合不拢吗?不要等了,今天趁着公子的美酒不限量,大家先把子谦给灌倒再说。”

原来蔡玑把蒯英的事情跟曹冲说了,曹冲一听那个长得蛮不错的美人要嫁给张允那小子做妾,还是第七房妾,立刻起了骑士之心。不过他想到的倒不是自己收了,而是想到一直放在心上的要给典满找个老婆的事。便跟蔡玑一说,蔡玑抚掌欢笑,她也正是知道曹冲有这个心事,才跟蒯英说起。蒯英见典满虽然不是大户人家,但却是曹冲身边的爱将,典家与曹家渊源颇深,典满又有一身好武艺,现在又跟着周不疑读书,想来将来前途不错,便也应了。至于典满,能娶到蒯家的女儿,即使是支族的妾生女,也是喜出望外,更何况还是曹冲亲自出面,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当下便应了。

见男女双方同意,曹冲便兴冲冲的到了张府,张允也没太当回事,一个小妾,别说没娶进门,就算娶进门,也可以送人的。现在有曹冲亲自上门来说项,哪能不能他面子,自然一口应允,。蒯家那里也是欣喜异常,没想到一个送人作妾的女儿可以作了曹家爱将的正妻,更是忙不迭的答应了,立刻派人去接典满的母亲,一应事宜,也无须典满操心了。蔡瑁更是慷慨的答应借了一套小院给典满,要不是典满极力推辞,他恨不得把小院送给典满才好呢。

众人一听如此美事,哪肯放过典满,虽然是曹冲的大日子,但曹冲年幼,总不能把他灌得酩酊大醉,而典满却没有顾虑,一起围过来,群起而攻之,直把典满放倒为止。

典满最后被人抬出去了,许仪笑嘻嘻的把大醉的曹冲送进了新房,这才安排人手护卫。他带着四个虎士去值勤兼听墙角,同时防止有其他人来偷听墙角。四个虎士自然就站在门外,而新加入的魏延则带着他的百十个部曲守住了第二重,只不过魏延没有许仪资格老,看着一帮不正经的家伙挤在门外怪笑,却不能将他们全部哄走,这里哪一个站出来不比他大三分?哪有背景不比他厚实?

曹冲进了房,蔡玑正顶着红盖头安安静静的坐在榻边。米家姐妹见曹冲扭着大秧歌走进来的样子不禁掩嘴轻笑,连忙迎上来扶着他走到蔡玑身边,米大双递过一枝竹竿来,曹冲抓空了几次都没抓着,米大双笑着,将竹竿塞进他的手里,又担心他一不小心没挑下红盖头反倒划花了蔡玑如玉一般的俏脸,便两只手紧握着曹冲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挑去了盖头。

蔡玑见曹冲喝得醉眼腥松,有些心疼的看了他一眼,起身扶他坐好,从小双手里接过茶碗来说道:“喝了这个就好些了,这可是蒯家妹妹的师门秘方,要不是感谢夫君大恩,她可省不得拿出来呢。”

“师门秘方?”曹冲含含糊糊的笑道,嗅了嗅嘴前一股香气,喃喃的说道:“好香!”

第三十九节 梁鹄

第二天起来的曹冲神清气爽,一点没有宿醉之后的头痛不适。他伸了个懒腰,从薄薄的锦被里爬起来,蔡玑已经穿戴停当,正俏脸含春的看着他。一见他坐了起来,连忙拿过衣服来。

“怎么这么多东西?”曹冲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满屋子的礼品。

蔡玑没有应他,只是觉得奇怪,这还有嫌礼品多的吗?礼品说明你面子大,客人多啊。想想也能猜得到,襄阳有名的蔡家女儿嫁给大汉有名的曹家公子,就算是纳妾,那也是件大事啊,来送礼的人少了那才叫怪,拿到房里来的还都是些最好的,那些库房里的你还没看到呢。

“抬出去抬出去,还让不让人住了。”曹冲挥了挥手,也不管别人怎么看,起床来将桌上摆得满满的礼品扔得到处都是。拿到一个手卷时,他却停住了,作为擅长书法的人,他一下子就看出了手卷封皮上的字显然不一般,而那个名字更让他觉得熟悉。

“梁鹄?他也在荆州?”曹冲虽然知道三国时有个书法家叫梁鹄,但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在荆州十几年了。”蔡玑瞟了一眼那个手卷笑道:“梁孟皇这次可是下了大本钱了,平时帮人家写一个字都要收钱一万,这个手卷怎么也得值得百万吧。”

“这么值钱?”曹冲笑道,这玩意要是留到后世去,也许能值百万,不过现在吗,自家就是书法高人,这手卷实在不算什么。“公子我的书法不比他差,以后你要没钱买胭脂水粉什么的,我就写几个字你拿去换钱吧。”

“公子说笑了,公子是丞相大人的爱子,又是蔡家的女婿,年纪轻轻就是两千石的骑都尉,穷了天下人也不会穷了我家小姐的胭脂水粉钱。”蔡玑带过来的丫头蔡沁儿笑道。曹冲瞥了她一眼,心中有些后悔,自己待下人太宽了,这小丫头才跟自己见了几面,就有些不怕人了。真是失败,一点当家人的谱都没有。

“多嘴,还不去准备夫君洗漱的东西,今天还要议事呢。”蔡玑咄了一声,赶走了蔡沁儿,这才说道:“夫君吃完饭还是去见见他吧,一大早就等在门房里了,那张老脸愁得象苦瓜了。”

“又怎么了?”曹冲看着挽起了小媳妇发髻的蔡玑,不禁笑道:“他送这个手卷就是来求我的?”

“当然了,他当年得罪了丞相大人,现在不来求你还能求谁,他不怕丞相大人直接把他绑了出去?”蔡玑笑道。曹冲也没敢多问,他实在不知道这个梁鹄是怎么得罪了曹操的,这个事要是问周不疑还行,问蔡玑就有点露怯了。

梁鹄身材瘦削,满脸的皱纹,手指却是晶莹细长,长长的胡须打理得整整齐齐,苦着脸坐在门房里。他从曹操到荆州来就开始担心了,后来听说曹操派人到处找他,心里就更慌了。想想当年嫌曹操送的礼钱不够,他愣是把一心想当洛阳令的曹操改成了北部尉,哪想到二十几年的光景,当年的那个小矮子,没人看得上的宦官之后,居然成了大汉朝最有权势的人,后悔得他肠子都青了。他本想跑,可想想跑也未必跑得掉,难道要逃到江南去?算了,还是服个软,说不定能留自己一条命呢。正在他愁得白了头时,听说曹操的小公子曹冲纳了蔡家的女儿作妾,心中一动,花了几天功夫精心写了一个手卷,又给蔡瑁当了半天的写字匠,这才托得蔡玑将手卷放在曹冲一眼看得到的地方。

“公子安好!”梁鹄一进了书房,立刻拜倒在曹冲面前:“安定梁鹄见过公子。”

“起来吧。”曹冲虚扶了一把,实在想不通书法史上的大名人怎么会这么卑恭。

“梁先生好书法。”曹冲拿起手卷笑道。

“哪里哪里,有公子珠玉在前,梁鹄实在不敢夸嘴,只是想请公子指点一二,这才不怕露怯,忝颜前来请教。”梁鹄见曹冲果然如传说中的和善,又在夸他的字好,心中的紧张总算少了一点。

“先生过谦了,以后还有事要麻烦先生的大手笔。”曹冲笑道,他看梁鹄的第一眼,就想好了他的安排,这么好的字,不去写字模实在太可惜了。

“公子有命,梁鹄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梁鹄一听曹冲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声应道。

“呵呵呵。”曹冲笑了,拱拱手道:“先生出身于孝灵皇帝的鸿都门,如有当年的同好,不妨一起来找我,我有点小事,正好要麻烦诸位。”

“那太好了。”梁鹄一听不仅没有生命之忧,还有官做,不管官大官小,能靠上曹家就是好前途啊。他喜形于色,连连称谢。又说了几句,匆匆的告辞而去。

曹冲带着那个手卷,离开蔡家庄园赶到襄阳城中。一进府门,就看到几个名士相互谦让着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个满面笑容,谈笑风生。见了曹冲,连忙让在一旁行礼。曹冲在昨天的酒席上都见过这些人,当下也连忙回礼,互相说了几句没有太多营养的话,这才拱手作别。

“公子,看来这些人都有官做了。”魏延有些羡慕的笑道。

“文长,不要心急。”曹冲偏过头看了一眼魏延笑道。

“就是,跟在公子后面还怕没仗打,没官做?”许仪瞟了一眼魏延笑道。

“哪里哪里。”魏延脸一红,连忙否认。

曹冲暗自发笑,见曹操正站在阶上与几位名士谈笑,连忙紧跑几步赶了过去。曹操一见曹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仓舒,不是说今天不用来这么早吗?反正现在人手也不缺,那些小事就不用你来做了,自然有人接手。”

曹冲笑了,他知道荆州这里逃难过来的名士不少,象王粲那样想做官的也多,一些文字工作确实不需要自己再劳心了。他将手里的手卷递给曹操,将梁鹄来求他的事说了一下,曹操笑道:“这个梁孟皇,倒是会走门路,只怕蔡德珪这次也没放过他。算了,一个小人,不值得动气,既然你有用,就让他跟着你好了,是不是又跟那个印书有关?”

曹冲点头称是:“我想让他去写字模,到时候印出来的书就更漂亮了。”

曹操想想,哑然失笑:“梁孟皇一直把他的字当个宝,轻易不示人,没想到会有一天,他的字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看到,真是报应。”

“这都是公子的功劳,我等读书人都要谢过公子才是。”华歆在一旁笑道,新任丞相掾王粲、和洽等人想到梁鹄当年一字值千金的拽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几个人说笑了一会,曹操和荀攸等人进了内室议事。荆州已定,刘备也跑了,名士也征辟了,现在的大事就是如何封赏那些荆州本地的豪族。象蔡家、蒯家、张家、韩家等几个大家族都立了大功,不能不赏。而如何赏法,则是个学问。

考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处置刘琮。刘琮作为荆州牧,镇南将军,虽然没有朝庭的任命,他本人也根本不是做这个位置的料,但他把荆州献给了朝庭,不管怎么说朝庭不能亏待他,要不然其他人可看在眼里,那是不可能再投降了,绝对跟你搞到底。

“我打算安排他做青州刺史,再封他个列侯,刘景升也算是对荆州有功,不能让他无血食。”曹操沉默了片刻,看了看荀攸、华歆,又看了看曹冲。

曹冲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他开始就估计到刘琮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果,但没想到会这么坏。刘琮这个连襟不是那种有手段的人,封他做青州刺史,等于把他往火坑里推啊。青州现在虽然名义上归属朝庭,受曹操统一指挥。但实际大权是掌握在臧霸等人手中的,大部分官吏也是他们自行任命,军队也是他们原先手下的黄巾军,泰山兵。刺史是要监督他们的,要刘琮去监督臧霸?干脆给他一刀算了。

难道曹操想要刘琮死吗?这个时候打这个主意,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想法啊。

他看了一眼荀攸和华歆,他们俩似乎也不太同意这个方案,捻着胡子沉思不语。曹操见他们都不说话,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不免有些不解的皱起了眉头,用一种询问的目光朝着几个人看了看。

“仓舒,你有什么想法?”曹操见他们都不说话,直接点了曹冲的将。曹冲心中一惊,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曹操一眼,见曹操脸色严肃,两眼炯炯的盯着他。

他在心里暗自思量了一下,自己和蔡玑成了亲,父亲大概担心自己会因此偏向蔡家,同时也因蔡家的关系偏向刘琮。说实在的,蔡玑还真在他面前说过这事,甚至他的姐姐蔡璇也亲自来求过情,别的不要求,只想保住性命,最好离荆州不要太远,实在不行,回刘表老家山阳也行。看到十六岁的蔡璇在他面前流泪,曹冲的心理还真不是滋味。

“蔡氏来求过我,希望能保住性命。”曹冲想了片刻,决定还是把这事说出来,反正大家肯定能猜得到,与其大家放在肚子里猜,还不如放在桌面上谈比较好。

“你是如何想的?”曹操愣了一下,抚着胡须问道。

“我跟他说,父亲不可能会要刘仲玉性命,不管怎么说,刘仲玉献荆州,于荆州有功。”

“这是自然。”曹操点点头,眯起了眼睛,等着曹冲下面的话。

第四十节 封赏

“父亲向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刘仲玉既有功,自然会有奖赏。丞相表他为青州刺史,想来正是此意,不过,我却以为青州刺史不适合他。”曹冲想通了,说得也就顺畅了。

“此话怎讲?”曹操见曹冲说得坦然,一时倒也是兴趣十足,他露出笑容,看了一眼荀攸和华歆,饶有趣味的看着曹冲。

“一来刘伯玉非刺史之才,父亲因他的功赏他是不错,但如果他把事情做砸了,却会让人觉得父亲无识人之明,或者是故意让刘琮不能胜任,到时候反而误解了父亲的一片好意。”曹冲摆出一副绝对是站在替老爸名誉着想的立场上,振振有词的说道。

“嗯,有理,那你说应该如何安排?”曹操想了想,也觉得刚才的安排有些太过明显。

“荆州虽定,刘备未降,刘琦犹在江夏,听说最近与江东孙权正眉来眼去,想必没有归顺朝庭的想法了。刘琦忠厚,素得荆州人心,又是长子……”曹冲见在座的荀攸和华歆都是曹操心腹,也不忌讳这个话题了,侃侃而谈:“不少无知之辈还以为这荆州是私相授受,以为刘琦当得继任。刘备外托忠厚之名,必不肯放弃刘琦这个绝佳的招牌,必将奉刘琦为荆州牧,对抗朝庭。明智之人自然不会上当,但愚夫愚妇也为数不少,父亲不可小觑了刘琦的作用。”

“你的意思是?”曹操沉吟了片刻,也有些为难的点了点头,这个问题他开始确实没太放在心上,如今被曹冲一说,这事情还真是有些麻烦,虽然刘琦的号召力跟朝庭比起来不值一提,但却总让人觉得不舒服,万一那些荆州人还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那还真不是办。

“刘琦的事倒不可怕,毕竟他虽然为人仁孝,却非政治干才。便如果父亲没有对策,让刘备借着这个幌子招摇撞骗,一旦时机成熟,刘琦只怕会莫名其妙的身亡,所以的人心全被刘备顺理成章的接收下来。刘备枭雄,外托仁义,内行狡诈,只要有好处,什么人他都能投靠,无非是想谋一块立足之地。为了四千丹阳兵,他能抛弃公孙伯珪转投徐恭祖,不久徐恭祖就不明不白的死了。为了一个江夏,他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荀攸和华歆一听,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这仓舒公子现在越来越狠了,这种罪名都能给刘备安上?要说事实确实大差不差,可是把这罪名扣到刘备头上,还真是叫一个狠,你刘备总不能把陶谦从墓里扒出来给自己辩白吧。想到上次曹冲所说的封禅,他们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这小曹比老曹可毒多了。让你辩都没法子辩啊。

曹操一听曹冲这么说,却是老怀大慰,他呵呵一笑说道:“你是想把刘琮抬出来和刘琦打对台戏吗?要说起来,还真是不错,这哥俩倒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公达,子鱼,你们看呢。”

你都说好了,他们还能说不好吗?荀攸和华歆连声应道:“好计好计。”

“那就这样吧,改封刘琮为谏议大夫,列侯不变,暂时就跟随大军驻在荆州,如何?”曹操想了片刻,换了主意说道。荀攸和华歆一听,这也算是个闲差,只管拿俸禄,没有实际责任的,至少不会有无妄之灾,倒也适合刘琮这个人,便都点头应是。曹冲也觉得这个是好差事,估计自己那个大姨子也能满意,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

议完了刘琮,再议其他人等。说到蒯越等人,曹操皱起了眉头,久久没有说话。蒯越现在是襄阳城的大佬,蔡家掌握着水军,他掌握着步卒,不光是襄阳,整个荆州至少有一半城池的守将与他家有关,对朝庭的威胁实在太大。蒯家又是荆州有名的豪强,良田数百顷,家财万贯,附民甚多,你要赏他点钱,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你要赏他个官,小了他根本不在乎。

除了蒯家之外,还有韩家,韩家家主韩嵩现在是从事中郎,在荆州那也是大名人,家大业大,前些年代刘表到许县入贡,就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如今虽然抱病在家,可谁知道他是真病还是假病,也许是等着朝庭的表示呢,看得上眼,就出来玩玩,看不上眼,咱继续养病。

另外还有张家,还有刘家,邓家,庞家,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荀攸想了想说道:“这些人都富有家财,赏钱根本看不在眼中,赏地吧,荆州人口众多,只怕也没多少地可分,看来只有让他们做官了。”

华歆点头说道:“公达言之有理,只是这些人在荆州都是一方豪强,这官职小了,只怕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曹操也有些难办,他看了一眼曹冲,见曹冲面色平静,没有什么难办的样子,便问道:“仓舒,你说应该如何比较妥当?”

曹冲笑道:“二位先生说得都很明白了,好象只有封大官一途,我听说光禄勋郗公转成了御史大夫,这九卿之位又出缺了几个,父亲何妨让他们去侍候天子。这些人,还是让他们离开荆州的比较好。”

“九卿之位仅次于三公,这……妥当吗?”华歆听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意,自己跟着曹公这么多年,也没有成为九卿,没想到荆州的这些人,只是在刘琮那个笨蛋面前说了几句,就成了九卿了,真是造化弄人。

“不是还有三公在嘛。”荀攸看着华歆的样子笑了,“有丞相大人在,九卿让他们做几年又何妨。”

曹操听了也笑了,行,九卿就九卿,只要我还是丞相,兵权还在我的手里,又有郗虑这个御史大夫,那些九卿也只能在许县玩玩。仓舒说得有理,不能让这些人在荆州,有他们在,荆州不好收拾。送他们个九卿,正好换点粮草去打江东,也好给刘璋、孙权看看,投降了好处多啊。

事情就在他们几个人的说笑中定了下来,至于那个本来应该做决定的天子,这时候还在许县晒太阳呢。曹冲议完了事,走出昏暗的大厅,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引得许仪和魏延连连发笑,牵过马来出城,曹冲看着魏延笑道:“文长,你是想到军中去,还是想跟着我,到军中去的话,我可以保举你做个校尉,要是跟着我,你只能做个都尉,带着你手下的这百十号人给我当亲卫,还要整天被正礼和子谦他们折磨。”

魏延摸了摸头盔笑道:“我还是跟着公子吧,我资历太浅,就算到了军中做个校尉,一时半会也没机会立功,跟着公子机会更多一点,我还想请正礼和子谦多练练我那帮人呢。”

“那好,就这么定了吧。你是义阳人吧?”

“正是,公子要去义阳吗?”魏延喜道。

“过些天跟我去一趟义阳。”曹冲见魏延喜不自禁,晃了晃手中的马鞭说道:“你这么开心干什么,等哪一天你做了南阳太守时,衣锦还乡再高兴不迟。一个小都尉也能高兴成这样?”

魏延哈哈大笑:“公子,只要跟着公子,一个南阳太守算什么,我还想做将军呢,指挥千军万马,驰骋疆场,用手中的战刀,挣下大大的军功。公子不是也说功名只在马上取吗。”

曹冲看着这些天来心情越来越好的魏延笑了,自己到了三国,这个名将大概不会被人说脑后有反骨了吧?至于究竟有多大成就,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自己这只蝴蝶,虽然还没有引起风暴,却是已经改变一些人的命运。三国的历史,正在悄悄的改变着他的方向。

自己那些宏愿能实现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切都只有自己活着才有可能,上次在长阪真要被赵云一矛给挑了,估计什么宏愿都成了泡影了。

活着,是第一位的。

…………

数日后,许县圣旨到,大封荆州有功之臣,蒯越为光禄勋,义阳韩嵩为大鸿胪,零陵邓羲为侍中,刘先为尚书令,接旨后立刻起程入许见陛下谢恩入职。封列侯者十五人。刘琮为谏议大夫,封列侯,暂驻荆州。其余众人,各有封赏不等。

同时天子下旨,命丞相大人挟战胜之威,率大军平定江东。

蒯越等人大喜,他们家大业大,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名有名,现在只剩下仕途还有点吸引力,一下子进入朝庭九卿等高官,对他们来说正中下怀。接到圣旨不久,他们就立刻向曹操表示了感谢,献上了大批的物资,将自己的子弟托付给曹操,自己带着人起程到许县上任。

同时,除江夏外,各郡太守陆续带着下属到襄阳拜见丞相大人,接受朝庭号令。

第一节 日食

建安十三年癸未朔,襄阳城外军营校场。

魏延左盾右刀,双脚连续倒退十三步,一口气接下了夏侯称十三刀,猛地停住了脚步,趁着夏侯称换气的时候搂头就劈。夏侯称一口气没换上来,手一软,刀从他头顶一掠而过,他闪避不及,长长的盔缨被魏延一刀削断,迎风吹散。魏延见一刀得手,双手握刀连砍三刀,飞起一脚踹在夏侯称的大腿上,踹得夏侯称噔噔连退几步,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旁边观战的曹冲等人笑成一片,就连米大双和米小双姐妹都拍着手笑起来,典满上前蹲在坐在大喘气的夏侯称面前,禁不住的笑道:“叔权,今天你可输了吧,这顿酒终于被我们喝上了。让你不把文长放在眼里,你不知道吧,文长这些天可把正礼的马屁拍得好得很呢。”

“怪不得。”夏侯称扔了刀盾,双手撑地:“正礼是不是被文长的迷魂汤灌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连压箱底的功夫都被他套出来了吧?不过要不是我先和正礼打了半天,也不至于被文长钻了空子。”

“输了就输了,不要找什么借口。”曹冲拍着大腿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赢得起输得起,你以前天天欺负文长,也该着被人欺负一把了。”

“哪里哪里,是叔权太累了,还是我来请吧。”魏延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拉起夏侯称,连声说道。

“屁话,我夏侯称是输不起的人吗?”夏侯称拉着魏延的手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翻着白眼笑道,又凑在魏延耳边说道:“放心,反正有人出酒的。”

魏延一愣,还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只见夏侯称小跑着来到曹冲身边一屁股坐下,接过米大双手中的热水喝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又讨好的对蔡玑说道:“弟妹,借两坛你们家自酿的樗酒给我吧。”蔡玑被了一声“弟妹”叫得小脸一红,刚要说话,却被曹冲拦住了:“叔权,休想再来这一套,你赢了喝人家的酒,你输了喝我的酒,还真亏你好意思。要喝也行,拿钱来买,算你便宜点,十万钱一瓮。”

夏侯称立刻苦了脸:“仓舒,你这生意也太黑了吧,十万钱一瓮?我一个月的军饷才几个钱?这一个校尉一年的俸禄才多少?你又不是没钱用,干嘛这么小气。”

“亲兄弟还明算帐呢,何况咱们只是表弟兄。”曹冲故意不满的撇了撇嘴。

“好了好了,你还真好意思跟他要钱啊,真要算钱的话,咱家被他白喝掉的酒只怕他明年的俸禄也不够给的。”蔡玑笑着推了一下曹冲,转过头对夏侯称说道:“晚上我让人送来就是了。”

“嘻嘻,还是弟妹好。”夏侯称嘻皮笑脸的打了个招呼,将手指伸进嘴里,打了个呼哨,他的亲兵听了,连忙松开手里的缰绳,让他的那些白马自已跑了过来。夏侯称飞身上马,团团一揖:“我夏侯称说话算话,晚上请你们喝樗酒,酒量不好的就别来了,糟蹋了好酒实在是罪过。”说完,哈哈一笑,拍马而去。

“这个叔权,成了赵子龙的粉丝了。”曹冲不屑的撇了撇嘴。自从长阪坡见过赵云的惊艳一矛之后,夏侯称就对赵云佩服不已,正好他的战马被张飞给撞死了,于是特地在几个骑兵营里转了几天,威逼利诱加耍无赖,搞了一匹纯白的乌丸马。就连大氅都绣上了跟赵云一样的标志,十足一个小赵云。

“公子,粉丝是什么意思?”米小双好奇的问道。

“粉……丝啊?”曹冲打了个嗝,挠了挠头说道:“就是崇拜的意思了。”

“哦。”米小双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

“好了。”蔡玑被米小双装老成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附在曹冲耳边说道:“公子,我们回吧,天色也不早了。”

似乎老天也验证她的话,晴朗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曹冲一愣,心想这可比借东风的诸葛亮还神啊,刚说天色不早,中午的太阳就下山?他抬起头来一看,只见太阳虽然没有下山,却是真的暗了下来,好象是缺了一角。

“日食?!”曹冲兴奋的叫了一声,大家都抬头看去,只见缺的那个角越来越大,慢慢的,整个太阳都消失了,大地之间陷入了一片黑暗,整个校场上的人都安静下来,一种莫名的恐惧在人群中弥漫,象一块大石压在人们的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那无边的黑暗如同看不见摸不着的手,一下子捏住了人们的心。

只有曹冲兴奋异常,不停的轻笑着,想不到自己穿越到三国来还能看到日食,他在前世也看过一次,不过那时候没有现在看得这么清爽。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太阳终于又慢慢露出了一角,金色的阳光再次照亮了人间,恐惧的黑暗终于又退出了人们的视野,只是校场上的气氛却还是有些压抑。

曹冲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四周面色沉重人们,好奇的问道:“这是难得的天象奇观啊,你们怎么一个个象是死了人似的?”

周不疑惊诧的看了一眼曹冲,靠近他低声说道:“公子,天象示警,只怕……于丞相大人不利啊。”

曹冲看了他一眼,有些明白了。日食嘛,表示人臣欺主,这人臣自然是丞相了,这主,当然是指那位在许县天天坐着晒太阳的天子。天象示警,那些儒生自然要上表议事,以前一旦有不正常的天象,都是三公逊位表示接受老天爷的警告,承担治民不善的责任。现在三公只有二公,太尉没人敢做,只有丞相和御史大夫,没人敢找丞相曹操的麻烦,只怕要有人找御史大夫郗虑的麻烦。谁都知道,郗虑是丞相大人的狗腿子,找御史大夫的麻烦就是找丞相大人的不痛快,平时不敢说什么,现在老天爷发火了,总得让人家说两句吧。再说郗虑是郑玄大师的弟子,你总不能连圣人经术都不怕吧。

“孔文举都死了,应该没什么人敢出头吧?”曹冲忽然笑了,只是笑得有些苦涩。八月,曹操还在秘密行军的时候,接到消息说孔融在许县不安份,就让丞相军谋路粹上了一份表,说孔融大逆不道,有违圣人教诲,诛了他的族,听说连他才几岁大的小孩子都没放过,杀得人胆战心惊。太医令脂习抚尸而哭,差点被跟着斩了,还是曹冲去求了情,才算饶了他一条命,罢了他的官而已。

“这天象……”周不疑见曹冲根本不当回事,只得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等蔡玑他们都上了车,曹冲才抬腿踩着小凳上车,赶车的人将小凳挂在车边,抱着手里的马鞭等着出发。曹冲想了想探出头来对骑着马跟在一旁的周不疑说道:“元直,你别太当回事,这‘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那些儒生不会不知道这句话,就算是有几个不识时务的冒出来叫两声,能压的就压了,没必要搞出人命来。”

“我知道了。”周不疑点了点头,他确实有些担心,他的舅舅刘先现在代替荀彧作了尚书令,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只怕这尚书令的位置还没焐热,就得换人了。

“公子说得对,那些人不理他也就罢了。”那个抱着马鞭的刑徒忽然躬身说道。

曹冲顿了一下,他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褐衣,剃着短发的人,他是有名的平易近人,即使是贩夫走卒也经常有跟他打招呼的,这一点襄阳城的人都知道,但是刑徒,这倒还是第一次。他上下打量了这个人一眼,那人中等身材,脸上有些菜色,衣服也显得有些单薄,在这十月初冬的天气里,有些寒瑟,但他却站得笔直,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也很整洁,整个人看起来有一股精神气。

“你是?”曹冲不由得对这个产生了兴趣,招了招手,让他站近一点。

“冯翊杨沛,见过公子。”杨沛走近来,对着曹冲深施一礼。

“杨沛?”曹冲想了想,想起一个人名来,不由得笑道:“可是那个把督军打得头破血流的杨沛杨孔渠?”

杨沛有些尴尬,他没想到自己的名声这么大,居然连公子也知道,只得干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曹冲叹了一口气,他听曹操说过这个人,知道这个人是个能臣,但对经学没有研究,所以被那些儒学出身的人看不起,认为他是个酷吏,只会办事,不通圣人大义,是个不入流的角色。偏生此人还是个硬骨头,谁也不鸟,在乐安太守任上因为一个督军想托点人情,结果被他当面顶了回去,并且发生了争执,他一时火起,抄起旁边一根木棍就将督军打了出去。因此被罢了职,施了髡刑,随军为役。不过曹冲对他这么有印象还是因为曹洪说过一件事,这个杨沛在长社令任上时,把他们家一个宾客的腿打断了,他告到曹操面前,却不了了之,让曹洪生了几天的闷气。

没想到这个强人原来就是眼前这个刑徒,怪不得看起来气势这么足,做了刑徒也是个牛逼的刑徒。曹冲想到一件事,不期然的笑了,正找你呢,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难道我的运气就这么好?

第二节 杨沛

“来,上车来暖和一下。”曹冲招手让他坐到一旁,伸手夺过他手里的鞭子扔给一个虎士,冲着米大双使了个眼色,米大双连忙从车旁特制的小炉上热着的酒壶里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酒来递给杨沛。杨沛吃了一惊,连忙双手接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手里的酒杯,又看了看一脸微笑的曹冲。

“快喝了暖暖身子,要不然冷了就不好喝了。”曹冲示意道。

“多谢公子。”杨沛一笑,捧起酒杯一饮而尽,米大双连忙给他又加了一杯,他连喝三杯,这才长出一口气,脸色活泛过来,老实不客气的坐在一旁,双手抱腿缩紧了身子。

曹冲笑了,这也是个妙人,他看了杨沛片刻说道:“孔渠刑期还有多久?”

“还有三年。”杨沛不以为然的笑道。

“就为了一件小事,你就能拿棍子打督军?后悔吧?”曹冲端起酒杯调笑道。

“不后悔,下次遇到这种事,还要打他。”杨沛接过第四杯酒,笑了一声说道:“公子不知,这些小人仗着一些功劳,把丞相大人的恩典当作门面,不思为国尽忠,却到处横行霸道。知道的人会说这是丞相念恩,不与这些人计较,不知道的人却以为这是丞相大人纵容,所有的罪名都栽到了丞相的头上,我奉朝庭的差遣,主掌一方,自然要上对得起天子、丞相,下对得起治下的黎民百姓。”

“哈哈哈……”曹冲见杨沛有趣,越发的开心了:“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孔渠说得对,只是你堂堂一个国家官员,这拿棍子打人的事,以后还是由差役们干吧,你就省得力气也好。”

“呵呵呵……”杨沛也笑了:“公子教训得是,我的力气确实不如那些差役们大。”

两人说笑了一阵,闲聊些天象异常的故事,杨沛笑道:“自从谶纬入经,这些稀奇古怪的说法就大行其道了,孝桓孝灵两朝,因为天灾异常罢免的三公何其多,也没见有什么用,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公子高明,自然不值得把它当回事,至于那些腐儒,不用理他,由他们自己叫去。”

“杨孔渠,不可胡说八道,公子请你上车,你还不知道自己身份了?”周不疑在一旁厉声喝道。

杨沛看了他一眼,不屑的一笑:“周元直莫怕,我知道谶纬入经是光武皇帝做的,不过,真要光武皇帝活到现在,只怕他也会后悔的。”

“大胆!”周不疑脸都吓白了,举起马鞭就要抽他,却被曹冲拦住了。他有些胆怯的看了四周一眼,见全是曹冲的亲信,这才放心了些。他凑近马车压低了声音说道:“杨孔渠,诋毁光武皇帝可是要杀头的,你不怕死,也不要牵连上公子啊。”

“呵呵呵……”杨沛大笑起来,笑得脸上发红才说道:“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仰着头靠着车厢想了一会才说道:“其实天子也是人,光武皇帝也是人,他再圣明还能超过孝武皇帝吗?以孝武皇帝的圣明,最后还要下罪已诏,光武皇帝为什么不能错?”

曹冲一言不发,他有些好奇的看着杨沛心想,到底你是穿越的,还是我是穿越的,你这思想可有点反动啊,这要是被别人听见了,不杀你的九族才怪呢,想引起我的注意也不要这么激进吧。

杨沛见曹冲一直没有应他的话,只是那么笑着看着他,心下也定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外面。马车进了城,到了当年的荆州牧府,现在的丞相行营前,曹冲下了车,对拱手作别的杨沛说道:“跟我来吧,丞相大人一直在找你呢。”

杨沛愣了一下,也不多说,跟着曹冲进了门。穿过前院,到了曹操办公的大厅前,曹冲让杨沛在走廊下等着,招呼门口站着的铃下给他拿了一件衣服来加上,自己进了屋。

“仓舒,你来得正好。”曹操正满脸怒气的看着趴在他面前的曹洪和刘勋,一大卷竹简扔在地上,扎绳已经摔断了,几片简扔得到处都是,曹洪的头上红了一块,好象是被砸中了。

“你替我回邺城一趟,把那些胡作非为的竖子全扣起来。”曹操喘着粗气坐了下来,对曹冲说道:“要不然,我真怕他们把邺城给闹翻了天,子桓也真是,这邺城在他手里几个月,怎么乱成这样,这几个小兔崽子都管不住?司马仲达、吴季重那些竖子平时不是挺利害的吗?现在都干什么去了?”

曹冲捡起竹简看了一下,心中笑了,曹丕这招玩得好,让曹洪这些人的子弟出来闹,故意做出一副念旧情无法下狠手的样子,拼着让曹操骂两句,也要让他们把火烧得大一点,然后再来个大义灭亲,让你有苦说不出。欲擒故纵啊,高!

“父亲,也怪不得兄长,我知道志清(曹馥)他们的脾气的,只怕兄长也拉不下脸来。”曹冲看着一脸苦相的曹洪和刘勋笑了,“不过,我遇到一个人,一定可以管住他们。”

“哦?”曹操见曹冲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禁奇怪的笑起来:“是谁啊?你这么有把握。”

“正是父亲经常提起的杨孔渠,我今天去校场,正好看到他了。”曹冲一边笑着,一边让人召杨沛进来。曹操看了一身刑徒衣服的杨沛一眼,禁不住哈哈大笑:“孔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杨沛有些尴尬的一笑,却没有看一眼一旁正惊恐的瞪着他的曹洪和刘勋。

曹操笑了片刻:“你来得正好,邺城就是没有你这样的能臣,才乱得那个样子,你别服刑了,立刻收拾一下起程,回邺城去做个邺城令,好好收拾一下那些竖子。”

“诺!”杨沛喜出望外,没想到一下子又成了官,而且一下子就是邺城令,立刻大声应道。

“邺城事大,不可有片刻闪失。”曹操站起身来,绕着杨沛转了两圈,最后在他面前站定,盯着跪在他面前的杨沛看了一会道:“孔渠,你准备如何治邺?”

“无他,唯竭尽心力,奉宣科法而已。”杨沛朗声应道。

“好!”曹操赞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曹洪和刘勋,哼了一声,又回过头来对杨沛说道:“我要在荆州呆一段时间,你到邺城第一件事,就是立刻让他们把粮草和冬衣送过来,我不能让十几万的将士饿着肚子,穿着单衣去打仗。你要多长时间?一个月够不够?”

曹冲一听,有些紧张了,这坐车从襄阳赶到邺城至少要十天,二十天的时间要把冬衣送到襄阳,很可能还要送到江夏去,这时间怎么可能?不料杨沛沉思了一下说道:“军情紧急,杨沛保证最多二十五天到襄阳,三十天之内到江夏前线。”

曹操看了他一眼,半天没有说话,然后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道:“好一个杨孔渠,还是那样爽快。好,我也不难为你,还是一个月,一个月之内送到襄阳就行。”

“诺!”杨沛抱拳应是。曹操立刻让人写好了命令,杨沛就在丞相府换了衣服,吃了一顿饱饭,然后带着一个新赏给他的随从,也不坐车,讨了两匹好马立刻上路。走之前,他对特地送他到门外的曹冲说道:“杨沛斗胆,敢将尚在营中的妻儿托付给公子,丞相大人赏的那些东西,也请公子带给我那拙荆,沛这就起身。”

“你放心的去吧,你的妻儿我来照顾。”曹冲点点头。杨沛拜了一拜,上马绝尘而去。

曹冲看着这个能臣在远处消失,颇有些感慨,他知道杨沛不是急着要去当官连妻儿都顾不上,他是自己深受其害,知道那些还没有冬衣的士卒的苦楚。按理说,十月之前发冬衣,今天已经是十月初一了,这冬衣还没到荆州,事情自然是大不妥,难怪曹操要大发雷庭,只怕跟曹馥有点关联。而杨沛急着赶到邺城,自然是要去处理这件事,尽量不让这件事耽误了大军的行程。

“仓舒,你这可……”曹洪急冲冲的走过来,一脸焦急的说道:“这杨孔渠一去邺城,只怕……只怕……”刘勋紧跟在他身后,却没敢说什么,只是不停的搓着手。他那几个小子跟曹馥一样,都是邺城的小霸王,这下子杨沛一去做邺城令,他实在担心某个人的腿又保不住了。

“叔父,不是我说你,我都已经提醒过你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曹冲皱起了眉头,不满的看着他们两个穿得厚厚实实的棉衣,“父亲要下江东,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冬衣怎么到现在不到?正清这么大人了,这点轻重也分不清?当初我让你把他带到前线来,你舍不得,现在可好。”

“都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曹洪急得满脑门子汗,连连叫苦:“我已经让人告诉他们要小心了,哪知道这个小竖子……唉,这次一定让他到荆州来,不来我打断他腿。与其让杨孔渠打断了,不如我亲手打断了拉倒。仓舒,你就帮我一把,如何?我送你……四……三十金。”他本来伸出四个指头,想了想又收回去一个,有些尴尬的看着一脸怪笑的曹冲。

“公子,帮我们一把吧,要不然,那几个小竖子不是腿的问题啊,弄不好连命都能送了啊。”刘勋也急得白了脸,顾不得脸面的哀求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实。”曹冲摇摇头,叹了口气:“还等什么呢,我知道你有一匹好马,能日行千里,这时也别藏着了,让人立刻把他们叫到荆州来吧,抢在杨沛前面出来,幸许能逃过一难。”

曹洪两人恍然大悟,连连称是。匆匆忙忙道了个谢,拔腿就跑,那样子活象有人带着五千铁骑在后面追他们似的。曹冲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带着赏给杨沛的人和帛到军营去了。

第三节 伤寒

杨沛的女人很瘦,单薄的衣衫穿在她的身上,象是挂在竹竿上一样,似乎随时都能被风吹走。她满头是汗,手在洗衣盆里泡得发白,手指甲光秃秃的。

“你是冷还是热?”曹冲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停的发抖,头上却冒着汗,很是不解。

“民妇……民妇冷,有时候又热。”她不好意思的整了整衣服,顺了顺额边一缕散下来的头发:“公子是……”她腊黄的脸上露出一丝谦卑的笑容,本来就有点驮的背弯得更低了。一个十来岁大的孩子紧紧的揪着他的衣服,胆怯而羡慕的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穿得又漂亮又暖和,带着一大群膀大腰圆的侍卫的少年。

“我叫曹冲。”曹冲摆了摆,让许仪他们那几个人离远一点,这在军营里,靠那么近干什么,把人家小孩子都吓着了。“孔渠去做邺城令了,我到营中有事,顺便把丞相大人赏的钱和人给你带过来。”

“哦,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那女人一听是曹公子,连忙跪倒在地,听说杨沛又当上官,高兴得眼中流出泪来。那些曹操赏给杨沛的家人见了,连忙赶上前去,抢下她手里未洗完的衣服,七手八脚的将一百匹绢从车上卸下来,要送到那简陋的帐逢里去。

曹冲看着四面漏风的帐逢,再看看冻得发抖的一对母子,皱了皱眉,拦住那些下人说道:“别卸了,把他们的东西收拾一下,跟我走吧。”回头对典满说道:“子谦,你那个院子还空了两间,就让他们母子去给你娘做个伴吧。”

典满笑道:“一切都听公子的,正好我娘一个人闲得没事,有杨家大嫂作伴,一定会很开心的。”

曹冲点头,让典满带着他们去了蔡家庄园,自己带着许仪等人在军营里转了一圈,说着话就转到了张辽的大营。张辽去巡营了,正坐在帐中看文书的张虎一见曹冲来了,连忙将他们迎了进去,又让人去请张辽。两人刚说了一会话,大帐撩开,一个四十来岁的文士微笑着走了进来。

“公子,少将军,将军正在营中巡察,马上就到,请公子稍坐片刻。”

“这是护军武周武伯南,说起来跟公子还是同乡呢。”张虎笑着起身给武周让坐,武周谦让了一下,坐在曹冲侧对面,稽首道:“见过公子,公子今天怎么有空到营中来?”

曹冲还了礼,眉头不展,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武周叹气道:“是啊,我们营中也有不少士兵生病了,医匠们忙得脚不沾地,却找不出太好的办法,说可能是水土不服,一时饮食不调,另外受了点风寒,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曹冲点点头,想了想问道:“这样的人多不多?”

武周想了想道:“大约有一成吧,大部分人还可以,不过大军数量太多,这医匠数量太少,还是有点忙不过来,我问过其它营,基本上情况都差不多。”

曹冲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成的兵力倒还不至于影响大局,蒯家蔡家几个大家族已经答应提供援助,再等杨沛将冬衣送到,情况应该能有所缓解。正说着,张辽大步进了帐,见他们正在说这事,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道:“我觉得这事可能不是那么简单,士兵们挨饿受冻是常事,如果说新兵有点撑不住我还信,可那些跟着我十几年的人都撑不住,我就觉得有些不对了。我倒觉得可能是疫病。”

“疫病?”曹冲和张虎、武周一听,都有些惊讶。

“嗯。”张辽点点头,笑着看了一眼张虎和武周。“伯南是个书生,这样的事当然见得少,军中的老人却大多熟悉。大战之后,必有疫病,再加上那些受伤的士卒伤重不治的,死的人未必比打仗死的人少。你们以后见多了就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这帮医匠实在太差了,遇到点事就解决不了,还大呼小叫的胡说。唉,这营中的好医匠越来越少了,当年华佗大师……”

张辽忽然想到了华佗就是被曹操砍了脑袋的,立刻收住了话题,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曹冲笑了,他知道这件事很多人都有意见,华佗是名医,却因为不愿意专为曹操一个人看病而被曹操杀了,这些深知医生的重要性的将军自然是觉得可惜的,只是再有什么想法,他们也不敢摆在表面上。他自己对华佗的死也是很可惜,自然也不会把张辽的话当成什么罪状,只是跟着叹了口气。

几个人心有灵犀,将话题扯到了别的地方,张辽很自然的说起曹冲在长阪的表现,赞不绝口,一个劲的要张虎多多向他请教。由张飞又说到关羽,他和关羽交情颇深,现在却是敌对双方,不免有些感慨。就是张飞,跟他也是熟的,听说张苞被夏侯称杀了,也是唏嘘一场。

“这公事私情,总是不能兼顾,昨天是好友,今日成仇敌,造化弄人啊。”张辽感慨道。

“将军莫忧,也许有一天,你们又可以并肩作战了。”曹冲笑道。

“呵呵,但愿能如公子所言。”张辽笑道,“不过辽也清楚这公事私事的区分,真要遇上了关云长,少不了要大战三百回合的,看看他这几年在荆州可曾荒废了功夫。”几个人听了,哈哈大笑。

他们正说着闲话,忽然有一个虎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顾不上和张辽行礼,附到曹冲耳边说道:“公子,夫人请你速速回去。”

“什么事?”曹冲有些疑惑的问道,这蔡玑有什么事要急冲冲的让人来找。

“公子回去便知。”虎士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张辽一眼,连忙行礼,张辽大度的摆摆手,谁不知道曹冲是出了名的护短,自己还能因为他一时情急而怪罪他不成,那不是成心跟曹冲过不去么。

曹冲见他说得神秘,只得起身告辞,跟着虎士回到蔡家庄园。刚进大门,就见蔡玑焦急的站在门口,一见曹冲来了,拉着他就走,没有回他们的新房,而是去了典满的小院,直接进了刚腾出来给杨家母子住的房间。一进门,就见蒯英满头是汗的坐在榻边,手搭着杨家大嫂的脉门,闭目凝神。

“怎么了?”曹冲见她们面色凝重,连忙问了一句。

蒯英没有应他,半天才睁开眼睛,松了口气,替杨家大嫂掖好了被子,这才回头对曹冲说道:“万幸。公子,杨家大嫂是伤寒,还好症状不重,我还能治得,如果再过几天,我也没办法了,只有找我师傅才行。”

“伤寒?!”曹冲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脊升起,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正是,杨家大嫂体虚,又受了风寒,加上饮食不佳,劳累过度,这才得了伤寒。”蒯英有些后怕的说道:“幸好发现得早,要不然……”

曹冲一时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自己一时不小心,居然将一个伤寒病人带到蔡家庄园了,幸好这个蒯英懂得医术,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他又想起营中那些病人,连忙把情况给蒯英讲了一下,蒯英眉头越皱越紧,想了片刻说道:“公子,我虽然不敢断定,但以公子所说,只怕不少人是伤寒初期,还有几个可能是发病期。伤寒多发于秋冬二季,时间也正是凑巧,只是现在还未显露,如果不加紧时间治疗的话,只怕伤亡不轻。”

“那,你可治得。”曹冲情急,连忙问道。

“初期的我还治得,那些重症的,我可治不得。”蒯英摇了摇头说。

曹冲有些失望,他焦急的转了两圈,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连忙问蒯英道:“你刚才说你师傅,你师傅姓甚名谁,现在在哪里行医?”

蒯英脸上显出骄傲来:“我师傅姓张,讳机,字仲景,是南阳名医,现在正在南阳坐堂行医,悬壶济世,活人无数,治伤寒更是他的拿手绝技。”

曹冲长出了一口气,果然是自己猜到的那个人,他一听伤寒,就想起张仲景,只是他只知道张仲景大约是这个时代的人,却并不确定,更不确定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一时就算是想找也无从找起。没想到事情这么巧,这个蒯英居然是张仲景的弟子,这年代还有女徒弟?

好象是回答曹冲的疑问,蒯英笑道:“我不过是师傅的记名弟子,只学了点皮毛。以我的面子,只怕也请不到师傅,还是公子亲自跑一趟的好,我那师傅,一心救人,早就对当官不感兴趣了,只怕就算是丞相大人的手令,他也未必会来。”

又是个犟头的。不过曹冲这时哪有心思考虑这些,他连连点头说道:“我去一趟无妨,只怕还要麻烦典家嫂子跟我走一趟才好。”

蒯英被他一句“典家嫂子”说得红了脸,低了头说道:“我就不用去了,杨家大嫂还要我来照料,我写一封信让公子带去就是。”

曹冲哈哈一笑,看着满脸通红的典家小两口,再看看对面房中由两个侍女陪着晒太阳,脸上快笑出花来的典家大娘,摇着头出了门,在门口回身叫道:“那我就等着你的信了,典家嫂子。”

“小玉儿,你家夫君这么大一个官,怎么一点也不讲究,我家子谦是他的下属,他如此称呼我,岂不是折杀我了。”蒯英恼羞不已的推了一下蔡玑笑道。

“你别理他,他就喜欢这样没大没小的。”蔡玑捉着蒯英的手笑道:“再说了,咱俩谁跟谁啊。”

第四节 木匠

“小玉儿,小玉儿,你跑哪去了?都等你半天了。”刘琮大呼小叫的跑了出来,一见曹冲站在院子里,吓得调头就跑,“嘭”的一声和后面跟来的蔡璇撞了个满怀。蔡璇被他撞痛了鼻子,又见曹冲兴灾乐祸的看着他俩,气得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冲着刘琮就打了过去。刘琮呵呵一笑,生挨了她一拳,却没有再跑,只是不好意思的看着曹冲。

曹冲也不见气,他知道刘琮老实,一直被蔡璇管得死死的,上次又是蔡璇出面来求他才没被发配到青州去当刺史,对蔡璇更是言听计从。况他现在让出了襄阳城里的府第,借住在蔡家,这里连仆人都站在蔡璇一边,他自然更受欺负了。象这样被蔡璇打一拳,那算是轻的了。

“找小玉儿什么事?大玉儿又欺负你了?”曹冲拉过陪笑的刘琮,笑嘻嘻的问道。

“没有,我们正打牌,她突然跑了,丢下我们三个,娘都急了,让我来叫一叫。”刘琮见曹冲说话和气,也不怎么怕他了,就将事情说了一遍。原来曹冲闲着无事,做了一副扑克牌拉着蔡玑玩,结果被一大一小两个蔡夫人知道了,反而玩得比他还来劲。刘琮整天无事,陪着三个蔡夫人天天玩牌,一天不玩就手痒痒。典满将杨家大嫂送回来的时候,他们四个正玩得开心,哪知道蒯英发现了问题之外,就将蔡玑叫了出来,丢下他们三缺一,半天也不回去,大蔡夫人急得上火,这才出来叫了。

“不玩了不玩了,钱都被你赢去了,再玩的话,我家夫君真要出去卖字了。”蔡玑笑着走过来,拉着蔡璇的手,对曹冲笑道:“夫君,你稍等片刻,小英儿正在写信,马上就好。”

“好。”曹冲点点头,又好奇的问道:“怎么,仲玉很利害吗?”

“那当然。”一直低着头的刘琮抬起头来,凑近了曹冲低声笑道:“她们三个人的零花钱都被我赢来了。”说着,脸上露出极端自豪的笑容来。

“真的假的?”曹冲有些不相信的看了一眼一脸得意的刘琮,他和蔡家三女打过牌,她们掌握得很快,自己这个前世的老手想要赢都不是很容易的,这刘琮学得最迟,能一赢三?

“真的。”刘琮见他不信,有些急了,拉着他就走,走到内堂一看,大蔡夫人正无聊的摸着牌,一见曹冲进来,连忙起身施礼。曹冲笑着还了礼,这大蔡夫人现在也是他的长辈,可怠慢不得。

“看,这都是我赢来的。”刘琮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得意的笑道。

曹冲拎着钱袋打量了一下三位蔡夫人,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色各异的四个人。大蔡夫人自然没什么表情,只是一脸平静的微笑着。蔡玑也不当回事,拉在一脸惭愧的蔡璇掩着嘴轻笑。

“小玉儿你让开,我来打两把。”曹冲不信邪的坐下来,刘琮欢叫了一声,连接招呼她们入席,几牌一打,曹冲固然没有输得很难看,却也是遇到了强敌,刘琮似乎对每一张牌都记得很清楚似的,几乎没有出错牌。曹冲打到最后一牌,停住了手,问刘琮道:“你知道我手里现在还有几张什么牌?”

刘琮笑了笑,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竟然大差不差。曹冲看了一眼刘琮,用力拍了一下刘琮的肩说道:“仲玉,你牛啊,跟那个王仲宣有得一比啊,记性这么好?”

“且!”蔡璇不屑的哼了一声:“他能跟王仲宣比?王仲宣读书万卷,过目不忘,满腹诗书,出口成章,他是读书半卷,过目就忘,一肚子酒肉,只会做木匠。”

刘琮本来被曹冲夸了还挺得意,听蔡璇这么一说,立刻如同被刺破的气球,马上矮了半截。曹冲见了觉得好笑,又有些奇怪,这前面的都好说,这“只会做木匠”从何说起?

蔡玑俯在他的耳边,连说带笑的说了一遍。原来刘琮不好读书,论语勉强读完了,孝经也读过了,刘表请荆州的几个大儒来给他讲经书,结果每次都是最多读半卷书,就无论如何都读不下去了,气得那几个大儒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后来刘表也死了心,不再管他读书了,他也自得其乐,天天跟着那些匠人后面玩,居然迷上了木工。你还别说,他倒是做得一手好木工活,打出来的家具连那些老师傅都赞不绝口,也把刘表气得够呛,要不是娶了蔡璇,有大蔡夫人相助,他哪有机会做几天荆州牧啊。刘表平时根本不喜欢他的,一直喜欢的是大公子刘琦,这一切,都是大蔡夫人搞出来的鬼。

靠,明朝出了个木工皇帝,没想到汉代还有个木工州牧。曹冲惊喜异常的看着刘琮,脸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神情,刘琮一见急了,跑到内房里找了半天,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掏出一个小车来放在曹冲面前。曹冲一见,一下子扑过去抢在手中仔细的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这是一个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独轮车的小车,上面还雕着漂亮的花纹,车头做了个牛头的样子,两个把手是牛的两条后腿。小小的车轮上每一根辐条都清清楚楚,看起来好象是可以拆开的。放在几上,居然还可以转动。

“这是你做的?”曹冲欣喜的看着刘琮说道。

“是啊。”刘琮见曹冲喜欢,开心的笑了,又胆怯的看了一眼蔡璇。蔡璇又气又差,狠狠的盯着刘琮,只是见曹冲喜欢,才没有立刻发作。

“这是我藏起来的,要被她发现了,又得踩烂了。”刘琮悄悄的对曹冲说道。

曹冲正要说些什么,有人来报,说蒯英的信写好了,马车也准备好了,可以立刻出发。曹冲顾不上和刘琮多说,一边起身一边说道:“仲玉,你是一块藏在土里的金子,我今天有事,没空和你多说,等我回来再说,有事要找你帮着做呢。”

“真的?”闲得发慌的刘琮大喜,跟着曹冲跑了出来。

“当然,只怕你到时候忙得没觉睡了。”曹冲回头笑道,“你别急,等我回来再说。”

“好,好。”刘琮连连点头,看着曹冲上了车走远了,这才笑得合不拢嘴的回到内室,得意的笑道:“大玉儿,仓舒有事我要帮忙呢。”

“且。”蔡璇嘴上虽然不屑,但看刚才曹冲不象说笑的样子,也知道事情不虚,一时口气倒也好多了。刘琮现在拿着俸禄却什么事也没事,她看在心里也难受,如今曹冲说有事让刘琮帮忙,这说明刘琮还是有用的人,哪怕是做个木匠,也比闲着好,那可是帮曹家公子的忙啊。

曹冲向曹操请了令,出了襄阳城一路向北。坐在马车上,一路想一路笑,想到刘琮这样一个有技术天赋的人却被那帮儒生搞成了废物,真是可惜之极,自己想改造霹雳车,一直不是很顺手,那些炮手都不识字,自己又不懂木工,说起来很是费劲,如今有了刘琮这个又认字又懂木工的,想来自己把意思一说就能明白,不用再费那么多口舌了。

“公子遇到什么开心事了,这一路上一直在笑。”周不疑终于忍不住了。

曹冲笑着把刘琮的事情一说,周不疑笑了,却笑得有些不屑:“公子,你注重那些末节太多了,圣人用道,小人用术,这些工匠之事,不值得你花这么多心思。荆州人才众多,也未见公子多去征引,怎么对这些匠人如此关心?这些人只可用之,不可信之的。公子大才,不能总陷在这些小事中啊。”

看着又板下脸摆一副冒死进谏样子的周不疑,曹冲忍了半天没忍不住,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欠身从周不疑手里夺过热乎乎的茶杯,对他挥了挥手说道:“你下车去!”

“怎么了?”周不疑莫名其妙,平时进谏就算公子不愿意听,也只是不理他而已,今天怎么把他赶下车去了。他下了车,曹冲又对他说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步行跟着我走,二是骑着马去,不过要把马具全卸掉,骑光背马。”

“公子,骑光背马?我还不如走着去呢。”周不疑的脸一下子苦了下来,就连跟在一边的许仪和典满都不明白了,后面的魏延见了,也好奇的凑了过来听个究竟。

“车是匠人做的,马是天生的,但马具是匠人做的。既然你觉得应该重道不重术,就跟着走一段路吧。”曹冲笑嘻嘻的着一脸苦相的周不疑,又说道:“今天已经跟你客气了,你别忘了,你身上的衣服也是匠人做的。”

“啊?!”周不疑大惊,连忙捂紧了自己的衣服,生怕曹冲让人扒光了他,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曹冲见他那狼狈的样子,得意的一笑,回头伸长了腿叫道:“还是一个人坐车好啊,地方宽敞,可以舒服点。大双,小双,替公子我捏捏。”

米大双、米小双见他收拾周不疑,一个咯咯笑出声来,一个掩着嘴偷笑,伸出手替曹冲捏着肩膀和坐得有些酸麻的腿,舒服得曹冲直哼哼,快要睡着了。周不疑跟在一边,愁眉苦脸的走了几里路,实在吃不消了,见曹冲眼睛闭着,悄悄的爬上了车,刚爬上车坐好,曹冲睁开了眼睛,明知故问道:“元直,怎么上来了?不是看不上匠人的东西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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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蒋干

周不疑也不说话,先抢过米大双手中的茶杯喝了口香茶,这才抹抹嘴说道:“公子,你有话就说吧,我听着就是,可别再赶我下去走路了,我这脚疼得利害,只怕都起泡了。”

曹冲看了他两眼,笑了两声,又叹了口气。这个时代重视儒学,轻视技术,这不是周不疑一个人的责任,说起来是个通病。在军中说起来还好些,毕竟这些实用技术可以帮助取得胜利,减少伤亡,比如霹雳车,比如马镫,比如强弩,所以对将军们来说,重视技术不是个问题。但那些文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鄙视技术,甚至到了有些病态的地步,不仅自己不去研究,还极端鄙视研究技术的人,不屑的称之为匠人。周不疑这样的已经算是客气的了,汉灵帝就是个技术人才,还是个皇帝呢,照样被那些大臣指责。

“元直,士农工商,四民各有千秋,一个国家要兴旺发达,这四民不可偏废,只是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偏重罢了。”曹冲收了脸上的笑容,拍了拍马车说道:“比如这马车,有了马车,我们赶到涅阳只需要两天,轻松而不劳累,如果要走路去,只怕三天也未必能到,人也累得半死。你说这马车没用吗?别忘了黄帝可是车的发明者,你能说黄帝不是圣人,黄帝不知道?道是要以术为基础的,没有了术,道只能在嘴上说说罢了。那些酸儒享受着匠人的劳作成果,却大言不惭的鄙视匠人,你不觉得他们很可耻吗?真要没了匠人,他们穿什么?吃什么?住哪儿?”

“那都去讲术了,还要道干什么?”周不疑想了想反驳道:“圣人还骂要学稼穑的樊迟是小人呢。”

“圣人错了。”曹冲直接了当的说道。

“圣人怎么会错?”周不疑一下跳了起来。

“圣人为什么不能有错?”曹冲笑道:“圣人也是人,他的知识也是学来的,为什么不能有错?他自己也不是说四十而不惑吗,这说明四十以前也经常犯糊涂的。”

“你!”周不疑一下子将手指到了曹冲脸上,见曹冲脸色一冷,又立刻收了回来,讪讪的干笑一声。曹冲冷着脸看着他,有些不快的挠了挠发梢,觉得有些遗憾,看来这人的思维定势确实很难打破,周不疑这么一个天才少年,跟着自己那么长时间了,那种对圣人不能怀疑不能否定的习惯还是改不掉,一听到有对圣人不敬的话就火冒三丈,这还是自己这么说,换成别人他早就劈头劈脸的骂过去了。

“夏虫不可语冰。”曹冲叹了口气,靠在米大双娇软的身子,闭上眼睛睡了,不再理睬周不疑。他眼睛虽然闭着,一脸的惬意,心头却是一阵黯然,周不疑跟着自己这么长时间了,本身又是一个知一反三的人,思想都这么难以转化,那别人岂不是更难了,自己的想法还能有人支持吗?

车在新野城外停了下来,进了驿亭准备休息。魏延上前一亮出丞相府的腰牌,亭长立刻瞪大了眼睛,刚要进去拜见,魏延一把拉住他,低声说道:“我家公子不喜扰人,你不要紧张,安排个清静的房间,做几个适意的菜来,然后把我们带来的人安排好住的地方就行。等我家公子安定了,我自然会请示公子是否带你入见。安全你不用担心,只要注意一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等就行。”

亭长看着魏延鲜亮的衣甲,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连忙吩咐下去,奴役们一听,立刻忙活起来,曹冲带来了二三十人,准备饭菜也要不少时间。亭长安排好了事情,想想还是有些担心,想起魏延的最后一句话,立刻把求盗叫了过来,让他立刻去盘查一下驿亭里住着的人。

曹冲洗了脸,刚坐下准备吃饭,外面传来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间杂着一个人咳嗽声,慢慢声音越来越大,竟象是吵了起来。细细一听,好象是有人在说曹冲一行仗势欺人。曹冲本来心情就有些不好,一听到有人在说自己仗势欺人,脸色就不好看了,重重的将手中的筷子拍在了桌上。

“文长,外面是怎么回事?”

魏延听了,大步走了进来,躬身施礼,低声说道:“公子,外面有两个外地人,在我们前面住在这里,求盗担心公子的安全,想请他们换个地方去住,他们不答应,说了几句,就吵了起来,那个士子以为是我们要求的,说求盗不按规矩办事,还说我们仗势欺人。”

曹冲一听,眉头皱得老高,他知道魏延没有全说,一定是求盗怕自己的安全有问题,想把闲杂人等都赶走,只是如今天色已晚,别人自是不愿意,只是这样说自己仗势欺人,却有些过火了。

“都是些哪来的士子?”一听到士子两个字,生了一肚子气的曹冲就有些上火,这些士子也太狂妄了,动不动就犯书呆子脾气,这事情还没搞清楚,罪名倒给自己加上了。

“一个是九江人,姓蒋,一个是庐江人,姓谢。”魏延见曹冲面色不善,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说道:“那个姓谢的好象生病了,不怎么说话,只是那个姓蒋的,牙尖嘴利,颇是刁钻。”

曹冲看着魏延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这个魏文才一向自视甚高,在自己的身边实在是因为资历又浅,文的被周不疑欺负,武的又打不过许仪和典满,到处吃瘪,只能忍着,可是离开自己身边,却是一般人不入他的青眼,难得给别人一个好脸色的。今天这样子,象极了辩论输给周不疑,或者是打架又被许仪给欺负了的样子,难道这个姓蒋的也这么利害?

他不由得起了好奇心:“文长,把那两个人叫过来。公子我倒要看看,哪个大才又让文长吃了亏了。”魏延有些不好意思,却兴冲冲的出去了,他知道曹冲虽然发起火起来对下属很严厉,但真要是谁欺负了他的人,也够阴坏阴坏的,不把场面讨回来绝不罢休。

门响了一声,一个腰间佩着长剑、士子打扮的人站在了门口。他身高足有八尺,穿着一身纯白的夹袍,面如冠玉,浓眉大眼,高高的鼻梁,长得很漂亮,只是嘴唇有些薄,一看就是那种能说会道的人物,嘴唇上两撇胡子,看起来有三十出头。

“九江蒋干蒋子翼,见过公子,不知公子怎么称呼?”蒋干拱手一揖,礼数很周全,但神情却不是那么恭谨,眼神居然从曹冲脸上一滑而过,飘到了曹冲身边的米氏姐妹脸上停了片刻。

曹冲有些恼怒他的无礼,刚想发作,却听到他的名字有些耳熟,略一思考,不免笑了起来,三国演义上有个出了名的丑角叫蒋干,眼前之个绝对可以当小生的家伙也叫蒋干?等等,不会就是他吧?

他想到要紧处,脸上的怒气渐渐收了,犹豫了一下,和声问道:“足下既是九江人,和周瑜周公瑾可相识?”

蒋干一愣,点头应道:“昔年同窗,交情还算可以,只是……”他顿了一下,一丝愧色从脸上一闪而过,刚低下一点的头又抬了起来,不同的是这次抬得更高了一些:“自从他去了江东,我们有些年没见了。不过尽管他成了江东的重将,想来还是记得当年的老友的。”

曹冲点了点头,估计就这位了,不过,这反差也忒大了点,在三国演义里这位可是獐头鼠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典范,“蒋干盗书——上了当”,凡是看过三国的人,没有对这家伙有好印象的,没想到真人却是如此一个帅哥。他暗自想道,如果蒋干知道他被老罗写成了那样,到了阴间会不会追着老罗去玩命?他越想越有趣,不禁笑出声来。

蒋干刚才问曹冲是什么人,曹冲没有应他,反倒提起了周瑜,让他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恼怒,如今见曹冲还是不应他,却笑出声来,立刻心下大怒,就要反唇相讥,好好的损曹冲一顿,拼着被他们哄出去甚至打上一顿也要在口舌上占点便宜。他刚沉下脸要发飚,却见曹冲长跪而起,对着他一招手说道:“原来是九江的蒋子翼,久闻大名,一直恨能见面,没想到今日在此相逢,幸甚幸甚。先生用餐了没?如果没有,不妨坐下小酌两杯,这襄阳带来的樗酒虽劣,倒还是下得口的,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一听曹冲这么客气的说话,满腹怨气的蒋干一下子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他嗅了一下鼻子,美酒的香味立刻吸引住了他。他转怒为喜,刚想坐下来,又想起外面的朋友,连忙说道:“公子相邀,干不胜荣幸,只是好友有恙,尚未用餐,干……”

“子翼先生的好友,想来也是龙凤之姿,如不嫌弃,不妨一起请来便是。”曹冲实在是很想看看这个蒋干到底和三国演义上有多大区别,也不介意多一个人吃饭。趁着蒋干去找朋友的时候,又让人叫来了正在隔壁郁闷的周不疑,一起看看这个蒋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蒋干蒋子翼?”周不疑一听这个名字就笑了,只是笑得有些不屑。他端起一杯酒喝了,这才咂咂嘴,解释道:“此人说起来也是个才子,不过他学的不是儒家经术,却是战国纵横家之术,特别精通鬼谷子,一心想学苏秦张仪之流,凭三寸不烂之舌,求得仕进。要说口才之妙,算得上是独步江淮,罕见敌手的。只是这纵横之术,终究不是君子正道,所以现在还是白身一个。”

第六节 谢奇

“公子此言差矣。”周不疑话音未落,蒋干扶着一个年纪相当的男子出现在门口,那男子面容消瘦,精神有些萎靡,见了曹冲露齿一笑,勉强打了个招呼,就软坐在一旁直喘。蒋干扶他坐好,向曹冲拱手道:“这是我好友庐江谢奇,字异公。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在下曹冲,字仓舒,沛国谯人。”曹冲含笑拱手道,魏延在外面见了,掩嘴而笑,知道公子这是拿这个蒋干开心了。果不其然,蒋干听了一愣,略想了片刻连忙翻身拜倒在地:“公子莫非是曹丞相的公子?”

曹冲笑道:“惭愧惭愧,只是一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罢了,不值得先生如此大礼,快起来快起来。”他虽如此说着,却是坐着不动,任凭蒋干趴在他的面前。魏延在外面看了,得意的瞟了他一眼,娘的,敢说我家公子仗势欺人?要不是公子吩咐过,老子今天就打掉你满嘴牙,看你还嘴利不?

蒋干额头上冒出汗来,他自己抬起身来,尴尬的笑了笑:“蒋干眼拙,没想到能在此遇到公子。公子莫要打趣了,是蒋干嘴快失言。公子劝降宛城,挽救数万性命,又在长阪迁回十万难民,仁心远播,蒋干早就心向往之,没想到……没想到却是如此见到公子,真是惭愧。”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本来想拿蒋干开开玩笑的曹冲一听他这么说,倒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欠身扶起他和谢奇二人,请他们坐下,和颜悦色的问了几句。当他听说谢奇胃口不好时,又让人去叫亭长做了点稀粥来,配了点可口的小菜让谢奇食用。

几个人一面说着闲话,过了一会,亭长端着稀粥来了,托盘里还备了几样口味颇重的小菜,谢奇见了大喜,谢过曹冲,端起碗来就尝了一下,胃口大开,连喝了两大碗,直喝得头上冒出汗来,这才满意的放下碗筷。

“多谢公子,看来还是我照顾得不好。”蒋干一见谢奇脸上气色好转,这才知道自己虽然用心,却不知道怎么照顾人,连忙向曹冲致谢。曹冲笑着摇摇手,让人拿过一件棉衣来对谢奇说道:“你身子不好,不要受了凉,穿上这件衣服保暖些。”

“多谢公子。”谢奇感激不尽,略作推辞就接过衣服穿了起来。他身材虽然不如蒋干,但也有七尺,比曹冲要大了些,衣服穿上他身上有些小,显得有些滑稽。

“子翼是纵横家,异公又学的哪一门经术?”刚才谈了半天,听蒋干把周不疑批得狗血淋头,曹冲在看周不疑笑话的同时也知道了这个蒋干口才确实了得,颇有周星星的风采,绝不是老罗写得那种废物,心下已经有了收揽的意向。既然蒋干是个人才,跟周公瑾那样的人做朋友,想来这个谢奇也不是等闲之辈,这才转过头来关注面色好多了的谢奇。

“惭愧,谢奇虽读过几天书,却未从师学经,平时只是对农业比较关心,喜欢些田间之事,不上大雅之堂,让公子笑话了。”谢奇的脸红了,半是热的,半是惭愧的。

“唉,异公何必惭愧,这农为国本,当是大事,哪是什么不上大雅之堂的事。”蒋干瞟了周不疑一眼,故意说道:“难道空着肚子坐而论道才是大雅之事?”

周不疑满腹才华,论学问,论心计当然不会比蒋干差了,但论口才,却实在不是蒋干的对手,没两句就被蒋干问了个张口结舌。现在见公子有了招揽之心,自己又确实说不过他,所以虽然听出了蒋干话中带刺,也只得捏了鼻子喝闷酒,干脆不搭他的腔了。

“子冀说得有理。”曹冲笑嘻嘻的加了一句。

“公子,异公也读得经书,只是不屑做个寻章摘句的书虫。”蒋干见周不疑不搭话了,这才回过头来对曹冲说道:“异公见中平以来,灾荒屡生,百姓多有饿死,这才潜心学农。十年来搜遍农书,收罗良种,哪里有善田的农夫,他就跑上门去求教,一心想做第二个枣屯田。闻说丞相大人南下荆州,匆匆赶来,想要以自己胸中所学,为国效力。不料半路上得了怪病,久治不好,这才想到南阳去找神医张仲景诊治一番。”

曹冲听了,惊奇的看着谢奇,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上有不少老茧,指节粗大,指甲也****,浑不似打扮的那么文雅,心知他不仅是学理论,只怕还要经常下田亲自试验,不禁大为佩服。

“既然都是去找张仲景,那就跟我们一路吧,正好做个伴。”

“多谢公子。”谢奇很是感激,却不知如何说才好,只是连连拱手。

蒋干见曹冲如此说,也是高兴,便问起了曹冲去找张仲景的事由。听说军中有疫,他也皱起了眉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犹豫了片刻说道:“公子,干有一言,想请公子参详。”

“子翼请讲。”

“大军未动,策士先行。不知丞相大人欲下江东,是想以大兵逼之,还是想不战而胜?”

曹冲笑了,蒋干一开口,他就估计到他在打什么主意了,不过,现在他自然要蒋干自己说出来。

“不战而胜当然妙。”曹冲笑道:“只怕江东那些人心中早有不臣之心,子翼口舌再利,也未必能有分毫之功。”

“不试试怎么知道。”蒋干自负的笑了,他又瞟了一眼曹冲身后的米大双,想了一下说道:“干不才,愿请缨前往江东,说得孙权来归。只是干……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公子成全。”

曹冲见他眼神不对,不由得起了疑心,他看了一眼米大双,微皱起眉头说道:“你说说看。”

蒋干指着米大双笑道:“干年已三十有二,尚是单身。干如有幸成功,敢请公子将此婢赏给在下。”说着,目光炯炯的看着曹冲,竟是志在必得之相。

曹冲慢慢收住了脸上的笑容,他看了看一脸笑容的蒋干,又看了看惊惶的米大双,也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竹筷,双手拢在了袖筒里。身后站着的许仪和典满、门外站着的魏延一听,几乎同时立起了眉毛,手按上了环首刀的刀把。谢奇也惊得脸色发白,紧张的拉了拉蒋干的袖子。蒋干却轻轻的拨开他的手,眼睛直盯着一言不发的曹冲。周不疑直起了身子,指着蒋干大喝一声:“大胆,竟敢对公子如此无礼!”说着,起身招手让虎士将他拖出去。

曹冲伸出手摆了摆,将大步走过来的虎士赶了出去,他静静的看着蒋干,良久才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道:“恕难从命。”

米大双松了一口气,蒋干却收起了笑容:“公子,楚庄王绝缨之会,才有唐狡舍命相报,袁盎不不惜一婢,才免了吴国之灾,就是本朝高祖皇帝也有和亲之举。恕干直言,公子正是用人之际,奈何惜一妇人而拒人千里之外?”

“我不是楚庄王、袁盎,更不敢和高祖皇帝相比。”曹冲嘴角露出一丝讥笑,他知道蒋干的想法虽然有些猖狂,却算不上太出格。这个年代只要不是正妻,送人是无妨的,张允不是很大方的将蒯英送给了典满吗,对蒯英来说是个大事,对张允来说却只是个拍曹冲小马屁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公子,此女虽然貌美,然不过是一婢女,公子……”蒋干脸色有些不好看:“难道她比江东还要重要吗?”

“首先是江东现在还是孙权的,不是你的。”曹冲脸色平静的看着蒋干,又回头看了看米氏姐妹,“纵使现在江东是你说了算,我也不换。她是婢女也好,是什么其他人也好,我曹冲绝不拿她去换江东,也不会拿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去做条件。”他顿了一顿又说道:“本朝卫大将军说过,男人不爱惜自己的女人,不爱惜自己的马,这个男人没希望的,这个国家是没有希望的。你要想得到她,要问她自己的想法,我……说了不算,也不想说了算。”

他抬起手止住了刚要开口的蒋干:“你要当官,我可以答应你,要人,门都没有。”

“皇家公主都能和亲,公子却怜惜一个婢女,真是让我失望。”蒋干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将杯中的酒凑到嘴边,一口饮尽,整了整衣服,就要起身。

曹冲不禁笑了,他也不拦蒋干,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等蒋干站起来要去扶谢奇,这才说道:“蒋子翼,有句话我可以在你走之前告诉你。我从来不认为拿女人去换几年的平安是大汉朝的光荣,大汉朝的光荣应该是打得那些胡人拿女人来换几年的平安。我也不认为出了那个和亲主意的刘敬是什么大才。一个策士,只有代表着朝庭的威严,无人敢挡其锋的时候,才是最骄傲的。”

他顿了顿,看着有些发愣的蒋干,又说道:“没有秦国强大的实力,张仪如何能那么轻易的将苏秦的合纵瓦解掉?没有其它诸侯国的实力,王孙满再能说,他真挡得住楚王的大军吗?”

蒋干愣住了,他呆呆的站了片刻,忽然转身向曹冲施了一礼:“蒋干孟浪,请公子海涵。不过干还是想请公子写一封荐书,干愿带一小童,驾一叶扁舟,到江东走一趟。”

“这个无妨。”曹冲笑道:“还请子翼先坐下,先让我等喝完酒再说。”

第七节 人参

第二天一早,蒋干带着曹冲亲笔写的荐书,赶往襄阳去见曹操请令,而谢奇则跟着曹冲向北。有了可口的饮食,又有了如花一般的米氏姐妹的照顾,再加上遇上曹冲,等于仕途有了着落,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脸色渐渐的好了许多。一路上和曹冲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过了安众,便是涅阳。一行人到了涅阳城外,尚未进城,曹冲就感觉到了张机的能量,就连看门的小卒一听说曹冲一行是来找张机的都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们是来找张先生的,带着病人来涅阳,除了找张先生还能找谁呢。”

曹冲在车里听了一笑,看来这个张机张仲景在涅阳不是有名,而是相当的有名。他们进了城,没费多大功夫就找了个张机的医馆,甚至不用问人,只要跟着不时出现的病人走就行。

张仲景的医馆并不大,前后两进的小院,前面一进便是医馆,后面当是住家。曹冲在小院前下了车,伸了个懒腰,两个虎士上前,扶着谢奇下车。进了门一看庭院中坐着满满的病人,曹冲不由得犯了难,要是等着排队的话,只怕明天也未必见得着这个医圣。他冲着魏延使了个眼色,魏延点点头,伸手拉住一个奴仆模样的人,掏出腰牌在他眼前一晃。

“我家公子要见张先生。”

“你家公子?”那个奴仆看了一眼魏延身上的铁甲,刚挑起了嘴角又立刻放了下去,连忙堆起笑,弯了腰说道:“真对不住,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我家先生这里病人太多,一时只怕还要等上一会。”

“你不认字啊?”魏延有些火了,将腰牌又在他面前晃了一晃。

“将军说对了,小人真不认字。”那个仆人哈着腰,陪着笑道。旁边的人见魏延气势逼人,摆出了一副插队插定了样子,不由得都小声嘀咕起来。不过他们看了看曹冲那辆罩着轻纱的马车,看到里面隐隐能看到的两个侍女,再看看全副武装的虎士和士卒,都将冒到喉咙口的话又咽回了肚里,只是从眼神里表示出无可奈何的愤怒。

魏延郁闷的叹了口气,指着腰牌上的字对仆人说道:“看清楚了,这几个字是丞相府,看明白了没?我家公子是曹丞相的公子,曹冲,听明白了没?丞相大人要请张大师去襄阳。”

“丞……丞相大人?”那仆人吃了一惊,抬起头看了一眼魏延,又看了一眼正在伸懒腰的曹冲,吓得调头就走,一路走一路叫道:“先生,先生,曹丞相派人来请你了。”

他俩的话引起了院中等候的人一片惊讶的叫声,有些人伸头朝这边看来,有几个衣着破烂的人犹豫了片刻,相互推让了一下,这才由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领头,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向着魏延深施一礼:“请问将军,这位可是曹丞相家的仓舒公子么?”

魏延被他们一句将军叫得心情舒泰,语气也平和了许多,拱手还了一礼:“老丈说对了,正是我家公子。”那老人听了,急急的拉着魏延说道:“将军,小老儿有事,要当面谢过公子,敢请将军通报一声。”魏延听了,有些为难,可见那老人的样子,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便带着他们来到曹冲面前。

曹冲正活动着筋骨,见魏延带着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过来,连忙敛神躬身相迎。那几个老人一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通通通的连叩了几个响头,吓得曹冲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将为首的老人扶了起来:“老丈快快请起,小子当不得老丈如此大礼。”

“公子当得,公子当得。”老人被曹冲搀了起来,胡须抖动着,昏花的眼中流出浑浊的泪水。他抬起手用破烂的袖子擦了一下眼睛,激动得口齿不清说道:“公子大恩,小老儿没想到此生还能有机会拜见尊颜,当面表示小老儿的谢意。”

曹冲有些纳闷的看了他一眼,习惯性的抬手挠头。老人见了,含着泪咧着嘴笑道:“公子不知,小老儿是宛城人,丞相大军围城时,小老儿两个儿子都在军中服役,就在瓮城之中,邻居老黑家的一个孩子一起去的,不过他运气不好,被大石砸死了,我儿子就站在他旁边,就在他旁边啊。多亏公子下令,我儿子才捡了一条命啊,要不然,我就得跟老黑一样,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跟在后面的几个人连连点头,一个个又喜又泣。曹冲明白了,这些都是宛城那场未爆发的大战中的民夫或者家属。他们或者是他们的亲人本来都有可能死在那场大战中,因为他自己的一点被人称之为“妇人之仁”的想法,尽量的拖延到了刘先赶来的时间,幸运的避免了那一场大战,无形中挽救了不少人的命,他们这是当面表示感谢来了,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就只能磕头了。

曹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扶起老人好生安慰了几句,又向旁边冲着他作揖磕头的人拱手示意,然后连忙躲回了车上。他看着外面对着他车行礼的人们,眼中有些湿润,这时候他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当时的一时冲动是对的,这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公子,你可成了活佛了。”米大双抹了抹眼中的泪花笑道。

“你怎么知道活佛?”曹冲被她的话逗得笑起来,回过身问道。

“我听娘说过,她在徐州时听那些信佛的人说过,活佛是救苦救难的。”米大双说道,却被米小双拉了一下衣袖,她吐了一下舌头,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曹冲见她们作鬼,也不多说,他已经觉得这两姐妹身份有可疑之处,不过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谅她们对自己并没有恶意,不说也就罢了。他们正说着闲话,那个仆人匆匆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到魏延面前恭敬的说道:“将军,我家先生请公子进去。”

张仲景年近花甲,面容清瘦,头发半白,两只眼睛亮而有神,但却有些血丝,显得有些劳累。他瘦而长的手指正搭在一个少年的脉门上,见曹冲进来,只是点头示意,并未起身迎接。曹冲见他不出门去迎、反倒让自己进来便知道他的脾气,好在一来他在前世便不是个什么有身份的人,到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养成那种特别在乎架子的习惯,二来蒯英也预先给他说过这个医圣的脾气,自然也不放在心里,很随意的在张仲景指定的位置坐了下来,安静的等着张仲景看完病再说。

张仲景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神彩,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看了一眼那个少年身后衣的妇人,微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还跟上次一样,我开的方子用了没有?”

“用了的,用了的。”那个妇人连声说道,见张仲景盯着她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一手揽着那少年,声音也低了些:“只是,只是那味人参,实在……实在是不好买。”

张仲景哼了一声,又跟着叹了口气,拿起毛笔沉思了片刻,又有些为难的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说你,这孩子天生气虚,又那么拼命读书,怎么能受得了?你家夫君大小也是个中郎将,不会连这点钱也省不得吧。如此做法,你就是到我这儿再来十趟也没用啊。”

那妇人头低得更低了,手捻着洗得发白的衣襟,嗫嚅了几声,却没有说出个完整的话来。曹冲见了,有些奇怪。他看了看这个孩子,这少年眉清目秀,只是身体过于单薄了些,穿着厚厚的棉衣,仍然是畏畏缩缩的。那个妇人衣服很整洁,但是很旧,显然是洗过多次的,有些地方细心的补过。他有些不解,中郎将是比两千石的官,刘表在荆州私封了不少中郎将,就算俸禄差点,也不至于一家三口穷成这样吧,莫不是被夫君抛弃的吧?

那个妇人见曹冲看着她,有些惭愧的扶着孩子站了起来,对着张仲景鞠了一躬:“谢谢先生了,我回去再想想办法。”那孩子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母亲,算了吧,命中注定孩子就是这样的命了。”

曹冲有些不忍,抬手叫住了他们母子:“这位大嫂,敢问你们需要多少人参,或许我可以帮上点忙。”

“真的?”那妇人眼中一下子闪出亮光来,转眼又黯淡了,她想了想略有些紧张的说道:“我也不敢要多,只想再买一两,也就差不多了。这位公子,不知你要价几何?”

曹冲听了笑了笑,他知道这个妇人一两大概是不够的,只是怕手中的钱不够,只能先买点救急罢了。他在邺城的时候在药房里看到不少乌丸人进贡的人参,就带了一些身边,经常泡在酒中,如今马车上还有一些干参,是准备泡茶喝的,应该还有一两支完整的,送他一点也是无妨的。

他转过头来对张仲景说道:“大师觉得他还要多少才够?”

张仲景挽着胡须想了想道:“再有三两好参应该差不多了。”

曹冲想了想道:“三两参倒是不多,只是我手头一时没有这么多,这样吧,我先把手头的拿给你,至于其余的,你有空到襄阳去找我就是了。”

那妇人听了大喜,刚要伸手去掏钱,又紧张起来,摸出一个钱袋说道:“这位公子,我身上只有这些钱,也不知道够不够?”曹冲看了一眼那个钱袋,暗自笑了,这哪够,再来几个还差不多,不过他没有多说,伸手接过掂了掂道:“应该差不多了。”

第八节 张机

张仲景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曹冲将钱收下,回头对典满说道:“让文长去找小双,将剩下的参拿来给这位大嫂。”典满应了一声,过了一会,魏延拿着一只锦匣大步走了进来交到曹冲手中。曹冲将锦匣打开,推到张仲景面前说道:“先生看这可用得?”

“这是上好的老山参,如何用不得。”张仲景笑了,将锦匣推到妇人面前:“好了,有了这两支参,你家小哥病就好了一大半了,只是还要注意不要熬夜太多了,来日方长,身体要紧。”

哪知道那妇人一见,却有些迟疑的将锦匣推了回来,眼睛盯着人参有些不舍,却又坚决的说道:“公子,那些钱只怕买不到半支这样的好参,小妇人不能白要了公子的东西,如果公子愿意,小妇人只取半支,等筹到钱再到公子府上去买,不知可否?”

曹冲苦笑了一声,他就是怕白给她不要,这才收下了钱,哪知道这妇人虽穷,却恁是有骨气,半卖半送也不要。他正要说话,魏延忽然上前一步,哈下腰看了一眼那个少年,又看了一眼那妇人,然后惊喜的大叫道:“黄家嫂子,我是魏延啊,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汉升兄的朋友啊,去年在襄阳见过后,还记得我吗?”

那妇人抬起头来,疑惑的看了一眼魏延,显然是没想起来,那少年眼珠一转,却高兴的一下子跳了起来:“魏叔叔,真的是你啊,我刚才看你就有点眼熟,不过你穿上这身衣甲更神气了,我都不敢认你了。叔叔,你升官了吧?看你这身衣甲多好看。”

魏延哈哈大笑,一把将少年抱了起来,又皱着眉说道:“圣言,你怎么象没长啊,还跟以前一样轻,是不是读书太用功了?”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羞红。

魏延不满的看了妇人一眼,见曹冲好奇的看着他,连忙放下少年,凑到曹冲身边说道:“公子,这是我好友黄忠黄汉升的夫人和儿子。我这侄儿从小身体差,读书又太用功,汉升兄虽然俸禄不低,却跟我一样,大部分钱都花在了士卒身上。只是他不比我光棍一条,我这嫂子、侄儿可受了不少苦了。要不这样吧,这些参的钱我出了,就从我的军饷里扣,如何?”

曹冲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肚子里却笑翻了天,搞了半天这小子是黄忠黄汉升的儿子,那妇人是黄忠的夫人,哈哈哈,这一路上真捡了好几个宝了,不光捡个蒋干和谢奇,还捡着了黄忠的儿子,靠,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啊。既然遇上了,怎么能让他们母子再跑出我的手掌心。

“自然可以。”曹冲拍了拍魏延的肩,“只是这些参也不够,张大师也要跟着我们到襄阳去,既然你愿意负责,不妨将他们一起带到襄阳去,过些天黄中郎也要来述职,正好让他们一家团聚。”他转过头对黄叙说道:“圣言,你喜欢看书?”

黄叙有些胆怯,又有些期望的点点头。曹冲笑了,扮出一脸狼外婆的笑容说道:“我在襄阳有间书房,里面有一屋子的书,你可想看?”

“想!”黄叙重重的点了点头,回过头满怀渴望的看着母亲。他母亲有些犹豫,魏延笑道:“大嫂,汉升兄过些天是要来襄阳的,你们也有一年未见了,不如跟我一起回襄阳,一来取参,二来也好一家团聚。你放心,公子为人仁慈,他那儿书都是当年蔡伯喈先生的,我家公子是蔡先生的再传弟子呢。王粲王仲宣他们也是我家公子的座上客,跟他们聊聊,对圣言的学问可是大有裨益。就是我家公子,也是满腹锦绣呢。”

一听魏延这么说,黄叙更是欲罢不能了,扯着母亲的衣服无声的哀求着。母亲见了,也只得点点头,拉着黄叙千恩万谢,跟着魏延出去候着。

张仲景微笑着看着曹冲,拱手施了一礼:“久闻公子仁慈,今日算是有幸亲眼一观。”

“惭愧,冲只是偶尔帮一帮人,用的也只是身外之物,大师却是为了这些病人把自己累得够呛。”曹冲还了一礼,强自按捺着心里的开心,面色平静的说道。

“唉——”张仲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有些疲惫的笑道:“我一个人再忙,又能救得了几个人,公子宛城亲身冒险,一救就是几万人,襄阳赈济,活命又是过万,这才是真正的大仁大义,机佩服不已呢。”一边说着,一边将谢奇招到手边,仔细的打量着了一番,详细问了病情,伸手搭上了他的脉门,闭目凝神。

曹冲也不打扰,安静的看着他。他本来还搜肠刮肚的想了些前世记得的卫生医药知识,准备冒险卖弄一把勾引他,现在一看这样子,自己大概不用冒这危险了。在医圣面前,还是少说的好。

“无妨,只是长期劳累,虚火过旺罢了,注意休息,多吃些清淡可口的,再用点药就好了。”张仲景睁开眼睛,伸手举过一支竹简,快速的写了一个方子交给谢奇。

“公子来,不过就是为了这个先生看病吧。”张仲景一边叫进来下一个病人,一边对曹冲说道。

“自然不是。”曹冲将军营中的事情说了一遍,张仲景一边听,一边手不停挥的写着药方,关照着病人应该注意的事项,不由的回头对身后拿着笔的几个年轻人说上几句。

等曹冲说完,张仲景想了片刻,有些为难的看着络绎不绝的病人说道:“如此说来,我真应该去一趟才是,只是公子也看到了,这里实在有些走不开啊。”

曹冲淡淡一笑:“其实我来除了军中的疫病之外,还有一个想法需要大师帮忙,如果大师愿意帮忙,想来可以救更多的人。”

“哦?”张仲景也笑了,抬眼向曹冲看过来。

“我想在襄阳设一个医校,请大师主持,教出更多的象大师一样的名师来。”

张仲景眼中倏的一亮,片刻之后却又摇了摇头道:“公子此法虽然造福甚多,只怕做起来却难,医虽小术,不认识字的学起来比较难,认识字的又一心想着读经入仕,只怕来学的人不会多。”

“大师,这个我自有办法。”曹冲笑了,“襄阳附近现在有大概十数万人的难民,其中不少人家有认识字的年轻人,乱世学医,一来可以救人,二来可以学一技之长,自谋生路,我还可以设立一些有吸引力的办法,到时候只怕大师会更忙的。”

“如果真能把我的医术传给更多的人,忙点倒不怕,我是担心公子会白忙一场啊。”张仲景眼中透出亮来,有些开心又有些担心的看着曹冲:“医家不上大雅之堂,我是怕……”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医术于民生至大,怎么是小术。”曹冲摇了摇头,“我看医术只怕比儒家经典还要重要,没听说黄帝时有儒生,倒是听说黄帝时有神医歧伯呢。”

他说着,不禁笑了起来。张仲景见他说得有趣,也挼着胡子笑起来。一老一少,相视大笑,越笑越开心,越笑声音越大,笑得旁边的人莫名其妙,一个个跟着相视而笑。

张仲景和曹冲相谈甚欢,没有太过犹豫就留下几个医术有成的弟子在涅阳主持医馆,带着其余弟子跟着曹冲赶到了襄阳。赶了两天的路到了襄阳后,他顾不上休息一下,就跟着曹冲去见曹操。曹操正在跟新任丞相掾主簿桓阶等人说话,一听说曹冲从涅阳将张仲景请回来了,连忙让他们进去。张仲景刚走到门口,正好看到王粲和和洽两人从里面出来,他看了一眼王粲,不满的说道:“王仲宣,你那药还是没吃吧?”

王粲一见是他,连忙行了礼,笑道:“原来是大师来了,快快请进吧,丞相大人等着你呢。你那药我吃了,一点也不差,你就放心好了。”

“胡说!”张仲景生气的看着他,“你满腹诗书,文章锦绣,是个聪明人,怎么还讳疾忌医?你当我是傻子吗,这点都看不出来?”

“真的吃了。”王粲有些尴尬的笑道,推诿了几句,匆匆的跑了。张仲景看着王粲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曹冲好奇的问道:“这王仲宣虽然瘦了点,精神却是极好,他也有病吗?”

“他有内疾,三年五载的看不出来。”张仲景一边跟着曹冲向里走,一边说道:“只怕十年不到,他的眉毛就会慢慢脱落,半年之后,就病重不治了。”

曹冲看了他一眼,半信半疑,这个故事他是听说过,不过真假不辩。他细想了想,忽然一阵寒气从脑后升起,他记得王粲是四十一岁死的,而现在王粲是三十二岁,可不是正在十年不到。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看了张仲景一眼,暗自决定,不管是真的假的,一定要逼着王粲按着方子把药吃掉,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王粲这个大才,不能让他那么容易就死了。

他正想着,荀攸从里面走出来,老远就叫道:“大师别来无恙,十年未见大师,大师神采依旧啊,可喜可贺。”

张仲景也笑着还礼:“哪里哪里,倒是公达越发精神了,尊叔可好?”

第九节 刘巴

曹操一见张仲景,大喜过望,连忙将他迎了进去。听了曹冲想要建医校的想法,曹操想了想说道:“这个想法可行,只是一时之间急切不得,你可先去筹备着。要急的倒是军中的事,十几万大军,医匠也有上千人,就这些人只怕大师已经忙不过来了。”

曹冲听了,也觉得有理,张仲景也应了,又说了一阵细节,曹操让人带着张仲景去休息,留下了曹冲议事。他拉着曹冲的手一边向里走一边笑道:“仓舒,你这件事办得极好,有了这张仲景,我营中将士损耗可降到极低,不然疫病流行,只怕会未战先溃。我看啊,是上苍要我打赢这一仗,这才如此眷顾于我。”

曹冲见他意得志满,信心膨胀,不由得暗自叫苦,他想了想说道:“父亲,天命远而不可知,人谋更当为重,所谓成事虽在天,谋事却在人。父亲打赢了那么多艰苦的硬仗,哪次不是集众人智慧,谋士运筹帷幄于中,将士用命在外,又与天命何干?父亲注的孙子兵法亦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已,可胜在敌。’江东虽小,但地势与中原大异,利水军而不利骑兵,我军不占地利,只怕孙权不易胜,还是小心为上。”

曹操戏谑的转过头看了曹冲一眼,摸着他的头说道:“仓舒,怎么对为父没有信心了?我手握雄兵十数万,再加上荆州水师共有二十多万人马,帐下智勇之士如云,还拿不下江东孙权小儿?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曹冲暗自叹了一口气,曹操这口气看似玩笑,其实是有些不快了,他也只得笑了一声,不再多说,父子两人走到议事堂前,只见荀攸等人和诸将已经济济一堂,正围坐在沙盘旁等着曹操前来。曹操落座后,对着丞相掾主簿桓阶点头示意。桓阶点了点头,转过头对他身后一个年约三旬的文士说道:“子初,你就将江夏一带的形势给诸位说一下吧。”

那文士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先是对着曹操行了一礼,转过头来对着曹操身边的曹冲行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微微点头致意,曹冲觉得意外,他并没有见过这个人,想来是自己不在的这两天刚来吧,怎么对自己这么客气,他刚想起来回礼,却听得身后的周不疑轻声欢喜的叫了一声:“老师,你来了。”

那人笑着点了点头,回头对着转成一圈的众人拱手作揖,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巴乃零陵人,久在水边,对江夏略有所知,奉丞相命,为诸位解说江夏形势,若有不清之处,诸位稍候可畅所欲言,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众人纷纷还礼,那人拿起沙盘旁放着的一只竹竿,开始解说地形。

“目前大军所驻江陵一部,襄阳一部,襄阳出兵自是沿汉水东下,别无他途。从江陵沿长江向东,有三处关键所在,分别是江陵东南的华容道,华容东的陆口,江夏的夏口和鄂县的樊口,华容道在江陵城东南一百八十里,南临大江,北有东江湖、家锦湖、南江湖等大小数十个湖泊,湖间水道纵横,难以行军,故此道为咽喉要地,先得者利,不可不争……”

曹冲听着此人侃侃而谈,思路清晰,详略得当,众人听得入神,连连点头。曹冲不免有些奇怪,曹操帐下能人甚多,不光是荀攸,华歆,最近征辟的桓阶、和洽、裴潜、司马芝等人都是才子,特别是桓阶,当初可是替刘表的对头张羡出主意的,把刘表搞得焦头烂额,就连曹操听到了他都是挑起大拇指的,一来就任命为丞相掾主簿。这又是哪一个高才,居然在这些人面前也一点不惧。

周不疑好象认识。曹冲向后靠了靠,轻声问道:“元直,这人是谁?”

“我的老师,零陵刘巴刘子初,荆州的大才,少有高名,公子不知道吗?”周不疑压低了声音,但声音里却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刘巴刘子初?”曹冲恍然大悟,原来他刚才是冲着周不疑这个学生点头呢,我还自作多情,以为跟我套近乎呢。他细想了想,这个刘巴好象后来到了蜀的,跟刘备貌似不太对付,其他的他就不太清楚了。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听周不疑说过几次,每次周不疑提起他,都是赞不绝口,说这个刘巴内有运筹帷幄之中的张良之才,外有总理经济的桑弘羊之能,是个不可多得的大才,就是跟刘表不对付,所以一直没有当上显官。只在零陵郡当了个户曹史主记主簿,天天拿个帐本子算算帐。

没想到这个大才今天突然出现了,他还以为会跟那些士人一样,跟着刘备跑了呢,对了,他跟刘备也不对付,当然不会跟着刘备了。看他解说江夏一带的形势的样子,周不疑的话大致不虚。

他们说着话的时间,刘巴已经讲完了华容道,讲完了陆口,正讲到夏口和樊口:“夏口地当汉水与长江之交,乃是兵冲要地,大军如能渡此,顺流向东,刚东吴可跷足而定,孙权必为所擒。只是此地近吴,其水军易至,且江夏现在刘琦刘备手中,我军要穿越华容道,沿江东下过陆口,路远而难行,如欲争之,当立刻起程,在孙权定计之前击破江夏,迟则为吴所得,届时于我军大为不利。”

他说完了之后,回身朝曹操行了一礼:“丞相,巴解说已毕,请丞相定夺。”

曹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笑着摆了摆手道:“子初大才,解说得甚是清楚。”他又想了想道:“前日仓舒荐了蒋子翼前来,他已带着我的亲笔信去了江东劝降,子初以为孙权会降否?再者,有报说刘备派了诸葛亮去江东与孙权议和,子初以为孙权会同意吗?他会不会杀了刘备邀降?”

刘巴淡淡的笑了笑:“丞相,孙权会不会杀刘备,昨天奋威将军(程昱)已经说得清楚,巴以为甚是有理。孙权虽年轻,却能屈能伸,颇有勾贱之忍性,当此面对丞相近二十万大军之际,他必不敢杀刘备而伤众人之心,反而会优待刘备,合力共拒丞相大军。至于孙权是否会投降,巴以为,他降也好,不降也好,丞相皆应以不降为准,大军前逼,先行击破江夏,擒了刘备刘琦,孙权降则可顺势收服江东,不降则以大军逼降之,方是万全之策。”

曹操听了,微微点头,朝着荀攸等人看了一眼:“既然诸君皆是如此认为,那就如此定了吧,大军依次向江夏进发,传令曹仁,立刻向夏口进军。公达,你宣布一下襄阳这边进军的次序。”

“诺!”荀攸起身受命,回过身对着众将喝道:“丞相有令,众将上前。”

众将轰然应诺,抱拳而立。

“左武卫先锋,讨逆将军江夏太守文聘率水军。陆路安排如下,虎威将军于禁为第一军,奋威将军程昱为第二军……”

“荡寇将军张辽为第三军……”

“……”

“……”

“厉锋将军曹洪屯守襄阳,负责调集前线所需各种物资,行征南将军曹仁镇守江陵。”荀攸宣布完了命令,这才退回一旁。曹操面沉如水,看了一眼众将:“诸位,军令如山,望诸位努力。”

“诺!”众将应诺,纷纷退去,各自回营准备。

曹操见众将出了门,这才回过头来对坐在一旁的曹冲说道:“仓舒,你还是跟着我在中军,那两千骑暂时归属虎豹骑,单立一营,庞德为正,阎行为副,都由子和(曹纯)统率,你看可好。”

曹冲笑了笑,点头说道:“父亲安排得正是妥当。”这事说起来自然是顺理成章,让人说不出有什么不妥来,怕只怕曹操心里却有了些疙瘩,有意削弱了自己的力量。恐怕是自己多次提醒他,他已经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唉,这好人真是难做啊,自己不能强行谏说,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军被火烧了,果真如戏里所说,这曹营的事,难办啊。对曹操的安排,他只有说好的份,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父子二人又说了些闲话,曹冲出了府,怏怏不乐的上了马车回他在蔡家庄园的临时新居,心中想道,也许自己明天该搬回来了,总是住在蔡家庄园,只怕时间长了父亲也会有意见。一边走着,他一边想着如何才能阻止赤壁的惨败,只是想来想去,好象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劝住曹操。上次军议时,就连平常不怎么说话,一旦说话曹操也要给点面子的贾诩都出言反对直下江东,结果曹操只是笑了笑,无声的给驳了回来,自己在这个时候总是说要小心的话,难怪志满意得的曹操不满意了。

也许,也许事情未必如自己所想。张仲景来了,疫病的问题可以得到控制。有了刘巴这个干才,如果曹军抢在孙权前面到达夏口,打破刘备和刘琦的军队,也许不会发生赤壁之战了吧?只是,能赶在孙权前面吗?

曹冲忽然醒悟了过来,他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周不疑不在车旁,不免有些意外。招过许仪问了一声,许仪说道:“元直先生去找他老师了,说是过一会儿就去找公子。”

“哦,这样也好。”曹冲应了一声,又缩回了车里,这件事要好好问问刘巴,看看如何解决。

妈的,怎么一想到华容道后脑勺就发凉?

第十节 欺骗

回到蔡家庄园时,刘琮正在门口焦急的翘首以盼,一看到曹冲的马车就连忙迎了上来,见曹冲一脸的郁闷,不免惊讶的问道:“仓舒,怎么了?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啊?”

曹冲见他一脸的兴奋,不好意思打击他的情绪,打了个哈哈笑道:“没事没事,就是赶了一天的路,又议了半天的事,有些累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刘琮有些遗憾的摸了摸头,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不好意思。曹冲见了,拉着他向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你有什么事就说嘛,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吞吞吐吐的。”

“呵呵呵……”刘琮憨憨的笑了,“我本来有个小玩意要给你看的,不过既然你这么累,我还是别打扰你休息,要不还是明天再说吧。”

曹冲偏着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明天?你今天晚上会睡得好吗?”

刘琮一听,又憨憨的笑起来:“确实……确实不太容易。”

“那就拿来吧。”曹冲一伸手。

“好。”刘琮兴奋起来,拉着曹冲穿过庭院,进了内室,也不顾正在闲话的三个蔡氏,从一个角落里找出一个木头做成的小玩具来递到曹冲手里,有些得意的说道:“看看你能不能拆开再装起来,我试过很多人,他们都不行的。”

“且,又是做木匠。”蔡璇撇了撇嘴,却没有斥责刘琮,回过头拉着蔡玑和姑姑走了。曹冲看了一眼手中的玩具,笑了:“我以为什么呢,这不是孔明锁吗?”

“孔明锁?”刘琮愣了,“谁说这是孔明锁,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

曹冲暗自后悔,自己一时嘴快,把这个后世用的词说出来了,好在孔明确实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然真没办法解释,他想了想道:“我在长阪败兵中见过这个,他们说是诸葛亮发明的,就叫孔明锁。”

“胡扯。”刘琮气得红了脸,也不顾曹冲的面子:“这分明是我和月英表姐做出来的,怎么成了孔明发明的。孔明虽然聪明,不过要论到做这个,还不如我呢,更别提和月英表姐比了。”

曹冲一听乐了。不错,诸葛亮的老婆黄月英说起来是刘琮的姨表姐,只比刘琮大几岁。听蔡玑说,她结婚之前常到州牧府来,跟刘琮很玩得来。这个黄月英长得一般化,虽然不是传说中的丑女,但确实不属于漂亮的人。不过她聪明无比,精通各种机关消息,也只有她才跟刘琮玩到一起。后来跟诸葛亮成亲之后,为了诸葛亮的事她也来过几次襄阳,只是诸葛亮看不上刘表,这才来得少了。每隔一段时间,总要让人带着新奇玩意来给刘琮的,刘琮怕蔡璇发现了又给扔掉,总是东藏一个西藏一个,有时还藏到蔡玑这里来。

“这是你和你月英表姐做的?”曹冲安慰刘琮道。

“嗯,这不叫什么孔明锁,其实叫鲁班锁,是我家表姐从墨经上看到的,加以改进后才做成这样。”刘琮见曹冲很喜欢这个东西,看着他手指拨弄了几下就将木锁拆开,又很快的装了起来,不由得惊讶的说道:“仓舒,人家说你是天才,你果真是个天才呢,我当时拿到这个,也用了半个时辰才搞明白,你怎么一看就知道了。”

曹冲汗颜,他只是碰巧在前世见过这个,可是看着图钻研了好久才明白的,哪是什么天才。不过这个刘琮倒是个天才,半个时辰就能搞明白。

“仲玉,你挺聪明的啊,怎么大玉儿总是说你笨?我看她们才笨呢。”曹冲跟这个刘琮一说话,心中的郁闷全消了,张开腿坐了下来,取过刘琮手中的孔明锁看了又看。

“嘻嘻,你不知道,她是说我读书笨,总是读不下去,其实我不喜欢读书,是因为那些书都是骗人的,所以才不爱读。只是怕她们骂我,所以假装读不下去。”刘琮得意的笑道,他一边从各个角落里不停的找出些稀奇古怪的玩具来递到曹冲手里,一边开心的说着。圆圆的脸上尽是笑容,哪有前些时候看到他时的一脸衰样,这几天没见,竟象是换了个人似的意气风发。

“骗人?”曹冲有些不解。

“是啊,你看啊,圣人说仁者无敌,宋襄公仁吧,楚军不仁吧,可宋襄公不是被楚军打得大败吗?”刘琮看了一眼外面,又看了一眼曹冲,见曹冲没有生气,反而是很认真的听他说话,这才接着往下说:“再往近了说,都说秦军是暴秦,可是秦军却打败了六国,统一天下,这大汉的天下,还是从秦人手里拿过来的。再说了,跟着高祖皇帝打天下的功臣里,哪一个是讲仁义的儒生?那个孔家的后人孔安国,不过是个替孝武皇帝端唾壶的侍中而已。就是他献上去的尚书,还有人说是假的呢。你再看那些儒生,满嘴的仁义,可真是争权夺利起来,比谁都狠呢,什么圣人的教诲都扔到一边了。你别看他们平时吹得凶,真正遇到事了,也是软蛋一个,就说那个大儒宋仲子(宋忠)吧,动不动就说什么浩然之气,什么威武不能屈,我可听说他在樊城被刘家叔叔拿刀指着,吓得尿了裤子呢。”

刘琮越说越兴奋,也没看一眼目瞪口呆的曹冲:“再说近一点的吧,人家都说袁家是四世三公,算得上皇恩浩荡吧?可是大乱一起,首先想当皇帝的就是袁家两个弟兄,你说这些人是不是自欺欺人,骗人还不算,还要拉上老天,自己往经书里加上胡说八道的谶讳,什么代汉者当途高,什么黄龙现,全是他们自己编出来的。你说对吧,唉,仓舒,你怎么了?”

刘琮终于发现曹冲脸色怪异了,连忙停了嘴,伸手在发愣的曹冲眼前晃了晃。曹冲一惊,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仲玉,你这话只能对我说说,可不能跟别人说,被人听见了,说你是疯子傻子是小事,只怕安你个大逆不道,小命都没了。”

“呵呵呵……”刘琮笑道:“你放心,我只跟你说说,别人面前我都装傻的。自从小时候被父亲痛打过一次之后,我就再也不跟别人说了,哪怕父亲面前也不说。”他说着,脸色黯淡了下来,停了半晌说道:“只是父亲走了,我再想被他打一次也没机会了。如今只剩我兄弟二人,还各处一方……”

曹冲默然了,他觉得这个刘琮不是笨蛋,分明是个聪明人,却偏偏被人当成了傻瓜。看着他那种伤感的样子,他有些抱歉,说起来他们弟兄如今被双方当成招牌利用,还是他造成的。虽然这总比到青州去被臧霸等人为难好,但总有些残忍。

“仲玉,”曹冲拍了拍刘琮:“有机会把伯玉救出来,你们兄弟就可以团圆了。”

“谢谢仓舒了。”刘琮默默的拜了一拜,又展颜笑道:“我们还是说这锁吧。”

“好,你说你家月英表姐有本墨经?”曹冲想起来他刚才说的话,故意转过话题道。

“嗯,月英表姐无意中得到一本墨经,卷末附了不少图,里面全是机关消息之术。月英表姐又做了不少改进,重新整理了之后,加上图有厚厚的一大摞呢。”一说起这个,刘琮又兴奋起来。

曹冲看着他边说边玩,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自己的想法在周不疑那样的天才那里得不到理解,怎么跟这个别人眼中的笨蛋却有异曲同功之妙,难道自己开始想的方向就错了。他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突然之间发现了一个新的方向,渐渐的也兴奋起来。

“仲玉,除了你表姐,你还知道有其他的人擅长这些……这些技艺之术,不仅仅是木工,其它的也行,比如发明个什么东西之类的。”

“这个可不多,就是有人懂他们也不会说,怕人笑话。”刘琮想了想道,“我只知道一个人,韩家的韩暨韩公至也擅长这些,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嗯。”曹冲想了想道:“我过些天要跟大军南下江夏,没有时间呆在襄阳。你别天天呆在屋里,闷也闷坏了,我明天带你去找子廉叔叔,让他安排你到军中去找相关的人,你也注意一下还有哪些适合的人选,一起收拢来,等我回来有大事可做。”

“真的?大事,什么大事?”刘琮睁大了眼睛兴奋的说道。

“自然是发财的大事。”曹冲故作神秘的笑道。刘琮正要追问,典满在外面叫了一声:“公子,元直先生把刘子初先生请来了,正在书房等着见你呢。”

“我就来。”曹冲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对刘琮一挑眉毛说道:“仲玉,相信我没错的,你虽然不能做到三公,但做个尚方令或者将作大匠却是绰绰有余的。”

“尚方令?将作大匠?”刘琮喃喃的念叨了几声,也没注意到曹冲已经出去了,他在屋里转了几圈,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蔡璇正走了进来,见了嗔笑道:“傻子,又犯痴病了,念叨什么呢?”

“夫人,”刘琮一把拉住蔡璇的手,“仓舒说我能做到将作大匠呢。”

“真的?”蔡璇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刘琮。

“是真的,他刚刚说的。”刘琮说着,就要拉着蔡璇去找曹冲。

蔡璇有些不敢置信的掐了掐自己的耳朵,又看了看眼前兴奋的刘琮,忽然掩面轻声抽泣起来,刘琮愣了,有些迟疑的上前拍拍她的背。蔡璇摆手抽噎道:“不碍事,夫君,我这是为你高兴的啊。”

第十一节 运筹

刘巴矜持的微笑着,见曹冲匆匆的走进来,起身施了一礼:“零陵刘巴,见过公子。”

曹冲连忙上前扶住他:“先生这可折杀小子,先生是元直的老师,便也是我的师辈,应该是小子给先生见礼才是。”

“公子礼贤下士,果然是名不虚传。”刘巴客气的说道,两人谦让了一番,分宾主落座,蔡沁儿端上茶来,敛身退了出去,留下米氏姐妹在一旁侍候着。

“先生,这荆楚人士有不少人连官都不做也要追随刘玄德。先生不去追随刘玄德反倒北上,实在让小子欣喜万分啊。”曹冲先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荆州不少官员弃官南去,好在荆州人才众多,才没有闹出笑话,象刘巴这样没有追随刘备反而逆流北上的,实在是个异类。

“公子不必为那些人烦恼,他们枉有才名,却不知刘备的真面目,不过是个凡才罢了。”刘巴笑着安慰了一句,“听元直说公子相邀,巴不揣妄陋,这才跟着元直前来叨扰,还请公子恕罪。”

“哪里哪里。”曹冲连忙客气的说道:“小子有些问题,不向先生请教一下,实在是难以入眠,本当前去拜访先生才是,只是一时有些不便,这才让元直请先生移驾前来,还请先生海涵。”

刘巴笑了,顺了一下下巴的胡须说道:“不知公子有何疑,但请说来,巴知无不言。只怕巴才疏学浅,有所不到之处,还请公子莫怪。”

曹冲见两人都是客气得过份,不禁笑起来,刘巴见他笑了,也呵呵一笑。这相视一笑,气氛立刻轻松了许多。曹冲笑了一阵,这才沉声说道:“听先生说,从江陵向东,有三处要口,一是华容道,二是陆口,三是夏口和樊口,先生以为,我军现在还有机会夺得夏口吗?”

刘巴也收住了笑,定定的看着曹冲半天,才开口说道:“怎么公子对我军的前景好象有些担忧啊?”

曹冲强笑了一声:“未算胜,先算败,也是兵家常事。”

刘巴又沉静了一会,细想了想说道:“恕我直言,只怕夏口是无法争夺了,如果我预计不错,蒋子翼江东之行,只怕会空手而返。孙权驻军柴桑观望已久,如果要降,丞相定荆州之日,他就当派使者前来试探风声,至今不到,其志已明。诸君尚抱孙权投降之念,殊不可取。我听说公子追刘备于长阪,刘备抛妻弃子,狼狈而逃,其时江东鲁肃已在刘备军中。刘备伏击公子不成,回到江夏之后,诸葛亮就随鲁肃去了柴桑,此时恐怕已经说服了江东众臣,起兵西向。这夏口,怕是已经被他们占了。”

曹冲一听,皱起了眉头,迟疑了片刻又说道:“那陆口我军可能争得?”

刘巴点头道:“如果江陵接到军令立刻出发,计算时日,争得陆口尚有较大可能。公子也不必担忧,只要争得陆口,大军即可弃舟登陆,过蒲圻、羊头山、阳新,直扑柴桑,以曹公大军之精锐,想来击破孙权虽不说举手可得,则少也有七八成胜算。巴倒以为,公子要担心的不是陆口之争,而是夺得柴桑之后的事情。”

曹冲听刘巴说可以夺到陆口后从陆口上岸,不必在江中与孙权打水仗,心中正是一松,却听刘巴说要担心夺取柴桑之后的事,不免有些奇怪。这上了岸难道还怕江东不成,不是说取了柴桑就可顺江东下,江东跷足可得吗,怎么反而要担心这个事了?

刘巴见曹冲一脸的疑问,笑了笑说道:“公子久在北方,对江东之事了解不多。江东虽是偏僻之土,人口原本不多,几个大城也集中在东部,但江东多山,部族甚多,号称百越,其实细说起来,在山中为祸的不仅是越人,还有不少是世家大族,他们有的是与孙氏不合,暂时避世,有的就是想占山为王,做一个土皇帝。孙氏在江东三世,征战十几年,至今也未能剿灭干净。丞相如果夺不到柴桑则罢,如果占了柴桑,就要面对这些人。这些人久在山中,来去如飞,神出鬼没,以大军征之,他们就隐匿不出,大军一走,他们又死灰复燃,到时候必成心腹之患。”

曹冲听了,恍然大悟,这些山越藏在山中,打又不打不得,不打吧又不成,把他们留在身后东征,粮道随时可能被截。也就是说即使打赢了赤壁之战,朝庭的大军也会被拖在柴桑一带,短期内不得东下,而以北方的形势,大军显然不能长期在江东征战。就算北方不出事,要荆州长期负担大军的物资,那些世家大族只怕也会翻脸的。到时候荆州一乱,江东更是要卷土重来。

怪不得贾诩不赞成征江东呢,只怕是他已经看到了这一步,这才建议用重兵守在荆州,保持对江东的威逼态势,把重心放在收拾荆州的民心上,先稳定了荆州再说。

高人就是高人,贾诩是一个,眼前的这个刘巴也是一个,只怕荀攸他们也看到了,只是进谏了没用而已。唉,丞相大人现在意气风发,一心想一统天下,哪听得进这些话啊。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从谏如流的丞相了,这从他们父子之间的谈话就可以看得出来。父子如此,其他人就更不如了。

曹冲苦笑了一声,眼下大军已经进发,再退回来是想都不要想,还是先想着如何打好这一仗再说吧。他摆了摆手,不再谈这个话题:“先生以为,这次与江东大战,我方有几成胜算。”

“如果不出意外,有七成之数。”刘巴捏起三指说道:“我军势大,又是以顺征逆,江东充其量只能聚起五万精兵,且以水军为主。在水军上虽然数量不如蔡都督的七万大军,但其精锐程度只怕略有过之,如果以水战为主,双方各有五五之数。丞相大军胜在步卒和骑兵,江夏多水多山,骑兵恐怕无用武之地,只能以步卒为主。以步卒论,如果不爆发大的疫病,一旦上了岸,即使除去不熟悉地形的不利因素,也有八成的胜算,所以,综合来看,大约在七成左右。现在的关键是,能不能顺利的夺得陆口上岸。”

曹冲沉默不语,刘巴见了,又笑道:“其实打一仗也有好处。”

“此话怎讲?”

“江东要面对丞相的大军,只有全力一拼,必然会集中全部精锐前来,以双方兵势而言,丞相纵使不能全取江东于一役,也可重创孙权。经此一役,孙权只能远遁会稽,没有几年他缓不过劲来,到时候留下一支偏军驻守柴桑,以荆州为后方,不时骚扰,只怕孙权日子不会好过。大军坐镇荆州,西逼巴蜀,关中,假以时日,一统天下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先生所言有理。”曹冲总算松了口气,就算刘巴这么说是为照顾了曹操的面子,但总还有点可行性,真要把赤壁大战打赢了,对已方来说还是有利的。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打赢这一仗,想来想去,就看江东会不会玩火攻了。诸葛亮借东风自然是胡扯,但黄盖的诈降计却是真的,到时候只要小心应付,想来还是可以的。

只是这件事只能见招拆招,总不能现在就告诉曹操说,到时候黄盖会来投降,你一定要小心他放火。如果真这么说,曹操大概会摸着他的头说:“你又犯病了吧?”

“多谢先生赐教。”曹冲感激的对着刘巴躬身施礼,被刘巴这么一分析,他对赤壁的前景光明多了。对后面的事情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说完了这件事,他们又扯了些学问之类。曹冲送了一本《上巳文集》给刘巴,刘巴接书在手,眼前一亮,连声称谢。从书又说到百工之学,从百工之学说到诸子百家,两人颇为意趣相投,反倒是周不疑这个正牌的学生在一旁听了有些郁闷,感觉到自己反成了外人似的。

正如刘巴所料,几天后蒋干灰溜溜的回来了,一见曹冲就愧不敢当连说惭愧。他到江东一行,没到柴桑就遇到了周瑜。周瑜一见他就笑道:“你来做说客吗?”然后带着他在大营里走了一圈,又把孙权赏的东西摆给他看,然后对他说道:“子翼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蒋干只能笑笑,铩羽而归。好在曹操有了心理准备,大军都已经按顺序开始出发了,不降就不降吧。所以他虽然有些郁闷,倒也没发火责备他。

“周公瑾雅量高致,非言语可动,干惭愧,空在公子面前夸口,却一事无成。”

曹冲笑了笑,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不是蒋干无能,只能说现在这个状态下的周瑜不管是哪方面都是得意之极,不管谁去说也是一样。不过,借此机会让蒋干这个利嘴吃点瘪也是好的。

“放心,会有子翼意气风发的那一天的。”曹冲看了垂头丧气的蒋干,忍不住笑着安慰道:“你还是先在丞相府找个事做吧。”

蒋干赧然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作揖称谢。

曹冲正想再安慰他两句,只见外面一匹马飞驰而来,到了门前,一个骑士飞身下马,紧跑两步单腿跪在曹冲面前:“公子,我家将军请公子立刻前往丞相行营一趟。”

第十二节 曹馥

曹冲认得这个骑士,他是曹洪的贴身亲卫曹辛,字子豫,上次曹洪谢他的三十金,就是这个曹辛送过来的,说起来也是个熟人。现在他一见曹辛面色仓惶,满头大汗,顿时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什么事?怎么如此惊慌。”

曹辛一边扶着曹冲上马,一边低声说了几句。曹冲听了大惊,立刻跳上乌丸名驹飞奔而去,惊得许仪等人也连忙上马,跟在后面一路狂奔。

曹辛说,曹洪派出的人不分昼夜,差点把那匹千里马跑死,终于在第三天夜里赶到了邺城,曹馥一听杨沛来做邺城令了,吓得面无人色,半夜把刘勋的儿子刘杰从青楼里拉了出来,当天夜里就收拾好该送往荆州的第一批冬衣,第二天早上匆匆忙忙的办好了各项手续,中午时分就出了邺城,在路上听说他们出邺城的第二天,杨沛到了邺城,一批在邺城横行的小霸王全被拉去关进了大牢,有几个家伙拒捕,被打得满街乱滚。紧跟着,第二批物资就上了路。

曹馥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被后面的人赶上,威逼利诱,对民夫们许诺早到一天就赏钱若干,愣是只花了九天就将第一批冬衣送到了襄阳。本来这是件好事,丞相大人也挺高兴的,只是没想到一查点却出了问题,曹馥拿的公文中写的是三万套冬衣,可实际运送到的只有两万套,整整差了一万套。丞相问曹馥是怎么回事,曹馥正在一旁和父亲曹洪嘀咕,庆幸捡了一条命呢,哪曾想出了这种事,一时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只知道大叫冤枉,惹得丞相大怒,命人拉出去先打五十军棍再说。

五十军棍真要打下去,虽然没杀头也等于杀头了。曹洪吓得手足无措,一边哀求行刑的军士拖一点时间,一边派了曹辛飞马来找曹冲。他现在有什么事第一想到的就是曹冲,觉得只有曹冲才能拦得住暴怒的曹操,只有曹冲才能免他们家的无妄之灾,这次也不例外。

曹冲一听就明白了,曹馥虽然跟曹洪一样吝啬,但还不至于胆大到把一万套冬衣就这么贪墨了。大概是有人预料到曹馥会匆匆起程,无暇细看文书,顺手给他下了个套。冬衣拖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影响到了大军进发的行程,曹操暴怒之下,只怕不会细看,大怒之下不说宰了曹馥至少也要给他一个大苦头。曹冲细想之下,不由得佩服这个出主意的人高明,举手之劳就给曹馥下了一个套,你真要查起来,最多只能查到直接经办的小吏,反正杀一两个小吏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

不知道是司马懿的点子还是吴质的损招,曹冲暗笑道,反正都够阴的,使了坏还让你找不到证据,计算也很精确。曹操现在确实为冬衣的事情很恼火,前面刚刚出发的七路大军中有四路没有取到冬衣就走了,他的中军也因此耽搁了两天,再碰上这么一件事,你说他怎么不恼火。

心中有了计划,曹冲到了丞相行营外,没有理会趴在地上、急得满脑门汗珠的曹馥,先拉过一旁跪着的随行主吏问了几句,了解了一下情况,这才心中大定。不过他没有进帐去求情,而是夺过一旁站着的军士手中的军棍,抡起来就冲着曹馥的屁股打了下去。

簌簌发抖的曹馥一见远去曹辛带着曹冲飞奔进了大营,心中刚刚一松,没想到曹冲却自己抡起棍子打了下来,吓得面无人色,连声大叫道:“仓舒,仓舒,我是冤枉的啊。哎哟,我是冤枉的啊。”

曹冲才不理他呢,一脚踹开拉着他哀求的曹辛,怒声大骂道:“志清,你有什么好冤枉的,你胆子也太大了。丞相等着冬衣进军,已经耽误了两天,前面的几万将士都还穿着单衣,你慢了几天也就罢了,居然还少了一万套,更可气的是,你做得这么蠢,也不知道每车上抽一点,居然整车都拖走了,我问你,那一百辆车藏哪儿去了?”

曹馥被打得哇哇直叫,虽然曹冲打得雷声大雨点小,可毕竟棍子比屁股结实,打上去还是疼啊,虽然没有伤到骨头,只怕皮已经破了,几棍子下来,他能感觉到裤子已经沾到了身上。他正鬼叫呢,忽然听曹冲说到车子,脑中灵光一闪,连忙叫道:“仓舒,仓舒,别打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还不快说!”曹冲又是一棍子,边打边叫道。

曹操正在大帐里冷眼看着头快垂到胸口的曹洪生气,听得外面曹馥大声叫喊,又有曹冲怒骂的声音,他细听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拿起案上文书看了一眼,连忙对曹洪大叫道:“子廉,快让外面住手,事情有误。”

曹洪听得外面曹冲的骂声时正在疑惑,这时听到曹操叫让外面住手,连忙跑了出来大叫:“仓舒住手,丞相有令,停止行刑。”

曹冲听了,这才扔下手中的军棍,悄悄的踢了一脚一脸泪水和汗珠,却又呲着牙庆幸逃出生天的曹馥,低声叫道:“笑什么笑,还不大声叫?”

曹馥一听,心至福灵,立刻大声惨叫起来,比刚才打的时候叫得还惨,那叫一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惨得不能再惨了,好象曹冲几棍子已经打断了他骨头似的。

曹冲心中暗笑,却一路走一路回头大骂,忿忿不平的进了大帐,对着曹操行了一礼,又不满的问道:“父亲,为何停止行刑?这志清也不太象话了,仗着叔叔当年对父亲有恩,胡作非为,这种事他都敢做,以后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打他一顿也是为他着想的。”

曹操笑了,招手将曹冲叫到面前说道:“仓舒,只怕是为父一时着急,忙中出错了。你看这冬衣虽然数量不对,但车辆的数量是对的。一车满载冬衣是一百套,车也正是两百辆,与两万套冬衣正是相符,只怕是他怕被杨沛收拾,急着出城时小吏写错数字了,应该是两万套才对。也不用特地回去查,等几天后杨沛的人到了,一切都明白了。”

“那也没找错他,就算是冬衣不缺,那他还迟了好几天呢,要不然大军都快到宜城了。”曹冲仍然梗着脖子,一副不依不挠的样子。

“好了,冤枉也好,不冤枉也好,反正他也被打过了,这事暂时就算了。”曹操摆了摆手,让曹洪把曹馥带过去疗伤,此事就到此为止了。

曹洪见曹馥叫得呼天喊地,心中不忍,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让人用担架抬着曹馥出了大营,回他的襄阳城府第治病。他一路走一边低声的嘀咕,看着曹馥怜惜不已,不住的抹着泪,埋怨曹冲下手太重。曹馥见身旁没有外人了,这才扯了扯曹洪的衣袖笑道:“父亲,没什么大碍,仓舒叫得凶,其实打得不是很重的,只是破了一点皮而已,找点好的伤药上一下就行了。”

“是吗?”曹洪这才心中大定,看了脸上挂着笑的曹馥一眼,心头火起,照着他的脑袋拍起来就是一巴掌:“亏你还笑得出来,呆在邺城玩疯了吧,这种事你都敢拖延?不要是仓舒帮你,你这次小命就没了。还笑?怎么不打死你。”

曹馥被他打得哎哟一声叫出来,刚要避让,又触动了屁股上的伤势,嘴中倒吸冷气,曹洪见了又是不忍,这才停了手,轻轻的揭起衣服看了看说道:“还好还好,没有伤到骨头。不过志清啊,这次你就别回去了,杨沛那个酷吏到了邺城,你回去迟早要落到他手里,干脆就在襄阳陪着我吧。”

“嗯,我不回去了。”曹馥点头道,“邺城不光有杨沛,还有更狠的人呢。妈的,这次阴了我一把,我迟早要报回来的。父亲,仓舒留在襄阳还是去江夏?”

“他当然要跟着丞相大人,他现在是丞相的得力助手,上次都领着两千铁骑差点逮着刘备呢,哪象你,一天到晚就会逛青楼,玩歌妓,要不然就是钻在钱眼里,天天算着那点小钱。”曹洪越说越气,抬手又要打,曹馥连忙止住了他叫道:“哎,父亲,我可是伤员,你别再打我了好不好?我钻在钱眼里怎么了,自从我学做生意,家里的钱三年长了一半,这总是我的功劳吧。”

“光有钱有什么用?还不是人家的钱柜子。”曹洪咄了他一口,想了想说道:“仓舒虽然要去江夏,不过他新纳的妾蔡氏会留在襄阳,他那个亲卫典子谦的老娘和夫人也在襄阳。志清,过些时候等你伤好些,送些钱过去,咱花钱也要花在刀刃上。”

…………

“仓舒,冬衣也送到了,前方将士正等着,你先行一步,把这两万套冬衣押送过去吧。然后在前面等着我,第二批冬衣一到,我就可以起程了。”曹操一边看着公文一边对曹冲说道。

“诺!”曹冲应了一声,又问道:“不知这次从哪个营中调人,我只有魏延的一百多人,只怕护过不过来。”

曹操笑道:“不用从其他营中调人了,刚刚正好有一个你跟我说过的人带着三百人过来,我看他那三百多人甚是精锐,就先拨给你吧,再从仲康的武卫营调一百人过去交给许仪和典满带着,这五百人全交给你,算是你的亲卫营了。”

“多谢父亲。”曹冲知道这大概是补偿夺了他的两千铁骑,连忙诚恳的称谢。只是他奇怪,他跟曹操说过的人,还带了三百多精锐,这会是谁呢?

第十三节 黄忠

“不知是什么人?”

“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黄忠黄汉升。”曹操想了想道,“他原来是中郎将,跟着刘表的侄儿刘磐驻守在长沙的攸县,刘磐跑到刘琦那儿去了,他带着他的亲兵到襄阳来述职,我升他为行裨将军,看他的样子挺不错,成熟稳重,仲康跟他试了几手,说他的武艺也很出色。你那里正好也缺人,又看重他,就安排给你了。那个魏文长就做他的副手吧,升他为校尉,也好与黄忠相配。”

“多谢父亲。”曹冲一听是黄忠,心中大喜,连忙再次致谢,这次比刚才那次声音大得多了。

“嗯,你去收拾一下,立刻起程吧。”曹操笑着看了他一眼,又问道:“这次带上蔡氏吗?”

“不带他,有米家姐妹陪着就行了,去多了也没用。再说军旅辛苦,也不是她们女人能吃得消的。”曹冲笑了,又和曹操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告辞出来,由丞相掾和洽带着去许禇的武卫营中领人。

和洽四十多数,长圆脸,细长的眼睛很有神,他一边走一边看着曹冲身上的锦衣笑道:“公子,这锦衣穿着还舒适?”

“还行,穿着挺合身的。”曹冲也没太当回事,他已经被黄忠给勾住了心神,本不想与这个和洽多说什么,只是和洽既然开了口,他总不能置之不理,只得笑着应道。这件锦衣是蔡玑给他准备的,他是那种饭来张口,不问精粗只要适口就行,衣来伸手,不问贱贵只要舒服就行的标准闲人,对这衣服本没有太在意。蔡玑却是心灵手巧,见曹冲原来的衣服太过简单,总觉得不太符合他的身份,就亲手裁剪缝制了几件衣服,替他备着。

“不过公子这些只能在襄阳穿着,到了邺城要换掉吧?”和洽笑道。

“为何?”曹冲有些不解了。他回头看了一下笑眯眯的和洽,忽然明白了。邺城有崔琰和毛玠在,这两个人都是选官员的重要岗位,而且他们都崇尚俭朴,选人都选那些穿得比较朴素的,所以搞得府内府外的官员有好衣服也不敢穿,到府中办事都要换上旧衣服,甚至有为了讨好他们特地穿上破衣服的。有好马好车也不敢用,实在找不到破车就步行去,就是怕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象张辽他们都是如此,只有出了邺城,才把好衣服拿出来穿。领兵的将领如此,那些府中的掾属就更不要提了。

“我穿衣服不看人脸色,自己穿着舒服就成。”曹冲意味深长的笑了,抖了抖锦衣的袖子:“以陛下赏我的骑都尉俸禄,养活几个人,穿几件锦衣还是没有问题的,不必换掉。”

和洽也笑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赞许的看了曹冲一眼,便将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曹冲从武卫营领了一百人出来,辞别了和洽。进了襄阳城,就见府门外大街上,三百士卒挺身而立。他们虽然刀在鞘,盾在背,只穿了简单的皮甲,有的人甚至没有甲,只穿着一身夹袍,身材也不够高大,跟曹冲身后跟着的虎士比起来平均要矮上大半个头,但三百人站得整整齐齐,挺立在那里竟然鸦雀无声,那种静穆立刻让人感到他们的精气神与众不同,难怪府门口站岗的士卒都有些神色紧张,小心的戒备着。三百人的前面,一个身高七尺八寸左右,身材健壮的中年将军正和魏延说话。

“公子。”魏延听到脚步声,看到曹冲回来了,连忙拉着那个中年将军迎了上来,介绍道:“公子,这就是我向公子提过的黄忠黄汉升,在这里等公子已经半个时辰了。”

“有劳将军久等。”曹冲极力压抑着兴奋,客气的拱手道,上下打量着这个五虎上将中的人物。

“哪里哪里,公子客气。”黄忠愣了一下,翻身拜倒:“行裨将军黄忠拜见公子。”随着他的拜倒,他身后的三百多人也齐刷刷的拜倒:“拜见公子。”

靠,够齐的啊。曹冲吃了一惊,看了看远处同样吃了一惊的府前卫兵,笑着上前扶起黄忠。这可是第二个拜倒在他面前的五虎上将,但却是第一个真心诚意的拜倒在他面前的。马超是第一个,不过谈不上真心,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而已。其它的三个,关羽还没见着,想来他也不会拜在自己面前,张飞远远的看了一眼,却结下了梁子。赵云就更别提了,一矛差点把自己送回老家去。

自己收个人怎么这么难?

不容易啊,总算是五虎上将拜在自己面前了。曹冲开心的看着黄忠,回过头对魏延笑道:“文长,恭喜你成了中郎将了,以后就是黄将军的副手,麻烦你们二位保护我一个小子。”

“公子客气。”黄忠谦虚的笑了笑,他到现在也没搞明白,为什么他一个投诚的中郎将,不仅升了官,而且还立即成了丞相大人爱子的亲卫队长,虽然他这个将军有点名不符实,加上魏延的一百多人才四百人,远不是一个将军应有的规格,但守在曹冲的身边,身份却是不一样,要知道曹操身边的武卫营的头领许禇才是个校尉,他却是个将军,比许禇还高,说起来也是意外再加糊涂。

“中郎将?不,不,公子你说什么呢?”魏延有些不解的看着曹冲。

“有什么不解的?”许仪一把拉住他,“丞相升你的官了,你从都尉越级跳到中郎将,开心了吧?”

典满笑着,将手中的任命状塞到魏延手中,拍拍他肩头说道:“仔细看看,好好藏着,然后赶快回去准备酒食,一来要给黄将军接风,二来,我可告诉你,叔权和子文他们都说要来打你的秋风呢。”

魏延细细的看了两遍手中的任命状,刚张开嘴笑了一声,又觉得不符合公子平时教导的要低调的做人风格,连忙将笑声又咽了回去,连声应道:“没问题,没问题,我一定请。”

“别理他们。”曹冲拉着黄忠就走:“我们去看看黄夫人和圣言,他们应该在府中呢。”他回过头对兴奋的魏延说道:“别光顾着开心,照顾好黄将军的人,另外准备一下,今天吃饱喝足,好好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就出发。”

“诺!”魏延响亮的应了一声,看着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的曹冲,又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盔笑了。

黄叙正舒服的窝在曹冲的书房里,吃着零食看着书,不时的笑两声,一时竟没有发现曹冲和黄忠进来。黄忠站在门口,看着面色渐见红润的儿子开心的笑脸,一时感激莫名,他伸出手想叫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回头有些尴尬的看着曹冲,曹冲笑道:“父子相见,黄将军也是近乡情怯了吗?”

“我……”黄忠轻笑了一声,刚要说话,却听见身后有人叫道:“夫君——”他回过身一看,只见他的夫人手里端着一个针线笸箩,惊喜的看着他,甚至忘了旁边的曹冲。

曹冲见了轻轻一笑,悄悄的退了出去,挥了挥手,让典满他们也退了出来。他到卞夫人那里去转了一圈,见蔡夫人和几个官员家的夫人正陪着卞夫人玩他发明的扑克牌,便看了一会,说了几句,这才退了出来。蔡玑也跟了出来,拈去他肩上的一根落发笑道:“这么开心,是不是你念叨的那个黄将军来了?”

“你怎么知道?”曹冲诧异的问道。

“你这么开心,黄家嫂子又去了半天没回来,算起来只有是黄将军来了,夫妻相见,才把你从书房里都赶出来了。”蔡玑撅起小嘴嗔道:“见过宠下人的,没见过你这么宠的,这还象个当官的吗?”

“嘻嘻,人家是一家人吗,我要是出门才回来,你不是也得有好多话要说。”曹冲调笑道。

“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凡事有个度,过了火,下人就不把你当回事了,到时候反而不好。”蔡玑走到院前,探头向里面看了一眼,又掩着嘴缩回来头来窃笑道:“哭成一团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曹冲笑道。他暗自思量道,这下子这个黄忠应该是没问题了,把黄叙母子带到襄阳来是对的,是英明的。不过蔡玑说得也对,自己凡事有个度,让部将恃宠而骄可就适得其反了。特别是这些军人,一定要打一棍子再给个胡罗卜,不然真不好控制。

叙完了家常,黄忠这才红着眼睛退了出来,他感激的朝曹冲施了一礼:“多谢公子,犬子如今身体大好,我心中的愧疚也算轻了些。又蒙夫人照顾拙荆,真是感激不尽。”

蔡玑见他称自己为夫人,小脸红了一下,瞟了曹冲一眼,见曹冲没什么反应,微微的有些失望,和黄忠客气了两句,自己进院子去了。曹冲和黄忠出了府,让魏延带着他出了城,到给他安排好的临时军营去安顿这三百人。看着黄忠和魏延走远了,曹冲转过头来对许仪说道:“正礼,你说这三百人的战力如何?”

许仪眼睛看着那三百人的背影,咂了咂嘴说道:“我带十个虎士可以对他们三十人,带五十个能对他们一百个,但如果是三百人,对上他这三百人,只怕胜算最多五成。”

曹冲又看了看典满,典满也是点点头:“公子,这个黄汉升不仅练兵能力强,个人武勇只怕不在我等之下。一对一,我是没有把握,军中大概只有武卫校尉和邓师傅能敌得过他。”

“算你有眼力。”曹冲得意的笑道。这个黄忠可是十年后临阵斩了夏侯渊的,要不是刘表不会用人,他自己又只是个镇南将军,只怕黄忠早就是个将军了。而如果黄忠早到曹操手下十年,五子良将也许还是五子良将,不过乐进可能就有点危险了。

第十四节 锦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曹冲带着周不疑和米氏姐妹登上了马车,他的那匹乌丸名驹鞍镫齐全,由跟在车旁的一个虎士牵着,方便他随时从车里上马。

“民夫们都吃饱了吗?有没有人又搞花样?”曹冲一边整理着衣摆一边问道。

“公子吩咐过的,有一个人没吃饱打管事的十军棍,哪还有人敢违命。”周不疑笑道,“每人两大碗,还一人发了两个饼,反正就靠着汉水,也不怕没水喝。”

曹冲停住了手,皱起了眉头,不满的看着周不疑:“我跟你怎么说的,现在疫病流行,那些北人又不适应荆州的水土,怎么还能喝生水?路上有人病了你周元直把车推到军中去?”

米小双笑道:“公子,你就放心好了,周先生已经让人带了些柴火,又派人到前面让沿途的驿亭准备。再说了,这一路上捡些柴也方便得很,烧点热水方便得很,总不能从襄阳把热水带过去吧。”

“嗯,这还差不多。”曹冲笑了,也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拍拍车厢对车旁的许仪叫道:“正礼,出发吧。”许仪应了一声,一声令下,四百多个从邺城一路赶过来的民夫齐声吆喝一声,吱吱呀呀的推动了二百辆小车。这是刘琮改造的小车,比原来的车推起来更省力,更易于掌握,一人在前面拉,一人在后面推,一辆车装着一百套冬衣是轻轻松松,再加上民夫们知道是仓舒公子特地关照的伙食,一个个精神抖擞,干劲十足。他们已经在路上走了九天,早就习惯了这重量,跑起来竟是速度颇快。

曹冲看了一阵快速前进的车队,再看看两旁护卫的黄忠和魏延的部队,见那些军士也是精神不错,这才放了心,对黄忠和魏延的能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这才满意的回过头来对周不疑说道:“元直,看这样子今天追上奋威将军冯仲范(冯楷)没有问题。”

周不疑点了点头笑道:“看来那两大碗粟饭还是值得的,一个个看起来精神头比昨天还足。”

“百姓不就图个能吃饱饭嘛。”曹冲叹惜了一声,“如果这个愿望都成了奢望,做官的都该杀了,这圣人经典读得再多也是白费。圣人不说吗,足食足兵,饭都没得吃,还玩什么?”

周不疑听他又在诽谤圣人,有些不满,却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想想也是,老百姓其实都很容易满足,交完税还能吃上饭,不饿死,就心满意足了,苦一点累一点都不会说什么。只是这个要求也经常得不到满足,这才使得中平末年黄巾杀不胜杀,剿不胜剿,大汉的江山也就风雨飘摇了。

曹冲见周不疑难得没有反驳,暗自笑了笑,也不想逼他太紧,转换了话题问道:“东面可有消息来?公达、子初先生他们几个高人出的主意见效了吧?”

“有。据报,徐州刺史臧宣高(臧霸)率青徐水军从淮阴出发,已经由广陵入江,平东将军陈元龙(陈登)由东城进入历阳,即将对丹阳郡发动攻击,破虏将军李曼成(李典)由合肥攻入庐江,汝南太守李文达(李通)已经击破轪县,正在攻击西阳。诸军进展顺利,特别是李曼成一路,因为豫州太守孙贲消极避战,他已经突破长江防线。”

曹冲接过周不疑递过来的战报看了几眼,笑道:“看来派刘隐去封孙伯阳(孙贲)一个征虏将军还是值得的,他这一退被李曼成抓住了机会,只怕孙权要上火了,真要被李曼成占了庐江郡,只怕他日子不好过。可惜啊,李曼成手里兵太少,只能做做牵制,如果他手里兵再多一点,不用太多,只要有一万人,管叫孙权吃不了兜着走。”

“嗯。”周不疑笑着应了一声,又递过来一份战报:“正是如此,陈元龙突然出现在历阳,可把丹阳太守孙静吓得够呛,不过他手里兵也不多,只能牵制。目前来看,丞相大人的目的已经达到,孙权把孙贲调到了中军,换偏将军董袭防守庐江,武卫校尉孙桓守京口等地,只怕陈平东机会也不多。”

“是啊,主要还得看这里打得怎么样,第一要看能不能顺利夺得陆口。”曹冲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坐起身来问道:“江陵那边陆路前军是谁?”他那天只顾关注刘巴了,后面的安排也没记清。

“横野将军徐公明。”

曹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徐公明虽然善战,也很谨慎,但他对江陵地形不熟,只怕未必能得心应手。”

“公子不用担心,华子鱼带着地图去了江陵,有他在徐横野身边,应该问题不大。”

曹冲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他也只能不放心,摇了摇头道:“但愿如此,夺得陆口于我军关系甚大,希望他这次不要失手。”曹冲对曹操安排华歆这个人选去江陵有些不解,可惜刘巴来得迟了点,要是刘巴去,一定没有问题,他对那边的地形太熟了。华歆这个人风度有,做实事差点,对军事更差点。

“刘备那边呢?”曹冲不再想这个问题了,想也没有用,只希望华歆这次不负所望才好。他被刘巴说得放下的那颗心,又有些提了起来,干脆换了个话题。

“刘备自己在樊口,关羽一万水军屯夏口汉阳,张飞率四千步卒守在鲁山。”周不疑笑道,合起手里的战报:“正如公子所言,刘琦的江夏军虽然还在他手里,却被刘备手下的陈到接手了。陈到是汝南人,对汝南情况很熟悉,只怕这仗打完,刘琦就成光杆了。”

曹冲苦笑了一声,他是说过刘备会******琦,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看来这个刘备还真是着急。

“不会的,不是还有刘磐的三千人吗?”曹冲想起黄忠说过的被刘磐带走的三千人,据说战斗力颇强,不知道李通能不能对付得了。

“刘磐匹夫之勇,应该不是李汝南(李通)的对手。”周不疑不屑的笑道:“公子无须担心。”

“这么说,我倒是有担心刘琦的小命了。”曹冲也笑了,“我可是答应刘仲玉要把他救回来的。”

周不疑也笑了:“那要不要给李汝南传个话,让他手下留情,别把刘琦给杀了?”

曹冲被他逗笑了,这战场上哪有留手的,这个周不疑也会开玩笑了。他笑了两声道:“可惜,这次没兵了,要不然真想把刘备抓来杀了,上次没抓住他,反而差点被他咬一口,真是可惜。”

他正说着,身后的米大双哎哟叫了一声,身子一晃。曹冲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发白,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笑道:“你怎么了,没听过杀人啊?”

“不……不是,刚才腿突然抽了一下。”米大双强笑道。

“不会是抽筋了吧?”曹冲连忙坐起来,拉过她的腿看了看,发觉没什么问题,又怀疑有什么东西硌着了,手在她腿下面摸了一遍,顺便在她大腿上沾了点便宜。米大双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躲闪道:“没事了,没事了。”

曹冲见她没事,笑了两声对米小双说道:“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好得很。”米小双娇笑着躲到米大双的身后。

曹冲和她们闹了一阵,这才回过头来对似笑非笑的周不疑说道:“看什么看,不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周不疑被他说了个大红脸,又气忿他乱用圣人的话,转过头去不理他。

“周瑜的水军要到樊口的吧?”曹冲收了笑。

“应该差不多了。”周不疑闷声答道。

就在曹冲和周不疑在车里纵观大势的时候,刘备坐在樊口码头,不时的向江中看上一眼。诸葛亮派人来说周瑜的水军很快就到,今天他特地来接一下。没办法,谁叫他手上现在只有两万多兵,其中还有一万是刘琦名下的,直属他的只有一万六七千人左右,而周瑜一个人就带过来三万精兵呢。

只是,总共才五万兵,还被刘琦带走五六千去防守北部的汝南太守李通,这实力相差还是很大啊,能打得过曹操吗?他可是有二十多万啊,唉,这仗难打啊。刘备越想越悲观,不由得叹了口气。

“来了,来了。”一个站在高处眺望的士卒大叫道。

“来了吗?”刘备站起身来大声问道。

“真的来了,好多船啊。”那个士卒不知道是刘备在问他,还以为是哪个小将官,一边搭手向东看,一边开心的大叫道:“好多好多船啊。”

刘备有些不快,你就知道是船,是船就一定是江东的吗?我还听说徐州刺史臧霸带着青徐水军入了江了,万一是他们呢?那岂不是惨了。不过说起来,臧霸也有多年没见了,当年交情还不错呢。

“是江东的船吗?会不会是青徐水军。”刘备提高了声音大叫道。

那个士卒这才明白是主公在叫他,吓得连忙跑了过来,躬身施礼道:“回主公,确实是江东的船,虽然看不到旗帜,但从帆上看得出来,那个帆很漂亮,闪闪发光,象是甘兴霸将军的锦帆呢。”

“甘兴霸的锦帆?你确信?”刘备皱着眉头,抬手遮着刺眼的阳光向东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不由得又叹了口气,五十岁还不到,眼神就不好使了。

“是的,小人原来是甘兴霸将军的部下,对这个帆最熟悉了。”那个士卒没有看到刘备有些沮丧的眼神,自顾自兴奋的说道。

第十五节 周瑜

小半个时辰之后,甘宁的船到达了码头,果然是锦帆,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煞是好看。身披锦袍的甘宁大马金刀的坐在他的座船上,并没有立刻下船,而是有条不紊的安排手下人警备。直到将码头附近团团围住,这才慢条斯理的带着几个身着锦绔的亲卫从船上下来,对着在岸边站了半天的刘备一行人施了个礼笑道:“有劳左将军等候,失礼失礼。只是宁身为都督前锋,职责所在,还请左将军恕罪则个。”

刘备心中郁闷,却只能笑脸相迎,如今他是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的兵力不如人,要依仗对方,只得如此了。他看着甘宁身上的锦袍,再看看他身后亲卫身上的锦绔,心中暗叹,这个锦帆贼果然名不虚传。

“无妨,不知都督何在?”刘备笑道。

“二位都督马上就到。”甘宁略寒喧了几句,又带着人回到他的座船上去了。刘备身后的赵云见他如此无礼,气得哼了一声。而麋芳却是瞪起了眼睛,上前一步就要喝斥,被他身边的麋竺一把拉住,冲着他摇了摇头。他恨恨的跺了跺脚,又看了面带微笑的刘备一眼,暗自叹气,甩开麋竺的手,转身走了。

简雍看着大步离开的麋芳,再看看低头不语的麋竺,回过头来看看虽然笑着,却笑得极为苦涩的刘备,对身边的孙乾笑道:“公祐,这甘兴霸怎么从军这么多年,这匪气还是不改,难怪连黄祖那样的粗人都不能容他。”

孙乾会意的看了他一眼:“此所谓禀性难移,这做贼的哪能那么容易就去了匪气。宪和不必和这么等人计较,他不过是一匹夫罢了。”

“正是。”简雍偷眼见刘备脸上轻松了些,故作不知的笑道。

刘备听得身后简雍和孙乾的话,心情好了些,却未免有些感慨,自己从中平开始,戎马半生,没想到今天还要被一个水贼出身的人轻慢,真是让人叹气。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打赢,江东只带了三万人来,能敌得过二十万大军的曹操吗?如果万一战败,自己还能去哪儿?真要去投苍梧的吴巨吗?

小半个时辰之后,周瑜的水军到达樊口,只是他没有下船,只是将座船停在了江中,然后给甘宁传令,请刘备上船去见。甘宁派出一只小船,接了刘备、赵云数人,穿过他布好的防卫圈,到达江中。

刘备还没上周瑜的座船,就见到船上有两个人在众将众星捧月一般的簇拥下挺身而立。程普身高七尺五寸,大约与刘备本人相仿,不过与面容黑瘦略显衰老之容的刘备比起来,程普圆圆的脸上气色极好,身披腥红大氅,头上的兜鍪反射出几点阳光,整个人在背后的阳光衬射下神气十足。

而他身边的周瑜,更是风采照人。周瑜身高足有八尺开外,与赵云相仿,与赵云的厚重、英气内敛不同的是,周瑜面色如玉,长眉短须,打点得极为清爽,更显儒雅之气。他的头盔捧在身后一个精壮的亲卫手中,发髻上只扎了一根丝带,长长的丝带垂在肩上,雪白的大氅,肩头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青鸟,绣工精湛,精巧异常。

这大概是他那个小乔夫人亲手绣的,江东周郎,果然是个玉人,名不虚传。刘备心中暗叹,想起自己那个同样心灵手巧的麋夫人死在长阪,连尸身都没找到,不禁暗自神伤。

“都督果然风采照人。”刘备一上船,就拱起手,堆起满脸的笑容,快步向周瑜走去。站在船边相候的鲁肃一见,连忙上前托住刘备的手,没有将他引到周瑜面前,却带到了脸色微变的程普面前:“左将军,肃来为你引见,这位就是我家右都督程公,讳普字德谋,程公可是右北平人。”

刘备心中大惭,诸葛亮在来信中特地提到孙权以程普为右都督,尚在周瑜之上,自己被周瑜的风采一时吸引住,居然把这事给忘在脑后。他连忙笑道:“幸会幸会,备乃涿郡人氏,说起来和程公尚是半个同乡,久闻大名,今日得见,程公果然大有长者风范。”

程普见刘备一上船就冲着周瑜去了,心下本有点不快,这时见刘备很是客气,又提起同乡之谊,心里那点不快也化为云烟了,回礼笑道:“左将军太客气了。我们都是幽州人,这离乡万里,哪还是半个同乡,分明就是同乡啊。来来来,普为左将军介绍,这位是左都督江东周郎周公瑾,普虽忝为右都督,不过是年齿稍长而已,真要打仗,还要倚仗周都督才是。”

周瑜面带微笑,拱手回礼:“左将军莫听程公谦逊,程公德高望重,随破虏(孙坚)讨逆(孙策)征战多年,战功显赫,自当以程公为主,瑜从旁协助,与左将军共破曹贼。”

刘备闻言,哈哈一笑,心里却是暗叹,他听诸葛亮的信中说过,孙权以程普为右督,正是要以程普的资历和威望来牵制周瑜,以防周瑜独大。想来也是好笑,建安五年孙策病故,如果不是周瑜鼎力支撑,只怕孙权根本不能在江东立足,已经八年了,这孙权还是不能放心,表面上尊重无比,实际上却不遗余力的提拔起了吕蒙、蒋钦、陆逊等一批人才,用心自是明显不过。以前他只是觉得孙权太过小器,今日一见周瑜的丰采,他也不得不思量,如果自己处在孙权的位置上,只怕也要防上三分。

刘备一面寒喧,一面看了看周瑜身后的众将,又看了看周围江中林立的战船,和战船上挺立的士卒,抚掌赞道:“果然是江东精锐,只是少了些,如此再有数万,曹贼何足道哉。”

周瑜淡淡一笑:“三万兵足矣,左将军但观瑜等破之。”

刘备笑道:“都督豪迈过人,只是这兵势悬殊太大,只怕胜之不易。”

周瑜只是一笑,并未答他,略想了想说道:“左将军,瑜听闻曹贼两路大军皆已出发,我前军黄公覆前日来报,蔡瑁张允水军快到陆口,军情紧急,瑜等就不再逗留,立刻赶往陆口,左将军在此稍候,我家主公不日即到。至于襄阳水军,还望左将军着意才好。”

刘备点头:“都督放心,云长一万水军,已经严阵以待,必不让都督有后顾之忧。”他想了想又道:“备有些小事,想请子敬过船一叙,还请都督行个方便。”

周瑜摇手道:“子敬身为赞军校尉,自受命之日起,就委身无私。左将军若有事,当别找机会,诸葛孔明随我家主公已来,不过两三天即到,到时候左将军自可得知。”

刘备碰了个软钉子,心中不快,又不能发作,只得怏怏而回。周瑜等人起程远去,看着江东的船队消失在视野中,刘备愁眉不展,眼中的担忧更甚。他站了半晌,转回身对麋竺等人说道:“周公瑾龙凤之姿,只是兵力相差太远,只怕破曹不易,我等要为自身计,不能被他们使了,传令云长和翼德,我军自为一军,与其并力败曹可,受其指令则不可。”

麋竺一愣,又立刻应是。

“公祐,你抓紧时间,去苍梧一趟。”刘备忽然站住脚,偏过头盯着孙乾说道。

“诺!”孙乾躬身应是。

周瑜离了樊口,坐回舱中沉思不语,鲁肃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周瑜眉头微皱,不由得笑道:“公瑾,何事烦恼?”周瑜闻声抬头,见是鲁肃,笑着招手道:“子敬,坐,有事吗?”

“前线黄公覆派人来说,很快将和张允的前锋接触,请都督加速赶上,不能输了这第一阵,损了将士们的锐气。”鲁肃说着,将一支竹简递到周瑜手中。周瑜看了一眼,轻轻的放在一边:“计算时日,应该没有问题。只是江北陆路可发现曹军了?乌林津是华容、乌林、白螺山三地之咽喉,如此被曹军占了此地,于我军甚是不利啊。”

“还没有发现曹军迹象。”鲁肃也有些奇怪的说道:“照前日军报来说,曹军前锋徐晃部应该已经到了才对,怎么还未见踪影,这个徐晃善于用兵,不会玩什么诡计吧?”

“难说,也许是隐匿在某处等我们,也许……”周瑜忽然轻声笑了:“也许是迷路了。”

“迷路?”鲁肃犹豫了一下:“应该不会吧,他们可有本地人做向导的。”

“我只是说说而已,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吗。”周瑜收了笑,回头对旁边的亲卫说道:“传令,全速前进,务心抢在曹军前面占据陆口,先打张允一个下马威,挫挫曹贼的锐气。”

亲卫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传令。周瑜回过头来看着鲁肃,半天没有说话,鲁肃被他看得疑惑,看看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不妥,正要开口,周瑜说道:“子敬,刘备诸人,只怕不太可信,你可要小心戒备,别被他们穿了空子。”

鲁肃微微摇头道:“公瑾,大敌当前,不可作如是想,刘备久在荆州,口碑甚好,不少人弃官追随,正是我江东抗曹的助力。”

“这个我理会得。”周瑜抬手止住了鲁肃的话:“我不会立刻对付他们,只是我要提醒你,刘备狡诈多变,反覆难养,可利用之,却不可使之坐大,反为我江东之祸,不要让我江东成为第二个徐州或是荆州。”

第十六节 初战

曹冲下了车,叉着腰扭了扭,连着在车上赶了几天路,今天终于在日落前赶上了第五军折冲将军乐进。见到笑容满面迎出来的乐进,曹冲笑着上前施礼:“将军行程好快,追得我好苦。”

自从上次在叶县乐进因为下令屠城被曹冲当着众人的面大骂过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内乐进不太喜欢曹冲,觉得这个仓舒公子脑子坏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屠城怎么能让对方知道利害。只是他尊敬曹公,不愿意和他的公子正面发生冲突,大不了惹不起躲着就是。就连他的长子乐綝也受他的影响,跟曹冲有些疏远,不象张虎张泉他们那样,有事没事跟曹冲在一起。不过他后来发现,不屠城有不屠城的好处,他的士兵再去办事,不再象在叶县外的时候那样被人躲着走了。慢慢的,他也接受了曹冲的一些想法,再见到曹冲时笑脸也多了些,也真诚了些。

“多亏公子日夜兼程,我的士卒又可以早一日穿上冬衣,进代营中将士谢过公子。”乐进看着成车的冬衣,笑得合不拢嘴。作将军的全靠士卒卖命,手下的士卒受冻比他自己受冻还让他难受,现在有了冬衣,乐进的心里真是开心不已。

“应该的,应该的。”曹冲笑道:“还有劳将军,这些百姓带的粮食用完了,希望将军能暂借一些,以解燃眉之急。”

“呵呵,早就知道公子仁慈,乐进早就让人通知前面的地方官准备了,军营里也能拨出一些,四五百人的一顿饭我还是管得起的。”乐进呵呵大笑,拉着曹冲就往里走,“走吧,营中粗疏,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公子,热汤热水的倒还是有一点,不过公子有口福,下午在路上刚打了一只撞上门来的野鹿,正好打打牙祭。”

“哈哈哈……将军好福气,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啊,福禄送上门啊,那冲就叨扰了。”曹冲大笑道:“不过,将军可有前线消息?这几日一直在路上,也不知道前线情况怎么样了,实在有些挂念。”

乐进回过头来看了看曹冲,有些意外的说道:“怎么公子没碰到传送军报的快骑吗?”

曹冲摇摇头,不免有些紧张起来:“想来是路上错过了,怎么,前面已经交上手了?”

“交上手了。”乐进既兴奋又有些遗憾的拍了拍大腿,拉着曹冲进了大帐,一面安排他坐下,一面对正在案前忙活、刚要起身行礼的乐綝说道:“文玉,将那份刚送来的军报念给公子听听。”

乐綝笑着应了一声,眼睛在案上小山一般的简策中扫了一眼,抽出一份展开念道:“报,水军右武卫前锋张允与江东前锋黄盖交锋,重创黄盖所部。左武卫前锋、江夏太守文聘与关羽交锋,横野将军徐晃、汝南太守满宠击破关羽前军……”

曹冲听了,眼前一亮,不等乐綝念完就伸手抢了过去细看,这一看才让他心中大喜,一直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立刻落了地,不禁长出一口气,拍腿叫好。跟在他身后的周不疑见了,连忙接过来看了看,一看之下,也是大声叫好。

军报上写得分明,张允与黄盖相遇发生激战,水军虽然两翼被凌统和孙朗击破,但中军的奋威将军邓展却在所部严重受损的情况下,独力突进,以亲卫几乎尽损的代价重创黄盖的中军,黄盖本人重伤落水,生死不明,中军死杀殆尽。两相比较,双方战平,已方虽然将士受损较大,但斩杀对方大将,反而占了些便宜。只是蔡瑁跟进速度不如江东的周瑜所部,未能占领陆口,退往江北乌林。而沿汉水东下的文聘与关羽的前军相遇大战,碰巧的是,迷路误入云梦泽的横野将军徐晃在耽误了一天后,误打误撞的到了关羽前军的身后,与其后到达的汝南太守满宠一道,顺利击破关羽设在岸上的大营。关羽前军严重受损,只得且战且退,退往夏口的汉阳大营。

虽然没有如愿占领陆口,但邓展重创黄盖,至少是首战没有失利。最重要的是,黄盖不管生死,只怕是玩不成诈降计了。这说明,现在的历史已经与自己知道的有了较大的差异,虽说自己当不成先知有点小小的遗憾,但与这个小小的遗憾比起来,曹冲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结果。

“子谦,让人去把车上的酒取来,当与折冲将军好好饮上一场。”曹冲有些兴奋的叫道。

张允是在两日前遇上黄盖的,当他看到江面的船队时,立刻摆开了阵势,想仗着顺水而下的优势一举击溃黄盖所部,立这大战的首功。不料黄盖也早早的就发现了他,靠着江东水军远胜荆州水军的操舟能力,竟然逆水而上,并在接战之前发现了张允的水军两翼有些混乱,立刻下令自己的左翼凌统,右翼孙朗抢先发动攻击。两军一接触,张允的水军就显出了实战经验不足的弱势,右翼忙中出错,被凌统直接杀了进去,当场击杀右翼将领,左翼略好一点,但在孙朗的攻击下,也很快呈现出了败势,受损严重。

张允见刚一接触自己的两翼就一败涂地,建功立业的心思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立刻传令收兵,陆口也不争了,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不料跟他在一起的奋威将军邓展不听,带着他的几十只船就冲了上去,顺流而下与黄盖的中军搅在一起。邓展座船受损,所部因不习惯水上作战,也没有占多大便宜,但他本人是水边长大的,身边的亲卫对水战也比较适应,居然被他在座船沉没之前,付出了一百多人的代价后,成功冲上了黄盖的座船。

邓展一上了黄盖的船,立刻发现了自己船上的操舟人的水平确实比较菜,这船多平稳啊,感觉跟陆地没有太大差距吗。他也不多想,也不去看自己的其他船都已经落了下风,正被人围着虐,带着剩余的几十个亲卫就冲着有些吃惊的黄盖杀了过去。

黄盖看着冲上船来的这个杀神一般的将领吃惊不小,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他的船上足有五百多士卒,哪会将这几十个人放在眼里,向守护在他身前的两个百人将下达了立即围杀的命令之后,就在几个亲卫的保护下全神贯注的指挥作战去了。在他看来,这几十个人不要片刻,就会被两百人围住、杀死并抛入江中,而相比他们而言,整个战局的变化才是他这个前锋主将所应该关心的。

他的一时疏忽给邓展创造了机会。邓展大展神威,在几十个亲卫的护卫下连斩十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到黄盖的面前,一肩撞倒了黄盖面前冲上来的亲卫,怒吼一声,半截长刀狠狠的砍在黄盖的肩上,深深的砍进了肩骨中,刀都拔不出来,他干脆弃刀,捏手成拳,一拳轰在黄盖的左胸,同时施展他的空手入白刃绝技,拧断了旁边一个江东士卒的手腕并夺过他手中的长刀,又在黄盖的腹部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接着一脚把黄盖踢得倒退几步,翻身入水,回身两刀劈倒了黄盖的中军大旗。

黄盖也是跟着孙坚征战多年的人,作战经验丰富,武技也不错,身边的亲卫也都是精锐,只是没想到在邓展的面前,他们居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二百人没挡住几十个人,反而被他们迅速冲入了中军,片刻之间就成了这个局面。剩下的近四百亲卫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愣神的功夫又被邓展连杀十几个,剩下的人魂飞魄散,有机灵的也知道主将一死,他们反正也没有了活路,干脆逃的逃,降的降了,搞得邓展反倒看着剩下的十来个亲卫莫名其妙。斩杀了几个负隅顽抗的士卒后,在随后跟上船的人的协助下,邓展居然把黄盖的座船拉回了本军。

黄盖一落水,指挥系统瘫痪,两翼打得正顺手的凌统和孙朗忽然发现中军大旗不见了,立刻慌了神,也不敢再追击已败的张允,慢慢收拢了队伍才发现连黄盖的大船都被人家拖走了。这个局面让凌统和孙朗不知所措,好在被杀破了胆的张允这时候也不敢再上前挑衅,见好就收的退回了长江北岸。凌统和孙朗遇上了赶来支援的周瑜,把情况一说,就连周瑜也吃了一惊,连忙派人寻找落水的黄盖。算他们运气好,已经晕死过去的黄盖居然被人捞了上来,只是流血过多,已经人事不知。

周瑜看着面色惨白,肩头还插着半截环首刀的黄盖,脸色依然平静,心里却是叫苦不已。他已经知道张允和黄盖即将交锋,只是他相信以黄盖、凌统等人的实力,绝对可以拿下久不经战阵的荆州水军张允所部,自已只要抢在蔡瑁前面赶到,不让蔡瑁有机会就行。没想到虽然情况和他估计的差不多,两翼确实占了很大的优势,全歼张允所部两翼,重创张允中军,可以说是战果辉煌。但先锋主将黄盖被人搞成这样了,所取得的任何战果都失去了意义。

周瑜一面让人立刻给黄盖紧急治疗,同时立刻送信给柴桑的孙权,一面在长江南岸扎下了大营,所幸陆口还在手中,曹军没有占到地势上的便宜。但水军的第一战,他们却是实实在在的输了,而且输得很难看。

这对本来就有些信心不足的江东水军来说是雪上加霜,连右都督程普都对能否打赢产生了严重的怀疑。跟着不久,汉阳方面又传来消息,关羽前军战败,已退回汉阳大营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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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邓展

建安十三年冬十月下,长江北岸乌林峰下。

汉丞相曹操率中军到达乌林,大营就扎在乌林峰下的江边,和蔡瑁的五万水军组成的水寨相连,与长江南岸的江东水军遥遥相对。在汉阳,江夏太守文聘率一万五千水军与关羽对峙,数有交锋,各有胜负。6路刘备率领的本军五千多人,依仗地势,挡住了汝南太守满宠的一万大军。

曹冲在路上等到了曹操,一起随大军南下。在路上时,他得知了张允部与黄盖部交锋的细节,知道邓展虽然重创了黄盖的中军,但除此意外之功而外,张允是损失惨重,两翼基本损失殆尽,中军折损近一半,一万水军只剩下两千多人。不过曹操并没有怪罪他,而是好言安抚了一阵,虽然没有升官进爵,却赏了不少财物。至于邓展,则大大夸奖了一番,进爵都亭侯。

邓展受赏的那天很开心,虽然曹营中有军令不准饮酒,不准三人以上无故聚会,但曹操特开禁令,同意他开了个小小的庆祝会,当然这主要是因为邓展是曹冲的武艺师傅。邓展没有钱,赏给他的钱他全部分给了他身边的亲卫,战死的双份,而他自己只剩下一个都亭侯的称号,连买酒的钱都没有。不过他有曹冲这么一个好徒弟,大包大揽的接下了所有的事,邓展自己不仅没花钱,反而收了一大堆礼。

其实曹冲也没花钱,钱都是张允花的。张允深知这次要不是邓展没听他地命令直接冲了黄盖的中军。他可不是有没有机会受赏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保住命的问题。所以他很大方的将曹操赏地财物全部转赠给了曹冲,让曹冲转给邓展,这当然是为了顺便再卖曹冲一个面子。

邓展在军中人缘很好,不少将军都来祝贺。哪怕人不能来的,都要派个人过来祝贺一下,酒喝了不少,礼也收了不少,不过酒是曹冲出的,礼曹冲却坚决不留下哪怕一个五铢钱,全部交给了邓展。等那些人都散了,许仪和典满告了罪之后出去值勤,周不疑已经喝倒了,被人抬了出去。只剩下曹冲与邓展师徒二人对坐。米氏姐妹一般皱着眉头收拾,一边将蒯英的师门秘方醒酒茶送了上来。

“师傅,这次折损严重吧?”曹冲呷了一口醒酒茶,收起了笑容,看了一眼帐外站着的邓展的亲卫:“这次没几个熟面孔了。”

“唉!”邓展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公子,我何尝不知。这些人跟着我出生入死,十几年前跟着我的人,现在就剩下这一个了,其他的都战死了。我邓展好歹也是南阳邓家的后裔,虽然是个败落地支族。不被人看在眼里,但我总是姓邓的,不能辱没了祖先。我读书不成,不能读经入仕。有幸遇到师傅学得一身武艺,只能凭这一身的武艺挣得一点名爵。公子,如今我虽然谈不上功成就,也算得上是小有所成,不再愧对祖先,我是心满意足了。”

曹冲无奈的看了看他。知道他心里的苦楚。邓展是南阳新野邓家的后裔。=君?子?堂??=不过是个小支族,从他的祖父起就败落了。他又从小父母双亡,与兄长相依为命。十几年前他外出游历,拜了一个神秘地师傅,学了一身好武艺,这才从军,从一个小兵一刀一刀的砍到将军,说起来也不容易。只是他虽然武艺好,用兵能力却不强,只知道猛打猛冲,不仅不能象五子良将一样成为名将,就连冯楷他们几个也不能比。虽然他也是个杂号将军,却从来没有领兵单独作战的机会,斩将夺旗虽然不少,但每次所部都损失惨重,这次也是如此。曹操在封赏的问题上很有水平,知道邓展领兵能力有限,只是个斗将,位赏能,爵赏功,所以进他为都亭侯,却不升他的官。

邓展也知道自己地局限所在,不过天资所限,他也不在乎,位至将军,爵至封侯,他已经很满意了。如今能坐在曹公最得意的公子面前谈笑,对他来说,确实是到了人生最开心的时候。

“既然如此,那就知足吧,名也好,爵也好,总不如命重要。”曹冲同情的叹了口气:“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大小是个将军,也是个有身份地人,不比那些普通士卒,娶亲生子成家立业吧,要不然挣再大的军功也是白费。”

“嘻嘻,公子,我何尝不想。”邓展有些醉了,说起来话来也不象平时那么拘束,他摆了摆手道:“不过公子也知道这世道,中平以来,人口损耗,大汉国如今的人口不足千万,妇人亦少,哪怕是长得再丑的,都能嫁得出去,而男人打光棍的却比比皆是。我邓展虽然是个将军,不过却是个不识几个大字的粗人,那些俸禄还要养活手下地一帮人,一贫如洗,身无分文,有点身份地人家自然是看不上的,就是普通人家,也是情愿把女子送到大户人家作妾作奴,也不嫁给我这样地。所以嘛,还是算了,我家兄长早亡,如今还有个侄儿,与我那寡嫂一起流落四方,说不定就在襄阳的难民之中。前些天在襄阳已经打听到一点线索,等打完了这仗,我再去找找他们母子,到时候过继过来,也算是有了后。”

曹冲看着手舞足蹈的邓展有些好笑,听这意思难道是想学胡人,兄终弟及,娶了你那寡嫂不成?不过想想也不可能,邓展虽然识字不多,却总是念着他们邓家当年的威风,这种事还是做不出来的。

“要不我替你找一个吧,我在邺城的那个丫头环儿,年龄也不小了,人还算本份,也是个苦命人出身。对你印象也不错,如果你没什么意见,就送了你做个妾吧,什么时候看到合适的,再娶个正妻。”

“环儿?”邓展略想了想。记起来这个人了,呵呵笑道:“那可是公子地人,我如何敢要?”

“你别扯了,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人。”曹冲笑着挥了挥手,“既然你没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了。过些时候我让人把她送到南阳新野,就在你的老家把这事办了。”

“公子……”邓展见曹冲说得郑重,不象是开玩笑,又听得曹冲说要把环儿送到新野,知道曹冲是要在他的族人面前替他长脸。=君?子?堂??=心中大喜,连忙翻身拜倒在地。

“好了,好了,起来吧。你好歹是我的武艺师傅,让人看见了,以为我不知师道呢。”曹冲连忙将他扶了起来:“你先去休养一阵子,不要急着上阵。反正你的部队损失也大,一时也难以补充齐整。过些日子,我有件事要请你去做。”

“公子尽管吩咐。”邓展擦了擦眼角地泪珠,朗声应道:“邓展一定在所不辞。”曹操虽然打赢了第一仗,但也现了荆州水军暴露出来的问题。一万人对上对方八千多前军,居然被打得那么惨,这相差也太大了。大军到达的当天,他就把蔡瑁张允找了来。和几个谋士一研究,几个人七嘴八舌,考虑到荆州水军固然战力低下,但相比较战力虽强、水性太差的北方士卒来讲还算是好的。这渡江作战,主要还是要靠北军,所以重点还是要放在北方过来的士卒对水战的熟悉上。

不出曹冲的意料。几个谋士很快就统一了意见。把战船连在一起,在上面铺上木板。这样平稳性就会大大提高,不仅走路没问题,骑马都可以。曹冲也没有反对,他也觉得这个办法是目前来看比较实在的一个办法,至于火攻的问题,还没等他提出来,几个高人就想出了办法,在水寨外面布了好几道防线,防止外面地船能冲进来。不久又听到东吴那边传来消息,黄盖伤重不治,已经死了,曹冲心里又放下了一些。

孙权虽然还没有派出使臣来求和,但一时也没有命令让周瑜等人进攻,曹操在江北整日操练大军,短时间之内也没有能力动攻势。长江之上,一时之间倒是平静下来。

曹冲除了日常在曹操身边学习军务之外,也就是每天看看水军操练,或者撺掇黄忠和典满他们打架,不光是单挑,更多的时候是让典满和许仪带着虎士和黄忠的那三百部曲对阵,不过正如许仪所料,一百虎士最多只能对上一百五十个亲卫,如果对上二百,基本上就十回有九回输了,搞得许仪和典满都很郁闷。这件事就连许褚都知道了,来观摩了好几回,很快黄忠的三百部曲的威名就在整个曹军大营里传开了。曹操听许褚说了之后,倍觉诧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荆州居然有这么个将领,名声不显,本事不小,连营中最擅长三百人冲锋陷阵的许看了都佩服。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曹冲怎么知道这个人地?就听魏延说说?

这天曹冲坐在乌林峰下的土坡上,正看着黄忠和典满他们切磋攻防技术,被他推荐到益州的蒋干得意洋洋的回来了。一见全神贯注的曹冲就笑着拱手道:“公子,干回来了,这次幸不辱使命。”

“子翼啊,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了,来,先看看这次正礼能不能打赢再谈你地川中之行。”曹冲笑着看了他一眼,又回来头紧盯着场中打得正激烈的双方,他实在搞不清黄忠是怎么训练的,这三百人居然能跟一百虎士再加上一百魏延的部曲对阵,而且不落下风。眼下他们一百五十人持守势,挡住那一百虎士,另外一百五十人却把魏延地百人小阵冲得摇摇欲坠,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落败。

“子谦,子谦,我顶不住了,快过来帮忙。”魏延眼看着自己的人一个个的被赶出场,一面挥舞着未出鞘的长刀负隅顽抗,一面扭头大叫。

“就来就来。”典满一边应着,一边带着二十个虎士向这边转移过来。一见他转移时露出了一些空档,一直藏在阵中指挥的黄忠突然力。带着他最精锐地亲卫呼啸而入,一举击破了防守,干净利落地砍倒了树在中间地大旗。

“搞什么嘛,子谦,你不能从后面调人啊?”许仪怒气冲冲的把刀扔在地上。对着典满吼道。

典满憨厚地挠着头笑了,他地武艺虽然好,但对战阵的把握不如许仪,黄忠突破的地点要么是他把守的,要么就是趁着他变阵的时候出现的破绽。许仪久经战阵,这一点上比他强多了,这些天输得太多,许仪已经有些急眼了,脸色自然有些不太好看。

“正礼,你自己守不住怪谁啊。还好意思说。”曹冲不满的看了许仪一眼。黄忠笑着走上前:“正礼,我人多,总是要占点便宜的,你们今天守着的时间比昨天又多了一刻,长进不小呢,再过几天,只怕我就赢不了你了。”

许仪也觉得自己打输了就火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几声,揽着典满地肩到一边商量怎么对付黄忠去了。黄忠拉起被罚下场、站在一旁直挠头的魏延,接过了警卫的任务。

蒋干看着稳步走开的黄忠,有些不解的问道:“公子,这位是谁?居然能把许正礼打得急了眼?”

“行裨将军黄忠黄汉升。”曹冲回过头看着蒋干。“怎么样,这次去益州和去柴桑不一样吧?”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蒋干眉毛色舞,一**坐在曹冲的面前树桩上。抬手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说道:“公子你想象不出来那个刘璋看到我地时候有多客气,我这一辈子都没这么威风过。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才说了一小半,刘璋就同意派人跟我来了。唉,说起来真是痛快。”

就在蒋干从柴桑铩羽而归的时候,益州牧刘璋派一个叫阴溥的河内人到襄阳来见曹操试探口风。而当时的曹操意得志满,确实有心趁着拿下荆州地时机顺手拿下益州。只是一来刘备还在江夏。孙权也未投降,何况益州地势险要。也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这时候还不能跟刘璋翻脸,所以也就接待了阴溥,好好招待了一番,这时正好蒋干溜溜的从柴桑回来了,曹冲体会到曹操的想法,就顺势推荐蒋干再入益州。这一次,蒋干算是大功告成。

“如何?这种感觉确实不错吧。”曹冲看着极力压抑着心中地畅快的蒋干笑道,“以百万大军做后盾,气凌诸侯,指点江山,想当年的张仪估计也不过如此。子翼一定是颇有所得,来,跟我们讲讲在川中都看到了什么,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跟着的四个虎士,再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对蒋干没什么好脸色的米大双,回过头对蒋干说道:“如果你说来说去就是川中妹子如何如何,可别怪我把你扔到江中去洗冷水澡。”

蒋干大窘,知道曹冲在打趣那天他向曹冲讨要米大双地事,连忙摇手道:“公子说笑了,办正事要紧,干虽然放荡,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几个人大笑起来,在笑声中,蒋干开始讲述他地川中之行。益州在众山环抱之中,人情风俗与荆州有相近之外,但也有很多不同。对周不疑这样的荆州人来说没有什么,对于曹冲身边这些从北方人来说,那就太稀奇了。蒋干地口才不用说,在曹营里也许只有曹冲这个前世吹惯了大牛的人才能勉强比拟,说起来事情来果然是妙趣横生,引人入胜。他在川中不光看到了益州本地的人,还看到了许多蛮夷人,以及许多古怪的东西。在他的口中,益州仿佛不是大汉的疆界,而在另一个天下一样。

“公子,我还看到了蓝眼睛黄头的怪人。”蒋干忽然收住了谈锋,有些卖弄的看着曹冲。

“蓝眼睛?黄头?”曹冲略一思索就笑了,他在前世这种洋鬼子见多了,不光是蓝眼睛黄头的,还有黑乎乎的呢。“不会是安息人或是大秦人吧?”

“公子知道啊?”蒋干有些丧气的说道。

周不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公子当然知道,汉书也好,蔡先生与著的东观汉纪也好,都提到过有西人从天竺经行益州到大汉朝来做生意的,当年的荆州江陵可是重镇之一,这些蓝眼睛黄头的人也见过不少,不过最近几十年,江陵才看不到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

蒋干被周不疑噎了一句,气得翻了翻白眼,不过确实是他自己少见多怪,一时也不好说些什么。他想起一件事来,懒得跟周不疑斗嘴,说道:“公子,我正好遇到一个西人商人,他听说我是丞相大人的使者,拼命的讨好我,特地送了个这个东西给我,我拿着也没什么大用,公子拿去赏人用吧。”一边说着,一边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小锦盒,小心翼翼的送到曹冲面前。

“什么东西这么金贵啊?”曹冲见他一脸的郑重,不免笑出声来。蒋干家境不好,可能没见过什么稀奇的东西,他可不一样。前世虽然穷,但博物馆经常去,这世更是个不折不扣的**,邺城的好东西基本全看过,许县陛下的东西也看过不少,好东西还不如邺城的多呢。说实在的,确实有点审美疲劳,一般的东西已经未必看得上眼了,见蒋干这么紧张,不免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

不过,当他打开了锦盒时,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第十八节 张松

盒中是一个研磨得极为精致的玻璃制放大镜。透过镜片,衬在下面的丝绸的经纬纹路看得清清楚楚,让曹冲感到心跳加快的是,这些纹路看起来很平直,没有什么扭曲变形的情况,这说明这块镜片结构很均匀。他甚至有些不太相信,捏着精致的镶金象牙手柄,在眼前来回摆动了几次,这才确信了这块玻璃镜片的优良性能。

“好,我很喜欢。”曹冲满意的笑了,“那个西人商人在哪里?”

“他过几天就到。”蒋干见曹冲喜欢,也很高兴,不过他对那个西人商人的事并不太关心,他关心的是怎么找到更多的机会建功立业,商人的事,只要把话传到就行了,就算对得起他送的钱了。

“没跟你一起来?”曹冲反倒有些奇怪了,这家伙怎么收了人家东西不办事啊。

“我哪有空跟他们闲扯,我要陪着益州牧刘璋的使者尽快回到丞相面前交令,怎么会有空等着他们。”蒋干不以为然的说道:“不过我答应他们了,等他们把那边的货处理完了,到了江陵安顿下来,就到这里来找我,我自会找机会向丞相大人引见他们。”

曹冲有些遗憾的笑了,汉代的人看不起经商的,这是个通病。蒋干穷成这样都如此,更何况其他人呢。曹洪的儿子曹馥也是个好算计的人,很有经商天赋,但在其他人的眼里,却是个涂不上墙的烂泥。只要是读书不出色的,都不是什么正路子,跟前世的考不上大学就不是人才的观念颇有相近之外。

他没有和蒋干说什么,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何况真要说起来,自己还未必说得过他那张嘴。

“刘季玉派出了什么使者?”曹冲随口问道,他的心思倒没有放到使者身上。而是想起了刘琮的字叫仲玉,跟这刘璋地字倒有些象兄弟,是不是刘璋的哥哥有叫伯玉、仲玉的?那可就巧了,就跟徐庶的字和周不疑的字都是元直一样。

“唉,公子你不知道,那个使者可难看了。”蒋干夸张的摇了摇手,用手比了一个高度。然后对着曹冲看了一眼,将手搁在他耳边的高度说道:“那家伙长着一脸地长胡子,身高不足六尺。还没你高呢,长得还滑稽搞笑,偏生说话还狂妄之极。看他那样子好象到了这里就一定能被丞相重用似的,连他那个当别驾从事的亲兄长都不放在眼中。我就不明白,都是一母所生,他兄长那么漂亮,他怎么那么丑?”蒋干一边说一边有些郁闷地拍了拍手。“这家伙走了一路。跟我吵了一路,不管什么事他都能扯出道理来,真是烦死我了,现在说到他我都觉得头疼。”

曹冲扑哧一声笑出来。看蒋干这样子他就知道,蒋铁嘴又遇到一个铁嘴了。因为蒋干这表情他太熟悉了,周不疑被他胡搅蛮缠到哑口无言时就是这样。没想到蒋干也遇到高人了,反被人搞了个郁闷之极。川中还有这样的高人?会是谁呢?有些心不在焉的曹冲细想了想前世记忆中刘璋派出来的人,忽然想起一个人名,并由此想到了一件事。立刻收住了脸上的笑容,关上手中把玩的锦盒塞到米大双的手里,同时把本来准备打趣蒋干地话收回了肚子里,正色问道:“那个使者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正在苦笑地蒋干一见曹冲脸色很严肃,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事关重大。立刻也收住了笑容,恭声应道:“回公子。使者姓张名松,字永年,蜀郡人,官居别驾属吏。他兄长叫张肃,字元方,官居别驾,此次奉刘璋之命,带了三百叟兵还有一些贡物,来向丞相大人示诚。”

“张松张永年?”曹冲笑了一声,自己没有猜错,果然是他。这家伙可不是空手来的,三国演义上说他带了益州的地图。不过细想起来,三国演义的说法大概跟说赵云是没胡子的帅哥一样靠不住。因为三国演义上说张松是被曹操拒绝之后,回头时在半路上遇到刘备的,而现在他从西来,再回西去,刘备却在东面,显然是不可能遇到一起的。如果照这么说,地图也有可能是老罗编出来的。但不管他有没有地图,无论不能让张松再投向刘备那一边。人固然是不行,心也不行。

虽然他很不喜欢这个卖主求荣的家伙,但凡事不能完全由自己地喜欢来定。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可曾见过了丞相?”曹冲略一思索,就定下了主意。

“昨天晚上到的,今天一早就被带去见丞相了,现在应该差不多已经见完了吧。”蒋干略一思索答道。曹冲一听,心中却暗自叫苦,如果已经见过曹操,只怕事情又难办一些。

“你立刻去见他,就说我要见他。”曹冲想了片刻说道:“元直也去,子翼嘴太尖刻,只怕已经得罪了他,元直你去告诉他,请他稍等片刻,我换一下衣服稍后就来,另外把那个上巳文集送他一套。”

周不疑见曹冲说得郑重,连忙拱手应是,又听他说蒋干嘴不好,不禁有些戏谑的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尴尬的蒋干,起身去了。

曹操停住了手中的毛笔,仔细地看了看跪在面前地两个人,实在有些纳闷。这真是亲弟兄吗?怎么这个张肃张元方身高七尺有余,长须飘飘,面容端正,看起来还颇有点官样,这个张松张永年却六尺不到,面容滑稽。也就是胡须跟他兄长还象,别的一点都不象。

他强忍着心中地笑意,咳嗽了一声:“嗯咳,下面是益州牧刘璋刘季玉的使者吗?”

张松上前一步,伏地不起:“正是。”

“嗯,刘璋还知道自己是大汉朝的益州牧,不容易啊,怎么这些年益州的贡物一直没有送到许县?”曹操哼了一声,搁下了手中的笔,啪哒一声扔到案上。

“回丞相大人,非是刘益州不肯入贡。只是前些年米贼作乱,刘益州派出的使者在汉中多次遭到洗劫,数次上表朝庭,请求朝庭讨伐不服,奈何表奏如泥牛入海,杳无踪迹。本想取道荆州,只是荆州也不太平。故而延迟了贡物。只是刘益州的心还是向着朝庭的,从不敢生乱

“不敢生乱心?”曹操哼了一声,觉得这话忒有些刺耳。“这益州牧本是朝庭的。什么时候也父终子及了?刘焉死后,天子拜颍川扈瑁为益州刺史,为何刘璋不纳,反而派人攻劫?”

张松趴在地上,听曹操语气不善,心中地欢喜渐渐化成了泡影,他不敢抬起头来。却将眼睛上翻着。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案后的曹操。曹操面色冰冷,眼角含怒,直视着他身后的空气,压根儿看都没看他一眼。他胸中一窒,又瞟到了曹操身后坐着的两个美人,正嘴角含笑的看着他。那种笑不是欣赏的笑,而是看到珍禽异兽时觉得有趣的笑。张松对这种笑太熟悉了,熟悉得他睡觉进都会梦到。

那两个美人见张松偷眼看她们,不禁又扑哧一声笑出来地。扭身走了。

张松被这一声轻脆的笑声激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怒从心中头,恶向胆边生,正要大声反驳,却被落后他半步的兄长张肃扯了一下衣服后摆。他一惊。这才想起眼前这个跟自己高不了几寸,也不比自己好看到哪儿去地人和自己不同。他可是大汉朝最有权势的人。他强忍着心中的怨气,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丞相明鉴,是时丞相尚在关东征战,陛下蒙尘,诏不由已,都是李那帮兵痞做主。扈瑁小人,不知为国尽忠,反倒依附奸臣,刘益州仁厚,故而我益州才斗胆拥立,实乃形势所逼。想当时自表为州牧刺史的比比皆是,刘益州比起他们来,还算是称职的了。”

曹操被他这句话一噎,一时倒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他现在是丞相,可还领着冀州牧,也是自封的。张松这句话明着是说别人,可怎么听着象是他说呢。他一时恼怒,越发看这个张松不顺眼了。

“既如此,念在刘季玉为官尚是安分的面上,这件事暂且不谈。”曹操看了看张松,把眼睛看到后面地张肃身上:“如今荆州平定,刘季玉想来不会再有遭劫之患,这每年地贡赋,可不能再少了。”

张肃见张松身体抖动,知道自己这个眼高于顶的弟弟又要犯牛劲了,生怕他说出什么让曹操更不快的话惹来性命之忧,连忙上前一步恭声说道:“丞相说的是,刘益州一听说丞相大人亲自出兵,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荡平荆州,欣喜交集,特派我等前来向丞相大人贺此不世之功。因事出仓促,赋税还在加紧调配,一时难以运到,请丞相再容些时日。这次先奉上叟兵三百,供丞相大人驱使,一些杂物,都是我益州土产,不成敬意,谨表刘益州对丞相大人的一片挚诚,还请丞相大人笑纳。”

“罢了,东西虽不值钱,却也是一片心意。”曹操看了看张肃趋步送上来的礼单上长长的一串名物,微微的点了点头。又问了张肃一些问题,见张肃神情恭敬,言语合体,心中的不快这才慢慢地散了,立刻下令封张肃为广汉太守。张肃大喜,连忙磕头称谢。

张松心中发苦,这次他是正使,刘璋派他来是要让他留在丞相府做事的。没想到丞相与自己一言不合,封了兄长作广汉太守,却对自己没有任何表示,不由得失望之极,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着张肃行了礼,怏怏而回。

张肃由一个州别驾从事一跃成为两千石的广汉太守,心中自然欢喜,但看到弟弟怏怏不乐的样子,又觉得有些愧疚。他拍拍张松的肩膀带些责怪地说道:“永年,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收敛一点?路上跟那个蒋子翼较劲也就罢了,这在丞相大人面前,你也是有一句顶一句,他能高兴吗?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战而定取了荆州,赫赫之功盖世。自然会有些脾气,你何苦呢?”

“兄长,莫说了。”张松拂开张肃地手:“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你当你地广汉太守,我做我的小吏,不会求到兄长的门上去让嫂嫂笑话的。”

张肃脸色一僵。面红耳赤的憋了半天,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上车去了。

“没想到我张松满腹的才华。却赶不上只长了一副好皮囊的兄长,真是造化弄人。”张松看着乘车远去的张肃,自我解嘲的笑了一声,对着身后跟着的小厮说道:“你们先回去,我在这里走走,散散散心。”那小厮见他脸色不好,不敢多说。只得应了一声。先回驿站休息去了。

张松在军营外圈转了一阵,也不管看他的人一脸地好奇或鄙夷,自顾自的上了乌林峰,站在峰顶看了一眼,不由得嘴角露出笑容,不屑的哼了一声,心中地不快慢慢的竟然淡了。他看了看廖阔的长江,看了看眼尽头那只是一个黑点的江东水军大营,生起了一阵落寞和快意交杂的感觉。

“会用兵?我看也不过如此。”他摇了摇头。坐了一会,晃晃悠悠的下山去了。

驿站门前停着一辆漂亮的马车,两匹骏马驾着辕,静静地站在那里。马车上罩着轻罗,隐隐可以看到两个女子正在宽大地马车里说笑。如黄莺一般轻脆的轻笑不断的从车里传过来。张松心中一动。本想凑近了看清楚一点,却被车旁站着的几个彪形大汉如刀一般的警惕眼神给逼了回来。他退了几步。这才觉得心头那被揪起来的感觉好了些,不免扭头唾了一口:“不知是哪个趋炎赴势的富家子弟来见我那兄长了,消息传得还真够快的。两千石的太守嘛,广汉又是个好地方,特产颇丰,自然会有人想来捞点好处。至于我嘛,才高有什么用,一个百石小吏,谁会看得上?不过,总有一天,我张永年会让你们这些狗奴才跪在我地面前。”

张松恨恨不平的又看了一眼那个马车,刚才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全没了,他恶毒的看了最后一眼,昂头走了驿站。刚进门,那个小厮就急急的迎了上来:“主人你可回来了,曹公子等你都等半天了。”

“曹公子?”张松有些意外地看了小厮一眼:“哪个曹公子?”

“还有哪个曹公子,当然是丞相大人最宠爱地那个曹冲曹公子了。”小厮一边拉着张松向里走,一边叫道:“他已经在里面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大主人正陪着他说话呢,见你怎么也不回来,差点打断我的腿。”

“等等!”张松一下子站住了脚,指了指外面地马车,又指了指亮着灯光的里院,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三寸不烂的如簧之舌一时有些不顺了。他一把揪住小厮的衣领,张了半天嘴才不敢相信的说道:“你是说曹冲公子不是来看兄长,而是看我的?”

“当然了,这还能骗你吗。”小厮都急眼了:“你就快进去吧。”

张肃一见被小厮边推带拉的拽进来的张松那衣服凌乱的样子,苦笑了一声直起身来说道:“公子恕罪,我这永年兄弟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才子脾气,还请公子莫怪。”

曹冲听到外面的声音时就做好了准备,暗自告诫自己一定不能笑出来,因为他已经听蒋干说过这个张松长得是如何的好笑。不过他看到衣襟散乱、一脸灰尘的张松时,还是有一点没忍住,现在听张肃这么一说,干脆顺势放声大笑起来,起身迎了上去,双手托住作势要拜的张松:“听蒋子翼说蜀郡张永年名士风流,辩才无碍,如今一见,果然是个不修边幅的逍遥人,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想见。来来来,快快入座,让我等一见让蒋子翼张口结舌的纵横风采。”

张松才高,长得丑,不招人待见,但最让人不喜欢的反倒是那张不饶人的嘴。如果说蒋干是尖刻,那么张松就是阴损,没有一个人喜欢他这张嘴,偏偏一般人根本说不过他,只好看着他就躲着他。张松觉得生气,嘴就越是阴损,越是阴损,人家越是躲着他,他就越生气。

现在一听曹冲这么说,张松下意识的觉得曹冲在笑他,不过他看了看曹冲一脸真诚的笑容,又觉得实在看不出一点假来,想想他才十三岁,估计也不会虚伪到这个地步吧。他连忙退了一步,躬身施礼:“有劳公子久候,松真是惭愧。公子尊贵,怎敢有劳公子来访。公子只须让人带个话,我张松自当前去拜访公子。”

曹冲收住了笑,看着这个确实不如自己高的张松,有些严肃的说道:“永年先生这话可是笑话小子了。小子何德何能,不过是运气稍好,生在丞相之家而已,怎么有劳先生前去探望,正当小子前来聆听先生教诲才是,别说等上片刻,就算等上一天,也是值得的。”既然都来了,这不要钱的好话当然不怕多,一定保质保量。

张松从记事以来就只记得被人笑话、鄙视、排挤冷落,第一次听到有贵人这么客气的跟自己说话,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趁着低头的机会擦了擦眼角,有些噎声的说道:“公子过奖,请公子稍坐,松先告退,略作洗漱,马上就来聆听公子垂询。”

靠,这几句话有这么大的威力?曹冲看着匆匆而去的张松眼角的泪痕自恋的想道,难道我也有了王霸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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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节 刺猬

重新梳洗过的张松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丑,但洗去脸上灰尘的张松却如一块蒙尘的奇石,剥去了表面的石皮之后,竟显露出一丝温润的光泽来,丑虽然还是丑,看起来却让人觉得顺眼了许多。

张肃看着衣冠整齐,神态严肃中带着一丝温和的张松,一时看得呆了眼,愣了片刻神才回过神来。他心一酸,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惭愧,低头给曹冲拱了拱手:“公子请坐,自有永年陪着公子说话,肃去准备一点酒食,以供公子充饥。”

“有劳张太守。”曹冲笑着拱手,张肃起身轻拍张松的背,然后快步走了出去。出了门他见四周无人,这才抬起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听着里面张松和曹冲寒喧了几句已经开始了正题,这才踩着轻松的步子,出门去了。

“永年先生,这是我家公子手订的上巳文集,是今年上巳节丞相府诸位先生的大作,前面的序文是我家公子所作,还请永年先生斧正。”周不疑恭恭敬敬的将一只锦盒递了过来。

张松欣喜的接过,小心的打开锦盒取出书来,从头翻起,不大时间就将一本文集翻了一遍,这才将书细心的抹平合拢,轻轻的放进盒中,将玉别子别好。这才叹道:“丞相府果然人才济济,这本文集中诸位都是文采斐然,可以看得出来当时确实是意气风发之时。”

周不疑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张松,这才佩服的将眼光投向曹冲。曹冲知道他在惊讶什么,但却没有应他,笑笑说道:“这本文集尚有许多遗憾,王仲宣诸人当时尚在荆州。而永年先生更是远在成都,遗珠甚多,这里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小子猜想,明年的文集应该比今年的更好。”

张松也笑了,他是碍着曹冲地面子没有全说实话,以他的眼光看,蔡琰、曹丕、曹植的诗文都不错,而曹冲的那篇序文。也的确让人有出尘之想。但不得不说,这里面有些文章纯属是应景之作,水平并不如何高。听曹冲这么一说。他心中一喜,知道曹冲的意思是说明年他也将在这些人之中了。

心情越好,平时阴损的嘴说出来的话也动听了许多。他微微笑道:“子桓公子悲天悯人,有儒者之风,子建公子文笔虽然略显稚嫩,但天才横溢,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不过他们二人地诗文比起蔡昭姬来。都略有不如。蔡伯喈果然是天纵其才,连生个女儿都是如此高明,让我等须眉汗颜。”

曹冲虽然早就从蒋干的口中知道这家伙确实有才,没想到他这么有才,倒真有三国演义上所说的本事,不禁抚掌笑道:“久闻张永年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今日得见,方知所言不虚。”

张松见曹冲笑得开心。心中也是喜悦,他看了一眼曹冲身侧地面面相觑的周不疑和蒋干,露出一丝得色,顿了顿又说道:“不过要说文采,还是公子所作的序文最佳。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妙哉!若不是亲见公子。只见此文,必以为作者乃一中年得道之人矣。”

“惭愧,惭愧,先生过奖。”曹冲脸红了,他这篇文是抄来的,而真正的作者王羲之确实是人到中年了,没想到张松一扫之下,居然从字里行间把这都猜出来了。

“公子无须过谦,以公子的年纪,能写出这句话来,虽然文风略有颓丧,却也是难能可贵了。”张松也叹道:“我只听说天竺那边有那种天生的灵童,闻佛经而知雅意。没想到公子也是如此,未闻佛经也知造化无常。唉,松自诩有才,今日方知世有高人而未必有幸得见,做了几十年地井底之蛙,真正是愧不敢当。子翼先生,来时路上松一时狂放,还请先生海涵。”说着,恭恭敬敬地对蒋干作了一揖。

蒋干一时没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回礼,却有些奇怪,路上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要不是因为有公务差点要打起来,这时的张松怎么这么客气,真是到了公子面前就改了性子了?他哪知道张松平时的狂放固然有才高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一种逆反心理,你们不理我,我还不理你们呢,我官没你们大,但不把你们放在眼里。如今曹冲身份比他高出许多,却对他客气异常,他那种心理得到了满足,自然不会赌气了,更何况他见了这些文集,也确实有些感慨,自己才虽高,还没有高到能把这些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地步,至于那篇序文,他更是自愧不如,而对方却是如此年轻,不由得他不心悦诚服。

蒋干和张松两个铁嘴讲了和,这气氛自然是更加和谐了,从诗文开始谈起,几个人纵论天下大势,谈得热火朝天,虽然间有争执,却是情绪平和,气氛极好。蒋干和张松自不必说,周不疑是个少年天才,见识之高也不必说。真正说起来,实际上是曹冲这个冒牌天才的水平最差,但他一来位置尊贵,二来他的文章,他地武功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他不怎么说话反倒让人觉得他是谦虚,而不是心虚。

几个人谈到半夜,这才依依惜别。本来想来骗地图的曹冲虽然没骗到地图,却也没有空手而回,张松将益州的形势讲得很清楚——看得出来这小子早就想把刘璋给卖了,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就连各个城池的边关守将什么脾气特搞得清清楚楚。曹冲听得心头一阵阵地冒寒气,要是自己不知道张松地底子,真被刘备捡了便宜去那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米氏姐妹歪在车上已经睡了一觉了,反正车上有火炉,有薄毯,旁边还有四个虎士,再加魏延的二十个侍卫,不至于有什么安全问题。她们姐妹睡得很舒服,直到曹冲上了车,捏着她们地鼻子她们才惊醒过来。

“公子回来啦?”米小双一见曹冲的笑脸,连忙抬手擦了擦眼睛坐了起来,一边推醒米大双,一边手脚利索的去拿酒杯,准备将热在炉子上地酒斟给曹冲。曹冲摆了摆手道:“不喝酒,也别叫你姐了。我们回吧,这里不冷吧?”

“这里哪会冷,就是酒气有点重。”挤上车来的周不疑搓了搓手笑道:“公子既然怕她们冷。为什么不带她们进去,只把她们留下车上。”

曹冲笑了笑道:“我怕她们看到张松时会笑出来,对张松不礼貌,对我来说也不妥。你没看出来吗?这两个丫头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连你都敢笑,那个张松长成那样,她们还不把肠子笑断了?”

周不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多亏了子翼再三提醒呢。即使是这样。当时也憋得我好辛苦,她们要去了,肠子未必会断,脸一定会发紫的。”

“哼,说什么呢?”娇憨的米大双这时才醒了,一听周不疑的话,不满的坐起来身来,撅着嘴说道:“那个张松我们已经见过了,长得贼眉鼠眼的。在车外看了半天,还想凑过来看仔细点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的举起胳膊打了个哈欠,袖子滑了下来,露出修长白嫩地手臂。刚钻进车来的蒋干一看就直了眼。米大双感觉到了他象狼一样贪婪的目光。立刻将手放了下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印着睡痕的脸绷得紧紧的,顺手将炉子上的酒杯端起来泼了蒋干一脸。

“滚到下面去。”曹冲踹了发呆的蒋干一脚,蒋干抹了抹脸上的酒,灰溜溜的坐到车帘外面去了。

“姐,你也太放肆了。”米小双沉下脸瞪了米大双一眼,“公子还在这呢,还好周公子是公子地亲信,不会多说什么,让外人知道了,要说公子没有家规呢。”

米大双吐了吐舌头,偷偷看了曹冲一眼。曹冲捏了捏鼻子,也没有多说什么。米小双舀出一杯酒,从车帘里伸出手去:“子翼先生,小双代姐姐陪个不是,请先生不要见气。”

蒋干接过酒杯,尴尬地笑了一声:“是蒋干失礼在先,怪不得大双姑娘。”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对,回吧,我可困了。”曹冲打了个哈欠,催促道:“明天还有事呢。”

车夫一声吆喝,马车晃了一下,咯咯吱吱的起动了。

坐在外面的蒋干却闷了半天,忽然问道:“公子,你说那个张永年以前是那样,怎么见到公子却这样了?”想来他是考虑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张松为什么会反差这么大,就连他这个钻研鬼谷子颇深的人都看不懂。

曹冲半倚在米大双的腿上,由着米大双给他捏着眉梢,停了半天忽然问了一句:“你见过刺猬吗?”

“刺猬?见过,我们家旁边的庐山上多的事,长着一身硬刺的小东西。”

“刺猬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一见到有危险就会将浑身的刺竖起来,谁靠他近谁倒霉,但你如果消除了他地敌意,其实也是蛮可爱的。”曹冲被米大双的小手捏得舒服的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张松才高,但别人总是笑话他,他自然也会象刺猬一样竖起刺,逮谁刺谁。”

蒋干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曹冲向曹操推荐了张松,曹操听曹冲详细地说了昨天见他地过程,也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身边的人太杂,关系不太好处理,万一哪个得罪了他反而不好,就让他在丞相府挂个参军事地名,跟着你做事,你身边人少,不会搞得太复杂,如何?”

曹冲想了想,也觉得这样比较妥当,便应了下来。很快丞相掾主簿桓阶就下达了文书,辟张松为丞相掾史,参丞相军事,随从曹冲做事。张松接到任命书时,看了又看,虽然他知道曹冲肯定会推荐他,没想到这么快,才半天功夫就把事情办妥了。想想昨天下午自己还垂头丧气的准备打道回府呢,没想到现在自己已经如愿以偿了。

张肃见事情已经办完,自己做了太守。弟弟如愿入了丞相府,心满意足的在乌林住了一天后就起程回去交差,这次曹操封刘璋为振威将军,刘瑁为平寇将军,又赏了不少东西,回去刘璋一定很高兴。

张松送他到长亭,两兄弟执手相看,依依惜别。张肃关照道:“永年。如今仓舒公子看中了你,你就好好在他身边做事。仓舒公子是有名的仁厚之人,文韬武略皆是有口皆碑的。又是丞相看中地人,当然不会差。只是兄长我要提醒你,他千好万好,唯一的不好就是他不是嫡长子。你做事归做事,可有些事还得分清楚,不可牵扯到其中去。”

张松笑了:“多谢兄长提醒,我自当谨慎从事。我在公子身边。家中老父老母。就有劳兄长了。”

“唉,你这说什么话,那也是我的父母,我照顾他们正是理所当然的。”张肃佯怒的看着张松,又叹了口气道:“永年,以前是兄长无能,虽然把你带进了官场,却没能照顾好你,兄长一直心中有愧啊。这下好了。你从此可以飞黄腾达,我这心里,总算好受些了。”

“兄长,”张松心中一酸,这时才念起平时兄长的百般好处。只是自己当时忿忿不平。看谁都不顺眼,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莫及。他紧紧的握了握张肃的手,含着泪笑道:“做兄弟地以前诸多不是,还请兄长不要挂在心上,嫂嫂处也请兄长多多担待。此去路远,兄长还是上路吧。”

两人感慨半天,挥手作别。张松站在岸边,看着张松登船远去,不停的挥手作别,一时到帆影消失在茫茫的天水之间,这才回营。接下来地几天张松一直跟着曹冲身边,看看黄忠他们几个对阵切磋,跟着曹冲参加军事会议,再不然就是几个人在乌林峰上摆上一张小几,凭岸临风,看着对岸的江东水寨论说将来可能的战事。

张松这时才知道水寨前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埋着无数的大石和木桩,真要有人想一头撞上来的话,离大寨百步就会船破人亡,没有人带着想要自己把船开到大寨里来,简直跟找死没什么两样。他不禁为自己当初的想法感到惭愧,曹丞相地手下人才济济,果然不是盖地,象荀攸、贾诩、桓阶、刘巴等人哪个不比他强,公子手下的人虽然不多,却也没有庸才,周不疑、蒋干都不比自己差。

他的心态转了过来,慢慢的脸好象也长得顺眼了些,曹冲身边的人看得习惯了也无所谓,而其它营中有些不长眼的人看到张松时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结果被曹冲带着几大高上门去,拉出来在众人面前一顿胖揍。这种事情搞了两次,整个军中都知道了这个仓舒公子护短不是假的,是真的,他手下地人不能惹。不光是不能惹,说都不能说。

为了这事曹操特地把曹冲找过去当着众将的面训斥了一顿,不过曹冲还是不改,那些将军也知道曹丞相这是给大家卖面子,不一定是真的训斥曹冲。何况曹冲人缘极好,将军们也不想自找麻烦,只能约束手下的人自己小心。这么一搞,不少人就动了心思,想方设法的要调到曹冲手下来。

张松为此感激涕零,死心塌地地保定了曹冲。

这一日正在乌林峰上小坐,周不疑用树枝在地上划出了夏口、樊口和乌林地地形大势,然后用树枝点着夏口说道:“夏口的文仲玉与关云长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估计对峙之势还得拖延下去。夏水夏涨冬竭,前一段时间雨水较多,尚能支撑,如今只怕大船已经无法通行。文仲业在上流,要么弃舟登岸,要么后退到汉水流域。而如果弃舟登岸地话,北军的战力虽强,张机先生亲训的医匠也算高明,但毕竟不比荆州本地人习惯,再加上关羽军扼守住了有利地形,此消彼长,一时之间谁也占不了上风。其他诸路支军,因为担心后路的问题,一时也不可能深入。因此关键还在这里……”他用力点了点乌林,“此地一日不决,战事一日不定。”

“元直说得高明。”张松点头道,他轻咳了一声,从米大双手中接过热酒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和快冒烟的嗓子,然后接着说道:“此地战势,目前看来也是个相持的态势,我军总兵力强,但水军弱,荆州水军能战的都在江夏刘琦手中,如今由刘备和关羽掌控。襄阳水军和江陵的水军战力太差,人数虽然多,打起来未必能占上风。北军虽强,不习水战,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虽然有了很大提高,但也只是和襄阳水军相近,与江东的精锐水军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不过我军也有我军的优势,目前虽然不占上风,但自从丞相大人在军中下了悬赏,再加上奋威将军第一仗就阵斩了黄盖,我军士气极旺,诸军求战心切,这些天士卒们训练极为用功,假以时日,超过荆州水军不是难事,更何况刘仲玉设计的那个拍杆威力惊人,只等士卒们练习纯熟。所以我们拖得,他们拖不得,拖一天我们的胜算就大一分,等到明年春水一涨,夏水复流,只怕这些挡车的螳螂再也无法挡住丞相大人一统天下的步伐。”

米大双在一旁听了,眉头悄悄的皱了起来,她借着端酒给曹冲的机会,笑着问道:“公子,如果抓住了刘……玄德,你准备如何处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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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节 吕蒙

正凝神细看江中点点银光的曹冲回过头看着米大双,接过她手中的酒笑道:“怎么?你跟他有亲?这么关心他?”

“没有没有。”米大双连忙摇头,“奴婢只是想,那刘玄德素有仁德之名,公子也是仁厚之人,你如果抓住他,会不会英雄惜英雄,封他个官做?就象丞相大人当年那样。”

“哈哈哈……”曹冲见她紧张,不禁笑道:“那你估计他要是抓住我的话,会不会封我个官做?”

“肯定会的。”米大双重重的点头道。曹冲看了好笑,捏了一下米大双的鼻子:“可惜你不是刘玄备的女儿,说了不算的。”他回过头对周不疑等人说道:“诸位可知道裴文行如何说刘备?”

曹冲在曹操的大帐时有一次遇到裴潜他们几个掾属陪着曹操闲聊,曹操就问裴潜道:“文行你久在荆州,与刘玄德多有接触,你看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才干谋略如何?能成大事否?”

裴潜笑着说:“我听说当年丞相大人与刘玄德青梅煮酒,论说天下英雄,现在想起来,大概丞相大人对他颇有期望,故而称许。潜对丞相大人敬佩有加,然于此却不敢苟同。刘玄德托汉室宗亲之名,慕高祖皇帝之迹,矫名伪志,可惜没有高祖皇帝之才,时势也大不相同,他未免有些痴心妄想了。此人如居中国,只怕是个祸乱根源,如果守一险地,天高皇帝远,做个土皇帝倒还是有可能的。”他说着,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地图,“丞相当小心他向南流入交州或益州南部,或者窜入山越之中。”

“裴文行见识高妙。”曹冲笑着说道:“永年,元直,你们觉得这个刘玄德会如此做吗?”

米大双红了脸辩道:“交州有可能。山越也说得通,益州可是刘璋的地盘,都是汉室宗亲,刘……玄德怎么可能去抢同宗的地盘?他可是个讲仁义的人。”

“同宗?”曹冲还没说话,周不疑先不屑的撇了撇嘴:“连自己的妻儿都顾不上的人,还谈什么仁义,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而已。”米大双被他这么一说。哑口无言,愣了一会,忿忿地甩了手,坐到旁边生闷气去了。气忿不平的样子逗得几个人窃笑不已,小双走过去搂着她的肩劝了一阵才好。

“别说了别说了。公子你们快看。”蒋干忽然站了起来,指着远处的江面叫道。

几个人向远处看去,只见水天一线之间,忽然多出来几个黑点,曹冲细看了一下,心头一阵悸动,轻声叫道:“周瑜来叫阵了?”

“大概不差。”周不疑笑道:“他一定会觉得第一阵是意外。本当是完胜之局。结果被邓师傅钻了空子,这才搞得士气低落,不打一个胜仗将士气挽回来,他如何守得住?”他拍了拍蒋干的肩膀说道:“子翼,你等了这么多天,机会终于来了。等这仗打完,你可再到周瑜面前去一趟,看他还如何对你。”

“哈哈哈……”蒋干笑道:“元直你不了解周公瑾这个人,别说这次他打败了。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只怕他还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等这仗打完了,我不去找他,我直接去找孙权,看看他这次可还撑得住。不把质子要过来。我蒋干直接跳江游回来。”

“且,我还以为你说跳江自杀不回来了呢。”张松扑哧一声笑道:“搞了半天还要游回来。”

“你个张永年。存心不良,居然想我死。我不回来,谁跟你斗嘴啊?”蒋干嘎嘎的笑道。

江东的水军来袭,消息很快传到了岸上地军营,丞相中军帐击鼓聚将,曹冲带着周不疑飞奔而去。不大一会儿,军令传出,命令水军主将蔡瑁迎战。蔡瑁接到了命令,立刻调兵遣将,出寨迎敌。

曹冲陪着曹操上了船,进了水军大寨,登上了蔡瑁中军的高台,看到了从襄阳赶来参与改造战船的刘琮。刘琮黑了些,也更壮了些,说话声音也响得多,一见到曹冲就笑道:“仓舒,来,我为你介绍,这就是跟你提过的韩暨韩公至,现任丞相士曹属,这次的战船改造以他为主,我只是打打下手。”

刘琮身边地那个年近五旬的官员连忙上前给曹冲行礼,曹冲扶起他打量了他几眼,笑着打趣了刘琮几句,就先跟曹操一起登上了眺望的木楼,观看水军作战。

江面上已经打成了一片,曹冲看过去是一团粥,谁跟谁的根本分不清。他只能分得清,那几艘船连在一起的巨无霸应该是已方的,那些围着巨无霸团团转,象是蚂蚁啃大象的,应该是江东地。其它地只能根据上面的旗语兵传报战况了。

“左冀虎威将军于禁部与凌统部接战……”

“右翼折冲将军乐进部与孙朗部接战……”

旗语兵不由的将最新战况传报下来,下面的人听得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又有些担心,随着报下来的战况不停的经历着喜和忧的过程。曹冲被他们说得百爪挠心,满心想爬到上面去亲眼看一看,可一想自己爬上去也未必看得清,别说旗语自己看不懂,那些战船他也分不清。

“折冲将军占了上风,孙朗在后退……”

“虎威将军稳步前进,与凌统部激战……”

“周瑜的中军上来了……”

“蔡都督的中军迎上去了……”

曹冲听着听着,感觉到已方虽然没有占上风,好象也没被人占了便宜去,心里这才慢慢地放松下来。他瞟了一眼身旁的曹操,曹操面色平稳,稳稳当当的坐着喝茶,手都不带抖一下的,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着急。他不禁有些惭愧,自己经的战阵还是少,有点沉不住气,离曹操这个境界差得太远。

江陵水军大都督蔡瑁站在自己高大地座船上,看着越逼越近地江东水军。不由得捏紧了拳头。他看了看身旁站着的张允:“德诚,你说这次我们会赢吗?”

“不知道,应该不会输得太难看吧。”张允咽了口唾沫,上次他几乎全军覆没,亏得邓展重创了黄盖地中军,这才转危为安,曹操没有责备他。但他自己却是越想越后怕,前军主将也不做了,跟在蔡瑁身边做个甩手副都督也蛮舒服地。现在听蔡瑁问他,知道这个舅舅心中也没底,大概也在打鼓呢。

“仲玉他们做的拍杆应该会有用吧。”张允想了想。找出一个理由来安慰一下自己和蔡瑁。

“但愿如此。”蔡瑁见身边没有外人,抬起手擦了擦汗,他有些庆幸自己虽然没有儿子,但找了两个好女婿,大女婿刘琮是以前没看出来,一直当他是个废物,这二女婿曹冲却是选得相当靠谱。不仅自家靠上了曹家这艘大船。而且以前以为是废物的刘琮居然也成了器,真让蔡瑁喜出望外。这次如果能表明刘琮改造的东西确实有用,那么自已就又有了杀手锏,可是真的不怕周瑜了。

“命令强弩手准备!”蔡瑁见两军相距逼近五百步,立刻下达了命令,准备先声夺人。

曹军将大船连在一起,稳定性提高了,但灵活性大大降低。水军好多将领不适应这种笨拙的战船,提出了反对意见。但光反对没用。你不能解决北军所需的稳定性问题,光凭荆州水军显然难以完成作战任务。就在无法两全地时候,刘琮奉曹冲之命,带着一大帮能工巧匠赶到了乌林,捣鼓了几天之后。居然将陆地上使用的强弩车改装到了大船上。更有甚者,他居然将一台霹雳炮装了上来。石块难找。他就让人准备了大量的砖块用草绳捆在一起,因为太多的人反对,他只装了一台,想要这次试试效果。

蔡瑁将这艘船藏在他的身后,高高地木架用帆遮了起来,曹冲派过来的两个炮手郑虎和王浑就在那架霹雳炮旁,眼下正看着上面的旗语紧张的调整着方向。

“都督,周瑜的中军太利害了,吕蒙已经突破我军前沿,从船队的间隙中冲过来的了。”一个副将冲到蔡瑁面前,大声叫道:“我军转向不灵,没能拦住他们。”

“叫什么叫?”蔡瑁大怒,心中惧意遁去战意盎然,飞起一脚将副将踹翻在地怒吼道:“老子地船又高又大,就凭他几艘蒙冲斗舰能撞得过老子?传令满帆冲过去,将他们全压到水底下去喂江猪。”

一声令下,几个大帆升到了顶,借着越来越猛地北风,大船加快了速度,向着冲过来的几艘战船就冲了过去。桨手们齐声吆喝,奋力划桨,很快将速度提高到了极限。

吕蒙举着盾牌站在船上,看着前面加速冲过来的大船直摇头,这些船太大了,笨是笨了点,但冲击力也极惊人,自己这船撞上去只有沉船一个结果,他略作思索就下了命令:“派人拦住其他迎上来拦截的船,我们直扑蔡瑁的大船。妈的,上次被邓展打了个黑虎掏心,老子也掏他一回,把蔡瑁干掉。”

旁边的人很快将命令传了出去,旁边的几十艘船倏的分开,分别迎上了蔡瑁大船前迎上来接战地几艘斗舰。吕蒙吐了一口唾沫,用手中的长刀击了一下盾牌,桨水们猛然发力,以他为首的三艘战船飞快的从船阵中冲了出去,在拦截的船反应过来之前很快就冲过了蔡瑁大船上射过来地箭雨,钻到了大船下面。看着迎面冲来地般腹,大喜的吕蒙用手中地长刀一敲,士卒们立即举起手中的长勾,勾住了大船的船帮。吕蒙将手中的刀咬在嘴中,双手抓着垂下来的软梯,身先士卒的向上爬去。船上的士卒一个个跟着向上奋力攀爬,剩下的极力握紧手中的铁矛顶住如山一般压过来的大船,保持和大船一样的速度,防止被大船撞翻。

吕蒙速度很快,片刻之间就爬到了船舷边。他单手抓住船舷,一手握刀,正要翻身跳上船,忽然听到一阵牙酸的机簧声,不禁心头一凛,硬生生顿住了身形。只听见一声厉啸,几根长矛一般的弩箭从他头顶飞过。劲风吹得他盔缨拂动,脸颊生寒。

“快跳上去,趁他们上箭的时候跳上去。”吕蒙单臂用力,翻身跳上了大船,在转身的那一刹那间,他看到两只蒙冲被十几只强弩射穿,船体倾斜。慢慢倒入了江中。

“杀!”吕蒙让过刺过来的一枝长矛,晃身逼近了那个士卒,抡刀猛劈,一刀枭首。那个士卒手中地长矛刺进了吕蒙身后一个士卒胸口,自己却轰然倒地。栽倒在吕蒙面前。

“迎上去,弓弩手准备。”蔡瑁看了一眼奋力挥刀,连砸带砍,转眼之间连劈三人的吕蒙,不屑的笑了一声,向身后的侍卫们下达了命令。这几百侍卫是曹操赏他的,都是武艺高强的北军。对付冲上船来的这几个人自然是不成问题。更何况他地身边还有几十个强弓手,实在不行,一阵乱箭也把他射成刺猬了。开玩笑,想学邓展?黄盖那种事只能出现一次,而且绝对不允许出现在自己身上。

张允应了一声,带着强弓手站在了蔡瑁的前面,严阵以待。蔡瑁抬眼看了一眼远处的周瑜战船,挥手下达命令:“霹雳炮准备,给周公瑾一点利害。别让他小看了我荆州水军。”

郑虎接到旗语,一声令下,士卒们七手八脚的扯下了蒙在霹雳车上的帆,高大地霹雳车露出了他平静而又威严的面貌。郑虎又一次看了一眼用旗语传过来的方向,举起手中的小旗猛然下挥。

“开炮!”

击锤手大吼一声。手中的木锤轰的一声击在挂勾上。高高的重锤猛然下摆,绷起地绳索带动着用草绳捆成一团地砖块。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带着厉啸飞上了天空……

吕蒙这时候已经后悔了,他一上船就连斩三人,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他眼前的这些人战斗力极强,比他在年初时遇到黄祖那些久经沙场的士卒还强,绝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荆州水军可比。他是斩杀了三人,可自己却被其中一个砍了一刀,跟上来的侍卫也连连被人砍倒,一直无法在他身后形成攻击阵形。他不敢离开船舷,一来是怕自己腹背受敌,二来是冲过这些人十步,就是一架面目狰狞的强弩,如果不是自已身前全是曹军,只怕那箭簇闪着寒光的十只弩箭已经将自己钉在了船帮上。再看看强弩后面站着的一百全副武装地曹军,再看看他们身后持弓而立的几十个箭手,他的心比江水还要寒。

“杀!”他吼了一声,盾牌锁住一只长矛,手中的长刀沿着矛柄飞速直上。那个曹军士卒狂笑了一声,撒手扔矛,却张开双臂顺势抱住了吕蒙的手臂,和身扑上,紧紧地别住了吕蒙地脖子,死死的缠在他地身上,奋力要将他撂倒。吕蒙身上背了一个人,灵活性立刻受了极大的影响,他手忙脚乱的让开几把砍过来的战刀,顺势向后退去,双腿用力狠狠的撞在船舷上。旁边的侍卫见有人贴在他的身上,连忙抢过来拼命的挡在他的面前,而曹军见已方有人拿住了对方的主将,一个个狂喜不已,立刻刀枪并举迎了上来,想将吕蒙杀死。双方拼命砍杀,转瞬之间双方又有几人丧命。

吕蒙在船舷上猛撞了几下,感觉到脖子上的胳膊一松,立刻回转长刀,从自己的左胁下插了过去,直刺进那个曹军士卒的腹中,那士卒却极是凶悍,腹中被插了一刀,自知绝无生理,反而松开一只手,猛在轰在吕蒙的头上,打得吕蒙眼前发花,狂吼一声甩开了他,在第二拳挥下来之前一刀剁下了他的手臂,接着长刀狠狠的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士卒嘴里喷出血沫,却依然瞪着眼睛不肯倒下,奋力伸手冲了过来想要再次抱住吕蒙,吕蒙吃了一惊,连退两步,挥刀削掉他五根手指,一脚踹在他的胸前,脚下却被绊了一下,仰面摔倒。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空中飞过一个大大的幽灵一般的黑影。

吕蒙吃了一惊,手中长刀翻飞,架开一枝长矛,顺势砍中那个围上来的士卒的腿,翻身站起,长刀连舞,磕开几柄长刀,接着在几个士卒的脸前掠过,砍得三个曹军面庞一分两半。曹军被吕蒙的凶悍给压制住了,几个人手持长矛,瞪着吕蒙,却不敢再上前一步。吕蒙这才算歇了口气,和三五个侍卫围成一团,靠着船舷长喘了几口气,心有余悸的又看了看头顶的天空。

天空什么也没有,只有越来越厚,压得越来越低的乌云。

吕蒙收拢了心思,不敢再恋战下去,他们激战了好久,体力快不行了,可人家后面还有几百养精蓄锐的侍卫呢。他悄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一声呼哨,几个人一起冲了上去,挥刀砍翻两个惊魂未定的曹军后,吕蒙看到强弩手的眼睛眯了起来,心知不好,大喊一声:“快撤!”拔腿就跑,在船舷上蹬了一脚,跳在半空中回身一刀劈在一只堪堪射到眼前的弩箭箭杆上,但弩箭去势不减,嘭的一声钉在了盾牌上,强劲的冲击力撞得吕蒙在空中横移两步,翻身落水。

他那几个侍卫没有他这么好的身手,和几个曹军士卒扭在一起,被强劲的弩箭射穿,钉在了船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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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节 小胜

吕蒙运气不错,没有掉到江中,而是掉进了自己的那条船,不过那条船上已经没有几个战士,几个操舟手神色惊慌的用手中的铁矛顶着不断挤压过来的大船。风越发的刮得紧了,满帆的大船击起半人高的浪花,打在吕蒙的身上。看着黑漆漆的船腹,向来胆大的吕蒙也不由得心惊,他扫了一眼,看中旁边飘过的一只小船,率先跳了上去,两腿将趴在船边的尸体踢开,大声叫道:“换小船,撤!”

战士们如梦初醒,一个个跳到小船上来,两个战士和吕蒙一起举盾护住操舟手,剩下的人有的帮着划桨,有的掌帆,有的掌舵,一齐发力,划着小船如飞而去。他一路走一路收拾自己的人马,把正和曹军苦苦缠斗的将士收拢到一起,且战且退,缓缓向后退去。

中军的情形让吕蒙大吃一惊,周瑜的座船旁一只战船被打出一个一人高的大洞,已经灌了小半船的水,船上的将士正紧张的转移到旁边的船上,连周瑜的船上都挤上了一些战士,宽大的座船上一时显然有些扔拥挤,本当在自己船上的十来个将领也挤在周瑜的船上。

周瑜面沉如水的坐在席上,不过他身旁的将领们可没这么安静了,一个个面色惊惶,就连程普这个右都督都面露紧张之色。鲁肃正在一旁苦口相劝:“都督,公瑾,不能再撑了,谁都看得出来,那个大砖团是冲着你的战船来的,都已经三次了,都是落在你的战船周围,你也看到那只船了。一击中就是船毁人亡啊,你怎么就知道下一次不会打中你,你还想让黄公覆……”鲁肃忽然感到这句话有些不吉利,连忙闭上了嘴,不过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不想周瑜部黄盖的后路。

趁着这愣神地功夫,吕蒙向旁边的一些将领打听到了情形。不知怎么回事。从天空忽然落下一个草绳捆着的大砖块团,砸中了旁边那只船,当场砸死两个士卒,将厚厚的甲板打得出一个大洞,又砸中下层划桨的三个桨手,将船底撞出一个大缝。堵都来不及堵,水就冲了进来,只得弃船。这还不算,每隔小半刻就会又落下一个,从接战开始,到现在为止一共飞过来三个,幸好那两个没打中船。可打在江中激起的冲天水柱却让旁边的船看着心惊肉跳。最后一块在半空中散开了,散落地砖块将旁边一只小船打得千疮百孔,士卒头破血流,当场砸死数人。

赞军校尉鲁肃眼尖,他看出那个黑影是从蔡瑁的座船方向打过来的,三次的方向都一致,立刻判断这些怪异的武器可能是传说中曹军的攻城利器霹雳炮,至于这些陆上用地武器是怎么会出现在船上的,怎么能打这么远。他一时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他只是知道这些霹雳炮一定是对准了周瑜的座船来的,立刻劝周瑜向后撤一些,不要顶到前面去。无奈周瑜却如没事人似的,只是让人把沉船上的人接上来。继续听传令兵不停的汇报过来地战况。有条不紊地下达战斗指令。

“子明,你的前锋军怎么回来了?”周瑜看到了满身血迹的吕蒙。放下了手中的竹简。

“都督,前锋军不利,我……我战败了。”吕蒙满面羞惭的低头跪倒请罪。

“别急着请罪,说说前面的情况。”周瑜挥了挥手,用身边的玉如意挑起了吕蒙的手。

吕蒙被周瑜平静的声音抚平了些焦燥,略停了一下才说道:“蔡瑁地蒙冲斗舰都是荆州水军,战力一般,我军大占上风,但那些连在一起的大船上都是曹操的北军,武器精良,战力强悍,而且装备了强弩,我们的船根本不是对手,只能凭灵活性比较强与之周旋,打得很辛苦。”

“嗯,继续说。”周瑜笑了笑,端过一杯酒来递给吕蒙,“喝点酒,慢慢说。”

吕蒙感激的看了周瑜一眼,接过酒杯来呷了一口,慢慢地饮尽,这才将酒杯递还给周瑜:“谢过都督。那些大船上还装了不少奇形怪状地木架,上面有个重锤,一旦落下,威势惊人,我有几十条船接近了对方大船,想要攀上去厮杀,都被这些重锤击伤击沉。”吕蒙想起回程路上看到的惨状,想起手下人那些面无人色地神色,不由得有些后怕。

“可是那些发射砖团的东西?”周瑜皱了皱眉,轻声问道。

“不是,那些是固定在大船边的,只能起落重锤,不能抛出砖团。”吕蒙想了想道:“我杀上了蔡瑁的座船,看到一个黑影,好象是从蔡瑁后面的船上飞出来的。”

周瑜吃惊的看了一眼鲁肃,两人不禁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一直以为是蔡瑁前面的战船上打出来的,没想到还蔡瑁的后面。周瑜还在考虑派自己最精锐的人手杀过去看个究竟,看能不能顺便将它毁掉呢,一听说还在蔡瑁的座船后面,立刻打消了主意。

军中素以好战勇猛著称的吕蒙都被人打回来了,其它人更没戏。

“两翼的战况如何?”周瑜偏过头问了一声。

“凌公绩(凌统)还撑得住,孙长水(孙朗)那边有些撑不住了,甘兴霸已经过去增援了,正和对方的于禁激战。”鲁肃应声答道:“不过对方越打越顺手,只怕我军难以占上风。”

周瑜点点头:“传令,甘兴霸断后,诸军稳步后退。”他看了一眼长出一口气的诸将笑道:“诸位莫慌,风势渐紧,北军不习水战,虽有大船也未必敢追过来,诸位缓缓后撤无妨。”

“诺!”众将脸一红,施了礼,鱼贯而出。鲁肃见诸将出了座舱,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了整衣服坐在周瑜和程普面前:“二位都督,这战我军又未能赢得上风。不知二位准备如何处理?”

“怎么?子敬没信心了?”周瑜看了一眼面色紧张的程普,回过头对鲁肃笑道。

“呵呵呵……”鲁肃朗声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这阵我军并没有败,只是势均力敌而已,公瑾何出此言。只不过曹军的表现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我想问问二位有何对策而已。孟子说过,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我军占据陆口地利,又上下一心,占有人和,而曹操新得荆州,人心不附,北军不习水战。不服水土,不用多长时间,疫病必然流行,到时候战力大减,我们还是有优势的。”

程普听了,犹豫了一下,又没有说什么。只是端起酒杯来喝闷酒。

“程公。有话请讲当面,互相探讨,不是更好吗?”周瑜笑了一声道。

“公瑾,子敬,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说出来好,江东偏居一偶,不论是人力物力,都不如曹操,我们打一个江夏都打了几年。更何况现在面对的不是江夏,而是整个中国。所谓地利,长江双方共有,我们占据陆口,却是南岸。今天一仗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是下风,打起来很吹力。对方地大船借着风势,我们根本没法挡得住。至于人和,想必你们也知道,连张子布(张昭)都是不支持与曹操作战的,这人和不谈也罢。第一仗折了黄公覆,还可说是意外,这一仗是都督亲自打的,我江东能打的都来了,依然是这个局面。二位觉得我们还有胜算吗?”

“那依程公,但当如何?”周瑜拉了拉面色阴了下来的鲁肃,笑着问道。

程普噎了一下,又说道:“依我之见,速将此次战况报与主公,请主公定夺。”

“程公此言甚佳,瑜也正有此意。”周瑜拱手笑道:“还请程公主笔,瑜附议。”

程普这才放松了脸色,作了个揖起身出去了。鲁肃阴着脸,看着程普消失在舱外,这才寒声道:“不知主公怎么想的,居然让这个人与公瑾共事,还位居公瑾之上,这等胆小怕事,如何成得大业。”

周瑜却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收了脸上地笑容:“子敬,曹军战力出乎我们意料太多,这仗这么打下去,只怕必输无疑,我们得另出奇计方可。”

“公瑾你怎么也这么说?”鲁肃忽的变了脸,沉声喝道。

“子敬,你别急。”周瑜摆了摆手,止住了鲁肃:“你也看到了,曹军不仅兵力强于我军,而且战力也不弱,这个大船更是难以对付,在找到好办法之前,我军不宜与之硬撼。曹操死两万人没关系,我们损伤过万就大伤元气了,你要知道我们对付完了曹操还有很多事要做。”

鲁肃心中一惊,立刻安静了下来。

曹操坐在大帐中间,诸将满面笑容的围坐在两侧,一个个兴奋异常。荀攸见人已到齐,对着刘巴点头示意军议开始。刘巴站起身来,走到中间朗声说道:“承诸位将军努力,此次与周瑜对战,我军战果颇丰,奉丞相令,将向诸位通报战果。”

刘巴也不看手中的数据统计,直接一个个的报了出来,曹冲看着手中的数字,居然是一个也不差,不由得大为惊佩,这个刘巴果然是个奇才,很有前世那位总理地水平,数字是过目不忘,做会计的天赋,应该是个好管家。

两天前的水战曹军虽然不如战报上所说的大获全胜,但也的确不错。两翼的于禁和乐进依仗着大船强悍的冲击力和高度平稳性,充分发挥了北军地战斗力和精良地军械优势,与凌统、孙朗、甘兴霸打成了平手,而中军的蔡瑁则击溃了措手不及的吕蒙前军,几乎生擒了吕蒙。并直接对上了周瑜的中军,利用霹雳炮直接打击周瑜的中军,险些打中周瑜的座船,把周瑜变成第二个黄盖。

遗憾的荆州水军虽然经过大半个月的强训,战力有所提升,但依然不是江东水军的对手,曹军地伤亡中七成是荆州的水军伤亡。他们面对着乘同样战船的江东水军,虽然有大船上地强弩和拍杆帮助,仍然负出了比江东水军更多的伤亡。实在让蔡瑁有些丧气。

不过蔡瑁在丧气地同时有让他振奋地东西,刘琮主持制造的拍杆大发神威,操作地士卒在克服了开始的慌乱之后运用平时训练纯熟地技巧,将靠近大船周围的江东船只打得狼狈不堪,损失惨重,吕蒙的前军因此溃败而不可收拾。而更让蔡瑁开心的是刘琮改装到船上的霹雳炮这次获得了一致认可。

“据降兵称,这次的霹雳炮虽然没能命中周瑜地战船。没有达到公子所说的斩首目的。”刘巴转过头来对曹操身后的曹冲微微一笑,又朗声道:“但三发砖炮其中一发击沉周瑜的副船,那两发也在周瑜座船不远,在敌军中造成了大范围的杀伤,和更大范围的恐慌。”他笑着指了指自己地心窝,诸将一听。不由得会心地笑了起来。特别是于禁和乐进相视一眼,想起当时那些被捞上的江东水卒面如土色、不住声的念叨“怪物”的样子,乐不可支的笑出声来。诸将一见平时不苟言笑的于禁都笑了,也跟着大声的笑起来。

“综合这次战果来看,刘仲玉主持的拍杆和霹雳炮改造,是成功的,丞相府决定。在各大船上都加装拍杆和霹雳炮。请诸位将军准备好操作地人手,一起送到辎重营来由专人培训,不过现成的数量有限,这次只能改装部分船只。”刘巴环顾了一眼,请示了一下曹操,曹操笑着点了点头,示意继续。

“下面宣布一下第一批改装的名单,水军都督蔡瑁部,折冲将军乐进部。虎威将军于禁部,平狄将军张部,四军第一批改装。”

刘巴一宣布完,诸将都有些奇怪,这蔡瑁是不用说了。他是曹操的亲家。是曹冲和刘琮的岳父,他们两搞出来地好东西肯定会先装备他地军队。乐进和于禁也好说,这次两人第一次登船作战就取得不错的战绩,应该奖赏,只是张部怎么也在第一批里面装上了?

刚有人要表示怀疑,旁边有人扯了扯他,附在他耳边说:“不知道张义地儿子被仓舒公子拖过去教授戟法了吗?这有什么稀奇的。”有怀疑的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点头称谢。

曹冲在折腾他那五百人时发现他们对长兵使用都不是很强,包括虎士们都是精于刀法,而黄忠的三百人,魏延的一百人就更别提了,戟这种兵器他们用得都很少。曹冲一细问才知道,长戟是种使用技巧要求很高的兵器,刺、勾、砍、推,用得好威力甚高,用得不好就是一杆长矛,而戟的造价比长矛要高得多,所以一般现在用的人很少。整个曹营中戟用得好的就是来自北方的几个大将,比如张辽,比如死去的张绣,比如张。

而这其中,以张的戟用得最好,他不仅自己戟用得好,而且有一个亲卫队,号称大戟士,是当年袁绍的护卫亲军,与麴义的八百刀盾手齐名。这些人全用戟,人手一支长戟,两只短戟,战功赫赫,所向披靡,在几十个将军的亲卫队中威名颇盛,隐隐有直逼许褚率领的虎卫营的感觉,只是人数上差得比较多而已。

曹冲见猎心喜,好说歹说的请张过来指点了几天,最后还不过瘾,干脆把他的儿子,亲卫队长张雄给抢到营中来了。搞得张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到曹操面前请示。曹操听了也直皱眉,要抢别的人也就罢了,怎么把人家的亲卫队长都抢起走了?不过他也没有和曹冲要回来,只得找机会给张补偿,而补偿就是第一批改装战船的机会。

反正曹冲建议的将北军和水军混编以提高战斗力的想法经过这次水战表明,不仅是可行的,而且是必须这么办的。水军乘小船,北军乘大船,相得益彰,互相配合,既弥补了水军战力不强的问题,也解决了北军不习水战的缺点。这么一算下来,其实张是占了大便宜的。

“此战,我军折损战船二百多艘,都是小船,大船有三艘撞伤,但不影响作战。士卒战死四千八百多人,伤一万五千多人,这其中有不少是后来风大落水而死的。击沉击伤对方战船一百五十艘,俘虏敌军两千一百多人,捕获江东前锋吕蒙座船。”刘巴最后总结道。曹操跟着让人宣布的封赏方案,鼓励大家再接再励,努力操练,准备下一次彻底击溃周瑜。众将应诺,各自出营去了。

接着蒋干受命再次出使,直奔柴桑逼降孙权,讨要质子。蒋干意气风发,在曹冲面前夸下海口,这次如果空手而回,就跳进长江游回来,万一游不回来就死在江里算了,这么好的形势都完不成任务,他丢不起这人。

张松听了本想去拍拍蒋干的肩膀,可一看自己可能够不着他的肩膀,只得缩回手笑着说:“你要是没把握,提前送个信来,我带着船去接你,你下水游几步意思一下也就行了。真要游长江,我怕你是飘回来的。”几句话说得大家哄堂大笑,蒋干自己也笑得不可抑止,指着张松直骂:“就冲着你这张臭嘴,我也要成功,不然真要淹死了,谁还受得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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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节 质子

蒋干觉得自己象一只雄鹰,傲慢的飞过长空。而江东的人却认为他是一只乌鸦,带来的是不祥的消息。周瑜的战报在蒋干前面几天到达了柴桑,孙权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蒋干已经昂着头来到了他的面前。

“讨虏将军别来无恙吧?”蒋干来到孙权面前,大模大样的拱手作揖,然后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唉呀,将军这脸色可不好啊,莫非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孙权心中大怒,偏偏又不能自失身份和一个使者斗气,强摁住胸中的恶气,哼了一声。他身边的武猛校尉潘璋却受不了蒋干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式,上前一步拦在蒋干面前,呛啷一声拔出了半堆长刀,咬着牙,瞪大了两只眼睛示威的看着蒋干。

不过可惜,他没有蒋干高,所以逼得太近了之后想要看着蒋干的眼睛就得抬起头来,而一抬起头来,他想摆出来的气势就莫名其妙的弱了。蒋干低着头看着横眉竖眼的潘璋,嘎嘎一笑:“潘校尉这是想比武吗?可惜蒋干只是一介书生,虽然会击两下剑,那不过是锻炼身体用的。潘校尉如果想比武,等江东归顺了朝庭,蒋干可以引见潘校尉去见奋武将军邓子翼,他的武技在我家丞相营中还勉强说得过去,或许可以陪潘校尉过过瘾。”

潘璋一听,气得要吐血,邓展那是取了黄公覆性命的人,还是勉强说得过去?搞得曹军全是高手似的。他被蒋干一句话噎得还没回过神来,蒋干已经绕过他。向孙权又拱手说道:“蒋干此来,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想来周大都督把前几日地战报已经送到将军案上了,事情经过也就不用蒋干多说。蒋干来无非是想告诉将军一声,如果想战,丞相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准备妥当,恭侯大驾。如果将军为黎民百姓着眼,不想战了。也好办,请将军依例将质子送往丞相大营,然后派使者带着降书前往即可。蒋干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请将军速速定夺,蒋干也好早日回去交差。”

孙权没想到蒋干这次来说话这么直接了当,根本没有一个说客应有的模样。看他那样子,似乎懒得跑这一趟似的,只想着要他一个回复,不管是战也好,不战也好,他就可以回去交差了,夺根儿没指望他谈条件。这***是说客吗?

孙权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睛一转。示意了旁边的胡综一眼。胡综会意,清咳了一声说道:“子翼先生远道而来,到我柴桑,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两句吗?如此简单,又何必劳九江蒋子翼的大驾?随便派个人来就是了。”

蒋干叹了口气:“胡县君说地何尝不是,只是丞相营中各位都在忙,将军们忙着操练人马,准备再战时抢个头功,丞相府的属吏们都忙着准备各项物资。军谋们彻夜推演战术,刘仲玉他们天天忙着给所有的战船加装霹雳炮和拍杆,一个个象吃了五石散似的,准备着新年之前结束战斗,只有我这个闲人没事做。只得到江东跑一趟了。唉。只怪我进丞相府太迟了,又没什么才干。只能跑

胡综刚说了一句,却被蒋干啪啦啪啦抱怨了一堆,好象曹营中真的全都在备战,只有他一个人闲着而已。他强压着心头的郁闷又说道:“既然丞相全力备战,蒋子翼又何必来劝降呢,直接发兵来就是了。”

蒋干一拍手:“对啊,我也是这么说,劝什么降啊。孙将军三代英杰,岂是甘为人下之人,要降早就降了,哪会拖到现在。江东地精锐全都到了陆口,准备与朝庭大军决一死战,怎么可能投降。可是我家仓舒公子说,人不怕犯错误,只要能改就行。说将军年年进贡,还算是心中有朝庭的,这两年没进贡,想必是因为有孝在身的缘故,故而这才派蒋干前来,再劝说一下孙将军。其实我也知道,将军的心意不可能再变的。不过呢,蒋干也是九江人,说起来也是将军治下,只想劝将军一句,与丞相对抗可以,只是别和刘备联合,不然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他哈哈一笑道:“我也只是顺嘴一说,将军帐下谋士甚多,不会看不懂局势的。还请将军给句话,是降还是战?蒋干好赶回去交差,再迟了,那边都打完了,我立功的机会可就真地没有了。”

胡综怒道:“既然你如此急着回去,那还说什么?赶紧走吧。”

蒋干一拱手:“既如此,那蒋干告辞了。”说完对着帐中地人一拱手,转身就走,大步流星,好象生怕人留住他似的。孙权刚和胡综交换了一下眼神,他已经跑到帐门口了,急得孙权连忙开口叫道:“蒋子翼留步!”

蒋干在帐门口站住,有些狐疑的说道:“将军还有事?莫非要留我用饭吗?没关系,驿站的饭菜还说得过去。”

孙权郁闷的看了他一眼,起身迎了上来:“感谢仓舒公子的体贴,这两年没进贡,确实是因为家母过世,权有孝在身,只是诸事繁忙,一时未能通报丞相,幸好公子聪慧,明白我等的心思。”

“这事啊,没关系,我回去代你向公子表示谢意就是了。”蒋干不太在乎的笑了笑:“说起来,我家公子也要谢谢将军呢,要不是将军在建安五年进贡的那头大象,我家公子成名还要迟一些。要说,你那大象是从交州搞过来地的吧?”

“这……”孙权说话的目的不过是拐个弯表示一下自己确实是心有朝庭的,实际上就是在服软了,却被蒋干拐到大象上去了,故意装听不懂他话里地意思。那建安五年进贡地大象他哪还记得,原来跟这个仓舒公子还有关系啊。他只得咳嗽了一声说道:“子翼先生还请稍留些日子。容我等商量商量,就算是要遣质子,也得等人从会稽赶过来不是。”

蒋干皱起了眉头,想了半天,摆出一副很为难地样子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呆上两天,你们商量一下,可尽快给我答复。别耽误我回去立功,我就指着这一次呢。”

“一定一定。”孙权连连点头,示意胡综带蒋干去驿馆。

蒋干勉为其难地,唠唠叨叨的跟着胡综走了。孙权气得回身拔刀,一刀砍在案上:“岂有此理。”

帐后转出一个年轻人,看着满脸怒容。两只碧眼瞪得大大的孙权,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直到孙权自已撤了刀放回鞘中,他才快步走过来,安排人将案几换掉。

“你们都出去吧。”孙权挥了挥手,将帐中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那个年青人。这才招手道:“伯言,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周公瑾和鲁子敬当初说得那么容易,怎么一打起来就变成这样了?”

陆逊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知道平时孙权说起这两个人的时候从来不带姓的,今天突然带上了姓,透着那么一股子生份,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兵凶战危,没打到最后,总不能定成败地。”陆逊小心的说道:“当年皇甫义真剿黄巾。被黄巾围困,也是危急之极,最后不是一把火解决了问题吗?破虏将军当年在阳人,也是先败而后胜,独自攻进了洛阳。这一两仗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

孙权慢慢的定了心神。将手中的战报递给陆逊:“伯言,我是真的有些担心了。蒋干地话是在挑拨。我何尝不知,只是刘备的动向确实有些不妥啊。你知道吗,他将刘琦的军队握在手中,近两万人马在夏口屯兵不动,据险不出。他哪怕能在曹贼背后打两仗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也好啊,他倒好,坐山观虎斗,安安稳稳的看着公瑾和曹贼对阵。倒是在江夏东布置了重兵,你说他想干什么?”

陆逊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战报:“将军,刘备与曹公对阵多年,从无一胜,只怕他已经被曹公打破了胆。上次在长阪,一则被曹公的铁骑打得大败,再则被曹公子曹冲带着两千铁骑追得差点送命,这个时候见我军不占优势,他预先自保只怕也是情理之中。只要我军战败曹军,他自然会很安份地。”

“你说我们怎么才能打赢?”孙权叹了口气,没有去接案上地战报,倒是有意无意的瞟了陆逊一眼。陆逊低着头盯着战报,没有看到孙权的眼神,只是笑了笑说道:“二位都督和赞军校尉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觉得此计可行。”

孙权没好气的笑了一声:“可行?怎么可行?他们说要我暂时示弱,怎么示弱?你也看到了,那个蒋干根本没心思来谈判,要么送质子,要么就开打,我儿子还没生呢,屁的质子。”孙权越想越气,不由自主的骂了一句脏话。陆逊不为人注意的皱了皱眉,无声的叹了口气:“逊去会稽说服岳母,请她允许派绍儿为质。”

“不可!”孙权断然拒绝:“兄长征战一生,这江东的基业虽说起于父亲之手,却都是兄长一刀一刀砍出来地,要不是兄长英年不永,绍儿又年幼,哪里需要我来继承这个位子。如今有事,还要派绍儿去做质子,那我还不如直接投降曹操算了,大小也能象刘琮一样做个列侯。”

“将军,绍儿做质子,不致于有生命危险。绍儿年幼,当然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去,孙孝廉(孙匡)是曹公弟婿,由他陪着去自然不会有误。我听说曹公少子曹冲,心怀宽仁,对家人极好。以孙孝廉的禀性,必能与他接近。届时纵有冲突,也能保得性命无忧。再说岳母乃乔公之女,曹公当年多受乔公恩惠,必能念当年之情,不至于要了绍儿的命。”陆逊苦笑着劝道:“再者,我军能否战胜,只需一仗即可,打赢了那就无事,打输了。连将军都要入许,他们不过是早行一步罢了。与江东基业相比,绍儿也好,孙孝廉也好,他们既然姓孙,这责任就不可推辞。”

“只是,只是天下人将如何看我?”孙权垂下头来,久久不语。陆逊起身揖了一揖。踩着沉重的步子出去了。孙权在帐中独坐了好久,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把将案上地东西全都扫落在地。

也不知陆逊用了什么办法,居然真地说服了他那个后岳母大乔,把孙策的遗腹子,才九岁大地孙绍带到了天天吵着要回去立功的蒋干面前。随行的还有孙权的四弟孙匡孙季佐。他是曹操的侄女婿,他地夫人就曹操那个被陶谦干掉的弟弟曹德的女儿,建安五年成的亲,如今儿子四岁,叫孙泰。

“我家将军尚未生子,此子是我家讨逆将军遗腹,倍受我家将军疼爱。此次派他去做质子。还请子翼先生沿途多加照顾。”胡综堆着满脸的笑容说道。

蒋干皱着眉头看着一脸稚气的孙绍,再看看一脸假笑地孙匡,这次是真的挠头了。他没想到任务完成得这么顺利,但这任务却不见得完美,完美的任务是带着孙权的降书回去,而不是质子。这两个人一个是大乔的儿子,丞相每次走乔公墓前都要祭奠一番的,这大汉朝没人不知道。这孙匡是丞相亡弟的女婿,真要犯了什么事。只怕丞相也不会杀他。这哪是质子啊,分明是两个白吃饭地家伙啊。

不过孙权确实没有儿子,弟兄四个老大孙策死了,老三孙翊前几年也挂了,也就这个孙匡是亲弟弟。那个孙朗是庶出。就不能算了。不管怎么说,孙权这个质子地份量足够表示诚意了。再提更高的要求你是无论如何也提不出来,总不能让孙权现在就跟着你走吧。

蒋干无奈,带着孙匡和孙绍回乌林,交了差之后就直奔曹冲的营帐。一进大帐,他就叫苦连声的抢进围在一起的几个人中间,愣把张松往旁边挤了挤,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扑克牌说道:“就你那臭技术,一边看着,先让我过过瘾。”

曹冲见他欺负张松,不由得笑了起来,把手里的牌扔掉,招手让一旁观阵的米大双取过酒菜来:“子翼回来了,看这样子不是游回来的,大家过来听听他是在孙仲谋面前是怎么耍威风地。”

蒋干一听,哈哈大笑,将手中的扑克扔掉,开始给大家讲他在孙权面前如何如何的嚣张,如何天天指着那个胡综的鼻子抱怨,江东的好酒好菜吃着,江东地才子骂着,那感觉真是太好了。他说得眉飞色舞,引得张松羡慕不已,一心盼着自己也有哪一天也能这么立功。

“这个孙仲谋,还在想什么心思?”曹冲听完了质子地情况,边笑边说:“看来上次打输了,他们还没死心,还想着咸鱼翻身啊?”

张松也收了笑容:“孙仲谋派这两个人来做质子,说得好听是有诚心,说得不好听是借刀杀人。如果有把握了,就与丞相决一死战,败中求生,只怕到时候还反过来咬丞相一口,说他逼人太甚。如果没有把握了,就顺势投降,自已做个一方诸侯,却把这两人放在邺城。我看啊,只怕他还有后招。”

蒋干也皱起了眉头,一边呷着蔡玑从襄阳送来的樗酒一边说道:“永年所见甚是,我看到这两人时也是如此想,偏偏还不好说什么,不明不白地吃了孙仲谋一个亏。说实在的,我还真没想到孙仲谋会派质子来,一直以为要么他投降,要么开战的。”

曹冲笑了,他知道后世对孙权的评价说他有勾践之忍,现在看来这人确实能忍,蒋干那么嚣张他都能忍了,质子也送了,顺便还让你难受一下,他自己讨个好卖个乖,换个喘息的时间再狠狠咬你一口。不过,这次没这么好办,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世上,又掌握了这么多资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再占了便宜去。

“永年说的是,只是质子既然已经到了,我们就不能相逼过紧,以免落人口实。”曹冲笑道:“好在我军整训还需要一段时间,刘仲玉这些天忙得昏天黑地,估计要全部改装完至少得年底了。可惜啊,这么好的战船却用来对付周瑜的三万人,我可是指着这些战船远征朝鲜的。”

“怎么?公子要远征朝鲜?”蒋干一下子来了劲:“到时候可要让我再去做使者,看看那些棒子究竟长成什么样。”前些天他们一起谈论周边形势,已经接受了曹冲对高丽人的称呼。

“你休想啊,我都已经跟公子请了命了,你休想再插一杠子。”张松一把打落他的手,翻着白眼说道。曹冲见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他们也争得这么开心,不由得笑了起来,周不疑笑着说道:“你们也真是,公子说了玩玩的,你们也当真。还朝鲜呢,先把大汉统一了再说,你们以为打赢了江东就统一了?别忘了还有益州,还有西凉呢,西凉之外还有大汉朝失落多年的西域诸国呢。朝鲜?你还是先把媳妇娶了吧,也许到时候你儿子去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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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节 孙匡

孙匡第一眼看到曹冲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少年神童居然披头散的趿着木屐出来见他。宽大的衣服也没扣紧,就那么披散着,两个娇悄的侍女正一边说笑着一边清理他换下来的衣服,见到他来也没有避让,一个抱着衣服出去了,一个卷起袖筒,露出如藕一般的手臂端上茶来,笑嘻嘻的送到他的面前。

曹冲看到孙匡皱眉,不禁暗自笑了一声,对着米小双挥了挥手,让她退了下去。这才拱手道:“不知姊夫前来,未有准备,还请姊夫见谅。”

孙匡强笑了笑:“无妨,早就听仓舒公子生性豁达,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哈,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曹冲大笑了几声,将孙匡让了进去,孙匡向外面招了招手,带进来一个粉妆玉琢却冷着一张脸,带着些许杀气的童子来。孙匡介绍道:“这是我家兄长孙伯符的公子,名绍,是本朝前太尉乔公的外孙。”

曹冲笑着看了孙绍一眼,孙绍也看了他一眼,不过是瞪着他的,小嘴咬得紧紧的,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看他那样子,恨不得活吃了他。孙匡见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绍儿年幼,从小没见过父亲,一直由嫂嫂带大,有些地方……还请仓舒不要与他计较。”“呵呵呵,有意思。”曹操摆了摆手。止住了孙匡地解释,以一种赞赏的口气说道:“果然是江东小霸王孙伯符地儿子。有一点虎气。男人吗,就要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唯唯诺诺的反倒没人喜欢。”

他老气横秋的拍了拍孙绍的脑袋,让米大双带着孙绍到里面去吃点心,这才回过身来看着孙匡,两人坐下,曹冲笑道:“讨虏将军好心计,居然派孙绍来做质子。想借刀杀人,果然是高明之极。”

孙匡本来一直想着怎么跟曹冲套近乎,哪知道曹冲开门见山就把江东的想法说了出来,搞得他一时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应对才好。吱唔了半天才道:“仓舒过虑了,我二兄成亲数年,一直没有孩子。我兄弟之中。又只剩下我们二人,也只有我陪着绍儿来了,并无其它意思。”

“季佐为人做了盾牌,还要为人说好话?”曹冲笑着让了让茶:“当真是兄弟情深,这么说讨虏将军是在准备江东的户口图籍,不久就要亲自来向朝庭投诚了?”

“江东本就是朝庭的江东,谈不上什么投诚。”孙匡憋得满脸通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他一时有些后悔,都说曹冲为人厚道。怎么一见面就这么说话,哪儿是厚道啊,分明很尖刻啊。“呵呵呵……”曹冲轻笑起来,他端起漆得亮地耳杯呷了一口茶,饶有趣味的看着面红耳赤的孙匡。没有再说这个话题:“我家从姐可好?你没有欺负她吧?”

“仓舒这说的哪里话来。”孙匡见曹冲转了话题。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到曹冲这么说。一口气差点没换上来,捏手成拳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才说道:“我们夫妻相处甚好,哪会欺负她。”

“这就好。”曹冲放下茶杯,收了笑容说道:“我们先小人后君子,你们做质子,杀不杀你们不在于我。可是如果让我听到你欺负我家从姐,可别怪我的刀不认人。我家从姐命苦,从小丧父,你可别逼着我让她中年丧夫。不过也无所谓,大不了再找个不欺负人的嫁了就是。”

孙匡气得要吐血,这***是哪家地孩子,怎么有这么说话地,第一次见面就要杀人。他满脸通红的直起身来刚要作,曹冲又笑道:“小人做完了,现在开始做君子。我听说姊夫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文笔也不错,以后能否帮着我写点文稿之类的。”

“敢不从命。”孙匡心说我人都在你的刀下面等着,写个东西也不为过,总不能白吃饭吧。

“嗯,不知父亲可曾为你们安排接风宴?如果没有的话,我这里还可以摆一席,就是简陋点。”

“不敢有劳,丞相大人那里已经安排了,我是抽空带绍儿来见见你的。”孙匡的脸色好了些,从怀里抽出一个小包裹递到曹冲面前,“这是你家从姐带给你的礼物,小小玩艺,不成敬意。”

曹冲展开包裹笑了,他知道江东的这个从姐跟原来地曹冲关系不错,没少抱过小时候的曹冲,但他是个冒牌货,没见过这个从姐,对这个从姐并没有什么印象,开始说那些话都是故意的,一来要给孙匡一个下马威,二来如果孙匡真的对从姐不好,他还真有可能宰了他,反正这年头女人改嫁又不丢人。往近了说,三国的三巨头都娶过再嫁地女人,往远了说,汉武帝地老娘还是个二婚呢。

“从姐也真是,我都十三了,还用得上这个?”曹冲看着那个描金绣花的大红肚兜笑了,“不过,从姐送地东西我都喜欢。”说着,细心的将肚兜叠了起来,交给旁边的米小双收好。

“丞相可曾安排你事做?”曹冲抬起头看着眉清目秀的孙匡,暗赞了一声,这小子长得不难看。

“暂时还没有,丞相府人才济济,哪会有我的位置。”孙匡赧然笑道。曹冲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孙匡是人质,人身大概不会太自由的,做事是别想了,不立即把他送到邺城去就算客气了,他也是这么一问,纯属没话找话。

“有空到我这里转转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闲来说说话。喝喝酒,看人打打架。”曹冲笑道。

“到时一定会叨挠你地。”孙匡也笑了起来。觉得这时的曹冲才象个未成年地富家子弟。

两人说些文学书艺,孙匡很快就领教了曹冲的神童不是白来的,腹中的才学高得让人咂舌,不由得把开始的轻视怀疑之心收了起来,慢慢的想请教一些经术上的东西。他是跟张昭读过几天书的,张昭是研究左氏春秋地大家,一问到这个问题,曹冲这个假天才立刻要露馅。他虽然把荀悦著的汉纪都读完了。对汉朝的大事都比较清楚。司马迁的史记,班固的汉书,蔡邕与著的东观汉纪这三史都比较熟悉,但那些儒家经典却不通,他也看过一点,但真要去辩论,不用几句就会出丑。

所以曹冲一听孙匡要问左氏春秋。立刻皱起了眉头:“那些东西读了干什么?你想读经入仕?”

孙匡愣住了。莫名其妙的看着曹冲:“不读经如何入仕?”

“令尊读地什么经?令兄读得什么经?”曹冲劈口问道。

“家父……家兄……”孙匡被问了个哑口结舌,孙坚和孙策读个屁经,也就认些字罢了。他有些恼怒,这不是揭人老底吗,我们孙家是武人世家怎么了,书读得少怎么了,你曹家也不是什么好出身。

“令兄孙仲谋平时读什么书?”曹冲也不看孙匡地脸色,继续问道。

“我常见他读汉书。”孙匡虽然恼怒,却也不得不答。他一细想才觉得有些奇怪。是啊,二兄怎么从来不读这些经书呢,左传、战国策都见他读过,唯独没见他读过儒家经典,他一时倒有些愣住了。

“嘻嘻嘻……”曹冲见他愣。也不再问了。随口把话题扯到了别处。不过他的这个问题让孙匡苦恼了好久,一时没想明白究竟应该读经还是不应该读经。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从此不在曹冲面前谈儒家经典了。他也现曹冲帐中的书虽然不少,却没有一卷是儒家经典。

孙匡在曹营中慢慢熟了,曹操给他派了几个侍卫,说是护卫,其实是监视,只要他不出大营,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在曹冲的带领下,他甚至去过刘琮他们正在忙的辎重营。当看到那些几丈高的霹雳车时,孙匡一时目瞪口呆,他听说过周瑜的副船被打了一个大洞的事,想到就是眼前这个大木架打出来的,他还是觉得很震惊,绕着霹雳车前后看了又看。“季佐,是不是想看清了好回去也做一个?”曹冲见他看得认真,不由得打趣道。

“哪里哪里。”孙匡一愣,以为自己地行为引起了曹冲的警觉呢,连忙否认道。不过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被曹冲这么一说,有点作贼心虚的尴尬。

“你做不出来的。”曹冲拍了拍木架说道:“你知道你看到地这个东西是多少人地心血吗?你看看仲玉的手,你看看公至地腰,你再看看郑虎的双手,你就知道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做得出来的,我如果告诉你,站在这里的人中有两个列侯,你敢相信吗?”

孙匡摇了摇头,打死他也不信,这些人看起来就知道不是读书人,刘琮的列侯是卖了荆州换来的,其它的人还有哪个是列侯,列侯那么好挣吗?几个工匠也能当列侯?

“呵呵呵……”曹冲看着直摇头的孙匡笑了,他又说道:“其实我说得还不完全,这里除了有两个列侯之外,还有三个关内侯。”他指着郑虎等三人说道:“这三个,都是上次大战之后新封的关内侯,是陛下亲封的。”

其实这件事并不是曹冲说的这么简单,他向曹操请示要封郑虎三人为关内侯时,所有人都反对,就连他们三人自己都反对,开玩笑,关内侯那么好当?邓展打了几十年仗,身上的伤痕遍体,才换了个都亭侯,夏侯渊等曹家近亲也没几个都亭侯,这几个工匠还能当关内侯,搞笑么?

曹冲力争不已,最后仍然不能得逞,逼得他跟曹操打下了赌,赌郑虎三人在这次大战中能击中周瑜的座船。结果曹冲当然是输了。但曹操也确实看到了他们三个人操作霹雳车地威力,犹豫了半天才决定将这个问题推给许县的陛下处理。让曹冲自己上书,能不能成他不管。

曹冲为此花了整整两天地时间,写了一个长长的奏章送到许县,没想到天子还真应了,封了郑虎三人为关内侯。虽然关内侯有号无邑,但在大汉国历史上一个工匠因为自己的手艺封侯,确实是开了先例,将来有完全有可能载入史册。

“多亏公子恩赏。”郑虎三人感激的朝曹冲施礼。曹冲摇头道:“你们不要谢我。要谢陛下和丞相,我只不过是凑成其事罢了。归根到底要谢你们自己,是你们的辛苦换来的侯爵。”

孙匡咂舌不已,觉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当然也不是他一个人这么想,当初封赏下来的时,除了曹冲,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私下里一个个议论纷纷。觉得这都是曹冲的原因,胡乱封赏。只有于禁沉默了几天之后点头道:“虽然有些不合常理,不过也是应该该地,如果不是那三霹雳炮,只怕周瑜不会那么快退走,真要等江中风大了,我军未必还能如此,只怕会多死伤数千人。”

于禁在曹营中素有威信,他既然这么一说。参加战斗的将军们也想起拍杆的威力了,也想起大船的威力了,这才慢慢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营中的议论总算是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你江东能做到吗?”曹冲调笑地看着孙匡,孙匡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偶尔封一个有可能。三个?打死他也不信。

“所以你没办法想到,这个看起来很简单地东西有多少人的心血在里面。”曹冲得意的笑道。自从郑虎等三人封了侯。辎重营的工匠们一下子疯狂了,献计献策,没日没夜的干活,做出一个来就拉出去试验,现问题了又是群策群力的进行修改,很短的时间内就将拍杆和霹雳炮改进了几次,大大提高了准确性和操作性能。现在的霹雳炮让郑虎有把握水上十之内命中,6上五之内命中。而拍杆也由开始的五十人操作,改到了二十人操作,又快又狠。再要打一仗,估计周瑜会输得更难看。

也正因为如此,曹冲根本不怕孙权玩什么诡计,在这么大地实力差距面前,已方不失误,孙权就没有可趁之机。只要防着对方的火攻即可,除此之外,曹冲就没什么可怕的。

孙匡的脸色越的不好看了,他来当人质自然是有觉悟地,没有指望过孙权会因为自己而投降,自已和孙绍地下场十有**就是为孙家的江山做牺牲地。说得再难听点,他们就是炮灰,就是孙权送过来让人宰的。但看到曹军的实力如此强悍,他真的为孙权感到担忧了,这么打下去,孙权迟早要被干掉。而他的死,也许只是白死,死得一点价值也没有。

或者,自己可以不用死,如果孙权看到杀伤力这么强大的霹雳炮和拍杆的话。孙匡忽然之间有了一个想法,心不由得猛跳起来。

他看了一眼曹冲,曹冲也正在看他,他的眼神猛的抖了一下,立刻让了开去,曹冲笑了,拍拍手带着孙匡出了辎重营,两人走了半天,曹冲忽然说道:“我好久没见我那从姐了,有一封信,你帮我送给她吧,告诉她一些这里的消息,你有什么话,顺便写进去吧。”

孙匡惊奇的看了曹冲一眼,立刻明白了曹冲的意思,连忙点头。他很快写好了信,又很自觉的将信送到曹冲面前。曹冲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姊夫果然好文笔,一气呵成,居然没有我能下笔的地方。”

曹冲让人把信送了出去,这才到曹操帐中,将事情经过说给曹操听了。曹操听了浓眉紧皱,问了几遍信的内容,这才不满的说道:“仓舒,此事做得有些孟浪,你觉得这样孙仲谋就能降吗?只怕会白费了你一番心思。”

曹冲被他责备了几句,也没敢回话,这事做得确实有些鲁莽,便从他的内心来说,确实太希望能以此将孙权吓退了。如果真能将孙权吓得让步,哪怕送来一张降表,暂时还做他的草头王,那么自己就有足够的时间先收拾了刘备再说。江东一隅,历史上就没成过大气候,更何况现在的江东和以后的江东还不能比。江东名义上归降,刘备再被剿灭,那么益州自然会顺理成章的归属朝庭,如此关中、西凉也会安分许多。有个十来年的时间恢复,中原的人口经济实力必将有一个大的飞跃,届时江东不降也不能了。如果他的这个想法能实现,可以少死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人,而大汉朝的人口,现在是太稀缺了。

更重要的是,他到现在为止,依然不敢确信赤壁的火已经因为他的到来而熄灭了。这种对未来知道一点却不敢肯定,只能藏在自己心里的秘密实在让他有些疯。偏偏这件事又不能跟任何人说,说出来任何人都得说他是疯子,这么好的形势还会被打败?火烧赤壁?简直是笑话吗,火船进得来吗?

但是历史上的赤壁之火烧起来之前,又有谁会相信呢?有谁会相信二十多万的曹军会败在一场大火之下呢?有谁会相信一阵刮了两天的冬南风会将如日中天的曹操烧得差点送了命?

最让曹冲感到紧张的是,现在的历史已经跟自己知道的历史有了很大的不同,自己的预知还能否有效,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只能小心谨慎的一步步向前,更多的是智力,而不是预知。

第二十四节 胡商

曹冲被曹操责备了几句,虽然曹操脸色不是很严厉,但语气却颇重,曹冲从话音中听出了曹操的不快,连忙自我批评了一顿,狠狠的从思想根源挖起,拿出前世写检查的精神,狠斗私字一闪念。说得曹操脸色变缓,这才唯唯喏喏的退了出来。

他出了大帐,额头的微汗被冬风一吹,很有些凉意,不过他的心里更凉。曹操对他的态度今天与往常不太一样,好象有什么事情让他不高兴了。不对啊,这些天仗打得顺利,质子又来得顺利,还能有什么事?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不象以前的神童曹冲,让他有些失望了?

看来是要修正一下自己的行为了,可是我哪儿错了?他不禁有些郁闷的想道,我觉得我蛮好的啊。

曹冲在几个几个虎士的护卫下,低着头边想边往回走,一脑袋的浆糊。典满见他出神,也没敢问些什么,只是闷声不吭的注意着四周。虽然在军营里应该不会有事,可做保镖的要确保没有,而不是估计没事就行,这一点典满很有职业水准,遗传了他父亲典韦的性格。

曹冲沿着江边走了一阵,吹了一阵江风,又上了乌林峰,看了一阵江景,眺望了一阵天水尽头的江东大营,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曹操。好在他的性格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类型,既然想不开。干脆就放开了,脸上又露出灿烂地笑容。晃悠悠的从乌林峰上下来回了营。

刚进营,正等在大帐门口地直搓手的蒋干就迎了上来,一见曹冲蛮开心的样子,立刻拱手笑道:“公子心情不错啊,是不是丞相大人又有奖赏?”

赏个屁,曹冲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郁闷的直往里走,也不理会蒋干。蒋干一见他忽然变了脸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跟着进了帐,看着曹冲气哼哼的坐下,这才陪着小心说道:“公子,莫非是……”

“没什么,你有事?”曹冲不想把这丢人的事告诉蒋干,说起来这家伙也不是个正经人。没有一点下属的样子。在外面看到谁都一本正经的,进了这个大帐却嘻皮笑脸地,看到自己也不够尊敬,反倒是看到米大双时收敛点,真是让人郁闷。这种事跟他说他肯定不当回事,周不疑也许能知道点,要是蔡玑在就更好了,蔡玑这方面也比较有天赋。

“上次我说的那个胡商,从江陵找过来了。我想着先引见给公子,再由公子引见给丞相大人,可能更稳妥些。”蒋干见曹冲脸色不好,也收起了笑容,正儿八经的说道。

“哦?”曹冲惊讶的应了一声。他也把这事给忘了:“人在哪儿?请他进来吧。”

随着一阵脚步声。一句生硬别扭的汉语问候,帐门掀开。一股浓烈的体臭味扑鼻而来。曹冲下意识的要去捂鼻子,忽然想起当年看到老外时捂鼻子引起地尴尬,硬生生地把抬了半截的手改变了方向,伸到前面去握住了那个人高马大的洋鬼子刚拱了一半的手。

那个洋鬼子一愣,立刻恍然大悟的双手紧握曹冲的手,咧开藏在浓密的胡子中的大嘴连声笑道:“你好,你好。大人怎么知道我们的礼节?”

曹冲笑了,这纯属是下意识地动作,前世都是这么干的,特别是看到美女时手伸得更快更勤。不过这个洋鬼子一身的味道,跟美女一点不搭边,握握就行了,别拉着不放了。他让了让坐,看到那个洋鬼子很自然的跪坐在他面前的席子上,很轻松地将身体伏到地上,又行了一个大汉朝标准地跪拜礼,不由得好奇的笑了:“尊客是哪里人?来我大汉多久了?这些礼节通得很啊?”

“我是大秦人,叫马库斯-尤利乌斯-凯撒,汉名叫钱多,字四海。”那个洋鬼子略有些得意地说道。“来大汉有十来年了,从我开始做生意起,就经常到大汉来。”

曹冲这次没忍住,扑的一声将喝了一半的茶水全喷在了这个钱多钱四海的脸上。一见钱四海满脸的茶水,大胡子湿淋淋的,还挂着两片茶渣和一片姜片,曹冲大惭,连忙收了笑,让大双取过手巾来,要亲手替钱四海擦一擦。钱四海连忙接过手巾笑道:“不妨不妨,我自己来,不敢有劳大人。”

“你这本名倒是威风,没看出来你还是凯撒家族的人。可这汉语名字是谁起的?也太直白了些。”曹冲笑过了,见钱四海也擦干净了,这才让大双换了茶,正色问道。

“汉名是我自己起的。”钱四海笑道,看来他也被人笑惯了,反正做生意的脸皮厚,也不怕人笑话。不过他有些奇怪:“大人也知道凯撒?”

曹冲也得意的笑了。当然知道,跟埃及艳后有一腿的,能不知道吗。他点点头,把自己知道的凯撒故事讲了一些,当然要挑凯撒威风的讲,那些艳遇就不能说了。钱四海听得眉飞色舞,胸脯挺得高高的,很为他这个祖先感到骄傲,甚至主动提起了埃及艳后克丽奥佩特拉七世,在他的话语中,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而是一种很风光的事。曹冲想想也是,这东西方的思想从开始可能就是不一样的。

两人有了共同话题,很快就热络起来。钱四海和曹冲说得投机,见曹冲一点贵人的派头也没有,从头到尾也没有问过他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也没有象益州的那些贵人一样说两句就端茶送客,然后由幕僚带着自己去库房交礼钱,心里颇感到意外。更让他感到意外地是曹冲不象那些人不屑提到大秦。只对他的财物珍宝感兴趣,曹冲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一句关于钱财地话。对大秦却颇为推崇。

钱四海心中满意,却也知道官场的规矩,这位既然是大汉朝最有权势的丞相大人的公子,不送礼是不可能的。趁着说话的间隙,他从怀中掏出一份礼单,恭敬的呈送到曹冲面前。接着有几个仆人抬了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将箱盖打开,向曹冲展示出各种从天竺和大秦带来的奇珍异宝。

钱四海眼睛紧紧地盯着曹冲的眼睛。却见曹冲只是瞟了一眼,并没有表示出什么开心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沉。这人胃口居然如此之大?连这些财物都不放在眼里,这可如何是好?自己虽然还有些财物,但那些要送给丞相大人,还有很多的贵人,都要一路打点的。哪能全给了他。但不给他。他就不帮忙,那怎么办?

钱四海一时有些失措,想了半天,决定还是一次性将曹冲喂饱。他咬咬牙,将手伸进怀中,摸到了另一份礼单,刚要说话。却见曹冲将手伸进箱子,从中取出几串大秦珍珠做成的项链,和几副玉镯。在手中掂了掂道:“如果我不收着,只怕你也不放心,只是我实在用不上这些东西,就取些送人吧。其它的你都收回去,我知道你还有很多地方要打点。我这儿就不用你费心了。”

他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钱四海。露出一丝和善地笑容说道:“我也很有钱的,虽然没你钱多。但也不缺钱花。”没等钱四海说话,他又说道:“你把这些带到邺城去,那里贵人甚多,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你来一趟大汉不容易,挣不到钱,回去也没法交待吧?”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大人,这……”钱四海手插在怀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看曹冲,又看看那箱财物,再看看曹冲手中几件东西,见他随意将东西塞给米大双,顺手将一只玉镯套上了米大双的手腕看了看,显然并没有把这些东西当回事,只不过是礼节性的收了一点而已。他倒有些搞不清曹冲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不愿意帮忙吗?可看他一副很真诚的样子,不象那种表面一套,心里又是一套的官僚啊。

“此去邺城甚远,只怕沿途关卡不少。”曹冲想了想道:“我想办法给你弄个路引,你可以少交一点税。遇到不长眼的,也可以少点麻烦。”“大人,你帮我这么大忙,却只收这一点礼物,让我如何感激大人。”钱四海感激的跪倒在曹冲面前:“还请大人再挑一点东西,否则我不敢接受大人的好意。”

“不少啦,你看,我挑了这么多,要送地人基本都有了。”曹冲笑着举手米大双手中的东西笑道,“不过,你如果真想送我东西的话,我还真有些想向你讨的。”

“大人尽管说,只要我有的,一定奉上。”钱四海开心地说道。

曹冲拿出那只装着放大镜地锦盒放在钱四海面前:“这样的东西,你还有没有?如果有,有多少我要多少,可以拿钱跟你买都成。”

“这个啊?”钱四海以为曹冲要地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没想到却是这个,他愣了一下说道:“大人,这东西虽然金贵,却也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我们一般不带很多的,如今身边还剩下两个,只是没有这个精致,不知大人是否喜欢,如果喜欢,我就送给大人也无妨,不敢收大人的钱。”

“才两个。”曹冲心中有些失望,但却没有表现出来,笑着招了招手,钱四海在一个仆人耳边说了几句,那仆人飞奔着去了,不大一会儿,捧着两只锦盒回来了。里面正是两只放大镜,镜片一如既往的漂亮,只是金框和象牙手柄确实不如自己那个漂亮。

“好,我就要这个了。”曹冲笑着拈起放大镜看了看,镜片一样均匀,看来做个望远镜问题不大了。他招呼人安排了酒席,招待钱四海用饭。钱四海无论如何也没想道,曹冲不仅只收了一点点东西就答应帮他那么大忙,居然还请他吃饭。这可是他到大汉朝十几年第一次遇到这事,激动得他说话更不利索了。他看得出来曹冲身边地米大双、米小双虽然穿的是侍女地衣服。却绝对不是一般的侍女,连忙从箱子里又挑了几件东西硬塞给她们,接着又挑出一些东西塞给随后进来陪席的蒋干、张松和周不疑,就连赶来看热闹的孙绍他都塞了几件,这才心满意足的让人把箱子抬了出去。一顿高谈阔论,吃饱喝足之后,钱四海打着饱嗝告辞而去。

“公子,这等商人。不值得公子这么招待,传出去让人笑话。商乃末业,商人是贱民,公子身份尊贵,怎么可以如此自贱。”周不疑扔了手中的礼物,寒着脸说道。

“你们也这么看。”曹冲看了一眼周不疑,没有回答他。又看了一眼蒋干和张松。他们二人也面色沉重。虽然没有周不疑那么激烈,却显然也是附合周不疑的意见的。曹冲沉默了半天,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抬了抬手:“我醉欲眠君且去。”

周不疑见了,叹了一口气,起身起了,那件东西都没有带走,就扔在座位一旁。曹冲瞟了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惋惜地摇了摇头。蒋干和张松见曹冲心情不好,也告了退。张松刚出去,又退了回来,看着曹冲低声说道:“公子,元直话虽然说得鲁莽了些。理却是不错的。我大汉朝从开国起,商人就是贱民。七科谪中有四科与商人有关,公子有大事要办,须得注意些才好。这些事让我等去办即可,无须公子亲自出面的。”

曹冲心中一热,知道张松这是确实为自己着想。他扶起张松说道:“永年,我如何不知,只是这商人也是四民之一,无商不富,过去的规矩不一定就对啊。那些世家大族都鄙视商人,可哪家不是派支族子弟经商?哪家不仗着他们的权势与民争富?说一套做一套!与其让他们这样聚敛财富,为什么不能把经商把到一个公正的场合中来?为国敛财?”

“公子想得高远,只是……”张松点了点头道:“只是公子欲行大事,必先有大权才行。位高权重,无事不可,位卑权轻,则不可妄动,以免招来无妄之灾。”

曹冲听了,怔怔的看了张松一会,张松见他不说话,也不抬头,弯着腰倒退了出去。曹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米氏姐妹端着热水进来替他擦脸,他这才惊醒过来。

“公子,这等大礼我们收不得,公子还是收回去吧。”米大双褪下了手腕上地玉镯含羞说道。

“有什么收不得?”曹冲止住了她,抬起她地手腕笑道:“这翠玉镯戴着你这手上,才是相得益彰,很好看,你就带着吧。”

“公子,只怕不妥。”米小双说道:“夫人还没有挑,哪有我们先取的。我们姐妹虽得公子宠爱,毕竟是个侍女,都是奴婢,不敢受公子如此好意。”

“瞎扯,什么奴婢?”曹冲微怒道:“我什么时候把你们当奴婢看了。过来,这副耳坠颇适合你,我给你戴上。不用担心夫人,她的那份我留着呢,到时候包她欢喜。”曹冲一边说着,一边拉过米小双来,将一副血红的耳坠戴在她的耳垂上。米小双被他捏着耳垂,羞得满脸通红,与耳坠相映成趣。

“你们虽然不说,我何尝不知你们是大家人家的小姐,如今母亲过世才落难于此,不知你们的父亲会如何想念你们,哪家的孩子自己不心疼?唉,回去再让人到江南四郡找找,说不定过了江也有可能呢,抑或是去了益州。”曹冲真有些醉了,他迷迷糊糊的说着,倚在米大双地身上打起了呼噜。

米氏姐妹相互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米大双搂着怀中的曹冲,泪水涟涟,一滴滴的落到曹冲的襟前,打湿了一大片。米小双看着姐姐的样子,无来由地叹了口气,伸手在热水中取过手巾来,替曹冲擦了擦脸,又替米大双擦了泪,这才端着水盆出去了。米大双伸手拉过一床锦被盖在曹冲身上,却没有放下他,就那么抱着,一直坐在那里,傻傻地看着曹冲那睡梦中露出的笑容。

“你真傻啊。”米小双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拥被而坐地米大双和酣睡的曹冲,又没来由的叹息了一声,将醒酒茶放在了旁边的火炉上,看着火炉里发红的木炭出神。

曹冲说话算数,第二天就去找曹操办好了钱四海一路北上的路引,钱四海千恩万谢的告辞而去。送走了钱四海,曹冲拿着两个放大镜去了辎重营,将忙得一头木屑的刘琮从工匠堆里拉了出来,拖进他的临时营帐,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然后粗手粗脚的推开刘琮宽大的工作台上各种各样的工具和一些做好的样品,清理出一块地方,将两个锦盒放在桌上,严肃的对刘琮说道:“仲玉,我有一件事交给你做。在此之前,你必须保证,这件事除你我之外,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刘琮一见他这么认真,连忙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仓舒,你放心,我绝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璇儿也不行。”

曹冲知道他最怕蔡璇,还有甚于怕他的后母,这么发誓对刘琮来说,那就是最庄重的承诺了。他点点头,将两只放大镜从盒中取了出来,一前一后的放在刘琮眼前:“仲玉,你前后移动前面这个镜片看看。”

“咦,这人怎么倒过来的?不对,连船都倒过来了?”刘琮看了片刻,忽然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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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节 孙贲

安抚完了稀奇不已的刘琮,交待了要让他做的事,曹冲这才离开了刘琮的大帐。这时的刘琮已经完全被那两个镜片迷住了,其它的事根本不在他的注意之中,曹冲什么时候走的,他根本不知道。

曹冲跨出帐门,一眼就看到曹彰正和典满较劲,横眉竖眼的脸色很不好,举起拳头正要揍典满,嘴里还叫道:“你个典子谦,是不是仓舒把你们惯坏了,连我都敢挡着?我倒要揍你两下,看看仓舒会不会来找我麻烦。”典满一边陪着笑,一边却坚决的拦在曹彰面前,死活不让他进去。而他身后的四个虎士也挡住了其他人进帐的路,看那样子,曹彰他们是不敢打,可曹彰身后的那些人,虽然以前都是虎卫营的同伴,这时候各为其主,少不得也要打一打了。

“子文,什么事,吵吵嚷嚷的?”曹冲见典满挨了曹彰一拳却不敢还手,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连忙叫停。曹彰一见曹冲出来,这才气哼哼的收了手,不满的白了一眼典满道:“这个典木头,真是娶媳妇娶傻了,连我都拦着不让进去。仓舒,你有什么事这么机密,连我都不能看?”

“你大小也是个校尉了,跟他较什么劲。”曹冲不理他那岔,拉着他就走:“找我什么事?不会就是想来找子谦的麻烦吧?手痒了想打架的话,我那儿人多的是。”

“别。”曹彰一摇手:“你那儿我可不敢去,子谦和正礼也就算了。那个黄汉升我可干不过他,魏文长现在也厉害了,我也很难打得赢他了。再加上一个邓奋威,我哪里还敢去你那。”

“别废话了,快说什么事,我很忙的。”曹冲被他逗得一笑,扯了扯他说道:“走吧,到我那儿去,正好有个好东西留给你地。”

曹彰一听有好东西留给他,这才开心的笑了。一边走一边跟曹冲说事,他这么一说,曹冲倒立刻上了心。原来曹彰说,今天听到消息,说柴桑送了一封信来,不是孙权的投降书,而是孙贲送来地降书。孙贲在信中说。孙权将孙绍送过来做质子。在孙氏家族中引起了强烈的不满,很多人对孙权都意见很大,认为他这是借曹操的刀杀孙绍的头,断孙策的后。孙策有几个女儿,儿子却只有这一个,他们认为这是孙权自己没有儿子,想借机除掉孙绍,以免以后出现争权事情。不光是孙家的人暗中议论,就是那些孙策的老将也对此不满。程普因这事跟周瑜当面吵了起来,闹得很不开

“所以你岳父要暗中投降?”曹冲听了并没有多开心,一边取着一件象牙扳指递给曹彰一边问道。“是啊,我那岳父大人上次因为庐江郡战事不利,被孙权取消了豫章太守的实权。现在跟在孙权后面做个闲差。领着几千人马做后卫,对孙权很有意见。”他爱不释手地将扳指戴在右手拇指上试了试。开心的说道:“正合适,多谢多谢。仓舒,这么好的象牙可不多见,是不是上次那个胡商送你的?”

曹冲笑了笑没有应他。他想的是孙贲来投降的事,怎么看起来这么象前世的黄盖来投降?不会是换了个版本地诈降计吧?黄盖挂了,改成孙贲放火了?

“他人在柴桑,就算想投降,只怕也绕不过孙权吧,这几千人地调动,可不是派一个使者的事情。”曹冲想了想又问道。曹彰收起了扳指,耸了耸肩说道:“他说最近可能会有调动,孙权还在犹豫,一边想着要投降,一边又在向6口增兵,可能会把他调过来。如果调过来,他到时再找机会。”

哼哼,果然有点象。曹冲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眉开眼笑的曹彰:“子文,你觉得这事可行?”

一说起军事,曹彰立刻收起了笑容,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正色说道:“仓舒,从内心讲,我希望他能投降,哪怕不带军队过来,只有他一个人,父亲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不会亏待了他。如果孙家内部真有这么大的出歧,对我们来说当然是可趁之机,上兵伐谋,以强大的兵力做后盾,逼得孙家内部出现更大的裂缝,让孙权独力难支,说不定真能逼使他投降做个富家翁,安乐侯。不过打仗的事不能只朝好事想,我担心这里面有诈,会不会是用诈降计来拖延时间,或者是让我们放松警惕吧?”

曹冲见他还很冷静,心里总算放开了一些。“父亲如何看?”

“父亲这两天心情不太好。”曹彰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许县陛下那里不太平,不少儒生还在为上个月日食的事叫唤,说应该遵循惯例,三公逊位以遵天命。”

“郗公都摁不住?”曹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如果这点小事都摆不平地话,郗虑这御史大夫也做到头了,三公逊位,郗虑正是三公之一。

“他抓了不少人进廷尉府,不过事情太大,他一时也控制不了局面。”曹彰见四周没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好象背后有弘家杨家的影子,郗公也不敢太过强硬。有人说郗公擅改师法,有辱师门,是儒家败类,不够资格做御史大夫,郑康成大师还派了人来谴责郗公,因此郗公很被动。”

曹冲吃了一惊,一时以为许县那么很安静,没想到安静的水面下居然有这么多的事。汉代人很重师法,老师说的话一句都不能改,解释也不能变动,否则就是背叛,而背叛师门地人比背叛国家地人更加被人鄙夷,不可饶恕。在曹冲这种接受过“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现代人看来不可思议地事情。在大汉朝却是人人都觉得本应如此的正常。

弘家杨家,世传欧阳尚书,跟袁家一样是四世三公。有名的经学世家,现任家主杨彪与曹操素来不合。建安元年曹操到洛阳见天子时,就因为见杨彪脸色不对,怕他对自己不利,可能在玩鸿门宴,赴宴赴了一半,装作上厕所跑了。从那时起,杨彪就称脚有病。不上朝十来年,专心在家里作学问。有他在后面找郗虑一点麻烦,可以说是信手拈来地事情。

“父亲因此想早点结束这里的战事,回去坐镇邺城,怕离开太久了,子桓镇不住,邺城会出事。”曹彰见曹冲明白了。也不多话。话点到这里也就很清楚了。曹操因为担心后方不稳,必然会接受孙贲的投降,抓住机会来打击江东的士气。哪怕他是假投降,他也可以将计就计,吞并了孙贲的人马,将假投降变成真投降。争取把事态扩大,逼得孙权无法收拾,只能投降了事。

“我知道了。”曹冲点了点头,两人沉默了一会。曹彰犹豫的说道:“我过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想看看你的意见,父亲到时候一定会问你的看法,你也好有个准备。”

“多谢兄长。”曹冲笑道。他当然知道曹彰地意思。他大概也知道自己被父亲训斥的事了。也知道自己一直对江东抱有较大的疑心和不信任,生怕自己到时候一言不慎。又惹恼了一心想江东投降的曹操,平白的失了欢心。如果自己失了欢心,那曹丕的机会就大了一分。自从杨沛到了邺城,邺城那边形势大好,知道的人都说这是杨沛功劳,但这份功劳只怕也要分曹丕一大块。坐镇后方,比起曹冲率两千骑兵追击刘备未果来,还要实在得多。

“自家兄弟,谢什么谢。”曹彰见曹冲领悟到了自己地意思,这才笑道:“多来点实惠地,比如象这个扳指就不错。呵呵,我就收下了,以下有好东西还要给我留着啊。”

“少不了你的。”曹冲笑道:“怎么,就急着走了?不去看他们切磋了?”

“不看了,我那里事情多,下次等弟妹送好酒来的时候再叫我吧。”曹彰说着,起身告辞走了。

曹冲也没有起身送他,独自在帐中坐了好久,想了又想,把绢制地图拿出来看了又看,推演江东可能的棋路,猜测他们投降的可信度。又把周不疑等人叫过来商量了半天,他们也都觉得江东的投降在情理之中,说不出太多的疑点,但不可不防。关键只在于曹冲怎么提醒曹操的问题,这个时候不能触了曹操的逆鳞,否则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从曹冲地角度来说,是无论如何要提醒曹操防备江东的诈降,而从张松他们的角度来说,则是无论如何不能给曹操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免影响以后的夺嫡。张松上次话已经讲得很清楚,夺嫡在他们几个人看来是天经地义地事情,已经不用再商量了。

周不疑看着地图说道:“不管孙贲是真降还是假降,总不能他说投降就信了他,总要他表现出一点诚意才可。现在谈这些还为时过早,等正式派了人过来接洽,到时候再提出一些要求,让他慢慢进入我们地布置,假降也让他变成真降。比如我们可以要求他提供一些江东的情报,然后把其中符合地部分与我们自己了解到的相掺合,再传回江东,让江东怀疑他暗中有鬼,或者等他投降过来的时候,带着他的军队去打刘备,让他们互相咬,我们坐着看戏,到时候他是真降还是假降就一目了然了。”

蒋干看了周不疑一眼,眼中全是警惕,似乎觉得这个平时话不怎么多的家伙原来这么阴险,这种事都想得出来,难怪公子对他那么器重。张松也点头道:“元直这话有道理,反正一句话,人到了曹营就得由我们说了算,真降假降到时候都由不得他了。”

曹冲也觉得此计可行,做好了打算,等到曹操派人来叫他时,他胸有成竹的在曹操面前一说,曹操果然大喜,拍着曹冲的头说道:“你这想法好,公达和子初他们也是如此说。所谓将计就计,顺藤摸瓜。只要孙贲进了营,事情就不由他做主了。”

见曹冲没有象往常转变抹角的提醒他要注意江东。曹操地心情好了很多,将许县生的事跟曹冲讲了讲。曹冲事先已经从曹彰嘴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现在又听曹操再一说,再加上看到驻兵许县地丞相长史王必传过来的消息,他心里更有数了。杨家也就是在背后提供了些炮弹,然后坐山观虎斗,看着郗虑被那么儒生搞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前任尚书令荀、现任尚书令刘先、光禄勋蒯越、大鸿胪韩嵩等人都沉默不语。也不说支持那些儒生,也不说反对,反正就是要看郗虑的笑话。

“刘始宗尚黄老之术,和郗鸿豫的本不是一路人。至于蒯异度、韩德高,他们虽然都是儒宗,却和郗鸿豫的师门争斗已久。”曹操见曹冲有些不解,但笑着解说道。

“父亲是说。他们的分歧本不在日食本身。而在师法、学术不同。”曹冲觉得有些奇怪了,这学问不同至于到这个地步?

“也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曹操点点头又摇摇头:“真正为学术而争的,不会象他们这样,所谓坐而论道,真要为学术争,完全可以在太学里争个光明正大,几千太学生坐下来听他们讲,择善而从。他们说是学术分歧。其实是权利之争,眼下朝中以郑玄一派最为贵重,以前的今文派自然眼红,拖到今日才跳出来,已经算是晚地了。古文派一直不得势。以前是和今文派斗。如今两方倒联合起来和郗鸿豫斗了。可惜郑康成学问虽做得好,这里面的东西却看不清楚。反被人当了棍子使。”

曹冲恍然大悟,搞了半天背后还有这些事。他也知道汉朝有什么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之争,一直以为就是大家崇尚的理念不同而已,做事还要精诚合作,争的都是道义,哪知道背后全是权利,心中对那些名人的尊崇不由得减了三分。

“仓舒,你要记住,任何时候真正为学术而献身的人都是很少的,这样地人要尊重。”曹操叹了口气说道:“但是绝大部分人争地其实是权利,所谓学术不过是个幌子。在生死面前,一切都可以抛得开。伯喈先生当年要不是一时软弱,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悲可叹。”曹操说着,沉痛的叹了口气,话语中透出无尽的惋惜之情。

曹冲不语,他听蔡琰说过当年的故事。蔡邕知道董卓不是什么好鸟,本不想去的,当时蔡琰尚在闺中,也极力劝他不要去。奈何蔡邕被董大胖子的一句“我力能族人”给吓住了,进了京,做了官,最后又因为一句叹息而被王允下了狱,最终将一世的清名毁尽,还落得个恶名。曹操就是想不明白,以蔡邕的见识,怎么会不知道董大胖子不是好鸟呢?你又不是没跑过,当年在泰山吴会一带躲了十几年,大不了再走一趟就是了,何况这次还有那么多人陪着你呢。

“嗯咳,不提这事了。”曹操见曹冲不语,以为他是因为蔡琰是他的老师,不方便说,也就笑笑罢了,他和蔡邕也有师生之谊,这些事也只能父子之间谈谈,外人面前他也从来不说。

“杨家地事你有什么好办法?”曹操笑着说道:“要不还按你上次对付司马仲达的办法,去把他们家的杨德祖征辟到丞相府里来?”

曹冲一阵恶寒,这可不行,司马懿他存心想杀没杀成,这杨德祖他不可想杀,但按这办法去说不定真能给杀了。杨修虽然历史上也是死在曹操手上,但这不是时间还没到吗,总不能自己来了没救他一命,反而让他提前死了。

“父亲取笑了。”曹冲笑了一声说道:“我听说杨德祖文学高明,不如由兄长子建修书去请,或许他们惺惺相惜,事情可成。”

“子建?子建的文章我看尚嫌稚嫩,未必比得过子桓吧?”曹操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曹冲,似乎觉得他眼光有点不同寻常。

曹冲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是按照以往地经验说地,而现在曹植的文名还未显,要说三曹,除了老曹之外,曹丕地文名要比曹植盛得多,只怕自己这个冒牌的天才凭着一篇盗来的序文,都要比曹植强些。他连忙笑道:“我将上巳文集给诸位先生看过,他们都说子建的文章虽然尚显稚嫩,却才气横溢,天赋极高,从格调上来说,要高于子桓兄长的。”

“是吗?”曹操一听他如此说,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不置可否。

曹冲一见差点露馅,不敢多说,又扯了几句闲话,就借口曹操事情多,告辞而去。

没几日,孙贲又传来了消息,说他已经移营到了江东大营,目前正在游说孙朗。孙朗是孙坚的小儿子,不过是庶出,与孙权不是一个妈生的。孙朗见孙权将孙匡派到曹营为质,心中也很紧张,这些天有些怨言,传到孙权耳中,被孙权派人来斥责了一通,心里很不痛快,有可能被说动。

曹操打定了主意,并不在乎他如何想法,只是催促孙贲尽快领军来降,并许下诺言,只要孙贲来降,征虏将军、豫章太守之外,他的都亭侯爵位可以提到乡侯或是县侯,而孙朗也必有厚赏。

使者来回了几趟之后,孙贲终于传来了消息,他这几天正在准备,估计冬至前后会领兵来降,到时候还请丞相做好准备,提前给他在营中安全的位置留下营地。

第二十六节 赋诗

曹冲一听这个日期就觉得后脑勺发凉,他知道赤壁的大火就是趁着冬至的东南风才烧起来的。如今黄盖虽然挂了,换了个孙贲还是冬至,当真这把火不烧是不甘心啊。他立即向曹操提出了疑问,曹操想了想笑道:“冬至一阳初生,有点东南风也是意料之中,我军水寨前有障,他来的时候恐怕不会那么顺利,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小心一点就是了。”

曹冲见他虽然应了,却不是很放在心上,本想再劝,一见曹操满心欢喜的样子,只得把话又咽了回去。过几日就是冬至了,营中正在准备冬至的宴会,曹操这几日心情颇不错,反正还有几日,没必要让他恼火。更何况这些日子接触都很正常,确实也没看出孙贲有什么诈降的样子。不光是曹操渐渐的信了孙贲,就连曹彰也满心欢喜的在准备迎接他的岳父。

曹冲看着满营的欢喜面孔沉默不语,他天天钻在刘琮的营帐里,看他捣鼓那个东西。在他看来,有了自己说的那些注意事项,刘琮应该很容易就做出来了。没想到刘琮不知是玩过头了,还是一心想做个极品出来,以不辜负他刘大木匠的名声,尽然整整搞了三天,最后才将一个漂亮到极点的东西交到曹冲手里。看着雕了花的镜筒,曹冲不敢相信的看着刘琮:“这都是你的手笔?”

“当然,我把自己关在大帐里三天,连吃饭都是专人送到门口。这上面每一刀都是我搞的,没有第二个人经过手,你是大汉国见过这千里眼地第二个人。而我……”刘琮得意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第一个!”

曹冲看着他那得意的样子,禁不住笑出声来。然后捏起了鼻子用一种很怪异地目光看着刘琮:“你是不是这三天连大小解都在营帐里?”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刘琮摆出一副“你连这猜得到,我真的很佩服”的神情。

“还用想?就你这一身臭味就知道了。”曹冲将臭气轰天的刘琮推了出去:“赶紧去洗洗再来说话,臭死人了,你还让不让我呆着啊。”刘琮举起袖子自己闻了闻,觉得没有什么异常的,不过看曹冲那样,再想想自己这三天过的日子。估计味道确实有点大。他也不多说什么了,自己出去让人烧水洗澡去了。等他洗完了回来,曹冲已经让人摆好了酒席,准备为他庆功了。

“有了这东西,江东要搞鬼又难了一成。”曹冲举起杯对刘琮说道:“第一批船已经装完,你先回去休息一阵子再说。事情多的是,身体要紧。再说我把你留地时间太长了。只怕大玉儿又要收拾你了。”“不会的。呵呵。”刘琮笑道:“她现在对我可好着呢,成天侍候着,怕我冷怕我热的,这次本来要跟着来,我怕她烦,没让她来。以前吧,她不理我,我盼着她跟我说话,现在她倒是理我了。我又嫌她话太多了。”刘琮自我解嘲的边说边摇着头,眼中透出的却全是得意。

曹冲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想起初见刘琮时他一副畏畏缩缩的衰样,再看看他现在满面红光,精神抖擞的神气。他不由得感慨人还是要有机会地。放错了地方地金子连土坷垃都不如,放对了地方的一块凡铁都会发出他应有的光芒。

“过两天就是冬至了。你回襄阳一趟吧。”曹冲说道:“正好我有些东西让你带回去,另外有封信带给志清(曹馥)。”刘琮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顺从的点点头,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冬至来了,曹营里办了一个大宴会,天刚擦黑,文武官员们就聚到了中军大帐。曹冲没那么早去,他从下午开始就上了乌林峰,站在峰顶眺望长江对岸的江东大营。通过望远镜,他能隐约分辨出周瑜的中营大帐。他有时候甚至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自己是真的在和那个“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周公瑾对阵,并将他打得守营不出吗?这可是自己心目地的偶像啊。

“仓舒,果然你就在这儿,还真被大双说中了。”当明月从江中升起的时候,曹彰气喘吁吁的爬上峰来,叉着腰边喘气道:“快点,营中的宴会都开始半天了,你也没来。父亲担心你,让我来找你。”

“宴会已经开始了?”曹冲坐在那里,无动于衷地说道。

“当然开始了,就等你了,王仲宣都赋完诗了,我们这些人又不会作什么诗,被他们欺负惨了,就等着你这个文武全才去帮忙呢,快点,再不去叔权要被他们灌趴下了。”曹彰一边说着,一边拉起曹冲就走。曹冲将望远镜收进囊中,一边走一边笑道:“叔权又得罪谁了,要灌他酒。”

“他把丞相府地人都得罪光了。”曹彰笑着,拉着曹冲一路飞奔,跑得后面跟着的张松和蒋干上气不接下气。到了曹冲自己地大营,大双和小双连忙将准备好的新衣服给他换上,这才由许仪和典满护卫着,黄忠和魏延各带了几个侍卫,一起去参加宴会。

宴会现场气氛十分热闹,几个大才子已经赋完诗,曹操手持长槊,站在高台栏杆边,面对下面如林的将士和连锦起伏的营帐,面对着远处***璀璨的水军大营,静静的站了半晌,等到所有人静了下来,才用他那富有磁性的浑厚嗓音低吟了四句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曹冲正走到台边,听到曹操吟了这两句,不由得一怔,停住脚步向曹操看去。只见曹操满面通红,象是喝多了。又象是心情激动难抑。他双手一振,手中长槊发出嗡嗡的声响,在每个人地耳边激起一阵杀气。正当大家一下惊醒时,他又慢慢吟道:“慨当以慷。幽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他念到此,回过身来,扫视了一眼正凝神细听的众人,仿佛在等他们的回答。众人都低着头,没有一个看着他。都在想着诗中含义。何枝可依,这是丞相大人在想他的后路了,目前态势相当不错,江东一战失了主将,二战又是大败而回,被逼送来了质子,军心又不稳。一直未能找到克制已方地有效途径。这仗怎么看也是怎么赢了。江东孙权一投降,刘备是惊弓之鸟,无处可去,益州又送来了诚意,这天下,看着就要定了。丞相大功将成,想要找后路了吗?

可是谁又知道丞相在想什么?他这个问题如何回答才比较妥当?所有的人都在心里暗自的问自己,他们低着头看着案上的山珍海味,看着美酒佳肴。却视而不见,都在暗自揣摩着丞相的心思,揣摩着其他人的心思,想着自己该如何表示。

偌大的宴会静得能听到帐外北风呼啸的声音,能听到众人所佩地玉佩发出的清脆声响。

曹操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众人。又看了看立在台边的曹冲。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当的一声将手中的长槊杵在地上。长槊地尾端刺进土中足有两寸,发出一声闷响。曹操看着惊讶地抬起头来的众人,缓缓吟出了最后四句:“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好,丞相大人志在高远,非我等可以想见,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天下唯有丞相可以当得此句。”王粲第一个站起身来大声赞道:“我大汉中平以来,诸侯纷争,称王称霸者屡见不鲜,先有董卓弄权,后在诸侯割剧,就连刘备、孙权这样的人都敢称霸一方,唯有丞相大人,以绝世之才,奋天生神武,扫荡乾坤,一清宇内,立此不世之功,诚为我大汉不可多得的中流砥柱,撑天栋梁。若无丞相,便无今日的大汉。诸位,当为丞相此忧国忧民之诗举杯,为丞相大人寿,愿丞相大人志在千里,壮心不已。”

众人一听王粲这么说,虽然觉得有些马屁过分,但大体还是符合事实的。一个个都举起杯来,大声叫着“为丞相寿”,一饮而尽,还有的就开始对着曹操刚刚那首诗评头论足,反正你说这句好,他说那句好,说来说去就是每句都好,都体现了丞相大人的高尚情怀。

要说这首诗,确实也当得起这些人的夸赞。曹操志满意得地心态在诗中体现无余,一副天下大事已定,以后就可以悠游山林、颐养天年的架式。他去颐养天年当年没人相信,但几乎所有的人都被他的豪情感动,觉得这一仗很快就要结束,天下很快就能一统,太平日子马上就要来了,将军们可以解甲归田,文士们可以坐而论道。

曹冲看着畅想着美好未来的文武百官,心中苦笑,脸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余心有戚戚焉地样子,上前告了罪,敬了一圈酒,就想躲到台下地小将堆里去,却被曹操一把拉住了。

曹操心情颇为舒畅,见曹冲应付式的喝了一点就要跑,有些不乐意地说道:“仓舒,何以来得如此之迟啊?这里这么多人都在等你,你这么做可有些失礼。”

“父亲教训得是。”曹冲陪笑道:“儿子也正后悔此事,不过幸好还能赶得及听父亲的新诗。”

“原来你还知道。”曹操故意板着一张脸道:“既然来迟了,看在你年幼的份上,就不罚你酒了,罚你做诗一首,请各位俊才指教。诸位看如何?”

众人一听曹操这个提议,知道这是丞相大人要给曹冲露脸的机会了,哪有说不好的道理,一个个抚掌欢笑,有参加过上巳节的就说了:“公子上次上巳写了一篇序文,才情不凡,这次更当作诗一首,以庆佳节。”没有参加过上巳节的也叫道:“我等无眼福,未能见到公子立马成文。今日有耳福,请公子作诗一首。”

曹操呵呵大笑,将手中的长槊交给身边地卫士,拉着曹冲走到主席。将他摁在书案前。曹冲见那架势,知道今天不作诗是跑不过去了。他苦笑了一声,端起案前的酒来呷了两口,眼珠骨辘辘乱转,在自己的记忆中以超快的速度狂搜能够应景地诗文。想来想去,倒是找到一首主席写的七律,与眼前的情景倒有些符,只是他印象中现在的诗要么是四言的古诗。要么是五言的新诗,这七言的是不是能被人接受,他实在没能把握。不过眼前的事也顾不得了,先抛出来再说吧,说不定自己又成了七言律诗地开山鼻祖呢。

他坐下来略一思索,提起笔来在铺好的纸上笔走龙蛇,不大一会儿就写成。双手托着恭恭敬敬的递到曹操面前。曹操接过纸来一看。先是一愣,看着曹冲说道:“子桓跟你通信了?怎么他新创的七言你也知道了?”

曹冲心中一阵丧气,又是一阵轻松,原来曹丕已经开创了七言啊,这下好了,自己这首盗版不至于太突兀了。他连忙点头说道:“兄长有信来,确实提及过。”

曹操笑了,回过头看了看诗,轻声念了两句“荆山风雨起苍茫。百万雄师过大江,好,好,有气势,来。仲宣。你来看看仓舒这诗如何,不妥之外帮他改一改。再念给诸位听听。”

王粲连忙小跑着赶了过来。他最近有些躲着曹冲,就因为前些日子在襄阳时,每天早晚两趟,曹冲准时到他房里来看着他吃药,直逼着他把张仲景开的十来副药一滴不差的喝完,张仲景亲口确认病根已除之后,才算是放过了他。一天两顿药,喝得王粲看到曹冲就觉得嘴里发苦,从此有意无意的开始躲着他,好象一遇到曹冲就要喝药似地。

王粲接过曹操手中地诗稿看了一眼,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轻声吟了一遍,又从头看了一遍,然后苦了脸对曹操说道:“丞相大人,这个任务只怕我无法完成,这首诗,粲以为一个字都动不得。”

“仲宣,小孩子不能这么夸的。”曹操眼中全是笑意,却故意不高兴的说道。

“既如此,粲将此诗念给诸位听一听,请诸位看看粲此语是不是言过其实。”王粲凑趣的苦着脸,回过身对着众人,将曹冲的盗版诗念了一遍。大家一听开始两句,便是一震,再听到后面的几句,一个个惊得坐了身子,面面相觑,不也置信的相互看了看,紧接着就将目光集中到了一旁略有些局促的曹冲身上。

“好一句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夏侯称第一个从小将堆里跳将出来,抢到曹冲面前拍了曹冲一掌笑道:“仓舒,你这首比他们那一堆都要好啊,好诗,好诗,我就说嘛,只要你一来,那准是一鹰入林,百鸟无声。子文,正清,你看我说地如何?”

“正是,正是。”曹彰碍于面子,不好自家人夸自家人,张泉和张虎他们却不管这些,大声的叫起好来,将刚才受的那些窝囊气全还给了那些文人。

“诸位,可有一字改得?”王粲不理那些武将,转向那些文人说道。

“改不得,一字也改不得。”

“气势非凡,只有仓舒公子做得,我等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等好诗。”

“正是,正是。”

王粲回过头对曹操笑道:“丞相,粲没有说错吧,果真是一字也改不得。粲有一语,不怕丞相生气,只怕丞相那首,今天当不得第一了。”他又转向众人道:“诸位,愚以为仓舒公子此诗,当为今日诗会榜首,诸位可有异议否?”

“正是正是。”下面的笑声一片,谁不知道啊,反正都是他们曹家的,这仓舒公子得了第一,只怕比丞相本人得了第一还要让丞相开心呢。这个时候不拍马屁,什么时候拍马屁。

“仲宣此言过矣。”曹操脸上地皱纹都笑开了,却强说道:“我看其中就有要改地,高祖皇帝有令,不得称项王名讳,此诗直呼项王名讳,不妥,不妥。”

“高祖此令,百年前就废止了,丞相何须如此苛严。”王粲笑道,一边说道,一边将诗稿折好揣进怀中:“丞相大人,粲见猎心喜,当此好诗好书,不愿让他人染指,请丞相大人开恩,就将此诗赏了粲吧。”

“王仲宣好滑头,趁机贪墨么?”坐在一边的裴潜大笑起来,上前就要扯王粲。曹操见他们有趣,哈哈大笑,将曹冲拉到身边,看了又看道:“仓舒,这才象我地儿子,上次那篇序文,好虽好了,却嫌老气。这首诗,比那首序文好,有气魄。好男儿,就当纵横四海,心怀天下,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呵呵呵,只怕刘玄德和孙仲谋听到此诗,要心寒不已呢。”

曹冲陪着笑,连称过奖。说起来也是,曹操的诗就以气魄大著名,而前世主席也多次称赞他的观沧海和龟虽寿,没想到自己这一穿越,居然代替主席被曹操夸了一顿,让这两个伟大的诗人在错乱的时空中相会,也算是功德无量了。主席,我有这么大的功劳,你该原谅我盗版你的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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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节 来降

曹操正在享受众人的恭维,丞相军谋路粹从旁边闪出,躬着腰踩着小碎步,径直来到了曹操身边,用手挡着嘴,凑在曹操耳边说了两句,曹操一听,立刻收了笑,放下手中的酒杯匆匆而去。

曹彰和曹冲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的笑了。曹彰拉起曹冲,对着王粲等人一拱手:“诸位,我家仓舒诗也做了,下面跟到我们这些武人那里喝两杯了,告罪告罪。”

到了小将堆里,张泉、张虎、张雄、乐等人围上来一阵笑闹,杯觥交错,气氛一下子变得又热闹起来。那些文臣们至围着王粲,七嘴八舌的讨要曹冲那张诗稿,王粲却是坚决不拿出来的,最后实在是说不过众人,干脆拍拍**跑了,逗得大伙哄堂大笑。

曹操进了内帐,一个士卒模样的人正低头坐在帐中,听到曹操的脚步声,抬起头看了一眼,连忙拜伏在地:“征虏将军帐下使者吴范拜见丞相大人。”

曹操摆了摆手,在自己的席子上坐好,这才低声笑道:“起来说话,孙伯阳可是考虑好了。”

“我家将军已经准备妥当,后日子时带他的本部人马前来,请丞相大人接应。”

“好,我自当做好接应事宜,让你家将军放心,本相所应的一切封赏,绝不食言。”曹操强摁住心头的喜悦,沉声说道,想了想又问道:“你家将军后日前来。那孙校尉也一起来吗?”

“这……”吴范略有些为难地想了想。这才斟字酌句地说道:“孙校尉本已经被我家将军说动,后来,后来……听说丞相营中有人怀疑我家将军的诚意,生怕到此有所不测。一时又改了主意,说要再等等,又说他们毕竟是兄弟,还是想看看孙破虏的反应再说。”

曹操不高兴的沉下了脸:“怎么,连本相地话他也信不过?”

吴范有些惊慌的连声解释道:“丞相,我家将军对丞相是绝无怀疑的,孙校尉对丞相也是信任有加。只是孙校尉不知从哪儿听说,丞相营中反对的也是位高权重之人,对丞相颇有影响,因此孙校尉这才一时改了主意。丞相放心。我家将军届时一定前来。只要我家将军在营中安全无忧。到时候孙校尉自然也就信了丞相的诚意。”

曹操阴着脸想了半晌,也只得如此,反正孙贲来了,只要他没有坏心,自己当然不会亏待他,到时候孙朗见了,自然还会心动的。想到此处,曹操缓了脸色,这才笑道:“有劳使者。还未用餐吧,就由路军谋带着,去用一点酒食再走。”

“多谢丞相。”吴范拜在地上称谢,又说道:“我家将军来之前,让我与孙孝廉见上一面。看看他的情况如何。还请丞相恩准。”

曹操皱了皱眉头,沉思了片刻。对路粹使了个眼色,这才说道:“无妨,你先用餐,路军谋会派人请孙孝廉来见你的。”使者闻言,连声称谢,然后跟着路粹退了出去。曹操在帐中坐了片刻,这才起身回到宴席,等撤了宴。路粹已经在帐中等候,一见曹操进来,连忙行礼。

“子仁,那孙季佐和使者都说了些什么?”曹操皱着眉头,一边坐下一边问道。

“回丞相,孙孝廉没有说什么,只说在营中一切都好,丞相大人对他很关心,仓舒公子,子文公子都很照顾他们,请孙伯阳尽早前来,兄弟相聚。”路粹将孙匡见使者的情形说了一遍,曹操见无非是些场面话,想来想去也没觉有什么不妥,这才没有继续问下去。

第二天,曹操召集了几个亲信的文臣武将到大帐中议事,准备孙贲来降地相关事宜。荀攸、刘巴、贾诩、华歆以及曹纯,曹彰等亲信将领一起来了。曹冲也在其中,他听了曹操地安排后,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曹操安排得很小心,没有留下什么破绽,看来自己说的那些他是真的听进去了,自然没有什么再要提醒他的。只是他觉得曹操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对,具体有什么不对,他又说不上来,总觉得有怪怪的感觉。议事完毕,众人分头去准备,曹冲落后一步走,本以为曹操会叫住他再说些什么,哪知道曹操自顾自的拿起了文书,竟是办起了公事。曹冲一见,也只好揣着糊涂装明白的回了营帐。

江东使者回到了江南的大营,没有去孙贲地营帐,反倒是直接去了周瑜的中军大帐。大帐里,周瑜、程普、鲁肃、孙贲、孙朗等人正团团而坐,看着地盘在摆布兵力。一见使者进来,周瑜笑了,他用手中的玉如意点了点使者说道:“见吴文则如此模样,就知事情办得顺利。”

孙贲笑道:“不光是事情办得顺利,只怕丞相大人的美酒,他喝得也不少。”

使者吴范笑了:“征虏将军,不要羡慕我喝的那两杯酒,你到了曹营,只怕比我喝得还要多。”

周瑜收停住了笑容,众人都收住了笑容,孙贲脸上笑也僵住了,疑惑地看了一眼吴范:“文则,此话怎么讲?难道曹贼已经看破我等地诈降之计?”

“曹丞相满心欢喜的等着将军去降,纵有疑心,也是谨慎使然。”吴范摇头叹息道:“只是他地公子曹冲,似乎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将军会降,多次在丞相面前进言,要丞相小心从事。被他说得多了,丞相虽然不满意,也提高了警惕,只怕后日这油船进不了曹营。”

“曹冲?”吕蒙沉吟了一声:“就是那个年初差点死掉。后来又活过来地那个?”

“正是。”吴范点头道:“我听孙孝廉来书中说此人言行怪异。与以前颇有不同之处,行事风格也与众不同。诸位可知,这大船上地拍杆和霹雳炮都是从何而来?”

“不是说刘琮改造的吗?难道是这个曹冲搞出来的?”周瑜也有些惊讶了,那天的霹雳炮给他留下地印象太深刻了。自己是运气好,没有象副船一样被击中,可是二百步以外就飞来这么一个东西,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后脊梁凉,这可比能射三五百步的强弩更让人心惊。

“东西是刘琮改造的不假,但刘琮这个人却是曹冲现的。”吴范摇头叹息:“我们以前都知道刘琮是个废物,哪知道这个人到了曹冲手中,却是个杀器。听孙孝廉说,曹冲亲自向天子请旨,为三个工匠请封关内侯。天子居然还真准了。你们说这是不是大汉朝的咄咄怪事?”

“工匠封关内侯?”几个人同时惊叫起来,面面相觑。

“正是,我还听说,曹冲建议丞相下令,这些工匠白天在水寨做事,晚上全部要回到岸上的大营,他们的大营把守的严重程度,仅次于丞相的大帐,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一切物资供应也优于其它军营。封赏也很厚,那些工匠对这个曹冲公子是信服有加。”

“还真是个怪人。”周瑜笑着,用手中的玉如意轻轻敲打着手臂,“不过也不是无懈可击,略施小计。除去他就是。文则继续说。还有什么事,你说后日油船进不了曹营。可是孙孝廉地话?”

吴范点点头:“孙孝廉说,曹冲对他们看守甚紧,虽然不限制他地活动,但身边的一举一动都会报到他那里。孙孝廉还说,这个曹冲最后好象得了一件宝货,经常在乌林峰上向江南看,他怀疑他是在用那件宝物观察我军的大营。”

“怎么可能?”鲁肃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我军大营离乌林峰少说有七里,多说有十里,什么宝货能看这么远?千里眼啊?”

吴范苦笑了一声:“孙孝廉也不敢相信,但有一次听孙绍说,曹冲知道二位都督的大帐位置,故而才有如此荒谬的猜想。说实话,我也不敢相信。这次去,我是真的想见一见这个曹冲,看看他的面相,了解一下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仙下凡,可惜他营中正在聚会,我无法进入宴会。”

周瑜沉口吟不语,想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后日伯阳照常进曹营,其它的事容后再说。”

第三天半夜子时,曹军帐中一片漆黑,但将军们却没有睡,一个个按照既定的位置做好了准备,就连大船上地强弩都拉上了弦,只是没有放上弩箭,霹雳炮也拉起了重锤,只是没有放上砖团,拍杆也准备停当。士卒们在黑夜中瞪大了眼睛,看着江东水营的动静。

曹冲披着斗篷,站在曹操的身边,那些文臣们也裹起了身上的衣服,无声的咒骂着渐渐停了地北风。他们虽然不敢抱怨什么,但轻微地跺脚声却很明白了表示了这时候不让人睡觉,却站在这里吹风的不满。

曹操坐在屏风中间,风势要小得多,厚重地狐裘挡住了刺骨的寒气,滚烫的美酒赶走了难熬的冷意。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睛都不瞟一下周围的人,只是静静的呷着酒。他就象是一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人们只能强行忍住心头的不满,闻着冷风中飘来的酒香聊以自慰。

“丞相,来了。”路粹眼馋的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美酒,抽了一下鼻子,略带兴奋的报告。

曹操抬起眼,看到江面对过几点亮光,闪了几闪。他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伸手向曹冲要过望远镜,套在眼睛上看了又看,这才点头道:“传令水军准备接应。”

一声令下,传令兵飞奔而去,没过多长时间,水寨中点起无数的火把,水寨门大开,几路接应的大军鱼贯而出,在寨前摆好了随时可以接战的架式,将强弩对准了被刚从云层中透出的月亮照得闪闪生光的江面,所有人都进入到了自己地岗位。随时准备进入战斗。

风渐渐地转了向。北方变成了南风,一阵湿意吹得人脸上生凉,但没有人叫冷,他们都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渐渐亮起了的江面。曹操用望远镜看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放下望镜递到曹冲手中:“仓舒,这还真是个好东西,可惜,全是倒地,看起来颇不习惯呢。”

“父亲,来了?”曹冲有些紧张的问道。

“来了,不过……“曹操故意停顿了一下,这才笑道:“没有你担心的小船。全是大船。”

曹冲一听。举起望远镜向远处看去,只见江面上,几艘大船若隐若现,张起了帆,乘风而来。他仔细的看了半天,这才算放下心中的担忧,正如曹操所说,全是大船,别说寨前有严阵以待的众将。就算没有,这些船也进不了水寨。

“贺喜父亲。”曹冲拱手为礼,身后的曹彰也跟着笑逐颜开的拱手为礼。

“贺喜丞相。”环绕的众人拱手为礼,齐声笑道。“哈哈哈……”曹操大喜,朝四周摆了摆手:“诸位辛苦。本相已经准备了些酒食。等会儿等孙伯阳来了,请诸位一起喝点以解寒气。明日还有重赏。”

“谢丞相。”众人一听,更加开心了,身上的寒意也去了一半。小半个时辰以后,有人也看到了江面上露出地船只地影子,不由得轻声惊呼,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气氛慢慢变得热闹而激昂。又过了半个时辰,前军顺利接到了孙贲,用快船将孙贲接到了6营大帐。

“伯阳,一路可顺利啊?”曹操一见顶盔贯甲的孙贲出现在台阶前,立刻迎了上去。

孙贲脸色很不好看,被曹操拉着坐下,这才不满的说道:“丞相,贲出来时倒还顺利,只是没想到,到了丞相大人的地盘,本以为安全了的时候,却现自己面对着几十架满弦相待的强弩,还有上万刀出鞘、弓在手的将士,丞相这是在接我啊,还是接周瑜的三万水军啊?”

曹操一滞,倒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解释,曹彰连忙上前笑道:“岳父大人也是用兵之人,自当知道小心为上,这些人倒不是为岳父大人准备地,实在是生怕岳父万一遇到麻烦,我军可以上前接应岳父大人。还请岳父大人不要多疑才好。”

“原来如此,这么说,有劳诸位在此相候,贲倒是愧不敢当了。”孙贲说着,起身对众人团团施了个礼,这才和曹操相视一眼,放声大笑。

“来来来,我们进去喝点酒暖暖身子,至于后面的周瑜,就由蔡德去对付吧。”曹操指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战鼓声笑道。

众人大笑,鱼贯进入大帐,开始接风宴。而水寨前追来的江东水军一见曹营的架式,放了两阵乱箭,调头就跑,只是顺风留下一阵咒骂声。

曹冲心情也很好,虽然自己预料地孙贲放火没有出现,但孙贲进了营,他这诈降计想玩也玩不成了,下面就要拖着他地人去玩刘备,让孙刘两家反目成仇。虽然刚才孙贲很气愤,但他气愤归他气愤,该走的路子还是要走,这一点想必曹操自己心里早有定算,就不用自己再去惹他不高兴了。因此他也堆起了满脸地笑容,上前以子侄礼给孙贲见礼敬酒。说起来还真难受。孙贲的女儿嫁给了曹彰,他就是曹彰的父辈,也就长曹冲一辈。但同时他又和娶了曹冲从姐的孙匡是平辈,也就是说和曹冲又是平辈,这关系搞得有点乱,让前世过来的曹冲实在有些吃不消,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理,好在孙匡现在不在,他也只好跟着曹彰称晚辈了。

孙贲见到曹冲很开心,拉着看了又看,然后跟曹操说道:“丞相大人,这仓舒公子我是越看越喜欢,可惜我是没有女儿了,要不然啊,真想再和丞相结一门亲呢。”这话说得曹操乐不可支,哈哈大笑。众人听了,也上前来凑趣,要孙贲给曹冲拉拉红线。孙贲还若有其事的想了想笑道:“你们还真别说,我家有个从妹,今年十六,长得虽然不算天香国色,倒也看得,更可贵的是她一身好武艺,惯喜舞刀弄棒,手下几十个女婢也是身手不错,说与仓舒倒是合适。丞相大人,你看可使得,如有想法,趁着孙仲谋焦头烂额的时候,派一个使臣去要了过来,我想他也不敢不应。”

“哈哈哈,丞相大人,这女大三,抱金砖啊,正合适啊。”华歆笑着凑上前来,朝着曹冲挤了挤眼睛,又冲着曹操哈哈大笑。曹冲大羞,虽然很想知道孙贲说的这个女子是不是传说中的孙尚香,便实在是不好意思去问,只得红着脸敬了几杯酒,借口酒力不支,告罪退席而去。

曹彰见他跑了,跟出来拉着他笑道:“仓舒,别急吗,美人还在江东呢,你这么早回去想做梦去见吗?可别被那两个小美人听见了,到时候房内不得安宁啊。”

曹冲摆开他的手笑道:“你可搞清楚了,我要是娶了那个女子,你可就晚我一辈了。“且,各叫各的,要照你这么说,你还跟父亲称兄道弟呢。”曹彰满不在乎的笑道。

乱啊,真够乱的。曹冲觉得头大,摇着头走了。

第二十八节 攻战

孙贲很快就在曹营取得了上下一致地好评,曹操没有食言,果然赏了他一个乡侯,又赏了他很多财物。在他主动要将军队地指挥权交出来地时候。曹操很大度的拒绝了,不仅没有侵吞他的军队,反而给他地那些兵又增添了些军械。高兴得孙贲不知道如何感谢才好。

孙贲很大方,将自己带来地,曹操赏地,送了不少给曹操身边的人,曹彰是他的女婿。那自然是不用说了。曹操身边地军谋、掾属们也分别得到了数量不等的馈赠。曹冲自然也不例外。得到了很丰厚地一份财物,孙贲每次见到他时。都要夸上一番。许诺有机会一定将那个从妹嫁给曹冲。曹冲现在已经确认了。他说地那个从妹就是演义中的孙尚香,不过她地真名不叫孙尚香。而叫孙献。天知道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叫这个名字地,曹冲觉得有些奇怪。倒也没有深究。三国的人名怪的不少,象他那个姐姐叫曹节。就跟曾祖一个名字。

曹冲对孙贲没有什么坏印象,也谈不上什么好印象。可能是因为他心里有先入为主地概念。他总觉得孙贲这么做看有些问题。正因为这无可挑剔。才让人觉得生疑。他不仅主动要交出军队,而且在营中安份守已得很,除了固定的几个地方,他从来不乱去。辎重营更是从来不去,每天就和孙匡喝喝酒。偶尔找曹彰说说话,连兵都不练了,交给手下的人放下鸭子,一副安心要当富家翁的样子。

孙贲让人觉得无可挑剔,而孙贲身边那个随从吴范,则让人觉得摸不清楚。他第一次看到曹冲时,就露出了很惊讶地神情。连声地夸耀曹冲地面相好。是大富大贵之相,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曹冲现在知道他是一个术士,用后世地话说就是神棍,据说他在年初时准确地预测了黄祖地败亡,让孙权对他颇为信任。如今还利用他这个身份,经常来往于江东和曹营之间,说是暗中去联系孙朗,争取将他也带过来。孙朗现在是江东水军地左冀将领,手下有五千多人,实力不可小觑。

曹冲虽然说不上他们有什么不对。但下意识里却对他们有着警惕,渐渐地。孙贲也就来得少了,这让曹彰对曹冲有些不满,在曹冲面前嘀咕过两次。曹冲被他贲备了。也无话可说,自己对孙贲确实说不上有什么好感。

事情按照曹冲预想地向前发展,过了几日。曹操要求孙贲领军配合横野将军徐晃、汝南太守满宠去偷袭关羽所部,孙贲很爽快地答应了,不过他说自己对这边地形不太熟。希望丞相能派一个人给他,也好跟横野将军他们联系。曹操想了想。觉得路粹跟他们最熟,从一开始接触就是由他接待地,便将路粹安排给他孙贲,第二天,他们就打点行装出发了。不到三天,传来好消息,孙贲与路粹装作江东的援军,趁关羽不备,打了一个小胜仗,斩获数百,关羽大怒。带着大军赶了过来。追得孙贲落荒而逃,幸好横野将军徐晃赶到。与关羽恶战一场,互有损伤。这才各自收兵回营。

孙贲回营之后,在曹操面前盛赞路粹足智多谋,不光文才好,武技也不错,路粹第一次带兵打仗居然就打了个胜仗,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在他地兄弟路招面前喝得大醉,发狂言将来自己也要投笔从戎。做个冲锋陷阵地将军。

曹冲因为孔融地事。对路粹有些不太顺眼,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苦笑了一声,他现在在曹操面前地形势很不好,说孙贲会诈降?可孙贲的样子,谁都不会说他是诈降。他对路粹印象不好,偏偏路粹第一次出征就立了功。说起来比他那个功劳也不差,更加让他被动地是。孙贲和路粹在曹操面前从来不说曹冲地坏话。相反倒是交口称赞,搞得曹冲再想说什么都不好意思开口了,就算开口了,曹操也只是听听。然后就没有了下文。曹冲无奈,只得闷坐在营帐里。天天跟张松蒋干等人闲坐,打打扑克牌。有时孙匡也过来坐坐,带着孙绍来骗零食吃。

“仓舒,过些天你从姐就要从江东过来了。”一天。孙匡开心地对曹冲说道:“你从姐有好几年没见你了,现在看到你长这么大。一定认不出来你了。”

曹冲心里一阵紧张,想了想又放松了。几年不见。一个五岁地小孩子和十三岁的人相差很大也是正常的。何况今年他注意锻炼。营养也组织得好。十三岁已经象个半大人。身高也继续了母亲环夫人。近七尺高了,站在曹操面前都比曹操高半个头了,想来从姐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父亲准了?”曹冲觉得奇怪。这好端端的怎么把从姐从江东接过来了?难道孙权真地撑不下去。要投降了?

“嗯,多亏岳父大人开恩,让我夫妻能在一起过个年。”孙匡开心的笑道。

曹冲笑着恭贺了几句,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孙匡谈笑了几句,起身走了。出了曹冲的营门。他又去了孙贲地大营,一进孙贲的大帐他就高声笑道:“伯阳,有好酒也不叫我。一个人偷偷喝?”

孙贲一听。大笑着走了出来。一把拉住孙匡的肩膀。眼睛朝四周看了一下,一个贴身侍卫见了。立刻带着人将大帐控制起来。

“季佐。过些天我还要出征。这次要把路子仁给套进去,到时候你就可以让他进言了。”

“我理会得。”孙匡点点头。将手中酒杯斟满。一饮而尽。

“你地夫人要来了,这事可不能让她知道,她和曹冲姊弟情深。被她知道了。以免误了大事。”孙贲提醒道。“要知道这个曹冲不除掉,我们的事实在没什么成功的希望。”

“我知道。”孙匡笑了笑。又斜着眼看着孙贲。“伯阳。我们做这些事。可是九死一生。稍有疏忽。就是死路一条,你觉得。值吗?”

孙贲苦笑了一声:“值不值我又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愿意啊。我那两个儿子。全被仲谋带到会稽了,我不做,他们就死定了。万一事泄,只希望我那女婿能保住我了。你嘛。就看这个曹冲能不能替你求情了。”

“这事还真是滑稽。我这里要他地命,还指望着他来求情?”孙匡哧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到时候,我们都死了。仲谋既立了大功。又没有了后患,这样子可算是两全齐美了。”

“要不,你到时候躲到我地营里来。也许我们趁乱还能冲出去。”

“到时候再说吧。”孙匡摇摇头,起身说道:“兄长小心。”

“嗯,你去吧,我自己心里有数地。”孙贲也不起身送他,只是挥了挥手,等孙匡出去了,这才抽出自己地环首刀看了又看,再看看自己地身上。想了半天,从衣箱里找出一件软甲。穿在了衣服里面。这才安心了些。

看看外面天色尚早。他定了定神。对外面叫道:“我小睡一会。路军谋来了叫醒我。”

柴桑,吴范坐在孙权的面前。静静地等着孙权问话。孙权手里捏着毛笔,碧蓝色地眼珠不时的瞟一下吴范。好半天才问道:“你说这个曹冲面相怪异?没有看错吧?”

“没有。”吴范小心的答道:“范仔细地看过。此子面相应是早夭之相,年初那场大病本当即死。不知为何现在还活着。”吴范犹豫了一下。偷眼看了一眼孙权,旁边地胡综嘴角露出一丝讥笑,不屑地哼了一声,吴范额头沁出冷汗来,凝神细听孙权的鼻息。

“既应早夭。为何现在还活着?”孙权也狐疑看了吴范半天,好象在考虑他地话倒底有几分可信。想了片刻又说道:“那你看。这次他还能活着吗?季佐有没有成功的可能?”

吴范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这才斟字酌句地说道:“此子近日时运不济。当有一劫。至于会不会丧命……他的面相离奇。范一时也无法断准。”他想了想,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哼。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孙权笑道:“你带着人去吧。让季佐他们小心从事。”

吴范应了一声,低着头从地上爬起来。倒退着出门去了,孙权看着他跪着的地方几滴水印,也撇着嘴笑了,他回过头来看着胡综:“伟则,有劳你往刘玄德处一趟。”

刘备看着面前一脸微笑地胡综大怒:“既为盟友,如何背信弃义。上次孙贲降了曹贼,你等也不来通报。害得云长折了近千人。盟友是这么做的吗?”

“左将军何必生气。”胡综脸色不变,很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才说道:“我家主公知道那些军士原来都是刘琦的手下。对左将军向来不服。这才顺势为左将军除去,再说也没能干人,不过是两百人而已,左将军何必如此生气。”

刘备脸一红。他倒有些奇怪。怎么这个江东也能知道,胡综见他语塞。笑了笑没有再说,上次鲁肃在他军中走了一趟,就看出那一曲地人马都是刘琦地死忠,估计不会听命于刘备,后来听说这曲人被安排在前军。就想到了刘备在借刀杀人。所以孙贲要向曹操示忠时,就拿了这两百人做替死鬼。

“既然左将军心疼这些人。那我家主公和都督送左将军一份大礼。补偿了左将军这些损失,如何?”胡综见刘备不语,又接着笑道。

“不知先生此话怎?”刘备缓和了口气问道,胡综笑了笑。凑近了刘备。低声说了几句,刘备一听。大喜过望。连声称好。一旁地诸葛亮听了。也是抚须微笑。

路粹带着一千曹军。一千孙贲地人马,沿着江边地水道,从燕子矶拐进了乌龙泉。在黄陵矶弃舟登岸,摸进了关羽地防区,他意气风发,看着身后如狼一般地士兵心头充满了自豪感,他在丞相府几年了。天天看着曹操和几个谋士讨论军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亲自带兵。他甚至一直不太看得起带兵的武将,他那个弟弟已经做到了将军,他还是有些看不起他,这士人就是用圣人经术做事的。拿刀杀人太下级了。不过上次跟着孙贲出来。本来只是个参谋地他却掌了把兵权,孙贲什么事都问他。最后连指挥权都交给了他,一仗打下来。路粹喜欢上了这种热血的工作,觉得有兵权在手感觉还真是不错,可惜上次只有孙贲地一千人,战力有限,斩获不过两百,最后还被关羽追得落荒而逃,这次不一样。丞相大人拨了一千人给他,这些都是跟随丞相南征北战的精锐,不是孙贲那些人可比。丞相那意思,好象这次再打赢了,路家有机会出现第二个将军。

这种感觉真不错。路粹看了一眼手中地地图,抬头看了看天色,对身边地孙贲说道:“将军,天色还早。让士卒们休息两三个时辰。等明天寅时,敌军正是迷糊之时,我们再冲出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灭此朝食,如何?”

孙贲想了想,挑起大拇指赞道:“路军谋高见,难怪人家说丞相府人才济济。想不到路军谋这样地高才居然只是一个掾属,如果在江东。只怕早就是个校尉了。”

路粹看了他一眼,笑道:“将军过奖。丞相府确实是人才济济。粹不过是一文吏。这次能有机会带兵作战,都是托将军的照顾,说起来还要感谢将军才是。”

“唉。此言差矣。”孙贲一边安排士卒休息,一边说道:“我看路军谋是太梗直了,梗直地人都是不讨人喜欢地。我就奇怪,莫非路军谋与仓舒公子有过节?怎么仓舒公子从来没有向路军谋笑过。也没有向丞相大人推荐过?反倒是蒋干那个浪荡子、张松那个侏儒跟仓舒公子很合得来?”

“将军不可说仓舒公子的不是。”路粹沉了脸,不快地说道。孙贲见他生了气。连忙闭了嘴。走到一边去看营帐,远远的。他听到路粹冷笑了几声,孙贲偷眼看了一眼路粹。也悄悄地笑了。

寅时。曹军啃了几口干粮后。悄悄的接近了关羽的前军大营。看着远处升起地袅袅炊烟。路粹心中暗喜,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做到了。可惜自己带的人太少,要不然。真可以直接去关羽地大营,把这个万人敌给擒了,那该多威风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挥手下达了命令:“弓箭手准备掩护,刀盾手接近营门。准备冲锋。”

一声令下。刀盾手猫着腰贴进了大营。到了门前。猛的发一声喊。冲着营门杀去。还迷迷糊糊地营中士卒忽然见有人袭营。刚要大叫。一阵箭雨飞至。立刻将那几个士卒射倒。接着刀盾手砍开营门。大吼着冲了进去。将目瞪口呆的几个士卒砍倒,一路飞奔着。冲进了大营。

“全部冲过去。”路粹见战事顺利,前锋轻松攻破了营门。已经冲进了营帐心下大喜。立刻命令所有人一起冲过去。在最短地时间内解决战斗,等一千多人鱼贯而入,路粹这才拔刀在手,在几个侍卫的护卫下气宇轩昂地冲进了大营。

“降者免死。”路粹大喊着冲进了营帐,却被眼前地景像可吓呆了,抢在他前面冲进来地一千多人傻乎乎的被几千人围在中间,上百台强弩闪着寒光。指向杵在中间发呆的士卒,一个如天神一般的将军骑在一匹高大的红马上,接着长长地胡须,眨着细长的眼睛。冷笑一声:“降者免死。”

那几千士卒齐声怒吼:“降者免死!”

“关云长?”路粹身边地孙贲悚叫起来。呛啷一声拔出了长刀。

“孙伯阳,你这小人。投降了曹贼还有脸来偷袭盟军?”关羽身边的胡综怒声斥贲。

“护着路军谋杀出去。”孙贲大叫一声,两个侍卫夹着已经傻掉的路粹掉头就跑,身后传来孙贲愤怒地吼叫声,砍杀声,不断出现地惨叫声,紧接着。强弩那令人牙酸地尖啸声也响了起来。

路粹被两个侍卫夹着一路狂奔。直路出几里地去。他才算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身边跟上来地十几个侍卫,汗如雨下,对着几个侍卫连连拱手。那两个侍卫说:“是我家将军吩咐地,要我们护着路军谋。路军谋放心。只要我们不死。我们一定将路军谋安全的送回大营。”

“你家将军怎么办?”

“不知道,只怕是凶多吉少。”那几个侍卫低了头,轻声抽泣。路粹听了,也觉得悔恨不已。正要说些什么。有一个侍卫叫道:“快看,将军回来了。”大家抬头看去,只见孙贲盔歪甲斜。满脸是血。一路狂奔而来,一见他们就大叫道:“快跑啊,关羽追来了。快跑!”

路粹一听关羽追来了。吓得一蹦三丈高,率先奔了出去,孙贲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悄然一笑,然后又大呼小叫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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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节 棋子

“路粹打这么大一个败仗。居然没被罚?一点事也没有?”曹冲停住了手中的茶杯。不解地看着张松:“丞相大人的败军法什么时候废止了?”

“败军法没有废止。”张松苦笑着。他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外人。这才凑在曹冲耳边低声说道:“听说孙匡求路粹一件事。要让孙绍回家去过年,小孩子想他母亲了,天天闹得孙匡难受,路粹就……”

“就什么?”曹冲见张松欲言又止,更加不解了。张松为难地看了看曹冲,那样子好象是实在说不出口,曹冲忽然明白了。不由得大怒。啪地一声将手中耳杯砸在地上。大声骂道:“路子仁这是出地什么主意,想要丞相大人……”他的话还没说完。张松就扑了过来。一手捂住他地嘴巴I急急的说道:“公子不可,公子不可啊,这话传到丞相耳中,可不得了啊。”

“岂有此理。”曹冲狂怒地站起身来。在大帐里转了几个圈,看哪儿都不顺眼,一脚踢翻了案几,案上杯盘全摔在地上,一阵乱响吓得米氏姐妹也冲了进来,一见曹冲如困在笼中地猛兽一般大发雷霆,一时也惊得呆住了,连忙上前来收拾,就连娇憨得有些不上规矩地米大双都没有敢说话。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曹冲又气又恨,在帐中转了几圈,抬腿就想往外走,又几次都退了回来,这时周不疑带着孙匡走了进来。一见帐中一片狼籍。不由得愣住了。

“姊夫有什么事?”曹冲见了孙匡。强捺住心头地怒火问道,他见孙匡脸上有些伤痕。手上也有些抓痕,不免奇怪的咦了一声。拉过孙匡地手来看了看。笑道:“跟我那从姐打架了?”

“哪是我跟她打架啊。是我被她给挠了。”孙匡苦笑道。将手中一包茶叶放在桌上。一边招呼米大双拿过茶壶来,一边抱怨道:“你这从姐。在江东的时候大概是憋得狠了。自从到了大营,有了你撑腰,以前地那种温柔一下子全没有了。动不动就跟我吵架。这不。怪我多嘴说一句。害得大嫂要来。她就当着那么多下人地面。指着我鼻子骂了半天,我就回了一句,她冲上来就将我挠成这样。”

靠。这曹家地姑娘怎么都这么猛?我看那个从姐还挺温柔的一个人,没想到还有这么强悍的时候,曹冲展颜而笑。他这个从姐来了几天了,跟他好得很,经常过来串门,不过在他面前从来没有和孙匡红过脸,一直以为她是天生温柔型的。原来也是个河东狮型。不过在他面前给孙匡留着面子罢了。

“这是你姐带过来地茶叶。听说你好喝茶,让我给你送过来。”孙匡指着茶叶说道:“不过这些茶叶至少要煮两个时辰。不然不仅不好喝。而且还会泄肚子。煮够了时辰的话。那味道可真是没话说。”孙匡一边说着,一边拈了一些扔进壶里。交给米大双去煮,看着收拾好了。这才陪着曹冲说了一阵闲话。起身要走。曹冲笑道:“回去陪罪?”孙匡尴尬的苦笑一声。摇着头匆匆的走了。

见孙匡走了。曹冲收起了脸上地假笑。抬腿就走,正拿着茶壶要去放水的周不疑见了。放下茶壶一把拉住他:“公子。哪里去?”

“还能哪儿去?路子仁出这缺德带冒烟地主意,真要把大乔弄了来。那江东孙权还不玩命啊,不光是孙权啊。还有已经在曹营里的孙贲。孙匡也成了定时炸弹。那些跟周瑜作对的老将们这下子全得嗷嗷叫地请战啊。想当初曹操就是在宛城和张济地老婆睡了一夜。结果把到手的胜利睡没了。曹昂也挂了。还贴上个典韦。这次要是把大乔给睡了。天知道还会有什么事发生。

“公子,不能去。”周不疑玩命地拉着曹冲。将他强摁着坐下,又使眼色让人去叫蒋干。他这时候想到蒋干的口才了。在等蒋干的时候。他苦口婆心的劝道:“公子。你可想好了,大乔夫人是乔公地女儿。和丞相当年据说是有情义地。只是后来兵荒马乱,这才流失到皖城,就算这件事不提。乔公当年对丞相大人有识拔之恩,这时候他地女儿成了寡妇,外孙又到了营中为质,作为丞相将她接过来过年,也算是说得通地。更何况现在大乔夫人还在江东,只不过是去了一个使者要人。孙权放不放人都是问题。你这时候跑过去一劝,万一丞相大人恼羞成怒。公子如何自处?”

曹冲听了,这才安静了下来。他苦笑着直摇头,难道自己苦心造成地这么好地局面。最后就要毁在路粹这个小人地手上?他为了自己的一时富贵,居然想出这种馊主意。真正是该杀。

蒋干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周不疑见他来了,将事情跟他讲了一下。这才出去了,蒋干听了。也是苦笑一声:“公子。我劝你还是稍安勿燥。我来地时候听说丞相正在帐中发火呢。不知道是谁惹了他,文吏们已经拖出去三个了。屁股打得一塌糊涂。惨不忍睹。你在这火头上去,岂不是找死?”

“什么事发这么大火?”曹冲不解的问道。

“不知道。”蒋干摇了摇头。“有人说孙匡去找过丞相。后来丞相就发火了,也许是因为大乔夫人那件事吧,我看你还是等一等。反正人还没来,迟几天等丞相地火消了再说不迟。”

“也好。”曹冲听了,也只得如此,蒋干和张松见他平静了。这才起身赶到丞相大营去打探情况,曹冲在大帐中闷坐了一会。等到茶烧好了,米大双端了茶来。他端起来。嗅了一嗅,觉得有股子奇怪地香味,不由得兴趣大增。慢慢地将一杯茶喝光了,等到要喝第二杯时。才发现壶中已经空了。他不由得抬头笑道:“大双,今天怎么放这么一点水,就烧了一杯?”

正在收拾的米大双一听。疑惑地拿过壶来。发现里面真地没什么水了,不由地挠头一笑:“唉呀。我记得明明放满了水地,怎么又搞错了。公子莫慌。我去再烧就是了。”

“呵呵呵,该打。”曹冲笑着。挥起狼爪在米大双日见挺翘地臀部施了一爪,米大双娇笑着。撅着嘴。跳着躲了开去。出帐门时迎面撞上了小双。小双急急忙忙地说道:“公子。丞相派人来叫你去呢,看样子挺凶地。听说丞相今天发火了,人都打死了一个。你可小心点儿。”

“靠。我还没找他呢。他倒来找我了。”曹冲满不在乎的爬起来,正要迈步,腹中忽然一阵剧痛,咕噜噜一阵响。接着又响成一串。竟是象是五脏庙不宁。他暗骂一声衰,捂着屁股就往茅坑跑,一边跑一边叫道:“小双。帮我拿纸来。让来人等一等。我马上就去。”

米小双吃惊的看着曹冲那急冲冲地模样,不禁捂着嘴笑起来。笑了一阵,这才取了两张纸向茅坑走去,一边走一边嘀咕:“真是公子脾气。这么好的纸用来解手。”她捂着鼻子走到茅坑边。刚要说话,就听见曹冲在里面呻吟了一声:“真倒霉。大双是不是没煮够时辰啊,回去真要打她屁股了,做事越来越不小心。小双去帮我找医匠,公子我腹泄了,唉哟,痛死我了。”

曹冲真地腹泄了,而且很严重,一个晚上没消停。第二天人就变了形。等着曹冲前去问话的曹操一听曹冲病了。冲天地怒火也消了,连忙赶了过来,一看曹冲瘦下去的脸颊,他心疼得满头是汗,听说是茶没煮到时间。他气得大骂,立刻让人要把大双拉出去乱棍打死,亏得曹冲叫了停。曹操不忍心这个时候逆了曹冲的意。这才狠狠地斥骂了大双一顿了事,吓得大双小双面无人色。长跪不起。

医匠赶来了。搭了搭曹冲的脉。也断定是腹泄,只是比较严重而已,开了几副药。大双已经吓傻了。坐在一边不敢动弹,小双抹了眼泪,去给曹冲煎药。

“仓舒,有些事,我等你好了再说吧。”曹操将傻跪在那里的大双哄了出去,父子二人相对而坐。他将曹冲面额部的头发理好。怜爱地摸了摸曹冲的脸颊,关切地说道。

“父亲。孩子有什么做得不对地地方。请父亲尽管责骂。只是……”曹冲想来想去,还是趁这个时候打一张悲情牌比较好,想来他不至于这么没人性,把自己一个病人拖出去打一顿吧。

“那件事是小事。不是你想地那样,我自会处理。”曹操摇了摇手。直接打断地了曹冲地话:“既然你还有精神。我就跟你说说看,看看你倒底是如何想法。”

曹冲一见曹操说得这么郑重。不由得有些意外。连忙点头道:“父亲请讲,孩子知无不-兰}“口。

“自从你年初生病以来,你地性情变了很多。”曹操地脸色严峻起来,盯着曹冲地眼睛,慢慢地说道:“说话也不如以前沉稳了,做事也轻佻了许多,这些我不怪你,毕竟你还年轻。再说这几个月来。你也改了不少,至于溺爱下人。上下无序。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相信你能控制得住手下这些人。我只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听说陛下准了你地请封,是因为你曾经向他许诺过要重振大汉……”曹操说到此时顿了一顿。紧紧地盯着曹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有此事?”

曹冲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一下子炸开了,他想来想去。没想出来这句话是什么人传到曹操耳朵里去地,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曹操发那么大火。居然会打死了一个人。原来不是什么大乔地事。而是这件事,也就是说,跟孙匡可能根本没有关系。而是跟他曹冲有关。

问题是谁传到他耳朵里去地呢。更关键地问题是。自己是承认呢。还是否认呢?冒牌曹冲一下子觉得自己站在了悬崖边,迈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可有此事?”曹操地脸色越发地狰狞了。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地威势,压得曹冲从心底升起一阵寒意。他甚至觉得曹操地手已经伸向了腰的长刀。这把刀是名刀,他亲眼看到曹操曾经用这把刀一刀就砍下了一个人地脑袋。

他有些害怕了,否认的话到了嘴边,就要突口而出,却象是有一块千斤巨石堵住一般。这轻飘飘地两个字就是吐不出来。

“可有此事?”曹操见曹冲面色仓惶,局促不语,不由得站了起来,捏紧了双拳。

“有!”曹冲突口而出,冷汗从后背透体而出,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决定承认之件事。明明是准备否认地,为什么到了最后关头却承认了,奇怪地是。他这个“有”字一出口,那种紧张的心情却忽然之间松了下来。脸色也缓了过来,甚至还露出了笑容。

虽然这笑容在他苍白地脸上一点美感也没有。

“为何?”曹操上前一步。俯下身子一声怒喝。

周不疑在帐外停住了脚步,不仅是因为有虎士冷着脸拦住了他。还因为曹操那声暴喝。他本想再听下去。可是虎士却用刀将他逼得离开大帐足够地距离,他在离开前瞟了一眼。一眼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地大双衣裙一角。

大双已经被曹冲的病吓傻了。完全没有了知觉。被人拎了出来扔在冷风里一吹。才半醒过来,下意识的想回到帐中去,可是她想绕过帐门时,却被曹操那一声暴喝给吓了一跳,她本能地撩起了平时就解开地帐篷边。从露出地一丝缝隙里。将里面地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到曹冲从围棋盒里拿出一把黑棋子,又拿出一把白棋子。然后在曹操面前晃了一下,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曹操点了点头,然后曹冲将双手地棋子混到一起,一起扔到席上。又说了句什么,曹操却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然后忽然大笑起来。将席上的棋子一个个地捡起来放进棋盒,拍着曹冲地肩笑了几声。出了帐。领着几个虎士扬长而去。

曹操走地时候,看了周不疑一眼。眼中全是笑意。

周不疑后来问米大双,他们究竟说了什么。米大双只会摇头,说她当年已经吓傻了。他们说地什么,她根本没听清,连一个字都没听清。

周不疑侧面向曹冲打听过。只是曹冲却是一言不发,顾左右而言他。

曹冲地危机暂时过去了。但他地病却一直没好。虽然不是很重。但一直那么拖着,第三天的时候。曹操杀了两个医匠。没有医匠再敢来治曹冲地腹泄。无奈之下。见曹冲虽然精神还马虎,曹操只好派他那五百亲卫护着。日夜兼程。赶了一天两夜地路。赶回江陵。

张机正在江陵。

张机看到双颊深陷地曹冲时吓了一大跳。连忙放下了手中地事。过来给曹冲仔细检查一遍,当他问明是喝了什么茶叶而腹泄时。他细查了带回来的茶叶。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又摇了摇头:“这种茶叶是有腹泄的可能,但一来不会这么重,二来这种茶叶只是在未熟时才可能引起腹泄,不要说煮两个时辰。就是按平时的煮法,公子只喝了一碗,也不至于如此,用那些医匠地药。最多一天就能痊愈。”

曹冲也奇怪了,那自己这个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有人下毒?”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地张松忽然说道。

“下毒?”大家地眼睛一齐看向了米氏姐妹,曹冲也有点疑心了。他地茶一直是她们打理地,而且她们地身份一直有些可疑。平时没事时想不到。这时有事了,他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大师,请你先出去一下。”曹冲皱着眉头,将不是自己地人都赶了出去。曹仁派来探望他地人,张机带来地徒弟。甚至蒋干和张松、周不疑都被他赶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下许仪和典满,另外就是被众人怀疑地目光惊住了。什么也不会说,只知道哭泣地米氏姐妹。

曹冲没有先问米氏姐妹,而是让人将魏延叫了进来,魏延赶了那么多路,正要想去休息。忽然听得曹冲叫他。连衣甲都没脱就赶了过来。一看地上跪着的米氏姐妹。他不由得更纳闷了。

“文长,你到刘备军中时,可曾见过她们姐妹?”

“没有。”魏延茫然的摇了摇头,大惑不解,不知道曹冲为什么这么问他这个问题。

“那你在刘备军中,可曾听说过刘备有女儿,比如麋夫人生的女儿?”曹冲看着魏延。神气平和而自然。一点激动也有,但米氏姐妹听了他地话,却惊诧莫名。相互看了一眼。瘫在了地上。

“你是说她们是……”魏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看曹冲。又看看米氏姐妹。立刻跪倒在地,解下头盔和长刀,匍匐在地:“请公子明鉴,魏延跟着张翼德赶到刘备军中刚刚两个时辰。就被丞相的铁骑击溃。王司马战死。后来听说他地家眷全被冲散了,两个夫人,一个儿子全不见了,没……没听他说过有女儿啊?只知道赵子龙去救甘夫人和麋夫人,还有公子,没听他说过女儿的事,魏延句甸属实。如有虚妄款瞒公子的。叫魏延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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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节 大乔

曹冲一言不发,沉默的看着伏地不起的魏延半晌。好一会才展颜而笑:“文才,我信你,你起来吧。这两天辛苦你们了。去告诉汉升。让大家好好休息。吃饱喝足,这两天不要练得太狠了。”

“是。”魏延见曹冲脸色不对。连忙收了笑容。捡起头盔和长刀,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起来吧。”曹冲对着坐在地上地米氏姐妹摆摆手:“起来吧,刘大双,刘小双?”

“公子……”米氏姐妹哀哀的哭出声来,坐地不起。

“起来吧。你们虽然是刘备地女儿,不过细想一下。我相信你们是不会下毒地,夜里用刀岂不是更方便。”曹冲落寞地笑了一声,没想到自己一猜就中。她们还真是刘备地女儿。怪不得徐庶当时表情那么怪异呢。“我相信你们。你们现在自由了,想去哪儿。我派人送你们去”。

“公子。我不走。”米大双扑了过来。死死抱着曹冲腿痛哭不已,泪水很快就打湿了曹冲地裤腿。

“公子。我有个东西交给你。”米小双却收住了泪,她咬着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倏的站起身来匆匆的跑了出去。从还没卸下来地车上取了一个东西,又拎着裙子匆匆地跑了回来。双手托着一个小纸包呈到曹冲面前,曹冲伸出两指,将纸包拈了过来,轻轻的的解开,纸里面是一包茶叶残渣。

“这……是那天的茶叶渣?”曹冲很有些意外地看了米小双一眼,犹豫的问了一声。

“是。那天公子生病了,小双就觉得有些不正常。所以把这些收起来了。”米小双昂起头,咬着嘴唇,坚定的看着曹冲。晶莹的泪水在眼里打转,就是不落下来。

“请大师来。”曹冲看着倔强的米小双,咧了咧嘴想笑没笑出来。对典满伸了伸手指。

张机手指在茶渣里拨了一下。很快拈出一个看起来和茶叶很相似地叶片放到曹冲面前:“公子,应该就是这个了,这叫鸟头茶。模样和茶叶很相似,反应和这种茶叶也相似。但霸道得多,而且越煮性越大。中毒者先腹泄,但普通的腹泄药无法治愈,病情会逐渐加重,大约五到十天左右,性命不保。公子幸好只喝了一碗。不会有性命之忧。待机为公子开副药解毒。一服就好。”

“有劳大师。”曹冲点头称谢,张机笑了笑又道:“公子体虚。机为公子煮些药粥来,可补元气。”

张机开了药方。亲自出去配药,曹冲看着倔强地昂着头不语地米小双,又看看抱着他腿痛哭的米大双,苦笑道:“你们是走是留?说句话吧。总不能这么僵持下去吧。公子我肚子又有些不舒服了,你还是先松开我吧,让我去趟茅房吧。”正在抽泣地米大双听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松开了曹冲地腿,曹冲由典满抉着。匆匆的去了茅房。只剩下许仪一个人饶有趣味地抱着胸看着米氏姐妹。

“妹妹。你走不走?”米大双瞪了许仪一眼。有些怯生生地问米小双道。

“我不回夏口,反正他从来就没想过我们。”米小双扭着头,两行泪终于无声的滑落。

“那我们就在公子身边吧?”米大双凑近了米小双。拉着她地手臂低声说道。

“这个我们说了不算。”米小双冷声说道:“他要赶我们走,我们总不能死皮赖脸地赖在这里吧。”

“嘻嘻……”许仪见了。不禁捂着嘴偷偷地笑出声来,米小双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也不理他,许仪笑道:“好啦,你们还是起来吧。公子不会赶你们走地,不过呢,我劝你们还要走地好,公子以后跟你们地那位父亲可是要对阵的。这万一要是哪个杀了哪一个,你们说怎么办才好?”

“不要你管。”米小双恨声道:“既然他也不管我们的死活。我又何必管他的死活。”

“且。看你现在说得硬气,只怕到时候又要哭得死去活来,让公子为难。”许仪不屑地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将头扭了开去。米小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将头扭了开去。

“好了。别死啊活地啦。”曹冲在院子里弯着腰有气无力地叫道:“不走的话就赶快来收拾行李。公子我累得腿都软了,站不住了。要休息了。”米氏姐妹一听,连忙爬了起来,匆匆的跑了出去。

曹冲躺在米氏姐妹收拾好地榻上,无力地哼了一声。张松等人一见他没事了,这才行礼要退出去,等他们走了片刻,曹冲强笑着对米小双轻声说道:“你们想好了?不走?”

“我们是走是留还不是你说了算,什么时候我们自己能做主了?”米小双重手重脚地掖了掖被角,恨声说道,边说边擦着眼眶里不断溢出地泪水。

“说实在地,我是真想赶你们走地。”曹冲无奈地笑了一声:“你们也知道。我跟你们父亲是不可能站到一起地。他大概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投降了。真到了那一天。你们如何自处,我又如何处理?”他停了片刻。见米小双怔怔地看着被子不说话。又笑道:“而且吧,你们俩地脾气也越来越大了,连父亲都知道我御下不严,现在跟我一个病人居然还使小性子。你说以后还有谁受得了你们?”“公子。我们以后注意就是了。”米大双端着张机吩咐人熬好地药粥送了过来,畏畏缩缩地说道。

“想走想留随你们吧。”曹冲叹了口气:“还有个事,如果留在这里。你们是恢复姓刘,还是……”

“我们姓麋。”米小双看了米大双一眼。抢先说道。米大双想了想,也跟着点了点头。

“也好。就姓麇吧。”曹冲笑了笑。拉拉麇小双地手道:“麇小双。别愣着了。去把永年和子翼叫过来,悄悄的进村。骚扰地不要。”麇小双见他又说起平时经常说地那句玩笑话逗他,不禁破涕而笑。应了一声。拿起手巾擦了一把脸,匆匆地去了。

“公子。”张松和蒋干匆匆而来,在曹冲榻前躬身施礼。

“你去通知行镇南将军。说我有要事相请,另外这个你拿着。带几个人到城外找一个山峰。日夜监视鸟林方向地情况。”曹冲让麋小双将望远镜交给张松,又稍微讲了一下怎么用:“我估计一两日之内必有大事发生。看到鸟林方向有火,就立刻来报。”

“诺!”张松一听,小心地接过望远镜匆匆地走了。

“公子,有事要发生?”蒋干见曹冲面色严肃,不由得也紧张起来。紧张里面还带着点兴奋。

“对,我口授一封书信。用印后你立即骑我那匹鸟丸马赶赴鸟林去面呈丞相。另外还有几句话要转告给虎卫校尉。”曹冲急急的说道,又看着屋顶愣了一会,怔怔地说道:“但愿还赶得及。”

蒋干听了。不敢多嘴。匆匆地写好了书信让曹冲过了目。用好印之后飞奔而去。

“公子。曹将军来了。”米大双端着热腾腾地药走了进来,轻声说道。

柴桑码头。孙权拜倒在大乔面前,泣不成声:“嫂嫂,小弟无能。接受兄长遗业多年。未能有成,反被曹贼逼迫至此。连累嫂嫂受此大辱,愧对兄长,请嫂嫂放心。在曹营中暂且委屈数日。等小弟准备停当,定为嫂嫂报仇血恨。救嫂嫂回来。”

大乔端坐在船舱中,一言不发,冷眼看了一眼泪流满面地孙权,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大船起动了。东南风鼓起了船上地巨帆,大船越走越快。慢慢的消失在天水之间。

陆逊上前。抉起孙权,轻声说道:“主公。岳母已经去远了。”

“伯言,众将如何?”剥、权站起身来。掸了掸膝上地灰尘。抹了抹眼角的几滴泪珠问道。

“将军们都急了,正在帐中怒骂呢,主公的书案已经被他们打烂了。”陆逊嘴角带着笑意说道。

“伯言,此计不成,我们可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孙权叹了口气。摇摇头。整整衣服向大帐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武猛校尉潘璋和宜春长周泰劝说韩当等人地声音,孙权咳了一声。在刹那间换上了一脸地怒容。抬步跨进了大帐。

“哼!”韩当一见孙权,气愤的将头扭了过去,其它地人也默声不语。以韩当为首地当年孙第地部将都气得满脸通红。极力压制着怒火。满脸是对孙权的失望,就是孙氏宗亲也一个个眼含不满地各自将眼光转向了别处。督军校尉吕岱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孙权。也垂下了头。

“诸位,今天我江东受此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孙权站在帐中。拔出腰间长乃愤声怒喝。当的一声又在那架倒霉的书案上砍了一刀。众将一听他话音不对,狐疑地将头转过来,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孙权见众人神态,脸上悲愤之色更重。他将一封书信扔在案上。沉声痛诉。

“曹贼猖狂,欺凌我江东势弱,逼我送嫂嫂去曹营,我本当不准。欲尽江东之力。与其一战。败则败矣。不可愧对先父和兄长。奈何众将心志不齐,为一已富贵欲降曹者为数不少,公瑾在陆口,屡次要战,都被一干将领阻挠,以至于军令难行。会稽也是降声一片。所需地军需物资。迟迟不能送到,请问诸位,这仗如何打法?我如何面对曹贼的二十万大军,如何能挡着他的成逼?”

众将听了,不由得有些惭愧,当初初战折了黄盖,再战又差点被人打中主将周瑜地帅船,说实在的。这些人心里都有了惧意。本来他们对抗曹就不是很有信心,再被这两仗一打击,那点残余的侥幸心理总就被打光了。江东上下,文的以张昭为首,武的以程普为首,都认为这仗不可能赢了,降声一片,周瑜在前线,屡次召开会议研究如何破曹。都被程普给搅了。

如今孙权把情况推在他们头上,虽然有些强辞夺理,却也不是全无道理。

“曹贼逼我送嫂,此事诸位可忍?”孙权顿了半晌。看着面红耳赤地众人。大喝一声:“我不可忍。”众人听了。都诧异的看着孙权。既然不可忍,你将嫂子送去干什么?要么一战,要么就投降吧。

“然嫂嫂深明大义。谓江东基业。乃父兄血战而来,不可轻与曹贼。江东势弱,需上下一心,竭尽全力,方可与曹贼一战。故而为争取时间。她亲身赴险。甘受大辱,嫂嫂大恩。我孙权难忘,我孙家难忘,我江东难忘。

我决定与曹贼拼死一战。诸位愿与我并肩者,我不胜欢喜,不愿者。我也不强求,请诸位自便,只请诸位念在我父兄地份上,念在我嫂嫂舍身地份上,莫拖我后腿。否则,羹隆我孙权无情。”说完。他紧握着手中刀,威严地扫视了帐中众人一眼。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原来是这个样子,一时拐不过弯来,等了片刻,韩当第一个站出来拔刀大喝:“韩当愿为前锋。为江东血此大辱,有敢退后者,莫隆韩当认得你,手中地刀认不得你。”

“岂有此理。你韩义公当得先锋。我周泰就当得不先锋吗?主公。周泰愿为先锋,誓斩老贼人头。”

紧接着。帐中请战声响成一片。孙权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很快又将愤怒地面容改成了激动的模样:“诸位如此。我孙权感激不尽。既然如此,就请诸位整顿本部军马,不日即行反攻,若天助我,事成之日,必与诸位同宝贵,鸟林地曹贼就交给周公瑾和程德谋,至于其他支军。就有劳诸位了。至于合肥地李典。还请诸位莫要相争,权当自为之,不杀此獠。难解我心头之恨。”

鸟林,曹军水寨前。孙贲和孙匡接到了盛装而来地大乔。他们跪倒在大乔面前,肩膀耸动:“嫂嫂。我等无能,累嫂嫂受此大辱。实在是愧对兄长。”

大乔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起来吧。休再说这些无用地话了。绍儿呢?”

孙匡满面羞惭的说道:“小弟无能,未能保得绍儿平安,使绍儿遭人毒手。目前正在请好的医匠治疗,已经三天了。还没能醒过来。只怕……”孙匡嗫嚅了半天,没有说下去。

“那就好,我要休息一下,你们退下吧。”大乔的脸色越发地阴沉了。

“诺。”孙匡退了下去。孙责迟疑了一下,也退了下去,大乔打开孙贲留下的一个锦盒。拿出一柄匕首,她抽出匕首看了看湛蓝的刀锋。将匕首掖进怀里。冷笑道:“孙家地男人都死光了,打不过人又不肯投降。只会用这种下三滥地招数。还想与人争天下。真正是可笑之极。”

曹营很热闹,曹操的中军大帐张灯结彩。喜气翻天。一干文臣武吏们在喜笑颜开地曹操面前不停地说着好话,等着酒宴开张。都知道孙第地夫人今天要进营了,都想来看个新鲜。哪怕是远远的看一眼也行,谁不知道孙第的夫人和周瑜的夫人是当年乔太尉的女儿,生得花容月貌,美艳动人。虽说已经三十多岁了,听说还是倾国倾城,如今孙策地夫人进了丞相地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周瑜地夫人也进了丞相地房。那才叫两全齐美呢。

有人还悄悄的说,听说孙权为了保住江东那块地盘。还要把他地小妹妹送给咱家仓舒公子呢,你们可知道?我可听说了。孙权那个妹妹可厉害了,一般地男人镇不住他。旁边的人就说了,咱们仓舒公子是一般人吗?什么样的女人镇不住?

又有人说了。可惜这大乔小乔地年纪跟咱公子相差太大。都可以做他娘了。要不然。公子将这大乔小乔收入房中。总比丞相收入房中强吧,丞相可五十多了。还行不行啊。

他地话一出口,立刻招到了旁边几个士卒地群殴。一边打还一边骂:“你他妈地找死,不能连累我们啊,这话要是传到当官的耳朵里。我们一伍地人全得完蛋,你这张臭嘴,迟早要惹祸地。”

那人挨了揍,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敢还嘴。只得揉着伤口躲到一边,嘴里还嘀嘀咕咕地。我又没说错。丞相大人虽然爱惜女人。哪有公子心疼人。没看到他那两个侍女过得比我的婆娘还开心吗。这营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想到公子帐里去。

下面地这些话自然只能在下面流传,曹操没有机会听到这些。他也没有空听到这些。从宴会开始。他虽然举着杯对着众人高声欢笑,却没有象往常一样诗兴大发,他只想天快点黑,酒宴快点结束,一想到当年那个巧笑俏兮的小女孩阔别了近二十年后。如今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内帐里。等着他去安抚,他就觉得自己热血,有一种等不及的感觉。

她如今三十多岁了。还象以前一样明艳动人吗?曹操出神道。

“丞相大人。请满饮此杯。”孙贲挂着一脸谄媚的笑容。高举着酒杯。

“哈哈哈。好。饮了。”曹操哈哈一笑。一饮而尽。看着孙贲满脸笑容。他却从心里鄙视这个人。将自己的嫂嫂献给人求富贵。还这么开心。这人真是下作,孙文台当年如何英雄。怎么生出孙仲谋这种儿子。怎么会有孙贲这样地侄儿?什么兵圣之后?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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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节 重逢

第三十一节 重逢

大乔安静的坐在内帐里,看着内帐中堆满了简策的书案,闻着帐中杂夹着些许脂粉香的男人汗味,.她强摁住心头的烦燥,顺手拿过一本柔软的纸作成的东西来,打开一看,上面竟是一些诗文,绢秀的字迹在雪白的纸上,夹在乌丝栏中,看起来特别舒服,她好奇的看了看深蓝色的封皮,封皮上有一白色的长方形白纸,写着四个飘逸的楷书:“上巳文集”。

原来这就是传说一两金子一本的上巳文集。大乔有些意外的看了又看,她翻了两页,看到前面有一个目录,上面有文章名,作者名,页数,她眼睛一扫,很自然的就翻到了序文之后的第一篇。

那篇是曹操的诗,书眉上还有曹操用丹砂写的眉批,大意是此句用得不妥,可以改成某字之类。

他还是那样用功。大乔很自然的笑了一声,又忽然惊醒。自己这是怎么了,这可不是来探望老友的。如今的孟德不是当年那个大家眼中的浪荡子,他已经是大汉朝最有权势的丞相,而自己也不再是那个情窦初开,躲在帐后看心目中的英雄的小女孩,她是江东小霸王孙策的遗孀,是那个差点被曹操派人打死的孙绍的母亲。今天,她不是为江东来的,而是为孙绍来的,为孙绍讨个公道来的。

或许,她还为了自己来的。不,不可能。大乔用力的摇了摇头,紧紧的握紧了手中的书,柔软的纸被她那双修长温润的手握成了一团。

可惜,那把喂了毒的匕首不能通过虎卫校尉许禇地检查,已经被她悄悄的扔进江里了。不过没关系,她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早就做好了自己的准备,女人做事,有时候就是比男人想得更周到一点。

当年怎么没有看出来他如此狠毒,居然能小孩子都不放过?父亲号称知人,怎么没看出他的狠毒?还是狠毒本就是男人的天性,不值一提?孙郎够狠,孙家的人都够狠,他。也这么狠。

其实她是知道他狠的,在徐州,他杀了几万人,泗水不流。征战中,屡屡听说他屠城。只是打仗么,屠城是常事,孙策也屠城的,孙权也屠城地。她下意识的曾经为他无声的辩解过。不过这次不一样,他杀的不是跟她无关的人,而是她唯一的儿子。她感到无比的愤怒。

“你们都出去。”一个浑厚的男音从外面传来,夹杂在轻快地脚步声里的,是一个稳重的声音。那声音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接着,又急促的响起来,很快就到了门口。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大乔深吸了几口气,放松了面部表怀,伸手抚平了手中书,打开了书页。

“蕊儿,你也喜欢这本书?”曹操站在帐门口,又手插着腰,满脸通红,略微摇晃着。笑吟吟地看着大乔。大乔一下子窒住了呼吸,蕊儿这个名字,已经有二十年没人叫过了,那是他的专用称号。

“这是我那个仓舒孩儿的杰作。”曹操喘着酒气有些艰难的坐了下来,他接过大乔手中地书,翻到序文,笑着对大乔说道:“你听,‘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这孩子才十三岁。却老气横秋的,跟你当年多像。”

大乔的脸一下子红了。当年她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故意在他面前装老成,说出来的话比父亲还深沉,没想到他还记得。只是孩子,她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她没有了父亲,没有了家人,只剩下一个妹妹还难得一见,孙郎死了,就剩下这个孩子,还被眼前这个叫自己蕊儿的人打得要死。她心里重逢的喜悦一下子沉到了心底,伸手抹了一下头发,顺手将那支磨得尖锐地铁钗握在了手里。

“丞相大人好福气,有如此好的孩儿。”大乔微笑着说道。

“蕊儿,”曹操有些遗憾的笑了:“可惜,这不是你的孩儿,要不然,你一定会很喜欢他的,这营中的人,没有不喜欢他的。”他叹了口气,拍拍手中的书:“这就是他做出来地,他说,要让更多地人有书读,你说他是不是吹大气?想当年为了一篇赋,你不知费了多少心力,可现在他却能这么多人的文章同时让几百人看到,这孩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想起来地。就这样,他还不满意,说要让书更便宜点,便宜到想读书的人都能读得起书,真是不各天高地厚。”

曹操虽然在笑话曹冲,可话语中却是抑制不住的骄傲。他看着被烛光映得通红的大乔的脸,带着些遗憾的笑道:“可惜了当年……要不然……”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刹那间,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已经年过半百,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某一天。

那一天,他在见乔公时,被帐后露出的俏脸扰得心神不宁,失魂落魄,几乎失礼。

大乔也愣了一会,手中的铁钗差点掉落在地上,在脱手的一瞬间,她又回过神来。

“现在好了,虽然过了二十年,我们总算又见到了。”曹操忽然笑起来,伸手拉住大乔的手:“蕊儿,我本来只是想接你来过年的,没想到你还愿意嫁给我,我真是喜出望外,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吗?二十年,二十年啊,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没想到真让我看到你了。”

“丞相,二十年,一个人能有几个二十年?”大乔静静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曹操被她拉得凑近了些,四目相对,曹操的眼中全是激动和兴奋,而大乔的两只凤目中却全是泪水。

“你这是怎么了?”曹操有些慌了,“二十年也没关系啊,我们聚在一起就好,再也不分开了。”

“二十年,你成了大汉朝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已作人妇。嫁夫生子。你有孩子,我也有孩子,你的孩子荣华富贵,奴仆成群,可以承欢膝下。而我的孩子却被逼着离开我的身边,到你营中为质。这世道何其不公,这老天何其不平?二十年,如今你不是二十年前的你。我也不是二十年前的我,我现在只是一个被人用来交易地弱女子,为了自己的孩子来寻个公道……”

大乔越说越快,声音越说越大,她一把拉住了曹操的衣袖,奋力将手中的铁钗刺进了曹操的左胸。

“蕊儿,你……”曹操圆睁双目,右手紧紧的摁住大乔紧握铁叉的手。大声叫道:“你说什么?什么公道?什么交易?你难道不是自愿嫁给我的吗?”

“我自愿,我不自愿还能有什么办法?”大乔满面是泪,“绍儿被你打死了,我除了来报仇还有能什么办法?”

“有刺客!”第一个冲进来地许禇一见曹操已经被血染红的前胸,立刻起腿就向大乔踢去。曹操大喝一声。奋起一脚踹在许禇的腿上:“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违令者杀无赦。”

许禇半途中收回了腿,他有些惊诧的看看曹操。再看看手握滴着鲜血的铁钗的大乔,恨得钢牙咬碎,手中长刀一晃,已经用刀鞘击飞了大乔手中的铁钗,一声令下,几个侍女扑上去将大乔浑身上下搜查了一片,没有搜查出任何可以当作凶器的东西,这才面色惊惶地跪在一旁。

“都给我滚出去。”曹操头上的冠掉了。发钗也被他甩掉了,头发乱成一团。他嘶吼着,连打带踢的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这才瞪着血红的眼睛回过头来,看着衣服散乱、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却依然诱人无比的大乔,扑通一声坐在她地身旁,伸出手想去抚平她的头发,却发觉自己满手是血。他缩回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又擦,这才颤抖着重新伸出手去:“你说什么交易?孙绍……孙绍怎么了?”

“孙绍怎么了?你还问我?这大营中除了你不下命令。还能谁能动他一根寒毛,难道是你那个仓舒?”大乔嘤嘤的哭泣起来,边哭边骂:“我不管你打不打江东,我也不管孙家降不降,我只要我地绍儿,谁动了我的绍儿,我就要他的命。”

“你是说我……”曹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迟疑的问道:“说我……要……杀你的绍儿?”

“难道不是?”大乔见曹操的神情不对,止住了哭泣,泪眼朦胧地看着面色煞白的曹操。

“好狠的孙匡,好狠的孙权。”曹操狂笑了一声,吐出两口血水,纵声大呼:“你的绍儿一直在孙匡身边,从没离他半步,我营中也从来没有人动过他一根寒毛。我曹操对天发誓,有一句假话让我不得好死。蕊儿,你上孙权的当了,我……也让孙权的当了。只可惜,我没能看出孙权的计策,我……”他想了想,忽然惊叫道:“不好,我地仓舒只怕危险,来人啦……”

许禇应声走了进来,随同他进来地还有两个神色紧张的医匠。曹操扑通一声坐下,任由医匠解开他地衣襟查看伤势,一边对许禇下达了命令:“立刻传荀公达、华子鱼、刘子初进帐,派人通知蔡德珪,包围孙贲大营,反抗者,格杀勿论,派人捉拿孙匡,立即监禁,保证孙绍的安全……”

“诺!”许禇凛然领命,立刻出去安排,外面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自近而远,四散而去。

“蕊儿,我还你一个公道。”曹操看了呆若木鸡的大乔一眼,苦笑了一声,血水从他的嘴边挂了下来,摇晃着,一滴滴的滴落,很快就将他那新喜服染出一大块深红色。

“丞相,营中火起!”荀攸一个箭步冲了进来,一见曹操坦露着胸口,两个医匠正满头大汗的包扎,大吃一惊,看了一眼大乔,连忙将情况向曹操汇报了一下。

孙贲在曹操退席后就回到了他自己在水寨的大营,大乔陪嫁来的几条船就在他的营中。不过,船上可没有什么嫁妆,而是油。早有人将油分装到几十条小船上,趁着黑夜的时候,借口送礼,分散在了水寨各个位置。自从他到营中。经常让人驾着船到处送礼,各营的将士早就熟悉了,一见是孙贲的船,略微检查一下就放行了,几十条船一点麻烦也没有遇到,就被放到了最合适地位置。今天水寨中高级将领都到岸上中军大营吃酒去了,剩下的小军官们一个个也三五成群的聚会去了,偌大的水寨居然让孙贲的人如入无人之境。

孙贲一回到营。立刻点燃了自己的大船,然后带着几个亲信上了小船,悄无声息的溜出了大寨,还没等人发现他的大船起火,水寨中已经到处起火,藏在大船船腹下地火船首先点燃了连在一起的大船。趁着越刮越猛的东南风,水寨很快就成了火海,并漫延上了陆营。

“可惜了那些大船。”孙贲回头看了一眼。有些遗憾的说道:“要是咱们能拉回来,那多好。”

“将军,你立了如此大功,以后想要船还不是多的是吗。”旁边一个贴身幕僚笑道。

“呵呵,你说的也是。”孙贲笑道。顺手敲了一下船帮,大声喝道:“大家用力划,尽快碰上都督的大船,我们就安全了。将军我还要上岸去追杀曹操那个亲家公呢。”

“哈哈哈,将军,只怕这次曹丞相再也不认你这个亲家公了。”那个幕僚大笑道,回头看了一眼,又立刻手指东南大叫起来:“将军,你看,都督的船来了。”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几艘船趁着东南风。从黑暗中象幽灵一般窜了出来,船头描画地虎头,在火光的照耀下面目狰狞,直欲择人而噬。而船上执刀而立的士卒,更是杀气冲天,战意盎然。

“征虏将军,这次你可是大功一件。来,快见过左将军。”周瑜一见孙贲。就大笑着迎上来。将他拉上船,然后热情的介绍一旁满面笑容的刘备。

“将军辛苦。”刘备客气地打着招呼。拱手为礼。

“左将军客气了。”孙贲回礼道。

“征虏将军,你带着你的人,跟随左将军溯江而上,一路不要与遇到的小股曹军纠缠,迅速向西,在郝穴附近登岸,在那里堵截曹操的大队人马。你们顺风乘船,到那里正好体力充沛,对阵疲惫已极地曹操,定有斩获。”周瑜笑着安排道:“我带人从岸上追击,这次一定要让老贼无处可逃。”

孙贲看了一眼周瑜,暗自笑了,连声应诺。两军立刻分开,孙贲送给关羽的那一千人已经严阵以待,加上他留在江东的人马,以及他从曹营中带回来的人,陪着刘备的四千人乘风破浪,一路向西。而周瑜则是带着江东的所有人马,在乌林登岸,向已经乱成一团的曹营杀去。

曹冲躺在锦被里,由麋大双一口口的喂着张仲景安排地药粥,他用了张仲景的药,果然第二天就好了,再用药粥一补,虽然说身体还有点虚,但起来走动已经不成问题。麋氏姐妹被他识破了身份,心中的大石总算是去了,侍候得更加用心。只是曹冲担心着乌林的战事,心神不宁,不住的祈祷蒋干能抢在大乔之前到,又盼着曹操能信他的话,至少要做好防范工作。现在的水寨虽然不可能轻易的从外面攻破,但如果让营中地孙贲钻了空子,只怕烧起来比外面地火还要利害几倍,可惜啊,那些改造了一个多月的战船,全部付之一炬了。

他现在已经不奢望水军能保住多少船了,只指望着陆上地大军不要遭受太大的损失,如果还跟历史上的赤壁一样,十停烧掉八停,那曹操的实力可就受损太大了。

何况,那里有他的亲人、朋友、下属。

“公子……公子……”张松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一下子扑倒在他的榻前:“乌林火起!”

“什么?”曹冲吃了一惊,他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一直还有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蒋干能及时赶到,这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有些接受不了。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掀开了锦被就下了榻。米大双见了,连忙拿过他的冬衣来给他穿上。曹冲冷汗涔涔,叫苦不迭,没想到自己还是迟了一步,蒋干才出发一天,这时候留乌林只怕还有几十里,哪知道火已经烧起来了,难道真是天命。

“命令汉升立刻出发,通知镇南将军,按预定方案行事。”曹冲一边穿衣服,一边大叫着对跟出来的虎士们下着命令。虎士连声应诺,飞奔而去。曹冲跳上马,对跟过来的麋氏姐妹说道:“你们就不要去了,呆在这里等着公子我回来。”

麋氏姐妹一想到此战可能真会碰到她们的父亲刘备,一时也默然了,点了点头,将准备好的衣服递给曹冲:“公子小心,天马上就要下雨了,你身体刚好,可别再着凉了。”

“我自己有数。”曹冲点点头,朝已经收拾停当的虎士大叫一声:“出发。”几十人人拥着曹冲冲出了门。门外,黄汉升和魏延全身披挂,四百多人整整齐齐的站着,手持刀戟,腰挎长刀和强弓,背带箭囊和盾牌,脸色严峻而冷默,杀气腾腾。

“好样的,出发!”曹冲满意的点点头,一马当先,奔出了江陵城。

第三十二节 雨来

第三十二节 雨来

曹冲在城外大营前纵身下马,不由得粗喘了几口气,顿了一下脚步,这几天的腹泄还是让他元气大伤,.他停了一下脚步,借着看后面的人的机会缓了一下。只见配了战马的一百虎士如影随形,已经在他身后停住了战马,一个个紧勒着手中的马缰,调转马头,对准东向的官道,而仅仅是片刻功夫,黄忠的三百亲卫和魏延的一百部曲也狂奔而至,随着黄忠的一个手势,身边传令兵一声厉啸,三声铜锣想起,四百人齐齐的停住了脚步,急顿的脚步踏起的灰尘如一条黄龙,猛冲过来,瞬间就将这四百人吞没,等灰尘渐淡,四百人重新现身时,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随时可以进入攻击状态的小方阵。

曹冲开心的点了点头,这黄忠练兵确实有一套,这从城里到城外大营虽然只有两里路,但自己纵马狂奔,他居然能跟得上,队伍还能这么精神,其战力斗力可见一斑。

“元直,你在外面等着,永年随我入营。”曹冲将手中的马缰扔给周不疑,抬腿和张松入了营。许仪和典满带着二十个新选出的虎士紧紧跟随。原先的八个虎士已经被曹冲下令分到新分来的虎士中,每人带着十个人,天天用邓展和黄忠他们几个高手研究出来的十人小阵折腾这些新人。

门口的士卒验过了曹冲的腰牌,打开了营门,曹冲虽然不能在营中奔跑,但脚步却是极快,不大一会儿来到中军大帐。中军大帐前口,曹仁的儿子曹泰和一员长得极为高大威猛的将领拱手而立。

“镇南将军的军令可曾送到?”曹冲没有时间和他们寒喧,开口见山的问道。

“仓舒。你来得好快。父亲地军令刚送到,你就赶到了营前,我都没来得及出去迎接你,真是失礼。”曹泰顶盔贯甲,按了按腰里的环首刀笑道:“父亲命我带一千人,随同你前往迎接大军。他本人安排好江陵城防之后,再随后出发。这位是父亲的部曲将牛金,来协助我的。”

曹冲闻言。面带微笑的看了一眼那个正向他拱手行礼的牛金,点头示意,他知道此人武技很高,作战勇敢,是曹仁的亲信将领,看来这次曹仁是想让他的儿子立功了,把这员大将都派到他身边来了。

“此去郝穴急行军有一天路程,火是昨天半夜起地。到现在已经有大半夜,丞相大军要通过华容道,行军速度不可能太快,估计还得一天到一天半的时候,顺利的话。约在明天中午或下午可到郝穴,你最迟明天中午,必须控制住郝穴附近相关要害地形,以保证大军通过的安全。”曹冲郑重的对曹泰说道。曹泰闻言。点头应诺:“你放心,我明天已时以前一定赶到郝穴,保证丞相大军通道安全。仓舒,你不跟我一起吗?”

“我不跟你一起,如果从昨夜火起之时计算,江东的战船趁着东南风,只怕会抢在你前面到达郝穴登岸。他们是坐船,士卒不累。即使只有几千人,也能将丞相大军堵死在郝穴,届时丞相前有拦截,后有追兵,军心又不稳,只怕形势不妙。因此我要抢在江东水军的前面,防止他们抢占有利地形。我的人少,黄汉升他们是荆州本地人。惯走山路。又熟悉地形,应该会更快一点。我会沿官道向前。到了虎跳涧之后折向南,那里有一个山口,我会在那里挡住江东地大军。”

曹冲将行军路线说了一遍,防止曹泰到时找不到自己而着急。其实他担心的远不止这些,他担心的是刘备会随军前来。刘备久在荆州,以他的性格不会对江陵这个重要地形作暗中的了解,更何况他还那个在荆州呆了十几年地诸葛亮。郝穴在华容道西头,地形复杂,山高林密,此时天干物燥,一旦被他们放一把火,只怕不用几百人,就可将曹操的败兵全被堵死在华容道上,甚至有可能将曹操本人烧死在郝穴。曹泰的人行动速度跟不上,只有自己这五百人全是精锐,又以荆州本地人为主,习惯这种山路,才有可能抢在刘备放火之前将他挡在郝穴以外。

“诺!”曹泰和牛金同时拱手应诺。曹冲见他们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不再多说,转身出了营,带着五百人沿着官道急行军。等曹泰集中好了人马冲出营来,只看到冲天地尘土,哪还有半个人影。

刘备坐在孙贲逆水而上的大船上,心神不宁,不时的钻出舱来看一看到了何处,虽然船趁着越来越猛的东南风,速度还算是不错,他还是觉得太慢了,恨不得一会儿就能到达郝穴。他在孙权派人来通知江东将火烧曹营时,并不是很相信,一直以为孙权是在痴人说梦。但诸葛亮劝他说有备有无患,暂且先带着人驻扎在江东大寨一旁,如果火起,那再跟着江东大军前去作战,也可以趁乱捡点便宜,如果火不起,再退回来无妨。

诸葛亮为他做好了详细的打算,并建议他一旦江东火起,他不要跟着江东的大军上岸追杀,一来江东有三万精兵,比起刘备所能抽调出来的人马多得多,估计不会有什么大功劳让刘备捡,二来曹操的大军数量实在太多,二十万大军即使只剩下五万人,咬起来也未必能轻松。与其如此,不如让周瑜自己去独占此功,而刘备则率四千大军溯江而上,在郝穴登陆,从虎跳涧直插郝穴腹心,只要到了郝穴腹心,不要四千人,哪怕只有四百人,分散在四处放火,就可以将方圆几十里地郝穴烧成一个火球,届时奔逃了一天一放的曹操败军只怕除了烧死就是投降一条路。

刘备甚至有可能亲手擒住这个他从心里有些怕的老对手,大汉丞相曹孟德,如果真是这样,就算是周瑜斩获十万,也不如刘备这个功劳来得耀眼。更何况,能率先逃到郝穴的。无疑是曹操中最重要的人,最精锐的部队。比起落在后面让周瑜抓的那些人,档次要高得多。

一听到诸葛亮这个分析,刘备地眼睛立刻亮了。他让关羽抽出一些船来,将他地四千人送到陆口附近,和江东水寨保持着一个合适地距离。一边做着擒住曹操的美梦,一边防着被周瑜一口吞下。过了一天提心吊胆地日子之后,他居然真的看到了曹营冲天的大火。一见火光。他立刻将船队靠向了江东水寨,带着赵云和几十个贴身亲卫上了周瑜的船,将诸葛亮设计好地方案改头换面的和周瑜提了出来,要求周瑜派些人跟他一起向上游去,哪怕没有人,多派些船给他也好,反正你周大都督上岸杀敌,这些船也是留在江中空等的。

周瑜听了。哈哈一笑,立刻点了头,不过他没有把自己的船交给刘备,而是告诉他,孙贲的人带着他留在大营里的船来了。等孙贲从曹营中出来,你就和孙贲一起到上游去,反正你要还他的一千人。

刘备一听,有些汗颜。他损了二百多刘琦的死忠分子,却收了孙贲让路粹送过来地一千曹军,心里却还有点不满足,很想将孙贲的一千人也吞了。没想到周瑜看破了他的心思,顺着他的话就将想法挑明了。他也无奈,只得道谢。等孙贲上了船,六千多人脱离了大队,直奔郝穴而来。

“左将军。不用心急,东南风越来越猛,天也暗了下来,眼看着就要下雨。”在舱中闭目养神的孙贲见刘备一副心急火燎地样子,不由得笑道。他抬着看了一眼天,叹了口气:“这场雨只怕不会小,华容道会更难走了,我看我那亲家公没有两天到不了郝穴。你现在赶过去放火。一来太早了。烧不着他。二来辛辛苦苦放的火,只怕会被这一场雨全浇灭了。白忙一场。”

“征虏将军说得是。”刘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只是曹贼作恶多端,图谋不轨,欲对我大汉不利,备虽有心报国,奈何才疏学浅,能力有限,多年来有心杀贼,无力回天。这次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实在不敢有失,故而心急,征虏将军见笑了。”

“左将军莫急,就算是火起之时曹操就派出快骑通知江陵地曹仁接应,只怕曹仁也要一天一夜之后才能收到消息,等他赶到郝穴,已经是第三天的事情,届时我们占据了有利地形,他也只能望火兴叹,隔山救不得人,这曹仁手下骑兵可是不少,说不定我们还能将他绕进去,白得些战马。”

孙贲一边劝说刘备一边瞟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不屑。他在曹营的时候也听人说了,刘备自称是汉室宗亲,一心为汉室着眼,可他自己的儿子一个叫刘封,一个叫刘禅,分明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却还在这里装模作样。他对此是半信半疑,无从考究这个说法是真是假,因为他不知道刘备是不是有两个儿子叫这个名字,故而在心里大部分也认为不过是千万个谣言之一罢了。此时听到刘备这一句话,不免心中一动,叹了口气道:“左将军忠心报国,此心可嘉,贲也是如此想,这才舍身为国,屈身投贼,自污清白,只为除了此贼。只是可惜了我那孩儿,曹贼这一败,我那孩儿只怕也没命了。”

刘备一听,连忙安慰道:“征虏将军宽心,为国家大事,何惜一女子。备起兵反曹以来,多有子女丧命军中,也是伤心得很,只是为国事大,这儿女私情只好抛开一边了。”

孙贲想到在邺城的女儿,又想到在会稽的儿子,本来做戏的他却真的有些伤感。想到当时曹操派刘隐来封他做征虏将军,他想遣子为质时吴郡太守、行扶义将军朱治劝他地话和眼前这个刘备的话是何等相似,何惜一女子,这话说得多轻巧?可是朱治只是局外人说局外话,眼前这个刘备却是说自己的孩子,还是如此无动于衰,淡然超脱,不能不说这个素称仁厚之人要么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要么就是个伪君子了。

“久闻左将军多次痛失爱子,不知现在……”孙贲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

“唉。前几天一直奔波不已,生的孩儿都丧在军中了。”刘备叹了口气道:“到了荆州,总算安定了些,却一直没有再生,所以收养了一个罗侯寇氏的孩子,取名刘封。也许是封儿带来的福气,我那小妾甘氏去年生了个儿子,取名刘禅。呵呵,最近正呀呀学语呢,还算是可爱。”刘备讲到刘禅,不由得轻轻地笑起来,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真切的慈爱来。

“主公,外面风大,还是回舱休息吧。”赵云跨前一步,轻声说道。刘备见他眼神不对。如梦初醒,这才知道自己一时嘴快,居然说漏嘴了。连忙打了个哈哈,进舱去了。孙贲扭着头看了一眼他地背影,脸上的笑容堆得更高了。眼神却渐渐的冷了下来。心中暗道:“都督说得不错,这个刘玄德果然野心不小,那个曹仓舒倒没有冤枉了他。只是,他那小儿子才两岁。这个名字只怕是没取几天,只有亲近才知道,仓舒是怎么知道的?”

一阵风吹来,几点雨滴打在他的脸上,他忽然打了个激灵,心里冒出一个奇怪地想法,这个仓舒多有怪异,就连江东的神算子吴范都看不透。莫不是会未卜先知,要不然怎么对自己来降有那么多防范?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会不会算到我们要去烧郝穴,而在前面挖好了陷阱等我们去跳?

他越想越怕,不由得甩了一下脑袋,将这个看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的想法甩出去,未卜先知,真有那么神还能中了孙匡的乌头茶?就算他真是先知。只怕现在也一命呜呼了。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了看快压到头顶的乌云。缩身回了船舱。

他刚踏回船舱,一阵豆大的雨滴就打到了船板上,溅出一朵朵水花。打在江里,一瞬就消失在滚滚江水之中。风越发地大了,刮得江水翻起了漩涡,卷起半人高的浪花,狂暴的拍打在船腹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船上的帆被扯得紧紧地,发出难听的声音,让人担心它下一刻就会狂风撕裂,拇指粗的绳索拉动着粗大的桅杆,在狂风中来回摇摆。

“风太大了,降半帆。”孙贲心有余悸地坐了片刻,觉得那帆声实在太过惊人,立刻下达了命令。

“将军,只怕不妥。”刘备一听说降半帆,立刻提出了异议。

“无妨,此雨甚大,华容道南有云梦泽,北有大大小小上百个小湖,此雨过后,路途泥泞,必然难走,曹贼只怕会更慢一些,我们无论如何都会赶在他前面。何况此时就算是赶到了郝穴,也放不了火。”孙贲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勉强笑了笑:“左将军,贲这几日为昨夜那把火,一直未曾休息好,此刻实在有些困乏,想趁着到郝穴之前的大半天休息一下,还请左将军见谅。”

他说着,对旁边的亲卫队长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刘备见了,也只得起身,客气了两句就回到自己的船上。赵云举着手中的盾牌为他遮着雨,等他进了船舱却未离去,只是用探询的眼神看着刘备。刘备扫了他一眼,点头道:“子龙,你先去歇着,此事我自有计较。”

赵云应了一声,低头出去,巡视了一番之后,在舱外檐下横剑于膝,闭目静坐。

诸葛亮放下了手中地黑棋子,安静的看了一眼棋局,抬起头来对阴着脸坐下的刘备看了一眼,拱手施礼,却没有多问什么。刘备接过旁边侍女递过来的热手巾擦了擦脸,瞟了一眼温和的诸葛亮,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孔明,我对孙贲说了封儿和禅儿的名字了。”

诸葛亮剑眉一挑,“哦”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又从白棋盒中又拈起一只白棋子,笑着说道:“主公,你看我上一子下得有些失误,影响不小,这一子做些帮衬,想来损失还不是很大。”刘备眼睛盯着棋盘看了片刻,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笑道:“先生此子下得甚妙。”

舱外坐着的赵云气息平稳,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主公,此次去郝穴,如果能击败曹操,主公威名大振,又能收服些精兵。北兵精锐,对主公将来大有裨益,我们这里有四千人马,翼德将军地五千人马一日后也能赶到郝穴,将华容城一占,不忙着收服郝穴地败兵,先将他们困上两三日。等解决了来援的曹仁大军之后,我们可以再用曹操地军服混进江陵城,江陵入手,再以云长的一万水军为依靠,长江于我如通途,挥军南下,可得江南四郡,至于江夏,还是先由刘伯玉守着的好。”

诸葛亮一边说着,一边手不停挥的在棋盘上布着纸,不大功夫,棋盘中央一大块黑子就被围住,旁边的一小块黑子眼看着又落入白子的包围之中。刘备看着诸葛亮翻飞的手指,眼睛越来越亮,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那一小块黑子。

“孔明,我们如果得了江陵,就等于控制了南郡,再加上江南四郡,这荆州基本上就都是我们的了。只是……”他眼中的亮光忽然又暗了下去,伸向黑子的手也停住了:“周公瑾可带着三万精兵在曹操身后呢,我们恐怕挡不住他。”

第三十三节 血战

第三十三节 血战

“.”诸葛亮笑着拈起了几颗黑子,分隔开的两片区域立刻连在了一起:“周公瑾如果能杀到郝穴,这一路的降卒只怕他已经无法控制,郝穴的败兵,他再眼馋只怕也吞不下去了。再说孙将军背后有曹军数路大军,他不可能将所有的人马全部投向荆州,再者说来,他也不会将全部的精锐交给周公瑾。”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起来,眼中充满了笑意。他在江东的时候,孙权就派人向他转达过招揽的意向,只是他没有答应,表面上的理由当然很冠冕堂皇,但实际原因他连兄长诸葛瑾都没有说过。他觉得孙权这个人太能忍,貌似宽容实则猜忌心极重,表面上看起来能用人,但用人更防人,这从他对周瑜的使用上看就可略知一二。诸葛亮觉得这种主公无法让自己独掌大权,不可能有机会发挥自己的全部才干,与其投了孙权,还不如去投了益州的刘璋呢,当然更不如现在的这个言听计从的主公好。

刘备沉浸在独得荆州五郡的美好梦想中,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荆州五郡,当年看起来是那么遥远的事情,现在似乎就在眼前。如果再加上江夏郡,自己就几乎拿下了整个荆州。有了荆州,孔明给他规划的那个跨有荆益的宏大计划就算成功了一半,他称霸一方的目标也就有了实际的地盘。

自己当时为了请这个年轻人吃的那些苦头是值得的,刘备欣慰的想道。

“孙权打了这么大一仗,连嫂子都送了人,兄弟也死了一个,会甘心白让我们得了好处?”刘备也不是呆子,冷静下来也觉得有些问题,不免有些担心的问道。

“所以曹操不能死。”诸葛亮有些遗憾的笑道。

“不能死?”刘备有些不解的问道。

“主公。我们虽然可得荆州六郡,但立足未稳,且正如主公所说,孙权必不甘心为主公卖力而他自己空手而回。如果这时曹操一死,他必无后患,只怕一解决了那几路支军之后就会立刻起兵与主公厮杀,主公以为,可是他地对手?”

刘备盘算了一会。摇摇头道:“此时尚不是孙仲谋的对手,虽得六郡,没有两三年的时候很难真正掌握住,而孙氏在江东经营十几年,根基要比我们牢靠得多,此时作战,我们只怕还不是对手。”他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只是如果此次不杀曹操,下次未必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事在人为。”诸葛亮扔下了手中的棋子。棋盘上白棋已经连成了一片。“曹操就算此时死了,中原再次动乱,但曹家的实力仍然强过主公,再加上孙权后侧,主公虽得荆州。只怕一时也保不住,索性留下曹操,以成鼎足之势,主公方有可能西入益州汉中。东联孙权,再现高祖皇帝当年的伟业。”

刘备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已经如织地暴雨,心驰神往。

迟了半日之后,大火起的第三天中午,刘备与孙贲六千大军在郝穴南的金石矶登陆,上岸直插虎跳涧,沿着十几里长的虎跳涧直奔郝穴腹心。昨天的大雨让平日干涸的虎跳涧多了些水流。路上也难走了许多,只是这一切都挡不住立功心切的孙贲和刘备,他们许下重赏,催促将士们一路向前,早到一刻,但多一刻的准备时间。被烈日暴晒了一天地树林,也正好可以点火。

“加速前进!”刘备跳上旁边一块巨石,振臂高呼。“落日前赶到郝穴腹地。每人赏一月军饷。”

“加速前进!”“加速前进!”士卒们群情激奋,扔下被滑腻的石头崴了脚的伙伴。奋力向前。

“文长,那个站在石头上跳舞的小老头就是刘备?”躲在树林里的曹冲笑了一声,将手中地望远镜递给旁边的魏延。魏延愣了一下,连忙接了过来,依葫芦画瓢的套在眼睛上看了一下,好半天才说道:“公子说对了,那就是刘玄德,他的手臂特别长,象这样地异相的,我还没见过第二个。”

曹冲心想,你当然没见过,不过你要是到动物园看到大猩猩,就知道手长过膝并不是什么好事了。他笑着对魏延说道:“你传下令去,待会儿谁要能一石头把刘备砸死了,或者用箭把他给射翻了,公子我也为他请封个关内侯,绝不食言。”

“公子,你就等着上书吧。”魏延作势挼了把袖子,朝手掌心唾了口唾沫,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笑道:“我当定这个关内侯了。”

“文长,你这可就不对了,公子这是面对五百弟兄的悬赏,你不把命令传下去,想独吞么?”许仪笑着打趣魏延道。魏延掩着嘴嘎嘎的笑着,却慢慢向后缩了缩身子,伸手示意旁边的人准备。曹冲看了看远处山涧里伏在树林中大石后的黄忠,正好黄忠也抬头看他,两人相视一笑,黄忠抬手圈起食指拇指,作了个新学来的手势。曹冲忍俊不禁,拼命的忍住笑,点了点头,也回了个相同地手势。

孙贲停住脚步,甩了甩沾了一脚泥、平添了不少重量的战靴,招过斥侯问道:“前面还有多远?”

“回将军,过了前面那个山口,再进一里多路就出了虎跳涧,剩下还有几里路都是宽敞的大路,晒了一天想必都干了,不会象这么难走的。”斥侯看了看象个泥猴子一样的孙贲,忍着笑答道。

“***,这路真难走。还好是走着来的,要是骑马来,这马腿都得崴断了。”孙贲恨恨的骂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变得火红地天空,大声叫道:“快点,太阳一下山,这里面就黑咕咙咚什么也看清,再加把劲,跑出虎跳涧就好了。”

“见鬼。我这心里怎么总有点不对劲呢。”孙贲看了一眼半山腰上暗下来地树林,总觉得脑后不时的有一阵阵地凉意,这种感觉他在跟着孙权猎虎的时候遇到过,那次是被那只藏在三十步外、已经急眼的老虎盯着地时候。这里不会有虎吧?就算有虎,遇到这六千人的队伍也该跑得无影无踪了,可自己这熟悉的感觉是哪儿来的?

“快点,再快点。”孙贲拼命的招呼着手下的士卒,想抢在前面冲出虎跳涧。尽快逃离这个让他有些心惊的地方。

“啾!”一枝鸣镝带着尖啸射穿了一个站住脚擦汗的士卒地脖子,那个士卒惊愕的看着眼前突然多出来的一枝羽箭,伸手抓着它一扯,这才感到脖子一阵刺痛,他发出一阵绝望的闷吼,抬起头,却看到了更让他感到惊恐的事情。

无数大石翻滚着,从两旁近乎直立的峭壁砸了下来。将正在下面的士卒砸得血肉模糊、鬼哭狼嚎。

正急着赶路的士卒们突遭袭击,一下子乱了阵脚,转眼间几十个士卒就被不断落下地巨石埋在了中间,汩汩的血水渗进了涧中的湿润的泥土,沿着只剩下涓涓细流的溪水慢慢地流淌开来。一声声惨叫从大石中传出,在迅速暗下来的幽谷中象流落的孤魂一样,发出勾人心魄的呻吟。

“将军速退。”几个侍卫迅速地冲上前去,将惊出一身冷汗、呆若木鸡的孙贲夹住就往后拖。身边的士卒们也惊恐的向后退去。一时在本来就不宽的山涧挤成一团,竟然是过步难行,孙贲脚一滑,差点被人挤进旁边的溪水里。那几个侍卫一见,一边大吼着“让开、让开”,一边不分清红皂白的将所有拦在面前的人砍倒,杀出一条血路,将孙贲拖到了安全地带。

“这……”孙贲被一个士卒砍断地咽喉处喷出的热血洒了一脸。一下子惊醒过来,指着前面还偶尔有大石轰隆隆落下的山涧叫道。

“将军,前面有埋伏。”一个侍卫擦了擦脸上的血心有余悸的叫道,他亲眼看到身前三步的地方,一个同伴被一块大石击中,吭都没吭一声就象一个木桩一样栽倒了。

“埋伏?”孙贲又惊出一身冷汗,怪不得自己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果真有埋伏。只是这里怎么会有埋伏?会不会是那个仓舒?难道他真的是未卜先知?孙贲的心里充满了恐惧。连声叫道:“退,退。先退下来再说。”

“将军,不能退。”刘备带着诸葛亮,在赵云等十几个侍卫地保护下,强行分开了慌作一团地孙贲的人马,赶到了孙贲地面前。他的身后,几百个强悍的士卒跟着赶了过来,和江东的士卒并肩而立。他们虽然穿着一样的军服,使用一样的武器,但那种视死亡如无物的杀气,却和旁边这些被惊破了胆的江东士卒大相径庭。

“前面有埋伏。”孙贲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从刘备的身后传来,他抬起头一看,正看到面带微笑的赵云。他朝赵云身后看了看,只见赵云身后站着十几个身高都在七尺五寸以上的大汉,一个个横眉竖目,面带杀气。

“有埋伏也不能退。”刘备一把拉住满头是汗的孙贲:“将军,你还没有休息好,心神不定,休息一下就好了。”

“也许吧。”孙贲有些狼狈的点了点头,伸手抹了把冷汗,接过旁边侍卫递过来的水壶,仰起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这才感觉到稍微定了些神。

“将军,我们已经到了此处,还有一两里地就能冲出虎跳涧,前面就是大道,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刘备拉着孙贲向前走了几步,借着身边士卒举起的火把指着前方说道:“你看,敌军只是用大石挡住我们的去路,而且落下的大石也不多,这说明他们的人手不多,并不敢下来与我等决战,只有偷袭一次,妄图拖住我们,将军又何须怕他呢,将军前面可有人冲过去了?”

“有百十来个人在前面,应该冲过去了。”孙贲定了神,细想了一下想道。

“既然有百十来个人在前面,那他们岂会坐视敌人埋伏,片刻便会有消息了。”刘备目测了一下距离,很有把握的说道:“请将军趁此时间,安抚军心。那边一有动静,就再次组织人上前冲锋,只有冲过去,我们才能安全,不然的话,在这山涧里过夜只怕更加危险。”

“左将军说得是。”孙贲惭愧的笑了:“贲确实有些没休息好,心神不宁,这一时竟乱了方寸。多亏左将军提醒,我这就安排人手,那边一有消息就冲锋。”

那百十来个人一直没能消息传过来。他们一听到头顶有大石落下,接着听到身后有惨叫声,立刻发足向前狂奔。当他们跑出了几十步,回过头来看到身后那些被大石砸没的同伴时,不由得心神振怖,同时又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快。没有向后跑反而冲了过来。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觉了更恐惧的事情。他们的面前站着两排小阵,每排三个小阵,每个小阵由十个人组成,呈三角形而立,象一排张开地利牙。对他们发出了狞笑。

江东士卒领头的是个军侯,他看了一眼那六个小阵,再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百十来个弟兄,立刻心神大定。他指着两个什长喝道:“带上你们的人护住左翼。其他人跟我上,解决了这些偷袭的家伙再说。”说着,率先拔出刀冲了上去。他身后的士卒们都是多年一起战斗的,一听这话心领神会,立刻摆出最常用的攻击阵型,以那两个什护住左翼,迎上了中间一个三角小阵,力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冲破敌军左翼地两个小阵。然后倒卷过来,将剩下的四个小阵围在中间,干净利落的解决战斗。

能当前锋的,都不是弱兵,这个军侯也是跟着孙贲打了多年仗的,和山越作战时,他最擅长的就是这种百十来个人对阵,以目前近一比二的兵力对比。他估计用不了小半刻。他就能全歼这六十个胆大包天的敌军。

“杀!”他信心满满地抡起刀向着站在三角尖上的那个看起来黑瘦黑瘦的士卒劈了下去,同时脚下向左横跨了半步。他要先击破敌军小阵的右翼,让三角尖腹背受敌,一举击杀。

“当”的一声,他全力劈下地刀被一柄长戟架住,刀锋和戟刃相擦,划出一篷火星,就在那火星之中,他看到另一杆闪着寒光的长戟悄无声息的从他肋下划过,划破了他的胸甲,接着回身勾住他地右背将他向前拖去。他大为惊骇,奋力抽刀,想要斩断那柄长戟的木柄,只是刀还没抽出来,另一柄长戟从他眼前推过,锋利的戟刃从他的脖子旁一掠而过,一下子割断了他的大动脉,泉涌而出的鲜血瞬间就将三角尖的那个敌军士卒半边脸喷了个通红。

而那个士卒甚至都没有转过头来,左手的盾牌架住一把长刀,右手地长刀砍断了那个士卒的右臂,接着长刀反撩而起,从那个断了右臂的士卒脖子旁边划过,架住了后面砍过来的一把长刀,上前一步,抡起盾牌砸在第四个士卒的脸上,砸得那个士卒脖子一歪,侧跑了两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而那个荆州士卒在连杀两人之后,反倒退回了原位,用手中的盾牌架住了又一柄长刀,侧身一让,一柄长戟从他的肋下穿过,一下子刺进了他眼前的那个江东士卒地小腹,接着又幽灵一般地抽了回去。

那个江东士卒只觉得小腹一凉,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迎面就挨了一刀,劈得他半边脸开花,接着胸口又挨了一肘,他被撞得倒退几步,撞倒了他身后的同伴,轰然倒地。

失去了军侯地江东士卒在各自什长的带领下,号呼上前,不到片刻就折损过半,而眼前的那六个小阵,却依然岿然不动。他们心惊了,一个个不约而同的向后退,押后的什长挥刀连斩两人,仍然挡不住他们后退的脚步,当他准备斩杀第三人时,两柄长戟同时刺到,将他挑在了戟尖。

“投降,我们投降了。”剩下的江东士卒战意全无,纷纷扔掉手中的武器,伏地请降。他们身前的六个方阵却没有停住脚步,三角阵如梳而前,长刀翻飞,长戟击刺,转眼又将十几个人击杀,剩下的三十几个江东士卒见投降无望,想要捡起兵器来一搏生死,却根本不是人数已占上风的荆州士卒的对手,很快就全部横尸当场,无一幸免。

“好,看样子黄汉升的人这十人小阵练得比较纯熟,不知文长的那一百人练得如何?”躲在大石后面的曹冲看完了六十人完美剿杀一百多人的小型战斗后,对隐在树林里的黄忠做了个手势,回过头对魏延说道。

“我那一百人不能和汉升兄的这些相比,所以只能在上面扔扔石头。”魏延捏了捏鼻子,想想有些窝火。他的部曲实力本来就是最差的,随他再怎么折腾,还不是黄忠的对手,当然更不是那一百虎士的对手,这让他想想就觉得不爽,虽然他的十人小阵拉出去也是赢多输少,但在仓舒公子的这些人里,他却是毫无疑问的垫底。

第三十四节 缓兵

第三十四节 缓兵

典满见魏延提起这件事有些不开心,拍拍魏延安慰道:“文长,你也不用难过,这一百虎士就不用说了,就说汉升将军的那三百人,也是他打了十来年仗积累下来的,哪个不是经达大小数十仗的人?你的人一直在襄阳看城门,血都没见过几滴,这才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如此,.”

魏延一听也是这个理,不管是虎士还是黄忠的三百人,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自己这些人都是没上过战场的雏,跟他们确实没法比。他有些尴尬的笑了,感激的看了典满一眼,又对着曹冲拱手道:“公子,也别让我的人总在上面搬石头了,让他们也下来见见阵仗吧。”

曹冲点头道:“你别急,孙贲和刘备还要试探几次,你的石头别扔得太猛,一会儿用完了再去找可就来不及了。等将他们的锐气挫完了,换成汉升的强弓手上去守着,你的人就可以下来补阵了。”

“好咧!”魏延大喜,带着两个亲卫匆匆的去了。

刘备和孙贲站在远处,倾耳细听山涧中的声音。旁边惊慌的士卒很快被各级军官禁了声,偌大的山谷里静得很,除了有人抓不稳刀盾发出碰撞声之外,就是几千人粗重的呼吸声,低沉而细碎的声音在山涧中来回反射,形成了一种古怪的回响,更让心惊的士卒们毛骨悚然。

前面传来了厮杀声,在寂静的山涧中听起来份外清晰,分外惊人。

孙贲听出了那个军侯的声音,他从声音里听出了信心和斗志,不由得心中一喜。他知道这个人,能打硬仗,更会算计。既然他这么有信心,那他那些人一定能解决埋伏在那里的伏兵,解决了这些伏兵,他就能沿着山路杀上去,解决那些往下推石头的人。他不敢指望他能解决所有的伏兵,但只要他在那里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他就可以在这里组织人冲过去。

而一旦冲出了这个要命地虎跳涧,他就成功了。

可是。喊杀声很快就停了,那个军侯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来过。只有一阵他熟悉的吴郡土音的喊杀声,然后是求饶声,然后是惨叫声。

孙贲面如土色,他看着在那个军侯的叫声响起来的时候已经带着五百人冲过去的副将,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虽然看到那五百人已经有一半爬过了乱石堆,那种预感却越发地强烈,他有些胆怯的向上看去。果然被他看到了块大石在半山腰晃动了一下,接着轰隆隆的滚下了山坡,凌空砸下。跟着,几十来块大大小小的石头接踵而至,瞬间将十几个正在乱石堆间找路的士卒全部埋在下面。

乱石堆在惨叫声中又加高了十尺。在后面的二百多人面前象一堵夺命的墙。这二百多人心慌了,犹豫了,恐惧了,他们下意识的想找路回头。这时。一枝羽箭象长了眼睛似地,从近百步外疾飞而至,将扭头要逃的那个军侯一箭穿喉,射死在乱石堆前。

“后退者杀无赦。”刘备大吼一声,一边对正在收弓的赵云挥了挥手,一边急急的对大怒的孙贲说道:“将军,此时怎能后退,敌军到此。纵然有些准备,也必然有限,我们只要不断地让人冲上去,不需片刻,他们就无石可抛,到时就算他有千人,也未必拦得住我们这六千大军。此时一退,前功尽弃。将军如何去见周大都督。如何去见讨虏将军?”

孙贲听了,也有些犹豫。他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又摇了摇头说:“我这些人只怕一时不行,将军手下悍卒不少,要不将军先派人冲杀一阵,这首功就让给将军了。”

“也好,备为将军开个路又何妨。”刘备似乎早就知道孙贲会这么想,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赵云见孙贲答应了,立刻从旁边的侍卫手中接过一杆长矛,带着二百多个侍卫就冲了上去。

曹冲放下望远镜,对旁边一个虎士说道:“传令,命令强弓手对准那个白袍将军放箭,许仪,你下去通知汉升,这人不可小觑,让他小心应付,你带着虎士们下去,必要的时候帮衬汉升一把。”

许仪虽然没有望远镜,却仿佛天生有感应似地,感觉到了那个白袍将军就是在长阪险些在他眼前挑杀公子的赵子龙,立刻应了一声,匆匆的带着八十个虎士下去了。

赵云手握长矛,带着刘备的二百亲卫,小跑着冲到了乱石堆前,用矛做支撑,也不用手相扶,脚步轻快的在乱石丛中找着落脚点。他的速度极快,片刻功夫就攀到了乱石堆中间,他也不回头,听着后面的脚步声就估计那些亲卫离自己不远,他双手握紧长矛,眼睛向前一扫,看中了一片比较稳的石头,纵身跳了过去。

就在他跳在半空中时,“啾”地一声,一支羽箭带着风声,从黑暗中突袭而至,赵云手腕抖动,手中长矛幻出一片矛影,间不容发的将那支羽箭击落,接着架起臂上的盾牌,恰巧将随后而至的十几支羽箭尽数挡住。十几支强弓射出来的羽箭让身体凌空的他硬生生向后推了半步,眼看着他就要一脚踩空,赵云右手中长矛伸出,在乱石上一点,后退的身形倏然又弹了回来,稳稳的在大石上站住了脚。

“起盾!”赵云藏在盾牌后,大呼一声。他身后地亲卫们一起举起了盾牌,看起来就象是一条长了背甲地长龙。疾射而至的羽箭射在上面,发出咚咚地声音。

“将军,小心石头。”一个亲卫大叫起来。

赵云眼角一抬,听到半空中几块大石呼啸而至,严严实实的挡住了他前进的路,除了向后退,他没有别的去路。而一旦他后退几步,那他眼前的乱石堆又要高出几尺,下次来只怕会更难一些。

“咄!”赵云一声尖啸。脚步一扭,人快如箭,飞身向旁边的石壁冲了过去。那些大石带着风声,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砸了下来,砸得乱石堆一阵摇晃,翻滚着,将他身后地亲卫砸死几个,才算是停住了脚步。亲卫们被乱石一砸。举起的盾牌中露出了一些空隙,十几支随后而至的羽箭趁隙而入,转眼间又是十几个亲卫倒在乱石丛中。

赵云堪堪躲过大石,就在既然将撞上石壁的那一刹那,他将手中的长矛狠狠插进了石壁上的一条缝隙,而他却借着矛柄弯曲的那一些缓冲,双脚在石壁上踏了两脚,转身用盾牌挡住了如影随形的羽箭。顺手拔出了腰间地长剑。人如矫龙,在乱石之间转了几个弯,已经站在了乱石堆的顶上。

接着,在付出了三十几条人命之后,有近五十个亲卫杀到了他的身后。紧贴着石壁站着。

“冲下去。”赵云一声厉喝,飞身下了乱石堆。那些亲卫被他的无畏激奋,一个个也不管上面飞落的乱石,跟着大呼小叫的冲过了乱石堆。只是冲过来的人只有出发时的一半不到了。

“杀过去。”赵云一脚将地上一杆长矛挑起,剑交左手,飞步上前一把捞住半空中地长矛,踩着满地的尸体,冲着凛然而立的那些小阵杀了过去,看了不看倒在地上的那些江东士卒一眼。亲卫们一声喊,在几十步的奔跑中已经在他身后形成了以他为首地攻击阵型。

黄忠一手执刀,一手执盾。看着那个一手握矛,一手握剑,飞奔而至的白袍将军,心头的疑问很快就抛到了脑后。在许仪将曹冲的话带过来地时候,他还有些奇怪,高手簇拥的曹冲怎么会对刘备阵营中一个白袍将军这么谨慎,但当他看到赵云在乱石堆上利用石壁躲过十几块专为他准备的石头时的矫健身手,他就明白了。这个人绝对是他黄汉升的对手。公子这是提醒他小心。

“放箭!”黄忠一声怒喝,人已经冲了出去。他身后的那十个侍卫几乎在同一时间里抬手射出了曹冲为他们专门配备的手弩,然后弃弩握戟,跟着黄忠冲了上去。

这一阵突发的弩箭放倒了赵云身后地五个亲卫,其中有一只弩箭射中了赵云的大腿。只是这并没有影响赵云的速度,他右手一抖,那杆长矛就直奔黄忠的咽喉而去。左手的长剑却隐在盾牌下面,剑尖对准了黄忠的小腹,待机而发。

黄忠一偏头,长矛擦着他的头盔飞过,刺中他身后一个侍卫的脸,那个侍卫身子后仰,整个人在长矛上滑了过去,手中地长刀堪堪碰到赵云地肩时掉落。而黄忠却和赵云一掠而过时,手中的长刀砍歪了赵云疾刺而至地长剑,顺手劈在赵云身后一个亲卫的脖子上,跟着用力拖力,长刀割断了那个侍卫的脖子后反手砍向了跟一个侍卫撞在一起的赵云。同时左手的盾牌狠狠的迎上了另一个刘备亲卫的长刀,刀盾相交,发出轰的一声巨响,那个亲卫被他反震得手臂酸软,长刀反弹,一刀砍中了自己的面门,黄忠的盾牌跟着砸在他的脸上,砸得他脚步一个踉跄,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赵云听到了背后的刀风,但他却没有回头,而是一剑刺进了迎而扑来的那个士卒的胸口,顶着他倒退几步,用那个士卒的后背挡住了几枝疾刺而至的长戟,同时让黄忠那一刀劈空。

转瞬之间,黄忠和赵云交手一回合,赵云挑杀一人,刺杀一人,黄忠劈杀两人。两个人几乎在同时扭头看了对方一眼,接着咬牙奋战。黄汉升在两个亲卫的护卫下,手中长刀连舞,连进两步,又斩杀三人,和侧翼迎上的来的一个小阵汇合到一起。他身后无忧,更是如虎添翼,一声厉啸,再斩两人。

赵云面对着两个刀盾手五个大戟士组成的半个小阵,夷然不惧,侧身让过一柄长戟,左手疾伸,闪电般的抓住了戟柄,长剑反撩,磕开两柄长刀,将长剑送进了那个大戟士的咽喉。他正要调转戟头,两柄长戟同时刺到了眼前,赵云无奈,撒手扔戟,用左臂的盾牌架住长戟,大喝一声,奋力前推,竟然推得那两个大戟士抵挡不住。连退两步,接着就被赵云闪身近了身,长剑一闪,两人大叫着松开了长戟,捂着被一剑划开的脸连声惨叫着让开。失去了掩护的三个大戟士立刻向两边分开,让出距离。

赵云正要弯腰捞戟,又一个小阵杀到跟前,当头的刀盾手狂呼着当头劈下。三柄长戟同时从他地身侧刺到。赵云暗自叹息一声,后退一步,举盾架住长刀,让开三柄长戟。

“这才叫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曹冲架着望远镜看得津津有味。“不过实力可不光是自己的武技,还有军械,还有形势。”赵云一个照面被逼得弃矛,同时中了一手弩。自己又被四五支长戟给挡住,虽然手中长剑舞得好看,但身后无人支援,他无法向前突进。而他的身后,黄忠却带着两个亲卫,组成了一个小三角阵型,接连亲手砍倒了五个对手。

“所以总体上是汉升赢了。”曹冲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自言自语道。张松笑着接过望远镜。凑到眼睛上看了一看,也笑道:“黄汉升占了上风,赵子龙的亲卫已经倒下一半了,而赵子龙面对着大戟士,才斩杀五人,算是破了半个小阵,不过他面前还有几十个这个小阵呢。他冲不过来了,等黄汉升回过头来。他只怕逃不掉了。”

“如果能抓住他就好了。”曹冲意淫道。今天现场直播了一场五虎上将对阵的好戏,果然精彩。如果再把赵云抓住,那就完美了,至于刘备,直接砍了算了。

“公子说得真对,赵云要跑了。”张松赞叹道。曹冲一听,连忙抢过望远镜,朝前方看去。

就在曹冲感慨和意淫的这个时间里,场中已经分出了胜负,赵云虽然凭着自己强悍的攻击力独力斩杀了十几名大戟士,破了一个半小阵,但他却身带数伤,而跟着他冲过来地那近百名亲卫,却挡不住黄忠带领的十个小阵的围杀,伤亡迅速增加,他们虽然奋力砍杀,但往往还没碰到对手,就被几枝长戟刺的刺,勾的勾,很快失去战斗力,接着被杀死。与这种郁闷无比的死法相比,被那个骁勇无比的黄忠干掉倒更能让人接受一点。

赵云很快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他一声呼啸,飞步倒退,顺手捡起地上一枝长戟,奋力横扫,将他身后几个长戟荡开,贴进了被围在中间地亲卫。他一入阵,那些萎靡不振的亲卫立刻有了主心骨,振起精神极力招架。

“退!”赵云一声招呼,手中长戟从三个士卒面前划过,划开了他们的胸甲,鲜血飞溅。他身后的士卒一听撤退的命令,立刻形成了一个半圆阵,飞速后退,很快就退上了乱石堆。黄忠一见,立刻抬手下达了停止追击地命令,执刀而立,看着赵云等人在乱云堆上飞速上行,又付出了十几条人命之后,赵云带着剩下的几名亲卫,躲过了飞落的大石,消失在乱石堆的那一边。

“好汉子。”黄忠叹了一声,长中长刀一击盾牌,发出哐地一声,身后的士卒们一听,立刻飞速退了回去,隐入旁边的树林,接着十个在树林中休息的小阵站到了山涧中间,上弩执刀,拄戟而立。

“正礼,此人好生厉害,怪不得公子特地让你来支援。”黄忠对笑脸相迎的许仪说道。

“呵呵,此人就是夏侯叔权最崇拜的赵子龙,在长阪坡差点一矛挑杀了公子。真是惭愧。”许仪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又说道:“不过公子对你有信心,让我来只是预防万一,他怕你有事。”

“多谢公子。”黄忠抬头向上看去拱手致谢,他虽然看不清半山腰的曹冲,但他知道,曹冲一定能看到他,他也一定就在那里。

“公子,石头不多了,我可以下去了吧?”魏延兴冲冲地跑过来,见曹冲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连忙说道:“不是我故意的,实在是那个赵子龙太厉害了,下了这么多石头也没打着他,少了更不行。”

曹冲笑了:“文长,你别小看这些石头,赵子龙带出来的人有一大半是折在这石头上,要不然汉升的损失只怕会更大,你的功劳不小。”

“呵呵呵……”魏延开心的笑了,有些眼馋的看着下面不动如山地十个小阵:“那我也可以下去杀一通了吧?”

“你下去吧,让汉升带着他地强弓手全上来。”曹冲笑笑,挥了挥手。魏延大喜,招呼一声,带着他的人飞奔下了山,隐在树林中准备。而黄忠则长刀还鞘,手握着强弓上了山。强弓手分散到两边山腰上,隐在大石后面,将身上地箭壶推到了合适的位置。

“汉升,石头不多了,下次刘备再来攻,就只有强弓侍候了。”曹冲对黄忠笑了笑,用手指了指两侧的山腰说道。

“公子放心,有公子说的这种临时掩体,我们能再拖上一夜,让丞相大人平安通过郝穴绝对没有问题。”黄忠笑了笑,伸手弹了一下手中的弓弦笑道:“说不定,我这张弓能取了刘玄德的性命。”

“哈哈哈……”曹冲开心的笑道:“到现在为止,只怕你的行裨将军的行字已经去掉了,再拿下刘玄德,丞相的五子良将很快就要变成六子良将了。”

第三十五节 狡兔

第三十五节 狡兔

赵云带着几个浑身是伤的亲卫回到了刘备身边,离刘备几步远就惭愧的低下了头,拱手施礼:“主公,云无能,将士折损殆尽,.请主公责罚。”

刘备面色铁青,他看着赵云身上纵横的伤口,被鲜血染红的白色战袍,又心疼又郁闷的说道:“这些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利害,连子龙都无法闯过去?”

“主公,天色太暗,看不清是什么人。”赵云苦笑道:“不过这些人每十人一个小阵,每个小阵至少有五杆长戟,很象是张儁义的大戟士,只是这些将士身材没有大戟士那么高大,戟法虽然熟练,也没有大戟士那么凌厉,领头的那个将领用的是刀而不是戟,他们会不会是张儁义新补充的大戟士?”

“你是说对面埋伏的是平狄将军张郃?”刘备的脸立刻白了。他在袁绍的手下混过一段时间,和当时还在袁绍手下的张郃有过接触,知道这个张郃当年和颜良、文丑、高览号称河北四大名将,但除了他能用兵和个人的骁勇之外,手下的大戟士在袁军中更是赫赫有名,和麴义的八百羌兵号称是战无不胜的精兵,听说在曹营中也是唯一在人数相当时和许禇的虎卫营对阵的。

如果是张郃带着他的大戟士堵在这里,只怕他们这六千人确实无法通过虎跳涧。难怪这人把设伏地点选点这么精当,虽然他们身后一里就是坦途,但自己这六千人却是在涧中的最狭处,两边是几丈高的悬崖峭壁,想爬都爬不上去,人多的优势根本就无法发挥出来,狭窄的山涧最多只能三五人并排。前面再有那个大石堆一挡。除非你长着翅膀可以飞过去,否则你就只能先硬抗半山腰的石头和箭雨,然后再面对以逸待劳的几千伏兵。

“不是张郃,不是张郃。”孙贲有些语无伦次地连声说道:“他是仓舒,他是仓舒,他没死,他没死,他……”他一边说。一边调头就走,边走边说:“回去……回……去,我不能死在这里。”

“仓舒?”刘备一愣,连忙赶上几步,一把拉住孙贲:“你说对面不是平狄将军张郃,是曹操的那个神童儿子仓舒?那这些大戟士又是怎么回事?”

“是……他,一定是他,他会算。他是……妖人。”孙贲极力想挣脱刘备拉着他的手,面色惨白,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的看着四周。他一听到赵云说对过的人是大戟士,就知道是曹冲,平狄将军张郃在乌林。绝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这个虎跳涧。只有曹冲为看病回了江陵城,而他的手下就是强抢的张雄来教出来的大戟士,还是改进过地大戟士。领头的那个用刀的一定是曹营中现在颇有威名的黄忠,也只有他才可能抵得住这个悍勇无比的赵子龙。

至于曹冲中了乌头茶为什么没有死。而他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虎跳涧,设下这么一个让人暴跳如雷却又无法可施的绝阵,孙贲已经没心思想了,他只觉得既然那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预感既然成真了,就没有什么事再是不可能的。这一切让他毛骨悚然,从心底升起了一阵寒意,他甚至觉得仓舒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要他地命来的。几日几夜没有好好休息。再加上这黑暗的环境,和曹冲种种出人意料的事情配合在一起,彻底让孙贲那根绷得过了度的弦拉断了。

他无法再承受这种压力,他要回去,他要躲开那个能神算子吴范都看不透地怪人。

“将军不可,如果真是曹冲的人马,那只就有五百人,你不是说他只有五百人吗?”刘备一听眼睛就亮了。他死死拉着匆匆要逃的孙贲极力劝说:“将军。他只有五百人,就算提前准备了大石。可是大石都用完了,你刚才也看到了,子龙回来的时候,只有几十块,不,十几块石头,他们挡不住我们了。我们冲过去,冲出虎跳涧,正好赶上曹贼,一把火烧死他,还可以顺便擒住这个曹冲,解了你地心头之忧,岂不更好?此时一退,前功尽弃啊,将军三思,将军三思啊。”

孙贲被他一顿激昂的劝说说得又有些清醒,又有些糊涂,他摇了摇混沌的脑袋,暗自苦笑了一声,自己平日里也算是精明的一个人,怎么遇到这个仓舒之后变得这么笨。对,他只有五百人,就算他未卜先知,也准备不了多少石头,冲过去,杀了他,冲过去,杀了他……

孙贲紧张的盘算了一阵,再看看身后毫无斗志的士卒,一个想法忽然冒了出来:“左将军,我反正已经立了功,这个大功就让给将军吧,你的人多,又有善战的子龙将军,就由你们打个头阵吧。”

刘备一愣,回头看了一眼诸葛亮和赵云,两人同时点头。刘备心一横,咬牙应道:“既然如此,就请将军退后一步,我亲自带人冲杀过去,将军再跟上来,我不相信他五百人能挡住我们六千人。”他心中暗想,老子先让人冲杀一阵,等他石头用完了,箭羽用完了,再平地对阵,哪怕冲过去几百人,只有一把火把曹贼将死了,也算是值了。如果能顺便将那个小子给收拾了,老子就算赚住了。

他打定了主意,紧了紧腰带,就准备亲自上阵,诸葛亮一见立刻急了,连忙拉住了他,向他身边地赵云使了个眼色。赵云也吃了一惊,连忙说道:“主公不可,还是云去吧,这次多带些人,一定可以冲过去,主公带着大队人马随后跟上就是。”

“也好。”刘备想了想,确实也有些没把握,他伸手拍了拍赵云的肩膀,却没有答应赵云的要求:“你受了伤,还是让医匠来包扎一下,让霍仲邈去一趟吧。”

霍峻带着他的部曲很快就赶到了前军,收拾了一下,就冲上了乱石堆。果然大石没有上两次那么多,稀稀拉拉的掉了几块石头,砸死了几十个士卒之后,就再也没有石头落下,倒是强劲的羽箭如雨,将霍峻的人死死地压在盾牌下面无法抬头。在损失了上百人之后,霍峻才带着剩余地人冲过了乱石堆,看到了严阵以待地魏延。和魏延身后排得齐齐整整的强弓营。

哪是五百人,这里排出去至少有上千人。霍峻肝胆俱碎,没有向前,而是立刻向后退了回来。

“上千人?”所有人都愣住了,赵云更是一头雾水,明明只看到十个小阵,就算后面地树林里还藏着人,也最多三四百人。加上两边山腰上的人,五百人足矣,怎么可能上有千人,而且都是强弓?

“肯定没错,我认识那些强弓手。”霍峻急得白了脸。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我看到了曹仁的战旗,肯定是他,我还看到了他的部曲将牛金。就是那个在长阪坡第一个冲破我战阵地牛金。”

他这么一说,刘备心死了。不错,曹仁手下有个部曲将牛金,勇不可挡,悍不畏死,打起仗来只知有前,不知有后。在长阪坡带着曹仁的三百部曲第一个冲破了以善守出名的霍峻战阵,让霍峻伤亡惨重。霍峻对他印象深刻。应该不会有错。

“那怎么办?”刘备有些绝望的看着诸葛亮,希望这个聪明的年轻人再出一个绝妙的主意,让自己绝处逢生。诸葛亮低头想了一会,抬起头说道:“将军,既然如此,我们只有另外一条路了。”

曹冲看着兴冲冲的曹泰笑道:“你来得还真及时,对面的刘玄德刚要玩命,你就赶到了。这次可是立了一大功。”

曹泰笑道:“我这功劳只是机会。哪有你这一刀一刀砍出来地功劳实在。我倒希望刘备杀过来,也好让我挣点真正的军功。仓舒。你身体还没好,又已经打了半夜,就不要再跟我抢了。”他笑着,回头叫道:“将公子的药粥拿过来吧,别再藏在后面了。”

曹冲一愣,抬眼向曹泰身后看去,只见曹泰的亲卫笑着让开一条通道,麋氏姐妹红着脸,犹犹豫豫的走了过来,一个手里捧了用厚厚地絮包成一个大包袱。

“公子,你的药粥。”麋大双将手里的包袱放在曹冲面前,解开一层层的絮,露出一个大陶罐,揭开罐盖,一阵药香飘了出来,让周围地人都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

“呵呵……”曹冲笑起来,瞅了一眼满脸通红的麋大双,“我还真饿了,有劳你们跑这么远来给我送粥,怎么这么巧,居然找到子平了?”

“哪有什么巧啊。”曹泰笑道:“我带着人到了郝穴,安排了半夜防务,上午士卒巡山的时候发现她俩一身泥的窝在草窝子里发抖,幸好那个士卒在你那儿见过她们,就将她们带过来了。下午父亲带人到了郝穴,我就请令来接应你们,顺便将她们给你带过来了。”

“哎……”曹冲叹了口气,怜惜的摸了摸麋大双的脑袋:“不是让你们不要来吗,跑这么远送两罐粥,万一被山中的猛兽叨了去,公子心里怎么能安心。”

“公子,你身体还没好,大师说这药粥还得接着吃才行。”麋大双急急地说道,伸手一摸陶罐,脸色却变了:“唉呀,粥冷了,我给你生个火热一热吧。”

曹冲无语,夺过她手里的陶罐交给身旁的虎士,一手一个,将她们强拉到设在一旁的行军帐前说道:“你们什么也别管了,立刻听公子的命令,将湿衣服烤一烤,然后躲进去睡觉,不听话的,明天就赶走,听见没有?”他嘴里说得凶巴巴的,眼里却全是柔情。他们将她们推进帐中,有虎士很快在帐前生起了火,过了一会儿麋氏姐妹将全是泥的外衣递了出来,自有人替她们烘干,而曹冲则钻进帐中,用身体替她们取暖去了。

“将军战沙场,醉卧红罗帐,仓舒还真是舒服。”曹泰偷偷地打趣了一声,抢过张松手里地望远镜套在眼睛上看了看:“这就是仓舒的宝贝?怎么什么都看到?”张松笑了笑,上前摆弄了一下。曹泰再次套到眼前,立刻惊叫起来:“哇,果真是宝贝,有了这个,几十里外地敌人在干什么都一清二楚啊,怪不得他那么快就知道乌林火起,总打胜仗的。不行,就冲着我将这两个小美人给他送过来的份上。他也得送我一个这样地宝贝。”

“子平,我送你这么大一个功劳你还不满足,还想黑我的宝贝?”曹冲在帐里大叫道。他又低了声对缩在他怀里的麋大双轻笑道:“他可不知道,你们两个才是公子我的宝贝。”

麋大双心如鹿撞,娇羞不语,麋小双却幽幽的叹了口气,伸出双臂,从背后抱紧了曹冲。

一心想立功的曹泰等到半夜也没见对面发动进攻。不免心中疑虑,他用手中的望远镜看了又看,只是对面山涧中漆黑一片,就连月光就照不进去,除了几堆篝火。根本看不到什么,他不免有些着急,恨不得带人杀过去。难道自己辛辛苦苦的半夜跑到这山里来,就这么对峙一夜?

魏延忽然悄悄地摸了过来。凑到周不疑身边说道:“元直,你说对面会不会……”

假睡的周不疑睁开了眼睛,看着一脸狐疑的魏延,不解的问道:“文长,你说对面会怎么?”

“我是说……他们这么久没动静,实在让人生疑,如果想去郝穴,他们就要进攻。到了明天丞相大军过了郝穴。就算我们放他们去郝穴只怕也白去。如果不想去郝穴了,他们就应该撤退,可是又没听见他们撤退的声音,难道他们想在这涧里呆一夜?这可不是扎营的好地方,何况他们没带帐篷,难道这大冬天的露营?所以我觉得,他们是不是故意在麻痺我们,偷偷的从另外地路去了郝穴?元直你对这里地形比较熟。可知这附近还有什么小路能到郝穴的吗?”

“另外的路?”周不疑笑了笑。刚要打趣魏延一句,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冷汗立刻从额头沁了出来,他立刻爬起来,冲到曹冲的行军帐边,轻声叫道:“公子醒来,公子醒来……”

曹冲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从行军帐里探出脑袋,勉强睁着眼睛看着周不疑:“抓住孙贲了?”

“公子,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只怕事有不妥。”周不疑顾不得多想,连忙将他和魏延地想法和盘托出:“我们怀疑,孙贲这里留着人不动,只怕是迷惑我们,他们另外派人从小路去了郝穴?”

“小路?”曹冲一惊,立刻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还有小路?你怎么不早说?”

周不疑郁闷的咂了咂嘴,顾不上抱怨,解释道:“沿虎跳涧向前三里,翻过一个山梁,向东走五里,就可以进入鹰愁涧。那道山梁很陡,平时很少有人走,只有采药的人走。但只要翻过了这道山梁,进入鹰愁涧,向前走不远,就是一路坦途,如果他们一个时辰前出发,天亮前就能从小道进入郝穴。”

曹冲一下子惊醒了,他一边穿衣甲,一边对魏延说道:“文长,快去通知汉升他们,立刻准备起程。”然后回过头来对周不疑说道:“怎么前几天听你说过这什么鹰愁涧?”

“鹰愁涧入江口无码头,不利登陆,水深且急,平时根本无法行人,从长江登岸,唯在虎跳涧可行。”周不疑解释道,“我也忘了这冬天水少,鹰愁涧也会干涸,一时忘了提醒公子,请公子责罚。”

“责罚的事以后再说。”曹冲瞟了周不疑一眼:“现在先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挡住他们,不让他们进入郝穴放火。”

“从此处向北向东,有一个险要所在,可以抢在他们前面。只是路途很难走,能行地大概只有我们这五百人了。曹子平的一千人全是北人,根本走不了那个路。”周不疑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可以派人通知曹镇南,从郝穴出兵,有一大路可直达此处。只是,等曹镇南收到消息再派人赶到那里,只怕我们已经和他们激战半日。如果……”

“如果什么?我这五百人还能怕他们?我们路不好走,他们的路也不好走,我们人不多,他们的人也不会多,一对一还能怕了他?”曹冲厉声喝道,“别啰嗦了,立刻准备出发。”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当,被惊醒的麋氏姐妹一声不吭的取下了热好的药粥,装了满满地两碗,递到曹冲的面前。曹冲一愣,看了她们一眼,端起碗也不用筷子,三两口将药粥喝光,起身就走。

黄忠等人已经准备停当,曹冲和曹泰解释了情况,又向曹泰带来的强弓营调用了足够的箭枝,这才匆匆起身,打起火把,消失在夜色之中。

曹泰郁闷的拍了一下大腿,起身和一直守在涧中的牛金交待了一下,带着自己的亲卫也起了身,他要先去通知曹仁,然后争取能从郝穴带着骑兵直插鹰愁涧,无论如何要赶上和曹冲并肩作战的机会。总不能自己忙乎了一夜,就在这虎跳涧睡一晚,然后明天打道回府吧。

第三十六节 堵截

第三十六节 堵截

月光如水,.刘备在地上蹭掉战靴上足足有一斤重的湿泥,看了看身后泥泞湿滑的山梁,看着刚才差点让自己滑下去的险地,心中升起一股冲天的怒气。为了烧这把火,他辛辛苦苦的从陆口赶到虎跳涧,没想到被那个仓舒带着五百人堵在这里堵了半夜,折损大几百人居然没能前进一步。眼看着他耗尽了石块,自己就要成功时,他却来了援军,活生生的堵住了自己前进的道路。那个孙贲更是被仓舒吓破了胆,吵着要连夜退回陆口,还口口声声的说这个仓舒会算计,比神算子吴范还准。

对这个说法刘备是嗤之以鼻,他不相信什么未卜先知。那些术士的话,他不是很相信,但孙贲说仓舒知道他的儿子一个叫刘封,一个叫刘禅,却让他心里一咯噔。刘封还好说,刘禅可才两岁,他的名字是几个月前才起的,只有他身边的几个人知道,仓舒是怎么知道的?他第一个想到了徐庶,可是听孙贲说,徐庶到了襄阳不久就被曹操安排到徐州去了,而仓舒这句话,却是在他进襄阳之前说的。

这不然不让刘备起了疑心,也因此决定放过孙贲一条生路,既然有那么多人知道了,杀了孙贲也没用,更何况现在机会还不好找。自己要带人转向鹰愁涧,不能和孙贲在这里耗着了。

“主公,兵贵神速。”诸葛亮低声对有些出神的刘备说道。

“哦,即刻前进。”刘备惊了一下,收回心神挥手道:“让人去通知霍仲邈,带着剩下的人赶过来,至于孙贲,由他在那里做疑兵吧。”

一千精锐抛下刚才的惊惧。略作休整就踏上了征程,下到鹰愁涧,踩着湿滑的涧底急速前进。刘备虽然身体感到很疲惫,心里却极端的兴奋。他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穿着一身略有些小的皮甲显然有些滑稽地诸葛亮,充满了喜悦。要是以前遇到今天这个情况,他肯定是带着他的两个猛将兄弟死冲,要么就只有撤退。有了这个年轻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三言两语安抚住了那个快发疯的孙贲,让他在那里当疑兵,而自己则带着人翻过这个险要之极的山梁,直插郝穴中心。虽然在山梁上摔死了近百人,但就这剩下的近千人。放火是足够了。

要是早遇到这样的人才,自己何至于被曹操赶得东奔西跑,惶惶如丧家之犬。

“子龙,传令下去,这次成功每人多赏一月军饷。”刘备转头对紧跟在身后的赵云吩咐道。

赵云略顿了一下。转头将命令传了下去。这些将士都是刘备的亲军,本来就极为精锐,饷银也高,一听这个命令。立刻象嗷嗷叫地狼一样,迅速加快了速度,一千人象一只火龙,在鹰愁涧里急速穿行。偶有崴了脚的,也没人去问,立刻躲到一边,以免被后面的人活活踩死。

“孔明,这次这个仓舒不会再堵在前面了吧。”刘备冲着抬头查看地形的诸葛亮笑道。

“主公。想来应该不会,不过,主公还是要小心些,不可太突前了。”诸葛亮略低了头,拱手施礼道。他看着刘备兴奋得有些发红的脸,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心。刘备的位置也太靠前了,虽然说前面不太可能有伏兵,但万一有伏兵。那刘备的位置可就很危险了。

“无妨。如果那个仓舒还能堵在前面,我也认命了。”刘备哈哈一笑。笑声在涧谷中回荡,他笑声一停,大声喝道:“众将努力向前,烧了曹贼,重重有……咳咳……有赏。”他笑了一阵,又喝了一声,最后有些气上不去,“赏”字险些憋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呛得他咳嗽了两声,停住了脚步。

赵云见了,连忙赶上前一步,和一个亲卫一起,一左一右的架住了刘备,他们两个身材高大,几乎将刘备架得离了地,腾云驾雾一般随着大军向前飞奔。刘备也确实有些累了,任由他们架着,抓紧时间喘气,脑子却兴奋得很,胡思乱想个不停。奔了近一个时辰,眼看着前方山涧越来越宽,他地心也越来越宽,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才挣脱了赵云,叫过诸葛亮问道:“孔明,快到郝穴了吧?”

“过了前面那个弯,就是平坦大道,极是好走,再向前二十里就是郝穴,天亮之前一定可以赶到郝穴腹心,挡住曹操的败兵。”诸葛亮微喘着气应道。

“好。”刘备精神一振,站住脚喘了一口气:“等上了大路,让将士们略作休息,到了郝穴才有体力放火。”说着,他不禁笑出声来,喃喃自语道:“曹阿瞒,你也有今天。”

“主公,前面有火把。”赵云忽然眼神一紧,立刻伸手指去。刘备沿着他的手指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疑惑的回头问道:“子龙,你是不是看错了,哪有什么火把?”

“主公,云岂会看错,刚才分明是有几个火把,突然之间熄灭了。”赵云有些紧张的说道:“请主公传令,立刻冲过前面那个弯口,上了大路,就算有伏兵也无奈我何了。”

刘备一听,半信半疑地又向前看了一会,回过头来又看了看赵云,见赵云脸色肯定,便也信了,传令立刻向前。奔跑了一个时辰,速度已经慢下来的大军一听,鼓起余勇,奋力向前。前面几百人很快就通过了拐弯口,平安无事,刘备见了,心中大定,在赵云等人的簇拥下,快步进了拐弯口。

这个弯口大约有十步宽,两边峭壁挺立,想来是个水流极急之处,山石被冲得光滑如镜,猿猴难登。赵云看着两身的岩壁,心中吃紧,不由得向刘备靠拢了过来,抬头看了一眼。就在这时。他看到崖头一点寒光一闪,瞬间由小变大,直扑他身边地刘备而来。赵云大吃一惊,顾不得多想,身体一侧就将刘备挤到一边,一只羽箭,带着厉啸,从刘备身边掠过。扑的一声扎进了一个侍卫的胸口,强劲的羽箭穿透了他身上的皮甲,透胸而过,鲜血迸现,带着他向后退了一步,撞在了另一个侍卫地身上。

刘备大吃一惊,尚未明白过来,接着十几只羽箭疾飞而至。尽数扎在了赵云刚刚举起的盾牌上,以赵云臂力之强,也被这十几支长箭震得左臂发麻。侍卫们一见,大叫一声,几个人扑了上来。用手的盾牌组成一个屏盖,拥着刘备向前飞奔。上面地箭手们好象认准了刘备,长箭跟着他而来,不断的有长箭射过空隙。将只顾护卫刘备的侍卫射倒,一声声闷哼传到刘备耳中,不由得他不冷汗直流。

“小心前面有伏兵。”赵云护着刘备撒腿狂奔,盾牌罩在刘备的头上,右手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凝神戒备。他地话间刚落,旁边的大石旁边几个身影暴起,刀光闪现。几个侍卫猝不及防,立刻被劈翻在地。那几个人影并不恋战,直冲着赵云和刘备冲了过来,其中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身影刀光凌厉,跨前三步,刀下已经斩了五人,再跨一步,冲到刘备跟前。大喝一声。双手握刀全力下劈。

“保护主公!”赵云一声狂啸,左手地盾牌迎了上去。右手长剑直刺那个人咽喉。轰地一声,刀盾相交,那人长刀在盾上一弹,又顺势砍在了赵云的长剑上,咔嚓一声,长剑断裂。赵云用背顶着刘备,连退三步,用发麻地左手勉力举着盾牌护着刘备。身边冲过三个侍卫,挡在那个人影面前。

那人瞟了赵云一眼,一声暴喝,抬腿踢在面前一个侍卫的小腹上,踹得他倒退一步,挡住身后一个侍卫地前进路线,接着身形左闪,双手握刀劈在另一侧的一个侍卫头上,将那个侍卫带人带刀一劈两段,上前一步,又赶到赵云面前,双手握刀连劈三刀。

赵云左手两次受到重击,已经酸麻不已,右手长剑已断,又要护着刘备,无法再让。只得将盾牌架在肩上,硬扛了三刀,右手丢掉断剑,接过一个侍卫递过来的长刀,趁着那人换气的间隙象毒蛇一样刺了过去。

那人连劈三刀,都被赵云架住,虽然逼得赵云又退了一步,却未能将躲在赵云身后的刘备斩杀,不由得狂啸一声,身体后仰,左腿支地,倏地踢出右脚,踹在赵云前跨的左腿上。赵云一刀刺空,左腿上又被踹了一腿,险些站不稳,不得不停住了脚步,那人手在地上一按,人忽然的直起,单手握刀照着赵云劈下,身体却趁着赵云招架的时间一转,立刻转到了赵云身后,晃到刘备地眼前。手中的长刀划了一个圈,斩杀一个冲上来的拦截的侍卫后,对身后赵云全力劈下的长刀不管不顾,恶狠狠的冲着刘备劈下。

“主公!”两个侍卫狂叫着扑了上来,一个人扑在刘备的身上,将他压在自己的身上,另一个却抡着刀冲着那个人影撞了过去,被那人一刀枭首,尸身却去势不减,狠狠地撞在那人的身上。那人被撞得后退一步,突手扔出手中长刀,长刀呼啸而去,将伏在刘备身上的那个侍卫刺杀。与此同时,他的后背挨了赵云全力一劈,一阵金属交鸣,他闷哼一声,向前跨了一步,手一伸,夺过一个侍卫手中的长刀,回身就劈,正砍在赵云砍下来的第二刀上。

这一愣神的功夫,几个侍卫已经将那个背后中了一刀气绝的侍卫推开,拉着刘备急速后退,而赵云在一个错身地功夫又拦在他那人与刘备之间。那人见了,遗憾地一笑,撮唇长啸,正在他身后护卫的几个人影立刻护着他向前杀去,如滚汤泼雪,转眼间杀出一条血路,突围而去。

“这些都是什么人,如此骁勇?”刘备惊魂未定地问道。

“曹冲手下的虎士,领头的那个叫许仪,我在长阪见过他。”赵云暗自抹了把冷汗,长阪坡自己差点挑杀了许仪的主将曹冲,这次许仪一次突袭,差点斩杀了自己的主公刘备。这许仪不愧是虎卫校尉许仲康的儿子,身手果然了得。赵云听了听前面已经渐稀的喊杀声。苦笑着摇头,暗道这个领兵地好胆量,前面放过几百人,让自己放心,山顶埋伏暗箭,逼得自己护着刘备送到埋伏的人前面去,再来这几个勇悍绝伦的虎士突袭,想要一举斩杀主将。险险得手。如果主公真被斩杀,就算烧了郝穴又有什么用?再者一击不中,他们就急速而退,前面的几百人大概已经中了伏,根本拦不住这十来个从身后杀过来的勇士,前前后后算得极精,打得极准。

“又是那个曹冲?”刘备狂怒起来,一刀劈在旁边的石头上。火星四溅,他破口大骂:“难道他会飞吗?给我强攻,就算放不了火,也得宰了这个竖子,以解我心头之恨。”

黄忠一阵箭雨。将抢先绕过了弯口的几百先锋军射倒一大半,接着趁着他们惊魂未定的时候,带着人赶上来一阵砍杀,正好接应上了急速退回地许仪。许仪带的十个虎士只剩下了五个,而且个个带伤,许仪自己左臂也被砍了一刀,鲜血直流。

“正礼,还好吧?”黄忠护着许仪退回小阵,关切的问道。

“没事,可惜没能斩杀大耳贼。”许仪咬牙切齿,“那个赵子龙太厉害了。要不是公子赏的铁甲,今天只要被他一刀劈死了。”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心有余悸的骂道。黄忠瞟了一眼他的后背,看到双层铁甲外面的一层已经被砍出一个大口子,内层铁甲也有一条深深地刀痕,看来这一刀确实不轻。

“你们退到后面去包扎一下。”许仪对那五个虎士叫道。那五人应了一声,穿过小阵到后面去了。

“汉升,能当得住他们吗?”许仪看着前面蜂拥而出。呼啸杀来的刘备军。有些担心的问道。

“挡得住也得挡,挡不住也得挡。”黄忠抬手连放三箭。长箭呼啸离弦,将冲在最前面的三个伍长射倒,这才说道:“幸好公子将我们分成两批,要不然连这儿都赶不上,被他们上了大路,我们可就真挡不住了,现在有这个绝佳的地形,多挡点时间没有问题。”

曹冲带着黄忠他们一路急行,不到半个时辰就发现了问题,自己地身体没有复原,又没有马可以代步,刚出发不久就感到了吃力,勉强撑了半个时辰,就实在是顶不住了。而其它士卒也有问题。黄忠的三百人步履轻快,没有受多少影响,魏延的人走起山路来,也是轻车熟路,而自己的一百个虎士虽然武技最高,体能也最好,对这山路却不行,只有许仪等人身法好,还能跟得上黄忠。如果照这个速度下去,自己只怕未必能堵得住刘备。他当机立断,让黄忠和魏延先行,许仪带着十几个身法好地虎士一起跟着去了。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由一个荆州斥侯带着,在后面跟着。

黄忠带着四百人加快了速度,一路狂奔,穿山越岭,终于抢在了刘备前面到达了最后一个拐弯口,赵云看到的那几个火把就是他们。黄忠一看到涧中的如长龙般的火把,就立刻吩咐熄了火把,仗着自己对山路比较熟悉,带着人借着月光进了伏击地。魏延带着几个强弓手上去埋伏,而许仪则带着虎士冒险伏在了涧中拐弯处的大石后,准备突袭刘备,黄忠则带着剩下的人,用强弓守住了涧口。涧口的拐弯对他们来说十分有利,刘备有再多地人,也无法发挥优势——他们无法拐弯放箭,而黄忠的人却可以用强弓死死的封锁住这个十步宽的山涧。在涧顶还有魏延的人不停的居高临下,用长箭招呼刘备。

绝地,又是一个绝地。

刘备再次在成功在望时被人挡在这进退不得的涧口,气发如狂,不顾诸葛亮和赵云的劝阻,督军狂攻。他不相信他这一千精锐打不破前面这四五百人地堵截,更何况后面霍峻还要带着人来。他要在霍峻来之前,哪怕用两个换一个,也要将这四五百人耗掉。

他地亲军们举着盾牌,在狭窄的涧口蜂拥而出,一拐过弯,就得面对黄忠地强弓急射,他们自知没有生路,一个个悍不畏死的号呼着向前,不管不顾,不去看身边中箭倒下的人的惨叫,不去看脚下踩到的是不是自己的同胞,只知道发力狂奔,只有跑过这一段近百步的距离,他们才有机会和敌人面对面的厮杀,才有机会破阵,才有机会成功。

黄忠看着狂奔的刘备军卒,心中大喜,他最希望刘备这么干,他带了不少长箭,在阵后安排了足足一百五十名的强弓手,这百步距离上每人可放两箭,刘备军阵型这么密集,正是强弓发威的好时机,他们的盾牌根本起不了太多的作用。即使冲过了这百步距离,面对着前面一排刀盾手,后面两排大戟士,刘备的人也沾不到什么便宜。

只要刘备的人耗不尽自己的长箭,那这里就是铜墙铁壁。

第三十七节 恶斗

士卒们吼叫着,顶着盾牌冒着箭雨狂奔,百步的距离转瞬即到,他们大喜的放低了盾牌,合身扑上了严阵以待的大戟士。但狂奔而来的他们象一层巨浪,拍上了岸边的巨石,除了惊起一阵血花之外,未能捍动巨石分毫,冲过箭阵的士卒们发现,面前依然是死路一条,他们挤在曹军阵前,虽然极力用手中的盾牌挡,用手中的长刀砍,可人数太少,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面对着一排刀盾手,两排大戟士,他们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中,在曹军阵前堆起了一道尸墙。

“退后一步!”黄忠一声号令,三排将士齐唰唰的向后退了一步,刘军将士见曹军退了一步,心中大喜,继续冲上前来,却发现曹军这一步退得极为巧妙,他们手中的刀要想砍到曹军,就得跨过已经倒下的同伴的尸体,踩着滑腻的血,这让他们脚下根本无法站稳,更别提与曹军厮杀了,往往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站稳,就被长刀砍杀,被长戟挑杀,勾杀,啄杀。他们觉得上当了,但这些都无法传到后面去,后面的同伴冲过箭阵,挤到他们的身后,将他们推向死亡,然后自己扑向死亡。

黄忠退了三次,射杀和斩杀刘备军近五百,自身伤亡不过三十多。

刘备狂怒,推开赵云和诸葛亮的阻拦,带着最精锐的侍卫就冲了出来,他刚出现在弯口,就被黄忠瞄上了。黄忠借着刘备身边的火把,将面容扭曲的刘备看得一清二楚,他抽出两只雕翎,搭在弓上。拉弓如满月,嗖嗖两声,两只长箭一前一后,如影随形直奔刘备飞去。

赵云苦劝刘备不成。只得一手举盾一手提刀护在刘备前侧,在如蜂的箭雨中,他看到了那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黄忠,看到了他突射而出地长箭,想也没想就顶在了刘备面前,一只长箭嗡的一声钉在了他的盾牌上,另一只长箭却擦着盾牌边掠过。一箭射落了刘备的盔缨。

刘备头盔被射落。发带也被带掉了,头发散落下来盖在了脸上,他吃了一惊,抬眼看去,只向那些箭羽好象长了眼睛一般,竟是集中向他这里射了过来,赵云一边奋力挡着箭,一边大叫着:“带主公撤!”几个侍卫不顾刘备地挣扎,将他拖回弯口,只见赵云左手举盾。右手舞刀。奋力向前冲了不到十步,身边的十来个侍卫已经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他实在无奈,只得退了回来。

“主公,不可如此。”诸葛亮拉着发狂的刘备衣袖大叫道:“如此上前,只是送死而已。请主公听我一言,必能破其阵。”

“快说。怎么破他的阵。”刘备撩开散乱的头发。瞪着血红的眼睛,冲着诸葛亮连声大吼。

“主公。将盾牌集中起来,组成一个盾阵,稳步向前,只要过了这个箭阵,我们就可以和他们近身厮杀,他们的箭阵就起不了作用了。”诸葛亮急得满头大汗,指着前面躺了一地地尸体说道。

“有理。”刘备一听大喜,忙命令人排成紧密阵型,前面地竖起盾牌,后面的将盾牌举过头顶,形成鱼鳞一般的盾阵,数百人稳步向前,没有盾牌的就夹在中间,猫腰前行。

这个阵果然见效,黄忠虽然连声大喝放箭,却没有起多大作用,除了一些穿过缝隙的长箭射死射伤一些士卒外,竟是无可奈何。黄忠暗自叹气,只得放下强弓,拔出长刀,留下一百强弓手守备,其它人全部加入到前面的战阵,准备肉搏。

在上面的魏延一见,心中大急,连忙让士卒将刚找到的几块大石推了下去,大石轰然砸下,将数十个士卒砸成肉饼,在刘备军中引起一阵慌乱。可惜石头太少,一见上面再没有石头落下,刘备大喜,连声催促向前。盾阵很快就接近了曹军,两军各举刀戟开始交锋。

赵云带着几个侍卫奋力向前,冲到了阵前。手中盾牌连砸,将两支递过来的长戟砸偏,长刀跟着递出,将一名曹军刀盾手斩杀,接着和身而入,趁着后面的大戟士没抽回地时机,长中长刀一次,将两名大戟士斩于阵前。曹军地小阵立刻出现了一个空隙,大戟士们无法抽回大戟,一时陷入被动,片刻之间又有几名大戟士被赵云斩杀。大戟士们惊慌不已,被蜂拥而至的刘军挤得向后,阵势眼看告破。

赵云心中大喜,手中长刀急挥,再斩两人,接着就迎上了赶过来的黄忠,黄忠手披重铠,双手握刀,冲着赵云呼啸而下,连劈三刀。赵云抬盾招架,却发现黄忠臂力惊人,他那酸麻不已的左手根本抵挡不住,砍得他连退两步,立足未稳,黄忠又是暴喝一声,长刀左右一荡,将赵云的两名侍卫斩杀,跟着跨步上前,力贯双臂,当头又是三刀。

轰的一声,赵云手中的盾牌再也支撑不住,散成一堆木片。赵云大骇,和身急退,身边三个侍卫见状,大喝着冲了上去,抡刀乱砍。黄忠也不抵挡,任由他们地长刀在他肩上、盔上砍出一溜火星,厉喝一声,手中长刀奋力横扫,刀尖在三个侍卫地胸前一划而过。

一刀三人!

黄忠再进一步,举刀架住一个侍卫的长刀,飞起一脚踹在他地胸口,喘得那个侍卫口吐鲜血,倒飞而回,趁着这个空隙,黄忠一手握住另一个侍卫的手腕用力一扭,顺手夺过他的长刀,在他脖子上一拖而过,跟着双刀在手,狠狠的砍向了赵云。

赵云暗自叫苦,有心想上前与这个黄忠恶斗一番,只是自己的左臂今天连遭重击,到现在还酸麻不已,根本使不上力,而单手用刀根本不可能挡得住他。无奈之下,他只得退回了自己的阵中。

黄忠双刀在手。连声怒吼,将十步宽的山涧挡住,连续斩杀十数人,见身后阵势复成。这才收刀退回阵中。许仪带着几个虎士赶了过来,看到黄忠一身是血,连忙问道:“受伤了?”

“没有。”黄忠撇嘴一笑,“这个赵云果然骁勇,险些破了我的阵势。也不知是谁出了这么个主意,想出这个盾阵,我地强弓手都无法奏效了。”

许仪这才放了心:“我见你们喊杀声震天。以为阵破了呢。这才带着人赶了过来。幸好幸好。”

“阵虽然没破,但被这个赵云一下子斩杀了我十几人,这一次损失大了,总伤亡已经过百,公子如果再不到,只所撑不过两次了。”黄忠微皱眉头说道:“文长说,他们的援军到了,足有两千人。”

许仪一听,也皱起了眉头,他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将明。公子也快到了。只是他手中只有不到一百人,来了也未必能起多大作用,但愿派出去的斥侯已经遇到了镇南将军,我们的援军来了,就不怕他们了,说不定还能把刘备给逮住,乱军中就给宰了。省得以后让公子不好做人。”

“哼。不管援军到不到,只要我黄忠在。刘备就不能前进一步。”黄忠擦去铁甲上地血沫,抗声说道,许仪见了笑道:“汉升,公子送你这铁甲,是保护你的,可不是让你玩命的,你可别会错了意。”

“哈哈哈……”黄忠和许仪对视一眼,仰头大笑。

霍峻的两千人在黎明之前赶到了,已经红了眼的刘备二话不说,立刻吩咐霍峻带着人以诸葛亮说的盾阵的办法冲了上来。两军厮杀一阵,已经战了半夜地黄忠军伤亡立增,虽然打退了霍峻地第一次冲锋,但人数却只剩下了一百不到,所有的强弓手都拿起刀戟上了阵。魏延也从山上下来了,带着他的人列入阵中,将伤亡惨重的黄忠部换了下去略作休息调整。

赵云休息了片刻,手臂略好了些,也穿起重铠杀了上来,他和霍峻一左一右杀到,黄忠的阵势立刻吃紧,许仪和魏延一看,立刻杀了上去,替下了黄忠。许仪接住赵云,魏延接住霍峻,带着各自的亲卫在阵前一阵砍杀。他们还算顶得住,但手下的士卒却顶不住霍峻带来的生力军,被逼得步步倒退,眼看就要退出狭窄的山涧。

黄忠见了大急,挥刀正要再上,旁边一个亲卫忽然欣喜的叫道:“将军,公子来了。”他抬头一看,只见曹冲带着近百人从山道上飞奔而至,转眼之间就到了阵前,不待曹冲吩咐,典满带着虎士们就冲了上去。这些虎士虽然走了半夜地路,但他们一来赶得不急,二来上半夜休息过一阵,到了这里,竟是杀气冲天,齐齐一声怒吼,就杀了过去。

许仪和魏延正杀得吃力,一听后面吼声如雷,心中大喜,知是公子带地援军到了。这些虎士虽然不善走山路,但武技却是最好的,论起这种小规模的作战,正是他们的擅长。当下会意的向涧边退了过去,让出了中间的道路,看着虎士们象恶狼一般的舞着刀就冲了过来。

霍峻杀了一阵,见魏延忽然让到一边,眼前地压力一松,心中大喜,正要指挥将士们冲过去,却见曹军忽然让出中间一个人巷,接着就看见一批身材高大,杀气凛然地家伙冲了过来,当头一个大汉,手起刀落,就将自己两个手下劈倒,跟着盾砸刀砍,连跨三步,手中长刀拖杀一人,斩杀两人,刹那间就杀到了自己的眼前,搂头就是一刀。

此人正是典满,他一见许仪等人都浑身是血,士卒们又伤亡过半,就知道这仗打得惨烈,一时杀气盈门,一上来就大发神威,想要一刀斩杀看起来是个将领地霍峻。

霍峻大骇,举盾招架,一声巨响,手中木盾被典满一刀斩碎,跟着胸口就挨了一脚,他踉跄一步,向后就倒,典满一盾砸来,砸得上前阻挡的一个侍卫吐血翻倒,跟着手中的长刀就狠狠的砍在了霍峻的肩上。他撒手扔盾,瞪圆了眼睛,连声吼叫着用力挤了过来,双手握刀想要拖杀霍峻。

霍峻心神俱裂。双手死死地握着典满的刀背,他知道这一刀要被典满拖斩过去,自己就彻底完蛋了。两人握着同一把刀,瞪圆了眼睛。大吼着争夺,旁边的侍卫们也吼叫着叫了上来,互相护着自己的主将,一时之间,这方寸之地竟成了战场地焦点,长刀翻飞,盾牌乱舞。砍杀声不绝于耳。

霍峻的人虽然悍勇。但不是典满身边的虎士的对手,被杀得步步后退,霍峻目眦尽裂,竟生生拗断了典满的长刀,咔嚓一声,长刀断为两截。典满大怒,用力将半截长刀插进旁边一个侍卫的胸口,接着一拳轰在那个侍卫的太阳穴上,劈手夺过他地长刀,奋力再砍。霍峻被他杀破了胆。再也不敢应战。按住半截长刀,连步急退。等典满斩杀了拦在他前面地三个侍卫,霍峻已经退回阵中。双方恶杀一阵,刘备见依然无法取胜,天色却已将明,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他不想再等。带着剩下的人全部冲了上来。作最后一搏,企图毕全功于一役。

虎士们虽然骁勇。但刘备军实在人数优势太大,又杀了小半个时辰,东方现出鱼肚白时,伤亡过半的曹军抵挡不住,慢慢的退出了山涧,退上了大路。刘备抬眼看了看东方露出的一抹朝阳,看看只剩下不到一百人的曹军,再看看被几个虎士拥着,裹着大氅站在一个土坡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曹冲,心中大喜,回头叫道:“斩杀曹冲者,赏百万钱,连升三级!”

曹冲听到了刘备声嘶力竭的吼声,再看看一个个象吃了兴奋剂一样地刘备亲军,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自己还说要抓刘备呢,没想到先要被刘备抓住了。要不还是撤吧,估计现在刘备就是赶到郝穴也放不成火了,曹仁地人应该已经控制住了险要所在。曹操呢,估计也到了郝穴。

准备撤吧,还能保存点人手。他叹了口气,抬起了手……

曹操躺在马车上,面色惨白,在几个侍妾的掺扶下半直起了身子,看着跪在面前的曹仁,提了一路的心总算放下了。他扫视了一眼曹仁带来的人,却没有发现曹冲的影子,不免又有些不快。“子孝,你来得好快。”曹操压着心头的不快和声说道,“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丞相,是仓舒通知我来这里接丞相地,我到了这里,才碰到丞相派出地快骑。”曹仁拱手道,上前看了看曹操的伤势,知道伤势虽重,却于性命无忧,这才放了心。他瞟了一眼跟在曹操身后地几辆马车,知道其中有一辆就坐着那个刺伤丞相大人的大乔。

丞相还是败在女人的手上,跟上次在宛城一样。曹仁暗自叹了口气。

“真被仓舒说中了,孙贲是诈降,在我水军寨中放了一把火。”曹操咳嗽了一声,旁边的侍妾连忙将唾盂递到他的嘴边。曹操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痰,有些黯然的沉默的了半晌,才又轻声说道:“水军尽损,船只烧损殆尽,幸好陆营损失不大,有张文远断后,这一路还算平安。可惜啊,郭奉孝不在,不然何至于此啊。”

“丞相平安,就是万幸,大军损失一点,也是可以补回来的。”曹仁听了,放心不少,连忙安慰道:“丞相还是回江陵吧,这里山高林密,一旦有人放火,后果不堪设想。”

“子孝,你的人还没把这里控制起来?”曹操强笑了笑,叹息道。

“丞相,郭奉孝在,还能比公子所说更为精当吗?”刘巴忽然在旁边插了一句嘴。曹操转过头瞟了他一眼,又沉默了。过了一会,没有应刘巴的话,倒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回答曹仁的话说道:“刘备计缓,只怕此时还在路上,等他到了此处,我已经在江陵了。”

“丞相……”曹仁见曹操脸色不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又见他不问曹冲,不免有些诧异。正要发问,曹操有气无力的问道:“仓舒何在?”

曹仁一下子明白了,他连忙答道:“丞相,仓舒见乌林火起,生怕刘备从虎跳涧登陆直扑郝穴放火,故而带着人去堵他们了。”他看了一眼曹操,见曹操眉头展开,脸露欣喜之色,这才笑着又说道:“丞相放心,我已经让子平带着人去接应他了,想来不会有事。”

“呵呵,子平也长大了,可以带兵了,好啊,子孝,你也算是将门出虎子了。”曹操笑着拍了拍曹仁的肩,开心的赞道。曹仁一听,心头的担心去了,连忙笑道:“哪里,子平不谙战事,我这是让他跟着仓舒多学学呢。仓舒是丞相大人亲自调教出来的,子平能跟他学上一星半点的本事,大概也可以称得上丞相大人这句话了。”

“你啊……”曹操被曹仁这句马屁拍得开心无比,连连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只见曹泰带着几个侍卫飞马赶来,到了面前翻身下马,连滚带爬的冲到曹操车前。

“什么事,如此慌张?”曹仁脸上有些挂不住,飞起一脚踢在曹泰屁股上,不过看起来重,其实一点也不疼,曹泰也顾不上说什么,连忙将情况说了一遍。

“子初,鹰愁涧在何处,地形如何?”曹操一听曹冲带着五百人去拦截刘备的军队,立刻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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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节 斩首

“虎跳涧和鹰愁涧都是郝穴水注于长江之涧,从郝穴起南行入江。虎跳涧在西,鹰愁涧在东,最近处相隔数百步,翻过一座极为险要的山梁即到。如果刘备从鹰愁涧入郝穴,极是便捷,不过既然此时刘备未到,想是被挡住了。由此处向东南有一大道,沿道前行二十里就有一处险要,公子要想拦住刘备,必在此处。”刘巴指了指东南方向的一条大路说道。

曹操听了,顺着刘巴的手指向东南看去,正好看见大路上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曹操见了心中一紧,手指一抬,立刻有几个虎士跑了过去,将那人架到曹操面前。此人身穿荆州的军服,身材长相也是荆州人的样子,他身上带血,只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直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曹仁见了,连忙取过一壶水递给他。那人接手在手,咕咚咚喝了两口,这才一抹嘴说道:“公子带人在前面拦住了刘备,但刘备的援军到了,大约有两千人,公子请丞相速速过山,再派军接应。”

“刘备的援军什么时候到的?总共有多少人?”曹仁急急的问道。

“刘备本来带过去有一千人,被公子打得大败,折损过半,不过他们后来又来了两千援兵,一个时辰前到的,加起来有两千五百人。小人出发的时候公子还有三百多人。”那个斥侯想了想说道。

曹仁一算时间,脸色发白,立刻看向曹操。曹操一脸严肃,倒并没有慌,反倒问刘巴道:“那条路骑兵可走得?”

“走得。”刘巴应声答道。

“请子初走一趟。”曹操指着刘巴道:“让令明和彦明带着本部人马。随你前去。”

“诺!”刘巴接过将令,翻身上马就走。不大一会,庞德和阎行带着他们的两千骑兵,绝尘而去。

曹冲抬手下达了撤退的命令。黄忠带着人厮杀在前,大声对许仪和典满说道:“你们快带着公子走,我和文长断后。”许仪和典满一听,猛然发力,逼退了身前的刘备亲军,也不多说,带着剩下的二十来个虎士转身撤出了战圈。奔上了大路。拥着曹冲就要走。

刘备一听曹冲要走,哪里肯放,大吼着,舞着长刀带着人就冲了上来,黄忠拼命挡住,手中长刀连斩三人,迎上刘备。两人猛力互砍一刀,黄忠手里地长刀喀嚓一声断为两截,刘备大喜,抡刀再砍。黄忠不退反进。一拳击在刘备的手腕上。刘备大叫一声,长刀脱手,黄忠在空中捞着刀,顺势就劈了下来。旁边的赵云一见,悍然迎了上去,刀盾相交,轰的一声。这次是黄忠久战脱力。手中长刀差点抓不住。他恨恨地看了刘备一眼,抽身急退。甩手扔出了长刀。长刀在空中呼啸着,翻滚着,直向刘备扑去。刘备大惊,伸手拉过一个侍卫拦在自己面前。那个侍卫被长刀劈中脖颈,当场气绝。

黄忠又挨了赵云一刀,身边的侍卫也只剩下三十来个,被蜂拥而来的刘备军逼上了大路。一上大路,刘备人多的优势立刻发挥了出来,赶得黄忠步步后退,身边不断有人倒下。他接过一个侍卫递过来的长刀,在侍卫的护卫下奋力厮杀,缓步后退,又勉强支撑了小半刻,看着越来越多的刘备军冲上了大路,知道情势已不可挽回,再不撤可就全军覆没了。他回头瞟了一眼,却发现曹冲还站在那个土坡上,心中大急,正要大叫,却听见曹冲大叫道:“汉升,快撤,快撤,骑兵来了……”

黄忠侧耳一听,身后传来沉闷地马蹄声,不由心中大喜,勇气倍争,身边仅剩地几个侍卫也兴奋起来,已经疲乏之极的身体忽然又充满了力量。他们齐声大呼,反将气势如虹的刘备军杀得一滞,趁着这个空档,黄忠奋力砍出两刀,逼退紧追不舍的赵云,带着几个侍卫回身撒腿就跑。赵云正要赶上去,却见大路尽头,一股骑兵如滚滚洪流,飞奔而来,隆隆的铁蹄声由远及近,转瞬就到了眼前。他心中大惊,连声高呼:“退!退!”带着人飞速退下了大路,退回了鹰愁涧。

他们杀上大路已有一段距离,不是每个人都有赵云那种机警和速度,大部分人还兴奋异常的想抓住几十步以外的曹冲,一时连铁骑也没注意。等隆隆的蹄声到了跟前,闪着寒光的长戟也到了。

铁骑如一把锋利的长剑,将刘备冲上大路地先锋一斩两断,留下一地地鲜血和残尸。刘备军心胆俱寒,没死的掉头就跑,一个个也顾不得身前就是自己的同伴,凡有挡道的,上前就是一

刘备看着飞驰而至的铁骑万念俱灰,自己厮杀了一夜,前后损失了近三千人,自己也数次身临险境,眼看着就可以将曹冲斩杀于阵前,却被这赶来的骑兵一冲,功归一溃。他愣愣的站着,慢慢松开了手,长刀当啷一声落地。他身体摇晃着,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旁边地一块大石头上,低下了头,乱糟糟地头发垂了下来,挡在他的眼前,一些白发在初升地阳光照射下,刺眼无比。

“主公速退。”赵云飞速退下大路,架起刘备就走。刘备嘶声大叫:“走什么走,折损三千人,一无所获,我连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都抓不住,还有何面目见天下英雄。”说着,痛哭失声,泪流满面。

“主公,胜败乃兵家常事,岂可一时失利就乱了心神。”诸葛亮一面大声劝慰,一面组织人马急速后撤。“三千人有何可惜,大不了从头再来。”

“军师说得是。”赵云大声叫着:“骑兵之后,必有步卒,我军苦战一夜,还是速速退回船上为好。”

刘备泣不成声。任由得赵云架着他飞奔,一言不发。庞德和阎行追杀了一阵之后,见山涧中不利骑兵行走,只得退了回来。任由赵云和诸葛亮护着刘备仓惶而去。

曹冲收拢了残兵,由两千骑兵护卫着,出了郝穴不久,就在回江陵的路上赶上了曹操。一见曹操,他就跳下马迎了上去,见曹操面色惨白,胸口的衣服上鲜血点点。想起自己竭尽心力想阻止赤壁大败。没想到还是无能为力,不仅自己被曹操责骂,差点被人毒死,手下也损失惨重,苦心训练的五百人现在只剩下身后不到五十人,而且全部带伤,可谓凄惨之极,不由得感到一阵伤心,眼中流出泪来。曹操见他流泪,以为是担心自己。连忙轻声劝道:“仓舒。为父无大碍,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再说了,张仲景不是还在江陵吗,有他在,为父死不了的。”

曹冲见他会错了意,心中不禁暗笑,却也顺势表示了一下自己地担忧。关心了一下曹操的伤势。曹操将情况简略的说了一遍。曹冲听说动手的果然是那个大乔,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个嫁了孙策一个就做了寡妇地大美人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勇气,这个老曹也挺怪,居然能将这个大乔放过了,难道还想收入房中?他瞟了一眼后面跟着的马车,压抑着下去看看这个三国最有名的美人之一的大乔的冲动,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曹操见他叹气,再看看站在远处浑身是血的黄忠等人,不由得轻笑道:“仓舒,还剩多少人?”

“一百虎士还剩下二十八个,黄忠部还有十三个,魏延部就剩下他地七个亲卫,总共还有四十八人。”曹冲提到这事就觉得伤心,这些可都是他地骨干力量啊,想着以后以他们为基础再扩充的,平时当个宝贝似的护着,没想到辛辛苦苦多少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且莫悲伤,为父再给你补足就是了。”曹操见他一脸丧气,不免笑了,自己损了几万人也没伤心,这孩子才折了几百人,就心疼的这个样子,到底还是个孩子。

“多谢父亲。”曹冲强笑了笑,又说道:“只要父亲平安,别说折损了这些人手,就算孩子自己战死沙场,也是值得的。”曹操听了,欣慰的一笑,吩咐起程,一路走一路和曹冲细说发生的事情。

“乌头茶,孙匡居然下的是乌头茶?”曹操一听这话,立刻黑了脸:“不是腹泄的药?”

“不是,大师说是乌头茶,症状和乌头茶相似,但五到十天就会送命。”

曹操的脸色阴了下来,半天没有说话,仿佛是累了一般躺在锦被上沉默不语,老半天才说了一句莫名其妙地话:“你从姐死了,孙匡说是火起地时候落水而死,尸体都没找到。”

曹冲大惊,他直起了身子,盯着曹操的眼睛,欲言又止。想了片刻,他露出一丝冷笑,哼了一声:“孙匡在哪儿?”

“在后面。”曹操看着曹冲眼中的寒光,眼角露出一丝满意,却又说道:“他下毒害你,我自然要把他交给你处理了,别急,到了江陵再说。”

“不用,他看不到江陵城了。”曹冲忽然笑了一声。曹操听了,也笑了。他敲了敲车壁,一直伴在车边的许褚探过头来:“仲康,前面的驿亭休息一下。”

大军在前面不远的驿亭停下了脚步,众人不知为何丞相才走了一个时辰不到又要停下休息,都聚了过来。只见曹操的车帘掀开,父子两个脸色苍白地坐在车里。曹冲面带杀机,看也不看围过来地众人,对许仪招了招手:“去将孙匡带过来。”

孙匡很快就被带到了车前,他看着面色不善的曹冲,苦笑了一声,无奈地低下了头。曹冲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跪着的仆人和侍女,声音干涩的问道:“孙匡,你可知罪?”

“我有何罪,我送茶叶的时候就告诉你要多煮了,有言在先,你腹泄关我何事?”孙匡强辩道。

“我不问你乌头茶的事。”曹冲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问你为何要杀我的从姐。”

孙匡地脸色立刻变了,一会儿煞白一会儿胀红。他嗫嚅了半天才说道:“我……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落水的。”说着话,却低下头,不敢看着曹冲充满杀气的眼神。

“敢做不敢当。枉为大丈夫。”曹冲不屑的哼了一声,从许仪地腰间抽出长刀,刀尖拖在地上,发出“丝丝啦啦”的声音,让人胆寒。他走到孙匡身后的一个仆人侧面,寒声问道:“我从姐是怎么死的?”

“夫人……夫人是……落水……”他的话还没说完,曹冲大喝一声。双手握刀。一刀枭首。那仆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脖腔中喷出的鲜血喷了正扭过头看他的孙匡一脸,孙匡被热血一喷,却觉得寒从心起,遍体冰凉。

曹冲扭头不屑地看了孙匡一眼,又走到第二个仆人面前,同样问道:“我从姐是怎么死地?”

“夫人……夫人……夫……”两个字还没吐全,曹冲又是一刀,砍断了他的脖子。他连问三人,连斩三人。剩下的就是几个侍女了。他走到一个穿着比较突出的侍女面前:“你是我从姐的陪嫁吧?”

那个侍女花容失色。浑身颤抖,连连点头。

“那我从姐是怎么死的?你应该知道吧?”曹冲抬手指了指孙匡,“你别指望他了,他今天是死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能蒙过我的人不多。”

“夫人……夫人确实……是落水而死。”那个侍女战战兢兢的说道。

“可惜,本想饶你一命。你却自找死路。”曹冲叹了口气。双手握刀高高举起,正要劈下。那侍女吓得大叫道:“公子,公子,我说我说,是……是他掐死的。”

曹冲顺着她纤细白嫩的手指看着孙匡,嘴角挑起,放下了长刀:“说,他是怎么掐死我从姐地?”

侍女松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将事情说了出来。孙匡那天拿乌头茶去给曹冲,正巧被她看见了,她和曹冲姐弟情深,当然要阻止孙匡,孙匡辩说不成,一怒之下,竟然伸手掐死了她。然后又给身边地人许下重诺,事成之后回到东吴一定重赏,他身边的人本来就是东吴孙家的人,对此当然不能有任何意见。而这个侍女是唯一的曹家的人,便她虽然是曹家的人,却是孙匡事实上的小妾,早被文采出众,相貌堂堂地孙匡所吸引,一听孙匡要将她扶正,便也没有多想,就应了下来。

“早知如此,还是当初狠下心杀了你好。”孙匡长叹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挺起了胸膛说道:“不错,乌头茶是我下地,你从姐也是我杀的,你杀了我吧。”

“你来做人质,玩诈降,本来就跑不掉,你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地。”曹冲挑着嘴角笑了笑:“我第一次和你见面就说过,你不要亏待我的从姐,否则我饶不了你,看来你没有听进去。”

他挥了挥手道:“将这些人全杀了,孙匡剁成肉醢,送给孙权尝一尝。我替他剪除了这些碍事的枝枝叶叶,他没有后顾之忧,也该放心一战了。”

他说完了轻松的跳上了车,却将旁边观看的众人惊得目瞪口呆。一直都以为仓舒公子仁慈,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雷霆手段,将孙匡的人全部斩杀也就算了,反正这年代杀个把仆人小妾也是常事,杀孙匡也是正常,他是做人质的,这孙权都把水军给烧了,孙匡也该死了。但做成肉醢,还要送给孙权尝尝,却还是有点让人震憾。那些本来觉得仓舒有些妇人之仁的人不免缩了缩头,暗自吃了一惊。

“你杀孙匡是因为你从姐?”曹操有些不解的问刚爬上车来,一脸杀气的曹冲。

“是,谁动我的家人,我就要谁的命,管他是谁。”曹冲气哼哼的坐下,想起那个温柔可人的堂姐居然被孙匡活活掐死,不由得又流出泪来。他一听到从姐死了,就觉得可疑,这么多仆人侍女都不少一个,唯独从姐掉江里淹死了?他想起了那天孙匡手上的抓痕,就怀疑到了孙匡,可恨孙匡当时还说是从姐发雌威挠的,原来果然是这么回事。他虽然是个冒牌的曹冲,却为从姐和那个真正的曹冲之间的感情所动,潜意识的认为从姐疼爱的就是自己。何况这个从姐命也太苦了,从小丧父,作了孙家的媳妇也没享什么福,唯一感到开心的就是孙匡对她还不错,没想到最后居然被这个还不错的丈夫亲手掐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从姐,他都必须杀了孙匡才解恨。

曹操看着伤心的曹冲,沉默不语,眼角的皱纹却露出一丝笑意,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红晕。

大军回到江陵,曹操立刻给曹冲补足了人手。黄忠升为偏将军,魏延升为裨将军,手下卫士增至一千,由他们二人到各营中自行挑选。又从武卫营挑了二百虎士,曹冲将经过这次血战的二十八个虎士全部分下去让什长伍长,另挑了十人到自己身边。

忙了两天曹冲总算将人手补齐,在麋氏姐妹和赶来的蔡玑的护理下,有张仲景这位大师的药粥调理,他的身体也恢复了健康。这天正在校场里看着黄忠和魏延对着那帮新人训话,曹操派人来找他,说有要事,要他立即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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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节 反攻

曹操的脸色很不好,一来是他的身体不好,经过张仲景的诊断,大乔那支铁钗伤了他的肺,要长期静养,最好是能动手术将肺中的坏死部分切除。后面的话张仲景没能说,曹操知道他的意思,这种外科手术,只有华佗有把握,张仲景作为一代大师,长项在方剂,对这个却并不精通,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华佗的麻沸散,要动刀就只有让曹操生挨着。曹操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挑战性太高,还是缓缓再说。

二来是曹操的心情很不好。周瑜近三万精兵上岸追杀,全盘接收了他遗弃在大营里的物资不说,还穷追不舍,要不是张辽反应比较快,带着所部人马死死的顶住了他的攻击,只怕周瑜会一路追到江陵来。尽管如此,情势还是不容乐观,张辽所部和随后从夏口撤回的徐晃所部共一万多人被周瑜的三万人堵在华容城,进不得退不得。曹操大为光火,本想派于禁等人前去支援,但他们都被火烧得不轻,在水寨中的人手折损殆尽,五子良将三个被烧了,两个被围了,让曹操不能不上火。

那一万人丢得,张辽和徐晃丢不得。

曹操盘点了一下帐下的将军们,居然发现一个问题,他手下几十个将军,但除了这五人以外,能独立领兵的还真不多,冯楷、路招这些人跟着大军行动还中规中矩,真要让他们独立行动,特别是这种大败之后的救援行动,确实有些让他不放心。

曹仁倒是能打,但这一路不利骑兵行军,他去了作用也不大。曹操想来想去。又想到了曹冲。曹冲在这次堵截刘备的战事中,表现出了足够的决断力和选择战场的眼光,先是凭着有力地形,五百人将刘备孙贲地六千人堵在山涧里进退不得。后又凭着一个弯口,五百人堵住了刘备三千亲军,愣是让他折损两千多人而未能前进半步。这些让曹操很满意,所以很自然的又将这次任务交给了曹冲。

“父亲,不知有何事?”曹冲进了门,就对虎着脸的曹操拱手施礼。

曹操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笑容:“身体怎么样了?”

“多谢父亲。已经无碍了。”曹冲说着。曲臂做了个很强壮的姿势,逗得曹操一笑,招手让他坐到自己地身边,指着地图说道:“张文远和徐公明被周瑜堵在华容城了,你岳父蔡德也在其中,共有一万多人,所带的粮草大概也快消耗尽了。帐下诸将损失较大,心魂未定,你能不能走一趟?”

曹冲一听,立刻拱手:“儿子愿往。”

曹操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推辞。这一路不利骑兵行走。你就带着本部。由叔权和子文各带两千人配合你,你看够不够?不够的话再让冯楷和路招跟着去。”

“父亲,周瑜号称有三万精兵,但实际不足两万五千人,张徐二位将军已经有一万多人,我再带五千人前去,打破包围救出二位将军足矣。人多了行动不快。就由他们多带粮草,后续跟上接应吧。”

曹操一听。哈哈大笑,摆手让人叫来了夏侯称和曹彰,二人一听可以独自带兵跟着曹冲去救人,心中大喜,连声庆诺。曹操看着这下一辈中最杰出的三个少年,又是开心又有点担心,叮嘱了又叮嘱,这才让他们前去准备。曹冲三人出了门之后,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让许调了一千虎士交给曹冲。

曹冲看着彪悍的一千虎士,欣喜不已。黄忠和魏延的一千人虽然是诸军中挑出地矫矫者,但组合时间不长,阵势不够熟悉,威力还不能尽数发挥出来,只有自己新得地二百虎士原本就是许精心操练过的,武技出众,身体素质也够好,是那种拉出来就能打硬仗的。这次前去救援,原本也是指望着他们打出一个缺口,把人救出来了事。如今有了这一千虎士,再加上曹彰和夏侯称二人的四千人马,配合随后跟进的冯楷和路招,说不定倒可以和周瑜玩玩。“仓舒,父亲对你期望很高啊,总共两千虎士,倒有一半多到了你手中。”曹彰揽着曹冲的肩膀有些羡慕的说道。他是和曹冲一起得了十个虎士的,如今曹冲已经有资格指挥一千虎士作战,他还只能带着十个虎士冲杀,不免有些感慨。

“这一千人是我暂时指挥,任务结束还得回武卫营的。”曹冲笑道:“你也不用羡慕我,这次把仗打好了,你以后带上十万精兵都有可能的。叔权,你别笑,你也是如此。”曹冲看着坏笑地夏侯称说道。夏侯称收了笑,拱手躬身施礼:“末将谨遵大人教导。”

曹冲看着一脸严肃地夏侯称,无奈的摇了摇头,翻身上马,对领着一千虎士的许仪说道:“出发!”

“仓舒现在真有将军的样子了。”夏侯称直起腰,摸了摸头道。曹彰笑着打了他一下:“走吧,大军面前,不要分不清场合,私下里开开玩笑是无妨的,下属面前还是正经一点的好。”

夏侯称尴尬的一笑,也回身走到自己地部属面前,翻身上了他那匹白马,按序出发。

张辽扶着华容城地城垛,看着远处的周瑜军营,有些不解地问道:“公明,你说这周瑜三万大军围住我们,打又不打,退又不退,却是何意?”

徐晃撇着嘴,轻松的笑道:“还不是你的人打得太猛了,五千人硬扛了他三万人半天,他既然拦不住曹公,自然也就不急了。现在攻城,我军尚有斗志,他的伤亡自然也重。多等两天,我军军粮用尽,士气低迷,他再攻城,岂不是捡个大便宜。”

张辽笑了。大手拍了一下城砖:“我只怕他会白等一场,曹公岂会放弃我们这一万多人不管?援军只怕已经在路上了,届时里应外合,谁胜谁负还未必呢。”

徐晃点头道:“我看这周瑜也不是料不到这一点。此时只怕将重兵守在华容道上,准备打援呢。”他忽然颇有兴趣的看着张辽:“文远,你说曹公会派谁来救援?”

张辽想了想:“于文则他们三个这次损失不小,只怕一时来来了。想来想去,只怕会是路文来或者冯文范吧?”徐晃笑着摇了摇头:“文远,你漏算了一人?”

“子文公子?”张辽想起这次随虎豹立了战功的曹彰,但想想又摇了摇头。他还没独立带兵呢。这么大的任务应该不会由他来。他又想了想,忽然叫道:“你是说仓舒公子?不会吧,听说曹公最近颇不喜他呢,在乌林可训斥了他好几次。”

徐晃点点头,含笑说道:“我估计十有八九是他,上次在邓塞,他将计就计,又没耽误时间,还差点打了魏延王威一个反伏击,后来率西凉铁骑追击长阪。在刘备地埋伏外全身而返。可见用兵颇有章法,此次他虽然不得曹公欢喜,却是因为他反对孙贲来降之事,现在都已经知道孙贲确实是诈降,曹公哪里还会不喜,只怕欢喜不过来了呢。于文则他们三个一时无法恢复元气,只有仓舒公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说得有理。”张辽指着快步走来的一个侍卫笑道:“不用等多久了。马上我们就能知道你猜得对不对了。”那个侍卫走到他的跟前。拱手施礼道:“二位将军,仓舒公子命人送进消息来了。”

“哈哈哈……”张辽徐晃相视而笑。笑得侍卫有些莫名其妙,好奇地翻了翻白眼。张辽见了,也不多说,招手让人将信使带了过来。信使行了礼,起身说道:“我家公子奉丞相大人命,率六千人马前来接应二位将军,请二位将军向西,与我家公子会合。”说着,将曹冲的手令递到张辽手中。

张辽看了,须大笑,又递给徐晃,徐晃扫了一眼,也含笑不语。两人相视一眼,各自摇头。

第二天凌晨,周瑜刚用完早餐,尚未升帐,就听到了华容城里震天的鼓声,他侧耳听了片刻,听出鼓声来自城西,不由心中一喜,立刻击鼓聚将。不大一会儿,周泰、潘璋、董袭、韩当等人匆匆而来。周瑜不等众人坐定,立刻派发将令,命周泰、潘璋从东门攻城,破城后立刻从后追赶,董袭、韩当各带本部人马攻南门和北门,如见敌军出西门,则立刻弃城追击。同时命人通知在西门外埋伏的甘宁和吕蒙,尽起伏兵,先缠住援兵再说。

一时间小小的华容城鼓声四起,战意冲天,周泰和潘璋领着兵出了营,在华容城东门外刚摆开阵势,连动员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忽然空荡荡的城楼上一阵震天地鼓响,接着城门大开,一彪骑兵急驰而来。当头一杆战旗迎风飞舞,领着一个小将,手中一杆长戟,明晃晃地戟尖闪着寒光,一马当先的就冲了出来。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转眼即到,一马就撞进了目瞪口呆的周泰阵中,长戟一挥,三名士卒丧命,跟着身后的几百骑兵就带着惊人的杀气冲进了阵中。

周泰大惊,不是说敌人已经弃城向西突围了吗,怎么骑兵还从东门冲了出来?他顾不上多想,立刻狂呼:“结阵!结阵!”可是摆起冲击阵型的士卒被骑兵给冲得乱七八糟,哪里还听得见他的声音。

张虎带着骑兵几息之间就冲透了周泰的战阵,他一边侧歪在马上强迫战马转向,一面狂呼着:“转向,转向加速,继续冲击,继续冲击……”几百骑兵闷声不语,一个个歪在马上,强迫战马调整了方向,绕了半个圈,重新加速,踏着隆隆的蹄声,再次横向冲进了周泰地战阵。

加到极速地战马,带着无可抵挡的杀气,将慌乱的江山士卒冲得人仰马翻,马上骑士的长戟,所经之处血光迸现,绝无活口。手执刀盾的江东士卒在骑兵面前,毫无反抗的能力。冲上去要么被长戟挑飞,要长被战马撞飞,基本上碰不到骑士的边,一时间狼狈之极。

张虎带着铁骑。一路冲阵而过,他并不耽搁,再次冲破了周泰地战阵之后,直接冲进了刚转了一半方向地潘璋的战阵。潘璋见骑兵从城门里冲出来时就吓出一身冷汗,自己地阵型不是防御阵型,根本挡不住骑兵地冲击。他见张虎带着先冲进了周泰的战阵,立刻下令将阵型前后转向。生怕张虎会回头转向他的阵型。只是他没想到张虎横向再次穿过周泰的战阵,接着冲着自己的侧翼过来了。

潘璋暗自叫苦,却无可奈何,眼看着张虎冲进了自己的侧翼,手中长戟挑起一名士卒远远的抛了开去,却无法接近,只得狂呼着带着自己地侍卫杀了上去,希望能凭自己地一勇之力稍微阻挡一下骑兵的速度,只要骑兵速度下来了,那就是挨宰的命了。

张虎看着带着侍卫奋力杀来的潘璋不屑的一笑。一面大叫着“加速”一面将手中的长戟刺了过去。潘璋举盾相迎。张虎长戟一抖,从他的盾边滑过,一戟将他身后的一名侍卫的脖子划断,飞马而去。潘璋卯足了劲却顶了个空,刚要大骂,后面的骑兵冲了过来,十几杆长戟似乎不分先后地捅在了他地大盾上。一阵阵强劲的力道传来。潘璋强撑了不到两息。一口鲜血突口而出,被一杆长戟顶得倒飞而起。仰面栽倒在人群中。

张虎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可惜的咂了咂嘴,抢起手中的长戟,狠狠的砍在潘璋的大旗上,大旗轰而倒,将下面的几个士卒砸得东倒西歪。等他们明白过来,张虎已经带着骑兵冲出了阵势。

准备到城西去拦截援军地周瑜接到消息,带着整装待发地亲卫冲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将周泰和潘璋地战阵冲得七零八落的张虎等数百骑飞驰而来,他气得面色铁青,正要下令上前拦住这些嚣张的骑兵,却见张虎带着人从他的阵前一掠而过,留下一阵箭雨,扬长而去。没有来得及防备的周瑜军被这一阵箭雨撩倒了上百人,等他们张开弓的时候,连马尾巴都看不到了。

张虎心情特别好,被周瑜困了几天的怨气终于发出来了,真叫个畅快淋漓。他带着几百骑兵一种狂奔,在路过南门时见正准备攻城的董袭军阵不整,又是一声呼啸,纵马冲营而过,留下上百具尸体,呼啸而去。看得措手不及的董袭目瞪口呆,实在相不通城东怎么会有骑兵突然冲了出来。

张虎转到城西,赶上了已经出城而去的张辽和徐晃本部,见他们正猫在城西的小山里,看着远处山坡下甘宁和吕蒙所部鱼贯而出与来援的曹冲等人正在激战。一见张虎回来了,张辽脸顿时绷紧了,虎着脸问道:“顺利吗?”

张虎收了脸上的笑容,恭恭敬敬的应道:“回将军,还算顺利,受伤五十三人,无人阵亡,斩杀过千,夺潘璋战旗,城东的周泰和潘璋,城南的董袭所部大乱,一时不可能攻不过来。”

“差强人意。”张辽听得战果如此辉煌心中得意,脸上却不肯露出一丝笑容。回头对徐晃说道:“公明,公子此计果然有效,周瑜一心想来摘桃子,却没想到被杀了回马枪。唉,公明,这回马枪倒底怎么使啊?”

“我怎么知道。这词是公子说的,你还是去问公子比较合适。”徐晃笑道,指着前面的战场说道:“前面已经打成一团粥了,吕蒙和甘宁都已经出来了,让子威喘口气,等会儿以骑兵冲阵,我们随后杀上,趁着周瑜没赶过来,杀甘宁和吕蒙一个措手不及。”

张辽拍拍手道:“正是,这两个贼子,象陀屎一样堵着我们的归路,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他们这儿一万五千人,我们加起来近两万,为什么不一口吞了他们?”

“公子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想要周瑜那条大鱼呢。”徐晃笑道:“我们被困了四五天了,这时候冲出去,未必是他们的对手,还是冲过去补充了粮食再说吧。”

张辽点头,他们被困在华容城多日,为了能多挨几天,一直没敢放开肚皮吃一顿。公子昨天送来了信,说今天接应他们突围,这才让士卒饱餐了一顿,但体力还是没有恢复,要和江东军死嗑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还是按徐晃所说,先冲出包围圈再说。

徐晃看了看远处的战阵,又回头看了看华容城方向,站起身来说道:“好了,甘宁和吕蒙已经尽数出动,也该我们出手了。文远,把我们手中的骑兵全集中起来,打他们一个下马威。”

张辽哈哈一笑,眯起眼睛看了看远处,大手一挥:“那我就先走一步,公明随后就来。”

“好!”徐晃微微一笑,两人拱手作别。张辽翻身上马,执戟在手,一声长啸,带着准备停当的一千多骑兵沿着山坡奔驰而下。借着缓缓的坡势,马速很快就加到了极限,张辽在张虎等人的护卫下,如一只离弦的利箭,直奔负责拦截的凌统军。

“放箭!”张虎一声狂啸,率先松开了手中的弓弦,就连张辽都听从号令,一起射出了手中的箭,随后弃弓执戟,纵马狂奔。一千人射出的箭,如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瞬间飞过了百十步的山坡,一头扎进了凌统军中。跟着箭雨而来的,是人如虎马如龙的一千铁骑,速度加到了极限的铁骑。

铁骑的身后徐晃带着一万大军,似三条黑龙,分成三路,张牙舞爪的从山坡上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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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节 脱围

先行的几匹战马高高跃起,带着巨大的冲力撞在了长矛上,长矛应声入体,战马狂嘶一声,栽进阵中,将拦在前面的盾牌手压在身下,后排的长矛手也被撞得东倒西歪,排得紧密的阵型立刻被冲开了一个口子,几个士卒大呼着,手持长矛上前堵截,却被随后杀到的骑士手中长戟划胸而过,甲裂人亡。张辽纵马而入,手中长戟一挥,从五名江东士卒胸前划过,带出一串血珠,人已经冲入阵中,借着马势再出一戟,将一名正在大呼的什长挑在戟尖,向前突进。

一千多骑兵从缺口鱼贯而入,纵马踩踏,手中长戟如噬血狂魔,吞噬着江东士卒的性命。阵中的凌统见了,一边指挥放箭,一边收缩阵型,想要密集阵型堵住骑兵的道路,逼得战马无法前进,再将他们杀死在阵中。他知道身后的甘宁和吕蒙两部正与来援的曹冲部六千人激战,如果自己挡不住这一万多人,他们腹部受敌,不仅无法完成都督的命令,只怕他们自己也会栽在里面。

只要支撑到都督赶到,我两万人围攻一万多人,没有不胜的道理。凌统冷笑一声,挥手下令放箭。

“举盾!”张虎一声狂啸,左手抽出腰间的长刀,奋力朝阵中的凌统甩了过去。十来步的距离转瞬即到,旋转的长刀扑的一声扎进了凌统身边传令兵的胸口,那个传令兵晃了一下,看着胸前半截战刀,无力的放下了手中的令旗。

一愣神的时间,以张虎为尖锋的骑兵以几十人地代价一下子冲到了凌统的身前,他手持长戟冲着凌统冲了过去。凌统身边的两片侍卫大呼着将凌统掩在身后,一人架住张虎的长戟,一人奋力杀近。张虎大怒,手中长戟一推一拉。割断了那个侍卫地脖子,击杀了那名侍卫,却被另一人杀到身边,那人不顾刺到身边的两柄长戟,在长戟入体前一刀砍断了张虎的马蹄。

战马轰然而倒,张虎身子一歪,险些被压在马下。几名江东士卒见了。狂呼杀到,三柄长刀同时砍到。张虎来不及起身,掷出手中长戟击杀一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双手抓住一个士卒的腿,大吼一声横扫起来,将三名冲到身前的士卒给撞得立足不稳,手中长刀全部砍进了那个士卒的身体,跟着被随后赶到的几名骑士杀死。

凌统大怒,长刀指着落地地张虎一阵长啸。带着侍卫杀刀。一心想将张虎击杀在阵中。十几人刚要接近,张辽带着人杀到,纵马而过,长戟在凌统身边一掠而过,推伤了凌统地手腕,同时击伤他身边一名侍卫。身后的骑士跟着向凌统递同了手中的长戟。凌统侍卫大惊,拼命上前。以数人的性命为代价将凌统拖到阵中。

张辽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顺手将张虎拉上一匹空鞍战马,父子同力。如狂飚突进,刀戟交加,再进二十步,率先冲出了凌统的战阵。骑兵们一阵吹叫,不顾身后乱飞的长箭,穿过凌统的战阵,直奔吕蒙的后阵而去。凌统大急,本想缀上来追赶,徐晃的一万人却如狼似虎地杀了过来,他只得舍了骑兵,回头一心一意地对付徐晃。

徐晃所部被江东人困了四五天,怨气十足,如今听说不远处就是前来接应的仓舒公子,不光是上万的大军,还有充足的粮草,一个个归心似箭,玩了命的向前冲杀,努力要将骑兵冲出来的缺口扩大再扩大。凌统的五千人虽然占得有利地形,又有旺盛地士气和充足地体力,但刚才被骑兵轻易的冲阵而过,心理上受到了一些影响,再被一心想回家地曹军一冲,顿时吃紧。堵了半天的缺口竟被越冲越大,随时有崩溃的危险。

凌统看着寂静的华容城心急如焚,眼看自己手下的士卒在曹军的冲杀下伤亡渐增,预料中的援军却一点影子也看不到,不由得他不上火。他又派出去两个传令兵去找都督求援,自己再也坐不住了,带着亲卫就冲着缺口杀了上来。

“杀!”凌统一声暴喝,一刀将面前一个曹军斩为两段,举步上前,长刀连斩两人。身边的亲卫冲上前,乱刀斩下,将厮杀正酣的曹军打得连连倒退。旁边的江东士卒立刻赶上,刀矛齐下,挤进阵来的曹军立刻倒下去好几个,士气大落,缺口立刻变小了好多。

站在小山坡上的徐晃一见,手中长刀轻挥,几个亲卫立刻抽出战刀,拉起手弩杀了下去。这些人都是跟着徐晃征战多年的悍卒,他们一杀到阵前,被凌统杀得步步后退的曹军立刻有了主心骨,嘶吼着又冲了上来。几个侍卫直接对上了凌统,刚到面前,几个人就一起举起了手弩,数支短弩疾飞而至。

凌统大惊,连忙将盾牌挡在胸前,扑扑几声,几支短弩钉在了盾牌上,一支飞过凌统的耳边,射进他身后一个侍卫的眼中,还有一支深深的扎进了凌统的大腿。

凌统腿一软,那几个侍卫已经杀到,三把长刀一起呼啸而下。凌统大怒,举盾相迎,轰的一声,他被砸得单腿跪地,那些侍卫一看大喜,抢刀猛劈,一心想把凌统斩于刀下。凌统的亲卫见了,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前,护在凌统身前,拼命的拦着那些悍卒。

凌统一伤,江东士气大落,上前的亲卫又不是徐晃亲卫的对手,片刻之间连折三人,刚小了一点的缺口立刻变大了一圈。徐晃一见,微微一笑,手一挥,带着剩下的十几个亲卫就冲了上来。

曹军见主将上阵,士气大振,齐声大喝,将失去的指挥的凌统部冲得节节后退。曹军以那几个悍卒为尖锋,如一把利剑,越刺越深,紧紧的缀着骑兵的尾巴,一刻以后。就在一缕烟尘出现在华容城西地大道上时,曹军步卒紧跟着骑兵的尾巴,将凌统的战阵上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一万多人如破堤而出的洪水,将缺口越冲越大。转眼之间就冲过了凌统地堵截,如同汹涌的巨浪,扑上了刚被骑兵冲乱了阵型的吕蒙部后阵。

吕蒙面对的正是曹彰带的两千人和许仪带领的一千虎士,虽然他有五千人,略占点优势,但面对着一千虎士,他却宁可愿意一万大军。这些人简直太猛了。一个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武技还特别精熟,普通的士卒碰上他们,根本不是对手,那个领头地许仪更是凶悍,刀下从不空回,这小半个时辰里死在他手下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而曹彰带的人虽然没有虎士那么精悍,但一对一也不比江东士卒差,而曹彰比起许仪来也不遑多让,手中战刀呼啸。刀刀带血。吕蒙亲眼看到他一刀斩下一个士卒人头的同时。另一只手活生生的扭断了另一个士卒有脖子,然后拎起那个士卒横扫翻了两个。

这***还是人吗?吕蒙暗暗叫苦,听着后阵传来的喊杀声,心中暗骂凌统,这个凌公绩是不是公报私仇啊,知道我和甘兴霸关系好得象兄弟,把甘兴霸的仇积到我身上来了。这个时候居然让骑兵冲我的后阵?等都督来了一定告他一状。

吕蒙想着。扭头看了一眼后阵,这一看让他大惊失色。破口大骂。只见透阵而出的曹军步卒如漫山的洪水,一泄而下,转眼间就扑上了他地后阵。这下子前后受敌地战阵立刻如狂滔巨浪中的石柱,不停的摇晃起来,随时都有可能被掀翻。

“求援……快求援……”吕蒙嘶声吼道,双兔大旗很快就竖了起来,只是甘宁现在想救他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面对的是带了两千人的夏侯称,本来他在阵中指挥,后来一见那个年轻的白袍小将杀人杀得那么嚣张,一边杀还一边乱叫,每杀一人都要冲着他轻蔑的摇摇手指,不由得怒气冲天地带着亲卫就冲了上去,没想到这一上去就被夏侯称粘住了。

曹冲安排任务时就决定了,张辽和徐晃冲吕蒙地后阵,所以许仪的一千虎士和曹彰地两千人冲击的也是吕蒙的前阵,力争在短时间内打通吕蒙战阵,将徐晃和张辽救出来再说。而夏侯称的任务就是拖住甘宁,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过来支援吕蒙,直至两千人死光,夏侯称阵亡为止。当时曹冲还特地问他,两千人能不能挡住甘宁,结果对安排颇有些不满的夏侯称手一挥,不当回事的说道:“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夏侯称没有说谎,他开始是呆在阵中指挥的,一边用手中的弓箭招呼甘宁部的将校,一边指挥士卒随时冲击甘宁阵中出现的薄弱环节,两千人打得有声有色,竟让甘宁一时没有脾气。等甘宁发了火,指挥将士全力上前时,他又装作不敌,带着人且战且退,把甘宁部拖进了生个地形狭窄的地带,接着自己就带着亲卫杀进了战团,哪里有最凶悍的江东士卒,他就杀向哪里,每每江东士卒要突破的时候,他就象一把大锤,将甘宁部的剑锋砸断。

最让人生气的是,他居然每砍倒一个人就大声的叹一口气,然后指着在阵中指挥的甘宁直摇手指,那种感觉就象甘宁是不敢和他对阵,只敢躲在阵中一样。性如烈火的甘宁哪吃他这一套,将令旗交给身边的副将,一手提着刀,一手缠着一根铁链就冲了上来。

甘宁一到阵前,手中铁链翻飞,刚抽翻了两个曹军士卒,就和夏侯称对上了。夏侯称嚣张的扔掉了手中的盾牌,双手舞刀旋风般的冲了过来。甘宁的铁链刚舞起来,夏侯称已经冲进他的身边,一刀拦开他的长刀,另一刀冲着甘宁的手就劈了过来。甘宁大惊,这一铁链就算抽到夏侯称的后背,自己的左肋也要吃一刀,一命赌一命他可不干,想也不想的就将缠了铁链的手迎上了夏侯称的长刀。

这正中夏侯称的下怀,他撒手扔刀,一拳轰在甘宁的胸前,一击即回,顺手就抓住了甘宁的铁链。两人都是单手用力,甘宁吃惊的发现这个还没长几根胡子地小子力气大得惊人,左手拽着他的铁链,居然和他的右手不相上下。而他的左手刀却敌不过夏侯称地右手刀来得顺便,被夏侯称叮叮当当一顿砍,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一时间被动无比。更让他觉得被动的是,夏侯侯身边的侍卫捞着夏侯称手后长长的铁链就往后拽,几个人一起使力。活生生的将甘宁拽进了曹军的包围圈。然后几十个人围着甘宁一阵乱砍。

甘宁身穿重铠,这普通的环首长刀伤不了他,但他却被夏侯称这种不要脸地打法给激怒了,左手地长刀翻刀,一边拼命抵挡,一边抽空还击。只是夏侯称阴魂不散的缠着他,死死抓着他的铁链不放,右手的长刀不停得向甘宁的手和脸招呼,搞得甘宁叫苦不迭,在几个拼死杀进来的侍卫的护卫下。好容易才松开了缠在手上的铁链。接过一柄长刀,双刀猛砍。夏侯称这时却退了一边,带着人拦住甘宁后撤的道路。甘宁想要退回阵中是千难万难,只有向前杀,而前面有上千的人等着你去砍。

甘宁气得暴跳如雷,他看到了吕蒙地双兔大旗,却无计可施。他自己都被困在阵中了。哪里还顾得上吕蒙。

“杀出去!杀出去!”甘宁嘶声大吼,手中双刀舞成一团花。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团血花,但曹军就象是不要命了一样,刚砍死一个,又冲上两个,杀得甘宁手发软,却还是越聚越多。而他地本阵因为要救他,也只得拼命向前,和夏侯称的两千人搅在了一起,想分也不容易分开。

“杀!”一个曹军士卒红着眼睛抡刀就冲了上来,也不架甘宁的刀,一刀狠狠的砍在了甘宁的左手臂上。甘宁手臂被砍得一痛,握不住手中的长刀,右手抡起长刀重重的敲在那个士卒地头上,接着长刀在他地脖子上一拉而过。那个士卒脖子边喷出一股血箭,却依然不退,扑上来一把抱住了甘宁,将甘宁的长刀压在他地胸前。

后面的曹军一见大喜,三柄长矛,两把长刀同时招呼了过来。

甘宁目眦俱裂,急步后退,握着长刀的右手用力顶起那个士卒,用他的后背架住了那两把长刀,扭头让过三柄长矛,长刀上撩斩断了那个已经气绝的士卒依然抱得紧紧的双臂,紧接着砍在一柄长矛的木柄上。长矛被砍歪,从他的耳边掠过,一下子挑起了他的头盔。

甘宁觉得脖子一凉,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飞起一脚踹在那个士卒欲倒的尸体上,将那个士卒踢飞,砸得身后几个曹军脚步一窒。趁着这个空档,甘宁回身就走,单手用力,连劈三刀,斩杀三名挡在面前的士卒,跟着一刀砍向厮杀正酣的夏侯称。

夏侯称听得脑后风声,回手一刀横砍,正砍在甘宁的长刀上,甘空一刀砍空,两人如面对生死仇人一般,不约而同的左手成拳,几乎同时轰在对方的左胸。两人各自倒退了一步,甘宁恨恨的看了夏侯称一眼,转身就走。

夏侯称被甘宁那一眼看得大怒,挥手一刀将甘宁一名侍卫砍倒,拔步正要追赶,旁边一个侍卫大叫道:“大人,公子传令收兵了,我们撤吧。”夏侯称抬头一看,曹冲所站之外果然正舞着一杆撤退的大旗。他恨恨的骂了一声,吐出一口唾沫,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右胸喝道:“撤!”

就在夏侯称和甘宁以命搏命的时候,徐晃和张辽杀透了吕蒙的战阵,一万多人如奔流的大江,冲出一条血路。许仪和曹彰断后,且战且退的撤出了战团。曹冲下令,徐晃和张辽先撤,夏侯称随后,最后是曹彰和许仪,缓步退进了狭长的华容道。

收拢了队伍的周瑜来迟了半个时辰,就是这半个时辰里,归心似箭的徐晃和张辽部将吕蒙部冲得一塌糊涂,付出了近三千人的代价,也让吕蒙部折损过半,甘宁部损失较小,伤亡不足千人,斩杀曹军过千,算是沾了点便宜。当然要不是甘宁中了夏侯称的诡计,导致大军没有人有效的指挥的话,战果可能不仅于止,也许能全歼夏侯称部也说不定。

周瑜脸色铁青,看着大腿上插了一支短弩。脖子流血不止的凌统,再看看对着凌统横眉冷目地吕蒙,不知如何说才好。凌统部损失惨重,先是被张辽的骑兵冲阵。又被徐晃的万人压着打,五千人只剩下一千多人。总帐算起来,曹军折损六千多人,还有骑兵三百多,而江东军竟然折损近七千,加上被张虎骑兵冲阵损失的人手,足足八千有余。

这让一心要活捉张辽和徐晃地周瑜不能不恼羞成怒。却怪不得别人。要不是他的一万五千人没有拖住张辽和徐晃的一万多人,如何会让来援的六千人打破了吕蒙的堵截,将人救走?半个时辰,就差这个半个时辰,要不然现在曹军两万人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要不是我后阵被冲,如何会让徐晃冲出去。”吕蒙越想越囊,自己五千人前面要顶住三千,后面还要面对近万人,这仗怎么打?甘宁五千人被两千人缠住,这凌统怎么也不在徐晃后面砍一刀?如果他能在徐晃后面砍一刀。他何至于这么狼狈。一个冲锋就让人透了阵?

“子明,别说了。”周瑜不满的看了吕蒙一眼,凌统损失惨重,也不是没有回头想咬住徐晃,只是你自己五千人没顶住人家三千人,甘宁五千人又被人家两千人缠住,差点连甘宁都栽在里面。你怎么不说?就因为甘宁和你交情好?

“诺!”吕蒙见周瑜面色不善。也觉得自己有点偏心,没敢再往下说。

“我们还有两万多人。对方现在只有一万出头,跟上去,不要靠得太近,逼着他们不能休息,拖垮他们。”周瑜指了指前方,“董袭为前锋,甘宁跟上,凌统回去守华容。其他人依次出发。”

“诺!”众将应命,收整了队伍之后,立即出发。

“二位将军辛苦!”曹冲对着徐晃和张辽拱手施礼。

“公子辛苦,有劳公子前来接应。”徐晃和张辽见曹冲面无喜色,不由得互看了一眼,眼神中透出一丝满意。才十三岁带兵打数万人地大仗,一万八千对三万,居然还占了上风,却一点得意也没有,不能不说小曹主公比起老曹主公来更胜一筹。丞相如果早听公子地,何至于此。

“二位将军,请速速向前,路冯二位将军带着辎重在章卜穴接应,到了那里休息一阵之后,咱们再反过来打周瑜一个伏击。”曹冲见他们神色谨然,心中一笑,脸色却是平静如水,语气平和的说道。

“怎么?公子还要打?”张虎一听,不禁有些意外。

“周瑜不识时势,还没死心,当然要打痛他才行。”曹冲指了指远外刚刚出现的江东军,笑着说道。张虎回头看了一眼,怒气上冲:“这个周瑜真是可恶,还想追来吗?”

“所以要再给他一个教训。”曹冲笑道。

张虎心中一动,看了一眼老爸张辽,见张辽微微点头这才拱手道:“公子,我愿留下听公子吩咐。”

曹冲哈哈一笑:“子威,这一路不会有仗打,你先到章卜穴,养精蓄锐的等着周瑜上门。”

徐晃有些不解的看着江东军:“公子是说,这华容道一路周瑜不会赶上来交战,就这么一路缀着我们,要到华容道西的章卜穴才会进攻?”

曹冲笑了,你当然不知道老毛子怎么对付拿破轮子的那个皇帝和希特勒那个疯子。这种狼群追老虎的办法,算是个新鲜玩艺。他拱手笑道:“我估计周瑜此次损失如此之大,必不甘心,又不愿意与归师相较,必然会一路紧逼,不让我们休息,这一百多里的华容道走完了,我们也该被他拖垮了,到时候他再上前捡个便宜。所以我要二位将军赶到前面去,吃饱喝足,好好休养两天,在章卜穴埋伏好了,等周瑜前去进

徐晃想了想,轻轻的点了点头:“公子高明,此计看起来极险,却又是极是高明。不过,晃以为,公子先行,晃来作饵,方为稳妥。”

“哈哈哈……”曹冲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徐晃地肩。压低了声音说道:“横野将军,你打仗比我有经验,但逃跑可没我有经验。你放心,周瑜想拖垮我。我还想拖垮他呢。有这个宝物,周瑜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他想抓住我可没那么容易。”曹冲说着,晃了一下手中雕花地镜筒。

徐晃一听,也知道公子有了这个宝物可以料敌先机,周瑜就是想突然发力,也未必能抓住有一千虎士保护的公子。自己那几千残兵。真要较量起来。也未必比这些虎士利害,跑起来也未必有他们快。想到此,徐晃也就放了心,和张辽带着人匆匆的走了。

曹冲送走了他们,也慢慢上了路,他让曹彰带人先行,夏侯称和虎士随后,看着夏侯称不时地揉一揉胸口,不禁笑道:“叔权,这一拳吃了亏了吧?”

“可不是。现在才想起来。那个甘宁是穿了重铠的,挨一拳也没什么事,反硌得我手疼。”夏侯称郁闷的说道,他在甘宁的胸口狠揍了一拳,到现在手还流血呢。

“不过甘宁被你拖到阵中围着砍,一定也要气得吐血,郁闷之极。”曹冲笑着长叹一声:“说实在地。我开始真有些担心你拖不住甘宁。真要让他过来支援吕蒙,我们未必能成功。没想到你还真成了,就是,就是招有点损……”

夏侯称听了,也嘎嘎地笑起来,直笑得满脸通红,这才收住了笑说道:“我也没想到那个甘宁如此沉不住气,居然真的杀过来了。我说仓舒,你是不是算准了那些小动作会激怒他?”

“多算者胜。”曹冲扭过头略带着得意地笑道:“我如果不对对方的将领的脾气了如指掌,怎么敢玩这个险阵?兵者凶器,出了错可要死很多人的。”

“你知道甘宁脾气大,受不得激,所以才让我把他引入阵中,用两千人拖住他地五千人,这边却用一万多人前后夹击凌统和吕蒙地一万人,一举破阵。虽然总人数我们少一些,但在那边,我们却是占了优势的,还是以多击少。高明,高明。”夏侯称想了想,渐渐有些明白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就能拖住甘宁,这两千人对五千人,可是落了下风的。”

“不光要算对方的将领,还要算已方的将领,所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就是这个意思。”曹冲笑道:“周瑜其实漏算了两点,一是没想到张虎会杀他个回马枪,二是没想到我这六千人里有一千虎士,你可知道以前许校尉冲锋陷阵都很少有带一千虎士上阵的?就算不用子文的两千人,这一千人对上吕蒙也未必会落下风。再说了,周瑜也想不到我会用你来对付甘宁。”

“用我对付甘宁你很有把握吗?”夏侯称不解的说道。

“当然。”曹冲本想说他是狡猾狡猾的,后来一想有些失于轻佻,在这么多下属面前还是算了吧,故意换了种赞赏的口气说:“你可是叔父地希望,也是父亲看中地人,对付一个甘宁还不是小菜一碟。”

夏侯称听了,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心里却充满了得意。夏侯渊对他很满意,暗中要教他用兵之道,就连曹操都对他大加赞赏,多次在其他将领面前夸他,这次更是和曹彰一起得到了初次带兵的机会,让夏侯尚羡慕得红了眼。夏侯尚可是跟了曹操好几年才第一次带兵的,上次在长阪是第二次,结果还搞了个乌龙。

两人边走边说,夏侯称被曹冲一夸,有些害羞起来,反倒忘了自己比曹冲还大五岁,反过来要向曹冲请教。曹冲由三国第一兵法大家曹操尽心指点,又有了这几次带兵的机会,对用兵倒确实有了些心得,便也互相探讨,再把前世记得一些例子改头换面的说上一说,倒也把夏侯称说得心服口服。

周瑜在后面缀着,两军相隔二十里,一前一后的向江陵方向进发。曹冲也不急,带着人慢慢地走着,偶尔还停下来休息一下,等周瑜逼进了十里才又起身。最近地一次两军相隔不到五里,搞得前军的董袭恨不得要放开脚步追上来和曹冲杀个痛快,当然最好能抓住张虎打个痛快,他被张虎那个突袭伤了百十人,还耽搁了时间。却连马毛都被捞着一根,气得牙痒痒地,恨不得咬下张虎一块肉来才好。至于韩当更是气得牙疼,他的大旗被张虎给砍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周瑜生怕他们一时气急坏了他的事,亲自赶到了前军,总算压制住了董袭。不过他也觉得奇怪,这前面地曹冲逃又不象逃,战又不象战,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究竟在玩什么鬼?

“公瑾。要不我们就冲上去试试他的虚实?”赞军校尉鲁肃也有点撑不住了。跟了一天,不象行军倒象郊游了,这算怎么一回事?

“子敬,你说这曹冲究竟有多少人?”周瑜越想越生疑,就算吕蒙前后受敌,在徐晃等人冲过凌统战阵前的大半个时辰里,以善战闻名地吕蒙五千人拿不下对方三千人?不会是吕蒙看错了吧。

鲁肃也觉得有些不对头,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觉得说不过去,吕蒙如果想遮羞。只会多说对方的人数。不可能少说啊,少说了自己岂不是更难看?他犹豫了片刻道:“子明会不会是布阵有误,被对方抓了空子。他打仗一向就是凭着血气之勇,很少动脑子的。”

周瑜笑着摇了摇头:“子敬,你可别小看子明。他以前是凭着血气之勇打仗,不过最近可改了不少,这几仗他打得越发有规矩了。几乎没出过什么乱子。你可不能总用老眼光看他。”

鲁肃不屑的撇了撇嘴,坐回脚后跟上。拍了一下大腿笑道:“公瑾,你周家世代冠缨,藏书甚多,你从小攻读,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你以为吕子明听了主公的劝,读两本史记汉书就一下子变成了士人?士人要这么好做,那天下的大儒都喝西北风去。你别把他太当回事,他呀,就是一匹夫之勇罢了。”

他说着,有些失意地叹了口气:“公瑾,这一仗之后,你天下闻名,只是不知道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主公最近对吕子明和蒋公奕(蒋钦)多有照拂,陆伯言也一直在主公身边,其意自深,你心里可要有数啊,树大招风,功高震主。”

周瑜笑了一声,举起茶杯向鲁肃示意了一下:“子敬,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疑神疑鬼地,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你鲁子敬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鲁肃见他如此,欲言又止,只得举起茶杯来示意了一下,一仰而尽。这次孙权送弟弟和侄儿去做人质,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最让他觉得意外的是,孙权面对那些不满的将领时,居然说这是周瑜的主意,甚至连后来送大乔去曹营,也遮遮掩掩的说是周瑜的一计。搞得以程普为首的江东老将对周瑜都很不满,象这次上岸追击,程普这个右都督就推说要看着船,愣是没能上岸。

“公瑾,这次出征,程德谋为右都督,数次与你争锋,几误大事。虽说你不介怀,却也不得不防。”鲁肃沉默了半晌,还是劝了一句。周瑜嘴角挑着一丝无奈地笑意,摸了摸鬓角:“子敬,我找你来商量军情,是要商量对面地曹冲,你怎么反倒说起这些来了?”

“嗯咳……”鲁肃捂着嘴佯咳了一声,只得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也是怪,这曹冲不是中了孙季佐的乌头茶吗?应该早就送命了,怎么还活蹦乱跳的?看他这样子,大概孙伯阳和刘玄德的事十有八九就被他给坏了,孙伯阳快疯了,刘玄德虽然没疯,不过看那情形,也离疯不远了。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乌头茶喝下去居然还能不死?”

周瑜也直摇头:“孙季佐传回来的消息应该不会错,要不然他也不会到江陵去,听说南阳张机在江陵为随军医匠,也许是他救了曹冲一命。我倒是觉得这个时间不对,乌林火起的消息就算用快马传到江陵,也得有一天半的时间,他再从江陵赶到郝穴,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就算孙伯阳他们在路上耽搁了半天,也应该比曹冲早到半天才是,怎么反被曹冲打了个伏击?六千人活生生被堵在虎跳涧前进不得?”周瑜疑惑不解地看着鲁肃,鲁肃也茫然地摇了摇头。

“难道他真的能从江陵看到乌林地大火?”周瑜自己都觉得好笑,乌林到江陵三百多里,再好地眼神也没法看到。可是算来算去,也只有这种可能。周瑜越觉得对面那个孩子有些不可理喻了。难道真的象吴范所说,这人是个看不清的怪人?

“如果他能从江陵就看到乌林的火,那岂不是现在能看到我们地大帐?”鲁肃也觉得有些怪异,浑然生出一种被人偷窥的奇怪感觉来。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周瑜怔怔的看了他半天,也觉得有些怪异。他摇了摇头,又说道:“不管那么多,到时候杀上去,他有什么怪异之处也没用了。”

“公瑾,你可不能硬碰,别忘了主公可在反攻合肥。他手里的人手估计不太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人调兵了。”鲁肃又提醒了他一句。孙权正在布置反攻合肥的李典所部,让张昭带兵攻九江当涂,他亲自带大军攻向合肥,看起来是合情合理,但鲁肃和周瑜都知道,这是孙权自己的情和理。现在这个形势,应该集中兵力先拿下江陵。江陵是荆州重镇,也是长江上的关卡,拿下了江陵,江南四郡就入了江东手中。打通了西蜀地通道。进而可以拿下西蜀,届时长江以南皆是江东所有,凭此半壁江山,足以与江北地曹操对抗。现在去打合肥,且不说城坚难攻,就算打下了,合肥又怎么守得住?曹操尽起大军反攻合肥。江东的士卒在陆地上怎么能是曹军的对手。

但这些偏偏鲁肃和周瑜都不能说。一来知道孙权是想立自己的威,取一个战功来平衡周瑜的赫赫威名。二来也是好借机将拨付给周瑜的三万精兵调走。这三万精兵可是江东的大半精锐,除非放在他自己的手中,否则孙权是无论如何都睡不好觉。

“我知道了。”周瑜被鲁肃这一说,不免有些意兴阑珊,也没有心情再说下去,草草的说了几句,就去休息了。鲁肃见他心情不好,只得起身告辞。他站在周瑜的大帐外,看着西面地山岭,总觉得那黑影里有一个人在看着他冷笑,不由得他不心生寒意。

连着两天,曹冲和周瑜颇有默契地一前一后沿着华容道向章卜穴进发,第三天中午,离章卜穴还有五十里,周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停止行军,将斥侯叫过来问了又问,觉得疑窦丛生。曹冲一路行军极为安稳,一点没有几万大军在后面紧追不舍的样子。周瑜看着即将到达的章卜穴,不由得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把鲁肃叫了来,说了自己的心中的疑虑,用手指重重的点了点章卜穴道:“如果徐晃所部从前日起就急行,大概昨天上午最迟到中午就通赶到章卜穴,休息一天正好等到我们……”

“你是说,徐晃张辽没有随曹冲行动,而是先行赶到章卜穴设伏?”鲁肃有些不太相信地看着地图,摇了摇头:“不能,曹冲所部经过激战,损失超过两千,徐晃他们怎么敢丢下曹冲只有不到四千人面对我们两万多人?”

“是不太可能,但我们不能不防。”周瑜站起身来看着前面地小山坡:“斥侯传来的消息说,昨天曹冲地驻地虽然是一万多人的大营地,但其中有部分锅灶灰烬较多,可能是曹冲利用徐晃部留下的锅灶,以此来迷惑我等。”他转过头来说道:“我让人数过这些锅灶,正是四千人之数。”

“这曹冲好大的胆子!”鲁肃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如果对面曹冲手下真的只有四五千人,那他这两天带着两万多人散步的行为,只有疯狂和大胆两种解释。

“不管是不是如此,这里离章卜穴还有五十里,徐晃张辽既然在那里等我上勾,我就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了。”周瑜立刻决断,对身边的传令兵立刻下达了命令:“传令董袭和甘宁,立刻率所部赶上去缠住曹冲,如果有伏兵出来,就立即撤退,如果没有,就将曹冲卡死在前面这个山坡,甘宁部立刻阻断章卜穴方向的道路。”

看着传令兵飞奔而去,周瑜威严的扫了一眼身边的众将,厉声喝道:“诸位,今日一战,诸将努力。捉住曹冲,堪比斩将夺旗,瑜当亲为诸将请功。”

“诺!”诸将一听,一个个跟吸了兴奋剂似的。飞奔而去,对着自己的部属大声呵责,有鼓励地,有威胁的,反正一句话,就是拼了命也要将曹冲给抓住,活的死的都行。升官发财就全指着这一下了。

曹冲从望远镜里看到一直远远缀着地董袭和甘宁忽然加快了速度。大惑不解,不是还没到章卜穴吗,这么快就发力,不怕跑到章卜穴就没气了?他略一思索,就传下命令,保持速度,匀速前进。虎士们一听,一个个放开了步子,一溜小跑的在前面带路。

他们个子大,步子也大。这一小跑不要紧。累得后面跟着的董袭和甘宁一听就急了,这本来就差二十里,我怎么刚跑起来他就也跑了?也传令下去,放开了脚步一阵狂追。

曹冲听斥侯说后面的董袭和甘宁发了狂,大惑不解,一边带着人跑路,一边和身边的张松说道:“他们怎么突然提前起动了?不按套路来啊?”

张松笑道:“公子。周瑜已经跟着你走了这么远。现在就算猜出些什么,只怕也拿我们没办法。最多张文远和徐公明二位将军白忙一阵罢了。”

曹冲笑道:“话虽如此,但总要知道他是怎么看破的,下次再布局也好有所准备吧,总不能被人看破了局还不知道错在哪儿,那可有点亏,也没长进啊。元直,你说是不是?”

周不疑笑道:“我也在奇怪呢,这一路上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怎么周瑜就突然发力了呢?”

张松忽然拍掌道:“公子,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一定是锅灶,我们虽然用的是二位将军留下地旧灶,但图省事,没有将灶中地灰烬除去,这样我们用过的灶就会比其他的灶多一些,只怕周瑜起了疑心之后,去数灶头了。”

曹冲一听,恍然大悟,一拍脑袋,看着张松哈哈一笑:“失误失误,还是漏了一着。”

周不疑听了,也如梦初醒,连连咂嘴。曹冲笑道:“好了,你别咂嘴了,这几天一直恍恍惚惚的,不知你在想些什么,哪里还记得提醒我,还要我提醒你才知道给我准备饭菜呢。”

周不疑尴尬的一笑,没有回答,只是跟着一路纵马小跑。

周瑜听前面传话说曹冲突然也加速了,立刻明白自己的猜测是事实了,命令全速前进。他一拉战马,刚跑了两步,却被鲁肃拉了拉袖子。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信使高举着一封书简,纵马狂奔而来。他不由得心中一沉,连忙勒住了马。那个信使奔到他面前,翻身下马,将书简高高举过头顶。周瑜看着书简扎绳上孙权的专用封泥,半天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鲁肃也暗自叹息,伸手接过书简,检查以后拆开封泥,打开书简看了一眼,苦笑一声,将书简递给周瑜:“公瑾,主公……”

周瑜没有接书简,而是拨转马头,无力的挥挥手中的马鞭,对身边地传令兵说道:“传令董袭甘宁,停止追击,全军回师华容城,董袭等部增援合肥。子敬,此去战事已了,你这个赞军校尉也去吧。”

曹冲发觉甘宁董袭忽然撤了回去,更是大惑不解,不过他也没有胆大到反过来去追周瑜,而是犹豫了一顿之后就带着人赶向章卜穴,会合了已经准备妥当一心想要打周瑜一个伏击地张辽徐晃之后,近三万大军回到了江陵。

向曹操交令时,他向曹操讲解了战事的全过程,曹操听了,对他前面的作战安排赞不绝口,对最后周瑜为什么突然撤兵也觉得不可理解,连连叹惜周瑜到了口袋口居然又撤了回去,真是天意,要不然这次就算抓不住周瑜,也可以打得周瑜灰头灰脸,一报赤壁之仇。

曹军水军全毁,蔡瑁张允没了势力,侥幸活命,垂头丧气的回了襄阳,曹操在江陵休整了几天,决定撤回北方。他任命曹仁为镇南将军,领南郡太守,镇守江陵,乐进镇守襄阳,徐晃镇守樊城,张随张辽回屯长社,汝南太守满宠改任行奋威将军,镇守当阳,其余诸军一起跟随他回邺城。

安排妥当之后正要起程,在陆上追击未果的周瑜却在两天后带着两万水军逼向了江陵城,同时沿江各路支军也陆续传来了战报,一个个都退回了原驻地。其中最危急的还是合肥,孙权亲率五万大军,将李典一路从庐江郡打了回去,并包围了合肥城。张昭带兵直逼当涂,切断了李典后退的路线。

长江沿线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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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一节 增援

曹冲站在江陵的城墙上,举着望远镜好好的看了一通江东的水军。周瑜的战旗在他的眼中看得清清楚楚,其嚣张的样子瞎子也能看得出来。似乎知道江陵的水军在前几天的大火中已经全部报销,周瑜的帅船堂而皇之的驶出了军阵,离江陵城只有五百步。曹冲手中的望远镜基本都能看到身材高大,风采出众的周瑜略显忧郁的身形,可惜他只能看看而已,他手边的守城弩够不着周瑜。

“好象你父亲也在里面唉。”曹冲回头对麋氏姐妹笑道:“要不要看看?”

“我才不看呢。”麋小双哼了一声,扭过了头,麋大双却有些犹豫的扯了扯麋小双的袖子,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曹冲笑了:“我只看到你父亲的战旗,却看不到他人,你们看了也白看。呵呵,他在郝**没占着便宜,又跟着周瑜后面来捡桃子了。”

麋氏姐妹听了,白了曹冲一眼,凑到那边看风景的蔡玑身边去了。

“刘玄德的军力不如周瑜,只能被人当刀使了。”周不疑见麋氏姐妹走远了,这才笑道:“不过刘玄德也是一代枭雄,恐怕不会那么安心的给周瑜当刀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在周瑜后面捅一刀。”

“是啊。”曹冲叹了口气,拍拍城砖叹道:“世上的堡垒总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人总是最喜欢在自己人的背后捅刀子,所谓亲痛,仇快,这样的事情总是不断的上演。我们今日叹惜古人,焉知后人不会叹惜我们。”

“公子……”周不疑见曹冲忽然转了口风。不由得一滞,张口欲言,却又缄口不语,抬起的手也顿在半空中。曹冲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眼中地神色慢慢有了一丝失望。

“元直,那个钱四海从邺城回来了,大赚了一笔,一定要送我一份厚礼。”曹冲转过头,看着起风的江面说道:“我想着把钱留在手里也没什么用,就跟他说把这笔钱拿来投资,买一些货跟着他的人去大秦。说起来你也知道。其实我不缺钱。但是我很想知道现在的大秦究竟是什么样子,另外我也需要一个人当我地眼睛,去看看这大汉以外的万里河山。”

“公子……”周不疑犹豫了一下,决然说道:“我愿意去当你这双眼睛。”

曹冲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看着江面逐渐退去的江东水军,任凭渐起的江风吹动他鬓边的一缕长。他扶在城墙上的手指在城砖上轻轻地跳动着,忽快忽慢,仿佛在跳舞。

“也好,你够聪明,只是太年轻。见过地世面也太小。只知道大汉的这一片天空实在是不够。去天竺、去大秦走上一圈,也许对你是件好事。”曹冲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周不疑,宁静的眼神深邃如海,让周不疑看不清他的底细,“去大秦没有什么赚钱的任务,只是让你好好看看这外面的世界,每天把所见所闻写下来。回来我给你印一本大秦游记。”

“谢公子。”周不疑面色苍白。躬身施礼。

“你放心,你去的这几年。你的家人我会替你照顾,你的舅舅始宗先生那里,我也会代你常去问候。”曹冲微笑着,拍了拍周不疑地肩膀,“好好保重自己,我等着你回来,一起重建这大好河山。”

“公子……”周不疑眼中一喜,正要说话,曹冲对着蔡玑招了招手,蔡玑笑着,对身后站着地四个年轻人示意了一下,那四个人点头示意,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曹冲面前,拱手施礼。

“这是夫人在襄阳办的义学里挑的四个人,跟着仲景先生学过两个月医术,跟着邓师傅学了点武技,沿途照顾你没有问题。”曹冲满意的看着四个精神抖擞的年轻人,开心的笑道:“你们跟着元直去大秦,一路上好生照料他,可不能有什么闪失,折了我地栋梁回来我可饶不过你们。”

“请公子放心,我等一定保得周公子周全。”为地一个年轻人朗声应道。

“但愿如此。”曹冲转过身去,“钱四海已经在驿站里等了,元直你去收拾一下,尽快动身吧。我这里可能也要去合肥了,也不知道能否来得及为你饯行。”

“不敢有劳公子,不疑这就去了,望公子保重。”周元直低声说道,躬身施礼,倒退了几步,带着四个人走了。蒋干和张松见他往常挺拔的背影显然有些沧老,不由得对看了一眼,眼中带了些不忍。曹冲虽然背着他们,却仿佛看到了他们地表情,拍了一下城砖笑道:“不经历风雨,小树苗如何能成参天大树?等元直回来,你们就等着羡慕他吧。”

蒋干和张松咧了一下嘴,相视强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曹冲也没有多说,走到蔡玑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走吧,江边风大,莫要受了凉。”

蔡玑甜甜一笑,顺从的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轻声笑道:“你还是舍不得周元直?”

“不是舍不得,是没必要。”曹冲捏了捏她细的小手道:“我相信让他出去转一圈,会有好处的。这么好的人才,轻易就杀了岂不可惜?”

“还人才?这圣人的日三省吾身只在嘴上挂着,哪往心里去。刚刚说你有了点杀伐果断,现在又有妇人之仁了。”蔡玑捏着手绢捂着嘴笑道:“你不怕丞相大人说你……”

曹冲摇了摇头:“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对孙匡要用刀将他剁成肉酱,对元直,却只要教训一顿就够了。你放心,父亲不会说什么的。只是我马上可能要去合肥,江陵也快开战了,你还是快回襄阳去陪陪我那岳父大人,让他宽心一些。水军没了,还可以再建嘛。”

蔡玑点点头,蔡瑁这次把老本全折光了,水军连一块木板都没给他剩下。好在曹冲是他女婿,要不然真的说不准会不会当了老曹的替罪羊,这些天躲在襄阳城外的庄园里,天天睡不好觉呢。

“你怎么知道丞相大人会派你去合肥?”蔡玑笑道:“这营中五子良将还有于文则在呢,不一定会派你去吧?”曹冲笑着拍了一下蔡玑带着戏谑笑容地小脸:“打仗的事,女人不要管。”

两人正说着,一个人急匆匆的踏上城楼。走到曹冲面前施礼道:“公子。丞相让你前去。”

“如何?”曹冲摊了摊手笑道。他对蒋干招了招手:“子翼,我大概是不能给元直送行了,你代我去送送他,然后就回襄阳等着我。”又转头对黄忠、魏延说道:“这次你们去不了,送夫人回襄阳,然后好好操练这一千人,等我回来去收拾刘备。”

“诺!”黄忠和魏延一起拱手施礼。

“永年,我们走。”曹冲一击掌,带着许仪等人匆匆走了,张松迈着短腿。紧紧跟随。下了城楼。进了曹操的议事厅,正看到一帮文臣武将团团而坐,曹操铁青着脸坐在正中,看样子心情很不好。

他地心情确实有些不好。

孙权在赤壁一把火,将他的水军烧得精光,6营的北军也损了两三万,虽然手中还有近十万大军。但过不得江。只能望水兴叹。孙权趁此大胜之机,数路大军齐出。孙权自率大军,包围了合肥,而张昭攻九江当涂,切断了曹军援军的道路,一副不拿下合肥誓不罢休的样子。李典据城而守,形势危急,派出快马求救。靠合肥最近的汝南太守李通与刘琦部在江夏郡北信阳激战,一时也脱不开身。广陵的平东将军陈登也被反攻地江东军缠住,无法救援,何况他军力太弱,骚扰一下还行,真要面对孙权趁胜而来地大军,也抵挡不住。

曹冲一时门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他顿了一下脚步,看了一眼面色严峻的曹操和面露紧张的荀攸等人,行了礼,恭恭敬敬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仓舒,身体好些了么?”曹操挤出一丝笑容。

“谢父亲关心,全好了。”曹冲连忙称谢:“倒是父亲要注意保养,莫要动气。”

“呵呵,我倒是想不动气,可是孙权这个碧眼小儿却不让我安生,公达,你把事情给大家说一下。”

荀攸点头,指着地图将孙权的反攻形势一说,众人听了,都有些棘手,默不作声。刘巴见了,起身说道:“丞相,巴以为,合肥乃江北重镇,断不可落入孙权之后。孙权如据合肥,则北可威胁豫州,东可威逼徐州,江北大片土地将非国家所有。既然汝南和广陵都抽不出援兵,当由荆州出兵,绕道汝南,直扑合肥,以解合肥燃眉之急。”

荀攸点头附合,众人一听,也纷纷附言。曹操见了,点点头,转向曹冲说道:“合肥路远,步卒只怕来不及,你身体如果无恙,就带着庞令明和阎行的两千骑兵去一趟,这次他们两部基本没有什么损失,你也用得熟悉,必可缓解得合肥的形势。”

“诺!”曹冲一听庞德和阎行重合自己的麾下,心中大喜,连忙应诺。

“你带骑兵先行,不用急着解围,牵制一下孙权即可,我安排好了这里地事,就带大军跟上,与碧眼小儿再战一场。”曹操想了想又道:“此去路途遥远,一路小心。”

“诺!”曹冲连忙答应,等议一完,他立刻起身出了门,庞德和阎行已经接到将令,略作收拾,领取了相应地军械粮秣,当天下午就立即动身。

蒋干坐在周不疑对面,无言的举起了酒杯:“元直,公子带兵去解合肥之围,不能来给你饯行了,让我来送送你。”周不疑笑着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有劳子翼,有子翼和永年在公子身边,我放心得很,此去大秦,一定将公子的心愿达成。到时候再与子翼痛饮。”

蒋干有些不解的看着周不疑,见他脸上没有一点不快,反而倒是开心得很,不由得纳闷不已。周不疑看出了他的疑惑。笑了一声道:“子翼,无须疑惑,公子大才,非我等可以想见,都是我想错了,这才出了昏招,何况公子让我去大秦。原不是什么惩罚。而是让我有行万里路的机会,我还是因祸得福呢。”他见蒋干还是不解,指着身后地四个年轻人道:“公子给这四个人起地名字,就是公子对我地承诺,有了这个承诺,我才知道自己的眼界确实是小了点。子翼,跟着公子好好干,你将来一定不会后悔地。”

“他们的名字?”蒋干停下了手中的酒杯。周不疑笑着对那个为的年轻人说道:“伯农,你把你们的名字说给子翼听听。”

那个年轻人一笑,拱手施礼道:“诺。我们四人是夫人代公子在襄阳义学里挑来侍候周公子的。他们三个叫曹富,字仲商,曹国,字叔士,曹强,字季工,我叫曹民。字伯农。”

“民富国强。农商士工?”蒋干沉吟了片刻,有些明白了。但还是不太清楚:“这好象不太对啊,一般都是说国富民强,士农工商啊,这四人的排行有些问题啊。”

周不疑笑道:“子翼,看来你还没跟上公子地思路,喝完酒回去好好想想,必有所得。”他赞了一声,放下酒杯道:“有了这四个人,我这心里啊,一下子亮堂多了。公子以前说地那些话,我一直想不通,如今总算是有些明白了。子翼,干了这杯酒,咱们三年后再聚。”

蒋干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不过他见周不疑心情确实不错,也就放心了,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破虏将军李典浑身是血,疲惫不堪的坐在城墙上,也顾不上城墙上到处都是尸体和血污。扬州刺史刘馥也长出了一口气,软坐在李典旁边,别驾蒋济扒着城墙看着退下去的孙权军,笑道:“将军,使君,这是孙权的第十三次进攻了,士气已经大不如前,今天天色已晚,恐怕不会再攻了。”

“曼成,子通倒是很开心,点也不担心似的。”刘馥抹了抹脸上的血污,笑着对李典说道。

“蒋别驾胆气过人,不作将军实在是可惜了。”李典看看天色,起身到城墙边看了一眼退下去的孙权军,也放了些心,转过头来笑着对蒋济说道:“幸好蒋别驾名士风流,看不起我们这些带兵的,否则这仗哪还用得着我来打,有别驾在就够了。”

蒋济哈哈大笑:“破虏将军何必使我开玩笑,将军虽在军中,手不释卷,学问精深,非寻常士人可及,又岂是逞匹夫之勇的军汉可比。”

李典笑着摇摇手,起身安排了一下城防,拉着刘馥和蒋济下城去了。

孙权铁青着脸回到大帐,草草的说了两句,就将所有地人赶了出去。6逊地身影刚消失在帐门口,孙权就暴怒的将书案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握起双拳狠狠的砸在书案上,书案呻吟了一声,应声弹了起来,歪倒在一边,案边偏偏砸在了孙权的腿上,疼得他哦的一声叫了起来,飞起一腿将书案踢得飞了起来,撞上了帐门,轰隆一声摔在地上。

6逊站在帐外不远的地方,看着被砸得直晃地大帐苦笑了一声。他知道孙权为什么急吼吼地带着所有能收集到的人马来打合肥,甚至不惜从周瑜所部抽出一万人,以至于周瑜因为兵力优势不够明显,无力继续追下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冲部护着被围的曹军冲破包围退回了江陵。

别人都以为孙权是担心合肥的曹操支军,或是要报复李典击破庐江郡,所以才集中兵力誓要击破合肥,还李典一点颜色。只有6逊知道,孙权是见周瑜打了胜仗,威望日增,生怕以后不能驾驭,这才悍然出兵攻打合肥,无非要争个军功让其他人看看,江东不是只有周瑜能打仗,他用兵也有一套。

主公被胜利冲昏了头了。6逊得知孙权要强攻合肥,却派张昭带兵攻当涂切断曹军后路时就悲哀的想道。张昭学问好,道德榜样,但不代表他能打仗。当涂虽小,却是城坚兵足,岂是张昭能攻得下的。届时张昭顿兵坚城之下,曹军的援军一至。张昭必败,搞不好孙权会被内外夹击,大败而回。

不过这次6逊没有劝孙权,只是沉默的随着众人一起退出了大帐,在大帐外,带着略许快意地听着大帐里的咆哮。这种快意甚至比听到乌林大捷的时候还强。

当然,最快乐的时候是昨天当孙权面对着孙匡地肉醢时痛不欲生的时候。6逊当时就站在书案边。亲眼看着孙权面对装肉醢的瓦罐由震惊到悲痛。到甚至带着些忏悔,最后嚎陶大哭。6逊的心里特别的开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甚至对那个把孙匡剁成肉醢并送了孙权一句“我为刀殂,你为鱼肉”的曹冲起了一丝感激之心,并对那个据说才十三岁地孩子起了些许好奇。

孙家,也遇到了这种家破人亡地事。

6逊虽然成了孙策的女婿,但对孙家并没有什么好感,他一直记得当年孙策攻破庐江的事,只是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只得强忍屈辱。接受了孙策的女儿做了孙家的女婿,并在孙权的帐下做了官。要不是故土难离,还有庞大的家族在吴郡,他自己也许早就离开江东了,即使不能去许县,他也可以飘流海外,不用每天强颜欢笑的看着孙权那边脸。

孙家的脸。他都不想看。却又不能不看。

今天孙权心情很不好,亲自在阵前指挥。一天狂攻了十三次,折损过万人,几次都攻上了城墙,可惜都没能站稳脚跟,又被李典带人打了下来。这让怒火攻心地孙权越地激怒,要不是天色以晚,只怕他会组织第十四次进攻。

可惜,他的进攻不得章法,就算再打十次,只要城中的人手还没消耗到一定程度,他还是望城兴叹。6逊每次看到城头时,就觉得有一丝说不清的复杂感觉。

“伯言,进帐来。”孙权的一声如唤让6逊从遐想中收回心绪,他连忙换了一面严肃的表情,低头进了大帐。孙权已经安静了下来,几人侍从正在小心的收拾着,将书案扶好,又拾起零乱地简策放在案上。孙权凭案而坐,将手中地一册文书交给6逊:“伯言,这曹仓舒年纪轻轻的,恁是歹毒,将季佐杀了不说,还剁成了肉醢。还好他没有杀嫂嫂和绍儿,要不然我真是无法象那些老将们交待了。”

6逊接过简策瞄了一眼,听着孙权言不由衷地话,却皱起了眉头:“主公,这曹仓舒将岳母大人和绍儿送往许县了?”

“正是。”孙权揉了揉太阳**,觉得脑袋一阵阵的抽痛。曹操没有杀大乔,也就没有杀孙绍,将他们母子送往许县,说是由天子落。天子能落什么?还不是曹操说了算。他们把孙绍留着,想必也没有什么好心。江东是孙策打下来的,孙绍是孙策的独子,有孙绍在,这江东就不是孙权的,说不定哪天就变了天。那帮孙策的老将们本来对这次送孙绍和大乔去曹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如今听到这个消息,还能全力作战吗。这种主意,也只有那个天杀的曹仓舒才想得出来,连消带打,既杀了孙匡警告了江东,又给江东埋下一颗钉子,让孙权无法入睡。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派两个人去了。孙权哀叹道,本想着一石二鸟,没想到曹冲替他宰了一只大鸟,却给他留下一只小鸟,还有一只母鸟陪着。

帐门一掀,长史张和主记步骘等人走来,施了礼之后安静的坐在一旁,等着孙权问。孙权看了他们一眼,有些歉意的挥手道:“适才想起季佐,悲从中来,有些失礼,诸位莫怪。”

诸人拱手,齐声称赞孙权兄弟情深,不过那些话里听起来热闹,却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假。

“合肥的战事拖得太久了,再不破城,只怕机会不多了。”孙权摆了摆手,揉了揉眉心,看着沉默不语的6逊说道:“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6逊想了想道:“合肥城被刘元颖经营多年,城高池深,我军虽然人多,但却没有带多少攻城器械,以蚁附的战术攻城,伤亡必大。要想破城,只怕还要多作战具,方可成功。”

“多作战具?”孙权苦笑了一声,“我何尝不知,我手下如有曹军的霹雳炮,如果有攻城巢车,如果大型冲车,哪里会等到现在。你没看那些工匠做的战具吗,也就云梯做得还象个样子,稍微复杂一些的,还没挨城上的石头,自己就散架了。季佐说得对,那个曹仓舒够狠,辎重营有两个列侯,三个关内侯,这才有犀利无法的战船。可惜我手下这样的人一个也没有,我就是想封官也找不到人来接啊。”孙权说到孙匡,不帐得又想起那罐变了味的肉醢来,嗓子眼里一片痒,差点又吐出来。

“主公,休涨他人志气,我江东也有能人的,不比那个刘仲玉差。”步骘静静的看着孙权,直到他干呕停了,才直起身子拱手说道。

“是谁?”孙权眼泪都呕出来了,泪眼朦胧却是满怀期望的看着步骘:“他在何处?”

“张君有从子张奋,字文敬,年方二十,心灵手巧,曾作攻城大车,甚是犀利。”步骘说道:“此子不好读书,唯好攻战,此刻正在张君帐下为文书。”

第四卷 战江陵 第二节 张奋

孙权一听大喜,直起身子凑近了步骘问道:“果真如此,何不早说?”

步骘笑道:“我曾在张君面前提起要向主公推荐,却被张君给拦住了,说张文敬年少当读诗书,不可自委军旅,故而不让我在主公面前提起。张君望重,故而骘一直未敢说起。”

“这个张子布,只知道诗书重要,岂不知战事也重要吗?”孙权有些不平的拍了一下大腿:“他为文,公瑾为武,何尝弱于他了。子山,你明天一早到他营中去一趟,将张文敬带来此处。”

步骘应了一声。孙权又说道:“除了战具,还有什么想法,诸君直言。”

长史张说道:“古人围城,围三缺一,为的是松懈敌军斗志,如今我军将合肥围得水泄不通,城中之人见无生路,自然奋力死战。以为当略宽一些,示主公唯究李典不及其余之意,届时敌军斗志稍懈,再加以攻城大车,必可毕全功于一役。”

孙权听了,想了想,却又摇了摇头道:“不可,李典恁是可恶,趁着伯阳犹豫之际,直入庐江,险些坏了我的大事。激战多日,城中必然疲惫,援军又不能立至,即使没有张文敬的攻城大车,再攻一日,我也能破城而入,活捉了此贼子,只不过损伤大了些而已。何必学什么围三缺一,万一让他跑了,我岂不是白来一趟。”

张听了,正待再劝,孙权却一挥手道:“子纲毋须再言,不杀李典,难消我心头之恨。”张见他如此说。只得闭口不言。想想城中确实也是损失惨重,今日已有数次攻上了城墙,险些破城,明日再攻。说不定真能破城。曹军的援军路途遥远,只怕一两日之内也赶不到,何况还有张昭的两万大军在当涂挡着呢。

陆逊见了,心中别有计较,但见孙权坚决,倒也不想多说,只是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张昭布衣幅巾。不着片甲,全神贯注的在***下展简而谈,浑不似手握两万大军地统帅,也丝毫看不到围城大半个月却未能破城所带来的哪怕是一丝急燥,倒是不时的为书中的一些疑义蹙眉沉思。帐外地刁斗声从来,显然格外的宁静。张奋看看张昭,再看看手中的文书,无声的摇了摇头。

“文敬,做学问要静得下心来,孜孜不倦。夫子读易。韦编三绝。你自已还没读书,只是看着我读书,这半夜都摇了十三次头了,年轻人怎么如此没有耐心?”张昭头都没有抬,似乎脑后长着眼似的,将张奋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

“伯父,我……”张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想了一下说道:“我不是为读书而摇头。我只是想大军在当涂半月有余,这小小地当涂城还没有攻下。主公在合肥会不会着急?万一……”

“万一什么?”张昭沉了脸,放下手中地左氏春秋,拈着胡须尖不满的看着张奋说道:“你别见周公瑾在乌林放火烧了曹公大军,侥幸胜了一场,就以为江东有能力和中国一战。曹公虽然折了水军,可那些水军都是荆州的,江东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孙会稽背负了那么多骂名,不过是替曹公剪除了蔡瑁和张允的羽翼而已。两三万的折损对曹公有何妨碍?你看着吧,不久朝庭就会卷土重来,届时还有这么巧的事情,让你再放一把火吗?江东集中全部精锐,不过三万人而已,这次孙会稽征合肥,又是倾全江东之力。周公瑾还在攻江陵,大军总数接近十万,日费千金,江东新定,这场仗能打得起吗?”

张昭越说越生气,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张奋见了,连忙上前止住:“伯父轻声,伯父轻声。”

“我怕什么?”张昭虽然不服气,声音却降了下来:“周公瑾、鲁子敬不识时势,以江东敌中国,以卵击石啊,虽能一时侥幸,又怎么是长久之计?”他长叹一声,悲哀的掩起了书卷:“大汉气数将近了吗?这些人怎么都一心想着割剧一方,称王称霸?这天下那么好争吗?袁本初四世三公,雄兵百万,据河北四州之地,官渡一战不照样是一败涂地?为什么?不得人心啊。大汉四百年的江山,岂是那么好动摇的?难道孙家会比……唉……”

“孙家有今天,伯父也出了不少力呢。”张奋小心地看了看外面,谨慎地说道:“伯父莫要轻言,仲嗣(张昭子张承)他们可都在会稽呢。”

“当初只是想保全一方百姓,谁会想到……”张昭懊悔不已。

“事以至此,伯父还是莫要失言,万一传到孙会稽的耳朵里可不好。他可是能亲兄弟都……”张奋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没敢再说出来。张昭的心情更不好了:“都是周公瑾和鲁子敬的主意,真是年少麻木,现在倒好。曹公杀了孙季佐,却留下了乔夫人和孙绍,这可是一把悬着的刀啊。”

“听说是曹丞相那个早慧的儿子曹冲曹仓舒的手笔呢,果然够毒辣。”张奋赞了一声。

张昭苦笑一声,连连摇头,展开简策看了片刻,却一个字也没有看下去。他转过头来看了看张奋,忽然眉头一动,说道:“文敬,你父亲早亡,我又到江东多年,彭城地祖坟多年没有祭扫了,等此处战事一了,你回彭城一趟吧?”

“伯父,这怕不好吧?”张奋吃了一惊,连声摇手。张昭想了片刻,也摇了摇头,看着跳跃地***,沉默了良久,还是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火苗跳了跳,忽然爆了一下,帐中忽然一亮,照得张昭有了些皱纹地脸特别的明亮。

张昭心中一动,正要说些什么。帐外有人轻声叫道:“张公,步子山求见。”

“步子山?”张昭吃了一惊,看看身边的漏壶,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夜色已深,步骘不在孙权身边呆着,跑到当涂来干什么?他连忙对张奋挥了挥手,张奋站起来,出去将步骘迎了进来。

步骘一见张昭连忙快步上前行礼:“张公,怎么敢有劳张公相迎。”

“莫要客套,子山深夜前来。莫非合肥有事?”张昭挥挥手。也不客套,急声问道。

“合肥无事,只是攻城多日,一直未能破城,主公命我来张公帐下请一人,前去合肥助主公一臂之力。”步骘说着,看了看站在一旁忙着倒茶水的张奋。

“文敬?”张昭有些疑惑地说道。

“正是。我军因缺少应手的战具,攻城伤亡较大,每次攻上城头的人又太少,无法扩大战果。主公这才想要多造战具。这才……”步骘惴惴不安的看着张昭。又看了一眼一脸惊喜跃跃欲试地张奋。

张昭一下子沉下了脸,他不好当面说步骘,却对张奋说道:“你高兴什么?不能以道德文章立世,却以些许小技为人所知,岂是什么好事。再说了,你年纪轻轻,正是读书的好时光。怎么天天想着军旅之事?”张奋一听说步骘是孙权派来专门请自己去造攻城器具的。就知道步骘肯定在孙权面前提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攻城大车,一想到从此可以脱离伯父身边的文牍。不用再听伯父的唠叼,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起程赶去合肥。这时听到张昭这半是责备他,半是责备步骘的话,不由得顺嘴应道:

“伯父,我已经二十了,不算小了。春秋上说鲁汪还是小儿就执戟为国而战,圣人也夸赞他呢,齐子奇十八岁治阿,比我还小两岁呢。”

“你……”张昭一时语塞,有些恼怒地看了兴奋地张奋一眼,再看看面带微笑的步骘,知道事情不可挽回,也不好再说。步骘一见他应了,生怕夜长梦多,鼓动着张奋立刻起程。张奋也是如此想法,推说合肥战事要紧,早到一刻好一刻,竟半夜就要起身。张昭虽然不愿,可见外面月色正明,这当涂到合肥一路都在已军的控制之中,倒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既然他们要走,便也不再拦他们。仔细叮嘱了张奋几句,就安排他们出了大营。

张奋骑在马上,摸着身上张昭亲手给他披上的全新皮甲开心不已,又为伯父对他的关心感到惭愧。他只顾去合肥立功,走的时候竟忘了关照伯父注意身体,不免有些失礼。不过在步骘的劝说下,他将这一丝愧意压到了心底,只等着升官进爵来报答伯父。

一行数十人沿着官道一路奔驰了近一个时辰,中途停下来休息时,一个士卒有些内急,走到路边去解手,他刚解开了裤子,然后觉得脚下一动,他低头一看,却见一篷刀光暴起,一只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嘴,一柄短刀在他的脖子上一划而过,他憋在口中的惊叫立刻变成一串气泡,随着颈边地鲜血喷了出来。一个跟过来地同伴见地上突然暴出一个人影,大惊失色,突口叫了一声,惊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随着叫声,又有几条人影从草木山石后面窜了出来,领头的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从那个惊叫的江东士卒身边一惊而过,反手一刀劈在他的后脖上,一刀枭首,那个江东士卒地头颅被腔中地鲜血冲得跳起,而那个大汉却连头都没有回,跟着象一头猛虎一般冲着惊立起来的张奋等人冲了过去。

“有敌人!”张奋一声大叫,抽出腰间地长刀就迎了上去。和那个大汉迎面相对,互砍一刀,张奋敌不过那个大汉,双臂发麻,被推得连连后退,跟着脖子上就挨了一掌,晕了过去。

措手不及的步骘大惊,在几个侍卫的护卫下翻身上马,落荒而去,而剩下的几十个侍卫舍命拦在那几个人影跟前,乱刀砍下。那领头的大汉身如鬼魅,手中长刀如勾魂一般,几闪之间,就砍翻了面前的几个侍卫,猛力朝着纵马而去的步骘甩出了手中的长刀。

步骘身边地一名侍卫听得耳后的风声。回头一看,来不及举刀,大叫一声就扑在步骘身后,长刀透体而过。带着他向前冲了两步,倒地身亡。那个大汉飞步赶来,却赶不上步骘的战马,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步骘在几个侍卫地护卫下朝合肥方向去了。

“可惜……”那个大汉叹惜了一声:“又得被公子骂了。”

“典都尉,你抓住个活口,公子应该会奖赏你才对吧。”很快击杀了阻挡的几十个江东士卒的人影转了过来,其中一个接着这个大汉的话说笑道。

曹冲看着眼前这个被捆得象粽子一般。却依然满脸不服的年轻人不禁笑了。他伸出手在张奋崭新的皮甲上摸了一下笑道:“这位衣甲鲜明的公子是何方人氏啊?能不能报个名?”

“你是谁?”张奋厌恶地让了让。不愿意让曹冲摸他地新甲,这可是第一次穿的呢。他只是有些奇怪,这当涂已经被困了大半个月了,怎么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军营,看样子人数还不少,从营帐的数目来看,只怕不仅一千人,更让他感到吃惊的是,他看到了成群的战马。要知道江东战马极少,一个将军手上能有一百匹马就是件值得夸耀的事了。这一看就是几百匹战马。而且都是很少能见到的高头大马。实在让他觉得很震惊。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谁?带着上千的骑兵?他就是神经再大条,也知道绝对不是江东的人了。

他地话音未落,腿弯处就挨了一脚,将他踢得跪倒在地,两个膝盖磕得生疼,接着一个粗哑地声音喝道:“我家公子问你话,你居然敢不回答?”

张奋大怒。挣扎着要站起来。拼命的扭过头想看看是哪个王八蛋踹他。可惜他身子刚一动,两个肩膀就被人摁住了。象是被两把铁钳夹住一样,任他怎么挣扎也动不了分毫。他恼怒的咬紧牙关,恨恨的瞪着曹冲,一言不发。

“还蛮有个性。”曹冲捏了捏鼻子笑道:“他们从哪个方向来?”

生擒张奋的典满连忙应道:“回公子,他们从当涂方向来,可能是向合肥去。我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攻城大车?”

“你们也太猖狂了,这当涂还没有攻下,这合肥还是我们的地盘,居然敢大半夜的赶路?”曹冲笑了一声,手一挥,一个虎士上前在张奋身上收了一下,将张奋地腰牌搜了出来,恭敬地递琶曹冲的面前。曹冲瞟了一眼,抬起眼对张奋笑道:“张奋张文敬,跟张子布可有关系?一个文书怎么也穿上皮甲了,还是崭新地,第一次穿吧,这么金贵?”

“关你何事,要杀就杀,哪来这么多废话。”张奋又气又急,这小子恁的不自觉,刚抓了肉的手在自己的皮甲上摸了又摸,故意的是不是?“有种的报上名来,让你家阿翁我死个明白……”

他的话还没说完,后背就挨了一下狠的,将后面的话全部打回肚子里,呛得他咳嗽起来,直咳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他借着倒地的机会向身后看了一眼,这次看到了那个瞪着眼睛的大汉,看身形正是那个一个照面就打晕了他的人影。

“你听说了孙匡的肉醢了吧?”曹冲略带着些得意的笑了:“那就我剁的,你要是再这么跟我说话,我倒不介意把你也剁成肉醢送给张子布去。”

“你是曹……冲?”张奋大惊失色,曹冲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这里离合肥不到百里,骑兵真要急行,最多两个时辰就可到达合肥城下,什么时候曹军的援军已经过了当涂,张昭在当涂城下的两万大军一点消息可都没有收到。

“彭城张家也算是诗书传家,怎么一点应有的礼节都不懂?”曹冲皱起了眉头,打开刚从张奋怀里搜出的一张帛图瞟了一眼不屑的撇了撇嘴:“这就是攻城大车?这么笨?得有百人才能推动吧?”

“你怎么知道?”张奋顾不上对他的蔑视表示愤怒,倒是对曹冲一眼看出了攻城大车所需的人数感到吃惊不已。一直站在一旁的张松笑了,他瞥了张奋一眼,满脸的不屑:“就你这么个粗夯货如何能瞒过我家公子地眼睛,我家公子见过的东西岂是你这井底之蛙所能想象得出来的。战船上的拍杆、霹雳炮、守城弩,哪一个不是我家公子亲自过问地。就你这烂手艺要在刘仲玉手下,得被刘仲玉一天骂三回。”

张奋知道刘仲玉,就是那个一直被人说成是废物。却造出了配备了三大利器的战船,差点让周公瑾嗝屁的列侯木匠,他听人说过那些东西的利害,深知刘琮的水平不是他能比的,倒也没有对张松这句话表示什么不满,只是不服气的将头扭在一边,表示不屑和这个只齐到自己肩膀地小矮子说话。

张松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到了曹冲身边之后。他地心境大开,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当然更不会自降身份和一个俘虏生气。他回头对曹冲笑道:“公子,张子布与周公瑾是江东两大柱石,如今他的侄子落到我们手里,我们不妨放出消息去,就说这小竖子投降了朝庭,张子布也心向朝庭,这才在当涂故意不战,又放我们过来袭击孙权。先让他们江东乱上一阵再说。”

“正合我意。”曹冲笑着看了看张松。心里说你小子可真够毒的。张昭以前就劝过孙权投降,你现在再火上烧把油,孙权就是不信只怕心里也要打个鼓,果然是害死人不偿命的,鬼主意说来就来。他扬了扬手中攻城大车的帛图:“这张图就献给我们了,孙权十有八九要信的。”

张奋一听就知道了其中的利害,脸色顿时煞白。他忽然想起伯父和他在大帐里说的事。不由得心中一动。收了脸上的怒容笑道:“公子何必如此,奋有一言。不知公子可愿听否?”

曹冲将张奋的脸色变化全看在眼中,他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说来听听。”张奋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周围地人,曹冲一笑,挥手将几个虎士赶了出去,大帐里只剩下张松、典满两个,这才笑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公子有所不知,我伯父虽然和周公瑾一样同受讨逆将军之托,辅佐孙会稽,但他们并不相同。周公瑾一心想建功立业,而我家伯父却思念家乡,听说徐州已定,一直想回乡祭祖,只是……”

曹冲静静的听了片刻,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下。他的印象中张昭好象一直被人认为是投降派,不过现在他代表着曹操一方,对方的投降派当然是要好好争取的。如此说来,对张昭和周瑜倒不能等同视之。如果能将江东柱石之一的张昭说服了,孙权的两条腿也就瘸了一条了。

“那你就在我营中委屈几天吧,等此处战事一了,我就放你回彭城。”

“公子,你此处不过千人,合肥城下可是五万人,就算里应外合,只怕也解不了合肥之围吧。”张奋扭了扭胳膊,让自己舒服一点,这才笑道。

“我地人岂是你能看得全地。”曹冲不置可否的一笑,让人将张奋带了下去,这才看着张松说道:“张子布心怀犹豫,还可以争取一下,你说地那个办法,还是缓缓再说,派人和张昭接触一下,看情况再定。”

“可惜子翼不在。”张松遗憾的咂了咂嘴。

“无妨,此事不急。”曹冲想了想道:“有人逃脱了,我军的行踪不可能再隐匿了。子谦,你立刻派人去合肥城一趟,把这里的情况说一下,告诉他们我们会在外围骚扰孙权,找机会搞他一下子,丞相亲率大军随后就到。”

“两千铁骑?”李典、刘馥和蒋济先是一喜,接着又皱起了眉头。李典想了想道:“两千铁骑虽然精锐,可要想冲破孙权的五万大军,难度不小,城中不过五千余人,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丞相大军就算是急行军,赶到此处也得十天以后,只怕这合肥城到时已经……”

蒋济也苦笑了一声,问来送信的虎士说:“公子是昨夜被人发现的,对方可曾见到你们的大营?”

“没有,那人一见我们就跑了,根本没看到我们的大营。公子带着两千铁骑从小道至此,不过一天的时间,当涂那边也没有察觉。”那个送信的虎士恭敬的说道。

蒋济点点头,凑到刘馥面前嘀咕了两句,刘馥和李典一听,都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沉思了片刻,相互看了看,又点了点头。

很快刘馥就派州主簿跟着那个虎士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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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三节 援兵

曹冲拍拍手里的帛书笑了,赞了一声道:“蒋子通好计谋,就算吓不往孙权,也让他疑神疑鬼一般。主簿请下去休息,我随后照办,不过你一介文士,就不用冒险回城了,先在我营中呆着吧。”

主簿感激的拱手施礼,跟着一个虎士下去用饭。而跟着那个虎士一起保护主簿出来的一个汉子却站在一边没有动,用一种好奇而桀傲不驯的眼神偷偷打量着曹冲。曹冲坐下来,一边口授张松写文书,一边问道:“壮士怎么称呼?”

那个汉子拱手道:“小人李维,破虏将军(李典)帐下卫士。”

曹冲咦了一声道:“听说李将军虽在军中,却是儒雅之人,手下侍卫也都是有字的,你怎么只有名没有字?若说你不受李将军看重,为何这么重要的事却独独派你前来。”

李维有些尴尬的摸摸头不好意思的说道:“维不象其他人一样好读书,只好武艺,所以……无字。”

“呵呵呵……”曹冲听了不禁轻笑了起来,他打量了一下李维,见他身高八尺,肩宽体壮,虎口外厚厚的一层老茧,满意的点头道:“既然你说你武艺不错,出去在虎士里面随便挑一下,能撑过十回合,公子我就为你取个字,如何?”

李维听了大喜,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见曹冲肯定的点点头,他匆匆的施了个礼,欢叫一声冲出了大帐,典满连忙跟着出去了,不大功夫。就听得外面一阵叫好声伴着乒乒乓乓一阵响,张松刚刚将文书写好的时候,李维鼻青眼肿的进来了,欣喜的看着曹冲:“公子。我撑过十招了。”

“哦,是跟谁动地手?”曹冲看着有些狼狈的李维,禁不住笑出声来。典满捏着鼻子苦笑着说道:“他什么人都不挑,出去就问谁的武技最好,结果就挑了正礼,第一次撑了五个回合,第二次撑了九个合回。第三次撑了十一个回合。”

“看不出来你倒是个硬气的。”曹冲满意地看着李维。知道许仪的武技在这些虎士中那是首屈一指的,他能在许仪的手下撑过十个回合,足以证明他确实武技过人。他想了想道:“天有四维,元元之基也,你就叫元基,如何?”

“元基?”李维沉吟了一下,拱手称谢:“多谢公子。”

曹冲将写好的文书分成三份,交给三个人带回合肥城,其中最后一份交给了李维。看着三人离去,他刚要吩咐大军起程。一个斥侯飞奔而来。赶到曹冲面前禀道:“伏波将军,东城太守陈登带三千人马,沿池河南下,离我军三十里。”

“哦!”曹冲欣喜的和张松对视了一眼,连忙问道:“陈伏波现在何处?”

“陈将军正带着人马接近,一个时辰后可与我军接触。”

曹冲大喜,抚掌叹道:“果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陈登一来。大事可成。”

孙权见到狼狈不堪的步骘时吃了一惊,当他得知离合肥不到百里地地方出现了一股来历不明地人时。他有些搞不清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袭击有几十个全副武装的侍卫保护的步骘等人。

“你确信他们是军中的人?”孙权有些狐疑的又问步骘道。

“肯定是军中的人。”步骘擦了擦额头的汗,抹抹脸上的灰尘,想起那一幕还觉得后怕不已:“张文敬武技不差,没有抵过当头那个汉子一个回合,余下的十来人一律是军中的环首长刀,身上地皮甲也极精良,非等闲山贼能有。杀人手法干净利落,我们近三十来个侍卫,片刻之间就被斩杀干净。”

孙权摸着颌下稀稀疏疏地带着些许紫色的胡须,盯着步骘看了半天,这才沉吟道:“对方既然摸到离合肥不到百里,而张君却一点没有察觉,只怕人数不会多。明天攻城,一定要抢在援军到之前破城,既然张文敬生死不明,攻城大车也指望不上了,那就强攻吧。”

第二天孙权就发动了强攻,诸军从土围中络绎而出,列阵于合肥城前,董袭攻北门,潘璋攻东门,徐盛攻西门,陈武带着最精锐的五校兵强攻南门,孙权自带中军,居中指挥,同时派出成当、宋定在董袭的背后二十里设警,生怕被突如其来的大军打董袭一个措手不及。

五万大军尽出,将合肥城围得严严实实。

刘馥看着城外严阵以待的江东士卒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背着手,看着城下正在准备攻城地士卒。他地长子刘靖全身衣甲,站在他的身后,一声不吭,手紧按着长柄,密切注意着城下地江东军的动向。

“伯和,蒋别驾他们都准备好了吗?”刘馥淡淡的问道,语气中没有一丝惊慌的紧张。

“回父亲,他们都已经准备停当。”刘靖想了想又道:“其他三门都只有万人,以千人守之,虽然吃力,尚不至于一攻即破。南门有孙权的中军两万,我们只有两千人,父亲,是不是太冒险了?”

“不是为父冒险,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刘馥叹了口气:“城中能战的也就这五千人了,哪里还有别人?不过激战多日,孙权损伤也不少,哪里还能有五万人,就算有援兵来,他能凑足四万人就了不得了。你不用多说,我知道你的想法,只是为父受朝庭委命,身为扬州刺史,当此之时,我不守南门,谁守南门?”他说着,转过身来,严厉的看着刘靖。刘靖被他的目光一看,刚想争辩的话只得咽回腹中,想了想道:“父亲身体不佳,就由孩子代父亲守城,父亲先下去休息片刻吧。”

刘馥没有应他,举起拳头遮在嘴边闷咳了两声。蓦然高呼:“击鼓!”

刘靖冲到城边,只见城下的江东军以盾牌兵为先锋,护着扛云梯的士卒,跨过早已填平的护城河。一步步逼近了城墙。城墙上一阵鼓响,弓箭手们扑到城边,借着城墙的掩护,拉弓放箭。几十步地距离转瞬即至,长箭射在盾牌上,咚咚作响,射在云梯上。然有声。射在人体内,却是一声声闷哼和惨叫。不时的有江东士卒倒下,接着就有旁边的士卒顶替上来,坚决而不懈的向着城墙靠近,速度越来越快。

城上地长箭射得越发的急了。

陈武站在中军的指挥楼车上,沉着的挥下了令旗:“强弓手上前压制城头弓箭手。”

江东的强弓手快步逼近了城墙,一声令下,一阵箭雨扑了城头。强劲的箭羽射进了城墙上的青砖里,射进了城头士卒们手中地盾牌里,射进士卒们破烂地皮甲里。

“登城!”随着一阵高呼。第一架云梯靠近了城墙。迅速的被竖了起来。接着,两个江东士卒登上了云梯,飞速的向上攀登。

“下滚石,下擂木。”刘馥用一种热烈的目光看着下面蜂拥而至的江东军,怒声大吼。

城墙上的士卒们大声呼喝着,将城头剩余的滚石擂木翻过城垛。滚石擂木轰然落下,砸断了云梯。将爬到中间的江东士卒砸得死肉模糊。从半空中摔下。可是一架云梯砸断了,后面又上来两架。一个士卒被砸死了,跟着后面又拥上来十个。踩着满地的石块和血污,奋力向上攀爬。

经过十几天的激战,城头准备地物资所剩本来就不多,就连城中百姓地房屋都拆得所剩无几,也经不过这种消耗。半个时辰之后,城头的木石消耗殆尽,江东士卒一见城头的滚木擂石渐见稀疏,欢呼一声,越发的凶猛,不久,就有江东士卒攻上了城头。

“杀上去,将那些贼子全部砍死扔下去。”刘馥瞪圆了双眼,满脸通红的对刘靖大吼道。

刘靖应了一声,带着几十个亲卫冲着刚冲上城头的第一批江东士卒就冲了过去,几十把刀围着那几个人一阵乱砍,登时将立足未移的江东士卒砍成碎块扔下了城楼,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冲向另一批江东士卒。城头地士卒见刺史大人的公子都亲自上阵杀敌,而刺史大人又一直站在城墙上指挥,一个个杀气盎然,舍命搏杀,宁死不退,将攻上城头地江东士卒一个个又硬生生的挤了下去。

整整一个时辰,江东士卒未能占领城头,损伤两千余人,城头损失五百余,双方的损伤都超过了围城以来的历次攻城。只是江东军虽然没有占领城墙,但在城墙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而城上的守军疲于奔命,体力渐有不支,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一见江东军退了下去,不少士卒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扔下了手中的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刘靖喘着粗气跑到刘馥身边,带出去的几十个侍卫只剩下十来人,个个带伤,只是脸上的凶悍之气却是越发的浓郁。

“父亲,援兵什么时候能到?”

刘馥心里苦笑一声,将头转向了城北的方向。

“将军,抓到一个奸细,搜到书信一封。”胡综将一片帛书递到孙权面前。孙权接过来看了看,却没有看明白,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这上面说些什么?怎么字句都不通?”

胡综摇了摇头道:“综也不知,看样子敌军生怕被我军抓住,将帛书分成了几封,这只是其中一份而已。只有得到那外几份帛书,拼成完壁,才可能知道真正的内容。”

孙权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他死死的盯着帛书上那两个字:“步骑”,半天没有反应。陆逊在一旁见了,轻声提醒道:“既然有几份,自然是从不同方向入城,我们这里抓到一个,或许别的将军那里也有收获呢,主公何不让人去问问?”

孙权点点头,陆逊吩咐了一声,几个传令兵飞奔着出了营。不大功夫,一个传令兵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份帛书,恭敬的递到孙权面前。孙权连忙接过来,和手中的帛书一拼,脸色立刻变了。

“步骑”后面赫然是“四万”两个字。

“步骑四万?”孙权的太阳穴乱跳。咬着牙拼命忍住要破口大骂的欲望,攥紧了拳头,手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他回头看了看步骘,步骘脸色煞白,他立刻想起了那晚遇袭的事情。

一个斥侯在营门口跳下马,疾步飞奔到孙权身前,急急的刹住脚步。连声说道:“禀将军。我军右后方三十里出现东城太守陈登的人马,人数不明,正快速向我军靠拢。”

“陈登?”孙权地眼角不由得一跳,脸颊的肌肉也不听控制的抽搐了一下,他咬咬牙转身喝道:“伯言,你带三千人,迎上陈登,只需要挡住他一个时辰,一个时辰里没人接应你的话,你就护住我军右冀。向丹阳郡方向撤退。”

陆逊惊呼一声:“主公不可。就算拿下合肥,我军又能守住合肥几时?主公何苦冒此大险。”

“休要多言。”孙权有些恼怒的一挥手,回身大喝道:“来人,披甲,戟来。”

“主公不可。”长史张上前一把死死的抱住孙权:“主公身为一方之主,岂可任此偏将之责,纵然主公斩将夺旗。可万一有所损失。江东数十万将士将何所依之,请主公三思。”

步骘等人也一起上前阻拦。陈武上前双膝跪倒,痛声说道:“末将无能,累及主公上阵,此武之罪也,请主公略息雷霆之怒,待武杀上城去,亲手斩了李典首级,为主公消心头之恨。”说着,也不待孙权答应,起身就走,带着他的二百亲卫冲向了合肥城。

“击鼓,再战!”孙权嘶声大吼,挣脱了张,转身奔上鼓台,夺过鼓手手中地鼓棰,奋力敲响了战鼓。雄浑地战鼓声在血腥的合肥城上空猛然炸响,城上城下的士卒都感到精神一振,不由得都站起身来,握紧了手中的战刀,向对方看去。江东士卒一见陈武带着二百亲卫向城下飞奔,兴奋得齐声大喝,伴着激昂的鼓声,重鼓战意,攻城的抬着云梯开始向城下奔跑,强弓手们不顾自己的的安全,逼到了离城墙最近的位置,拉开了手中的强弓,向城头倾泄着箭雨,极力压制城头地反击,掩护已方士卒登城。

“击鼓!”刘馥眼睛都红了,他拔刀在手,一刀砍在城墙上。城上地大鼓也响了起来,和孙权击响的大鼓交相呼应,似乎在较量着各自的音量,鼓舞着双方士卒极力拼杀,一搏生死。

双方的士兵如两种相向而行的巨浪,在城墙边撞击,撞出一朵朵的血花。前面的浪头刚刚倒下,后面地浪头又接踵而至,血迹斑斑地城墙上不多时就又添了一层厚厚的滑腻地血浆。只是杀红了眼的双方将士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们只是奋力的将手中的武器捅进对方的身体,用手臂拼命扼住对方的咽喉,哪怕是用牙齿咬下对方的一丝肉。

不死不休。

陈武带着亲卫如一把利刃,飞快的逼近了城墙。他口中衔着长刀,双手握着云梯,飞速上升,眼看着就要露出城墙,一柄长矛迎面刺来。陈武眼疾手快,左手松开云梯抓住矛柄,用力向后一拉,趁着那个士卒向后挣脱的力量飞身上了城墙,右手抽出口中的长刀,一刀枭首。

“杀!”陈武左手矛,右手刀,在城墙上向前三步,连斩四人,在身后紧跟上来的侍卫的护卫下,在城墙上立起一个小阵,并不断前突,将小阵越积越厚。

随着陈武的上城,守军的形势越发的恶劣,刘靖带着人飞扑了过来,拼命挡住势如疯虎的陈武,再也无暇顾及其他的地方,城墙上的守军如摇摇欲坠的大石,眼看着就要被不断扑上城来的浪头掀翻。

刘馥看着自己苦心精营多年的合肥城眼看着就要落入敌手,痛苦的卷起了衣袖,对身边的令旗兵沉声说道:“升双兔大旗,向李将军求援。”说完操起长刀,带着最后的卫士向陈武杀去。

李典现在也正焦头烂额,他被凶悍的董袭给死死缠住,脱不了身。董袭在华容城被张虎打了个突袭,又在华容道被曹冲带着逛了两天,结果眼看着就要冲上去将曹冲擒下,建一个大功,却被孙权一纸调令从华容调到了合肥,算起来这一次难得的大仗他居然是寸功未定,实在有些对不起当初他对着吴国太夸下的海口。这次孙权将北门的任务交给了他,又派宋定、成当二将带着人给他护卫身后,算是相当照顾他了,如果再拿不下北门,他有何面目回营?故而董袭不顾手下众将的阻拦,亲自上阵,带着亲卫多次攻上城楼,要不是李典看准他攻城的位置,安排了重兵拦截,只怕北门早就破了。

尽管如此,董袭还是象个打不死的幽灵,刚刚从这里被赶下城去,很快就从另一个地方窜了上来。带着浑身的血迹,舞着血迹斑斑的长刀,锲而不舍的冲击着渐见薄弱的守军。这一次李典无兵可派,只得带着自己所剩无已的亲卫杀了上去。

董袭一见李典亲自杀了上来,心中大喜,口中发出怪兽一般的“呵呵”叫声,连劈两刀,斩倒身边两个守军,迈开大步迎上了李典,迎面就是三刀。

李典举盾招架,却敌不过董袭的勇力,被逼得连退两步,才勉强架住了董袭的攻势,这一让就被董袭杀进了包围圈,紧跟着,各自身后的侍卫也象饿急了的狼一样厮杀在一起,一个个血红着眼睛,挥舞着手中的刀盾,直到将眼前的生面孔砍倒为止。

李典的侍卫人数上占了劣势,武技上比起凶悍的董袭侍卫又略差一截,很快就顶不住董袭的攻势,伤亡惨重。李典本人被董袭死死的缠住,转眼之间,身上已经挨了三刀,虽然有铁甲护着,只是皮肉之伤,却让他心寒不已。董袭那柄长刀每次甩出来,总要带上几滴血珠,这让李典这个打了十几年仗的将军也有些凛然,他不禁想起了侍卫李维。

要是李维在,也许能敌得过这个疯子。

今天是书友潇洒春爷的生日,谨祝他生日快乐,哈哈哈,又老了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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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四节 解围

李典正想着李维,忽然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血污,刚刚爬上城头的江东士卒清啸一声,手中长刀从身边几个同伴胸前狠狠斩过,接过旋风般回身一脚,将一个刚从城墙边露出半截身体的江东士卒踹下城去,跟着象发了疯一样冲着李典冲了过来,几步之间,手中长刀连砍带削,干净利索的将几名侍卫剁翻,大步赶到董袭身后,抡起手中的长刀就狠狠的剁了下来。

董袭身边的侍卫这时才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奸细”就扑了上来,向那个士卒猛劈。董袭正刀刀紧逼李典,听得身后风声不对,情急之下来不及回头,脚下猛蹬地面,向前扑了半步。那士卒的长刀从他背后一斩而下,长刀砍在他的铁甲上,虽然没能全部砍实,却也让董袭受了重击,哇的一口喷出一口鲜血,肩部硬生生劈开一个长长的裂缝,鲜血淋漓。董袭的护卫见主将受伤,一个个暴怒不已,围着那个士座一阵猛砍。反而让李典和他几个浑身是伤的侍卫惊诧不已,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将军,我是李维啊。”那个士卒一边抵挡着几个江东士卒的含愤攻杀,一边大叫道。

“是李维,大家快上来帮忙。”李典一下子听出了李维的声音,连忙叫道。几个侍卫一听大喜,奋起余勇上前帮忙。李维被几个董袭侍卫围着猛砍,手中长刀连架几刀,嘎然而断,他险些被一个侍卫砍中。他飞起一脚踹在当前一个人的胸前,急退两步,护在李典身前。大声叫道:“公子步骑四万,已到城外,我回来时被人挡了路,只好杀了两个巡逻的江东士卒。混上城头,耽误了不少时间。公子此时应该已经准备好攻击了。”

他说着转过头看了一眼城外,欣喜的指着城外大叫道:“将军请看,铁骑来了。”

搅在一起厮杀的双方一听他地话,都不由得将头扭过来看向城外,只见城外二十里处烟尘滚滚,杀声大起。董袭大吃一惊。气势顿时弱了几分。李典见李维向他一挑眉,心中立刻明白,抽身出了战圈,在几个传令兵吼了几声,那几个传令兵立刻大吼着沿着城墙飞奔。

“大军来援……步骑四万……大军来援……步骑四万……”

守军见几个传令兵飞奔而来,以为城破,又听他们如此大喊,立刻来了精神头,一个个重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扑上攻上城来的江东士卒。口中同时大呼:“援军来了……援军来了……”上城搬运物资。救助伤员的百姓们也欣喜不已,跟着连声大呼,有些体力尚支地,甚至捡起地上的兵器也冲了上去。

江东士卒一下子遇到了疯狂的抵抗,攻势受阻,又被叫声扰了心神,开始焦燥起来。董袭在城上犹豫了片刻。放弃了继续攻城的打算。带着剩余的几十个侍卫匆匆的下了城,等他回到指挥位置。庞德和阎行已经各带一千铁骑,象赶羊一样赶着败军冲到了他的营前。

“快走!快走!”成当带着亲卫,丢盔弃甲地狼狈之极,奔到董袭面前大叫道。

“宋子静(宋定)呢?”董袭一面收拢队伍,一面大叫道,他看了半天没看到宋定地身影,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

“死了。”成当面色如土,盔歪甲斜,回身一指正如猛虎一般杀入大营的庞德:“被那人给挑了。”

“岂有此理。”董袭大怒,对成当喝道:“你速去报告主公,我来断后,为宋子静报仇。”没等他话说完了,成当已经单马跑远了,那些侍卫在他身后紧追慢赶,可是两条腿哪里跟得上战马,不大时间,成当一骑绝尘就不见了人影。董袭无奈,只得安排人前去通知孙权,自己带着人急忙组织战阵,想要拦住堪堪杀到面前的庞德。

庞德和阎行如两把利箭,一个冲锋就击溃了成当、宋定的阵地,庞德挑杀宋定。跟着赶着溃逃的成当就追到了合肥城下,他远远的就看到了正在聚集士卒的董袭,拨转马头就冲着董袭杀了过来。战马带着巨大的冲力迎面撞向董袭,董袭大惊,连步后退到长矛手之后,希望那些长矛们能挡住飞奔的战马。可惜这些长矛兵准备不足,还未来得及将手中地长矛尾端顶上地上,只得双手端着长矛迎了上去,这样哪里是战马地对手,马上骑士和长戟先刺倒一片,然后跟着被战马一阵践踏,顿时冲开一个大缺口,刚刚成型的阵势未起一丝作用就陷于崩溃。后面的士卒们被将人撞得乱飞的骑兵吓得面无人色,掉头就跑,被随后赶来的骑兵一阵砍杀,尸体纵横。

董袭退了两步,发觉形势不好,只得硬着头皮又顶了上去,被庞德迎面一戟勾断他的右臂,他的惨叫还没有发出声来,后面地曹善飞马而过,一刀斩下了他地人头。接着后面一个骑士长戟疾伸,将半空中的董袭人头挑在戟尖,高高举起。

董袭地突然战死,让本就被两千铁骑吓破了胆的江东士卒兵败如山倒,逃兵们呼喊着,舍弃了一切可以舍弃的东西,以最快的速度四散奔逃。没有了活路舍命杀上来的几十个董袭的侍卫,转眼间就被铁骑踩为肉泥,化为尘土中的肥料,再也分不清人形。

“加速!向南!加速!向南!”庞德看着舍命奔逃的江东士卒,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在马上直起身子,挥舞着长戟高声喝道。身边的传令兵吹响了号角,骑兵们听到号角声,舍弃了唾手可得的首级,拨转马头,以庞德为尖锋,绕过城池,向西向南。紧跟着,阎行也带着人跟了上来。

李典看着下面如虎入羊群的骑兵绕城而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伸手摘下了歪在头上的头盔,扶着城墙走了两步,长叹一声。

“将军你看,公子来了。”李维凑到李典身边。指着骑兵后面缀着的二百多人说道。

“开城,迎接公子入城。”李典无力地笑道。

因为见江东军没有带攻城器械,李典前几天就搬开了北门的沙袋,准备着万一守不住,好从北门突围。现在见曹冲来了,这门倒也开得爽利,不大时间。曹冲带着虎士们大步上了城楼。

“元基。你带路,去解南门之急。”曹冲没来得及跟李典说话,先指着李维说道。李维应了一声,带着许仪和一百虎士飞奔着去了。这时曹冲才转过头来,冲着李典行礼道:“将军辛苦了,冲救援来迟,还请海涵。”

李典连忙还礼:“公子哪里话,从荆州到此,公子一路急驰,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曹冲笑了笑又道:“你那个侍卫李维。我颇为喜欢。未经将军同意,为其取字元基,还望将军莫怪。”李典听了,连连摇手,两人又谦让了一番,这才向蒋济防守的东门走去。

蒋济正扶着城墙,看着下面匆匆而退地潘璋发笑。看到曹冲在李典大步走来。连忙上前行礼。曹冲扶起蒋济,挑起拇指夸道:“蒋别驾好计谋。一封书就破了孙权的五万大军,功莫大焉。”

蒋济笑道:“公子见笑了,孙权号称五万大军,经过这几日激战,我估计不过三万有余,要不是我城中物资准备不足,他哪里可以攻得下。三万人还强攻四门,孙权不知兵明矣。再有公子铁骑来援,不用蒋济多事,打败他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想了想又问道:“我听说半个时辰前,孙权营中有一支军匆匆出营向了东南方向,莫非公子还在那里布了疑兵?”

“哪里,东城太守陈伏波带了三千郡兵赶到,这个重任正好交给他了。”曹冲笑道:“城南双兔大旗升起有一段时候了,城东既然无事,我们还是先去解了城南之急,然后回来慢谈。”

城南却是一片惨样。

刘馥浑身浴血的躺在满面泪痕的刘靖怀中,脸色平静,却已经没有了呼吸。胸口一个大洞还在缓缓的流着粘稠的鲜血。仅存地数百将士低着头,肃立在他们身旁,一言不发,只有隐隐地抽泣声。

李典和蒋济大吃一惊,拨开人群赶到刘馥身边,连声大呼:“使君,使君!”

“二位大人,家父是看到孙权退走才咽的气,没将合肥城丢了,他走得放心。”刘靖用已被鲜血染成红色的衣袖擦了擦泪,在满是血污的脸上又添了一分狰狞,他双手抱起刘馥还温热的遗体,对着李典等人弯了弯腰:“家父要我代他谢谢二位大人,谢谢来援的公子,保住了合肥城。”

赶上前来的曹冲默然,他静静的看了一眼刘靖怀中的刘馥,退后一步,撩起衣摆,单腿跪倒在血泊之中。蒋济和李典见了,也跟着单腿跪倒,围着的将士们一个接一个地跪倒,拜伏在地,有人开始放声大哭。不长时间,刺史大人战死地消息传遍了全城,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将士们一个个如遭雷击,浑然没有了喜色,不少人赶过来要看一眼刘馥,而不能离开岗位的士卒则含着泪,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百姓们也怎么知道了刺史大人的死讯,很快就将刘馥的周围挤得水泄不通,哭声一片。曹冲看着周围痛哭失声的百姓和将士,眼中泛红,上前对刘靖说道:“刺史大人能得百姓如此爱戴,实在让小子佩服不已。为国战死,虽死犹容,还请节哀顺变,保重贵体。”

“多谢公子。”刘靖木然地点头示意,转身抱着刘馥缓步下了城墙,所经之处,人群自动散开一条通道,接着那些人站起身来,悲哀而有序地护着刘馥一步步远去。

“做官做到这个份上,刘刺史当死而无憾。”曹冲看着远去的人群,赞叹道。

李典和蒋济沉默不语,暗暗垂泪。

孙权听到董袭派来地快马传到的消息不久就看到了如潮水一般的败兵,知道大势已去,无奈之下只得迅速撤离了合肥。仓惶南窜。庞德和阎行在西门遇到了有了准备地徐盛的顽强抵抗,虽然最后还是击败了徐盛,却失去了一举击溃孙权的可能,只得远远的缀着。会合了陈登地三千人马之后,伪装成络绎而至的数万人马,一直将惊魂未定的孙权赶出了九江郡,进入庐江郡界,遇上了前来接应的贺齐,这才慢慢的退了回来。这一次他们先后击溃成当宋定、董袭、徐盛三部一万余人,以五百人的代价斩杀江东士卒五千余人。庞德更是手斩宋定。曹善斩杀董袭。功劳不小,而阎行部也斩杀拼命逃窜的成当,重伤了徐盛和陈武。

功败垂成、心存不甘地孙权在庐江休息了三天,终于等到了一路南撤地张昭,心中满是郁闷的他强忍着怒火问道:“张公可好,一路平安否?”

张昭正莫名其妙呢,他在当涂城外接到斥侯的报告,说背后发现了两千骑兵,汝阴方向又发现曹军大批部队来援,离当涂不到三日路程。他没有多想。立刻下达了撤退了命令。想赶到合肥会合孙权,一起南下。没想到日夜兼程赶到合肥时,合肥城外却是一片狼籍,哪里还有半分江东军的影子,他大吃了一惊,不敢停留,急速南下。路上也不敢休息。总算进了庐江郡后看到了孙权的后军。他倍感奇怪,怎么主公打了败仗撤下来了也不通知自己一声。再说了,五万大军攻合肥,就算打下不合肥也不至于败吧,从容撤退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怎么一个个衰成那样,浑象是被几十万大军围殴了一般?

“主公,合肥没攻下?”张昭见孙权脸色相当的不好,试探性的问道。

孙权窝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被张昭这么一问,更是血往上涌:“张公在当涂,有步骑四万从你门前经过,你也无一字消息给我,我如何能胜?”

“步骑四万?过当涂?”张昭更奇怪了:“曹军援军尚在汝阴,眼下也未必能到合肥,何来步骑四万?我得到消息,只有两千骑兵从小道沿汝水南下,绕过芍陂,直扑合肥城,生怕他们夹击主公,断了我军后路,这才立刻撤军会合主公,怎么主公……”

“骑兵两千?那陈登的人又是从何而来?”

“主公,陈登人马仅有三千,全是东城郡兵。”陆逊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孙权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瞪大双眼瞪了张昭半天,又环视了一眼众将,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他发白地脸忽然变得血红,太阳穴迸迸直跳,牙齿咬得紧紧地,双拳紧握,怔了半天,忽然大吼一声:“气死我也!”仰面喷出一口鲜血,靡然坐倒,软软的瘫在了席上,嘴角溢出的鲜血,很快就将身下的草席染红了一大片。

数天后,曹操率大军到达汝南,听说合肥城已无恙,转向东北回了谯郡老家,快马招曹冲等人至谯进觏。曹冲带着陈登、李典等人一起北上,沿途遇到了领着大军前来接应他的曹彰和夏侯称,一起结伴而行。

陈登很健谈,也很狂傲,不过当他看到三个曹家和夏侯家的后辈时,他还是收起了狂傲之心。曹彰勇悍稳重,话并不多,却很实在。夏侯称灵牙利齿,文武双全,思路灵活,言语中常有一针见血之说,陈登和他脾气倒是相投,一路唇枪舌剑,说得不亦乐乎。而曹冲身负神童之名,却不怎么说话,只是那么温和的笑着,听着,偶尔插一句话,问一个问题,却能让陈登憋上半天,想上好久也未必能回答出来。而他偶尔说一个谐趣地故事,又能让陈登捧腹大笑半天。

陈登很喜欢这三个年轻人,一路上经常呆在一起吃饭喝酒,过颖水时,他见河中水清鱼肥,让人下河捞了些鱼,兴致盎然地请大家一起去吃生鱼脍。蒋济和李典不太习惯他的脾气,推有事婉拒了,而曹冲等人却兴冲冲地来了。

“这可是好东西,人间美味,蒋子济他们不吃这个,真是亏大了。”陈登笑嘻嘻的说着,夹起一片生鱼片,在作料中蘸了蘸,仰头扔进了嘴里,细细的嚼着,白净的脸上洋溢着快乐。

夏侯称和曹彰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也好奇的尝了一片,曹彰不太习惯,夏侯称倒是挺喜欢,连着又尝了几块,还对曹冲说道:“仓舒,尝尝,味道确实不错呢。”

曹冲勉强尝了一块,他也不太习惯这种东西。前世的印象里这东西好象倭寇最喜欢,不过从现在看,弄不好还是大汉传过去的。这段时间他已经知道,倭寇根本还是一群野人,怪不得徐福带了三千童男童女去就可以称王称霸的。他们生吃鱼有可能,这么有品味的吃法,估计他们还没想出来。

不过,前世的经验还告诉他,这种吃法不卫生,里面很可能会有寄生虫。

“有虫?”陈登愣了一下,手停顿住了。他看着夹在筷子上的鱼片,有些不敢吃了。

“怎么了?”夏侯称又甩进一块到嘴里,含糊的笑道。

“不瞒公子,三年前我确实大病一场,亏得华元化神乎其术,用汤两升,吐出怪虫许多,这才捡回一条命。”陈登放下了手中的竹筷,苦笑着说道:“他还说过三年之后此病当复发。我忍了半年多,后来实在是舍不得如此美味,想着反正届时华元化还在,应该没有事,也就开了禁。没想到……”

他摇了摇头,想了想道:“反正我已经吃了,后悔也来不及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趁着还未发病,多吃两口吧。”说着,又捡起竹筷,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曹冲见了,不免笑着摇了摇头,几个人相视看了一眼,仰天大笑。

第二天中午,曹冲在驿站休息,麋氏姐妹忙碌着将茶煮起来,赶在曹冲休息完能喝一口上路。曹冲看着麋大双拈着茶叶放进茶壶,忽然想起陈登,便对刚跟过来的李维笑道:“昨天叨扰了陈将军一顿饭,今天回他一杯茶吧,孙季佐这种断头茶味道还真不错呢,元基你去请一下陈将军。”说完他回过头对麋大双笑道:“这次可一定要煮够时间,别让公子我再腹泄了,再说还有客人呢。”

“公子,你都知道那不是我们的错了,犯错的人都被你赶到大秦去了,你还提这事。”麋大双撅起嘴嗔道,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放下茶叶包,出去灌了大半壶水,架在马车上的火炉上。

“呵呵呵……”曹冲笑起来,伸直了腿,舒服的躺下,将头枕在麋小双身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麋小双伸出手指,在他的太阳穴上慢慢的揉着,一边看着曹冲嘴角的笑意。过了片刻,轻声问道:“公子,你说元直先生会明白你的意思吗?”

“他那么聪明的人,就算不能全明白,也不至于做傻事了。”曹冲咂吧着嘴,惬意的说道。

“那……”麋小双正在再问,却见李维从远处飞奔而来,神气惊慌,她的手指不由得停了一下,曹冲立刻感觉到了,睁开了双眼。

“公子,陈将军病重不起。”李维扑到车前,喘着粗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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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五节 布局

陈登如一只大虾,弓着腰团缩在车上,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他双手握拳,顶在腹部,牙齿咬得腮帮紧绷绷的,本来白净的面皮更是雪白如霜,眼白上翻,竟有昏厥之势。

曹冲见状,扯过挂在旁边的战袍就扯下一片,卷成一个布团,同时厉声喝道:“捏开他的嘴!”

典满和李维冲上前去,用力掰开了陈登的嘴,曹冲立刻将布卷塞进了他的嘴中。这才回过头来对旁边发呆的侍卫说道:“你家主人上次得病是不是也如此形状?”

那个侍卫愣了一下,曹冲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三年前,被华佗大师治的那次。”

“那次啊?”侍卫挠着头想了想,接着摇了摇头:“好象不太象。”

曹冲有些傻眼了,他一直以为陈登是旧病复发,想起华佗已经完了,估计没人能救得了陈登,这位三国名人只有嗝屁一条路,哪知道却不是这么回事,心下倒不免放心了些。不大时间,随军医匠来了,检查了一番之后说道:“太守大人应是吃了不洁的食物,消化不良,郁积腹中,这才引起腹痛。”

曹冲大喜,连忙问道:“那可有办法医治。”

医匠点头道:“治是有办法治,只是慢得很,只有等这食物慢慢自行去了,腹痛方可减轻。”他看着欣喜的曹冲,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有用泄药以助清肠的,但恰巧这几日营中药材已用完,一时倒没有趁手的可使。再说,泄药药力太猛。只怕太守大人也未必吃得消。”

曹冲一听,倒想起那个茶来了,现在刚上炉子,也许刚刚煮开。只怕还未到时辰,如张仲景所说正有些许腹泄功效,连忙对医匠客客气气的说了。那医匠竟也是知道这种茶叶特性地,一听大喜,连称太守大人有幸。

刚煮开的茶叶水来不及冷却就被几个侍卫灌了下去,烫得陈登满嘴大泡,过了不长时间。陈登腹中一阵肠鸣。清醒过来的陈登尴尬的冲着曹冲点了点头,被侍卫扶着匆匆到后面解手去了。曹冲一笑,知道见效,也不多呆着闻臭气了,便要回自己地马车。那个医匠也许是见曹冲说话客气,也许是刚救了陈登有些兴奋,拉住曹冲笑道:“公子,尚有一事,还请公子与太守大人言明。”

曹冲看着那个医匠拉着自己的手笑道:“何事?”

那个医匠被旁边李维凶狠的目光一看,这才知道自己拉着曹冲的袖子实在有些不敬。连忙讪讪的松了手。曹冲倒没有在意,他拦住了李维,和声说道:“无妨,你说还有何事需要与太守大人说的。”

医匠这才放了心,离李维远了几步,这才恭敬的拱手道:“小人从太守大人地脉象上得知,太守大人胃部有隐疾。发作只怕就在这几日。故而请公子提醒太守,速请良医治疗。迟则后悔莫及。”

曹冲好奇地看着这个医匠,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收了。这个医匠不过是军营中一个普通的医匠,竟能看出隐疾,还能断定他就在几日之间发作,实在是个高人啊,那么他是不是会治呢?

“小人不会治,小人只能断定他有病,却无法可治。”那个医匠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曹冲虽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太意外,毕竟到处都是华佗张仲景的话,那倒不真实了。他对李维使了个眼色,趁着李维掏赏钱的时候,他问道:“你能看出太守大人的隐疾,也算本事了,师从何人啊?”那个医匠笑嘻嘻的收下赏钱,开心的说道:“小人原本也看不出来,多亏公子请张大师在营中教习,这才长了点本事,那半个多月可是真长了见识,原来当个医匠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要不是跟着张大师讨教了那么久,又跟着大师地弟子学了几个月,我哪能看得出太守大人地隐疾啊。”

原来如此,曹冲点了点头,心里倒又多了份放心,虽然华佗不在了,说不定张仲景能治呢。张仲景本人还在襄阳义学里教授医学,没有跟到谯郡来,但为了照顾受伤的曹操,他派了一个得意的弟子,一直护在曹操身边,不妨可以先问问他。

打发医匠去配药,曹冲又坐下等了好一会,陈登才弯着腰被人扶了进来。曹冲将医匠的话一说,陈登也是大喜,连声称谢。曹冲客气了一般,劝陈登立刻离开大队,快马直奔谯郡,早到一日便多一份机会。陈登连口答应,当下就带着几个贴身侍卫和那个医匠,乘快马提前出发。

送走了陈登,曹冲这才回到车上,麋大双此时已经煮好一壶新茶,正好端上来解渴。摸着热乎乎的茶杯,曹冲想起陈登满嘴的泡,不禁嘎嘎的笑了起来,笑得麋氏姐妹莫名其妙。

几日后,曹冲一行到达谯县。下了车,他立刻赶去看曹操。曹操这几日地脸色越发地不好了,伤口处似乎也越发的重了,说两句就要皱一皱眉头,轻咳两天,曹冲嗅了嗅鼻子,发觉一旁地唾壶里也透出一丝血腥味。

大乔阿姨这一铁钗还真够狠的。

“仓舒,这次乌林之战,都是为父大意,不听你的劝告,这才中了江东的诡计,现在想起来,后悔莫及啊。”曹操一见曹冲等三人进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连忙招手让他们坐到自己的身边。“胜败乃兵家常事,父亲何必挂在心上,虽有损失,不过尚在可承受范围之内。”曹冲轻声劝道,从身边的金盘里拈起一个金橘,细心的将皮剥成一个花样,又捡去了肉上的筋丝,这才取了一瓣,递到曹操的嘴边:“好在步骑损失不大。水军虽然损失了不少,襄阳文仲业(文聘)手中尚有万余,以此为骨干,过几年再补回来就是了。”

曹操张开嘴。将金橘纳进口中慢慢地嚼着,点了点头:“合肥战事如何,细细说来听听。”

曹冲将合肥的战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曹彰和夏侯称在一旁细细听着,对曹冲最初想要用两千铁骑突袭孙权中军大营、一招毙敌的想法咋舌不已。曹操听了,也是微微摇头:“仓舒,两千铁骑虽然凶悍。庞令明和阎彦明也是悍将。但两千人冲击孙仲谋的中军,凶险极大,你不是一偏将,不可如此冒险。就算击杀孙仲谋,你又如何能面对其他围攻过来地人?以骑对步,小阵一对三,大阵一对五,现在却是两千对五万,就算是趁他围城之时,兵力分散。中军也得有万余吧。何况你们地形不熟,能否有适合骑兵冲击的地形也不知道,如何能行此险计?此地不比草原,骑兵可尽展其威势,冲锋不起来的骑兵的威力可是要大打折扣的。“是,父亲教训得是。”曹冲也是觉得如此太过冒险,所以在得到蒋济的疑兵之计后。就立刻放弃了原来的打算。用驱赶败兵地办法击溃了孙权,解了合肥之围。

“只是可惜了刘刺史。”曹冲想起刘馥地死。黯然神伤。

曹操的面色也黯了下来,长久没有说话,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刘元颖是我的乡人,精达事机,恩威并著,这种能臣干吏太少了,死得好生可惜啊。仓舒,你代我去他的丧事上,表示一下朝庭的意思吧,等他的儿子刘伯和孝期一过,优先录用。”也许是一次说得话太多了,曹操的面色有些潮红,闷咳了几声,曹彰连忙拿过唾味,递到面前,曹操吃力的吐出几口带着血丝的浓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有些萎靡的靠在锦垫上。一个侍女刚要过来服侍,被曹冲用眼色拦住了,他自己膝行到曹操身后,伸出手来,握成空拳,轻轻地捶打着曹操地肩背。

曹操满意的笑了笑,又叹气道:“这次战败,士卒损伤还在其次,众将伤亡也不小,张文远和徐公明险些折在周公瑾手中,幸好被救了出来。可惜公刘(史涣)却重伤不治,前几日在路上去了,子和(曹纯)也受伤不浅,至今未能痊愈,只怕时日无多,不能再上战阵,实在让我痛心不已啊。”

“史公刘去了?”曹冲等三人都是大吃了一惊。中领军将军史涣在大战中受了伤,他们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居然就此去了,实在让人吃惊。曹纯的伤情也重到让张仲景都没办法,想来也是骇人了。曹冲想想不免难过,其实张仲景也不是神仙,不是包治百病,就算医学昌明的后世,这种外伤死人的事情也多了去了。战争,就是吞噬生命的机器,一旦开动起来,不管是敌人地,还是自己地,都免不了有所损伤。可偏偏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战争,也许只有等他们自己被这个机器吞噬的时候,才会后悔。

“兵圣说,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理,不可不察也。我注兵法,自以为精熟,却屡次失于此,实在是惭愧。”曹操看着眼前地三个年轻后辈,带着期望的慢慢的说道:“你们三人是年轻一辈中最善于兵事者,子文勇悍,善于攻坚。叔权机智多变,用兵最活。仓舒用兵,最似于我,稳健过之,但亦时有侥幸之心,有好强之性。须知用兵当以不败为先,取胜为后,这种侥幸心理最是要不得。仓舒,你当切记。”

曹冲知道曹操虽然对自己的评价以批评为主,但那句“最似于我,稳健过之”却是至高的夸奖,当下连忙和曹彰、夏侯称一起拜伏称谢。

曹操摆手让他们起来,又说道:“叔权,你今年十八了吧?”

“正是。”夏侯称连忙称是。

“你们弟兄五人,除荣儿尚幼不能知之外,伯权(夏侯衡)将来是要袭爵的,自不必问,仲权(夏侯霸)虽好军事,却不及你,季权(夏侯威)年幼,侠气未除。你父亲对你的期望是最高的,你当好好努力。”曹操缓缓说道。

夏侯称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曹操突然点评起他们家弟兄五个来了。他抬起眼看了一眼曹操身后的曹冲,见曹冲向他挤了挤眼睛。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大概是意味着曹操要给他官做了,立刻恭谨的答道:“丞相大人过奖,小侄年纪尚轻,不敢担当。”

“不年轻了,我听说孙仲谋十五岁就当了县令,你十八岁。也当得了。陈元龙前日到此。虽然被仓舒地茶救了,却也只剩下半条命,再加上他的隐疾,只怕一时未会回不了东城,你去东城做个长史,暂领东城太守之职。”曹操抬起手阻住了夏侯称说道:“不过,你可要小心,东城虽在九江郡之北,但离庐江郡颇近,合肥此战虽过。只怕以后依然不得安宁。庐江太守虽是孙伯阳(孙贲)。但去年年初贺公苗(贺齐)割六县为新都郡,立府始新,手下精兵万余,如今势力早就超过了孙伯阳,将他挤出庐江郡只是时日问题。庐江田肥,如果贺公苗在此屯田,将来必成我心腹之患。”

夏侯称点头应是。他细想了想道:“是。侄儿到任之后,一定悉心准备。静候时机。”

“好,你能如此想我就放心了。”曹操笑了,放心的点点头,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你们盘桓几日,就去上任吧,东城离不得人。”

三人又陪了曹操片刻,见曹操累了,就告辞出来。曹彰拍着夏侯称地肩膀笑道:“叔权,恭喜你高升了,这顿秋风我可打定了,这里可没能人替你出美酒,要你自已掏腰包了。细想起来,从你口供里掏点五铢钱出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夏侯称笑道:“这都到了自己的家乡了,还需要别人出酒吗?走,跟我回老宅喝酒去,阿翁的酒藏哪儿,我都一清二楚。”他笑着转过身来对曹冲说道:“仓舒,多谢你的美言,要不然丞相大人哪会这么快就想到我,安排这么个美差给我。”

曹冲笑了,摆摆手道:“我虽然想喝你阿翁藏的美酒,但这个功劳我却不敢居。不是我说的,我和你们一道来,一起进了屋,这可是丞相大人地本意,你可别谢错了人,应该去谢丞相大人,还有妙才叔父地赫赫战功。”

夏侯称也不多说,他知道虽然这个事不是曹冲直接说的,但一定和上次救援之战后曹冲在曹操面前夸了他的功劳有关,要不然不会给他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这么好的任务,要知道二兄夏侯霸还在家里玩呢,他倒一下子成了两千石的长史了。东城郡虽是个县升级而来的小郡,治地狭小,但逼近长江,战事较多,离重镇合肥只有几日路程,东南一有战事,驰援很方便。何况听丞相的意思,做这个长史只是为了攻打庐江郡做准备,现在不让他直接面对庐江郡的贺齐,主要还是考虑到贺齐已是成年多年的名将,丞相不想让他一下子受太大地压力,这才给他一个缓冲地时间。一旦他准备好了,只怕立刻会派他进入庐江郡。

这样的安排,绝对是对一个看中的子弟最体贴、最照顾的安排。这让夏侯称兴奋不已,又紧张不已。如果说上次跟着曹冲去解围是配合的话,这次可就是自己担重任了。

喝完酒,曹彰和曹冲挤进了马车一起回府,他笑着和夏侯称道了别,缩回车中对曹冲说道:“仓舒,没想到叔权这么快就要独当大任了,真有些羡慕。”

曹冲打了个嗝笑道:“你别羡慕了,父亲只怕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你好好干就是了,想得太多了反而不美。我看啊,父亲只怕对你期望更高呢。”他心中怀疑,曹操是不是准备将虎豹骑都督的位置留给了曹彰。曹纯病重,只怕没几天好活,虎豹骑是宿卫铁骑,是曹军的精锐,每一个士兵拉出来都是悍将,自然不会轻易交给别人。现任虎骑都督曹休、豹骑都督曹真都是曹家亲信,但毕竟不是儿子。

曹冲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去年曹真地姊姊嫁给了夏侯尚,夏侯尚可是和曹丕走得很近地,曹休和丕一起长大的,关系也一直很好,曹操会不会对此产生了担心,所以这才决定把虎豹骑都督地位置留给曹彰这个比较忠厚的儿子,借此来打断曹丕控制虎豹骑的可能?

如此说来,曹操已经在暗中布局了?难道他的病情重到这个地步了?

曹冲有些心惊,他没有敢把心里的想法和曹彰说,回到自己的住处后也一直沉思不语,跟在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松走进屋来,沉着脸将正在铺被子的麋氏姐妹撵了出去,跪坐在曹冲面前,正色说道:“公子所想,当立断,迟则生变。”

“我想什么?”曹冲吃惊的看着张松,掩饰的笑道。

张松却没有笑:“松本残余之人,能为公子欣喜,松感激不尽,故而愿为公子献愚者之计,以补公子千虑一失。曹公病重,如无良医救治,只怕时日无多,公子当早做准备。”

曹冲收了脸上虚伪的笑容,细细想了一下,试探问道:“永年,你觉得现在我能是子桓的对手吗?”

“不能。”张松直接了当的摇头道:“请恕松直言,子桓公子年长,又是嫡子,名份上占有先天优势。论功劳,他这次坐镇邺城,兵精粮足,为定荆州立有大功——虽说有杨沛为邺城令,但这份功劳却会记到子桓公子头上——而此次乌林大败,公子亦有大功,但毕竟此次与江东会战,我军是战败,公子之功不会超过子桓公子。”

曹冲点了点头,示意张松继续说下去。

张松见曹冲赞许,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继续分析道:“子桓公子经营多年,有陈长文(陈群)、司马仲达四友为助力,吴季重(吴质)和朱元明(朱铄)虽出身寒门,品质低劣,但计谋百出,不可小视,而陈长文、司马仲达一个出身于颖川陈家,一个出身河内司马,都是名门望族,在士人中颇有威望,不可小觑,反观公子,唯有元直、子翼与松等,皆是不值一提的寒族,襄阳蔡家虽是豪族,未必能比中山甄家,公子与子桓公子相较,唯有丞相心意,其他的皆不占优势。军中势力,各有五五之分。”

曹冲怔住了,他一直信心满满,现在听张松一分析,自己倒真是什么也没有,只有曹操的偏爱。军中将领虽对自己有所好感,但还没好到能相投的地步,只怕万一争起来,坐山观虎斗两不相帮已经是对得起自己了。能跟着自己拼命的,大概只有二百虎士和黄忠、魏延的一千人。真要是曹操突然撒手,又没有明确留下遗嘱,自己只怕会一败涂地。就算有遗嘱,以自己的实力,只怕也未必就有绝对的把握。

他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良久才问道:“那依永年,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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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六节 青囊

“首要之事,当是保住丞相大人性命。丞相大人在一天,公子就稳如泰山。有丞相大人的栽培,再加上公子的天资,以目前的形势,不出两三年,公子至少可以与子桓公子一较高下而不落下风。”张松轻松自在的笑道。

曹冲沉思良久,他觉得张松的话有道理,但有点过于轻描淡写。曹操是偏向自己,这个所有人都知道,以他在荆州之战的表现,曹操白天对三人的评价就是对他的最好赞赏。夏侯称是自己的铁杆,十八岁就安排他做了东城太守的长史,显然不仅仅是因为夏侯称的才干和夏侯渊的赫赫战功。曹彰如果能顺利接任虎豹骑都尉,那么再加上对曹操死忠的许褚,曹军中最精锐的两只部队显然对自己不会有威胁了。假以时日,在曹操的庇护下,以自己的前世智慧和现在学习的用兵心法,立下大功,风头盖过曹丕,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两三年时间能做到这些吗?貌似张松有些想得太理想化了。

而且,就算两三年间有可能,曹操的目前状况能熬过两三年吗?

张松见曹冲沉思了半天,脸上还是有些疑虑,不免笑道:“公子当局者迷,你忘了华佗大师了吗?”

曹冲苦笑一声:“华佗大师是能治丞相的病,只是,他已经……据说他的遗书也被那狱卒付之一炬了,焉能救得丞相大人性命。”

“公子,大师虽死,遗书也确实烧了,但是他的医术并非没有传人啊。”张松笑着点拨道:“公子别忘了,华元化就是沛国谯人。他的家离谯县县城不过数里,我听说他的弟子广陵吴普为了照顾他的寡妻幼子,在这城中开了一家医馆,悬壶济世。颇有能名,纵然不及华大师,想来动这个手术也是可能地。公子何不去寻访一下。若他能医得丞相大人,公子可又是大功一件,此事宜早不宜迟啊。”

曹冲豁然开朗,连连点头道:“多亏永年提醒,我一时竟将此事忘了。”他实在是忘了。他也记得华佗虽死。但他有两个弟子的,其中一个就叫吴普,好象还传了一套五禽戏下来,有人说这五禽戏可是内家拳的开山鼻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能强身健体那倒是货真价实地。

第二天曹冲就匆匆的带着张松等人去了吴普开的医馆。医馆就在谯县县城里,规模不大,只是一套两进三间的平房,前面一进右手间就是医馆。

曹冲来的时候,人并不多。门前居然一辆车也没有。空空落落的。曹冲觉得奇怪,在门前下了车,留下许仪和几个虎士在外面候着,只带着张松和李维进了屋。屋里并不大,但收拾得挺干净,只是也没什么病人,一个童仆拿着掸子正打扫卫生。整理药柜。一个中年人坐在堂中,翻看着一些简策。不时的记一些东西。看到有人进来,那中年人连忙站起身来,微笑着迎了上来,拱手笑道:“二位先生大驾光临,不知是看病呢,还是配药?”

曹冲笑而不语,张松笑了一声道:“先生看呢?”

吴普见他们故作神秘,也拈着颌下漆黑油亮地胡子上下打量了一般笑道:“三位皆是神气充足,步履轻松,目光有神,不似有恙之人,莫非是配药?还请将药方一看。”

曹冲笑道:“吴先生目光如炬,却是猜错了,我们三人虽不是来看病地,却是想请先生大驾,移趾一行出诊。我家中有一至亲之人,胸部中了外伤,伤了肺,一直咳血不止,想请先生相帮。”

“哦?”吴普嘴里哦了一声,却没能动弹,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曹冲,摇了摇头道:“那恐怕要让这位公子失望了,小人医术浅薄,看看小病还可以,这么重的伤,只怕未必治得。还请公子另请高明,不要耽误了府上贵人的病情才好。”

曹冲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吴普,又看了一眼张松,张松也有些不解。正要说话,李维大大咧咧的插嘴道:“华大师医术高明,据说当年刳肠洗腹,无所不能,怎么教了个徒弟能病人的面还没看到,就先怯了场了?”他一指墙上挂着的一只青布囊:“你既然没有这本事,这华大师的青囊,又何必挂在这里,也不怕坠了大师的威名?”

曹冲抬眼看去,只见墙上正挂着一只青布囊,虽然布色沉旧,却一尘不染,显然平时是天天有人清理的。他抽眼向吴普看去,只见吴普收了脸上笑容,嘴角露出一丝快意地讥讽,缓声说道:“正是大师医术高明,活人无数,自已却死于非命。而普不才,仗此小术,赚两个干净地小钱,苟活于世,岂敢与先师抗行?这位壮士,又何必拿此话来羞辱我一个行医的?”

张松冲着曹冲苦笑了一声,目光里露出了一种恍然的神情。曹冲点头,他也知道吴普十有八九看出了他们的身份,不愿前去医治曹操。谯县并不大,曹操打了败仗受了重伤的消息想来吴普已经知道了。丞相回家探亲,县里自然是要清场的,一些可疑人等都限制入城,难怪吴普这里生意也清淡了许多。不过,吴普生气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因为华佗正是死在曹操的手上,如今曹操身受重伤,他自然是希望曹操死得越快越好,哪里会愿意出力医治。不能明说不治,只能说自己不会治了。先生莫怪,小子曹冲,素仰大师医术道德,今日来请先生为家父治病,也是知道大师素以大医精诚,救人于危难之际,必不会以私怨为念。”曹冲一开口就猛捧了一番华佗地医家道德,然后又显出一脸地沉痛说道:“华大师因家事不能应征,为律法所伤,小子也觉得遗憾之极,家父提起此事。也常唏嘘不已,颇有后悔之意。奈何天人永隔,斯人不能复生,此次前来。一来是请先生出诊,二来也是想看看华夫人这里可有小子能出力之处,还望先生不要推辞。”

他说着,转过身撩起衣摆,面对着华佗的青囊,双膝跪倒,大礼参拜。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吭吭有声,这才站了起来,又作了三揖。额头上隐隐一片艳红,煞是惊人。

“公子……”吴普、张松和李维三人同时惊呼出声。

“一代神医,未能象张大师一样,将如斯妙术传遍人间,造福万民,斯诚痛哉。”曹冲摇了摇手,痛惜地说道,他顾然有作戏的成份。但想起华佗这样的神医被曹操所杀。惋惜的心思倒大部分出于至诚,并非全是作戏。

吴普见了,也是默然。他自己也知道华佗地死固然有曹操凶残的原因,但曹操杀他也不是全无凭据,以大汉律,屡不应征就是抗拒朝庭,杀了你也是天经地义的。不过大汉的士人常常以不应征辟来提高名声。一般当官的也不愿意因此而坏了自己名声。故而很多人都已经忘了有这条大汉律了。再说了,医匠不过是个术士。焉能和读经的士人相比。

更何况曹冲刚才提到张机张仲景,也让吴普感慨不已。张仲景在曹冲的邀请下出山在襄阳义学里教授医学,短期内就培养出了上千名军中医匠,为避免大规模地疫病立下了汗马功劳,活人无数,功德无量。而同时,眼前这位曹冲公子,从难民中招收适龄地年青人,读书学医,不把医学当贱业,也让吴普这个行了半辈子医的人感激不已。眼下见他一个堂堂的丞相公子在恩师的青囊面前大礼参拜,隐隐的有代父认错之意,这面子也算是给得足了,让他一时倒也再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只是让他答应去治曹操的伤,他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时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张松本来对曹冲轻易的就拜倒在华佗的青囊面前颇有些不解,觉得他未免丢了身份,现在见吴普犹豫,却也没有多说,只是回过头对李维耳语了几句,李维匆匆出去了,从车上捧了一些钱来,放在药柜之上。吴普脸色一沉,正要拒绝,张松拦着他道:“我家公子听说华家小哥好读书,夜以继日,颇费油烛,十分赞赏,只是想助一些***钱,略表心意,还请先生不要推辞。另外我家公子在襄阳建了义学,请大儒宋仲子为教授,广收贫家子弟。先生如果有意,也可让小哥随我家公子前去襄阳读书,将来也可以谋个出身。”

吴普本待要拒绝,可听说大儒宋仲子在襄阳做教授,一时倒也不免动心。他是可以一口拒绝了曹冲,大不了一走了之,云游天下,可师母和恩师唯一地儿子华方怎么办?真要惹恼了曹家,也未必是好事,且不论曹操会不会一怒之下赶尽杀绝,就算他能放过华家,只怕华方地书读得再多,这仕途也是无望了。如今曹冲已经服了软,自已如果治好了曹操,以后有曹家罩着,华方的仕途却是一路坦途。

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斗,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两相一比较,吴普的心也动了。他叹了口气,对着曹冲一揖道:“多谢公子,只是此事小人要和师母商量一下,还请公子稍待片刻。”

“无妨,先生请便。”曹冲大喜,连忙应了。

吴普进了后堂,不大一会儿,微笑着出来了,背起药囊带着小僮跟着曹冲出了门。

曹操正在休息,听说曹冲将华佗的弟子吴普请来了,十分意外,连忙让他们进去了。吴普刚刚坐定,不大时间,张机的大弟子王宇也匆匆的赶了过来。有他向吴普说明曹操的伤势,那才叫正得其人。

吴普听完了王宇地陈述,又详细察看了曹操地伤口,轻声赞道:“久闻南阳张大师医术通神,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纵使先师在世,只怕也不过如此,用药准,处理合适,确实让普大开眼界。”王宇连忙谦虚道:“先生过奖了。家师常说,尊师华大师乃自古少有的神医,要论起刀上功夫和治外伤地本事,还是以华大师为当世第

吴普笑着摇了摇头道:“先师若说医术。确实是高明,当世也许只有张大师堪与匹敌。但张大师除了没有麻沸散,其他的,都不比先师差,要说起治伤寒,只怕先师还要甘拜下风的。先师在日,也常如此说。非是普虚言相诳。”

两人在这里探讨医术。相互捧场,一时反把曹操等人给晾在一边。曹操今天心情好,倒也没有计较,反而让人准备了些零食酒水,让他们谈个痛快,然后兴趣盎然地歪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吴普这才感觉到有些喧宾夺主了,和王宇相视一笑,这才转过头对曹操说道:“丞相,王先生医术高明。不能为丞相医此伤者。只不过是没有麻沸散,怕丞相受痛太甚而已。今普愿献上麻沸散,为丞相疗伤。不过……”

“吴先生有何要求,尽管开口。”曹冲连忙插嘴道。

吴普摇了摇头道:“公子,普并非是想挟技取利。只是普以为,丞相之伤,深入肺腑。且丞相身体虚弱。纵有麻沸散可动得刀斧,也未必能经得住术后之苦。所以普窃以为开胸清血并非上策。”

众人一听就愣住了。曹操疑惑的看着吴普,脸慢慢的沉了下来,他觉得吴普还是在找借口。曹冲却一下子明白了吴普的意思,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以现在地卫生条件和医药水平,纵使有麻沸散麻醉,动了手术,清了肺部瘀血,只怕以曹操的身体也未必能经得住术后的并发症。如今战争中死亡那么多,绝大部分人就是因为术后并发症,这年头可没有什么抗生素,全凭伤者的体质和运气。肺部是个重要器官,可不是小手术,并发症只怕也不轻,吴普担心的,可能就是这个问题。

他生怕曹操起毛,连忙问道:“先生可是担心术后感染,病人会高热,伤口溃烂等症吗?”

“公子所言,不过其中一两项而已。”吴普清了清嗓子,将随华佗行医多年所见的术后死亡的事例讲了一些,大家都是有相经验地,一听也就释然了。曹操听了,有些尴尬地笑了。

“那依先生,又当如何是好?”王宇一听,也有些束手无策了,用药慢慢调理只怕是没用了,调理了一个多月,虽说不是全无用处,但丞相的伤势还是在慢慢加重,调理只怕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吴普稽首道:“普有一师弟,名叫樊阿,彭城人,精于针灸,胜于普多矣。如果有他在,用针灸之术配合张大师的药方,也许可以不用动刀,即可排出丞相胸中瘀血,虽然时日略久一些,但却稳妥得多。普愿修书一封,丞相派快马去彭城,不过数日,即可到此。”

曹操一听大喜,彭城离此不过数百里,派快马日夜兼程,确实是数日可到。以这种方式治疗,显然要比开胸挖肺来得稳妥得多。他笑着对吴普说:“先生此法甚好,那就有劳先生修书,我自派人去彭城去请樊先生。”

吴普应了,跟着王宇出去修书。曹冲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坐到笑容满面的曹操身边陪他说说闲话。曹操问了他去请吴普的情况,听说曹冲为了请吴普来给自己看病,在华佗的青囊面前下跪,他默然半晌,抬起手拍拍曹冲的肩说道:“仓舒,委屈你了。”

曹冲见曹操这一个月就只剩下一把骨头,大手拍在自己的肩上竟然轻浮无力,想起他不久前当初在乌林冬至宴会上赋诗的豪迈,再看看眼前这个衰弱地老人,他不免心中一酸,险此落泪。他连忙低头拭去眼中地泪水,强笑道:“古人割肉侍亲,儿子不过是拜了一拜,又没有少些什么,谈不上委屈。”

曹操长叹了一口气,欣慰的说道:“有子如此,老夫纵此刻身死,又有何憾。”

曹冲心道,你现在可不能死,你一死,我岂不是也要完蛋了。他连忙笑道:“父亲何出此言,等樊先生一来,有当世两位神医的弟子照料,父亲安心休养些时日,定能龙精虎猛,重现雄风的。”

曹操呵呵的轻笑起来,笑得呛了气,轻咳不已。曹冲将他扶着躺好,帮他顺了半天气,总算好了些。曹操脸色微红,他盯着曹冲看了一会,轻声说道:“仓舒,你想跟着我回邺城,还是想留在襄阳?”

曹冲一愣,他看了一眼曹操,略作思索说道:“儿子想陪在父亲身边。”

曹操微微的摇了摇头:“傻孩子,你也十四岁了,老陪在我身边干什么?有了王伯民(王宇)和吴元正(吴普),再加上那个樊阿,老夫一时还死不了。你长大了,也该出去单飞了。你见过雄鹰吗?筑巢于绝壁之上,雏鸟羽毛未丰,老鸟就要将他们赶出巢去,世人皆谓鹰乃禽兽,却不知做父亲的一片苦心。安心在父亲羽翼之下地,有几个能成器?”

曹冲呵呵一笑,挠了挠发梢没有说话,他一时还没搞清楚曹操想怎么安排,索性听着。

“当初你强行将南逃地难民迁回襄阳,又在襄阳兴学,我还不太以为然,如今看来,你竟用意深远至此,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曹操顿了一下,亲昵地捏了一下曹冲的脸颊:“幸好你是我的儿子,要不然,我真得想想你能不能留着了,能在大胜之际预料到如今的局面,实在是非人所想,非人所想。”

曹冲骇然心惊,几乎吓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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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七节 画眉

曹冲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谦虚的说道:“我哪有那样的深谋远虑,不过是未算胜先算败而已。我想着荆州七郡,江北三郡,江南四郡,取了南阳郡和南郡,不过是荆州的两郡而已,江夏尚在刘琦手中,江南四郡更在长江以南,我军长于步骑,短于水战,如能一举而下江南自然无事,如若有事,必是过江之时,故而有些打算,并非是当时已经预料到今天的局面。”他说了几句,也觉得这个理由应该说得过去,心里也镇静了些,想想继续说道:“江陵居长江中游,扼守长江咽喉,若想过江攻击江东,江陵必不能失,父亲以为子孝叔叔……”

曹操静静的想了半天才说:“子孝跟随我多年,作战勇猛,善用骑兵,至于能不能守住江陵,我也不敢断言。所以除了让满伯宁(满宠)镇守当阳为其后继之外,还让乐进守襄阳,徐晃守樊城,有些三人为后倚,想来应该能保南郡不失。”

曹冲想了想没有说话,曹仁确实是个勇将,在曹营中号称第一勇将,比那个五子良将之首的张辽还要凶悍几分,但打仗不是光靠勇气就可以的。论起计谋来,曹仁显然不是周瑜的对手,也许和周瑜手下的甘宁也就一个档次,不过是一斗将而已。他一直督掌骑兵,但荆州多山,对骑兵的限制极大。历史上南郡正是丢在他的手中,以至于曹军只能退守襄阳,后来被关羽逼到差点连襄阳也丢了,成就了关羽威镇华夏的赫赫威名。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这一仗,关羽能不能有后世的荣耀都是个问题。

只是现在曹仁和周瑜在江陵对峙。目前为止尚未露出败相,曹操又刚刚将曹仁由镇南将军提升为行征南将军,对曹仁能守住江陵的信心很足。自己此时说曹仁的不是,只怕不见得曹操爱听。白白破坏了眼下地好气氛。他正考虑着,又听曹操说道:“我所担心的只是乐文谦和徐公明二人,徐公明谨慎,倒没有太大的问题。而乐文谦粗猛,和军中诸将向来不和,我担心他在襄阳处理不好各种关系。”

曹冲微微点了点头,他对乐进这个猛将现在有了切身的认识。在叶县他都敢跟自己暗中较劲。对其他地将领就更不当回事了。这个人基本上是个独臣,和其他人关系都只是泛泛之交,表面上客气,甚至于表面上都不客气。对曹操的忠心那是没话说,但人缘也是差得很。不过曹操似乎也喜欢他这一点,这次让谨慎寡言的徐晃守樊城,却让乐进守襄阳,可见一斑。

“你对此有何看法?”曹操见曹冲点头,不由得笑道。

曹冲闻言咧开嘴呵呵笑了两声,略微考虑了一下说道:“看襄阳不能仅仅着眼于襄阳城一城一池。而应该放到整个荆州的环境中去考量。我有点不成熟的看法。还请父亲指定。我认为,襄阳虽不是郡治所在,但和樊城隔江而守,扼守汉水,上可溯及房陵等三郡,直到汉中,下可顺水而下。直至江夏。是个战略重地。襄阳的安全关系到整个中原对江南的态势。现在有江陵城在南,作用还不是很明显。一旦江陵城失守,襄阳就是中原最后地门户,襄阳若失,中原胸腹洞开,许县不稳,许县不稳,则中原板荡,形势大变。”

曹操满意地点点头,却没有说话,轻轻的伸过手来将曹冲的手握在手心,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今江陵正在激战,襄阳作为后方,正是腹心所在。襄阳如果镇守得力,左夺江夏,右取房陵三郡,向前进逼临沮、夷陵,可保江陵两翼无忧。再有满伯宁在当阳守护江陵后背,可保江陵不失。而如果仅仅是着眼于襄阳城,只怕未必能给江陵有力的支持。须得能着眼荆州,以襄阳为中心,收拢樊城,当阳,江夏,房陵三郡为一体,全力支持江陵方可。待水师恢复,乃可直逼江南,全取四郡,西取益州,东定江左,江南可定,天下可定。”“言之有理。”曹操沉吟了半晌,微微点头道:“也正因为如此,我想让你坐镇襄阳,你看可行否?”

“我?”曹冲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耳朵,指着自己的鼻子诧异的反问了一句。

“对啊,有何不可。”曹操得意于自己的安排,他拉进曹冲呵呵笑道:“不用担心,乐文谦虽然粗猛,但对你的印象还不错,你去襄阳,他一定能好好配合。另外,我让刘子初(刘巴)跟在你的身边,子初大才,你多多请教于他,必可获益良多。”

曹冲大喜,连忙躬身下拜,他知道一旦自己坐镇襄阳意味着什么。这是曹操在给他机会建功立业,培植自己地势力了,这不由得他不喜出望外。

“多谢父亲,冲一定竭尽全力,不敢辜负父亲地希望。”

“好好干。”曹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已经派人将环儿送到了南阳,你过些日子就去南阳吧,邓子翼书虽读得少,武技却着实好,如若使用得当,也是一个人才。”

曹冲感激涕零,拜伏在地。一想到曹操身体还没好,就要急急忙忙的赶自己去襄阳,他不得不为曹操这种急切的心情感到心酸,一时有些不忍离开。又盘桓了两日,曹操虽然心中不舍,却强自逼着曹冲带着他的人离开了谯郡。

依照当初的约定,曹冲带走了华佗地独子华方。华方今年二十多岁,长得眉清目秀,举止儒雅,说话也客客气气,动不动就子曰诗云地,很有前世武林外传中那个吕秀才的模样。见到曹冲时,华方脸上没有一丝愤慨和羡慕,脸色平静得象是一湖春水。他读过一些书,但没有受过名师指点,经学水平很一般。华佗本人虽然兼通数经。但华佗在外面行医地时间长,在家的时间短,对这个儿子也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

“有字否?”曹冲第一次看到华方时盯着他看了半天问道。

“回公子,有字。先父所取,曰子严。”华方微微低了头,眼睛看着曹冲衣摆下露出地鞋尖答道。

“子严,你父亲是当世顶尖的神医,你可想过子承父业?”曹冲心想,这年头都是家传的,华佗能将麻沸散传给吴普。会不会将那个有名的青囊经藏在家里一份。传给他地独子华方呢。

“未曾。”华方直接了当的回答道:“先父在日,就未曾教过我一句医书,故而方不曾涉及医术。”

曹冲叹了口气,没有再问下去,他安排华方坐了一辆小车,却将刘巴拉上了自己的大车。两人坐定,麋大双端上煮好的茶来,曹冲举手让了让,却没有说话,呷了一口茶。喟然叹息一声。

“公子何必惋惜。华元化虽然医术通神,却颇悔当初弃经从医,虽然活人无数却不能入仕,不让儿子学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刘巴笑着说道,不过他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淡了。换成一丝无奈地苦笑。

曹冲叹道:“子初先生。我何尝不知华元化地苦衷,我不怪华元化。我只怨这独尊儒术害人不浅。”他抬起头,见刘巴一脸的平静,不免笑道:“幸好元直不在,不然又得提醒我不可诽谤天子了。”

“元直迂腐,这算什么诽谤?”刘巴不以为然的笑道:“独尊儒术由武皇帝定议,光武帝施行至今近二百年,本身就证明了是错误的。学术与权势勾结,学术亦亡,权势亦亡。”

曹冲默然点头,他之所以敢跟刘巴说这句话,就是因为知道刘巴不是一个纯儒,或者说他只是通经而不是以经立身的,他最擅长的是计算之学,也就是所谓的经济,在这个年代里,这种实用之学大致上也不受纯粹的儒生推崇的,那些精于此道的官员充其量被称之为能臣干吏,虽然能入青史,但却不能排在前面,除非他在经学上也有突出地成就,或者当了高官。

“到了襄阳如何处理,还请先生教我。”曹冲恭敬地拱手道。

“公子何必客气,巴既然投身公子麾下,当然言无不尽。”刘巴连忙放下茶杯,拱手还礼。他略想了想道:“不知公子到了襄阳,最先处理的当是何事?”

曹冲说道:“江陵战事有征南将军,当阳有满奋威(满宠),襄阳有乐折冲(乐进)和文仲业,一时没有危机。我想的倒是停留在襄阳的数十万百姓,冬天已过,春耕即将开始,但荆州多山,人口本多,闲田不足,这许多人如何处理,现在才是最急的。”

刘巴眼角露出笑意,他对曹冲镇守襄阳,不急着去捞战功,而是先想着数十万百姓的生存问题,感到十分欣喜,觉得自己当初在郝穴众人缄口之时力挺曹冲是没有说错。他笑了笑说道:“公子所言甚是,荆州数十万难民,本非荆州所有,而荆州未经大战,人口损耗也确实不多,并无那么多的土地以供耕种。不过公子也莫惊慌,这些人绝大部分来自两个地方,一是颍川,一是关中,这两个地方以前都是人口众多,有大量地可耕之地,不过因为战乱才逃到荆州来。如今中原平定,这些人都可以迁回原地,即使不是这两个地方地人,也可安置在那里,土地是绝对够用的,官府只要安排好他们搬迁和粮食、种子,让他们能渡过这半年时光即可,秋收有了收成即可渡过危机。”

曹冲眼前一亮,示意刘巴继续说下去。刘巴笑了,用手指蘸着茶水,在车中地小案上画出荆州的草图,指点着各地土地的肥瘦,说着各地的人口,不大时间,就将曹冲想了几天都觉得难以解决的问题说得清清楚楚,依照他的计划,两年之内,荆州、颍川等地就可大致安定。

“子初先生果然是大才。”曹冲哈哈一笑,赞许的挑起了拇指:“那这些事就有劳先生了。”

“公子吩咐。也不从命。”刘巴笑着点头。

曹冲和他笑了一阵,又想起一件事说道:“那些在义学里读书的人暂时不用迁走,在他们里面挑学业有成的,先到新迁之处做个基层小官。其他地继续在这里读书,有了那些人做榜样,他们读书必然更有信心了。逐渐要吸纳荆州本地的百姓子弟入学,如此不用数年,荆州之地可不缺人才,就是开发江南四郡也不亦有人才短缺之难。”

“公子,这些多人入学读书。又是义学。这费用可不轻呢,现在是蔡家支撑着,人数如果再多一些,蔡家也未必撑得住啊。这些义学得的是虚名,用的可是真金白银啊。”刘巴笑道:“公子要不要回去先回蔡德商量一下?“我不会让他吃亏地。”曹冲笑道:“我有一些事情要转到荆州来做,到时分他一杯羹就是。倒是这义学,确实不能一直这么做下去,我想着跟宋仲子商量一下,分成三等,初级的以教人识字为主。不用读那么多儒家经典。只读些圣人名言,识得一两千字即可,以后学医学工,各随其便,也可入官府为小吏,能有一技之长,保得其自身温饱。中级的继续读书。半工半读。学医或学工,抑可读经。学商,这些人必须以自身的劳动换取学习的资费,不能白吃白喝。然后这些人中再有书读得特别好的,跟着宋仲子去读经,由官府提供资费,不过要控制人数,不可浪费。”

曹冲一边说着,一边在桌上画了一个三角形,从上到下划为三个层,他指着最下面一层说道:“我的目地在这一层,让更多地人识字,打下基础,然后让他们自已先择,至于学经之人,只是这上面的三角而已,无须太多。”

“学经之人,确实无须太多。”刘巴看着那个三角形,哈哈大笑。

两人一路走一路商量,等到了襄阳,襄阳的大事就在他们指指画画中决定得差不多了。张松一直在旁边看着,对两人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感到新奇不已,对刘巴这个新入幕的高人佩服不已。

襄阳城外,蒋干护着一辆马车正在城外长亭相候,一见曹冲的车队到达,立刻开心的笑道:“夫人,公子回来了。”蔡玑轻轻的嗯了一声,将车帘撩开一个缝,看着曹冲的车粼粼而来,小脸上刚露出一丝笑容,不知又想起了些什么,立刻沉了脸,甩手放下了车帘。

“小姐,公子也真是的,到哪儿去都带着刘备地两个女儿,倒把小姐丢在襄阳,不管不问地。”蔡沁儿见蔡玑面色不好,有些责怨的说道。

“死丫头,不可多嘴。”蔡玑责怪道,语气却显得无力之极:“夫君是去打仗,又不是游山玩水,他到荆州来可连婆婆都没带呢,还不是怕军旅劳累。”

“哼,那他怎么还带着那两个小狐媚子?公子莫不是……”蔡沁儿不屑的撇了撇道。

“大胆!”蔡沁儿话还没说完,就被蔡玑的沉着脸喝了回去:“背后议论夫君的不是,你什么时候这么放肆了?夫君是那样的人吗?”

蔡沁儿见蔡玑真的发怒了,吓得一吐舌头,躲到一边去了。她们正说话间,曹冲车队到了面前,蒋干大步迎了上去,对着曹冲行礼,然后凑近一点说道:“公子小心,夫人心情可不好。”说完一把拉住张松笑道:“永年,这次去合肥打仗,有没有受伤啊?哈哈哈,我检查一下。”

曹冲看着一直稳坐在车中不动地蔡玑,苦笑了一声,却没有上前,只是在长亭坐了片刻,安排人送华方去城外地义学,又让庞德和阎行带着骑兵去了军营,这才上了车,带着一行人回城中的前镇南将军府。自从曹操走了以后,以前刘表地那座府邸就空了出来,乐进没敢住,他住到了曹洪腾出来的府邸中,将这座偌大的宅院留给了曹冲。

曹冲进了府,回到了他书房,这才舒服的躺了下来。麋氏姐妹乖巧的跟了进来收拾,麋大双小心的凑上来说道:“公子,夫人好象生气了。”

“生什么气?”曹冲扑哧笑了一声:“夫人哪有你们想的那么小心眼。做你们地事去,不要胡思乱想,小心坏了规矩公子我罚你。”麋大双碰了个软钉子,撅起了嘴到一边去了。

蔡玑在马车里等了半天也没见曹冲过来。倒是不大时间车队又起动了,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让车跟着大队一起回了襄阳城,进了城之后,曹冲自顾自的进了府,二百虎士散到各处去警戒,就剩下刘巴和张松、蒋干三人闲聊了一会。也进府各自去休息。府前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她一辆马车。一时间倒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这……”蔡沁儿刚要说话,却被蔡玑给拦住了。她拭了拭眼角的泪痕,扶着蔡沁儿地手下了车,低着头轻声说道:“我们进去吧。”

“小姐……”蔡沁儿着实有些恼了。

“休要多言。”蔡玑心中酸楚,想着不久前的郎情妾意,再看看眼前的模样,她不免想到了赋闲在家的父亲,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孤伶伶的一个向里院走去。经过黄叙母子所住的小院时。黄夫人诧异地看着蔡玑。心里奇怪平时恩爱非凡地公子今天怎么让夫人一个人走了进来,她刚想发问,却见到蔡玑眼角的泪痕和脸上的强笑,只得侧身施了礼,让在一旁,同时拦住了好奇的黄叙。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麋氏姐妹轻手轻脚的在收拾着东西。一壶茶刚放上火炉不久。壶底的水滴到炭火中。哧哧作响。蔡玑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曹冲的身影。正要发问,却见麋氏姐妹掩着嘴笑着,悄悄的退了出去。她心头着恼,想着拂袖而去,又想到家中的情况,生怕惹恼了曹冲,对家族不利,一时动不了脚步,站在那里犹豫了一半天,见火炉上地茶水已经作响,不免难受之极,委屈之极。见曹冲依然不见身影,她气得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哪知道一头撞进一个人怀中,接着就被那人紧紧地搂住了。曹冲嘎嘎大笑:“夫人,你可真能忍,我张着双臂等你半天,手都酸了,你才回头。”

蔡玑闻着曹冲身上的汗味,刚要挣脱,眼泪却不听话的夺眶而出。曹冲见她肩膀**,哈哈大笑,用手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泪眼笑道:“你是不是担心岳父大人损失了全部水师,没了势力,为夫的我就要弃了你蔡家,故而要来试探一番?”

“妾身不敢。”蔡玑一下子被他说中的心思,小脸羞红,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连忙摇摇头。

“傻丫头,公子我岂是那种俗人。”曹冲一边笑着,一边揽着蔡玑坐下,抽出丝巾替她擦了擦泪,然后伸直手臂将蔡玑推开一点看了看道:“唉呀,可惜了,你看眉都花了,都成花脸猫了。”他说着,转头冲着外面叫道:“该死地蔡沁儿,还不进来打水给夫人洗脸,躲在外面找打么?”

蔡沁儿应声进了进来,嘟着嘴嗔怪道:“这又不能怪我,又不是我惹得小姐生气的。”一边说着,一边取了水来替蔡玑洗脸,洗完脸正要去倒水,又见曹冲从梳妆台上拿出眉笔,笑嘻嘻地走上前来,凑到蔡玑眼前说道:“既然是我惹夫人生气,花了夫人的妆,那就让我来替夫人画眉,如何?”

“这如何使得?”蔡玑羞红了脸,连忙伸手要来夺曹冲手中的眉笔,却被曹冲一把摁住了双手。曹冲看着蔡玑的玉脸,啧啧赞道:“夫人这张脸,哪用得着画妆,天生丽质啊,不过既然我说了要给夫人画眉陪罪,那就勉强画上一笔,算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吧。”说着,他伸出眉笔在蔡玑眉梢挑了两下,然后就大功告成一般的显摆道:“沁儿,看看公子我的手艺如何?”

蔡沁儿瞟了一眼,撇着嘴道:“不怎么样,跟我第一次画的差不多。”

“不会吧。”曹冲一手叉着腰,一手抬起来挠挠头道:“我觉得很有成就感呢。”

蔡玑和蔡沁儿对视一眼,被曹冲那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的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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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八节 未来

三人笑了一阵,蔡沁儿开心的出去了。曹冲这才坐在蔡玑身旁,收了脸上的笑容问道:“汉升和文长呢?子翼见你生气了,说了一句话就跑了,我也没来得及问他。”

蔡玑小脸一红,低了头轻声说道:“黄将军说新挑出来的那批人个人武技都不错,但配合差一点,平时光练习也不顶用,最好是实战,就拉着人和文长到山里去了。”

“到山里?”

“黄将军说,那些兵虽然身体条件极佳,但他们都是北方人多,在平原上冲杀惯了,不习惯荆州的地形,所以要把他们拉到山里去熟悉环境。”蔡玑解释道:“你放心,父亲出钱给那一千人配备了最好的铁甲和军械,伙食上也安排得挺好的,再过半个月出了山来,绝对是一千铁

曹冲吃了一惊,一千人全配上铁甲?老蔡真是下了血本了。虽说现在豪强养私军的比比皆是,但充其量只能给主将及其亲卫配上铁甲,一般的将士能有一身皮甲就算相当不错了,这全配上铁甲的上千军队,曹军中只有曹操的武卫营和虎豹骑。

“父亲没有儿子,只有你和仲玉两个女婿,女婿是半子,加起来是一个。”蔡玑正在再说,被曹冲含笑的目光一看,刚刚退了烧的小脸又红了,连忙住了嘴。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夫婿是个聪明人,话不用说得太透,他自然会明白的。

曹冲当然明白,他想了想道:“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和我去南阳。替邓师傅主持婚礼。回去告诉一下岳父大人,我去拜见折冲将军,交待一下事情就回庄园,叫上仲玉。晚上陪岳父大人喝两杯。”

“好的。”蔡玑大喜,连忙起身匆匆的走了。

曹冲见蔡玑走了,又坐了一会,正要起身,蒋干和张松拖着邓展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见曹冲正在喝茶便笑道:“公子,邓师傅找你有事。在门外晃了半天了。也没敢进来,我自作主张,就将他拖进来了。”说着,自顾自地去炉子上提起茶壶倒了三杯茶,然后又欢快的提着茶壶出去续水。

“师傅有什么事要见我,怎么不进来说话却在外面转?”曹冲将茶杯向邓展面前推了推道:“被人看见了,说我不敬师道呢。”

“哪里哪里,我……我……”邓展憋红了脸,吭吭哧哧的说道:“南阳那边传来消息,说……说环儿已经到了南阳。问我是送到襄阳来。还是……”

“不用到襄阳来了。”曹冲摇摇手道:“我赶回来,就是为了陪你到南阳去办喜事,就让环儿在南阳休息几天,免得太劳累了,新娘子没个好身体怎么行。我已经和小玉儿说好了,明天就起程,你放心好了。一应事宜小玉儿都给安排好了。一定替你把事情办得风风光光的。”

邓展感激涕零,刚要拜谢却被曹冲托住了。他见曹冲坚决,这才兴奋不已地起了身,略坐了片刻,就去收拾自己的行装。曹冲也没有留他,问蒋干道:“你代我去送元直,可有什么话说?”

蒋干将送行周不直的情况描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元直心情不错,他对公子的安排很满意。”

曹冲点点头道:“他虽然没有全部明白我的意思,但能体会到这一点,说明我放他一马还是对的。”

“公子,我有一事不解,这都说士农工商,国富民强,怎么那四个人的名字却是如此呢?”蒋干有些不解地问道,看得出来这个问题已经困惑了他好久,今天终于有机会吐出来了。

曹冲看了看他,却没有回答,转过头看了看张松道:“永年,你怎么看?”

张松笑了笑说道:“这个问题我也没想过太深,但我想国富民强这句话也许本身就不准确,孝灵皇帝为修宫殿,天下亩十钱,一下子敛财数十亿,却没有用到合适地地方,都被他藏在西园万金堂,天下百姓却因此恨透了朝庭,黄巾一起,风起云涌,如大浪淘沙,天下板荡。可见国富了也未必有用,我想公子的意思,无非是藏富于民,民富国方强,而士农工商,正是以此而来。”

曹冲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下去,他知道张松也有疑问,只是他没有说出来,或者说他已经认定了自己这个主公,相信自己不会有昏招,故而放心。不过这个问题如果不跟他们说清楚,以后只怕还会出问题。他长长的吐了口气说道:“永年说得对,藏富于民。不过,我这个藏富于民,和盐铁论里的藏富于民不一样,这个民,是指更多的百姓,简略的说,要让绝大部分的百姓能吃饱,能穿暖。永年,子翼,你们想,大汉朝最盛的时候有六千万人,就算现在多年战乱,人口损耗极大,那么天下也当有七八百万人之多。这七八百万人之中,能称之为民的有多少人?黄巾起义,张角兄弟一声吆喝,天下风起云涌又是哪些人?为什么汉朝的百姓一夜之间都成了黄巾贼了?”

“主要还是豪强霸占土地,百姓没了活命地本钱,又遇天灾,无路可走,只得如此了。”蒋干和张松两人略一思索,就突口而出。

“不错,七八百万口中,只怕农民占九成,一个国家,九成地人活不下去,你觉得这个国家还能活下去吗?就算孝灵皇帝的万金堂再大十倍,百倍,这个国家就能活得下去吗?”

蒋干和张松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就是傻子也知道,黄巾起义的例子就摆在眼前,朝庭虽然平定了动乱,但元气大伤,州郡割据自立,皇帝却成了摆设。大汉朝名存实亡,至于万金堂,就更别提了,不仅万金堂。就连整个洛阳城都成了废墟,甚至北氓山下的历代皇帝的陵寝都被人给挖得干干净净了。

“所以,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这大汉有了这些百姓,百姓能安居乐业,大汉才是实实在在地大汉,没了这百姓。或者这些百姓都被逼得为一口饭而造反地时候。这大汉不过是一个不值钱地词而已。”曹冲挥了挥手道:“所以民是一国之基,只有民富才能安居乐业,只有民富才能天下太平。而要民富,则农当为四民之首,无农则天下不稳,你就是有金山银山堆在那里,没有粮食,你不还得饿死吗?”

这个道理并不难懂,大汉朝的情形好不好通常是以粮价为评定标准,如果一石粮卖几十钱。那天下基本就是安定地。一石到了几百钱,就不太安稳了,如果一石粮食卖到几千甚至几万钱,那基本上就是坐在火堆上了,如果一石粮食卖到几十万钱,那人吃人的事情也就不稀奇了。大汉朝一向也是以农业为基,历代皇帝不管是真的假的。都把力农当作一件大事。只要条件许可,他们在春耕开始的时候都要到籍田中去扶一下犁。拔几根草,以示重农。

但是重工商,对蒋干和张松来说,貌似就没有那么好理解了。曹冲笑道:“无农不稳,你们是理解了,那么无工不强,无商不富也就好理解了。”他抽出腰间的长刀,放在案上,笑着说道:“打仗靠的是什么?不光是靠地士兵勇猛,军纪严明,军械地强弱也是重要的一环,当年孝武皇帝打匈奴,最后能打胜仗,大汉的军械强于匈奴人就是重要因素,再说得远一点。秦人能够横行天下,也是因为秦人的军械制造比其他六国更规范,军械质量更高。”

蒋干点点头,他一直研究战国策,对当时的情况了解比较多,虽说六国也出好兵器,韩国出劲弩,燕国甚至已经有了铁兵,但从规范角度来说,都不如秦兵的武器更实用。

曹冲又说道:“工的强国作用不仅仅是在军队上,你们看,同样一个劳动力,吃同样的饭,走同样的路,但是他肩挑背扛能运多少粮?如果给他一辆刘仲玉改造的小车,又能运多少粮?不多说,四倍有吧,你看,一辆小车,能让一个人顶四个人使,就算是这个车地成本顶一个人,也是翻一番,放大开去,其效果可想而知。”他顿了一顿,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工能提高效率,提高生产能力,换句话说,有了合适地工具,一个人可以做更多的事,农夫可以种更多的地,养活更多的人,这又是工可以强农了。粮食的问题解决了,这个天下也就安定了一半。”

曹冲越说越兴奋,他带着一种期翼的心情描绘着他所理想的未来,蒋干和张松虽然一下子理解不了他地意思,特别是他口中不断地冒出来的新词,却被他地理想所激动。想着圣人预想的美好世界真有可能实现,他们也不免有些激动起来。

“目标很美好,实施起来也有难度,任重而道远,吾将上下而求索之。”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着满脸美好未来的蒋干和张松笑道:“我甚至不知道我想的能不能做到,还望二位助我。”

“公子有令,敢不从命。”二人哈哈一笑,拱手言道。张松想了想又道:“公子所想令人热血沸腾,只是有一事,不知公子可曾想过?”

“何事?”曹冲示意张松有话尽管说下去。

“土地。”张松短促的说了两个字。

曹冲点头道:“此事我有计较,不过这个问题短期内不会有问题,大汉国有七百多万顷土地,现在却只有七八百万人,十年内土地不会出现问题。十年之后,也许……也许他们不会把土地看得那么重了。”他低声笑了起来,看着有些不解的张松摇了摇头:“永年届时便知。”

三人正说笑着,李维大步走到门口,朗声说道:“公子,许校尉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好,那我们就走吧,今天就说到这里,有空再和二位细说。”曹冲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曹冲拜会了乐进,两人相谈甚欢。乐进对曹公将公子派过来主持襄阳的战事一点意见也没有,相反很有点自豪的感觉,他觉得曹公这是对他的信任,对他的重用。他拍着胸口表态道。一定全力支持公子地事,只要不违背曹公的命令,他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冲明白他的表态是什么意思,哈哈大笑,感谢了乐进的支持之后,又闲聊了几句。就匆匆赶到城外地蔡家花园。参加蔡家的家宴。

蔡瑁气色不好,几天没见,眼袋大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几根,头发白了一大半。不过看起来他今天的心情不错,曹冲进去的时候,他正由刘琮和张允陪着说话。一见曹冲大步走进来,张允连忙迎上来,抢在蔡玑的前面,将曹冲腰间的长刀接了过去。放在旁边地架上。又一把拉住曹冲,拽到蔡瑁面前道:“仓舒,你可来了,舅父大人可等你半天了,再不来他都急了。”

曹冲呵呵一笑,在收住了笑容却没有起身地蔡瑁面前大礼参拜:“小婿曹冲,拜见岳父大人。有劳岳父大人久候。死罪死罪。”

蔡瑁见了。这才松驰了面皮,得意的看了一眼含笑的蔡玑。满意的大笑着扶起曹冲:“仓舒,你别听德诚胡说,我知道你公务繁忙,不似我一个闲人,整天闲着没事做,只能扯着小儿辈们说些闲话,哪会怪罪于你,来来来,快些入座吧。小玉儿,将你姑姑他们也叫出来吧,一家人,就不讲那些俗礼了,坐在一起热闹热闹。”

曹冲脸上绽开了笑容。说实话,他虽然身体才十四岁,但心理却是二十大几的过来人,蔡玑虽然长得漂亮,但在他的眼里始终是个萝莉,而十八岁的蔡璇,二十几岁的大蔡夫人,那才是符合他的审美观点的。只是这点龌龊地心思不足为外人道,只能藏在心理,当成一个秘密。现在听说这两人也来了,他地心情很不错,对蔡瑁话中有话也不那么反感了。

“岳父大人辛劳半生,能偷得几日闲正当好好休息才是,等俗事多了,只怕岳父大人再想如此清闲也不能了呢。”曹冲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含笑说道。

“我家兄长虽然还是个水军都督,不过他手下现在只有百十个兵了,还能有什么俗务?”大蔡夫人拉着蔡璇从后面转了出来,正好听到曹冲的话,笑着插了一句嘴。曹冲瞟了她俩一眼,笑道:“丞相已经上表天子请示重建荆州水军,以北军为主力,同时招募荆州土著,利用现存的襄阳水师的船只进行训练,同时打造船只,如果顺利,快则五年,慢则十年,岳父又是手握雄兵十万的水师大都督。”

“水师大都督?是荆州水师啊,还是大汉水师啊?”蔡夫人见兄长脸上现出惊喜,不由得也有些开心的开了个玩笑。曹冲笑道:“姑姑这话可就问住我了,五年之后地事情,我又不是术士,如何能知,抑或是荆州水师,抑或是大汉水师吧。”

蔡瑁一听曹冲地话,心中大喜,脸上的颓丧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苍老地脸上一下子显出了年轻的气息,他哈哈大笑,指着妹妹说道:“哈哈哈……小妹你句话可有点为难仓舒了。他又不是术士,能未卜先知,五年之后的事情他哪能知道。做什么大汉水师都督,能做个荆州水师都督,我已经是难负其重了,再干几年到了花甲之年,我什么都督都不做了,就等着回来抱外孙子了,我说大玉儿小玉儿,你们也该努力一点了。大玉儿也是,这都成亲一年多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蔡璇正听得热闹,没想到蔡瑁一下子将话题转到了他们夫妻身上,还直指这种话题,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羞得她将头垂到胸前,一声不吭,手却轻轻的抚上了肚皮。刘琮呵呵的笑道:“还未禀告岳父大人,大玉儿这些天身子有些不舒服,昨天去请张大师的弟子看了一下,说是已经……有了。”

张允一下子跳了起来,揪住刘琮作势要打,口中笑道:“你个刘仲玉,这么大的事刚才说了半天闲话你也不告诉舅父,你可知道舅父有多着急,好啊你个刘仲玉,以前有什么事都藏不住,现在倒好,这种事你也能憋得住?城府变深了啊。”

蔡瑁脸上都快笑出了花,他一把拉开张允,拍着刘琮的背说道:“好小子,有出息,这几个月脱胎换骨,简直象变了个人似的,哈哈哈……”

刘琮摸了摸脑袋,憨憨的笑起来,扭过头看了一眼蔡璇,蔡璇也正好抬起头来偷偷看他,目光一交错,立刻象触了电似的,脸上烧得厉害,连忙把头扭了过去。蔡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轻轻的捏了一下蔡璇腰间的嫩肉,窃笑了一声。蔡璇娇羞的拨开她的手,瞥了她一眼,相视而笑。

气氛被蔡璇有孕的消息和蔡瑁即将重掌军权的事搞得热闹了许多,大家一起入席,略吃了几口,蔡璇又有些反应,由蔡夫人和蔡玑陪着入了内堂,留下四个男子围在一起喝酒闲聊。张允见蔡瑁重新出山,自已自然也有了事做,不由得兴奋异常,在席间谈笑风生,俨然半个主人。一餐饭用罢,张允已经醉得胡言乱语,被人架了出去。蔡瑁吩咐人撤了酒,换上茶来,将曹冲和刘琮带到书房闲话。

“岳父大人,小婿有一言,不知当讲与否?”曹冲看着蔡瑁空荡荡的身后,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有话就说嘛,这里又没有外人。”蔡瑁脸上泛着酒红,略有些醉意,开心的挥了挥手道。

“岳父大人膝下仅有大玉儿和小玉儿两个女儿,这偌大的家业将来总不能无人继承。”曹冲一开口,蔡瑁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他看着曹冲一言不发,等着他后面的话继续说下去。曹冲笑着呷了口茶,这清香的醒酒茶一入口,刚刚还有些晕的头立刻清楚了许多,他笑道:“岳母大人已经去世多年,岳父还念念不忘,虽说是夫妻情深,却未必妥当。以小婿之见,岳父何不在侍妾中挑一两个模样正经品德端正的女子,纳入房中,如能生个儿子,也好将来继承你的家业。就算是岳父不忍,也可以在支族中挑一个看中的孩子,早日加以培养,也好让岳父早日安享晚年。”

蔡瑁脸色慢慢缓了下来,他长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只是……”他顿了顿说道:“有劳你关心这件事,我放在心上了。”

曹冲见他不愿多说,只得也转移了话题。他问蔡瑁道:“这几年荆州水军重建,故然事务繁多,但总之仗却一时打不起来,操练水军的事自有德诚(张允)去烦心,岳父大人可有什么打算?”

蔡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疑惑的看了看曹冲:“仓舒你的意思是?”

曹冲笑了:“我是说这几年没有仗可打,想要升官,估计是比较难,既然升不了官,何不想点发财的事情来做做?我有一些打算,说出来请岳父和仲玉参详。”

一听说发财的事,蔡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蔡家虽然在襄阳是个大族,家中财富无数,但又有哪个嫌钱多呢。何况这次蔡瑁丢了水军,没了实力,生怕曹家一下子甩开他,下了血本给曹冲的一千亲军配了全副铁甲和最好的军械,又安排了大批的粮食让他们进山封闭演习,这可都是钱啊,每天想起这事,都让蔡瑁心疼不已。现在一听说曹冲有发财的事让他们做,他哪有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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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九节 工商

曹冲轻笑了一声,他知道这个话一说蔡瑁肯定就愿意,果不其然。他轻轻的摆了摆手,安抚了一下蔡瑁激动的心情,又向旁边挪了挪地方,让轻手轻脚凑进来的蔡玑挨着自己坐下。蔡玑嫣然一笑,坐在曹冲后方,冲着刘琮笑道:“大玉儿已经好些了,让你不用担心。”

刘琮这才松了口气,他见蔡璇有反应时就要跑出去看,但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去,心里一直在挂念着,现在听蔡玑这一说,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他感激的冲着蔡玑笑了笑。蔡玑嘻嘻一笑,点头不语。

“春耕即将开始,襄阳周围的难民将有部分人需要回迁到颍川和关中,这些地方以前都是人烟稠密的地区,良田也多,这些年打仗死人太多,有好多空地无人耕种,都空闲了。荆州虽然人口略多一些,这些人一回迁,只怕也会有不少空出来。一边是无粮可吃,一边是良田空着,实在可惜。我和刘子初先生计算了一下,以现在的人力,至少有一半的田将无人耕种抛荒。即使勉强种下去,因为照料不过来,收成也不佳。”

蔡瑁闻言点头称是,前几年因为难民的涌入,他的庄园达到了最盛的状况,因为人力充足,他不光雇工钱便宜了,而且那些人为了能保住这份谋生的饭碗,大多能精耕细作,庄园中亩产量也提高了许多。去年下半年开始回迁流民,他的庄园一下子陷入了危机,人手不足,原有的良田都忙不过来,更别去占空出的田了。

“你有什么好办法?”蔡瑁颇有兴趣的问道。

曹冲转过头看着刘琮:“我注意过这里地农业。现在一般是三人两牛的耕作方法,效率太低。仲玉心思巧妙,我有一个想法提供你参考,只用一人一牛。就可以完成耕作,日耕百亩而不劳累,效率极高,耕作的效果也更好。我将图画出来,让仲玉去做出模型。这样可以大幅度提高效率,不仅岳父的庄园可以用,而且可以大量制造这种新式地农具。推广到附近州县。木材不是难事。岳父庄园中已可应付大半,至于铁,我已经和丞相申请到了相当的数额,一年之内的用量都够了。”

蔡瑁一听大喜,他没想到曹冲有这种好办法,不仅能用较少的人完成现有的劳动量,而且可以将这种新式农具进行大量销售,仅此两项,他花在那一千人身上的钱今年就可以收回大半,哪有不开心的办法。就连刘琮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看着曹冲。觉得这个连襟实在是神了,随便一个想法都是骇人听闻。

曹冲笑了,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提起笔画了一个草图,交给刘琮,又详细解说了其中地要点。刘琮对此研究颇深,一听之下就明白了其中地要点。信服的点点头。端详着草图笑道:“仓舒,你对农业也这么熟悉?”

曹冲摇了摇头道:“仲玉过奖了。这也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想法,这是我和谢异公(谢奇)研究出来的,他在襄阳闲着没事,这些天一直在城外农田里转悠。他研究农学多年,颇有见解,你和他沟通沟通,必有收获。”

“一定一定。”刘琮点点头,他知道谢奇是农学高手,也是曹冲当初收下的人才,只是一直没想到自己做的这些东西能有大用,所以也没有和谢奇接触过。如今一下子有了奋斗的方向,他自然不能放过此人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当,蔡瑁已经估算出了大致的花销和收成,想着在其它家族获得消息之前,先去城外占下大片的良田,反正有了新式农具,自己不再怕没时间耕种了,自然是占得越多越好。

“岳父大人,此物之外,我还有一件东西要交给岳父大人打理。”曹冲趁势打铁地说道。蔡瑁一听,眉开眼笑,连声应好。发财地事情当然越多越好。

“我在邺城研究的印书术,已经成熟,工匠们近日就能到襄阳。上次王仲宣说起的那个蔡侯后人我也已经找到,他愿意将新式造纸术贡献给我,在襄阳新建一个纸厂。”在荆州遇到王粲之后,王粲对曹冲的礼遇心怀感激,当他听曹冲说因为纸价成本太高,书本目前还不能推广时,他提到了一个人,家在宣城,曾祖当年跟随蔡伦做过事,对蔡伦心怀感激,一直想造出一种好纸来替蔡伦画个像,后来在家中研究多年,终于将蔡伦造纸术进行了改造,利用随处可见的树皮和稻秸杆等物进行造纸,大大降低了成本,纸张质量也不错,取名宣纸。但他们没想过大量制造,只是造了一些纸自家用着。因为王粲替他家曾祖写了一通墓碑,曾经送过一些纸给王粲。

曹冲一听此事,立刻让王粲带着人去宣城,将这叫孔宣的人从宣城请了来,在襄阳长谈之后,将自己印象中零星的关于造纸地知识和盘托出,两相切磋,孔宣思路大开,在曹冲地资助下,建了一个试验性质的小作坊,带着几个弟子在里面日夜劳作,不久就造出了更漂亮地宣纸。宣纸的大批量生产有了可能,曹冲这才决定将印刷术正式推上历史舞台。

不能不说,蔡瑁经商的本事其实远远超过他打仗的本事,听到曹冲所说的两件事,他立刻盘算好了所需的资金和可能产生的利润,与造纸和印书两个比起来,农具的改造反倒显得微不足道了。特别是这两项跟文人接合起来,对他蔡家来说更为重要,蔡家这么多年一直没能出一个才子,如今仗着这两个技术,可以跟文人打上交道,无疑对改善蔡家形象有莫大的好处。

“仓舒,你将这么大的好处给了我蔡家,我该怎么报答你呢?”蔡瑁果然是商人本色,对曹冲的好心有些生疑了。这没有白送上门的好事。一个女儿赚不回这么大地利息的。

“岳父这是哪里话来?”曹冲也知道蔡瑁老奸巨滑,却没想到他在大喜之下,依然能保持这种心境,不禁暗自佩服。他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什么要求。我既然与小玉儿成了亲,那就是一家人,有好处当然得先想着蔡家。我在这荆州也只能依靠蔡家了,岳父大人你说是不是?”

蔡瑁沉吟了半晌说道:“一家人自是一家人,不过这好处也不能让我一人占了。这样吧,你要让我暂时拿出多少钱来,恐怕一时我也做不到。这些事都要投钱。资金上可能有困难,届时还要到别家拆借一些才行。我打算将这几个作坊的主权算你三成,届时你只管分钱就行,如何?”

三成?虽然不少,但我要的更多。曹冲笑着摆了摆手,回头对蔡玑说道:“小玉儿,你看看岳父大人,不送我一点钱他就不安心,你倒说说,我该如何是好?”蔡玑笑道:“既然父亲要给你。你就收下就是。免得让父亲为难,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多找点好酒来孝敬他不就好了。”

“荆州最好地酒都在岳父的酒窖里,仓舒到哪里去找?”刘琮扑哧一声笑道。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倒是实话,荆州最好的樗酒,以蔡家的最为有名。而蔡家最好的酒。全藏在蔡瑁的酒窖之中,一般人想看都看不到。只有这种家宴才会拿出一坛来。象上次曹冲和蔡玑成亲,蔡瑁为了讨好丞相大人,狠下心来大方了一回,让那些久闻其名的人痛饮了一次,喝得蔡瑁肉疼不已。

曹冲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吧,我也不要什么主权,襄阳义学虽是我地名义,却是岳父大人花地钱,总这么花下去开销太大。我已经和刘子初先生商量过,分为三等,这第一等的学童的衣食,就由我那一份中出了,挂在岳父大人的名下。这第二等,我想请一些象谢异公和仲玉这样的人才去教授,除了读经的以外,学生一边学习一边做事挣钱,学成的学生就优先安排到岳父大人的作坊和庄园中。而谢异公所需的试验田地,仲玉所需的示范作坊,我想暂且归到义学中,等时机成熟了,再独立出来,先请岳父大人代我建立,三年之后,连本带息我一并归还。谢异公培育出来地新种,仲玉研究出来地新物事,只要无关军事的,都由岳父大人优先挑选,如何?”

蔡瑁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获利还是很大的,便满意的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刘琮听说自己要到襄阳义学中去做教授,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摇手。曹冲解释道:“你去义学,不是教什么经学,那个自有宋仲子教,你就教那些想尽快找到谋生手段的学子一些手艺,一方面你教他们,另一方面也让他们在你主持的作坊中学徒,以工代资,自食其力。学成之后算是作坊里的正式技工,可以养家糊口,我相信会有不少贫家子弟愿意学地。”

蔡玑想了一下说道:“夫君,不少学子入学,可是想着读经入仕,现在他让他们改学农学或做木匠,他们会愿意吗?”

曹冲点头道:“这个一方面要靠官府引导,二来很多人也只是想找口饭吃,在作坊中作工,可以更快地找到饭碗,如果官府不轻视这些人,我想他们不会排斥的。木匠怎么了?仲玉也是个木匠,不过他还是个列侯呢,能做到他这样地,也算是功成名就。”

刘琮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反正自己这个列侯怎么来的,他也不是太关心,能名正言顺的做木匠,他就心满意足了。蔡玑笑了笑,也没有再说,她也相信曹冲既然有了这个想法,又和刘巴商量过,必然有他们的后续措施,自己适时的提醒一下即可,却不可干扰了他的心思。

“仲玉,关于你和韩公至的努力方向,我也想过了,暂时资金紧张,不能全面铺开,人手也不够,你们商量一下,先把第一等精力放在新式农具的改造上。由谢奇配合你们。第二等的精力放在军械的改进上,目前来说,战船上基本上有足够的优势,陆战地军械我军也占有不小的优势。你不用花太多精力,只是不要放下即可。”曹冲想的很仔细,重视工业只有先在军事和农业上着手见效比较快,农业有产量的增加,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成绩,而军事直接关系到能否安定荆州,当然也不能放松。在目前地形势下。曹军在军械上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只要做好技术储备即可,不需要投入大量资金。等个一两年,资金也有了积累,人才也够了,到时候再开始发展更稳妥一点。何况杀伤力太强的武器一旦造出来,只怕会引起疑虑和不安,反而不妥。

几个人相谈甚欢,当晚曹冲没有回襄阳,就在庄园中住下了。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蔡玑出了门。经过襄阳带上邓展等人。在樊城停了半天,和徐晃会晤之后一路北上,进入南阳郡,长长的车队两日后到达新野城外。

新野县的县令也姓邓,名畅,字君阔,是个读书人出生。正儿八经的新野邓氏嫡系。他一开始看到公文时有些不解,不明白这个姓邓将军是哪里人。从他记事起就不记得家族中有这么一个武人。虽然邓展娶了曹家地侍女,他依然没有把邓展放在眼中,在他看来,邓展此举甚至有些丢人,这等于卖身投靠啊,一个侍女,又不是曹家地女儿,有什么好得意的,还需要发一个公文专门来讲这件事?要不是看在他是最近声名名鹊起的曹冲公子的武技师傅的份上,他才懒得出来多事呢。

不过他虽然看不起邓展,却也知道官场上的规矩,这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到的。他在环儿到了新野的时候就派人安排好了住处,现在邓展亲自来了,他当然更要出来相迎了。

一大早邓畅就坐在了城处的长亭里,摆着一脸谦和地笑容等着邓展地到来,一边和县丞等人说笑着最近流传得很风行的诗,其中最著名的正是曹丞相的那首短歌行和曹冲的七律。邓畅笑着说道:“丞相一门文采风流,果然非同凡响,丞相大人的诗虽用乐府旧辞,却自出机杼,不因袭古人诗意,自辟新蹊。不受束缚,却又感于哀乐,缘事而发。前年所作观沧海,海水、山岛、草木、秋风,乃至日月星汉,全是眼前景物,这种纯写自然景物之诗,前所未闻,可谓开风气之先。且写秋天之海,能够一洗悲秋感伤之情,写得如此沉雄健爽,气象壮阔,非有大胸怀不能做到。”

“呵呵,正是如此,丞相此诗,妙绝古今,不过也唯有邓大人妙眼识珠,又一语中的,我等才能略明其中深味啊。此诗我读过几遍,只知其妙,不知其所以妙,今日听大人一语,茅塞顿开。”旁边一个文人抚掌笑道。

邓畅摇了摇头笑道:“尔等只知丞相大人地诗妙,却不知去年冬至地诗会,他的短歌行却没有拿到第一呢。”那文人讶然说道:“怎么会呢,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这么好地诗居然没拿第一,莫非是王仲宣等人又写了好诗,盖过了丞相大人吗?”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邓畅略带着些得意的笑道:“丞相大人年仅十三的爱子仓舒作了一首新颖的七言诗,雄豪之气不亚于丞相大人,被当场评为第一。”

“大人,我等孤陋寡闻,只知丞相有好诗,却不知道仓舒公子也有诗,大人给我们念念吧。”旁边的文人们起哄道。邓畅得意的环顾了一周:“诸位真是有点孤陋寡闻了,这首诗居然都不知道,也罢,就让我给诸位念念,奇文共欣赏,也免得诸位有遗珠之憾。嗯咳,诸位听好了。荆山风雨起苍茫,百万雄师过大江……”

邓畅念着曹冲那首盗版诗,仿佛自己也站在了荆州之巅,看着百万大军横渡长江,直逼东吴,豪迈之情油然而生,语气中也带上了无限向往之情,诗念完了,却沉浸在诗意中,久久不能释怀。旁边的文人们也一时安静了下来,各自品咂着诗中的意境,有的击节而轻叹,有的摇头而叹息,有地沉思不语。有的连连点头,却没有人说话。邓畅看着长亭之外,顿了半晌,这才长叹了一口气。

“可惜。百万大军,竟被一把火烧了。”那文人也长叹了一声,带着无尽的遗憾说道。

“你哪里知道,要是丞相大人听公子一劝,只怕此刻丞相大人已经将孙仲谋擒回了许县,献俘天子,哪里会落得如此惨状。”邓畅也是带着遗憾说道。

“大人。你说仓舒公子会不会来新野?”那个文人忽然说道:“他亲临宛城城下劝降。救下生灵无数,现在在南阳郡的名头很响呢,听说宛城有不少人家为他立了生祠。”

“公子镇守襄阳,江陵那边正在打仗,他怎么会到新野来。”邓畅撇了撇道:“我邓家出了个都亭侯,又是仓舒公子地武技师傅,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哪里敢指望仓舒公子亲临。”他嘴上说着他们邓家,心里却觉得这个想法太可笑,一个武人娶了公子的一个丫环。哪能想着公子来贺。派人送份礼来就不错了。就这样,邓家已经不能漠视不见,真要公子亲临,现任家主估计都得来迎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县令哪够格。

那文人正要多说,忽然有人叫了起来:“大人,前面好象有个车队。”大家抬眼看去。只见官道尽头。果然有一长长的车队缓缓而来,迎头几个全副武装的将士。盔明甲亮,在近午的阳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辉。车队慢慢走近了,当头举着大旗的几个体形壮硕地武士吸引住了大家地目光,其中一个人啧啧赞道:“邓将军果然是名将,手下这些将士一看就是百战雄兵,你们看他们身上那种杀气,实在让人胆寒。”

邓畅没有说话,他有些惊讶于这支队伍的长,惊讶于这支队伍中武士的多和武士的强悍。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似乎不是邓展的亲卫,难道?他忽然有些兴奋起来,难道仓舒公子真的来了?

他正想着,一骑冲出了队伍,马上一位身高足有八尺的大汉飞马奔到长亭之前,忽然勒住了战马。战马长嘶一声,被勒得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在空中虚踢着,仅凭着两只后蹄在地上连走了几步,转了个身停住了急奔的身形,马蹄蹬踏着地上灰尘四起。马上那名盔甲鲜亮的骑士大声喝道:“前面可是新野县令邓大人吗?”

邓畅连忙整了整衣服,大步走出长亭,在那个骑士面前恭恭敬敬地一揖道:“下官正是新野县令邓畅,在此恭候将军多时,请问可是邓将军到了吗?”

李维朗声大笑,飞身下了马,倒持马鞭在邓畅面前一揖道:“小将乃曹公子身边侍卫李维,公子有令,请邓大人上前答话。”

邓畅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他连忙问了一句:“敢问将军,可是仓舒公子吗?”

“自然是我家公子,还能有哪位公子?”李维大大咧咧的笑道,有些戏谑的看着受宠若惊的邓畅:“大人请!”

邓畅大喜,连忙又收拾了一下身上的官服,来不及招呼下属就跟着李维大步向前,恭恭敬敬的站在路边,等着曹冲的宽敞马车慢慢行到面前,这才用略带些颤抖地声音,躬身施礼道:“南阳郡新野县令邓畅邓君阔,携新野县员属,恭迎公子大驾。”

车夫轻轻地吁了一声,两匹健马停住了脚步,一旁的典满撩起了车帘,曹冲从里面露出了笑脸,软语笑道:“有劳邓大人久候。”

“不敢,请公子随我来。”邓畅压抑着心头地狂喜,跑到拉车的马前,一手轻轻牵着马缰在前面带路。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只顾着高兴了,居然没有派人去请家主。一想到此,他连忙告了罪,跑到路边叫过一个家人低语了两句,这才又回到曹冲的车旁,将曹冲的马车带到长亭之外。

那个家人跑到不远处,解开一匹马,翻身上马,绝尘而去。不久,丞相大人的爱子,救了宛城数万百姓的公子曹冲到了新野,要亲自参加邓家新封的都亭侯邓展将军的婚礼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新野城,小小的新野城一下子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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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十节 邓艾

接踵而来的新野附近的大小家族将曹冲和邓展搞得疲备不堪,同时也收礼收得手软,大家族们送的礼多,还能厚着脸皮坐下来,听曹公子和邓家家主邓勤邓老爷子闲扯,抽空子和曹公子说两句话,报一下自家的家门。而小家族们只能在堂下远远的看一眼,甚至于这个机会都没有,只能放下礼物和名刺转身就走。

终于等到天黑,邓展受宠若惊的送走了家主邓勤,这才有空向笑容满面蹦达了一天依然精神亢奋的邓畅道:“大人,不知可曾找到我那寡嫂和侄儿?”

邓畅收了脸上的笑容,摆出一脸的不高兴说道:“叔父大人如此称呼我,莫不是对小侄不满意吗?小侄如有做得不周到之处,还请叔父大人明言,切莫和小侄这般客气,让人觉得生份。”

邓老爷子带来了家谱,这么一查,居然查到了邓展的祖父的名字,追根溯原,邓展原来还是邓禹第五子邓阊的后裔,邓阊有子邓忠早卒无后,邓阊妻耿氏养河南尹邓豹子为后,耿氏家学深厚,居然培养出了一个名儒,后来曾经与伏无忌和延寿一起著书东观,官至屯骑校尉。再把辈份一排,邓展居然还是邓畅的父辈,是当代家主邓勤的子侄辈,这关系一下子拉得特别的近,邓畅当即在家主的吩咐下改口,不称邓展为将军了,而是叔父大人,搞得没受过文化人尊敬的邓展一下子很有些不适应。

“这个……这个……贤侄,我那寡嫂和侄儿可曾寻到?”邓展憋了半天,终于把称呼改了过来。邓畅脸上露出笑容,连忙说道:“叔父大人放心,公子的公文一到。我就派人四处寻找,幸好找得快,在颍川找到了婶娘和我那兄弟,如今已经将他们安排在夫人隔壁。我这就带叔父大人去看。”

邓畅前头带路,带着心急的邓展前去见他那失散了多年的嫂子和侄儿,一路听邓畅隐晦地表功。曹冲却没有心思,回到邓畅安排好的小院休息。刚进门,蔡玑就微笑着迎上前来,将他身上穿的大氅卸下交给蔡沁儿挂好,又扶着他坐下。乖巧的跪在他身后。替他捏着双肩,一边招呼着麋氏姐妹送上茶来,一边笑着说道:“夫君可累着了吧?”

“可不是,陪着那些人说话可真累。”曹冲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第一次接人待客这么累,半天说不到一句实在话,还不能开小差,人家大几十岁地老头陪着笑脸和自己说话,实在是点担当不起。以前见曹操接待客人,也没觉得有什么累的。今天自己亲自上阵。在那儿枯坐了大半天,茶水灌了一杯又一杯,这才知道利害。感情坐在那儿陪客人,这茶水也是不能多喝的,要不然上厕所次数多了,也让人笑话。

还是回到自己的地方好,有小美女侍候着。想躺着就躺着。想坐着就坐着,不用关心别人会怎么想。他就着麋大双递过来的杯子呷了一口香茶。赞了一声道:“好香!”

“是大双的茶香啊,还是大双的手香?”蔡玑调笑道。

“茶香。”曹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赞道:“手也香,不对啊,大双,你这香以前怎么没闻过?吓煞人地香啊。”

大双被他说得红了脸,扭过身去添茶,声音低得象蚊子:“是夫人赐的胡香。”

“胡香?”曹冲扭过头看了一眼满脸笑容的蔡玑,“就是上次钱四海送的那个香水?”

“正是,我看大双很喜欢那种香水味,就给了她。”蔡玑笑得眯起了眼睛,手不轻不重的捏着曹冲的肩说道。曹冲呵呵笑了两声,没有再说,回过头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蔡玑在想什么,只是他觉得这些妇人之间的事情,自己不用多管。不过夫人贤淑一点,至少表面上知道要贤淑一点,对自己来说是好事,不用象前世一样,跟一个其他美女说了两句话,回去就得被女朋友质问半天,还得陪礼道歉,写保证书。还是封建社会好啊,娶老婆不受限制,前提是只要你养得起。

可惜,穿越的这个对象年龄忒小了点,要不然,哼哼哼……

曹冲正在意淫着,李维的大嗓门在门外叫了起来:“公子,邓师傅来了。”话音刚落,邓展就拉着两个人出现在门口。曹冲连忙坐了起来,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妇人,穿得虽然不错,但却身体瘦弱,面有菜色,头发半枯,藏在袖子中的手露出又黑又瘦地手掌,皱纹交错地脸上泪痕交错。看起来不象邓展的嫂子,倒象是他妈。一个黑瘦的小男孩,将身上的丝帛衣服穿得歪在一边,瘦瘦的脸上两只眼睛显得格外的大,用一种愤恨和不服的眼神看着面色如玉、穿得风度翩翩、被几个花一样地女子围在中间地曹冲。

“公子,这是我家嫂嫂和侄儿。”邓展哽咽着说道,脸带泪痕,显然刚才在那边已经哭过一场。

“原来是师傅的嫂嫂,快来请坐。”曹冲连忙叫道,蔡玑快步迎上前去,亲手扶着邓展地嫂嫂的手臂,拉她坐下。邓展的嫂子诚惶诚恐,连忙向后退了几步,不敢让蔡玑去扶她。邓展擦了擦眼泪笑道:“嫂嫂,你就受了吧,公子不是那些人,不喜欢太客套了。”

嫂嫂听邓展如此说,这才紧张的冲着蔡玑笑了笑,怯生生的坐在一旁,又有些拘谨的冲着曹冲无声的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起身拉过那个小孩子说道:“犊儿,还不给公子行礼,傻乎乎的站着干什么,一点礼节都不懂,娘是怎么教你的,都给忘了?”

那个叫犊儿的孩子听了,扑在地上咚咚叩了两个响头,却一声不吭。也不等曹冲说话,他就站起身来,扭着脸站在母亲身后。

曹冲被这个孩子逗得笑了起来,这个倔小子还真有意思。跟邓展有点相似。他笑着问邓展道:“师傅,你这侄儿今年多大了,还没起名吗?”

邓展苦笑了一声说道:“我侄儿今年十三,只是前些天跟着我家嫂嫂四处流浪,总吃不饱饭,长得不好。他小名叫犊儿,也有大名。这不是正为这大名生气嘛。”

“生气?为名字生什么气?”曹冲有些不解的问道。

“他去年到过颍川。看到故太丘长陈的碑,里面有一句文为世范,行为士则,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邓范,字士则。哪知道这次被邓县令找回来之后,邓县令一问他地名字,却说和族中一个人同名同字,非要他改了。这孩子倔得很,愣是不愿意改,偏偏他又有点口吃。说不过邓县令。被邓县令说了两句,故而生了气,不愿意理人,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还有这种事?”曹冲勃然大怒,“不改,谁和他同名就让谁改,真是岂有此理。来。小师弟。咱就叫邓范了,好不好?”曹冲虽然只比这个邓范大一岁。但他的营养好,看起来竟比这个小师弟高出一个头,也壮实了许多,怜惜的同时对这个倔强的小师弟油然起了一种爱护之心。

“我不,他……说我……是……个放牛地,只能割草,我就……叫邓……艾了。”那个小孩被曹冲和声一叫,却差点流出泪来,却还是昂着头,尽量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溢出来。

“邓……艾?”曹冲诧异的想了想,觉得这个名字特别耳熟,忽然想起一个人名来,不由得惊诧的叫一声:“你说你想叫邓艾?”

“嗯。”邓艾点点头:“他还……说……我只能一……边放牛,一……边割草,割完草就……放到……牛背上,所以我……就……取名叫邓……艾,字士……载。”邓艾结结巴巴的说道。

“哈哈哈……”曹冲站起身来朗声大笑,他怎么也没想到邓展的侄儿居然是那个结巴邓艾,日啊,这可是三国后期的一代名将啊,虽然结果差了点,不过他地赫赫战功却是名垂青史地,没想到,没想到他居然落到自己手里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趟新野来得值得,真***值得。“好,你就叫邓艾吧,把那些杂碎全部象草一样割了。”曹冲走进邓艾,越看越开心,他低下并没有,凑近了邓艾压低了声音说道:“喜欢读书还是喜欢打仗?”

“打仗。”邓艾被曹冲的话给吸引住了,他大声说道。

“我在襄阳有很多兵书,而且襄阳最近有仗要打,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襄阳?”曹冲进一步诱惑道。他想着以邓艾的天资,如果从小就让他学习曹操手注的兵法,再有乐进、徐晃、文聘等名将在一旁带着,从年轻时就在战场上混,那十年之后,他岂不是一代战神?更爽的是,这个战神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想想都有成就感。

“我……母亲……”邓艾有些为难的看着母亲。他的母亲欣喜的瞪大了眼睛,却没敢说什么,而是转过头看着邓展。邓展有些兴奋地说道:“公子是想将艾儿带在你地身边吗?”

“不行吗?”曹冲笑道:“当然了,还要请师傅和夫人许可。”

“可以,可以。”邓展开心之极,连声大笑,转过头对邓艾的母亲说道:“嫂嫂,我们一起去襄阳,可好?”邓艾的母亲见曹冲要将邓艾带在身边,儿子的前途有了保障,自己又可以跟着邓展一起去襄阳,不用再给人家做佣度日,哪有不愿意的,当下连连点头。曹冲大喜。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蔡玑跟着邓氏去见环儿。她知道环儿虽然是曹冲的丫环,却不是一般的丫环,如今配给了邓师傅,而曹冲对邓展又有着重要地安排,更是收下了邓艾做随身书僮,关系不是一般近,自己自然也不能把环儿当成了普通地妾,去看一看,自然还是好的。

曹冲没有拦他。倒是和邓艾坐一起说得开心,邓艾虽然口吃,但见曹冲和善,一点贵人地架子也没有。慢慢的说话也顺溜了些。两人坐在案旁,说些战事。邓艾虽然天资好,但毕竟没有曹冲见多识广,又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没多长时间就被口若悬河地曹冲给折服了。曹冲看到邓艾眼中的敬佩,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有了曹冲的大驾光临,邓家将原本并不太在意地婚礼举办得隆重之极。为了能有充足的时间来邀请宾朋。邓家老爷子特地重选了良辰吉日,拖后了几天。那天曹冲成了压轴戏,一大早就陪着邓老爷子坐在上位,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等在自己面前客气的行礼,说着他已经听得耳朵都有了茧子的套话,让旁边的邓艾收下了一叠又一叠的名刺,直到子时将喝得大醉地邓展送入了洞房,这一天才算是结束。

第二天,邓展带着环儿拜完了邓老爷子,又拜完了邓氏。这才夫妻二人到了曹冲地面前。两人在曹冲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的叩了头。曹冲将他们扶起来,看着环儿点着胭脂和唇红,在他看起来和日本人还真点象的妆容,强忍着心头的笑,轻声说道:“环儿,从现在起,你的苦日子就算到头了。以后的日子啊。比蜜还甜呢,好好享受每一天吧。”

环儿抑禁不住的流了泪。抽泣不止。蔡玑将她拉过去,调笑道:“师母,你可别再哭了,你这妆可是我和沁儿画了好半天才画好的,哭花了,岂不是还得重画?到时候还得再给一次红包的。”环儿听了,扑哧一笑,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曹冲,实在没有料到自己一个丫环,就等着被遣散出去随便嫁一个人混日子地丫环,会有今天地际遇,夫君是将军,是都亭侯,还是新野邓家的后人。自己出嫁的时候,能有公子前来压阵,夫人给自己亲手画妆,实在是荣幸到了极点,这心里正如曹冲所说比蜜还甜。

“师傅,你可得好好对环儿,不能辜负了她。”曹冲拉着邓展到一边去喝酒,让她们妇人说妇人的话,老爷们去说老爷们的话。

“公子,瞧你说的。”邓展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他跟着曹冲进了屋,坐在案旁,这才强收了笑容对曹冲说道:“公子,此地事了,我们什么时候回襄阳?听说公子有事要交给我,不知是什么事?”

“师傅,我是有事要交给你。”曹冲坐定说道:“我知道你武技好,可是武技再好,这万人敌的称号也只是个称号,当不得真。再说我将环儿交给了你,也就不想你再上战场,亲冒矢石,冲锋陷阵。我想让你在军中挑出人出来,亲授武技,不用教那些花拳绣腿,全教一招杀人地招术,你看可行?”

邓展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曹冲和他说地是这种事。不过他毕竟是战场上过来的人,想了想说道:“公子,你对我有大恩,不要说一些武技,就是要我地性命,我也不会犹豫。只是公子可曾想过,这些人你是想让他们做侍卫,还是想做什么?如果想做侍卫,有二百虎士和黄汉升他们的一千亲军,公子的亲卫力量已经足够,再培养些杀手也没有用处。要是想让他们就是做杀手,就不能从军中挑选,只怕会引起……注意。”他说着,抬起手指指了指邺城方向。

曹冲愕然,他看了一眼蒋干和张松,嘎然而笑。邓展被他笑糊涂了,一时有些摸不清状况。张松笑道:“将军想歪了,公子可不是想什么杀手,他是想建立一支人数不用太多,却能适应各种情况,能执行特种作战任务的部队。将军教授武技只是其中一项,其他的还多着呢,公子还在襄阳找了善于山地攀爬、能泅水渡江的能人,和将军一起教授这些人,将来这些人可是要上山入海,到各地执行任务的。不过这些任务都是正大光明的,可不是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

邓展恍然大悟,他摸了摸脑袋说道:“是我想偏了,不过,公子,这些人在各位将军的军中可都是香饽饽,我们这么去调人,只怕不太方便吧。”

“正是如此。”曹冲也皱了皱眉头,他把这件事和乐进和徐晃都说过,他们虽然没有明确提出反对,但一听说要从自己的军中调人时,都有些皱眉头,这些人都是军中的支柱,其中有不少是百人将级别的,一下子被抽光了,只怕对整支军队的战斗力大有影响。

“公子,其实不用到军中去调人。”邓展却笑道:“目前在荆州作战,以后一段时间之内的主要战场也将是江南水乡,骑兵用得不多,北方人并不适应。不如从荆州本地招募,特别是一些山民和蛮人,他们习惯于山中道路,行走如飞,对弓弩使用也熟悉,只要待遇好一些,不难招到足够的人手。训练时间也不会比那些军中士卒长出多久,我来训练他们的武技,只要一年的时间,可堪与虎士一战。”

曹冲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对邓展说道:“招募山民和蛮人,确实能适应本地战事,但他们不习军纪,需要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而且招募也需要一段时间。这样吧,这件事就交给你和永年去办,已经招募到的能人在襄阳,到时候也归你统一指挥。在招募山民的同时,你们先训练我身边的虎士,人数不用太多,第一期二十人足矣,不过一定要精干,要百中挑一。等几个月之后招募的人手足了,估计这第一期大概也训练得差不多了。”曹冲说到这里,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香港电影中黑老大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你放心,钱,不是问题。”

邓展听了,点头应是。虎士们武技基本本身就好,又是多年从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人,略作点拨就能融汇贯通,确实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倒是山地适应和水性,需要下点功夫。

又在新野呆了几天,曹冲带着邓展等人起程回襄阳。来时的车队因为有大量的礼物要带走,足足增长了近一半。这时曹冲才从开始时的发财兴奋中清醒过来,看着长长的车队直发愁。他担心的倒不是有人来打劫,虽说南阳郡内常有山贼出没,但估计还没有哪个山贼敢动自己的念头。他担心的是速度太慢了,会影响自己的行程。不管他担心不担心,事情已经如此了。作为先天的乐天派,曹冲倒也很快就适应了这种郊游式的出行,一路和邓展等人就身边的地理形势设想一些战事,互相探讨攻防的要点。邓艾一直在旁边听着,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说话的人,偶尔插一两句嘴,讨教一点没有听懂的问题。这些天曹冲将曹操手注的孙子兵法开始讲解给他听,他发现邓艾确实在这方面有天赋,比起当初自己第一次听曹操讲解时理解得深刻多了。同样是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经过邓塞时,曹冲指着那个小山头笑着对张松和蒋干说道:“你们不知道,文长当时就埋伏在那个山头上,想要一举灭了我们父子。你们说这竖子够不够歹毒?”

“文长用兵好冒险,但是他见微知著,眼光很毒,又能善用地形,是个能以一敌十的将才。”张松呵呵的笑着说道:“不过文长生性高傲,一般的庸人服不住他,只有公子这样的才能让他心服口服。换一个主公,只怕文长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弄不好还会有性命之忧。”

“武大郎开店,见不得比自己高的么。”曹冲伸了伸腿,顺口说道。

“武大郎?”几个人同时莫名其妙的看着曹冲。

曹冲“哦”了一声,才想起来武掌柜的还在八百年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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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十一节 凤雏

在樊城盘桓了半日,等到文聘派来大船,接应曹冲过了江已经接近傍晚。过了江辞别了文聘之后,曹冲的车队急冲冲的向襄阳城赶去。夕阳将红霞洒满天空的时候,曹冲赶到了襄阳城西门外,看着襄阳城高耸的城墙矗立在眼前,曹冲总算松了一口气。在城外的大道上等候了片刻,见前面的人空出了位置,正在招呼上前,却见斜刺里一辆马车从南面的官道上匆匆的赶了过来,带着一路的烟尘,一声吆喝,正卡在曹冲的车队之前,惊得先行的虎士跨下的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将点将虎士扔下马背。

曹冲皱了一下眉头,刚要说话,一直跟在车旁的李维已经大步走上前去。曹冲一思量,立刻对典满说道:“元基有些鲁莽,只怕会把事情搞砸,你还是跟上去看看。”典满听了,连忙跟了上去。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只见远处李维和那辆马车上的人说了几句,貌似没说拢,竟吵了起来。李维忽然冲上前去,抡起拳头冲着那匹驾车的马就砸了上去,一拳砸在马头上,砸得那马长嘶一声,侧向横移了几步,栽倒在地,连带着将马车也拉翻在道旁。

曹冲吃了一惊,连忙指了指蒋干,蒋干心领神会,大步走了过去。曹冲知道蒋干口才好,估计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安的坐回车中。过了一会儿,只见蒋干拉着垂头丧气的李维走了回来,站在曹冲车前说道:“公子,是那个车夫太过张狂,骂元基是武夫,说武夫应该给他家先生让路。元基这才恼火,砸了那马一拳,没想到那匹马如此的不经打,竟被他一拳打死了。”

“子翼。分明是元基犯错,你还要替他辩解吗?”曹冲沉了脸骂道:“可向人家赔了礼?”

蒋干笑道:“已经陪了礼了,只不过那人煞是无礼,一定要公子赔他的马,我给钱他都不收。”

曹冲撩起车帘,向远处看了看,只见一个浑身是泥的文士模样地人昂着头站在路中间。挡在先导的虎士马前。一步不让。那模样不象是一人,倒象是带着千军万马的将军。

“什么人如此大胆?”曹冲有点生气了:“你可曾问清了?”

蒋干苦了脸说道:“那人极是狂傲,我问他姓名,他居然不答。”

曹冲哼了一声,正要吩咐人将那个狂生拉开,却被身后的蔡玑扯了一下衣袖。他扭过头,只见蔡玑凑到他耳边说道:“公子莫急,我看那马车好象是庞家地,莫非是庞山民么?”

“庞山民?”曹冲知道这个人,庞家是襄阳的豪族。庞山民就是现任家主庞德公的儿子。名声不错。不过曹冲知道他不是因为他名声不错,而是因为他娶了诸葛亮的小姊,和蒯家的蒯祺是连襟。蒯祺因为蒯越的关系最近做了房陵县长,而这个庞山民还没有授官,最近一直赋闲在家,曹冲本打算把手头的事忙完了,就去拜访他地。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了。

他镇静了一下。挥了挥手道:“既然如此,将我地那匹乌丸马赔给他吧。想来他应该满意了。”

“公子……”李维一听因为自己犯了错,失手打死了那匹驾车的驽也,公子居然要将他心爱的乌丸马赔那人,立刻就急了。

“休要多言。”曹冲沉了脸,瞪了他一眼。李维低了头,退到一边,眼睛却骨辘骨辘的乱转,不知在想什么坏主意。曹冲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却没有去理他。典满也有些不乐意,但见曹冲意决,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从马车旁解下那匹乌丸马,走到那个文士面前,低头说了几句,那文士看了马车一眼,也不推辞,接过马缰,跳上马扬长而去。

“这个竖子,真是不要脸。”李维破口大骂,拔腿就要追上去,被许仪一把拉住了。许仪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了一下曹冲。李维见曹冲脸色带笑,不免有些奇怪,许仪附在他耳边笑道:“你什么时候见公子吃过亏了?你放心,公子自有计较。你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拳击毙了人家的马,很爽是吗?回去等着受罚吧。”

李维这时才想起严重后果,曹冲虽然护短,但对手下也极严厉,犯了错的从不轻饶,虽然不打你不骂你,但有各种各样让你苦不堪言的奇怪办法,让你下次再也不敢犯事。这次自己犯了这么大的事,不知道又要受什么折磨了。他想到此,脸色苦了下来。旁边的虎士见了,都偷偷的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曹冲刚在院中和邓展练完一趟拳,有人来报门口一个人来还马。曹冲愣了一下,见那虎士一脸强忍地笑容,不由得笑道:“有什么事这么好笑?”

“公子,那人长得……实在是怪。”那虎士笑道:“不过他牵地马,正是公子那匹乌丸马。”

曹冲笑了,他招手道:“请他到客厅稍坐,我换一下衣服就来。”说完,招呼着麋氏姐妹上前赶紧给他收拾衣服,又匆匆吃了两口早餐,就带着刚刚赶到的蒋干和张松赶到了客厅。

客厅里一个文士正安然自然的抿着茶,一见曹冲出来,连忙起身施了一礼。曹冲还了礼,见那人果然长相奇怪,饶是他天天对着张松这张脸已经看惯了,还是觉得有些好笑。他拦住正要上前说话的蒋干,拱手施礼道:“先生请坐,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公子不知在下是谁,就将这么好的一匹名驹赔我驾车的驽马,不觉得亏吗?”那人笑着撇了蒋干一眼。曹冲笑道:“是我的手下犯错在先,既然要赔,自然要赔得先生满意才是。”

那人愣了一下,觉得曹冲这个理由颇为出乎他地意料。想了想不由得笑道:“久闻公子常有出人意料之举,没想到统一回襄阳。就亲身遇上了,实在是三生有幸。鄙人庞统,襄阳人氏,见过公子。”

一直以为他是庞山民地曹冲吃了一惊。紧接着心中大喜,格老子的,一直以为是庞山民那条小鱼,没想到是庞统这条大鱼,早知道昨天是他,自己就该上前套套近乎才是啊。他强压着心中地狂喜,故作镇静的端起茶笑道:“原来是凤雏先生。久仰久仰。先生昨天这是从哪里回来,行色匆匆啊。”

庞统笑了笑,也端起茶说道:“统不才,不能胜任南郡功曹,被征南将军给赶回来了。”

“哦?”曹冲有些诧异,他记得三国演义中说庞统在江东避难,后来献了连环计的。赤壁大战时他一直没有见到庞统现身,就觉得有些奇怪,没想到他居然一直在江陵,自已在江陵前前后后也呆了十几天。怎么就没遇到他?“先生一直在江陵?”

庞统点点头道:“正是。统任南郡功曹已有三年。此次征南将军领南郡太守,主持江陵战事,意见与统颇有不合,相处不是很愉快,所以统就辞了这职务,回襄阳来找口饭吃。没想到昨天在城外冲撞了公子,还白得了公子一匹骏马。回去想了想实在有些惭愧。所以今天就来将这马还给公子。”

曹冲笑道:“区区一匹战马,不是什么稀罕物事。凤雏先生何必太放在心上,你先骑着就是。”他顿了顿又道:“冲久仰凤雏先生大名,一直想去拜会,只是在江陵未有一面之缘,今日得见,不甚欢欣,这匹马就当作见面之礼,如何?”

庞统哈哈大笑,他看了曹冲片刻说道:“统也是凡人,也爱财。公子既然想送统一点见面之礼,不如换个礼如何?襄阳城南有良田三百亩,统刚回襄阳,还未有就食之地,公子将他赏给统吧,有了这三百亩良田,统就不愁衣食,也好跟着公子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曹冲一听,不禁有些皱眉头,闻名天下的庞统怎么是个贪财之人,一见面就要良田三百亩?说实在地,他虽然希望能将庞统收归帐下,但还没有到那么急迫的地步。三国演义讲“卧龙凤雏,得其一得天下”,可大耳贼两个全收了,也没能得什么天下,皇帝当了两年就完蛋了,难不成是他福份不够,硬生生的给撑爆了?可见这卧龙凤雏的说法,十有*也是那个什么水镜先生胡扯的,当不得真。自己和刘巴有计较,这占良田不是不可以,但只能借,不能送,五年为期,这五年之后还要是收回的。送他三百亩,那岂不是坏了规矩。

“凤雏先生如果缺衣少食,冲倒是可以资助一二,这良田三百亩嘛,恕我不能白送。先生可以按照新出的规定,去向刘子初申报,先种上五年再说。”

“那五年之后呢?”庞统也收了脸上地笑容,手指拨弄着桌上地茶杯,斜着眼睛看着曹冲。

“五年之后须看荆州人口恢复程度,如果届时田亩还有宽松,先生可再种五年,如果田亩不太够,我还是要收回的。”曹冲也笑了:“我想先生纵然没有这三百亩,也不至于困顿,而一个农夫,如果没有糊口的田地,只怕不是要沦为奴仆,就是要上山为贼了。这点苦衷,想来凤雏先生还是可以理解的。”

庞统叹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掸了掸衣服说道:“统也狂妄无知,本想投身公子门下,换得三百亩田以为生计,没想到公子居然看不上我,什么久仰之类也只是口头说说,惭愧惭愧,统还是还了这马,另谋出路吧。”说着,起身揖了一揖,便要出门。

“先生且慢。”曹冲一抬手,拦住了庞统:“我的人打坏了先生的马,自然是要赔的,这马脚力不错,送与先生何妨?”

庞统忽然笑了,他回过头来打量了一下曹冲:“公子身边还有这样的马吗?”

曹冲摇头道:“这是乌丸人献的马,总共也没有几匹,想来荆州大概还找不出第二匹来。”

庞统摇了摇头道:“那我还是不能要,我骑了这马,只怕公子跟不上我。一个人一骑绝尘,而无良伴,又有什么意思?”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蒋干忽然大笑起来,上前拉住庞统地手将他拽回座中。强摁在席上,大笑着说道:“庞士元,你不搞些名堂出来,就显不出你名士地风范吗?昨天佯狂不理我,连名字都不告诉我,今天又在公子面前玩这欲擒故纵之计,好玩么?”

庞统也哈哈大笑。抬手对曹冲施了一礼道:“公子莫怪。统只是想一试公子执行法度的决心,并无他意,没想到坚决如斯,统实在佩服之极。统不才,愿为公子驱驰。”

曹冲大喜,他没想到庞统先前居然是来试他的,好在自己还有点有法必依的觉悟,没有轻易就许了他这三百亩,也是呢,堂堂地庞家的人。怎么可能缺这三百亩地呢。他连忙笑着上前回礼。又吩咐人叫来了张松,准备了一些茶点,坐下细谈。

“公子不限人占田,只是签订手续,以五年为期,想来是因为荆州人口不足,怕这些良田抛荒。这个想法利国利民。于我诸大家族也有益处。是个良策。”庞统说笑了一阵之后收了笑容,正色说道:“只是其它诸家因人手不足。怕种不过来,又要多缴粮食,生怕吃了亏。我见蔡家一下子就占了城南的三千亩,难道蔡家有办法利用现有地人手多种这三千亩地吗?蔡家现在就有近四千多亩,今年人口回迁,他们哪有这么多人手?这三千亩要交地赋税可要高得多啊,他能有利?”

张松笑道:“士元既入了公子麾下,也就不瞒着士元了。公子新制了几种农具,交由蔡家大量制造,不几日就可付使用。又有庐江谢奇精通农学,对土地使用有很多心得,以蔡家现有的人手,种这三千亩地是绰绰有余地。之所以不大张旗鼓,只是不想各家争夺,伤了和气罢了。等几日后这些良田都有了耕作地人,蔡家地新式农具一出来,届时大家想抢也没有了,士元如果真想那三百亩地,还是趁早的为好。”

“原来如此。”庞统笑着说道:“那我还是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我家主为好,免得落了后,抢不到良田。”几句话说得大家哄笑不已。曹冲笑了一会说道:“士元刚从江陵回来,江陵的战事如何,还望士元和我们讲一讲。”

庞统叹了口气说道:“征南将军骁勇,周公瑾兵临城下的那天,他就上演了一出马踏连营的好戏,可惜,勇则勇矣,谋却略差一点。目前和周公瑾在江陵城下对峙,仗着刘仲玉改制的霹雳车和守城弩,暂时还能旗鼓相当,不落下风,只是他的眼光只在江陵,不及其余啊。一旦周公瑾腾出手来,抢占夷陵,只怕江陵城危矣。”

曹冲暗自点头,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周瑜夺得江陵城,正是由先夺夷陵打开的缺口。听庞统这话的意思,莫非他向曹仁提过建议,却没有被采纳吗?庞统摇着头,将事情从头至尾的讲了一遍。

原来曹操率大军离开江陵不久,周瑜就带着两万水军和刘备增援地五千人马赶到了江陵。凌统部最先到达城下扎营,曹仁为夺敌军锐气,招募了三百勇士,交给部曲将牛金出城接战。牛金骁勇,三百勇士又都是悍勇之人,一冲之下,确实搅乱了凌统地大营,但可惜人太少,等凌统反应过来之后,指挥着五千大军将牛金围在了中间。眼看着牛金部要全军覆灭,曹仁带着几十个亲卫要出城。长史陈矫,功曹庞统都表示反对,认为曹仁以征南将军之尊,不当为几百人赴险。曹仁哪里肯听,带着人出了城,正当大家以为他只是在护城河边壮壮声势的时候,他却跃马杀进凌统军中,吓得陈矫等人面无人色。就连凌统部都被他给吓住了,被他一阵猛冲,居然奇迹般的救出了牛金等人。

这一行为吓住了凌统,也吓坏了陈矫和庞统。不过陈矫因为曹仁结果是获了胜,没有再说什么,庞统却直指曹仁是匹夫之勇,万一有失,这江陵城将如何处理?曹仁正为自己的勇猛得意,哪里听得下他的意见,一时便有些不快。后来相守经月,庞统又多次建议他分兵守夷陵,说得曹仁恼了,就找了个借口,说庞统推荐的人才名不符实,不能胜作任功曹的职务,将他撵出了江陵。

曹冲沉默不语,他早料到曹仁不能胜任守江陵地重任,只是没想到曹仁恃勇斗狠到如此地步。他叹惜着摇了摇头,对庞统说道:“那以士元之见,襄阳该当如何?”

庞统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外人,这才轻笑了一声说道:“这要看公子如何想。公子如果只想在荆州打些胜仗,捞些功劳好加官进爵,然后就回邺城地话,那现在就可整兵南下,驻守当阳,只等着周瑜分兵时打掉他的支军,帮助曹征南守住江陵,则届时曹征南必然为公子表功。”

曹冲微微地笑着,没有说话,张松看了一眼庞统道:“除此之外,士元还有何妙计?”

“如果公子想立个大大的功劳,以此可以虎踞荆襄,立下不世的功勋,那么公子此时,却应该先取江夏全郡。至于江陵,则等到曹征南一败不可收拾的时候,公子再出手相救不迟。”他盯着曹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说道。

曹冲一下子愣住了,立刻收起了对卧龙凤雏的腹诽之心。他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庞统的话。这庞统太狡猾了,刚才就想出那么一个点子来试他,现在又抛出这么一个难题来试他。不错,他要想借此战在荆州站稳脚跟的话,自然是等曹仁惨败之后再出手是最好,届时曹仁没有能力再和他争锋,只能灰溜溜的离开,而自己却有力挽狂澜之功,在荆州可以独挡一面。但自己如果明知曹仁必败,却不去救他,只顾自己的私心而先去取江夏,别的人顾然不知,但庞统会怎么看自己,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权力欲太旺,以至于不顾他人死活的地步?

“江夏要取,但夷陵也不能不顾。”曹冲沉思了片刻说道:“冲有一策,想请士元指

“公子请讲。”

“夷陵为我军右翼,江夏我为军左翼,皆不可偏废。”曹冲清咳了一声,用手指蘸着茶水在几上画了一个草图:“我打算以乐进部由经宜城向前攻击临沮,从后方支援夷陵,满宠部配合文聘部,顺夏水南下,阻断关羽向北支援刘琦的路线,而我则会合汝南李文达,先取了刘琦,再南下全取江夏。士元先生以为如何?”

庞统呵呵的笑起来:“公子这是万全之策,自然要比统想得周到。满奋威不离当阳,想来周公瑾也不敢分兵夷陵,公子此计,虚虚实实,的确是妙。”

曹冲见他面无讥笑之色,也略放心了些。他自己倒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刘琦率部在江夏北部和汝南太守李通僵持了好久了,此时不趁着江夏兵力不足拿江夏更待何时。一旦打通江夏,他向东就可以和九江郡连成一片,如果夏侯称要取庐江,他可以助上一臂之力。而取了江夏,周瑜再也不能自由在在长江中往来,只能从江南走6路,柴桑又在曹冲的兵锋之下,他必然要收缩防线,对江陵的压力也可以减轻不少,再有乐进率部攻击夷陵,基本可保江陵不失。至于是不是要等到曹仁大败之后,这个时机的主动权可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了。

第四卷 战江陵 第十二节 倾谈

“江南四郡虽然无法与江北连成一片,但至少目前还在朝庭手中,一日未定归属,则孙权和刘备一日不能安心。刘备逃窜半生,急需一块立足之地,从他紧紧抓住江夏不放可见一斑。如果公子取了江夏,则他势必要夺江南四郡作为安身立命之所。”庞统也用手指蘸了茶水,将曹冲画的草图又扩大了一些:“如果被刘备夺了江南四郡,那么孙权打一这仗就算是白打了,最后什么好处也捞不着。在夺江陵无望的情况下,他要么受限于目前的情况,舍弃江南四郡和刘备保持联盟,协力共抗公子的大军,要么就和刘备撕开面皮,争夺四郡。不管哪种情况,对于缺少足够水军的荆州来说,都可以获得喘息机会。”

曹冲等人连连点头,庞统几句话,一下子打开了他的思路。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江陵上,还是着重于防守,保住荆州江北三郡,不让周瑜扩大赤壁之战的胜果。而庞统的想法,则跨过了长江,把暂时自己无法控制的江南四郡变成了一个诱饵,逼得孙权和刘备反目,好让自己从中取渔人之利。

“因此,江陵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地方,江夏才是当前最急需攻取的所在。统以为,公子当尽快与汝南太守李文达联手,将刘琦部击败。”庞统脸色严肃的看着曹冲,一点笑容也没有。曹冲看着案上的草图,连连点头。取江夏已成重中之重,只有取了江夏,后面的一切才有可能实施。

“子翼,汉升和文长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曹冲转过头过蒋干道。

“他们去之前说好一个月的,算算日子。应该就在这两天该回来了。”蒋干掰着指头算了算道:“夫人上次让人送过去的粮食大约能维持到今明两天,既然没有让人再送,自然是要回来了。”

“好,那我倒要看看他们两人磨了一个月的剑究竟有多锋利。”曹冲笑了。他又对张松说道:“永年。邓师傅是不是去挑人了?”

张松稽首:“正是,邓将军昨天一回来就安排好了夫人,今天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要从二百虎士中先挑五十人出来,再由那几位挑选一下,希望最后能挑出二十人。”

曹冲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对外面看了看:“李元基是不是也跑去参加选拔了?怎么外面听不到他地声音?”

蒋干掩着嘴笑道:“公子此时才想起他来是不是有些迟了。不过公子放心。你罚他做的活他已经做完了。府里至少有三天不用砍柴了,天还没亮这小竖子就动手了,吵得我们都没睡好。”

曹冲呵呵的笑了,他罚李维砍柴,还不给他锋利的斧头,只给他一把锈得都快没刃地破斧头,本想着好好折磨他一下,顺便让他练练臂力,消耗一下他无处发泄的精力,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利害。天还没亮就把三天的柴火都劈完了。果然是精力过人。

“他没有另找斧头吧?”曹冲还是有些不太信,这小子向来会偷奸耍滑,莫不是偷偷磨了斧头,或者干脆换了把斧头吧。蒋干笑得直打跌,差点呛了水:“公子放心,这竖子虽然好弄巧,但对公子的话却从来都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打折扣的。公子不知道,他一大早在院子里劈柴。一边劈一边骂,好象那柴是他们家的杀父仇人一样,连劈带砸,就差用牙咬了,动静搞得可大了。这么冷的天,还精着上身,一身地犍子肉,勾得早起地丫环婆子偷看个不停呢。”

蒋干说得有趣,引得庞统也笑了起来:“这个李元基就是昨天那个李维吗?”

“正是,就是这个竖子一拳击毙了士元的马。”蒋干笑着说道:“所以公子要罚他。”

“怪不得那么勇猛。”庞统也忍俊不禁的笑了。

“匹夫之勇,让他劈柴他不怕,让他读点书就象要他命。”曹冲故意虎了脸道:“子翼你可要好好看着他,三个月内认不完三千字,背不下论语,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蒋干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张了张嘴,苦了脸一声不吭的端起茶杯来闷头喝茶。

“怎么?公子手下的侍卫也要念书吗?”庞统有些好奇的问道。

张松兴灾乐祸的看了一眼蒋干,转过头来客气的说道:“正是如此,公子说,只有武勇,不识文字,以后文书都认不得,如何能做个将领,所以特地让人教他们认字读书。以前是周元直,自从元直去了大秦,现在就由蒋子翼负责了。”

庞统点点头,他隐约知道一点周不疑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周不疑为什么被曹冲赶到大秦去了,不过从曹冲敢于不杀周不疑这样地年青才俊来看,这个曹公子不是神经大条就是自信心比较足。而从今天所见地各个方面来看,显然是后者比较可能。

他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曹冲,不由得有些惊讶。曹冲身边现在有二百虎士,个个武艺精湛,就算这里面只有一成的人能够读书,将来有机会能成为一介偏将,那曹冲等于就为自己准备了二十个储备人才,将来一有机会扩展出去,可就是至少五万人的忠心部队,实在是不可小视。看起来是漫不经心的一步棋,却随时可能成为坚强后盾。

庞统心中对曹冲也有了改观,对自己今天一早就来还马的做法感到十分满意,自己没有躲在家中扮名士的架子等着曹冲上门去请,这步棋看来是做对了。从这个少年公子的表现来看,那个在邺城地曹子桓只怕未必能占到什么上风,如果再加上自己胸中奇策地话,哼哼,他的机会就更少了。

所谓惺惺相惜。庞统和曹冲互相产生了敬佩之情,这谈话就更投机了。几个人从清晨一直谈到近午,曹冲正要让一直在旁倾听地邓艾去安排酒席宴请庞统,府中一个仆役在门口晃了一下。邓艾连忙起身到了门口。那个仆役附在他地耳边说了两句,邓艾脸色一变,连忙快步走了进来。俯在曹冲耳边轻声说道:“公子,蒯家来……人,有……急事要……找公子。”

曹冲觉得有些意外,蒯家怎么突然找上门来了,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庞统。心说不会是跟庞统一样来要田的吧?他连忙直起身说道:“请他进来吧。”

不大一会儿。蒯越的儿子蒯景快步走了进来,一眼看到庞统在座,不免愣了一下,拱手笑道:“原来士元兄也在。”庞统含笑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蒯景也不多说,掸了掸身子就拜在曹冲面前:“请公子救救我家兄长。”

“快起来,莫慌,慢慢说,究竟遇到什么事了?”曹冲连忙扶起蒯景。蒯景面色有些白,脑门上一层细密地汗珠。眼睛里有些血丝。看样子确实急得不轻。

“我家兄长在房陵,被山贼所围已经十数日,如今音讯全无,生死不知。”蒯景都快哭出来了,他趴在曹冲面前连连叩头:“请公子发兵,救救我家兄长。我家伯父英年早逝,如今只剩下我家兄长一个儿子。我家嫂嫂又刚怀孕不久。伯父一门,希望全在兄长身上。如今兄长身陷险境。家父又不在,只能小子前来相求了。请公子念在我蒯家忠心为国的份上,救救我家兄长。”

曹冲听得一头雾水,这蒯祺在房陵被山贼围上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房陵偏僻,民力维艰,民风又剽悍,一旦地方官有什么地方压得太紧了,那些山民围攻官府也是常事,值得你这么紧张吗?连蒯家忠心为国的话都说出来了,让人感觉得是官府在借刀杀人一般。

蒯景见曹冲纳闷,连忙将情况说了一遍。原来蒯祺在大半个月前就被山民围上了,蒯家一得到消息,就立刻去找镇守襄阳的乐进。哪知道乐进听说是蒯祺被人围在房陵了,立刻皱起了眉头,推说自己对房陵不熟悉,而且房陵也不属襄阳境内,不在自己的辖区。再说了,几百个山民围攻房陵城,凭着房陵的守军应该不至于会破城,自己劳师动众地派大军去,只怕未必合适。蒯景搞不清乐进地用意,以为是没有送礼的原因,连忙回家凑了一份大礼,哪想到却让乐进轰了出来。乐进最后沉下脸说,这襄阳的事,他可以管,出了襄阳,他管不了,要想他出兵可以,要么有荆州刺史李立的命令,要么有征南将军、领南郡太守曹仁的命令。当然你有受丞相命令镇守襄阳的仓舒公子的指示就更好了,他乐进二话不说,亲自带人杀上房陵去救蒯祺出来。

荆州刺史李立带着人出去巡视了,现在只怕已经到了江南,蒯景自然找不到他,而曹仁在江陵,那里正在打仗,估计曹仁也没心思管他这点闲事,这年头死一个县长算不上什么大事。至于曹冲,这些天一直不在襄阳,十几天前在襄阳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又去了南阳郡。等蒯景得到消息,曹冲的影子都没了。这些天把蒯景给急得,上蔡家庄园去求蒯英都求了好几次,可惜蒯英虽然找到蔡玑去向蔡瑁求情,但蔡瑁自己无兵可派,爱莫能助。今天一早听说曹冲回到了襄阳,蒯景立刻就来了。

“原来如此。”曹冲点了点头道:“你也莫怪乐将军,他的职责范围确实不能出襄阳。”

房陵属汉中郡,如今汉中可是张鲁的势力范围,这蒯祺奉了朝庭地任命去房陵做县长,张鲁没派人把他赶出来就算对他客气了,说不定这被山民围攻,其中就有张鲁地影子。乐进奉命镇守襄阳,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和张鲁发生冲突。别说是乐进,就算是曹仁或者是李立,他们都不会轻易动兵,而且理由很充分,房陵属汉中郡,你有问题应该去请汉中郡出兵帮忙解决,跑到襄阳来搬救兵算哪门子的事?这越境击贼可是大汉律不允许的。实在不行,你们家蒯异度不是光禄勋吗。让他请一份圣旨来,什么事都好办。

蒯景一听曹冲这么说,顿时心凉了,他一下子觉得身子骨都软了。趴在地上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他怔怔的看着曹冲,嘴里念念叨叨的说道:“请公子救救我家兄长,请公子救救我家兄长……”

“你起来,我又不是说不救他。”曹冲将蒯景拉起来,“你且容我想想。”

蒯景一听大喜,连忙又磕了两个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然后才爬起来。坐在一旁,弯着身子,双手撑在大腿上,紧张地看着曹冲,脑袋跟着曹冲的走动来回晃悠。

曹冲来回走了两圈,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看蒯景,又看看庞统道:“士元,你是襄阳本地人,对这里情况比较熟悉。你说蒯元吉(蒯祺)被围。是张鲁捣地鬼还是真是被山民围攻?”

庞统想了想道:“张鲁虽据汉中。但他无争霸之念,且潜心向道,一门心思搞什么米教,他地势力范围一直在汉中,没有听出过涉及到西城一带,当然更不会对房陵一个偏远小县感兴趣。我看这房陵之事,要么是山民作乱。要么是房陵本地地豪族与蒯县令有了冲突。在暗中鼓动山民闹事。”

“本地地豪族?”曹冲有些意外,他只知道襄阳的大族多。怎么那山沟沟里也有豪族。

“正是,房陵、西城一带,以申家最强。申义举(申耽)申义行(申仪)兄弟占据西城多年,在房陵一带也有不少产业,这会不会是……”他说着,有些怀疑的看了看蒯景。

蒯景的脸一下子红了。蒯祺到房陵这近半年的时间里,确实从房陵拿回了不少财物,想来对房陵当地的大族压榨不浅,只是这些话他当然不能说给曹冲听。

曹冲将蒯景地脸色看在眼里,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我可以去救蒯元吉,但你也知道,乐文谦手下新兵多,也不熟悉山地作战,我现在手中只有二百虎士,如果黄汉升他们明天能回来,自然没有话说。如果回不来,这点兵力只怕有些吃紧,你们蒯家有不少私兵,是不是……”

蒯景额头憋出一头地汗,他期期艾艾的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中原本是有些私兵的,如今有不少跟着父亲去了许县,还有些被兄长带走了,如今家中仅有百十人,不知道……”

曹冲苦笑了一声,这些家族也真是,又想救人,又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想了想道:“既如此,那你回去把人集中起来,我们今天就出发,同时派人通知黄汉升他们一起赶赴房陵,救兵如救火,不能拖延了。”

蒯景大喜,他没想到曹冲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连忙起身去准备人手。曹冲和庞统相视苦笑,摇了摇头,对邓艾说道:“士载,去把你叔父他们叫回来,选拔的事等等再说,我们要立刻出发,这时候多一个人好一个人。”

邓艾有些兴奋的应了一声,快步出了门。刚出门,就见李维精赤着上身,手里提着上衣快步冲了进来,一进大门就冲着邓艾叫道:“艾艾艾,公子在吗?”

邓艾被他玩笑的叫法叫得有些脸红,点头道:“公子在……里面呢,正要……让我去找……你们,元……基通过选……拔了吗?”

李维哈哈大笑,他摸了一下邓艾的头道:“废话,我李元基能通不过选拔?我可是第一好不好?”

“公子……正等着问……你读……书的事呢,你快……进去吧。”邓艾笑道。

“啊……”李维一下子瘪了,昂得高高地头一下子垂了下来,他四处看了一下,凑近邓艾低声说道:“艾艾艾,公子有没有生气。”

“艾……艾……艾……不知。”邓艾促狭地笑了,快乐的笑容在他小脸上荡漾。

“小竖子,讨打嘛。”李维示威的捏起了拳头,正在威胁邓艾,却见邓展的身影从外面闪了进来,连忙将拳头换成手掌,亲昵的摸着邓艾的脑袋,一副很疼爱的样子。邓展走近了瞥了他一眼,拉着邓艾说道:“士载,这竖子是不是又欺负你?”

“没……有。”邓艾摇摇头道:“叔父快进去吧,公子……找你呢。”

邓展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李维,将几个侍卫留在门外,大步进了院子。一个虎士看着李维笑道:“李元基,你这竖子也就是欺软怕硬,看到邓将军了怎么就软了?”

李维白了他一眼,探着脑袋看了看院子里,这才回过头笑骂道:“你这竖子不要多嘴,没看到老子身上被邓将军打地青斑还没好吗?好汉不吃眼前亏你都不懂?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怕邓将军,就连许正礼他们都不敢和邓将军对阵,老子敢上去接邓将军几招,已经算是牛逼地了。我日啊,这邓将军的两只手是怎么练出来地,老子愣是拿刀都砍不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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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十三节 说降

邓展听曹冲说完事情,点头笑道:“公子,此事无妨,五十人已经选好,可以单组一队,如若公子放心,就由我来给公子带着。他们武技基础都相当好,且战且练,进步更快,一个月之后就有小成,这种机会找都找不到呢。至于另外几个师傅,也一起随军,抓紧时间训练,想来也是快的。”

曹冲一听眉开眼笑,却又笑道:“师傅这可使不得,你可是将军,又是侯爵,如何能给我做个侍卫头子,太降尊纡贵了。”邓展哈哈大笑,拱手施了一礼道:“公子这话可就见外了,邓展就是给公子做侍卫也觉得荣幸之至,何况还是个侍卫头目呢。”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曹冲让人去通知了乐进,乐进一听不要他派兵相助,心中有些不安,亲自过来请示。曹冲笑道:“你这次在乌林损失不小,新补的兵不如以前的熟悉战阵,更何况是山地作战。我的虎士人数虽然不多,但有蒯家的人相助,相信可以解决几百个山民还是没有问题的。当然不请折冲将军出马也不是让将军闲着,将军就在襄阳好好练兵,我一回来,你可就有事做了。”

曹冲将自己和庞统等人商量好的安排说了一遍,乐进一听,心领神会,当下不再多话,抱拳施礼:“谨遵公子吩咐,我这就加紧练兵,届时一举拿下临沮,直逼夷陵。”他顿了顿又道:“犬子乐,仰慕公子,想跟着公子立功,不知公子……”

曹冲一听笑了,这个乐果敢勇烈。颇有乐进家风,又能文能武,倒确实是个人才,他笑着打趣道:“玄玉文武双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乐将军不将他带在身边,却让他跟着我,可舍得啊?”

乐进哈哈一笑:“这个竖子眼高于顶,唯独对公子心服口服。公子虎跳涧、鹰愁涧一战,一夜之间转战近百里,打得刘备孙贲六千人马寸步不前。说实话。不光这年轻一辈的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是我们这些在沙场征战了十几年,算是有点经验的人也是心服口服呢。”

曹冲被他夸得有些脸红,连连摇手。乐进又说了几句,大步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乐就带着两个亲兵兴冲冲的来报道了。他和许仪、典满等人本就相熟,如今一起在曹冲手下做事,自然更亲近了许多。当天下午,蒯景带着一百多家兵和曹冲汇合。曹冲二百虎士。再有邓展的近百亲兵,四百多人乘着文聘亲率地大船沿汉水西上,在南阳郡内筑阳转入筑水,赶向房陵。

半夜时分,曹冲接到了黄忠派人送来的急信,他们已经训练完毕,正准备回城。收到曹冲派人送过去的消息。已经转向从山路逼向房陵,估计两日后可进入房陵县界。曹冲大喜。有了这一千铁军相助,此事无忧。不过他有些奇怪,不是说粮食用完了吗,正准备回城补充给养,这突然之间不回城了,粮食怎么解决?

那个送信来的士卒听了笑着说:“公子莫忧,黄将军和魏将军在山中训练我们时,隔了十天就要饿我们一两天,每人只发一个饼子,还要全副武装在山中奔袭。从驻地到房陵最多两日路程,前些天地粮食还有三天的口粮剩余呢,足足够用,就是再远些,我们都能赶到,而且能立刻投入战斗。”

曹冲看着眼前这个又黑又瘦,却自信满满,精神旺盛,面带笑容显得成竹在胸的士卒,不由得有些惊讶,他回头对庞统笑道:“你看看,汉升和文长确实有一套,这士卒连饿肚子都不怕了,呵呵,好样的,回去告诉汉升他们,此次功成,公子请你们海吃一顿。”

“多谢公子。”那士卒翻身拜倒。

“唉,谢什么啊,你们可还没打呢。”曹冲哈哈大笑。

“公子请放心,我们这一千人苦练一个月,就等着立功的机会,此战不用我等则是罢,既然用了我等,则我等必胜。”那士卒朗声说道:“公子请休息,小人这就赶回军中,宣传公子美意。”

曹冲看了看外面漆黑的江面,担心的说道:“这夜间赶山路,可要小心。”

“多谢公子关心,小人这就去了。”那个士卒又施了礼,翻身出了船舱,身子一晃就不见了人影。过了一会,典满走进来,咂着嘴说道:“也不知汉升和文长他们怎么练地,居然能把这一群北人练得比南人还适应山路,那个士卒在山路上简直是快步如飞,就连公子请来地那个能人都连连点头呢。”

曹冲和庞统相视而笑,心中大定,倒身再睡。

辰时,船到房陵城外五里,文聘亲自进舱来叫醒了曹冲,指着外面在晨曦中露出枯黄山脊的群山道:“公子,从这里上岸前行五里就是房陵县城,这船只能到此,再往前可就暴露行踪了。”

“有劳仲业了。”曹冲起来,匆匆洗漱完毕,带着人就下了船。正在岸上整队时,文聘带着一个顶盔贯甲的年轻人赶到曹冲面前说道:“公子,这是我族中小辈文厚,长年来往于房陵,对此地颇为熟悉,与申家兄弟也有一面之缘,愿归在公子帐下,听公子差遣。”

曹冲看了一眼文厚,见他方面厚唇,面带朴直之气,点了点头:“如此更好。”

文聘大喜,连忙将文厚推到曹冲面前:“子淳,还不谢过公子。”文厚听了,憨憨一笑,拱手施礼。曹冲连忙扶起他,和文聘约好了再会的地点,这才带着人匆匆上路。文厚在前面领路,进了山不长时间,绕过几条山道,登上了一个小山头,房陵城就展现在了曹冲的眼前。

眼前的情景让曹冲皱起了眉头,也让蒯景倒吸了一口凉气。

房陵县城外。密密麻麻的数百个帐篷,哪里是几百人,这一眼看过去至少有两千人。这还仅仅是北城门,其他的城门那想来也有这些。总算起来,这里至少有五千多人在围城。整个房陵才一千多户,人口不过五千,难不成所有地人什么都不干,全来围城了?

曹冲不满的看了蒯景一眼,蒯景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指着下面地帐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曹冲暗自摇头。这蒯家算是完了,聪明劲儿都被老一辈用光了,这小辈都是饭桶。蒯祺连个小县令都当不好,这蒯景却更差劲,连个话都说不周全了。他掏出望远镜向城中看了看,只见城头地士兵虽然面色憔悴,却还能警惕的看着城外,城门上虽然有火烧的痕迹,却还没有破损,城墙上也有不少箭矢血迹。看来攻城之战已经发生过。并没有破城,这些人无奈之下才采取了围困的办法。

曹冲又看了看大营,大营里来来往往的都是赤着脚的山民,偶尔能看见些穿着皮甲拿着长刀长戟地士卒,不过大部分人都拿着山里打猎用地简易长弓、短弩,看样子军械都很简陋,攻击力实在是有限。他正看着。只见营门外有个文士模样地人在几个全副武装地士兵的护卫下登上了营门的门楼。手搭帘篷向这边看了过来。曹冲拉过文厚,将镜筒交给他:“你看看。认识那个文士吗?”

文厚看了看手里的雕花镜筒,咧嘴一笑,小心的举起镜筒凑在眼前,先是被镜中倒置的景像给搞糊涂了,等他会过神来,不由得被突然拉近了许多的人脸吓了一跳,连忙放下镜筒。

“别紧张,可认识那个人吗?”曹冲温和的笑了笑。

文厚紧张的心情被曹冲地声音抚得平静了些,他感激地朝着曹冲一笑,又重新举起了镜筒,仔细看了片刻,这才说道:“公子,这人是申家的师爷,叫于靖,字安平,原来是襄阳城的一个书生,小有些名气,但一直没有人推荐他做官,不知怎么的后来被申家看中了,请过去做了谋士,我在申家大寨中见过他几次。听说申义举(申耽)将一个妹妹嫁给了他,对他很信任,凡有大事都有些他参与,是个智囊。申家这几年势力大涨,跟他有很大的关系。”

“是吗?”曹冲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旁边那些人你也认识吗?”

文厚仔细看了一会道:“有一两个认识,好象是附近山里的头人,其他地就不清楚了,看他们地穿着,大概也是各个小部落的蛮人地头目。”

“蛮人?”

“嗯。”文厚将手里的镜筒小心的交还给曹冲,这才解释道:“山里的蛮人甚多,官府一向不太过问他们的事,也很少要他们交赋税,大部分只是象征性的收一点山里的特产,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主动和官府为难。”文厚说着,顿了一下,眼睛瞟了一下蒯景,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们和山里的大族关系都不错,经常交换些盐巴和铁器,偶尔也换一些兵器和山中紧缺的东西。象申家和他们的关系就很好,也经常从他们手里收购一些山货,或者是一些山里的珍禽异兽的毛皮之类,然后到襄阳或者宛城去出售。”

曹冲点了点头,他有些皱眉头。凭着手里的四百多人,他当然可以轻松的击溃这些乌合之众,但击溃了之后又能怎么样,除了杀一些人让他们暂时安稳一些之外,大概只能积下仇怨,其他没有任何用处。解了房陵之围,却不能解决这山里的问题,换一个好一点的县长来会好一点,差一点的县长来,又会重蹈覆辙。满山沟子的追这些蛮人?貌似又不行,难不成要把他们杀光不成,这山这么大,连绵数百里,只怕几年也剿不完。

“士元,你觉得该当如何?”曹冲扭过头看了一眼庞统。

庞统笑道:“这些蛮人,在山里来无影去无踪,一时击败容易,要想收长效,却非武力可行。”他拍了拍面色发白的蒯景的肩膀:“统觉得,公子现在最应该做的,还是先杀进城去。看看城中的情况,不管怎么说,蒯元吉是朝庭命官,这些蛮人就算有什么委屈。动不动就围攻县城也是不应该地。如果蒯元吉安然无恙,这事还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万一有什么不妥,只怕公子还是要施些手段,警告一下这些胆大包天的蛮人为好。”

曹冲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进城。他对蒋干说道:“子翼。你和子淳去这些蛮人的营中一趟,就说襄阳的官兵来了,想和他们谈一谈,让他们派一个能说得上话来地人过来。”

蒋干应了,带着文厚下了山坡,慢慢悠悠的走近了大营,两人走到营前。那个正在查看情势的于靖不认识蒋干,却认识文厚,不由得笑了起来:“文子淳,原来是你带着官兵来的啊。怎么?升官了?”

文厚笑着拱了拱手:“于先生一向可好。几位头人一向可好那些和他熟悉的头人都回了礼,七嘴八舌的问好。于靖也不阻拦,等众人话停了才笑道:“子淳是来做说客劝降我等的?”

文厚笑道:“岂敢,文厚现在是曹公子帐下一个小卒。公子接到房陵地急报,带着人前来查看情况,听说各位围攻房陵,不知是为了何故。为了避免刀兵。他想请诸位去营中一叙,说说原委。也好解了这里地困境,免得诸位一直围在这里,影响了今年的春耕。春不耕,秋可不收啊。”

这些头人正在着急这件事呢,本以为围城就是几天的事情,打破了房陵城掳掠一趟,报了官府压榨之仇就四散而去,没想到一围就是大半个月,人死了不少,城却攻不下来,不由得着了急。这春天已经到了,各个寨子里都要准备春耕,正如文厚所说,春天不耕种,秋天收什么。于靖见军心不稳,好言好语的劝说,又许下他们一些粮食,这才算勉强安抚下了他们。现在被文厚这么一说,这些人又不安份起来。

于靖见几个头人的脸上又有动摇之色,连忙大声笑道:“子淳,这曹公子也好不晓事,房陵可是汉中郡的地盘,他越境发兵,不怕汉中的张太守不乐意吗?再说了,赤壁大败,朝庭的军队最近补充的都是新兵,不习地形,恐怕来了也未必有用吧,我这里可有上万的人马,整个襄阳有几千人?”

文厚一时语噎,蒋干却哈哈一笑:“听子淳说这位于安平是个有识之士,不料一见之下却是个井底之蛙。你只知道房陵属汉中郡,却不知道汉中也是大汉地疆界吗?我家公子奉命镇守襄阳,却不是只管襄阳一处,这汉中也自然管得。再说了,张府君(张鲁)仁慈爱民,可从来没有说过割据自守,他是离这里太远,如果离得近,听说这里有人围攻官兵,只怕要抢在我家公子前面发兵吧。”

于靖一听大怒,大声喝道:“你是何人,敢来这里巧舌如簧?不怕我一阵乱箭射死你?”

蒋干放声大笑,他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指着于靖直乐:“山野之人,放大话吓我么?我九江蒋干益州去得,孙权地大营也来去自如,还怕你这几千人?”

于靖气得脸色铁青,想了想却又笑道:“原来是九江的蒋子翼啊,怪不得铁嘴如斯,听说你精研战国策,怎么,今天想到这儿来做说客了?”

蒋干一摆手:“蒋干没什么兴趣和你说这些。我跟你明说了吧,公子带了四百人来,本来可以一举而将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全部斩杀,不过公子仁心爱民,不想多造无辜杀戮,让你们这些人回不了家,见不到亲人,所以这才派我和子淳来告诉你们,公子愿意给你们一个悔过的机会,如果你们能有摆得上台面的理由,公子可以赦免你们的罪行,并给你们主持公道。”他有些无聊的摆了摆手道:“我也是受公子之命,前来传命,你们要有胆,就派人去前面公子的营中和公子商谈,要是没胆,就请你们准备好,公子一个时辰之后就要进攻了。”

文厚一听,顿时傻了眼,这蒋干什么说客啊,把话说得这么明白?都把老底告诉人家了,四百人?你也太老实了吧,不虚夸也就算了,居然把零头去掉了。你这么说了,谁还怕你?还一个时辰之后进攻,让人家准备好吗?再说了,公子什么时候说一个时辰之后进攻地?

果然,于靖一听蒋干地话就憋不住和狂笑起来,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些头人,好象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说道:“诸位听听,诸位听听,这竖子好生狂妄,四百人还想打败我们去救那个贪官,真是无知之极。不说其他城门,就说我们这北门地人,排成队让他们砍,只怕他们也不敢来啊。”那些头人也觉得有些好笑,四百人还如此嚣张,居然不把两千人放在眼里,这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傻子。他们越想越好笑,也跟着大笑起来,还有人笑着说道:“文公子,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跟着这样的主人没有前途的,这哪是打仗,分明是送死啊。赶紧回去吧,年纪轻轻的,莫枉丢了性命。”

蒋干不屑的看了一眼那些狂笑的蛮人,又安抚了一下有些焦急的文厚,眼神中静得象一潭水,隐隐的还有些得色,看得文厚也有些摸不清底了。他慢慢的也安静了下来,心想公子既然放心的派蒋干来,蒋干必有过人之处,也许他还有后招也说不定呢。

对不住诸位书友,让诸位久等了。这章发完,我继续码字,估计凌晨一点左右还有一章,习惯熬夜的书友可以等一等,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的书友就不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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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十四节 神手

蒋干摇了摇头,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于靖,只是不停的咂嘴,却不说一句话。于靖等人笑了一阵,慢慢觉得气氛有些怪异,笑声也渐渐觉得无趣,一个个有些尴尬的停住了笑容。于靖干咳了一声,强笑道:“蒋子翼,纵使你巧舌如簧,也难说动我等分毫,念你也是个读书人,回去告诉你家那个公子,让他要么再多带些人来,要么就按照我们说的条件办吧。”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支竹简,用力甩出,啪的一声落在蒋干的面前。

蒋干昂着头,看都没看那支竹简一眼,放声大笑,笑得脸色泛红才用手指点着于靖说道:“于安平,我说是你井底之蛙你还不服。我来问你,你在襄阳时可听说过刘玄德的名字?”

于靖从鼻子哼了一声,不屑的笑道:“刘豫州天下闻名,手下关张二将皆是万人敌的猛将,荆州有谁不知,我以为你要说哪位高人呢,真以为我于靖是山野村夫吗?”

“刘豫州天下闻名?”蒋干笑着点点头:“那于兄一定知道刘豫州手下的军队和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比,不比你们差吧?”

于靖脸一红,他强忍着回头看看的冲动,沉默了半晌才说:“也不能这么说,各有所长罢了。如果平地作战,我们可能略逊一筹,但山地作战,也许我军还略胜一筹。”“哈哈哈……”蒋干揶揄的笑了:“行,就算你能跟天下闻名的刘豫州打个平手吧,那我问你,你在山中几年,还知道这外面的消息吗?知道现在刘豫州如何了?”

于靖很反感蒋干那种语气中的鄙视。他哼了一声道:“我如何不知,刘豫州去年离开樊城,去了江夏了,你以为我在山中就不知天下大事了。当真以为我是井底之蛙?”

蒋干呵呵一笑:“那你知道天下闻名地刘豫州一万大军在长阪被我家公子两千人追得如丧家之犬吗?那你知道刘豫州在虎跳涧,手握雄兵六千,却被我家公子不足五百人死死堵在虎跳峡苦战一日,却不能前进一步吗?那你知道刘豫州在鹰愁涧战死三千人,却冲不过我家公子布下的一个小阵吗?你……”蒋干语气越说越快,忽然指着于靖大声喝道:“你知道刘豫州被我家公子四百人打得落荒而谈,霍仲邈一个回合被我家公子重创吗?就凭你这两千乌合之众。也想挡我家公子的脚步?你不是井底之蛙谁是井底之蛙。这些事你都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于靖面红耳赤,反驳的话突口而出,话出了口才觉得有些不对,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你既然知道这些,那么还拉着这几位头人一起来围攻房陵县城?”蒋干咦了一声,拍了拍脑袋装出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难道你是想拖着这几位头人一起死在我家公子的战刀之下,好让申家独霸这百里荆山?顺便再送我家公子一个微不足道的功劳?”

“于先生!”“于先生,你这是何意?”不等于靖反驳,几位头人一下子恼了,七嘴八舌的问道。

蒋干不等于靖回答。扬声叫道:“既然你于安平觉得我家公子的四百人不可怕。那好,请你到我公子营中一叙。蒋干不才,敢到你们这两千人面前走一遭,想来你也不至于不敢去吧。”他说完拉着文厚就走,走了两步回头看着于靖,竖起一个手指说道:“记住,只有一个时辰。”

文厚被蒋干拖着回了营。心中还是有些惊魂不定。他第一次看到做说客的这么嚣张,何况已方貌似还不占优势。直到快到曹冲面前。文厚还是不停的擦汗,用一种复杂地眼神看着蒋干挺拔地背影。

“你老看我干什么?”蒋干回过头笑道。

“九江蒋子翼果然是好一张利口。”文厚挑起拇指笑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于靖就会上你的当?他会来吗?如果不来怎么办?”

“不来?不来就打过去了,反正他们又不是对手。”蒋干无所谓的甩甩袖子,仿佛甩掉一团废纸似的,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撇着嘴不屑的笑道:“就这么个东西还敢跟我斗,我没骂得他吐血就算对他客气的了。”

曹冲听了蒋干的回复,满意的点了点头:“子翼,你现在越发有气势了。”

“哈哈哈,都是公子点拨的。”蒋干笑嘻嘻的点头道。

曹冲笑了一声:“你少来拍我马屁。好了,既然你说了给他们一个时辰地考虑时间,那就一个时辰吧,你去通知邓师傅他们准备吧。”蒋干应了一声,转身走了。曹冲看着面带微笑地庞统说道:“士元,你看那个于靖会来吗?”

庞统从蒋干身上收回目光,微微点头道:“于安平已经被蒋子翼挤到这个份上,只怕不想来也不成了。”他笑了笑又道:“蒋子翼以前游说过不少人,没听说过他有如此气势啊,怎么到了公子身边才几个月,就变得如此强势?”

曹冲一听,哈哈笑了几声,没有回答他,反倒揉着眉心说道:“既然那个于靖会来,士元认为该如何对付他?”庞统笑了笑说道:“此人小有才名,是申家的智囊,也是这些叛乱的蛮人的智囊,有他在,只怕公子的事情不太好办,除非公子能将他收归帐下。”

曹冲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若有深意的看了庞统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抚掌大乐。

没到一个时辰,只不过一刻钟地样子,于靖就带着一个蛮人打扮地年轻武士来到了曹冲的面前。虎士们已经铺好了几块席子,架好了随身携带地小炭炉。茶水在炭炉上欢快的跳跃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阵阵清香从壶嘴里溢出来,让人觉得精神为之一振。

曹冲和庞统等人坐在席上。悠然自得地品着刚煮好的香茶,看到于靖过来,他也不起身,抬了抬手道:“先生来得正巧。来,坐下喝口香茶再说。”

于靖被他们轻松自在的样子搞得糊涂了,要不是曹冲背后站着威猛高大的许仪和李维,要不是几步外还有典满带着地二十个虎士瞪着眼睛,用一种很冷漠得近乎无视的眼光看着他们,他真的会以为这些人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游山玩水的。

他一时有些出神。曹冲笑了笑道:“先生放心。这茶里没有毒的。”说着呵呵一笑,和庞统等人举杯一碰,一饮而尽,然后很舒服的吐了一口气道:“有酒学仙,无酒学佛,诚不我欺啊。”

“公子也知道佛么?”于靖笑着插了一句嘴,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那个年轻蛮人有些不知所措,摸着手里地刀有些紧张的看着许仪和李维。许仪和李维面不斜视,视他如若不见。

“知道。西方有佛。慈悲为怀嘛。”曹冲淡淡的笑着,冲着于靖举杯示意:“先生请。”

“公子请。”于靖慢慢放下了心头的紧张,也举起杯,呷了一口,清新的茶香一下子让他觉得心神都清爽了许多,刹那间他仿佛不是在刀光剑影的两军阵前,而是在襄阳与几个好友外出踏青。这几年被权利和金钱堵塞了心灵被触动了一下。正如漆黑的夜里忽然透出的一绺光明,当那无边的黑暗被撕破之后。压在心头沉甸甸的阴霾立刻减轻了不少。

几人说了些轻松地话题,于靖慢慢地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一直紧张的年轻蛮人,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这是在做谈判的使者,而不是来谈诗论文的。他连忙咳嗽了一声,收了脸上轻松的笑容道:“公子请我等前来,不会就是为了品这香茶吧?”

“当然不是,我如果只为品茶,何必带着这些人跑这么远的路到这山沟沟里来,现在又不是踏青的时候,再说了,就算踏青,我也要进城去,坐在房陵县城地城楼上,眺望这大好河山,何至于坐在这里,被一群将士们围着。”曹冲带着淡淡地笑容,抬手指了指周围的虎士:“他们这些人啊,杀人还行,喝茶谈诗就是外行了。”

于靖地眼神随着曹冲的手指在虎士们身上转了一圈,眼神立刻缩了起来,他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什么人是真正的铁血战士,什么人是真正的百战雄兵,这一圈看下来,眼睛所及之处,竟没有一个是弱手,这不由得他不有三分信了蒋干在他营前所说的事情。有这样的战士,再有合适的地形,要挡住刘备的六千人,应该说还是有点可能的。

不过他不能弱了自己的气势。于靖故作轻松的笑了几声,只是笑声干巴巴的,显然没有什么底气。于靖看看庞统等人脸上浑不在意的一丝笑意,觉得有些郁闷,笑得有些无趣,只得停住了笑容,指着身后那个一直握着刀柄警惕的看着四周的年轻人道:“这位壮士名叫铁勒,也算是山中铁家年轻一辈中的好手,大概也不比公子手下的人差吧。”

曹冲有些意外的看了铁勒一眼,哈哈一笑:“是吗?既然如此,这位壮士有没有兴趣玩两手?我这儿的人,只要带刀的,你随便挑一个,只要你能赢他一招半式,我手上的这个扳指就送与壮士如何?”他说着,将大拇指上戴着的一个象牙扳指取了下来,随手放在面前的席上。

铁勒看了一眼那个扳指,立刻眼前一亮,这扳指颜色晶莹温润略带光泽,做工精致,和山里老人们用的那种兽骨做的扳指相比,无吝于天地之别。他紧了紧手中的刀,跃跃欲试的看了一眼于靖。

于靖却被曹冲那种近乎狂妄的自信给惊住了,他愣了一刻,又觉得胸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恼火。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公子有如此雅信,铁勒你就随便露两手,小心别出手太重,伤了大家的和气。”

曹冲微笑不语,冲着铁勒点了点头。铁勒向西周看了一眼,见一个个虎士都是年轻健壮。身高都在七尺五寸以上,比自己足足高出半个头,一个个双目开合之间,精光四射。正如那山中的猛虎,时刻准备择人而噬。特别是这个曹公子身后站着的两人,浑身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血腥味,让他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惧意。他有些为难,又看了一眼远处,正看到穿着一身皮甲,缓步走了过来地邓展。他特地看了看邓展的眼睛。见邓展眼中全是一种平和和喜悦,一点也不象征战沙场的勇士,倒象是自己家旁边抱着孩子出来闲逛的大叔。再看看邓展眼角一丝鱼尾纹,铁勒轻轻地笑了,一指邓展道:“我就挑他了。”

“你挑他?”曹冲愣了,庞统等人也都愣了,蒋干和张松甚至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就连坐在曹冲身后的邓艾也禁不住的咧嘴笑了。笑得走过来的邓展一头雾水,也笑得铁勒莫名其妙。

“换一个吧,你不是他的对手。”曹冲忍着笑劝道。

年轻气盛的铁勒被曹冲的话一下子激怒了。他胀红着脸上前一步。哗地一声抽了腰里地长刀,刀尖几乎指到了邓展的鼻尖:“不换,我就挑他了。”

曹冲心中暗喜,脸上却做出一副不忍的样子,继续劝道:“铁壮士,要不我将这个扳指送给你吧,你就不用跟他比了。我怕你跟他比了之外。此生再不敢用刀。”蒋干听了。和张松一对眼神,心说公子这话好毒啊。分明这个铁勒是个愣头青,血气正旺,公子这么一说,只怕铁勒拼了命也不会换人了。

果然,铁勒一听更火了,向曹冲走了一步大声喝道:“不成,我非和他比不可。”

曹冲抬起手拦住正要上前教训不知道礼节的铁勒的许仪和李维,无奈的点头道:“既然如此,邓师傅,你就陪铁壮士走两招吧,注意不要伤了他。”

铁勒眼睛都红了,雪白的牙齿咬着厚厚的下唇,甩手将刀鞘扔在一边,看着有些意外的邓展。邓展这时候才搞清楚了状况,他呵呵一笑,随手抽出腰间的长刀,随随便便地站了个不丁不八地脚型,对双手握刀、严阵以待的铁勒招了招手道:“来吧。”

铁勒拔步上前,双手举过头顶,怪叫一声,全力劈了下来,邓展脚步一错,身子转了半个圈,顺手一刀柄拍在铁勒身后,铁勒一刀砍空,刚要回身,却被邓展这一刀柄打得收不住脚,向前踉跄了几步。他猛蹬一脚刹住身形,霍的回过头来,见邓展正面带微笑的站在原地,冲着他招手呢。铁勒不禁有些赧然,他偷看了一眼于靖,于靖却面色铁青,显然对铁勒第一回合就露了这么一个丑很是不满,冲着铁勒狠狠的使了个眼色。

铁勒长吸了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长刀,怪啸一声,拔步上前,抡刀再劈。这次他没有全力施为,只使出七分力量,留着三分余力准备应付邓展的变招。邓展微微一笑,手中刀在铁勒地刀背上点了一下,带着铁勒地长刀就偏了方向,擦着邓展的身子又砍了个空。铁勒刀砍到一半,忽然扭腕横扫,直奔邓展地腰横拖过来,邓展嘴角落出一丝赞许的笑容,脚步轻抬向前跨了半步,人已经贴进了铁勒的身前,倒持手中的长刀,伸进铁勒的两手之间。刀柄两边一荡,铁勒只觉得两只前臂一麻,握不住手中的长刀,当啷一声弃刀在地,连退几步。

邓展呵呵一笑,手中长刀甩了个刀花,刀尖挑起地上的刀,伸出左手捏着长刀的刀尖,将刀柄送到铁勒面前赞道:“铁壮士年纪轻轻,刀法沉稳,变招迅速,虽然粗陋些,却也算是难得。再来!”

铁勒听了面如猪肝,抖着手臂看着眼前的刀柄,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了半晌刚要再去接刀,于靖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铁勒,不用再比了。这位邓师傅就是在陆口一战斩杀了东吴大将黄公覆的奋威将军邓展邓子翼,他二十年前就成名了,你再练十年也不是他的对手,不必再比了。”

铁勒一听,面色一僵,这才接过长刀,拱手施礼:“原来是神手邓展,多谢邓将军手下留情,铁勒输得心服口服。”邓展还刀入鞘,哈哈大笑:“神手这个名字,邓展怕有辱师门,已经多年不用了,不提也罢。铁壮士不必自谦,以你的天资,若有明师指点,三年后必有大成。”

于靖冷冷一笑,回头对曹冲哂道:“神手邓展都在曹公子将下做个侍卫头子,曹公子帐下果然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啊,难怪敢以四百人来援房陵,于靖今天算是领教了。除了这位邓将军和这位九江蒋干,不知道公子手下还有哪些人才,不妨一起介绍一番,也好让我这山野之人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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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十五节 立威

曹冲听了,放下手中的茶杯,似乎没有听出于靖话中的愤怒和嫉妒,仿佛于靖就是诚心向他请教一番,以一种你说他胖他立刻就喘的博大胸怀谦虚了一下:“于先生过奖了,小子不才,能有几位高才相助,纯属是小子一片至诚之心。小子虽然才能低劣,却真心想为国为民做一点实事,故而这几位高才才会鼎力相助。既然先生如此诚心,那小子就为先生介绍一番。”

说着,他还若有其事的露出一种不好意思的笑容,直气得于靖胸口发堵,嗓子眼发甜,然后才指了指庞统说道:“这位蒋干蒋子翼和文厚文子淳,先生已经认识了,我就不多说了。这位是凤雏先生庞统庞士元,和先生是同乡,都是襄阳人氏,想来先生是听说过的。这位乃是川中才子张松张永年,有过目不忘之才,机谋百出,也是位高才。这位乐乐玄玉,乃是折冲将军乐文谦的长子,文武全才,果敢勇烈,颇有折冲将军的风范,将来也是位大才……”

他一个个的指着说下去,于靖的脸色越听越难看,折冲将军的儿子做文书,荆州名将文聘的侄子做向导,神手邓展、武卫校尉许的儿子作侍卫,日,这竖子手下还真是藏龙卧虎,能人不少啊,难怪这么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与他一比,自己带来的这个铁家堡的年青高手铁勒果然是替人家提鞋都不配的。

曹冲对于靖难看的脸色恍若未见,一个个的介绍完了,这才笑了笑道:“说来惭愧,小子才疏学浅,委屈他们了,如果是在丞相帐下,他们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扬名天下。当然了。象凤雏先生这样的,早就是扬名天下了。”

于靖心中暗骂,狗屁的卧龙凤雏,都是庞德公吹出来的,我在襄阳多年,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惊人地事迹,不过这个竖子手下确实不可小视。他如此推崇庞士元,难道庞士元真的有才?

他想了半刻,眼珠一转,心道:“管他有才没才,反正我才是这五千人马的智囊,不能满足我的条件,管你什么卧龙凤雏。想进房陵县城。门都没有。”他笑了笑道:“公子帐下果然是人才济济,于靖今天算是开了眼了。本当与诸位高才讨教讨教以有寸益,不过可惜啊,这里毕竟不是踏青的场所,咱们还是谈谈这眼下的战事吧。”

曹冲心中冷笑一声:“你丫的终于熬不住了,好,让你先谈,看你有什么鬼主意。”他面带微笑地点点头道:“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蒯元吉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小子一定还诸位一个公道。”

于靖哼了一声。大大咧咧的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掷杯于地,手扶着大腿昂然说道:“蒯元吉仰仗着蒯家的家世,得了这房陵长,却不知房陵虽小,却是数千大汉子民安生立命之所。他到任之后,不思为民造福,只知搜刮这山中的土物。整船整船的运往襄阳。浑不顾这些山民缺衣少食,生存无以为继。故而我家寨主才首为创义。带领山民围了这房陵,要替朝庭去了这贪官污吏,为百姓申张正义,还山中一个安定和平地世界。”

曹冲看了一眼面色仓惶地蒯景,对于靖的话不置可否,也不点头也不摇头,不赞同也不加以反驳,他当然知道这不过是讲价钱之前的场面话,戏肉还没有开始。他淡然的笑着,垂下眼帘看着冒着热气和茶香的耳杯,随口对停下来看他态度的于靖说道:“先生请继续说。”

于靖看到蒯景的神色紧张,以为蒯景已经被曹冲收拾过了,不免看着蒯景撇了撇嘴,掩着嘴虚咳了一声,借机瞅了瞅曹冲和他身边的数人,见曹冲面色淡然,脸上看不出一丝态度的倾向,而庞统等人更是专注于眼前的茶,似乎沉浸在了茶香之中,根本没有听到他地话似地。

“我家寨主一心为民,对这山中情况熟悉,和各族各寨都很交好,这次蒙各位看得起,举为盟主,也就豁出去了,要把这事做到底。我们几十个寨子商议已定,一致要求朝庭严惩贪官蒯祺,发回蒯祺搜刮的财物,同时体贴民心,施恩于民,免房陵西城三年赋税……”于靖见曹冲一直不置可否,嘴越说越顺,一会儿功夫提了十几条要求,直觉得有些口干了,才拿起邓艾给他续好的茶水呷了一口,停下来看看曹冲的脸色。

曹冲沉吟了半晌,见他不说话了,这才说道:“于先生和申寨主一心为民,这些要求大体都不过份。不过小子一时还不能全部答应,有些事要核查一下方可作答,有些事则非小子所能决定,要照会益州和汉中郡,再上报朝庭方可。至于蒯祺,他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不用上报到丞相府,只怕汉中太守张公祺(张鲁)和益州牧刘季玉(刘璋)就不会轻饶了他。他贪墨搜刮的财物,一经核查,只要确有其事的,一定如数发还,已经损坏的,自然也会如价抵偿。蒯家有人在这里,我想这点是没有问题地。”

蒯景听了,汗如浆出,连连点头:“一切全听公子吩咐。”

曹冲点了点头:“于先生所说,大多都合情合理,不过这一切,都要在我先看到房陵长蒯祺之后再说,一来有些事情需要对质,双方照面说个清楚,方可把事情查个水落实出,既不能便宜了坏人,也不能委屈了好人。更何况蒯祺再有错,这围攻县城……”曹冲停住了话语,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也是我大汉律不容地。诸位围城已经有大半个月,看样子也曾经攻击过房陵县城,这蒯祺是生是死,我等一无所知。如果蒯祺无恙,他自然难逃律法的严惩,可如果万一蒯祺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事情可就复杂了。届时本公子想大事化小也做不到了。”

于靖不屑地一笑:“蒯元吉胆小如鼠,从围城那天起,就没有在城头看过他,想来这种鼠辈是不容易死的。”他横了一眼又羞又气的蒯景,继续说道:“就算城中只剩下一个人,想必也一定会是这位蒯家的大才。”

“于安平,你不要欺人太甚。”蒯景实在忍受不住这种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的滋味了。霍地一声站了起来,拔出半截长刀怒声大骂。于靖面色不屑,仰起脸用鼻孔对着蒯景,重重的哼了一声。蒯景大怒,本待上前一刀斩了这姓于的,可一看横刀怒视的铁勒,再看看面色不豫的曹冲。只得强忍着胸中的闷气。重重的坐了下来,拿起茶杯就往口中倒去,一小半茶水入了口,一大半茶水却洒在胸前,滴滴嗒嗒地到处都是。

于靖轻蔑的一笑,转过头对曹冲说道:“公子美意,我等心领。不过公子要入城,只怕还没到时候,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曹冲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既如此,先生何妨一次将话说完。”

于靖沉吟了半晌:“我家寨主觉得。虽然说蒯祺难逃律法严惩。只怕再来一个,也未必比蒯祺强。他们既不熟悉山中的情况,又只想着三年任期一到,仗着家中势力再换个地方继续搜刮,只当到这山中游玩了一趟。因此……”他收住了话,凝视着曹冲,慢慢的说道:“我家寨主和各位头人觉得。最好能由熟悉这山中情况的人自治。方能确保一方平安。”

曹冲轻轻的放下了手中地茶杯,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于靖:“不知申寨主和各位头人觉得。什么样的人才适合当这房陵长?可有合适人选?”

于靖见曹冲没有发怒,反倒问起了人选,心中大定。他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没有立刻回答曹冲的话,反倒拿起了茶杯,悠然自得的拿起了茶杯伸向邓艾。曹冲看着邓艾提着茶壶往他杯中续水,略一思索笑道:“莫非于先生说的是你自己?”

于靖摇了摇头:“于靖虽有小才,却不敢枉自尊大。要说熟悉这山中的情况,自然非我申家二位寨主莫属。二位寨主久居山中,与各位头人关系默契,一向交好。如果能由大寨主任房陵长,由我家二寨主任上庸长,则山中自然太平,于朝庭有利,于山中百姓也有利。”

曹冲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坐直了身子,直视着于靖说道:“先生建议虽好,却略有不妥之处。先生读过书,应该略知我大汉律法。这当官的首先得要有人推荐,然后由丞相府考核,再行依能授任。申家二位寨主虽然有才,但从未任过地方官,又未经人推荐,只怕一时还不适合当这房陵长和上庸长,只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我曹冲不才,想见一见二位寨主,如若真如先生所说,愿作推荐之人,先生你看如何啊?”

于靖一听就沉下了脸:“公子此言妄矣,这大汉律虽有此等规定,但不实行已经多年,如今这大汉的官员,有多少是经过这个途径为官地?公子欺我不知吗?远地不说,这益州牧刘季玉可是朝庭任命的?这汉中太守张公祺可是官府任命的?还不是凭着手中有兵有钱,自已占了地方,自行任命官员。公子既然奉丞相命镇守襄阳,难道这点权利还没有吗?既然如此,那就请公子先回襄阳,等我家寨主取了房陵和上庸,届时再去拜会公子,也免得公子为难。”

“原来申家也想割据一方啊。”庞统笑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连西城也取了,由先生任这西城长,岂不是更方便了。”

“你以为我们不能吗?非不能也,乃不为也。”于靖哼然冷笑,斜眼扫了一眼庞统,又看了一眼曹冲:“公子以为于靖的建议可好?这样也免得公子难向丞相大人交待,等我家寨主取了房陵,将这房陵治理得风调雨顺,到时候也好给公子面子上添光啊。”

曹冲撇了撇嘴:“看来于先生真是入山多年,好多事情不太清楚了。如今中原已定,虽不敢说天下一统,却也不是十几年前有几千人就可以称霸一方的时候了。申家有多少人马,比袁本初强?比袁公路强?是比纵横无前的吕奉先强?还是比席卷天下的黄巾军强?居然还想着这等美事,真是贻笑大方。先生这个智囊,做得不到位啊。只怕会给申家带来祸事。小子奉劝先生,为人谋当慎重啊,不要一不小心,坏了申家地上下几百口性命。”

于靖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愣了片刻,呵呵一笑道:“原来公子根本没把申家放在眼里,申家势力是没有那几个人强。可公子别忘了,这里是大山,这里面全是山民,就算丞相大人地十几万大军放到山中,也是九牛一毛,无奈我何。申家人不多,只有数千雄兵。山寨一座。也算不是固若金汤,只不过十万兵围攻一年,也未必能破寨而已。公子不信,不妨试试。于靖不才,就不奉陪了,告辞!”

他走了两步,见曹冲也没有如他所愿的起身留他,还是那么不以为然地笑着,想到自己满怀希望而来,却是空手而归。不由得又是失望。又是忿怒,他回身戟指着曹冲说道:“久闻公子少有才名,如今一见之下,不过如此,孔文举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大概就是如此模样了。公子太年轻了,还是回到丞相大人膝下比较安全,莫不要丢了性命都不知是何原因。”

曹冲心中大喜。你丫的终于恼羞成怒。口不择言了。他沉下脸一句也不说,庞统却心领神会。长身而起,戟指于靖大声喝道:“大胆,无知鲰生,竟敢对公子无礼。给我拿下!”

他的话音未落,曹冲身后的许仪和李维就如离弦之箭一般扑了过去。李维一把抓住于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臂,飞起一脚就将他踢得腾空飞起,接着单手用力,狠狠的将他掼在地上,又重重的在他背上踏了一脚。这一脚踩得于靖一口气没上来,立刻陷入半晕状态。

铁勒一下子愣住了,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立刻拔出刀冲了上来,高高举起长刀冲着李维背后就劈。他还没碰到李维,只觉得眼前一花,腰间地长刀甚至都未拔出的许仪空着双手就拦在了他的面前。只见许仪双手齐伸,右手捏着铁勒手中长刀的刀背,左手骈指如戟,在铁勒胸口一戳。铁勒顿时觉得胸腹之间如受重击,一阵巨痛,立刻松开了手中的长刀,靡然倒地。

许仪冷笑一声,看了一眼倒地痛苦不堪的铁勒,双手捏住铁勒的长刀,缓缓用力,喀嚓一声竟将背厚约半寸地长刀一拗两断,这才将两截断刀扔在目瞪口呆地铁勒面前。

曹冲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于靖的面前,将手中的茶慢慢的倒在于靖的脸上。于靖被滚烫的茶水一激,慢慢从半昏迷状态下清醒过来,他怨恨的看着曹冲,咬着牙恨声说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这个竖子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这只是叛贼和官兵,不是交兵的两国,你连这点都没搞清楚,就敢在本公子面前嚣张至此?”曹冲将耳杯丢在于靖的脸上,挥了挥手道:“我杀的不是一个使者,只是一个目光法纪地狂徒,一个读了圣贤书却做出乱臣贼子之事地败类,一个不顾家族父母,委身于贼却恬不知耻的小人,有何不可?我只是遗憾,居然被你这种人污了我的

他转过身,不屑的挥手道:“拖出去,杀了,离得远一点,别让他污了我的眼睛。”

李维应了一声,单手提起面无人色的于靖向旁边走去。于靖被身材高大的李维提着,象是一只无助地鸡,力不从心地拼命挣扎,一边走一边大骂:“竖子,你不得好死,你不讲规矩……”话音未落,李维抬手一掌扇在他的脸上,将他没骂完地话一下子打回了肚子里,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于靖咕噜了两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和几颗牙齿,刚要再骂,却被李维象扔一个破袋子一样扔在地上,一手握着刀鞘,一手握着刀柄,刀光一闪,于靖那颗大好头颅被一腔鲜血激得飞起足足有一尺来高,然后滚落尘埃,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一刀枭首后已然还刀入鞘的李维。

铁勒面无人色,他看着缓步走回的李维,再看看如天神一般站在他面前的许仪,面色煞白,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先被许仪空手击倒,长刀被许仪折断,接着又欣赏了一下李维那种快得他根本看不清的刀法,曾经的少年轻狂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他抽眼看了一眼正面色如常和和庞统等人说笑的邓展,对他说的自己再练三年方可大成的话敬佩得五体投地。他曾经是那么的骄傲,一直以为自己是年轻一辈中的高手,如今才知道,那些不过是井底之蛙的愚见,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要遇到怎样的明师苦练三年,才能达到眼前这两个看起来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汉子的境界。更重要的是,自己还有机会活下去吗?铁勒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和心中的恐惧,看着一脸冷漠,慢慢走过来的曹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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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十六节 谈判

曹冲手指动了动,示意许仪和李维退后一步,这才蹲在面无人色、满头是汗的铁勒面前温和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你也知道,我本来也没打算杀他,我本打算跟你们好好谈一谈的,可是他居然污辱我,我只好杀了他了。”曹冲说着,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摆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铁勒茫然的看着曹冲,他不知道怎么去认识这个看起来还很稚嫩的少年。好象他说的是对的,于先生说的那些条件,他好象都是可以答应的,于先生走的时候,他也没有生气,怎么突然之间就杀了于先生呢?好象是因为于先生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了。

“你回去告诉你们的头人,我要进城。”曹冲站起身来,示意许仪他们把铁勒拉起来,又拿过一柄长刀递到铁勒手中:“我不想杀人,只想跟你们好好谈一谈,把这里的事情能圆满的解决了,所以我希望你们也不要逼我,我进城的时候,不希望有人跳出来找死。回去让头人们好好商量一下,派人来跟我谈判吧,至于申家,让他们派个能说上话的来。你能把我的话带到吗?”

铁勒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长刀,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点点头表示他听懂了。

“我的人弄坏了你的刀,这把刀就算赔你的。”曹冲呵呵一笑,拉出半截长刀,刀锋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刺得铁勒不由自主的收缩了一下眼神,暗自叫了一声:“好

“不要不好意思,我的人都用这样的刀,只有这种刀,才能佩得上你这样地年轻勇士。”曹冲老气横秋的拍拍铁勒的肩笑道:“去吧。将我的话带给你的族人,半个时辰后我要进城,希望我的刀不用沾上你们族人的鲜血。”

铁勒捧着那柄长刀,踩着有些发虚地步子,一步一步的挪进了半里外的大营。庞统看着他没入人群的背影,笑着说道:“公子这一把三十炼钢刀能镇住这两千人吗?”

曹冲笑了,回头看着庞统道:“先生以为呢?”

庞统摸了摸颌下的短须笑道:“于靖已经死了。这个铁勒又被邓奋威几个吓破了胆,只怕这帮蛮人一下子不会有什么好主意,公子大可以安安稳稳的进城了。”

“但愿如先生所料。”曹冲哈哈大笑。

事情好象被他们给猜中了,不长时间,铁勒又从大营里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请曹冲等人入城。曹冲满意地点点头。带着四百余人昂首挺胸地穿营而过。两千赤着脚拿着简陋弓弩的山民隔着十几丈远用一种敬畏和羡慕地眼神看着这四百盔明甲亮的战士。一个个咂舌不已。于靖带来的几百个申家寨的人躲在一旁。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却从头至尾没有人敢跳出来向曹冲的人发动进攻。

曹冲在欢喜不禁的蒯祺地欢迎下进了城。他最后回过头来对远远地缀着的蛮人们高声喊了一句:“我在这里等你们”,然后迈着轻松地步伐进了城。城门吱吱呀呀的在他身后关上了,截断了蛮人们敬畏的眼神,庄重的宣称演出成功。

“公子神勇,蒯祺佩服之至。”明显消瘦了不少,眼睛都显得大了一圈的蒯祺堆着满脸的笑容,讨好的拱手施礼:“祺何其荣幸。房陵何其荣幸。竟能扰动公子大驾,亲自来救援。”

“还要感谢蒯县长。能让我有这个露脸的机会。”曹冲收了脸上的笑容,瞟了一眼面色大变的蒯祺,哼了一声道:“走吧,带我去你的官府,好好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冲在来时已经问过蒯景,现在由当事人蒯祺再一说,事情基本也就清楚了。这山里的山民和外面的沟通,通常都是通过申家这样的大家族,就是官府要征收的赋税和方物,也是通常由他们领头去办,当然这里的好处也被申家捞了不少。官府得到的数目,和山民们实际交上的数目之间的差距极大,再加上从外面运进来的紧缺物资被他们层层加码,真正到了山民的手中,价格基本已经成了天价。但山民们愚昧无知,好多人一辈子没出过山,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被他们花言巧语的蒙骗,威逼利诱的欺压,也是茫然无知。蒯祺入山后发现外面卖得极贵的山货原来在山中竟是如此的便宜,不由得起了贪心,利用手中的权利直接派人到山民手中收购。

本来他给的价钱比申家的价格还是要公道一点的,但没想到手下的这些员吏从中大捞好处,最后算下来竟比申家的价格还低了不少,又仗着官府的威风强买强卖,惹得山民们大为不满,最后因强行要贱买一张罕见的白虎皮竟逼死了一个山民,结果被早就不满的申家从中一挑拨,山民们在头人的带领下,竟围了房陵县城。好在房陵县城虽然不高,山民们的武器也实在差劲,攻了三天城,除了流矢射死了十几个人之外,竟是无可奈何。在于靖的安排下,他们只得一边制造攻城器械,一边围城,想着等到城中粮绝,好杀进来掳掠一番。

蒯祺没想到的是,申家居然想借此机会霸占房陵上庸,要过过官瘾。一听蒯景说完事情的经过,他吓得冷汗直流,大气都不敢吭一声,紧张兮兮的看着曹冲,静候发落。

“你的事,稍候再说。”曹冲摆了摆手:“现在的事情是立刻加固城防,城中一下子多了四百多人,你的粮食还能撑几天?如果不够,那就趁早弃城,我的人救你出去没有问题,要想全部斩杀这些人,难度不小。”

蒯祺紧张的盘算了一下,强挤出一点笑容道:“公子,城中余粮还有不少,即使有公子这四百多人。还可再撑半个月,只是,只是这些都是去年的赋税……”蒯祺刚要说请公子今年能不能把缺补回来,却被蒯景拉了一下衣服,这才想起来自己惹的大麻烦,连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半个月?”曹冲想了想,有些犯愁。他这里有半个月时间足矣,可黄忠的一千人还在外面呢,他们可只有三天地口粮了,就算他们再能挨饿,也支撑不了几天,如果全凭这城中的粮食。只怕撑个五六天也就完了。

五六天能解决这里的事情吗?要不然只有让候在城外的文聘回去搬救兵了。只是从心理上说。他又不愿回去再搬救兵。自己在乐进和文聘面前可都是胸有成竹的说没问题的。

都是这蒯景的假情报给害地,自己也着急前来救人。一时大意,竟然没有派人前来核实一下。

曹冲脑子里想了又想,盘算了又盘算,一时拿不定主意。他让蒯祺和蒯景先下去准备,留下身边的几个人,将自己的担心说了一遍,然后看着几个人不吭声。

文厚没有说话。他对地形比较熟。但对这种决断的事情却不太在行。乐却是极想立一奇功,觉得就凭这一千四百多人拿下这些军械简陋的山民应该问题不大。再兴师动众的回去搬救兵大可不必,至于许仪等人根本就是有些被上次地胜利冲昏了头脑,他们觉得这城外地兵还能比刘备和孙贲地六千人强吗?再说了,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他们围城根本不行的,自己这些人随时想走就走,怎么可能被他们困住。要说攻城,就凭那些鞋都没有山民蛮子还能攻城?真是开玩笑。

张松瞥了这些张狂地家伙一眼说道:“你们不要忘了,上次虎跳涧和鹰愁涧之战,我们是占了地利,就算如此,人手也是损失一尽。汉升的三百亲兵是没剩下几个,就连一百虎士也损失了七成以上,你们还想这次再打成这样吗?公子岂是怕打仗?公子是舍不得拿你们的血去填他的战功簿,你们一个个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胡说八道。”

许仪和典满一听,想起了上次激战的惨状,都沉默的低下了头。庞统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张松,又看看曹冲,轻声笑了起来:“公子放心,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叛军今天这么轻易地放我们进城,只怕他们已经乱了阵脚,我估计不久他们就会派人来谈判,毕竟这些山民误不得农时,耽误不得,再说他们就算得了这县城也守不住。如今于靖已死,叛军心神已乱,一定会去申家堡找申家兄弟做主。申家堡离这里不到百里,快则明天下午,迟则后天早上,是战是和就有个结果。我们越是安稳,他们就越慌。何况实在不行的话,以我们地实力,破城而出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呢。”

听他这么一说,曹冲也定下了心神,细细思量了一回,也觉得有理。庞统又道:“黄将军那一千人明晚才能到,以他们的口粮,大概可以支撑到后天没有问题。我们守城人手已够,他们再进来也未必有用,不如就让他们在城外,还方便从文太守那里接受支援。由他们在城外作为疑兵,比进城来帮助守城更有用。”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理,一时倒也安定了。四百多人上了城,协助原有的人手加固城防,一时城中人心大定。两日无事,第二天夜里黄忠到了城外,魏延亲自带着人进城联系。曹冲将商定好的方案详详细细的告诉了魏延,魏延听了也点头称是,连夜带了些粮食又出了城,在附近找了个地方静候城中的消息,同时和筑水中待命的文聘联系上了,又取了一些粮食救急。

第三天中午,城外派人来联系,要求城中派人出去谈判。曹冲心中大定,立刻派早就准备妥当的蒋干和文厚出了城,同时由李维带着几个虎士保护他们。蒋干意气风发,昂首挺胸的出了城,趾高气昂的进了城外的大营。

曹冲在城中静候蒋干的消息,他相信以蒋干的口才,那些蛮人固然不是对手,就连申家也未必挡得住。别说申家的智囊于靖已经被自己宰了,就算于靖在,只怕也搞不过蒋干。现在唯一担心的。无非是申家不死心,仗着他们的实力胡搅蛮缠,裹胁着那些山民寻求最大地好处。这些粗人固然口才不好,但也正因为他们粗,所以他们不讲理,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搞到最后还要比谁的拳头大。

果不其然。两个时辰后蒋干回城了,他有些无奈的对曹冲说道:“申家的老大来了,那个老小子也不露面,派了个人来跟我说,他说不过我,只咬死一句话。要赔偿。数目大得让人咂舌。房陵和上庸要由他们说了算。否则就围城到底。反正官兵来了他们就退,官兵退了他们就来。看谁耗得过谁。”

曹冲和庞统互看了一眼,不由得苦笑不已。庞统想了想道:“既然如此,这申家也就留不得了。立刻通知黄将军,给他们点教训,端他一两个小寨,让他知道点利害。”

“也只有如此了。”曹冲点点头,立刻找来邓展。让他带着人和文厚一起摸出了城。黄忠和魏延正在山中待命。见到邓展之后,精神一振。寒喧了几句立刻切入正题,一听邓展传达的命令。黄忠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对文厚说道:“你对申家的情况比较熟,能跟我们说说各个寨子地情况吗?”

文厚笑道:“我来这里就是干这个的,如何不能。”他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襄阳刚做出来的纸摊地上,指着上面画的图形说道:“这是山里几十个山寨的位置图,最大的当然是申家,申家有大小五个寨,中间一个主寨是申家大寨主申耽地,靠近西城地那个是二寨主申仪地,相距大概有五十里,还有三个小寨,都是申家族人把守。申耽那个寨子有上千人,最关键的是他三面绝壁,只有一面有路,又被于靖修了一个山道,准备了大量地擂石滚木,易守难攻。要说好攻一点的倒是申仪那个寨子,但他离这里太远,只怕长途奔袭不易。因此我们只能在三个小寨子中选一两个,这三个寨子大小差不多,每个都有一二百人,平时主要是是和其他山民产换货物之用,倒是不难攻取,但他们都在其他头人的地盘中间,要想经过只怕有点困难,而且山路也不太好走。”

黄忠想了想,看了看魏延。魏延摸着下巴,半天没有吭声,指着地图又画了半天,最后他指了指申耽的大寨说道:“根据子淳所说,从路途难易情况和威慑作用来说,无疑是打这个寨子最好。虽说是三面绝壁,不过子淳也说了,偶尔还是有山民可以走的。既然那些山民能走,我们这位高人大概也是走得的。”他说着,微笑着看着跟随邓展一起过来的一个瘦瘦地山民。

这个山民姓金,外号金猴子,正是曹冲请过来教授虎士们攀援地高人。他从小在山中采药,山中的绝壁只要有人能走,他基本上都没有问题,曹冲也是因为府中有人多次从他手中买到绝壁上地稀见药材才知道这个瘦瘦的小子的绝活的。

金猴子笑了笑,他点头道:“魏将军说得对,只有这地方有人能走,我基本都能走。但是有两个问题,我要上山,因为是生路,所以只能是白天。再者,照着文公子所说的情况,只怕上去的人不能多,最多只能带两三个练习得最好的虎士上去。”

魏延笑了:“只要你有办法上去就行,人不用多,两三个虎士足矣,只要斩杀了看守山道的那些人,我们就可上山,只要我们进了寨,这一千人不够我们砍的。”他笑着指了指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说道:“今天是十八,丑时月色正明,你们正好趁这个时候上山,卯时又是人最困的时候,正好动手。”

邓展哈哈一笑,拍了拍魏延的肩膀说道:“文长,怪不得公子总说你是个将才,这天时地利人和,你都计算在内了,听你这么一说,不打这申耽的大寨反倒没有天理了?”

黄忠等人听了,不禁宛尔而笑。魏延有些不好意思,跟着干笑了几声。想了想他又得意的说道:“申家大寨里好东西一定少,别的不说,至少我们的粮食不成问题了。打下山寨之后将消息送回来,我们自己就在大寨里休整两日,反正这里不过百里。以邓师傅训练的疾行士,一天就可以来回了。”

邓展呵呵一笑:“你个竖子,你以为疾行士这么容易训练啊,这些虎士刚刚挑出来,根本还没训练呢,哪来的疾行士啊。”

魏延笑道:“我知道这两天训练不出疾行士,但邓师傅身边的那个疾行士不是还在吗?我可认识他的。”说着他指了指一直跟在邓展身后一个亲兵,促狭的挤了挤眼睛。邓展大笑,双手一拍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们就不要迟疑了。诸位,我也赞成文长的决定,攻打申耽的主寨,诸位以为如何?”好说歹说才跟了出来的李维第一个站了起来:“要玩就玩个大的,我也赞成打主寨。”

邓展甩手就是一巴掌,转过头对有些不解的黄忠笑着解释道:“这个竖子是公子新收的侍卫,不好好在公子身边呆着,死乞白赖的要跟着出来,一听有仗打就不知道规矩,用公子的话说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好斗分子,二位将军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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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十七节 恩威

黄忠等人带着一千铁甲军一路疾行,四个时辰后赶到了申家主寨。黄忠等人带着部队隐在主寨前不远处待命,金猴子却带着李维和两个善于攀援的虎士在文厚的带领下绕到了山侧。丑时月色正明,照得绝壁一片银亮。万籁俱静,山间连虫子的叫声都没有,只有微寒的山风拂过光秃秃的树头时发出的簌簌抖动,偶尔有一只山鸟被风惊醒,振翅高飞,发出一串清亮的鸣叫,在寂静的夜里回响。金猴子等人穿上了带来的灰色单衣,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爬上了后寨。稍做调整后,五个人摸进了后寨。

大寨里安静得很,所有的屋子里都黑漆漆的,除了不时有拎着灯笼打着哈欠,一路走一路抱怨的巡逻家丁走过,几乎看不到活的生物。文厚带路,蹑伏潜行,一路穿行到了前面的山口,指着看守山道的小屋对李维点了点头。李维咧着嘴无声的笑了,对金猴子和文厚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在路口看着,自己带了两个虎士轻手轻脚的进了屋。文厚抬头看了看月色,和金猴子挤在一起,刚说了两句闲话,就见李维如鬼魅一般从屋里走了出来,两个虎士手提血淋淋的长刀紧紧跟在身后。

“搞定了?”文厚吃了一惊,看着脸上带了一片血迹、状如妖魔的李维说道。搞定了,他娘的,有个家伙不知道吃了什么,躲在草窝子拉稀,差点被他漏了网,好在老子刀快。就是溅了老子一脸的血不爽,被邓师傅看到又得骂了。”李维丧气的抱怨着,回头对一个虎士做了个手势,那个虎士四处看了一眼,挑了个地方,点燃了两只火把,做了几个手势。不长时间,对面的山林中夜鸟飞起。扑愣愣地飞上了青天。

文厚看着从下面山道冲上山来的一千甲士,看着警惕的看着山寨中随时准备扑出去的李维和两个虎士,再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了看那个木屋,张着嘴巴吧哒了几下嘴,却什么也没说。金猴子微笑着拍了拍他,安慰道:“没什么奇怪的,我觉得这个很正常。”

“还正常?那里面可是有二十个壮汉,居然……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被他们解决了?”

“别说这二十个人都睡得正香,就算他们醒着。也不是这三人的对手。”金猴子见怪不怪,打了个哈欠道:“好了,我地任务完成了,要躲在这里睡一会。你还要带路,快点吧,黄将军他们已经上来了。”

文厚来不及多说。带着已经冲上山来的甲士们直扑后寨。一进后寨,甲士们不用多说什么。十人一组的扑进了两旁林立的营房,而魏延和李维则带着人直扑申耽的住处。刹那间安静的山寨里杀声大起。惨叫声不绝于耳,被惊醒的士卒们还未来得及投降,就被全部斩杀。小半个时辰后,山寨易手。

魏延拖着一个中年男人从后院走了出来,将那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往黄忠面前一推,哂笑道:“这个竖子还真快,兄长刚出门一天。他就上了嫂子的床了。”

这个中年人正是申家二寨主申仪。他昨天晚上接到申耽送过去地急信,今天中午就赶到了大寨。趁着申耽不在的时间,和阔别已久的嫂嫂叙了一下衷肠,然后就干脆歇在房内,代替年老力衰的申耽好好慰劳了一下久旷的嫂嫂。本想着满足一下相思之心,哪料到半夜却被人从温柔乡里美人怀中揪了出来,只穿了一件短裤的他在初春地夜风中瑟瑟发抖,又惊又怕,牙齿敲得如阵前的鼓点。

黄忠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这个盗嫂的小人,哼了一声:“我是曹公子派来地黄忠黄汉升,你要想不死,说点让我觉得值得的理由,只给你三句话,我没有心情多等。”

申仪翻身拜倒:“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愿归降,我愿归降。”

“还有两句。”黄忠冷漠的说道。

“我愿说服大哥,举寨投降。”申仪连忙又加了一个条件。黄忠还是很冷漠,你娘的这时候还由得你不投降吗,山寨都不姓申了,你降不降又能如何。申仪见他面色不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不敢再乱说了,还剩下一句,再不满意可就没命了。他正在苦想,一个妇人从里屋冲了出来,一下子跪倒在申仪身边,将一床锦被裹在牙齿打战的申仪身上,抬起头抗声说道:“如果将军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愿将申耽裹胁山民的证据交给大人。”

黄忠咦了一声,看了那个衣衫不整却面无惧色的妇人一眼,和邓展魏延相互看了一眼,这才说道:“拿出来看看,看值不值这个畜生地一条命。”

那妇人正待反驳,却被申仪扯了一下,这才瞪了黄忠一眼,起身匆匆进了屋,不长时间拿出一捆竹简来双手递给黄忠。黄忠就着旁边地火把看了一眼,眉头一挑,心中大喜,连忙问道:“还有么?”

“还有,不过要将军先答应了我的要求。”那妇人平静地说道。

“没问题,我不杀你们就是。”

“不仅如此,我还要你答应让义行(申仪)离开这山做官,离这山越远越好。”那妇人拉起申仪,挽着他的手臂,温柔的看了一眼申仪,扭过头直视着黄忠:“我还要将军发誓,不将今天所见透露出去支言片语。”黄忠破颜而笑,他饶有趣味的看了看眼前这两个叔嫂相通的人,点了点头:“能不能做官我说了不算,但我可以发誓,你们的事我们绝不透露出去半句。”

“谢过将军。”那妇人稽首施礼,回屋搬出一大堆竹简放在黄忠面前,不过当她再次进屋时,却好久没有出来。不长时间,一个侍女冲了冲来,扑到申仪面前惊惶的叫道:“二叔,夫人……夫人自裁了。”

申仪呆了一呆,忽然掀掉身上的锦被,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冲进了房内,不长时间,房内传出他痛不欲生地痛哭。黄忠等人面面相觑。觉得此事怪异,但事情紧急,他们倒也不想再问,让邓展的那个亲卫带着一卷竹简连夜起程,同时抓紧时间安排山寨的防卫,清点山寨内的物资。

曹冲得知黄忠等人取了申家大寨,不仅解决了粮食问题,还得到了申家欺压山民的证据,大喜过望。庞统等人看过那些竹简之后也是欣喜万分,如此一来,申耽要想再得到那些头人的支持可就难比登天了。蒋干特意停了半天,第二天上午才带着匆匆赶回的文厚,第二次进了城外的大营谈判。

这次谈得很顺利,申耽被半夜传过来地大寨失守的消息惊得心神出窍。更被夫人身死,二弟申仪让人费解的出现在大寨的消息搞得暴跳如雷。在多年的帐本面前。面对着愤怒的头人们,申耽方寸大乱。没说两句就被蒋干震住,退出了谈判,独自赶了回去。头人们群龙无首,在蒋干宣布了几条曹冲拟定的优惠条件后,他们感恩戴德的进城来叩谢曹冲。

曹冲看着拜服在地的头人们,开心异常。他忍住心中地得意,勉强装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扶起领头的铁家堡头人也就是铁勒的父亲铁心说道:“诸位都起来吧。这事你们也是受人蛊惑,本公子既然已经说过不追究了。那就不会食言的。春耕在即,你们还是尽快赶回去,千万不可误了农时。至于你们的损失,我们一定会尽快理清,申家大寨从你们身上搜刮地财物,我已经通知黄将军发还给你们,你们派人去取吧。如果有暂时用不着想换点钱的,可以送到襄阳城去换点钱。公子我会派人来跟你们联络,以后每个月都会有商队进来收货,你们也可以自己送到城里去,顺便看看城里地情况。”

铁心感激不尽,连连点头,又试探的说道:“蒋先生所说地,我们可以出山,公子会分田给我等,可是真的?”曹冲哈哈大笑:“当然是真的,现在襄阳还有良田千顷,你们要想出山来我当然欢迎,不仅有田,还可以安排你们的子弟入学读书,或者去当兵。”

一听分田,那些头人们都兴奋得很,一听到当兵,他们却犹豫起来。庞统看了,不禁笑道:“你们放心,公子不是让你们也成为士家,而是给你们单独建了一种特殊的兵制。你们的子弟如果当兵,以三年为限,三年之后如果觉得不想再当兵了,就可以带着挣来的军功回家,还可以由公子安排当个小武官,象铁勒这样地身手,回房陵做个县尉是没有问题地。”

接着庞统向头人们详细讲解了曹冲按照前世的义务兵制新建地兵制草案,头人们一听当兵三年,三年之后就可以自由选择,可以回乡为民享受终身赋税减半的待遇,有本事的还可以进入官府做个武官,一个个大喜,铁心当下就将有些害羞有些兴奋的铁勒推到曹冲面前说道:“请公子收下犬子,他自从见过公子之后,就一心想跟着公子。公子赏他的刀,他连我都舍不得让摸一下。”

曹冲呵呵一笑,他指着铁勒笑道:“你愿意当兵没问题,不过要想在邓师傅手下,只怕还要看邓师傅收不收你,怎么样,要不要公子我给你说说情?不一定管用哟。”

铁勒红了脸,连声称谢。曹冲挥了挥手,让人拿过来几十把上好的钢刀,每个头人发了一把。等各个头人欣赏完了手中的刀,庞统朗声笑道:“公子来得匆忙,未能给各位头人带得礼物,有些过意不去。这些刀不成敬意,仅表示一点公子的心意。公子还说了,诸位有机会到襄阳去,一定要让公子尽一下地主之谊,向各位如此的支持表示一下谢意。”

头人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客气的官府,更没有想到堂堂的丞相公子一点架子也没有的这么跟他们说话,不仅饶恕了他们地罪行,满足了他们的要求。还送他们礼物,一个个感激涕零的拜倒在地。曹冲好好的安抚了他们一阵,这才由蒯祺在县衙中摆了酒席,好好款待了一番这些头人。在席间庞统等人又好好的解说了一下曹冲在襄阳的新政,极力鼓动山民们出山定居。

几个文人在席间赋诗作文助兴之外,曹冲也不忘示威,让几个虎士表演了一下他们精湛的武艺。闪闪的刀光和威猛地喝叫声不仅撩动了年轻人的勇性,也让头人们一惊一乍。直到表演完毕,才算是放下了悬到了嗓子眼的那颗心。当天众人尽欢而散,次日一早,头人们带着各自的人马四散而去。

曹冲将申家大寨赏给了铁心,又给他补充了些军械,这才带着人出了房陵,和筑水中的文聘会合,不到一日,黄忠带着一千铁甲军赶到。一见曹冲,立刻和魏延上前大礼参拜。

“二位将军请起,这次能顺利解决房陵的战事,二位将军当是首功。”曹冲看着脱胎换骨的一千铁甲军欣喜不已,连忙上前扶起黄忠和魏延。

“是公子英勇,是凤雏先生智谋过人。又有邓将军的虎士和金猴子等人先建奇功,我等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黄忠笑着说道。先夸了一番其他人,然后又拉着魏延说道:“我等若有微功也是文长的功劳。若不是他建议改变计划,奇袭申家大寨,我等也不能如此圆满完成任务。”

“哪里哪里,延擅改公子军令,还请公子责罚。”魏延一边笑着,一边偷眼看了看曹冲地脸色。曹冲笑容满面道:“改得好啊,如果不是夺了申家大寨。这申耽也不会那么轻易的一败涂地。军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是我的命令。我只要你们完成了任务。至于如何完成,我不限制你们。”

一直在旁边含笑不语的文聘笑道:“公子洒脱,众将又是智勇双全,难怪三四日就兵不血刃的解决了房陵的战事,聘乃是杞人忧天了,白白担心了几天。”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曹冲心中明白,不久之后自己这一仗又会象上次宛城劝降一样传遍荆州,传向许县和邺城。他冲着文聘拱了拱手,感激不尽。文聘心领神会,招呼着众人上船。

船舱里,曹冲和文聘相对而坐,庞统张松等人陪在一旁。曹冲呷着茶,长长地吸了口气道:“文太守,这里的事情已了,收尾工作会由乐折冲接手,他会从此向前进军。而我们地注意力要放到江夏了,你的水军可曾准备好了?”

文聘露出一丝笑容道:“早已准备妥当,只等春水发生,就可以顺流而下,这次再和关云长好好较量一番,争个雌雄。”他现在虚担了一个江夏太守地官职,却寓居在襄阳,又听消息说蔡瑁迟早要重掌水军,自己虽说和曹冲关系不错,毕竟不如蔡家的翁婿关系,他一直也在考虑着自己的前途。现在听曹冲说要首先夺回江夏,他如何不喜。

“关羽骁勇,所领水军又有江夏征战多年的悍卒,实力不可小觑,文太守不可小视了他。”曹冲笑道:“我已经派人通知了满伯宁(满宠),由他配合你相机而动,不可硬拼,只要挡住关羽向北增援的路线即可,我汇合汝南太守李文达(李通)先解决了刘琦部,再挥师南下和你们相会。”

文聘沉思了片刻,点头赞同。一路上他们谈兵论剑,纵论荆州的战事,相谈甚欢,不过一日时间就到了襄阳。曹冲辞别了文聘,回到襄阳城的府中,还未进门,就见刘琮正在院子里转***,里屋蔡玑正陪着蔡璇说笑,蔡沁儿和麋氏姐妹凑在一起,一边做事一边低声说笑。

“仲玉,你儿子还没到生地时辰,你转什么***?”曹冲打趣道。

一听曹冲地声音,刘琮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扑上来一把抓住曹冲就往屋里拉,一边走一边说道:“仓舒,你可回来了,可急死我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房陵找你了。”

曹冲被他拉得步履踉跄,差点摔个跟头,他一把挣开刘琮说道:“你急什么,差点拉倒我了。有什么事就说嘛,这么慌干什么?”

蔡璇白了刘琮一眼:“他呀,总是这么毛手毛脚地,说了多少次也改不掉。”刘琮没有象往常一样憨笑,而是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去去去,老爷们说话,老娘们一边呆着去。”

“咦,你长本事了啊。”蔡璇眼睛一瞪,扑过来就要揪他。刘琮一把抱住她急道:“夫人,夫人,我真的有事,你也是知道的,你就别耽误我和仓舒说事了好不好?”

蔡璇在他的怀中扭了一下,狠狠的掐了一下他这才松开手,撅着嘴拉着蔡玑向内室走去。刘琮尴尬的笑了笑,这才凑近曹冲说道:“仓舒,我家兄长派人来了。”你家兄长?刘伯玉?”曹冲一听立刻收住了笑容,连忙拉着刘琮坐下。刘琮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没有其他人,这才带着哭音拜倒在地,压低了声音说道:“请仓舒救救我家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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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十八节 新政

曹冲被他哭得莫名其妙,心想自己怎么刚坐下来就要救人命,前几天刚刚被蒯景哭了一通,现在刘琮又来这一幕,莫非自己是12O急救中心不成。他扑哧笑了一声扶起刘琮:“你有话慢慢说,刘伯玉他怎么了?”

刘琮擦了把眼泪,颠三倒四的说了一阵,好容易才将事情勉强说清楚了。原来刘琦从去年在陈到的帮助下接收了黄祖的军队之后,开始还是蛮顺利的,后来刘备被大军击溃,一起到了江夏,刘琦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不仅原来属黄祖的人马一个个变了心,转而投在刘备帐下,对他这个正牌的江夏太守反而不理不睬,更让他揪心的是自己从荆州带来的亲信也被打散分到各个部分,不久就在零星的战斗中阵亡了几个。不到两个月,他指挥得动的部队就只剩下不到千人,其他人虽然还属他的名下,但基本上都只听刘备指挥了。

正在他觉得大惑不解的时候,和黄忠一起守长沙攸县的刘磐到了江夏,同时来的还有三千人。这三千人是刘磐和黄忠在攸县近十年的时间里积累下来的老兵,战斗力都很不错,基本上能跟赵云陈到率领的刘备亲军旗鼓相当。刘磐一来,刘琦的腰杆子一下子硬气了不少。刘磐可不是刘琦,他掌兵多年,这些人跟着他出生入死,忠心极佳,虽然明里暗里有人拉拢过他们,但都没有成功。而刘磐也敏锐的感觉到了刘琦地位的尴尬,带着三千人给刘琦做起了亲军,接管了江夏太守府的防护。

不久之后,曹操大军南下,刘备说要集中大家的力量,和江东结盟,希望能由刘琦这个名正言顺的江夏太守、荆州的继承人来统一指挥,刘琦很有自知之明,极力推脱。不顾刘磐的劝阻,带着刘磐移防到了江夏郡最北的西阳一带,和汝南太守李通对峙。在刘磐地协助下,他不仅挡住了李通的进攻,还牢牢的控制了附近的国、县和平春一带,算是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赤壁之战中刘备在虎跳涧和鹰愁涧损兵折将,威信大减。原来归顺他的那些江夏将领又有些犹豫起来,刘备一看形势不好,趁着刘琦远在西阳,快刀斩乱麻。以军纪不整、乱兵扰民为由,一口气斩杀了十几个江夏将领,将他们的部队全部收归已有,然后才派简雍来知会刘琦,说那些将领在西陵拥兵自重,想要降曹,他来不及通知刘琦,只好代刘琦先行处理,然后极力劝说刘琦回西陵主持大局。

刘琦这时也渐渐明白了刘备地用心。但他一来感激于当初刘备对他的支持,二来他自己也确实不是将才,回西陵也控制不了那些已经被刘备牢牢控制的人马,干脆说自己愿意将江夏太守让出来。由刘备兼任,自己只想领着这三千多人守在西阳。做一方偏将。刘备见他不回去,只得派着陈到带着三千人马赶到西阳南一百里的离人聚,说是要协助刘琦。

陈到和刘琦很熟,刘琦对他虽有戒心,但一来陈到在离人聚后一直很安份,从不跨入西阳县界,二来该给刘琦地粮草军械他从不拖欠。总是按时按量的发到。因此刘琦慢慢也就放了心,安心做他的偏将。刘磐虽然多次劝他早做准备。他却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刘琦一直体弱,去年八月刘表死之后,他因为悲伤过度,感慨父子生死别离,又伤感兄弟离心,一时竟病倒了,当时刘备刚到西陵,对他关怀倍至,为他延医抓药。后来刘表病渐渐好了,却落下一个咳嗽的毛病,治了好久也不见好,却日见沉重,最近竟发现咳血了。这让刘琦起了疑心,无意中遇到一个游医,那游医看了药方之后说,其中有两味药是相冲的,不能一起使用,否则服药者就会中毒伤肺,导致咳血。这个说法让刘琦如遭雷击,他不敢相信这个游医,又偷偷找了几个医匠,大部分都说没有这个说法,只有一个表示那个游医的意见可能有一些道理。

这让刘琦有些不敢确定,但他的病情越来越重之后就是真的,因此他停了那个药。没想到停药不到十天,刘备就派人知会刘琦,让陈到移兵平春,并且要求刘琦拨一千兵支援陈到。刘琦当然不愿,感觉到情况不妙,这才听了刘磐的劝说,派了一个亲信潜行到襄阳来找刘琮探探口风。

曹冲好容易搞明白了刘琮要说地意思,他对刘备的看法一直比较恶毒,没事还要找点捕风捉影的东西,如今这个事情摆在面前,他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刘备要杀刘琦,夺江夏地大权。他记得演义里也是说刘琦在赤壁大战之后不久就死了的,莫非正是应了这件事?

他一边思考,一边安抚着刘琮,答应尽快派人和刘琦联系。他拍着胸脯和刘琮说道,如果刘琦愿意归降朝庭,那自然是天大地好事,张机大师就在襄阳,有他在,一定可以控制住刘琦的病情。刘琮听了,这才心安了些,抽抽噎噎的退了出去。

曹冲坐着细想了一会,让人请来了刘巴和庞统,把刘琮说的消息复述了一遍,又将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哪知道刘巴和庞统听了,却眉开眼笑,开心得象是捡了个宝似的。曹冲看着两个高人一副没安什么好心肠的样子,颇为不解,连忙请教。

刘巴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刘备先前一无所有,他那个汉室宗亲地身份,根本没有几个人看重。他虽然武勇,却无声望,经术也不值一提,是个纯粹地武夫。但他要想成大事,就必须要有名声,没有好名声也要装出个好名声,所以伪善是他的强项。他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忘了收买人心,靠地就是这种伪善,有不少人追随他,就是看中他的仁善,希望跟着他不至于有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如果刘琦能现身说法,将自己所遇到的事情传扬开去,刘备的名声就算彻底毁了,他的手下必将分崩离析。将再无力给公子制造麻烦。”

曹冲笑了,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妙处,故而才找这两个人来商量,看看如何充分利用这件事,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刘巴就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他点了点头,却没有表明自己地看法。转向庞统说道:“士元的看法呢。”

庞统笑道:“子初说得对,刘备现在兵不过两万,将不过数员,所倚仗的就是他的名声。我们如果能将刘琦拉拢过来,只要他表明了脱离刘备的立场,这后面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怎么宣扬就是我们的事,公子新办地那个书香坊,可不是只能印书的,印些言纸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含笑看着刘巴和曹冲,摸着下巴的短须又接着说道:“所以把刘琦争取过来是重中之重,只要刘琦活着到了襄阳。不管他还能活几天,后面地事对我们来说都是手到擒来。”

刘巴和曹冲听了,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一齐看向庞统。不由得同时抚掌大笑。说笑间,他们就商量了行事步骤。让蒋干立刻带着曹冲的意思赶赴西阳说服刘琦和刘磐,同时带一个张机大师的弟子去确诊刘琦的病情。

蒋干领命匆匆出了门去找张机大师,曹冲又将房陵的事和刘巴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山民如有出山定居的,就由子初安排他们的住处和一应相关事宜。至于钱嘛,这次在申家大寨所获甚丰,申仪又出了山。申家的势力彻底垮台。他们收刮了多年的财物让那些头人们一分,估计一年半载地不会有财物的短缺。至于安排什么人去房陵的事。还要知会一下曹仁,毕竟他才是正牌的南郡太守。”

曹冲地话还没有说完,刘巴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公子有所不知,曹征南听说公子在襄阳要做事,让他地长子曹子平带着南郡太守的大印前天赶到了襄阳,说是他军务繁忙,一时没有时间顾及民政,故而要将这大印放在公子这里,一切民政事,就由公子说了算了。”

“有这等事?”曹冲惊喜万分,他正在愁这件事呢,虽说曹操让他坐镇襄阳,但不知是为什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给他合适的身份,他是以骑都尉的身份在做事,总之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曹仁是自家人,他不说什么别人自然不好说什么,不过再怎么说,总不如现在手握着南郡太守的大印方便。

刘巴笑着点点头,又笑道:“曹子平在襄阳呆了两天了,一直在等公子回来,我看他的意思,好象不回到江陵去了,曹征南的意思,也许是要让他跟着公子。”

曹冲呵呵笑了两声,曹泰虽然不笨,但跟他老子比还是差了一些,将来地成就有限,曹仁大概也是看出了这一点,这才借这个机会将曹泰安排到自己身边来。自己受了他这么大地好处,总不能再将曹泰推回去。他暗自思量了一下,点点头道:“如此更好,大印就放在子初你那里吧,我最近也没有什么时间呆在襄阳,反正我的想法都跟你说了,你就酌情安排吧,有什么想法,知会我一声就是了。”

刘巴心中感激,脸上却不露出一丝得意,他拱了拱手道:“承蒙公子如此信任,巴敢不从命。”

曹冲摆了摆手道:“子初不必客气,无非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罢了。你在政事上比我有经验,计算之学也精到,这些事当然是你来做比较合适。对了,最近襄阳可有什么事情吗?”

刘巴微微一笑道:“事情倒是挺多,不过最热闹地还是两件事,一件是以蔡家为首的几个家族,纷纷占田,开始的时候只有蔡家占得多,其他几个家族都被多占田地的赋税吓住了,怕获利不多,后来见庞家也开始大量占田,一个个才开始跟风,附近的良田很快就被占了,好多人开始打偏远一些地方的主意。公子回来得早,再迟回来两天,只怕你答应山民的几千顷良田就不好搞了,即便如此,那些山民出山来,也只能安排到临沮、编县一带,这襄阳附近可没有田了。”

曹冲又惊又喜,襄阳附近的田居然这么快就被占光了。那今年的粮食问题就算解决了,要知道这些富户原有的田大部分都只缴很少的赋税或根本就不交税,自己先前让刘巴让人度田,就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好在荆州的田不少,自己也没有立刻跟他们较真,刘巴也有手段。这才没有闹出什么事来。而这些额外地协议占田的赋税却高达五成,不然也不会吓得那些大户一时不敢动手了。现在田全被占了,那只要老天爷帮忙,他今年就不用为吃饭担心了。他看了一眼庞统道:“士元。看来还是你的影响力强啊,这庞家一占田,其它的都跟着动手了。”

庞统笑道:“惭愧惭愧,我也是沾了公子的光罢了。”

刘巴笑道:“这第二件事就没那么好了。公子让人到襄阳义学宣布了新规定之后,定为初级的人反正白吃白住,大不了干些杂活而已,倒没有多大动静,学经的人也没有多大影响,倒是中级地人都闹翻了。好多人都觉得公子要让他们去学什么木匠、医匠或者计算之学,实在是有辱斯文,当天就有不少人打起包袱走了。宋仲子也气得很,闷在义学里几天没见过。说是病了。”

曹冲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不免有些吃惊。他想了想道:“那子初以为如何处理才好?”

刘巴笑道:“这些人其实根本不懂读经书是为了什么,以为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有读得经书才能入仕,故而一听要改学木匠和医学这些工匠之术,就大失所望,归根到底还是没有看到前途所在。我想过些天举行一个募员大会,将官府现在所缺的员吏名额全部公布出来。将不同的职务所需要的条件都写明。不管有没有人推荐,只要符合这个职务地条件的人。都可以前来报名,让他们知道,其实入仕并不都需要经学,或者说,经学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经学没有太大的用处?”庞统首先倒被刘巴说糊涂了,不由得开腔问道。

“士元,你觉得一个郡县的员吏,需要多少经学?”刘巴反问道。

庞统一怔,想了想也笑了:“你说的倒也是,普通员吏,只要为人诚实,办事勤快,有些专业技能就是个好员吏,真正的大儒倒未必能做得好。不过,这入仕不用学经学,恐怕不光是荆州的学子不能理解,只怕朝庭也不能接受吧。”

刘巴摇头道:“士元听错了,不是不用经术,只是经学不需要那么精深,能识得些字,能知道些圣人教诲也就够了,不需要象宋仲子那样对每一个字都说上一大串道理来。当然了,这些主要是针对普通员吏,至于别驾、功曹这样的职务,对经学还是需要一定地要求的。”

庞统想了想,点头道:“区别对待,逐次加深,这倒也是说得通的。”

刘巴笑道:“正是如此,这襄阳目前的员吏缺额大约在一百多一点,其中对经学要求较高地不过数人,其他人只要识得一两千字,就能应付自如。倒是有些职位须经过专门训导方能胜任,这将作掾吏,我想由刘仲玉和韩公至(韩暨)来担任考官,田曹的员吏由谢异公(谢奇)担任考官,这金曹、仓曹、集曹地员吏就由我来考考他们了。至于兵曹的员吏,则要请公子这边派人了。”

曹冲笑道:“无妨,届时让汉升去一趟就是了。这次既然要办,就要办得热闹些,不分贵贱,不分门第,只要符合要求,就可以进去考问一番,无非是公平、公正、公开三个原则,要做到不拘一格取人才,只有人才升迁之道畅通了,才不会让这些能人沦为盗贼,或为贼所用。”他说到此,不由得想起于靖,叹了口气道:“于安平那样的事,越少越好。”

刘巴笑道:“公子的这三个原则当然好,不过公子也要有心理准备。这襄阳义学刚开了半年不到,真正能学有所成的,为数不多,张仲景教出来的医匠是不少,但刘仲玉他们却没有教出什么学生来,那些工匠大都不识几个字,最后能进入各曹做事的,只怕大部分还是大家子弟,他们就算不用人推荐,只凭识字多这一条,就让那些寒家子弟望尘莫及。”

曹冲摇手道:“子初何必心急,这次哪怕只能取一个寒家子弟,也能让他们看到希望,让那些人看到读经能入仕,学工也能挣口体面地饭吃,以后不再宁可饿着也不学工、死抱着经书苦熬,这目地就算是达到了。刘仲玉和谢异公也不怕没有学生了。”他又叹了口气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要想移风易俗,也怎么能寄希望于一朝一夕、一两个官员。任重而道远啊,二位先生,任重而道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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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十九节 刘磐

刘巴和庞统都不是那种从正经儒术出仕的人,庞统还有些大家族的背景,刘巴的父亲刘祥虽然曾经是江夏太守,但他却不是学儒术出身,而是凭着过人的计算之学作了户曹的主记主簿,对那种只知圣人经典却不通实务的人本就没有好感,这才一听曹冲的稀奇想法就大呼过瘾,立刻雷厉风行的开始着手实施。他十八岁为吏,做事经验自然不是曹冲这种新丁可比。从谯县回襄阳的路上,曹冲就看出了他是一个绝佳的实用人才,这才放心的将所有的实事都交给了他,现在更是连南郡太守的大印都交给他,极力营照一种用人不疑的气氛。他是看出来了,刘巴其实很傲气,很有那种游侠的风范,他看你顺眼,能跟你掏心掏肺,看你不顺眼,看你一眼就算给你面子了。

“你那个募员大会的想法甚好,消息发出去了没有?”

刘巴道:“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公子回来定案。”刘巴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折页推到曹冲面前,指着最上面的一张纸说道:“这是我拟的草稿,公子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曹冲拈起那张柔软的宣纸,看了看上面清晰的墨迹笑道:“书香坊刚建起来,这大概会是他们的第一个订单吧?你有没有去谈过价钱,我家岳父大人有没有给你优惠价?”刘巴笑道:“尊岳听说是公子要办的事,答应到时只收我成本钱,一分钱也不赚呢。”

曹冲兴笑没有再说,他扫了一眼刘巴拟定的告示,点点头道:“子初手笔,无须我来置喙了,如此甚好,就按这个发吧。”他说着,将手中的告示递给庞统。庞统看了一眼笑道:“好漂亮的书法,像极了梁孟皇的字迹。”

刘巴哑然而笑:“士元好眼力,你还不知道呢,这也算得上是梁孟皇的手书呢。这些字模都是梁孟皇一个个亲手写出来的,再由上好的刻工刻成,纤毫毕现。与真迹无异呢。”

庞统诧然,他又仔细看了一眼,这才狐疑地抬起头看着曹冲和刘巴。刘巴笑着接过告示:“这不过是梁孟皇的字,我听说蔡德最近要开印的冬至诗集中还有当年孝灵皇帝鸿都门的画师画的插图呢,诗、书、画、纸绝佳,到时候一出来,只怕洛阳又要纸贵了,蔡德铆足了劲要创个名头呢。”

“鸿都门的画师?”庞统更惊讶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刘巴。连连咂嘴。

刘巴也不多说,翻开那一叠折页,推到曹冲面前,一条一条的开始解释。这上面都是他正在做和准备做的事情,一条条列得十分清楚,让曹冲看了一目了然。曹冲对刘巴的细心和谨慎很满意,他点着头,一边看一边问些问题,刘巴一一解释,有时还要讨论两句。直谈了近一个时辰,才将那厚厚的折页看完。

曹冲收起折页笑道:“子初办事稳妥,有萧何之风,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小子能有先生相助,真是有幸。”他又回过头对庞统说道:“若说子初是萧何。士元便是张良了。”

刘巴和庞统一愣,相互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连连拱手道:“公子过奖,公子过奖。”

刘巴和曹冲相处时间不短了,深知曹冲看人眼光独特,他能将一个败军之将魏延提拔起来,也能慧眼识宝的将一个名声不显的张松拢到身边,确实有识人之明。他当然不知道曹冲这么利害是因为有前世的知识。在他看来,曹冲就是那种能在石头里面发现金子地人。所以虽然庞统除了本家庞德公说的那个凤雏的名头之外。并没有什么大名气,但既然曹冲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而庞统此刻的心情,却是感激莫名。他一直自视甚高,却一直没有遇到赏识他的人,刘表在荆州十几年,对他向来是不太当回事。他在南郡能当个功曹,绝大部分还是因为他庞家的势力和庞德公的名声,实际上与他自身的实力并无太大关系。真正说起来,他的名声可能还不如他那个从兄庞山民。如今与曹冲相处不过数日,房陵之战也并没有出什么惊人地计谋,曹冲却给他如此高的评价,让他怎么能不激动,不觉得得千里马终于遇到了伯乐,美玉遇到了卞和?

送走了刘巴和庞统,曹冲又叫来了曹泰,两人谈了大半个时辰。曹泰正如刘巴所料是想留在襄阳,曹冲点头铀,让人去给他安排住处,盟好一阵,这才有些疲惫的回到内室。蔡璇已经走了,蔡玑正歪坐在榻上一边看着书一边听着蔡沁儿和麋氏姐妹的闲聊。一见曹冲进来,四个女人都连忙站起身迎了上来。曹冲一屁股坐到榻上,伸直了腿叫道:“大双,快给公子我揉揉,坐了半天,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小玉儿,给我捏捏头,脑门子都胀呢。”

蔡玑等人含着笑各就各位,麋小双麻利的拿起洗得干干净净地耳杯,从炉上提下茶壶来倒水,蔡沁儿一时倒找不到事做,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屋子中间张望$小双见了,笑着将溢着茶香地耳杯递到她的手里,冲着正闭着眼睛享受温柔的曹冲挤了挤眼睛。蔡沁儿感激的一笑,小心的端着茶杯凑到曹冲跟前,轻声说道:“公子喝口热茶解解乏吧。”

曹冲睁开眼睛,有些意外的看着蔡沁儿,接过耳杯呷了一口笑道:“沁儿这几日不见,长大了不少啊,居然知道倒茶了。”蔡沁儿脸一红,接过耳杯低了头退了下去,将耳杯放在一边,乖巧的坐在另一侧,捏起小拳头给曹冲捶另一条腿。

“夫君此次战事顺利吧?”蔡玑见蔡沁儿尴尬,生怕曹冲又拿她开玩笑,连忙扯了一个话题道:“夫君回来才半日功夫,这兵不血刃解了房陵之围地事情已经整个襄阳城都知道了,襄阳城地人都在传着夫君的赫赫威名呢。”

曹冲叹了口气,心说这文聘手脚真够快地,半天时间就能让整个襄阳城都知道了,不简单。是个优秀的宣传人才。他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倚在蔡玑腿上:“哪里是兵不血刃啊。房陵虽然没打起来,申家大寨却是血流成河,一千多守寨的没活下来几个,听说山上的石头都被染红了。”

蔡玑一愣,她倒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情。一直以为房陵那边没死几个人呢。听了曹冲地叙说,她才知道战事的真正经过。曹冲解说了一遍之后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这还没成功呢,就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虎跳涧、鹰愁涧四千人,这申家大寨又是一千多人,想起当初在叶县我骂乐进屠城,再想想自己现在做的事,杀的人何尝比乐进在叶县杀得少啊。”

蔡玑轻轻的按着曹冲的太阳穴,柔声劝道:“夫君又何必自责。打仗哪有不死人地。换了其他人去解房陵,只怕房陵不会如此安稳,那五千山民只怕又要死伤大半,申家大寨也未必能平安。”

蔡沁儿接口道:“就是,公子和那些将军比起来,杀的人已经少得多了。只希望公子早日平定荆州,这样也就不用再死人了,要不然你打过来我打过去的,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瞟了一眼对面的麋大双$大双恍若未见,脸色平静得如一湖春水。只是她微颤了一下的双手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曹冲没有应话,他发出了轻轻的鼾声,摊开手脚歪在蔡玑身边,竟是睡着了。蔡玑见了,冲着蔡沁儿等人轻轻的挥了挥手。取过锦被盖在曹冲的身上,细心地替他掖好。这才重新拿起书,心不在焉的读起来。

蒋干取道南阳郡和汝南郡,在西阳见到了刘磐。刘磐中等身材,体格健壮,左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给他本就凶恶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狰狞。他见到蒋干时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道:“原来是九江蒋子翼。久仰久仰。”笑容扯动了脸上的刀疤。看起来更是凶恶。

蒋干笑着拱了拱手:“刘将军镇守攸县多年,让孙权寝食难安。我家公子每听黄将军说起此事。都以未能一见将军而倍感遗憾呢。这次一听说刘伯玉有恙,立刻派我带着张大师的弟子前来探视。来,我为将军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张大师的入室弟子王炎,字子度,和将军同乡,也是山阳人呢。”

王炎连忙上前给刘磐行礼,刘磐一听他是山阳人,原本有些生硬的态度立刻和善了许多,拉拉扯扯了说了些故乡的事情,不免有些萧然。他跟着刘表离开山阳已经有十六年了,这些年一直在荆州呆着,除了口音里还带些乡音外,几乎都已经忘了自己是个山阳人,山阳还有他的祖宗坟陵。此时一听王炎地山阳腔,不禁有些悲从中来。十六年了,刘表死在异乡,刘琦刘琮成了双方斗争的招牌,刘琮的状况还好些,刘琦却病入膏肓,眼看着又要死在西阳了。

“蒋先生,仲玉还好吧?”刘磐一边让座,一边关切的问道。

蒋干哈哈一笑:“刘仲玉现在可神气了,蔡家建了不少新作坊,刘仲玉主掌其中的技术,蔡都督对他待若上宾,客气得很。不光是他了,连整个蔡家都对仲玉客气得很。将军没去参加乌林之战,没见过仲玉改造的战船,连周公瑾都差点被一击毙命,现在整个江东都知道刘仲玉地威名啊。”蒋干兴笑,又有些难过的说道:“要说他还有什么不满意地地方,大概就是他的二位兄长不能时常见面,这次一听说伯玉有恙,他几乎要急疯了,这几天茶饭不思,公子一从房陵回来,他就去求公子了。”

刘磐听说刘琮想念他们,心里也好受了许多,他详细问了曹冲的房陵之战,对曹冲先斩杀于靖这个叛军智囊,再突袭申家大寨这个领头的,一举攻破山民的心理的战法大感兴趣。有了共同话题,他和蒋干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两人谈了好一会,消除了戒心地刘磐这才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说道:“与蒋先生一面,令磐茅塞大开,本当与先生秉烛夜谈。只是伯玉病重,我还是先送二位到去见伯玉,以后找机会再请教吧。”

刘琦面容消瘦,原本圆润的双颊深陷,两只大眼昏沉无神,说两句话就能咳上半天。他一见蒋干带过来地刘琮手书,不禁潸然泪下。刘磐面色阴郁的拍着刘琦的背劝道:“伯玉,莫要激动,再动了气可不好。我刚刚问过了,仲玉很好,他很担心你,让蒋先生带着医匠来看你。这位是张机大师的弟子王炎王子度,让你给你诊断一下吧。”

刘琦无力的点头,从厚厚的锦被里伸出枯瘦地手臂。王炎两年前见过刘琦。那时刘琦还是个翩翩佳公子,没想到现在他已经瘦成了这样,不免有些意外。他坐在刘琦身边,伸手三指搭上了刘琦的手腕,闭目凝神。刘磐等人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王炎的脸色。王炎脸色平静,搭脉的时间却有些长,足足过了近三十息之后才松开了手指,他又检查了刘琦的舌苔和眼睛,这才笑道:“公子安心。病情虽然不轻,却还没到不可救治的地步,待我拟个方子,公子用几副药,想来就会好些。”

刘磐长长的出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如此甚好。伯玉你这下子该放心了吧。有劳王先生,请随我来。”他带着王炎出了刘琦的房间。却留下蒋干和刘琦细谈。到了旁边地房间,刘磐收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问道:“王先生,伯玉还有多长时间?”

王炎叹了口气:“将军,公子中毒太深,肺部已烂,纵使我家老师在。也无法可想了。现在能做的。只是延长他的生命,尽量拖延到他们兄弟能够相见了。”

刘磐阴沉着脸。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着咯咯响,身上的铁甲簌簌发响,他抬起头看着屋外灰蒙蒙的天空,忽然叹了口气道:“知人知面难知心,伯玉这一步,错得何其离谱。难怪当初伯父一直不愿大用刘备,果然是慧眼如炬。”

王炎拱手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刘磐愣了半晌,这才沉默的引王炎坐下,派人拿过笔墨来,请王炎开药方,等王炎开完了方子,他拿起看了一眼,有些意外的说道:“先生此方,与伯玉先前所用之方极为相似,只是少了一味药而已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简,摆在王炎面前。王炎扫了一眼那个药方笑道:“不错,是少了一味药,不过如果开始就没有这味药,也许公子现在也不至于这样。”他长叹道:“开这个方子的人医术高明,各味药配伍合理,唯独这味药甚是突兀,以他地医术为何会犯这种错误?医书上明明讲过这几味药不可混用,他有如此医术怎么会不知?实在令人费解。”

刘磐一愣,脸色立刻狰狞了起来,心中一直存在的疑问终于得到了确认,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拱手为礼,让人引着王炎下去休息,又让人去煎药,这才拿着两支竹简进了刘琦的病房。见蒋干和刘琦正轻声说笑,刘琦的脸上荡漾着一丝难得的笑容,看起来竟是相谈甚欢。

“子巨,王先生如何说?”刘琦见刘磐进来,轻笑着问道。

“伯玉,王先生开了个方子,说只要你照此方服药,最多个把月就能复原了。”刘磐强笑着,将两支竹简递到刘琦面前,刘琦扫了一眼,长叹了一声,拈起原先那支竹简,伸到旁边地油灯上,火苗舔着了竹简,照亮了刘琦无力的眼神。

“仲玉运气好,他从小运气就好。”刘琦看着燃烧殆尽地竹简,幽幽的说道。

“公子何出此言,大丈夫在世,遇到一点挫折也是常事的,公子何必丧气,走错了再改回来就是了。”蒋干和声劝道。刘琦无声的兴,他没有应蒋干的话,沉默的半晌才说道:“蒋先生,琦有些累了,请先生随子巨前去休息,明日再向先生请教。”

蒋干听了,拱手施了一礼,跟着刘磐出去了。刘琦眼睛盯着火盆里竹简的灰烬,翻了个身倒在锦被上,两行清泪沿着眼角流落。过了不长时间,刘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见刘琦流泪,心中有些不快,却又劝道:“伯玉无须悲伤,王先生不是说了吗,会好起来地。”

“子巨,你又何必骗我,你还当我是几岁的孩子吗?”刘琦带着泪笑道:“跟我说句实在话,我还有多长时间?”

刘磐一下子愣住了,他停了一会才说道:“王先生说,以他地能力,只能尽量保住你的性命,让你有机会和仲玉见最后一面。”他想了想又说:“不过张机大师在襄阳,到了襄阳或许张大师还有办法。刘琦点点头:“既然如此,你立刻整军,和李通联系一下,我们要借他的道回襄阳。我要回襄阳,父亲的坟还在襄阳城外,他去世的时候我没能见他最后一面,我也要死了,总得到他的坟上拜祭一番。”

刘磐铀一声:“好,我立刻派人和他联系,有蒋先生在,应该很容易的。”

刘琦又道:“你带着人归顺朝庭吧,你的能力不弱于黄汉升,听说黄汉升已经升到了偏将军,你到了曹仓舒帐下,也不会差的。”

刘磐心中酸苦,无力的低下了头,紧握着刘琦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伯玉,不要想得太多了,现在先想着怎么把你送到襄阳去,其他的以后再说。”

刘琦无声的兴,他抽回手,在腰间摸了好一会才解开一根印绶,细心的抚摸了片刻,惋惜的塞到刘磐手中:“这颗江夏太守的印,就先交给你吧,刘玄德想了多久的东西,送给他他又不好意思要,如今他想要我也不给他了。你收着吧,届时随便你如何处理,自已留着也好,献给曹仓舒也好。”

刘磐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将印塞回刘琦手中,眼泪夺眶而出。他哽咽着说着:“伯玉,我不要这颗印,你要送也要亲手送给仓舒。伯父英雄一世,你却如此小儿女态,你将来如何去见他?不要多想了,我这就派人送你去襄阳,你自己也要撑住,你们兄弟情深,不过为小人挑拨这才反目,如今仲玉在襄阳为你茶饭不思,你如何能自暴自弃,不见他一面就走。”

“仲玉,仲玉,我要见仲玉。”刘琦忽然激动起来:“让仲玉送我回山阳,我要回山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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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二十节 转移

汝南太守李通今年四十二岁,脸色有些黄,他看到打了半年仗的对手刘磐时哈哈大笑,上前拍着刘磐的肩膀说道:“久闻刘子巨在攸县神勇无比,这半年仗一打,果然是名不虚名,李通佩服。”

刘磐苦兴一声,低头拱手道:“磐等有眼无珠,被刘备那个伪君子所骗,落得如此下场,幸得将军海量,能让我借道送伯玉去襄阳,真是感激不尽。”

李通看了一眼躺中车中不停的咳嗽的刘琦,有些黯然,他拍了拍刘磐的背道:“子巨放心,只要他们兄弟相会,病就能好一半,再有张机大师在,一定会没事的。”

刘磐感激的点点头:“借李太守吉言。”

刘琦起程了,刘磐对着护送的士卒叮嘱了又叮嘱,方方面面都关照到了,这才拉着刘琦的手道:“伯玉,你安心的去襄阳治病,这里的事就交给我,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个公道给你讨回来。”

刘琦脸上泛出一种异样的潮红,他拉着刘磐的手道:“子巨,公道自在人心,何必去争,父亲当年带着我们到荆州来,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人了,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现在是看开了,什么名声、地位,都不如家人重要。你答应我,一定好好活着。”

刘磐心中一酸,连忙用力的点点头。刘琦说了一大串话,有些气急,禁不住猛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得脸色潮红,一丝嫣红的血迹溢出了嘴角,刘磐连忙用粗糙地大手替他抹去血迹,又细心的替他掖好被角。刘琦咳了好一阵,才渐渐的平息下来,无力的歪着头,喘息着。刘磐细细的看了他一会。见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这才挥挥手轻声说道:“起程吧。”

蒋干冲着刘磐拱了拱手,转身跟着车队缓缓的去了。刘磐站在路边,一直看到车队在初春地嫩绿中失去了踪迹,这才回过身来。他脸上的泪痕已经被微寒的春风吹干,那条长长的刀疤抖动着,两只眼睛冒出寒光,杀气冲天:“李太守。刘磐有一事相求。”

“刘将军有事尽管讲。”

“刘磐要讨回公道。只是实力不济,还要李太守配合一下,除了陈到这厮,斩了刘备一条臂膀,以解我心头之恨。”刘磐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

李通哈哈大笑,他拉着刘磐的手臂笑道:“刘将军嫉恶如仇,通佩服。不过将军不可着急,这公道是要讨的,不仅是陈到。还有整个江夏。你放心。且回西阳静候些时日,仓舒公子不日即到,届时一定生吞活剥了陈到,进而吞下整个江夏,以解将军心头之恨。在公子到之前,你我还要好好的演戏,莫让人看出破绽。”

“仓舒公子要来吗?”刘磐又惊又喜。

“当然要来。听说将军地老部下黄汉升带着一千铁甲军已经从襄阳动身。正往平春赶呢。”李通说着,拿着一封柔软地宣纸写就的文书递给刘磐道:“这是公子的手书。请将军过目。”

刘磐接过文书,先是被曹冲飘逸的字体给吸引住了,又对柔软洁白的宣纸爱不释手,等他看完了内容,这才小心的将文书递还给李通道:“公子如此有心,实乃我等之服。这件文书,书纸文俱佳,太守收藏起来,以后必是件传家之宝呢。”

李通哈哈大笑:“将军高见,通正是作如是想。”他拉着刘磐走到路边的长亭中,侍卫早就在石几上摊开了地图,李通指着地图说道:“将军,我们这就研究一下如何捕杀陈到如何?”

平春县的府中,陈到愁眉不展。他奉刘备命移驻平春,目的就是防止刘琦和刘磐从此向南郡中转移。可是如果刘琦和刘磐起了异心,这里的防线这么长,他们又何必一定要转向南阳郡?汝南郡地李通就在西阳不远处,他要想转而投入曹操,只要和李通直接联系即可,何必一定要转向南阳郡。他这么一调动,直接把自己推到了三方合围地不利地势,这一点让陈到寝食不安,如坐针毡。

“给主公发文,请求移防,要么就派人前来接应,我军如此太危险了。”陈到对身边的幕僚刘质说道。刘质坐着没动,他看了看陈到阴沉的脸,过了半晌才说:“将军,刘琦病重,只怕挨不了多长时间,如今主公想要全取刘磐的四千人马,才派将军处此险境,扼守要道,将军此时求援,只怕乱了主公的布署,主公会不喜。”

“我当然知道主公的心思,只是万一刘磐等人发现刘琦的病情……”陈到停住了,他一直觉得刘备用这个方法谋取江夏实在有些不妥,与他向来地仁善之名颇有不合之处,一旦风声泄露,只怕后患无穷。只是这件事他没有发言权,他只能接受刘备地命令前来监视刘琦和刘磐,只等刘琦身死,就来夺了兵权。刘备看不起刘磐,觉得他不过是因为刘表的亲侄子才有机会驻守在攸县,不过是匹夫之勇,只要刘琦死了,刘磐不足为患。陈到与刘磐见过几次面,却觉得此人面粗心细,远不是个斗将那么简单。他一直在小心地防备着刘磐,对刘琦也十分客气,他从心底里隐隐约约的有些为刘琦觉得惋惜。

“那个医匠医术高明,一般人应该看不出问题。”刘质是陈到的亲信,他隐隐的也知道刘琦的病的来历,但他觉得应该不会露出破绽,除非是华佗或者张机那样的医学大师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陈到挥了挥手,“发文,你亲自去。顺便见一下诸葛军师。”

刘质见陈到心意已决,不再多言,取了笔墨写了文书。陈到看到文书后,掏出铜印在火上烤了,重重的压在简上。

西陵城,江夏太守府。

刘备坐在刘琦以前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却紧锁着眉头。并无一丝喜色。他看着眼前一封帛书直咂嘴,这是江东左都督周瑜发来地信,要求刘备出军协助攻取江陵的。

周瑜这些天一直在攻打江陵城,但江陵城坚,刘表为了抵抗曹操准备的物资又很充足,面对着守城的曹仁,周瑜的两万水军一时竟无可奈何,多次攻城都未能占到便宜。只能对峙着。好在孙权在合肥打了个大败仗。一时气虚,倒也没有对他说些什么。只是他在秣陵养伤,眼睛却一直盯着江陵战场,等着卷土重来的机会。

周瑜心中焦急,但自己兵力上又没有优势,要想强攻下江陵城难度实在不小。无奈之下,他只得移书刘备,要求刘备派兵助阵。他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是刘备在赤壁之战中什么战功也没有,现在又一直躲在江夏没动静,实在没有结盟地诚意。

这句话让刘备出了一身冷汗。他生怕周瑜一怒之下放弃江陵转攻江夏。他知道周瑜一直就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如果这时候他两万大军转攻江夏的话,只怕自己凶多吉少。江夏可没有江陵那种坚城和充沛的物资,也没有满宠那样的实力后盾,他自己带过来的军队只剩下关羽手中的一万水军,其中还调到了三千到北面对支援刘琦,而刚从江夏将领手中硬夺过来的近万军队人心不稳,这时还在观望。真要和周瑜打起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临阵反水。

更让刘备担心的是,如果和江东反目。自己东有庐江郡地贺齐,西有满宠和正扬帆而来地襄阳水军,南有周瑜,可谓是四面有狼,前途堪忧。不管最后谁占上风,反正自己是没有活路了。

因此周瑜的书信让他胆战心惊。

就在这里,陈到的信到了。刘备看了陈到的信到了,大发雷霆。他觉得陈到的担心毫无道理,刘琦和刘磐怎么可能突然和李通勾接,他们可是打了近半年仗的仇人,刘琦又一直是自己的人,对自己从来没有起过疑心,就凭他那种软弱的性格,会起这种想法?自己夺了他那么多兵他都没吭一声,还主动要把江夏太守让给自己,带了几千人去守西阳,现在大势已成,他还能翻起什么浪来?再说,他都没几个月的活头了,到时候自己再表示一下哀伤,刘磐这个粗人还不感激涕零的拱手让出部队?

居然要增援?这个陈叔至是不是越打越不行了?刘备有些失望地想道。

“军师,你看该如何处理?”刘备将两封信都推到诸葛亮面前,皱着眉头问道。

诸葛亮细细地看了两封信,沉声不语,好久才问道:“主公以为,这江夏守得住吗?”

刘备一下子愣住了,他突口而出:“军师这是何意,这江夏如何就守不住了?”

诸葛亮暗自轻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张纸来摊到刘备面前,刘备看了看,有些茫然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唯才是举,又是那个曹冲搞出来的花样?这竖子还真会折腾,不想着去解江陵之围,倒玩起什么新政来了?不怕那些世家大族反对他?”

“他既然能坐镇襄阳,自然是曹操给了他权利,而且他做这些事,一定也会事先报丞相府备案。曹操本就是个不拘小节之人,他只要曹冲在襄阳不闹出乱子来,自然不会加以反对。”诸葛亮拈过那张纸道:“主公可见过如此柔软的纸?可见过如此漂亮的字?这个十多岁的孩子能把这个纸当做官府的告示,主公可想过他手中掌控地财力?刘子初大才,运筹帷幄之中,远胜于我,却只在他身边做个无职地幕僚。庞士元近日也入了他的幕府,如今是个军师,房陵一战,士元当为首功。”

“庞统庞士元,那个凤雏先生?”刘备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他当初听司马德操说过,识时务者在乎俊杰,而他口中地俊杰就是眼前这个诸葛亮和那个庞统。诸葛亮的水平他是领教过了。亏得他到江东去了一趟,这才救自己于危难之中,接着又解决了江夏诸将,算是全占了江夏,自己总算有了一块可以说了算地地盘。这个庞统和他齐名,想来水平也不差,自己怎么没注意过呢。居然落入了曹冲这个竖子之手,真是老天不长眼睛。

“正是,曹冲帐下,人虽不多,名士也少,却都是能干之辈,他不去支援江陵,自然是因为江陵目前没有险情。以周瑜之众无法取得绝对优势。一时半会无奈曹仁何。倒是他现在亲自率兵来取江夏,同时派兵取临沮、宜城,两翼齐出,其心不小啊。”

刘备“吃”的兴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他能有多少兵?还敢分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乐进手中全是新兵,打临沮、宜城不过是想声援曹仁右翼,仗仗声势而已。曹冲自己手下不过一千多人,加上文聘的人马。不过四千。也敢来取江夏?”

诸葛亮摇头道:“主公不可小视此子,他手中有蔡家支持,如果再能取得襄阳其他大族支持,募个几千兵是手到擒来,何况诸家还有不少私兵。就算不动用私兵,主公想想,他如果汇合李通和合肥的李典。兵力可以过万。拿下江夏北部轻而易举。更重要的是,夏侯称在东城一直在准备取庐江。如果庐江落入他的手中,江夏就四面有敌,纵使主公守得一时,也无力发展,于主公大是不利。”

“夏侯称能取庐江吗?一个黄口孺子会是名将贺齐地对手?”刘备想了半天,终于想起夏侯称是谁了,他对夏侯称别的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张飞那个儿子张苞是被他一矛挑死的,其它的,没听说过有什么骄人的战绩。

“主公,”诸葛亮都有些急了,这曹操能让夏侯称守东城,那能是随便的吗。夏侯称是新人不错,可他在华容城以两千人硬拖得甘宁五千人乱了阵脚,不能支援吕蒙,这才让徐晃和张辽溃围而出,据说打法又奸又滑,能是个好对付的人吗?“主公不可轻敌,此子与曹冲、曹彰皆是曹操苦心栽培的下一代干才,打仗颇有章法。”

诸葛亮本待再说,一见刘备地脸色不佳,这才想起刘备可在曹冲手上吃了两次亏了,这时候夸曹冲,就等于削刘备地面子,他连忙转了话锋道:“江夏孤悬江北,四面受敌,不管周公瑾能不能打下江陵,此地皆是四战之地,不适合主公休养生息。曹操赤壁虽败,所损只是水军,步骑损失不大,不要一年半载,他就可以卷土重来,主公觉得有几分胜算?就算曹操一时半刻不会再来,主公身后就是虎视耽耽的孙会稽,岂能安生?”

刘备脸色这才好了些,他细想了想,也觉得诸葛亮说得有理,不由得有些为难的说道:“那依军师之见,又当如何?难不成要放弃江夏不成。”他心里话我好容易才找到块落脚之地,这么又放弃了,再去流浪?你是没过多长这种苦日子,不知道没有立足之地寄人篱下的难处。

诸葛亮站起身来,走到刘备身后的大幅地图前,指着江南四郡道:“主公何不到此?江南四郡虽然不如南郡,却比江夏好得多,四郡人口近六十万,且幅员广阔,大有发展潜力。主公到此,以主公的仁名,必可风生水起。且此地西近益州,益州刘璋弱,益州才智之士思得明主,主公在四郡立稳脚跟,即可西入益州,主公正如虎入山林,龙入大海,方可大展宏图。如今困守江夏,面对四方之敌,如何能安?万一周瑜回兵取了四郡,阻了主公西进之路,主公跨据荆益的大计可就彻底无望啦刘备看着地图,略一思索,这才如梦初醒,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可不是嘛,如果周瑜到时候取了江南四郡,自己可就真被人困死在这里了,迟早是死路一条啊。而如果自己取了江南四郡,那地方多大啊,岂是江夏可比。更重要的是,曹操的江陵水军被一把火烧了,凭着襄阳的那些船根本不能挡住自己地水军,他们只能看着自己占了江南四郡,却无可奈何。等得他地水军恢复了,自己也羽翼丰满,说不定已经取了益州,到时候还用再怕曹操吗。

“那……该当如何是好?”刘备急急的问道。

“周公瑾来书求援,正是主公的好机会。”诸葛亮见刘备心动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主公可借此机会,派兵到江陵,名正言顺的通过江东军的防线,到了四郡的地界之后,就可见机而为。如今四郡还受着朝庭的号令,主公取之,不为败盟,想那孙会稽也说不出什么来。”

“有理有理。”正愁怎么通过周瑜地地盘去四郡去地刘备一听连连点头,他这时候觉得周瑜的这封信不再是坏消息了,简直是自己刚想睡觉,他就送过来一个大枕头啊。

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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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二十一节 取舍

刘备兴奋了一阵,看着地图上表示江夏郡的那个圈,又颇有些不舍:“那……江夏就这么白白丢了不成?”

“当然不能丢,主公当留一员大将,坐镇江夏,则我军夺得江南四郡后,进则可以江夏为跳板,直攻汝南,退则可以四郡为基地,不至于无处可去。且江夏处在南郡和柴桑之间,守住此处,就是替周公瑾守住了退路,使得他可以全力以赴争夺江陵,不至于回军与主公争夺四郡。”

刘备兴,他觉得可不是白白替周瑜守后路的问题,而是把主动权放在自己手上的问题。周公瑾如果跟自己客气,这条路就给他留着。周公瑾如果不客气,那对不起,这条路就给你卡死,你周瑜孤军悬于江陵,届时看你如何自处。再说了,自己一旦把握住了这段长江防线,那孙权可就不能对自己太轻视了,适当的时候可以争取点主动,多要点利益。

“云长有水军,就让他守在江夏吧,这样也可以进退自如。”刘备不加思索的说道。诸葛亮一愣,本待要劝,却见刘备一脸得色,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叔至那里怎么办?”刘备看着陈到的书信,又皱起了眉头,他觉得陈到有些不太适合再驻扎在平春了,他甚至有些怀疑陈到是不是因为曾经和刘琦共事过一段时间而对刘琦有了同情心了。如果真是如此,再把收编刘琦部的重任放在陈到地身上。显然就有些不合适了。

“陈叔至与刘伯玉和刘子巨相处甚好,此时调回叔至。只怕会引起他们不安。”诸葛亮摇了摇头道:“听说刘伯玉病情甚重,只怕挨不了几时了,主公还是耐心的等一等吧。平春、西阳虽然未必守得住,但那四千人马于主公却是有用地。叔至与刘琦部相熟,行事也可以方便些。”

刘备点了点头,平春等城偏在江夏北部,救援起来很是不便。还是放弃吧,守着西陵也就够了。他想了想道:“要不我们将意思透露给伯玉,看看他是否愿意回西陵?如果他愿意回西陵,这江夏让他守着也无妨,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是江夏太守。”

诸葛亮暗自摇头,他怎么会不知道刘备的想法。刘备到这个时候还想试探刘琦是否对他有了疑心。生怕坏了自己的名声。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出此下策呢,虽然那个医匠已经死了,但张机就在襄阳,万一刘琦起了疑心,派人和襄阳联系,那岂不是授人以柄吗。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说也补于事了。他摇头道:“不可,刘伯玉上次就说要替主公镇守西阳,不愿回西陵。此时只怕也未必愿意回来,主公就不必勉强了。只需静待即可。”

刘备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军师和云长坐镇西陵,我与翼德、子龙去江陵,一旦时机成熟,军师再立刻南下,我与军师在何处会合为好?”

诸葛亮在地图上点了一下:“孱陵,主公从江陵回军,直取孱陵。然后留一将镇守孱陵。南下取武陵、长沙,此二郡一取。江南四郡尽在掌握之中。主公与苍梧太守吴巨有旧,先前又曾派孙公去联系过,这次可再派孙公去一趟,请他届时出兵相助,相信桂阳郡可一鼓而下。”

刘备着有些花白的胡须,看着地图上的江南四郡兴:“军师,有了四郡,我们还需要几年时间,才可以西进益州?”

“两年可定四郡,两年后西进益州,再给我们三年时间,就可以稳住益州,平定汉中,届时就可以西连马超,东联孙权,与曹操对抗。”诸葛亮看着那张柔软的宣纸,信心满满地说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却隐隐的有一丝犹豫,他第一次感觉到对未来不能完全把握,这种感觉让他很困惑。

数日后,刘备带着三千人马,和张飞、赵云一起去了江陵助阵。他和周瑜说,他在虎跳涧损失惨重,江夏郡的老兵一时还没有收服,怕到时反水会误了都督的大事,所以只带了三千人来。人虽少,却是一片诚意,他愿意与周瑜并肩作战,让张飞带着一千人听周瑜调遣,自己作为一支别军,可以去断曹仁的后退。如今满宠调离了当阳,曹仁后方空虚,正是断他后路的机会。慷慨激昂过一阵之后,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自己两千人不太够用,希望都督能调两千人帮助他,另外再资助些粮草军械。

周瑜很鄙视刘备,不过他没有说什么,他地本意也有将刘备和关羽、张飞分开的意思,如今关羽在西陵,张飞在自己身边,已经达到了目的,其他的就不是很重要了,让他到曹仁背后去折腾吧,能成功更好,不能成功……似乎也不错。

于是双方都很满意的完成了协商。

铁勒伏在山坡上的草丛中,一动不动,就连两只虫子在他头上打了半天架,他也没有动一下。跟了曹冲之后,他参加了邓展的选拔考试,很遗憾他没有能通过。不过邓展说了,可以私下里指点他,反正他的武技也不需要从头开始,只是一些诀窍还没明白而已。只要他自己自己多想多练,下次的选拔他一定可以通过。

铁勒很开心,这岂不是成了邓将军的私淑弟子,和公子一样地了?公子也是邓将军私下指点的,自己跟公子是师兄弟了。不过这个想法他只是暗自想一想,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他怕别人笑话他。公子人不错,对他们这些从山里出来地人一点没有轻视的意思,军械粮饷虽然比不上虎士。却也很丰厚。而且公子也很照顾他们,上次有个虎士骂了他一句蛮子。结果正好被公子听到了,当时就抽了他两鞭子,罚他背着自己在襄阳城走了半圈,一边走一边喊:“当兵地都是兄弟。”呵呵,那天真是威风呢。

铁勒想着想着就想笑,他强抑着心里的舒畅,抬起眼皮看了看天色。快了,太阳到那根树枝自己就完成任务了,可惜今天又没有什么发现,唉,什么时候才能立个大功啊。公子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却什么报答他地也没有,真是丢人。

他瞟了瞟身后。在他身后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一左一右各伏了两个兄弟,都是一起从山里出来的,一个叫华鱼,一个叫李龟,都是年轻一辈中地好手。这次陆陆续续出山定居地有上千户,还有不少虽然没有出山定居,却把年轻人派出山来入军。公子没有全收,近五千人里只收了一千人,他说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兵。只有最棒的年轻人才有资格做军人。这句话让他们这一千人一个个眉开眼笑,天天在那些落选地人面前昂着头。可得意了。如果立了功,三年之后回山里做个小官,那可就更得意了。

华鱼和李龟和他以前就认识,也是因为常年打猎,善于潜伏,被派到斥侯队里来了,他们这个伍还有两个。一个叫玉山。一个叫王小柱,不过以前不认识。是大山里面靠近西城那一带地山寨里的。武技都不错,分到一个伍的那一天他们私下里就较量过,铁勒虽然赢了,却没有占太大的上风,不过因为他跟邓将军学了两天,他们对他都很佩服,所以他就成了伍长。

伍长,虽然是最小的头,那也是头了。铁勒很满足,也很用心,天天都把这几个家伙操练得叫苦连天的,当然很快他们这个伍也引起了公子的注意。

就是,就是一直没能立个大功,这让铁勒有些遗憾。

太阳慢慢偏移到了枝头,铁勒又熬了片刻,直到下一伍来换班地黑鱼儿等不及,已经摸到他身边来了,他才无奈的让开位置,悄悄的向后挪。刚挪到华鱼身边,华鱼忽然竖起手指放在唇边,接着用手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前面的山谷。

铁勒转过头向山谷看去,同时将耳朵贴在岩石上倾听,被太阳晒得温热的岩石里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点击声,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铁勒忽然兴奋起来,这是马蹄声,有至少三匹快马正在快速逼近,要通过这里。他立刻抬起头,朝远处正要撤退的李龟他们做了个准备的手势,不顾已经伏好的黑鱼儿的怒目相视,弯着腰飞快地沿着山坡向下冲去。

刚刚那一刹那间,他已经看清冲进山来的三匹快马上第一个人是个穿着官服地人。这是个大鱼,不能放过去,至于黑鱼儿,对不住了,这个功劳我可等了好几天了。

刘质心急如焚,他从西陵一路快马加鞭的往平春赶,就怕万一刘琦熬不住死了,陈到却因为等西陵的消息而耽误了战机。主公已经决定要撤回他们了,刘琦一死,接收了刘磐的部队就可以回撤了。多留在平春一天,就是多一天的危险,做为幕僚的刘质岂能不急。

他冲进了山谷,闷着头策马狂奔,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山坡上有人正往下急奔。听到身后随从地吼叫声时,他才抬起了头,看到地是一团扑面而来的黑影。

刘质地两个随从见刘质被铁勒从马上扑倒,急得大吼,拔出腰里的刀就冲了上去,簌簌几声响,旁边草丛里忽然窜出几条黑影,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下子就被撞得从马上摔了下来,摔得头晕眼花,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浪个结实。

刘质茫然的怂甩头,看着眼前几个面色黝黑正在争吵的士兵,心里彻底的凉了。他知道这些绝对不是陈到的人马,既然有了陌生的军队到了平春,事态只怕凶多吉少。

铁勒好容易才说服了黑鱼儿平分功劳,这才将捆成粽子一般的三个人扔在马背上,牵着马满意的回到山中隐蔽的营地。刘质在马上越看越心惊,这几个人分明是山里的蛮人。怎么突然出现在了平春县界?他们嘴中地公子又是什么人?他强忍着胃部被马鞍硌得生痛,努力分析着眼前的一切。

“你们是什么人?”刘质一个随从大叫着问道:“为什么要偷袭我们?”

“我们是什么人?”铁勒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我们是曹公子的部下。专门来抓你们的,还有你们那个陈将军和他的三千人马,真是,你们怎么才三千人,首级都不够分。”

刘质脑袋嗡的一声,他想起来了,在西陵时就听说了。镇守襄阳的曹冲把房陵县的山民引出了山定居。还招募了一千山民当兵。当时他们就觉得好笑,那些山民什么也不懂,不服管教,不懂礼节,就是个蛮子,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能当兵。满山窜地抓兔子吗?没想到这件事还成了真,自己居然还成了兔子,被这帮蛮人给捉住了。

“别怕,我们公子好的很,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不会要你命的。”铁勒见刘质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安慰的拍了拍他说道。刘质苦兴一声,无言以对。

曹冲坐在山坡上,看着一队队赶回来的山民组成的斥候进入大营,开心极了。上千户地山民出山定居,近五千年轻人要求入伍当兵。日啊,自己的条件是不是太优厚了,这么有吸引力。要不是自己生怕引起老爹不满,另外花钱也太多,真想将那五千人全收下来。那些蛮人象个猴子似的,别看大部分人又黑又瘦,身体素质都特别好。在山路上走进来轻松自在。短弩又使得好,再由邓展和黄忠一训练。打起山地战来简直就是特种部队啊。特别是斥候队的,自己刚才用望远镜看了半天,都没找到几个,也不知道这些黑猴子都藏哪儿去了,到了山里就象到了家一样。

“公子,铁勒他们好象有收获。”典满凑近了曹冲低声笑道。曹冲扭过头,沿着典满的手指看去,不禁开怀大笑:“这个铁勒,这次总算是抓住人了,一下子还抓了三个,居然还有马,看起来是个重要人物。不错不错!”

铁勒带着人到了曹冲的面前,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一边笑一边说道:“公子,我们伍逮着三个人,他们骑着马飞奔,看起来有重要事情呢。”他话还没说完,黑鱼儿恼怒的扯了他一下,他连忙又说道:“还有黑鱼儿他们呢,他们帮了我们一点小忙。”

黑鱼儿大怒,张口刚要说话,曹冲笑道:“你这话不对吧,按照时间,你应该已经回来了,是不是抢了黑鱼儿的功劳?”

黑鱼儿连忙说道:“公子明鉴,正是如此,铁勒明明时间已经到了,还赖着不走,这人应该是我们伍的。”铁勒听了大急,刚要争辩,曹冲大笑道:“好了好了,你们别争了,还不知道抓住的是条大鱼还是小鱼呢,就争得这样,忘了公子我地话么?当兵的都是兄弟,兄弟之间还如此争功,大不该啊。”

铁勒和黑鱼儿听了,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曹冲走到刘质面前,上上下下的看了一会,这才笑道:“看来是位书生,绑得这么紧,委屈你了。在下曹冲,不知先生怎么称呼,在哪里高就啊?”

刘质面色惨白,一言不发。典满走上前来,在他身上搜了一遍,搜出那支竹简递给曹冲。曹冲接过竹简看了一遍,转身递给跟上来的庞统:“士元,刘备要跑了呢。”

“可惜他的运气不够好,孔明的心也太大了。”庞统瞟了一眼竹简,轻松的兴:“又想江南四郡,又想江夏,他吞得下吗?”刘质一听庞统的话,心立刻提了起来,这支竹简他看过,一句也没有提江南四郡地事,只是让陈到事成之后立刻撤回西陵,这庞士元怎么就猜到了主公要取江南四郡?

“这样好啊,公子不用担心有援兵来了,可以从容地拿下陈到再南下争夺西陵。”张松接过竹简看了一眼之后笑道。

“正是如此。”曹冲笑道,他转过头对张松笑道:“永年,这上面的字迹和你颇为相似,你重写一份让人送过去吧。”

庞统摇头道:“无须费事,陈叔至接不到命令是不敢乱动地,就让他糊涂吧,反正也就是几天的事情。公子,既然没有援兵会来,这一千荆山军就撤回去吧,黄汉升一千铁甲军要想挡住陈叔至的三千人马,还有点吃力呢,多一千人也稳妥不少。”

“就听先生的。”曹冲回头对铁勒吩咐道:“通知许校尉和乐司马,荆山军撤回小驼岭,配合黄将军部合围陈到,顺便到许校尉那儿报一下功,看他升你个什么官。”

“诺!”铁勒一听,兴奋的一击胸甲行了个军礼,转身飞快的走了。黑鱼儿急了:“公子,那我呢?”

曹冲和庞统一听,相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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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二十二节 陷阱

陈到看着刘磐的告急文书犹豫不决。刘磐说李通尽起汝南五千人马,用诱敌之法,将他们引出西阳城,包围在城外的盘羊谷。他和刘琦中了埋伏,拼死杀出,折损过半,刘琦重伤,奄奄一息。李通在后面紧追不舍,西阳已经失守,他无处可去,目前正向平春转移,请陈到立刻派兵接应。

陈到心中一则是喜,一则是忧。喜的是刘琦重伤,李通又紧追不舍,刘磐部折损过半,自己一出手击退李通,则可以轻松吞并刘磐所剩的部队,仗着救命之恩和刘备的手令,谅刘磐和刘琦也不也有什么反对的想法。忧的是刘琦重病之下再加上重伤,只怕这条命是保不住了。他和刘琦共处过几个月,深知此人虽然不是将才,却也不是什么恶人,相反倒是一个仁孝之人,对人很是宽仁,对部下也近乎骄纵,对朋友对是推心置腹,极少心机。

可惜,他处在了一个不该在的位置,刘表又死了。如果刘表还是荆州牧,大概他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可以稳稳当当的做一个好太守。陈到从心里替刘琦感到有些惋惜,有些不值。

“你家公子重伤,现在如何?”陈到问眼前那个满脸血迹,身上皮甲已经看不出本色的士卒道。

“我家公子生命垂危,急盼着将军速速前去接应。”那士卒低下头说道。

“他们现在到了哪儿了?”

那士卒应声道:“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小叶谷激战,如果能脱围,现在应该已经进入平春地界。将军,我军激战数日,围战三百里,没有一个不带伤的,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还望将军立刻发兵。”

陈到点点头,挥挥手道:“你下去休息吧,我这就发兵救援你家公子。”

那士卒大喜,拜倒在地:“多谢将军大恩。”

陈到留下二百人守城,带着两千八百人出了城,向东急行五十里,在平春县界的地方,他又一次遇到了刘磐的派出来求援的士卒。这个士卒身上的皮甲碎成几片,挂在身上象翅膀一样,满脸满身的血迹。直接就是个血人。他双手递上刘磐地告急文书,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声哀求。

“还在小叶谷?”陈到有些奇怪,自己赶了四个时辰的路,算起来刘磐在小叶谷已经有七八个时辰,怎么还没杀出来。那士卒泣不成声:“将军。我家公子伤重不起,刘将军独力难支,李通堵住了谷口,我们杀不出来,派出来求援的十三个人,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到此了。”

“你家将军还在谷中?”陈到指着小叶谷方向说道:“守住谷口的是谁?”

“就是汝南太守李通本人,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冲锋数次也无法脱围了。”那士卒连连叩头:“请将军速速前往救援。与我家将军里应外合,击杀李通,报此大仇。”

陈到一听前面就是李通,立刻站起身来:“好,我这就发兵。你且到一旁休息。”

那士卒感激涕零,又叩了几个头,站起身来说道:“蒙将军大恩。我这就赶回谷中报信,让刘将军做好准备。”说着,起身飞快的走了。

陈到略息了片刻,带着大军急速起程,绕过几个弯,逼近了小叶谷。小叶谷谷如其名,如同一片叶子。谷口处有一条长长的狭窄通路。正如叶子上面的叶柄,谷中却极宽敞。能容下数千军队,但要想从谷中出来,却必须通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谷口通道。陈到看着前面那条只能看见一线天的通道,心中暗自叹惜,刘磐也算是打过不少仗的人了,怎么自投了这条死路,难怪被李通堵在谷中出不来了。

他停住脚步,手搭在眼上看了看前面地谷口。谷口安静得很,一点声音也没有,山坡上的树林里也很静谧,几只归巢的鸟儿正在树林上空盘旋。陈到看了片刻,正想下令进攻,却觉得有些异样,心头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他停住了手,静静的想了片刻,立刻发觉这事有点蹊巧。那个浑身是血,却步履如飞的士卒地样子一下子回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再抬起头,看了看那几只在山坡上飞舞的小鸟,忽然觉得头皮发炸,一股寒意从尾椎升起,直冲后脑。

“撤,立刻撤回平春。”陈到急急下令,立刻前队变后队,匆匆撤出了山林,沿着山道狂奔。

曹冲站在远处的山坡上,看着忽然撤回的陈到部,长叹了一口气:“士元,这个陈叔至嗅觉还真是灵敏,也不知道哪儿被他看出了破绽,居然脱了钩。你看他会往哪儿去,还回平春吗?”

“他回不了平春了,邓太守此刻一定已经拿下了平春县城,最多一个时辰,陈到就能收到消息,一定会向南撤退。”庞统笑道:“按时间算,陈到应该在柳林接到消息,他应该会转而向南直奔鸡公山。”

“可惜。”曹冲叹了一声:“传令李太守和刘子巨将军,立刻撤出小叶谷追击陈到,传令黄将军和许校尉,立刻在赶到鸡公山设伏。”他想了想又道:“他中途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吧?”

庞统点点头:“他要想回西陵,只有这一条路是最近最好走的。不然大军翻山越岭,只怕不用我们打,他带的粮食也撑不了几天,大部分都得饿毙在半路上。”

曹冲放了心,这才点点头,用望远镜又看了片刻,见休息了一天精神抖擞地李通和刘磐部鱼贯出了山林追击陈到去了,这才带着二百虎士从隐蔽处出来,跟着大队向前追击。

正如庞统所料,陈到在柳林附近接到了平春被南阳太守邓畅攻破的消息后立刻转头南下,直奔鸡公山,一路上他派出斥候前方探路。不过他的行军速度太快,斥候也探不了多远,倒是后面很快就传来了消息。刘磐和李通合起来近七千大军在后面紧追不舍。陈到吃惊不小,知道一定是刘琦的事情败露了,刘磐这才联合李通要剿杀自己报仇,这次如果不能逃出去,只怕凶多吉少。自己这三千人不到,根本对付不了七千人,就算没有李通,仅是刘磐手下的三千人就够他喝一壶地了。

陈到无心恋战,一路催促着士卒们狂奔,急行了两个时辰后。他看到了鸡公山那酷似鸡头的山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只要自己出了鸡公山,再留下几百人断后,带回两千人应该没有问题。他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士卒,扬声喝道:“再快一点。过了鸡公山我们就安全了。”

士卒们一听,鼓起余勇,迈着已经麻木地双腿奋力向前。陈到纵马上了旁边的一个土坡,朝来路看去。身后目力所及之处,还没有看到追兵的影子,从远处隐隐约约扬起的尘土来看,只怕追兵离自己还有大半个时辰的路途。他得意的兴笑。自己这三千兵在离人聚几个月,天天练的就是跑山路,刘磐和李通想要跟上自己显然还不怎么可能,这距离只有越拉越大,等过了鸡公山。他就只能看着自己地背影吃灰了。除非他敢追到西陵去,才有可能撵上自己。

陈到收回目光,正要纵马下坡。却见前面一个斥候飞奔而来,模样惊惶。他有些吃惊,连忙下了坡,迎着那个斥候跑了过去。那个斥候一见陈到,来不及下跪,连声说道:“将军,前面有人拦住了谷口。”

“是些什么人?有多少?”陈到大吃一惊。急声问道。

“不知道哪儿来地人。那些人又黑又瘦,但穿的却是大汉常见地黑色皮甲。看起来象是朝庭的正规军,只是模样太奇怪了,有点象山里的蛮子。”那个斥侯有些奇怪的说道。

“蛮子?”

“是啊,他们有的人好象不习惯穿鞋,把军靴脱下来挂在脖子上,袜子也不穿,光着两只脚,在山中行走如飞。”那个斥候生怕陈到不信,指了指正在急行的军队说:“比我们跑得还快。”

陈到大惑不解,想了想又道:“那战旗是什么人地,你可曾看到了?”

“是个姓许的,不过小的实在想不起来附近有哪个姓许的官儿。”斥侯也有些茫然。

他们正说着,又是一个斥候从前方狂奔而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陈到马前:“将军,前方又多了一批铁甲军,领头的将军姓黄,看起来象是襄阳黄忠的铁甲军。加上一千蛮人,一共有两千人,堵住了前面的山谷。”

“襄阳地黄忠?”陈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曹冲还真给自己面子,调集了南郡五千郡兵,汝南四千人,刘磐三千多人,再加上这两千人,一共一万四千人合围自己,看来他不仅是要拿下平春活捉自己给刘琦报仇这么简单,只怕全歼了自己所部之后会趁势南下,直取江夏。一想到这个,他立刻替刘备担心起来。刘备一直认为襄阳会先解江陵之危,然后才会考虑江夏的事情,一直没做什么大的准备。没想到曹冲放着江陵不管,倒先来取江夏了,这下子又要打个刘备措手不及。

“你们几个立刻翻山前往西陵给主公报急,就说曹冲上万人马要取西陵,请主公小心,早做准备。”说完他又急急下令:“停止前进,立刻回撤。”

曹冲天黑时到达鸡公山,看到的却是一片平静,只有黄忠的铁甲军和许仪地荆山军牢牢的把守着要道,却没有陈到部的影子。黄忠和许仪也很纳闷,他们分明看到陈到赶到了山前,这才不顾了隐藏身形,立刻布下了堵截阵型,没想到陈到忽然又回撤了。听向导说,回撤也没有别地路,只有和追来的七千大军迎面相撞,没想到李通和刘磐也追到了山前,两下一会面却发现大家都没有堵住陈到。

陈到和他的人马竟然凭空消失了,从一万多大军的前堵后追中消失了。

曹冲大惑不解,庞统也大惑不解,所以人都觉得奇怪,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不见了。曹冲无奈,一面派出斥候搜索。一面在鸡公山前扎下了大营,让追击了大半天的部队休息,同时找来了本地的向导详细询问这附近的地形,想找出陈到地去向。

刘质在两个随从地服侍下洗了脸,接过虎士递过来地大饼咬了一口,他发现居然并不象自己想象中地难吃,不由得有些诧异。他就着灯光看了看,发现饼中间还杂着几片褐色的菜叶,咸津津的味道颇不错。他抬起头看着虎士:“你们都吃这个?”

“是啊,公子让人特地准备的。急行军的时候一人一天三个,又实惠又方便,连盐都省了。”虎士带着些得意的说着,一边掏出两颗鸡蛋塞到刘质手中:“我家公子关照说,你是文人,可能吃不惯这个。特地准备了两颗鸡子给你。你放心,没有毒的。”虎士见刘质一脸的不解,以为他是怕中毒,有些不快的站起身来,粗手粗脚地将一大碗茶推到刘质面前:“这是我家公子喝的茶,有个名字叫断头茶,你要是胆小就别喝了吧。噎死你活该!”

刘质的两个随从一听就火了。正要起来发火,却被虎士瞪了一眼,立刻觉得心里虚了,站了一半的身子又慢慢坐了下来。刘质叹了口气:“你家公子恁的多事,我一个俘虏。杀了就杀了,还这么客气干什么?要不就放了我,还省得浪费粮食。”

虎士凶巴巴的瞪着那两个随从。恶身恶气地说道:“要依着我的脾气,早就杀了你。不过我家公子不愿意无故杀人,他确实准备放了你的,不过要等到抓到陈到以后。”

刘质咬了一口饼,嚼着有滋有味,又呷了一口茶,不由得啧啧赞好。他看着一脸不爽的虎士笑道:“那你家公子是不是想杀了陈到?”

“不知道。”虎士见他吃得痛快。心里的不快也淡了些。“我家公子从来不乱杀人。如果陈到不找死,应该不会死。”刘质沉思了片刻。忽然放下手中的饼道:“请壮士通报一声你家公子,就说我知道陈将军在哪里。”

“你能知道?”虎士有些不屑,还有些不信的笑道。

“你莫要小看我家先生,我家先生是陈将军地智囊呢。”一个随从看不惯虎士的嘴脸,抗声叫道。

虎士一愣,看了刘质两眼,连忙站起身来走了。

曹冲将刘质请到帐中坐下,客气的笑道:“先生早说身份,岂不是少遭些苦楚。”

刘质兴:“早说身份,质也不能听到公子如此多的贤名了,就算听到,也当不得真。”

曹冲呵呵大笑,连连摇手道:“哪里哪里,先生过奖,不过是些虚名罢了。先生知道陈叔至在何处?”刘质点点头,却没有回答,他正色问道:“请问公子,如若生擒了陈将军,公子将如何处置?”

曹冲挠了挠头,有些不解的问道:“这个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说地吧,他愿意为朝庭效劳,我举双手欢迎,他如果不愿意,想卸甲归田,那我不勉强他。”

“如果他想回西陵呢?”刘质追问道,紧盯着曹冲的眼睛,眨也不眨。

“回西陵?”曹冲也一时愣住了,他想了片刻说道:“这大概不行,以陈叔至的能力,他回西陵,只怕也挽回不了局面,只是多造杀伤而已。这一点,恕难从命。刘质低下头沉思了片刻,这才站起身来,指着曹冲面前地地图说道:“公子从柳林赶来的路上,可曾看到一条向东的小径,大概离此不过数里。”

曹冲想了想道:“看到过,不过我问过斥候,那是通往大叶谷的,是条死路。陈叔至会到那个地方去?”刘质点点头:“不错,那是条死路,所以一般人都不会想到他会躲到那里面去。不过陈叔至用兵,善于用别人想不到的办法。再说以目前的情况,他要想在公子大军的围剿下,除此之外也无法可想。他躲在那里不过一两日,公子一撤,他不就安全了?”

曹冲听了,嘎嘎兴一声,一拍手掌:“果然是死处求生,好一个陈叔至,果然深知兵法置之死地而生地道理。”他回头看了一下庞统,庞统也是讶然笑道:“高明,我等居然都被他骗过了,此人到平春不过数月,却将此地地形摸得如此熟悉,果然是个有心人。”

刘质拱了拱手:“但愿公子能言面有信,刘质告辞。”

曹冲连忙一抬手:“先生且慢,不知陈叔至可有说降地可能。”

刘质拱手道:“陈叔至忠孝仁义,是个纯孝之人,他家中还有老母,离此不过二百里。”

曹冲大喜,连忙站起来施了一礼:“有劳先生提醒,先生不必回俘虏营了,如不嫌弃,就在这帐旁暂住几日,小子也好随时请教。”

刘质含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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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二十三节 关羽

关羽看着送来的战报,震惊不已。曹冲没有象他们预想的那样去救江陵,反倒集结三郡的人马合围了陈到。陈到被他老母的几巴掌打得投了降,现在还守在平春,不过他的身份已经不是刘备的亲军将领,而是曹冲的手下一员偏将。

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陈到除了留在平春的二百兵在邓畅攻城时死了几个人,居然无一损伤,就这么兵不血刃的投降了,再想起刚传到西陵的那个解决房陵之围的故事,关羽觉得那个十四岁还没长胡子的黄口小儿真有些神奇了,打仗打胜仗不稀奇,奇怪的是他能这么打,让从尸山血海里冲杀了小半生的关羽都有些想不通。

关羽细长的眼睛瞟了一下诸葛亮,将手中的战报放在案上,推到诸葛亮的面前:“军师,你看如何处理是好?这个消息是不是暂时不要告诉主公?”

诸葛亮拈起竹简瞅了一眼:“还要告诉主公吧,让他尽快取下江南四郡。陈叔至一降,江夏北部可没有了遮拦,汝南郡和南阳郡的兵不能越境,估计要撤回去,充其量做为后备量。曹冲两千人,刘磐三千人,说不定陈到部还会抽出一两千人,这样从北而来的就有六七千人,再加上从襄阳出发的文聘部四千人,从当阳而来的满宠部四千人,共有一万四千多人,将军虽然神勇,但手下不足五千,只怕众寡悬殊,不易抵挡啊。”

关羽无声的兴笑,拈起胸前的长髯打理了一下。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一万四千人,能奈我何?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他们不过这些人,我有西陵坚城,还有五千久经沙场地百战雄兵,曹冲一个黄口小儿能奈我何。”他说着站起身来。九尺的身高让跪坐在他面前任何一个人都感觉了一种压抑。他背对着诸葛亮,看着墙上挂的地图:“主公将江夏交给我,我岂能不战而退,主公尚未取下四郡,届时将何去何从,难道要依附在周瑜那个小儿翼下?”

诸葛亮也站起身来,指着地图上的西陵城说道:“亮也并非要将军不战而退,也不是要将军放弃江夏,只是西陵城在北。身后就是湖泊纵横之所。如果将军守西陵。则我军支援不便,这些湖泊不能为我所用,反而于我不利。如果将军能后退一步,退往沙羡,则依然能据有长江,后有江东水军支援,左有云梦大泽,右有湖泊纵横。北军步骑不能长驱而入,则必为将军所擒。”

关羽哼了一声:“西陵乃江夏郡治,岂能轻易放弃。羽视此万余人不过蝼蚁,又有何惧哉。陈到识相,未随孺子曹冲前来,要不然,哼哼……”

他说完,一甩袖子进了内室,人影已经不见了。才从内室传出一声:“军师自便。羽不送了。”

诸葛亮面色平静,起身出了门。他站在屋檐口。抬起手遮在眉上,挡住刺眼的阳光,轻轻的叹了口气,快步走出了太守府。

不久,一匹快马疾驰出了西陵城。

曹冲和刘磐并马而行,身后就是铁甲军的主将黄忠和荆山军的主将许仪。曹冲对刘磐很好奇,他在三国演义中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后来听黄忠说刘磐在攸县是他地上司,也一直觉得这不过是因为他是刘表的侄子的缘故,从心里并没有太看得起他。这次给陈到下套,他和刘磐初次有了接触,慢慢觉得这个人其实看起来粗,其实心细如发,当初在攸县给孙权造成那么大的麻烦不是偶然。

“公子,伯玉怎么样?”刘磐忍不住问道,他知道襄阳每天都会有快马送来消息,但曹冲一直没有和他说过,他并不想知道襄阳的什么新政,他只想知道刘琦的情况。

“他们兄弟相会,刘伯玉的心情好了不少,又有张大师亲自给他看病,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咳血暂时止住了,也能略进些食物。”曹冲轻轻的勒住了胯下的那匹乌丸马,这匹马身高腿长,不经意之间就窜到前面了,他不得不经常提醒它一下。“不过你也知道伯玉地病情已经太迟了,如果两个月前就到张大师那儿去,大师说可以保他活他八十岁。”

刘磐苦兴一声:“我知道,只是当时我就劝过伯玉,可惜他一直不相信刘备会害他,就是遇到了那个游医之后,他还是不怎么信。”他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叹惜道:“其实何止是他,就是我,开始也是不信地,要不是看到王子度开的药方中正好差了那一味药,我恐怕到现在也不敢确信。刘备以仁义闻名天下,竟能做出这种事来,我想谁也不敢轻易相信的,何况伯玉受过刘备的大恩。”

曹冲笑着点了点头:“人之常情,子巨不必自责太深。前些天伯玉兄弟去祭了刘使君,兄弟俩在墓前痛哭一场,以前的隔阂都成了过眼云烟,就是伯玉刚好一点的身体又受了伤,咳了点血,吓得仲玉连坊里的事都不顾了,向大师讨个了药粥方子,天天亲自动手熬粥,别人都经不得手。”曹冲说着不禁兴起来,回过头对刘磐说道:“子巨你不知道,仲玉虽然手巧,却从来没有煮过粥,我听说他第一次熬粥,一罐子粥熬得只剩下一口,其他的都成了锅巴糊在了罐上,亏得刘伯玉还吃得香甜可

刘磐也兴,笑得脸地皱纹都淡了些,那条刀疤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凶恶。

“仲玉什么时候送他回山阳?”

“大师说了,以伯玉的情况,如果能好好调养,估计春夏都不会有事,只怕秋天难熬。仲玉说这些天还有点冷,回山阳不利于伯玉地身体。在襄阳更好些,决定等过了仲夏再送他回山阳。”

“这样也好,如果战事顺利,说不定能让伯玉看到刘备的下场再走。”刘磐咬紧了牙,回身看了看,立刻勃然大怒。他圈马出了队列,赶到他的队伍前照着那个领头地副将就是一鞭子:“竖子,是不是昨天公子赏的饭太好吃。你***吃撑着了?走路比老太太还慢,快点,给老子第一个赶到西陵去。谁砍了刘备的人头,老子把这个将军让给他做。”

黄忠见曹冲一脸地惊讶不由得笑道:“公子莫怪,他带兵就是这样,不是打就是骂地,不过那些兄弟们也都吃他这一套,打起仗来嗷嗷叫。”他回头看了一眼,又对许仪道:“正礼。你可小心点。这个刘子巨到时候说不定真要争首功。”

许仪哈哈一笑:“我听公子的,公子让谁先上就谁先上,我没有意见。不过汉升,我可跟你说,我这一千荆山军,在山中长途奔袭是好手,攻城拔寨可不行,只怕他要争也是跟你争。争不到我地头上来。”他又指了指身后不远处带着两千降兵地魏延道:“说不定跟文长也有得争,不过我看有悬,公子应该不会让那两千降兵先上阵。”

黄忠笑道:“这也未必。那两千人原来就是陈到带着的,战力也不差。公子对他们也好,在荆州的人家里都拿到了田,他们为了表现一下,要争个首功也是有可能的。何况公子派了十个虎士去做军侯,可是凭着真功夫打进去的,听说那些人现在可乖巧了。”

曹冲听了他们的笑谈。不置可否。抬头看了看一直跟在魏延身边的乐,心想这两个人配合得倒是不错。行军的这几天来,两千降兵那种衰气渐渐的退了,原有地那种生猛也渐渐地恢复了,估计到了西陵已堪一战,至少骚扰骚扰,助助声势是没有问题了。

他们一路行军一路训练,走得并不是太急,十数日后进入西陵县界,沿倒水南下。此时曹冲接到了文聘的消息,他和满宠已经汇合,在竟陵击败守城的几百人之后,在竟陵候命。而刘备带着张飞等五千多人,去了江陵,目前正在江陵激战,西陵城只剩下关羽五千人。曹冲和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加快步伐,立刻进逼西陵。同时命令文聘水军进逼汉口,准备拦截水路的溃军和援军,同时满宠率军脱离水军,进逼西陵城。趁着刘备在江陵一时无法脱身的时候快刀斩乱麻拿下西陵。

黄忠等人有些担心的说道:“关羽虽然只有五千人,西陵城也算不是什么固若金汤,但我军也只有七千人,加上满宠军也不过一万一千人,并不占什么优势。再说还有两千降兵,虽然安抚得不错,但毕竟是个隐患,不能不防。再说关羽手下也是精锐,他本人也是有名的万人敌,我军攻城,只怕不妥。”

庞统笑道:“关羽虽勇,却是无谋之辈,看他守在西陵就知道了。西陵北面是平原,对我军来说,正是能战的好地方。关羽虽然有五千人精锐,却是水军为主,步战未必能占上风。如果他知兵机,当退往沙羡,后有周瑜等人随时可以支援,前有纵横地湖泊作为天生的屏障,可保江夏不失,我军不要说七千人,就是有两万人也未必能占上风。他守在西陵,无非是觉得西陵是江夏的郡治,如此局限于一城一池,却将如此好地地利弃而不用,不仅是他见识有限,也是他天性骄傲使然。”

魏延疑惑的问道:“听说那个与先生齐名的卧龙先生就在西陵,他是军师,如何不劝关羽?”

庞统满意的看了一眼曹冲,抚须大笑:“孔明虽智,奈何初入刘备帐下,赤壁之战虽然结盟江东,但在虎跳涧却被公子击得大败,只怕他在关羽心中,未必有多少份量。关羽与刘备情深,他们二人在西陵,十有八九是以关羽为主,孔明为辅。他如何能说得动关羽?”庞统在半路上听说西陵只剩下关羽和诸葛亮时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劝曹冲立刻催军急进,防止刘备回过神来。反过头来支援关羽。文聘的人马,可挡不住太多的人。

魏延点点头:“关羽性傲,这个我是知道的,不过他依托西陵城,以我们这七千人马,只怕也拿不下啊。”

庞统笑道:“如果他出城野战呢?”

众人一愣,都有些狐疑,关羽又不是傻子。他会出城野战?就算是野战,七千对五千,也没有绝对优势啊,这仗打得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庞统含笑不语,透着那么一种神秘,对张松说道:“永年,还得麻烦你写封挑战书给关云长,看看你怎么能让他出城和我们野战?”张松一愣,扭头看了看笑得很阴险地曹冲。立刻点头道:“诺!”

周瑜在江陵城处地大营里。看着前来求援的刘备漠然不语,好整以地看着眼前橙红色的酒液,好久才放下手中洁白的玉如意,伸出修长的手指端起酒杯递到唇边,却没有喝,只是深深的嗅了一口,然后从酒杯上方看着跪坐在他面前满脸是汗地刘备,和声说道:“久闻关云长神勇过人。手下又有精兵五千,副将苏仲羽(苏飞)久在江夏,地形熟悉。又有诸葛先生在西陵,左将军还担心什么?曹仓舒不过是个小儿,虽少有能名,不过是虚夸之辞而已。他初经战阵,怎么会是关云长的对手。五千人守城会被七千人攻破?左将军是不是也太小心了些。”

刘备面色一滞,他确实没打什么好算盘,他来找周瑜。当然不是为了真的回去救关羽。他从心里对关羽就很有信心。听说了曹冲带着七千人冲着西陵而来,就觉得曹冲是少年麻木。七千人就想攻城,关羽如果守不住西陵城,那曹冲可就真成了神了。他来找周瑜搬救兵,只是为了自己脱离周瑜而去夺江南四郡找个借口,如今见周瑜根本不信他,不由得有些着急。

“都督,江夏跨有长江,如若被曹冲夺了江夏,我等无托身之处事小,都督后路被截事大啊。”刘备站起身来,绕到周瑜身后指着地图说道:“都督请看,西陵若失,身后数十里就是长江,曹冲有文聘的襄阳水军四千,又有霹雳炮和拍杆、强弩,如果封锁了江面,或者径直渡江,则都督如何能回柴桑?都督在江陵城下已经有三个月了,一直攻城不下,如果后路断绝,军心不稳,到时候都督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刘备不才,愿为都督守住长江沿线。还请都督三思。”

周瑜兴,他放下酒杯理了理衣摆,长身而起,走到地图前指着当阳说道:“曹冲要断我的后退,我倒不怕,他虽有水军四千,但封锁不了长江,更何况他七千人马根本攻不下西陵,除非关云长出城野战,不过我想关将军久经沙场,应该不会出此下策。就算西陵不守,西陵城和长江之间湖泊纵横,北军步骑根本不能长驱而入,要想打过长江简直是痴人说梦。左将军是不是……太过小心了?”

他看了一眼面色发窘的刘备,又说道:“不过左将军有一句倒是对的,后路被断则军心不稳。曹冲为建战功,调走了曹仁背后的满宠部,如今曹仁地背后真是空了。他地两翼夷陵最近,击破夷陵,我军就可进逼当阳,断了曹仁的后路,届时江陵城必然慌乱,再要破城就容易多了。”他背着手,看着地图上的江陵城兴一声,“夺了江陵,我等顺势进军,南郡归我所有,曹冲就算夺下了江夏,也在我和庐江郡的夹击之下,若不退出江夏,只是死路一条。左将军何惧之有?”

刘备无言以对,情况确实如周瑜所说,曹冲想要夺取江夏全境是不太可能的,他的四千水军根本无法控制长江,江夏的江南部分他是想都别想,就是江夏郡的北面,以他目前地兵力也只能看运气。而一旦夺取了夷陵,再进逼已经空城的当阳城,那曹仁就落入了包围圈,如果不想被全歼,只能选择在江陵城的物资消耗殆尽之后撤退。一旦后退,那么当阳以前就不是曹操地地盘了,如果顺利,周瑜可能会直逼襄阳。到那时候,曹冲想不退兵也不行了。从这一点来看,刘备也觉得自己以前败给曹冲,实在不是自己不行,是点儿太背了。

但这些对周瑜有利,对他却无利,他要想跟周瑜争南郡,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实力也不济,就凭他现在全部才一万出头的人马,要想跟周瑜的两万精兵较量,实在还差点水准。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过江取江南四郡比较稳妥。周瑜既然要取南郡,只怕也没时间取江南了。

“都督要取夷陵?”刘备沉吟了片刻。

“左将军以为如何?”周瑜带着笑回头看了刘备一眼。

刘备脸上露出一丝诚恳的笑容,指着夷陵北面的临沮说道:“我听说乐进带着四千人,一路南下,攻破不听号令的宜城,目前已经到了临沮,看他的架势,正是要南下支援曹仁地右翼。都督如果要取夷陵,还需要抢在乐进到达之前,否则等他进了城,再要取夷陵可就难了。夷陵不取,当阳也只是镜中花而已。备觉得,都督要取夷陵,应该立刻动手,如果放心地话,备愿助一臂之力。”

周瑜哈哈大笑:“承左将军美意,瑜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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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二十四节 夷陵

周瑜很快就做了安排,让甘宁带着本部人马进攻夷陵,由刘备带着人到夷陵以北摆下防线,防止乐进突然出现打甘宁一个措手不及。刘备二话没说,带着自己的四千人马和周瑜支援他的两千江东军,很快就赶到了夷陵城北五十里,摆下了一前一后两道防线。

刘备很小心,他将两千江东军一分为二,一千放在前面,另一千跟自己在一起。他对这种把别人的部队转化成自己的部队的事情很拿手,干了将近有二十年了,轻车熟路,就连曹操当年都吃过他的苦头,到徐州去截袁术的几千人被他给吞了,徐州刺史车胄死了,大将朱灵因此受了重罚,笑得最开心的只有刘备一个人,又得了几千人,又重得了徐州。可惜他没想到曹操会放着北面猛虎一般的袁绍不顾,亲自带兵攻打徐州,吓得出城察看的他城都没敢回,带着十几个人就落荒而逃,妻子儿女又一次落入曹操手中,连大将关羽都被曹操给捉了。说起来,刘备逃命中那一次是最狼狈的最刻骨铭心的。

八九年过去了,刘备的手法越发的熟练,这不,两千江东军现在跟他处得很好,只要他一个命令,保准这帮人跟着他南征北战,绝无二话。至于说要守住这里不让乐进南下,那简直是小菜一碟,不在话下。从心底说,刘备压根没想过去和甘宁争功打什么夷陵,周瑜那点小心眼,他太明白了。甘宁四千人攻只有几百人守的夷陵小城,自然不需要他去帮忙。让他来防着乐进是最好的安排。乐进还在临沮,他能不能在夷陵城破之前接到这边的消息都是个问题,更别提救援了。

有了刘备支持,甘宁放心地带着人去攻打夷陵,小小的夷陵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几百人抵抗了一阵,射完了库存的长箭之后,甘宁刚挽了铁链要去强攻。城门开了,一个举着小白旗的士卒走了出来,没有别的要求,只请甘宁不要乱杀人,立刻投降。

甘宁进了城,满意的写了捷报让人快马送给周瑜,同时建议派刘备挡住乐进,自已率兵北取当阳,断曹仁的后路。周瑜得报大喜。立刻同意了甘宁地建议。甘宁接到命令后。让人通知刘备原地待命,同时留下一千人守夷陵,亲自带着三千人马前去攻打当阳。

刘备接到甘宁的通知哈哈大笑:“这个锦帆贼真把老子当他的偏将了,他去立功,让我替他看着后路。好,我就让你也被人围一回。”他立刻下令召集众将,说是接到了都督的将令,南郡形势已经明朗。都督不日即可全取南郡,要他带着现有的人马回军去取江南四郡。说完话,他看着几个江东将领微笑。那几个将领早就被他的仁义之名和慷慨大方给骗住了。如今一看刘备手上的手令,略一犹豫,就纷纷表态愿意跟着左将军南下立功。刘备大喜,带着六千人马星夜兼程,从长江顺流而下,在夷道登陆,一路南下。直扑孱陵。孱陵兵微将寡。根本没想到刘备会突然出现,略一抵抗就投了降。紧跟着张飞也带着一千人马脱离了周瑜大队。过江与刘备配合。刘备在孱陵稍做停留,立刻派人送信给诸葛亮,通知他南下。接着传檄江南,号称有兵三万,先服者有功,后服者杀无赦。

江南地广人稀,各个城池的守兵都有限,四郡太守一听刘备有兵三万,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不到几日,长沙太守韩玄投降,相较而言,靠得最近的武陵太守金旋却没有递来降表。刘备正在疑惑,却听说金旋正整兵备战,不由得大怒,立刻带着大军直扑郡治临沅。

金旋字元机,京兆人,自称是武帝是时名臣金日地后代。任武陵太守多年,如今听说刘备受周瑜命令南下夺取江南四郡,立刻召集了附近地郡兵,同时发书给其他诸城,要他们立刻征募士兵来支援。该派的人都派出去了,他才召来了一直跟在他身边做文书的长子金说道:“德,你赶快收拾一下,昼伏夜行,过江去襄阳找曹公子报信。”

金大惊:“父亲,如今刘玄德领大军前来,我正当护在父亲左右,如何能一个人独自逃生?”

金旋长叹了一口气:“为父的是朝庭委任的武陵太守,义不容辞,当然要与武陵郡共存亡,你却是白身,没有必要把性命丢在这里,自然应该远遁。”

金说道:“父亲觉得武陵保不住吗?那刘玄德号称三万人马,定是说谎,他在丞相南下乌林时不过有兵万余,后来被公子打得大败,折损不少,就算后来补充了人马,他也没有三万之数。父亲以一郡之力,不能抵抗他一个无根之人吗?据城而守不过几日,他就会粮草不继,只能退兵。”

金旋苦兴一声:“傻孩子,你也不想想武陵郡的情况,武陵郡十二城,人口二十万刚出头,兵不过万余,防着那些蛮人倒占了大半,还有那么多的城要守,能赶到临沅来的能有几个人?为父地发出命令,不过是尽人事而已,最后与刘备作战的,就是这城里的千余人。就算是刘备三万人是虚地,一万人总有吧,又能撑得住多久?不要犹豫了,听为父的话,立刻起程,好好跟着曹公子,以后有机会就在朝中做个小官,千万不要到这蛮荒之地来了。”金也不笨,他当然知道武陵郡的情况。父亲不让他去找比较近的曹仁而是去找曹冲,一方面是江陵有大兵围城,另一方面却是让他把消息尽快的传给曹冲,既要保住他的性命,同时也让他立一功,好为以后的仕途做准备。当下他不再迟疑。打点起了行装,哭别父亲,带了两个熟悉地形地仆人,即刻起程出了临沅城,避开袭来地刘备大军,取道零阳直奔东北。

他一路上不敢大意,小心的避开刘备零星地斥侯,日夜兼程。数日后终于到达夷陵城。他本想进夷陵,遇到一个出来打柴的山民才知道夷陵已经被江东的甘宁取了半个月,吓得他也没敢停留,拖着疲惫的身子立刻向北。因为他听说折冲将军乐进的大军已经占领了临沮,正向南进发。

金是个书生,平时虽然也练练击剑,不过那些都是为了风度,并没有下太多功夫,平时也是养尊处优。身体并不强壮。这几天长途跋。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担惊受怕,他早就是心力憔悴,疲惫不堪。本以为到了夷陵可以好好睡一觉,可以好好的吃一顿,哪知道满腔地美好愿望却落了空,这对他打击不小。绕过夷陵又走了大半日,他实在吃不消了。在仆人的服侍下啃了两口他已经吃得想吐的干粮,喝了两口凉水,倒在路边就睡。

等他睡醒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和两个仆人一起,被捆得严严实实,后脑勺还疼得要命。眼前的景像有些暗,好象是在小屋子里。他定了定神,才发现面前坐着一个跟他横在膝上的刀差不多高的将军,一脸的杀气,旁边还站了一个横眉冷目的大胡子武士。从衣甲看像个偏将。

“说吧。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那个将军语气很冷淡地说道,扶在刀环上地手指不住的弹跳着,好象随时会拔出刀来杀人。长刀从鞘中抽出小半截,露出雪亮的刀刃。

“你是何人?”金虽然惊慌,却还知道不能随便乱说,万一是落入到甘宁的手里,他可就惨了。

“这是我家折冲将军。”那个偏将上前就是一脚:“还不老老实实的回乐将军话,想死么?”

金一听是折冲将军乐进,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下子瘫在地上,如释重负的说道:“将军,我是武陵金太守之子金啊,我奉父命前去襄阳找曹公子报信,刘备率大军掠取江南四郡。”

“刘备去了江南?”乐进一听就站了起来,一步就跨到金面前,伸出大手一把揪住金的衣领,险些将他提了起来。金吃了一惊,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他十日前过江,传檄江南,长沙郡听说已经降了,我父亲不降,誓与武陵共存亡,这才派我前来报信。”

乐进哈哈一笑,放下金兴两声,转过身看了看一旁大喜地偏将道:“怪不得整个斥候营找他找了几天都找不到一点踪影,原来这个大耳贼跑得还真快,居然跑到江南去了。日他娘,还真如公子所说,他就是个逃跑专家,这腿也太快了。”

那偏将也拍着手掌笑道:“正是,我还以为大耳贼长了本事,能将六千大军藏在山里呢,原来根本就是脚底抹油跑路了。只怕甘兴霸现在也不知道呢,还以为夷陵无忧。将军你看我们是先救当阳,还是先取夷陵?”

乐进看了他一眼,却兴笑没有答话,他看着地图细细想了片刻,转回身对金说道:“你不要去襄阳了,公子不在襄阳,他在西陵。你先休息一下,好好吃点东西,我派人送你去西陵,顺便将这里的情况报与公子,请他尽快决断。”

金也不多想,他连声铀,下去吃饭休息。等金出了大帐,乐进坐回他的虎皮席上,有条不紊地呷了一口酒道:“急书征南将军,就说我军已经到夷陵城外五十里,请示下一步如何行动。”

偏将一愣,看了看乐进似笑非笑的面容,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坐下撰写文书。半个时辰后,金带着文书骑着快马,在几个武士的保护下向西陵急驰。

周瑜听说乐进逼进了夷陵,大吃一惊,他连忙招来人问负责拦截的刘备在哪里。结果没有人知道刘备去了哪里,六千大军一下子没有踪迹,正在他大惑不解的时候,一个负责打探江南消息的士卒浑身带伤的回来了,他告诉周瑜说刘备已经打下了武陵郡,武陵太守金旋被张飞一矛挑死。长沙郡韩玄不战而降,目前刘备正向桂阳和零陵郡挺进。更让周瑜气愤地是,张飞奉命镇守武陵,却没有呆在故治临沅,而是驻扎在长江对岸地孱陵,他派人在孱陵和夷道之间的长江边上不停地巡逻,凡有接近江边者,杀无赦。周瑜派往江南的斥侯本就不多。如此一来,当然更没有消息传回来,这个斥候和几个同伴在江边伏了数日,才找到机会过江,尽管如此,还是只有他一个人杀回来了,其他的都死在江南。

周瑜气得面色铁青,他霍的转过身看了一眼地图,当他看到江南四郡的图块时。不由得怒气勃发。扬手将手中地玉如意砸在地上,怒吼一声:“此人竟然无耻如斯,真是骇人听闻。”

玉如意砸在坚实的漆案上,啪的一声摔成几截,碎块四分五散,在地上、案上跳了几下,躲进了旁边的帷帐角落。周瑜气哼哼的在帐中来回走了两步,面色平静下来。他立刻抬手叫道:“来人,叫凌校尉和吕横野来。”

吕蒙和凌统一听说刘备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江南,并且已经夺取了长沙和武陵。不由得大惊失色,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周瑜兴笑,习惯性的去摸手中的玉如意,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玉如意已经被自己摔破了,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藏着呢。他兴笑说道:“子明。公绩。你们说说看,现在当如何办才好?”

吕蒙心中担心甘宁。立刻说道:“刘备擅自离开阻击阵地,致使兴霸陷入险境,他目前正在强攻当阳,如若夷陵一旦落入乐进之手,兴霸将四面为敌,蒙以为当立刻派人通知兴霸,让他在曹仁等合围之前撤回来。”

他心中有数,甘宁和刘备这次一起出去的,刘备突然失踪他却不知道,迟迟没有将消息传回来,不仅让周瑜蒙在鼓里,更让他自己陷入了险境,真要被人合围了,哪怕是战死也无法赎罪。但那些都是次要地事情,现在地事情是先保住他的命,只要他把部队带回来了,主公就是要罚他也会轻一点。

凌统却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周瑜身后的地图道:“刘备去了江南,应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想一个立足之地久矣,如今我军在争江陵,以他的实力不足以置喙,南郡就是打下来也没他的份,他要去取四郡,也在情理之中。他为人老奸巨滑,兴霸将军被他所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吕蒙一听他为甘宁出脱,倒是有些意外,不禁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周瑜将他们地眼神看在眼里,倒也没有多说。他沉吟了一会问道:“那公绩觉得该当如何处理才好?”

凌统笑道:“我们刚知道刘备去了江南,只怕曹仁还未必就知道。他一直躲在江陵城里不出来,并不是不知道夷陵的重要性,而是怕众寡不敌,出了城野战不是我们的对手。如今乐进已经到,刘备又跑了,形势一下子逆转,他没有理由再任由兴霸占着夷陵,抄了他地后路。我估计,一旦他得到消息,就会派兵争夺江陵,解除右翼之忧。进而围攻兴霸,彻底安定后方。”

周瑜兴,他抚在案上的手轻轻的弹动着,手指在案几上击着如鼓声一般的节奏来。“那么公绩是准备趁势引曹仁出城,在野战中击溃他,然后再取江陵了?”

凌统笑道:“统一管之见,还望周都督和吕中郎指正。”

周瑜笑而不言,转头看向了吕蒙。吕蒙却紧皱着眉头,他觉得这个引曹仁出城的办法当然是好,但甘宁却成了诱饵,三千人马在曹仁和乐进的包围之中,危险性不言而喻,万一弄巧成拙,或者说就是击败了曹仁,拿下了江陵,但甘宁却折损过大,甚至全军覆没,那对他来说,也是不可接受的。

但问题在于,甘宁失误在先,他地险境也是他自己造成地。如果当了诱饵最后能成功,他不仅可以将功抵过,还可以略有收获,再说三千人守夷陵的话,把握还是很大地。所谓富贵险中求,也只能哪些了。他细细的思索了片刻说道:“公绩此计甚妙。曹仁象个乌龟一样缩在江陵城里不出来,我军确实难以下手,如果能诱他出城,倒不妨是个好办法,只是兴霸此刻尚在攻打当阳,是不是派人先通知他回军固守夷陵,要不然他那一千人只怕不是乐进和曹仁人的对手。”

周瑜笑道:“兴霸在夷陵留一千人驻守,正是恰到好处,人太少了,不堪一击。人太多了,曹仁分兵也无济于事,索性会继续龟缩在江陵城中待援。如今这一千人守城,乐进有四千人,他再分出两千人,拿下夷陵当有七成把握,再加上曹仁此人有勇无谋,一直自视甚高,如今被我等逼得守城不出,只怕已经难受之极,有此良机,不会不借机出一口胸中恶气。”

吕蒙和凌统听了,点头称是。吕蒙刚要再说,周瑜却抬手摇了摇:“子明放心,兴霸善战,有一千人守城,曹仁乐进不能伤他分毫,倒是立刻通知他回夷陵城,那两千人马就交给偏将,在城外游弋,让乐进等不敢全力攻城才是。”

吕蒙一听周瑜不仅不让甘宁回大营,反而要他回夷陵城,又不让带那两千人进城,一下子有些急了,不过他看着周瑜那张看似温和的脸,张了张嘴,却没有敢再分辩什么。只得点头应是:“既如此,我就立刻派人将都督的妙计通知兴霸。”

周瑜似乎知道吕蒙在想什么,却浑不在意:“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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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二十五节 激将

张松以曹冲的口气给关羽写了一封挑战书,语气看似谦卑而实狂傲无比。他说,我带着七千人马南下,本不敢与名闻天下的关将军交手,只是江夏本是朝庭的疆界,如今左将军不听朝庭号令,屡次对抗朝庭大军,去年更是勾结孙权,对抗丞相大人亲率的天子之军,实在是不能容忍,故而率军前来征讨不服。听说将军镇守西陵,我实在有些惶恐,早在儿时就听说将军在白马斩杀河北名将颜良,万马军中取上将头颅如探囊取物。我只有七千人,更不敢轻易与将军交锋。

不过我的部下有人说,将军当年斩杀颜良不过是因为颜良受左将军之托,有话要交待将军,而将军趁他不备,这才偷袭成功,成就了将军的赫赫威名,其实将军随左将军征战以来,败多胜少,无战功可言,不过是因为与左将军有同床之谊,这才屡受重托,并非是因为将军能征善战的缘故。这些我当然是不信的,但其他人都这么说,我确实也有些疑惑,因此愿与将军一战,还将军一个清白。

他接着说,我帐下有大将数员,其中以黄忠黄汉升对将军最是不屑,愿率手下一千铁甲军,绝不用他人助阵,与将军在西陵城北小无岭一决胜负。为了让将军放心,我愿意带着其他人离小无岭十里,将军如果仍不放心,也可以就在西陵城下。我只带二十侍卫前往观战,一睹将军风采,其他人都在小无岭,让将军可以安心一战。

最后他说道:“白马之战近十年矣。岁月不饶人,将军或许征战多年,体力不如从年,或者爱惜名声如鸟惜羽,不愿一战,则冲也不敢强人所难。唯闻将军有宝刀一口,名曰万人敌,将军既非当年之勇。这万人敌跟着将军也是明珠暗投,请将军赐与在下,莫使宝刀徒在鞘中空鸣,使人闻之落泪。”

曹冲和庞统看了挑战书,哈哈大笑。曹冲将挑战书交给蒋干道:“子翼,永年把挑战书写好了,能不能激得关羽出城野战,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蒋干扫了一眼挑战书,苦兴一声道:“永年暗藏机锋。尖酸刻薄。我到了关羽面前已经不用说什么了,真把他气出个好歹来,只怕那口万人敌先要让我尝尝厉核。”

帐中众人听了,哄堂大笑,刚当上特种兵小头目的李维凑过来在蒋干地酒杯中又添了一些酒笑道:“子翼先生还是多喝一点吧,趁着酒劲立刻入城,不是有句话吗,这酒壮什么人的胆的。”

众将听了。笑得更厉核,就连一直不怎么开玩笑的邓展都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蒋干气苦,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抬手将酒杯扣在李维头上:“竖子,蒋翼是没胆的人吗?你等着,看你家阿翁怎么把关羽气得暴跳如雷的出来与黄汉升决战地。”说起,将挑战书塞入怀中,扬长而去。

关羽看着眼前这个没他高没他壮,傲气却不输于他的蒋干,接过挑战书看了一眼。从鼻子里冷兴一声。顺手将挑战书扔在案上,抚着颌下的长髯。眯起了细长的眼睛寒声说道:“无知小辈,在关羽面前竟敢如此狂傲,不怕你项上的人头保不住吗?”

蒋干被他一瞅,心里还真是一激灵,不过他脸上还是平静得一点异样也没有。他淡淡的笑着,信手拈起关羽面前的棋子把玩着,过了半天才笑道:“久闻将军有万人敌宝刀一口,想必也有多年没有喝过人血了,只怕已经失去了锐气,届时不能让黄忠痛快。如果蒋干这颗首级能让将军的宝刀重现光芒,使黄汉升将军能畅快一战,蒋干虽是一介书生,倒也不惜区区一颗人头。”

关羽轻蔑的兴一声:“黄忠?我听刘磐说过,不过是老兵而已,也敢来虎须,真是不自量力,难道他觉得他比河北四名将之首颜良还勇,关羽斩得颜良地人头,还怕他一个老兵不成。”他说到此处,见蒋干嘴角扯出一丝不屑地笑容,才想起挑战书里说自己是趁人不备偷袭的,不由得怒气上涌:“回去让他把脖子洗干净了,关羽来日就让他看看什么叫万人敌。”

说着,提起笔来就要在挑战书背后写字,坐在棋盘对面的马良一见,连忙站起身来:“将军不可!”

关羽手中不停,看了他一眼道:“有何不可?难不成我还怕了他不成?”几笔写完,将挑战书扔进蒋干中:“快滚吧,三日后取他首级。”

蒋干看了看手中的挑战书,见后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章草“三日后西陵城下”,心中大喜,起身告辞,又加了一句道:“将军果真是信人,蒋干与我家公子一样,盼三日后西陵城下能一睹将军风采,让世人知道,廉颇未老,尚能斗饭。”说着起身一揖,扬长而去。

马良见蒋干大步流星出了门,心中大急,站起身来对关羽说道:“将军,这如何使得?我军五千人守城,曹冲只有七千人,他无奈我何,这才出此激将之计,诱将军出城野战。他虽说只有一千人挑战,可万

关羽不满的哼了一声,猛的站了起来:“万一什么?关羽会怕一个老兵吗?那黄忠不过是刘磐那个粗汉的手下,居然也敢来挑战我,真是井底之蛙不知沧海之大。听先生此意,莫非觉得羽不是他地对手,会丧命于他手?”

马良急得汗都出来了,他见蒋干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挑战书上写的什么,听关羽和蒋干说了几句才明白那是曹冲要关羽出城单挑,又听得蒋干以言语相挑,立刻知道不好,才想阻拦。哪知道关羽已经回复了。前后不到几句话地时间,关羽居然就决定了这么大的事,甚至连和诸葛亮商量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当然更提不上他这个幕僚了。

“将军神勇,天下何人不知,奈何要与一老兵对阵?”马良急道:“将军守城,曹冲无计可施,一旦出城。他不守信用该当如何?”他不敢说关羽被人围住杀了,只敢说别地了:“他万一让黄忠困住将军,却让其他人来抢城,这城中没有将军,如何能行?”

关羽听他说黄忠一千人能困住自己一千人,不由得大怒,正要发火,又听到最后一句,这才气平了些。他想了想道:“城中有你和诸葛军师。有苏仲羽。再有四千人守城,谅来无妨。再说黄忠不过是无名之辈,一千人如何能困得住我一千人?你放心,不要片刻,我一刀斩了这匹夫,立刻回城就是。”

马良无奈,也无心下棋了,匆匆作别去找诸葛亮商量。关羽见他急匆匆的出去了。不禁摇了摇头笑道:“书生就是书生,一点小事就慌了手脚,不过是盏茶的事情。奈何如此失态,连下了一半的棋都不下了。”他说着,一手拈起对面棋盒地白子,在马良未完成地棋局上下了一子,又拈起一枚黑子,在自己这一面下了一子,微微的兴:“马季常。是怕下输了这才匆匆而去地吧。”

诸葛亮听了马良地话。这才从堆满了案几的简策中抬起头来,带着一丝笑容看着马良:“季常。何必如此惊慌,不就是出城对决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云长骁勇,那黄忠岂是对手,你就等着听云长斩将夺旗的好消息吧。”

马良见诸葛亮一点也不急,还是那么不当回事,不由得他直跺脚:“孔明兄,你怎么也如此说?关云长出城与黄忠对战,那这城怎么办?苏仲羽虽然久在江夏作战,但他擅长的水战,不擅守城。而且你别忘了,江夏原有的人现在可都在蒲圻和嘉鱼待命南下,现在城中的五千人都是从樊城带过来的,苏仲羽根本调不动,万一曹冲不守信用,七千人一哄而上,关云长有什么闪失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诸葛亮含笑摇头:“你太紧张了,还是下去好好休息吧。”

马良见他依然无动于衷,依然不紧不慢地看着手中地简牍,不由得急了,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毛笔道:“孔明兄,此事关系重大,你还是去劝劝他吧。”他正待再说,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马谡站起身来拉住马良道:“兄长莫急,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就算他们不讲信用,我城中的人也可以出去救援啊,他们远道而来,其中还有两千心志未坚的降兵,一千蛮兵也是乌合之众,能奈我何?就算他们要抢城,就这几千人如何能攻下西陵城?不闻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吗,曹冲哪来那么多的人马。”

马良哪里说得过马谡,他被马谡说得哑口无言,细想想也觉得自己有些过虑,只得垂头叹气道:“孔明兄,幼常,我说不过你们,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有点诡异。这个曹仓舒带兵不过半年,却打了几个胜仗,用兵不循常理,谨慎而又别出机杼,你们不可等闲视之。”说完他背着手,摇着头出门走了。

马谡回过头笑道:“我家兄长真是小心过头了,这个曹仓舒不过是命好,这才有机会十三岁就带兵,侥幸打了几仗,算什么大本事,兄长胸有兵书万卷,岂是那个孺子可比,只欠一些机会罢了。”

诸葛亮脸色缓和了些,他看着两旁堆得高高的简策道:“幼常也不可如此说,要说用兵,当世能超出曹孟德地还真不多,听说他注了孙子十三篇,颇有见地。我想这曹仓舒定然是熟读此书,再加上此子从小即有慧名,能从中悟出常人不能领悟的东西也未必可知。”

马谡收了脸上笑容,沉默了片刻又笑道:“孔文举说过,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小时候聪明未必大了也聪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纵天资聪明也有限,甘罗十二为相也不过是古人虚美之言罢了。当世英杰,还是以兄长为翘楚。”

诸葛亮笑着摇了摇头:“天下英雄众矣,亮不过沧海一粟罢了,焉敢如此自夸。”他取过一支竹简道:“这些天斥候营地伤亡颇大。派往北面的人回来的居然不到一成,这其中只怕有些问题。”

马谡接过竹简看了看,也点头道:“确实有些异常。不过曹冲既然前来,要隐藏踪迹,当然要大力剿杀斥候,伤亡大些也在情理之中。”他看了看依然皱着眉头地诸葛亮说道:“我去查一查就是。”

“幼常亲自前去,我便放心了。”诸葛亮展颜笑道。

曹冲听蒋干回报说关羽没说几句话就答铀,不禁喜出望外。他看着心有余悸的蒋干笑道:“子翼如此紧张。是不是差点被关云长祭了刀?”

蒋干擦了擦额头的汗,叹着气说道:“这个关云长果真是个万人敌,不愧是从尸山血海里闯过来的人,眼神就象刀子一样凌厉,看人一眼都让人心惊不已。”

“这就叫杀气,子翼喝两口压压惊。”曹冲哈哈笑道,对着身边地侍卫示意了一下,那侍卫连忙上前给蒋干倒酒。曹冲弹着手里地挑战书道:“这次让关云长有来无回,我就不信什么万人敌。格老子的。一万人压也压死他,排成队让他砍也能累死他,万人敌?且!”

他不屑地样子让旁边坐着地张松也忍不住兴起来:“公子这话可不能让邓师傅和黄将军他们听见。”曹冲笑道:“怕什么,邓师傅也不是那种一天到晚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你们倒是说说,汉升和这个关云长对阵,能不能占上风?”

张松笑道:“他们哪个能占上风我不知道,不过铁甲军肯定不会输给关羽的一千刀牌手,这点我可以肯定。子翼,有没有兴趣下个注?”蒋干白了他一眼:“你当我傻啊,这个谁不知道。还用跟你赌?你要是觉得关羽能赢我就跟你赌一年的俸禄,你赌不赌?”

张松连连摇手,转过头看着曹冲道:“公子,你最近赏得子翼太多了,他开口就要赌一年的俸禄,我哪里吃得消。”蒋干听了又笑骂道:“你这么一说好象公子没赏你似的,又来哭穷。我最看不得你这份财奴嘴脸了。总是想着法子在公子面前讨钱。”

曹冲和张松哈哈大笑。

三日后,西陵城北门射程以外。黄忠的一千铁甲军排成一个方阵,百人一排,排成十排,前面一排刀盾手,后面两排长戟手,再后面是两排强弓手,接着又是同样的五排。黄忠站在阵前,扶刀而立,二十个彪形大汉廷在他的身后,面色冷峻。一千多副铁甲在初升地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直要晃花了对面城墙上敌人地眼睛。

关羽在城墙上看着一千铁甲军暗自心惊,他本来以为曹冲的挑战书里的铁甲军只是虚夸之语,哪有一个偏将带着一千全穿铁甲的士兵的,手握雄兵的曹操手下的武卫营和虎豹骑也不能做到全披铁甲,刘备手下的亲军也只有百夫长才能披铁甲,而他关羽地亲兵只有几个将佐是铁甲,其他的能有完整的皮甲就算不错了。黄忠一个降将能手握一千铁甲军?打死他也不信啊。

身穿皮甲和身穿铁甲地区别,这个不用多说,城下城下的人都知道。所以当这一千铁甲军呈现大家面前时,城上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苏飞大惊失色,看着脸色沉郁的关羽惴惴不安。身边的众将本来都以为今天要看关羽阵前斩将,先折了曹冲的锐气,然后看着曹冲望城兴叹,趁兴而来败兴而归,有的已经想好了要趁火打劫,出城追击一把,捞个便宜。谁也没把这当回事,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关羽那些亲兵是跟着他多年地悍卒,一千对一千,天底下基本没有人是他地对手,除非对面是当年的战神吕布。不过这句话只能在心里说说,没人敢说出来让关羽听到。

然而看到这一千货真价实地铁甲军时,所以人都把那份得意压回了肚子里,剩下的除了对关羽的担心,还有羡慕。好多将领都在咽口水,娘唉,老子大小是个中郎将、偏将军,才穿了副铁甲,这姓黄的居然带了一千人,全是铁甲,真他娘的有钱啊。要是……这些人都是我的,那该多好啊。

还有些认识黄忠的气得直撇嘴,这个黄汉升,熬了十年终于熬出头了,带着这一千铁甲军,以后升官发财还不是一句话。娘的,老子怎么没这么好运气,投这么个有钱的主子呢。心里这么想着,不由自主的瞟一瞟城楼上的关羽和诸葛亮。

诸葛亮也吃惊不小,他看了看一脸惊愕的马谡和满脑门子汗的马良,略一思索,抬腿走到关羽身边。正思索着怎么开口劝关羽,只见远处山坡上观战的曹冲等二十余骑中忽然飞奔出一骑,绕过千人方阵,到了城门前才猛的一勒马缰,长长的吁了一声。马背上的骑士抬眼看了看城楼,认准了那个身材高大、鹤立鸡群的关羽后高声叫道:“关将军,我家公子有话,要说与将

关羽一惊,这才从出神中惊醒过来,他向前跨了一步,看着城下淡淡的说道:“有话就说。”

那个骑士拱了拱手道:“我家公子说了,一千铁甲军天下少有,估计将军也拿不出足够的人手。如果将军此时为难,我家公子愿意取消比试,只想请将军赐宝刀一观,然后一定还与将军。为回报将军美意,这一千铁甲军愿在此一展雄姿,以飨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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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二十六节 大胜

诸葛亮一听,心里就哀叹了一声,这个曹冲是不是真有神通啊,上次在江陵早早就预知了乌林火起,抢先一日到达虎跳涧布下了绝阵。今天又在五百步外,有若神助的看到关羽的犹豫,派了人来传这么一句话。以关羽的性格,他就算真点胆怯,也忍不过这句话,拼死也要出城一战了。

“云长不可听他胡言乱语,为将者当坐镇中军,岂在乎阵前厮杀,纵能斩将夺旗也不过是一偏将所为,称不上英雄。”诸葛亮劝道。他正要再说,忽然觉得眉间有些发紧,他抬头一看,见关羽猛然睁开了眼睛,眼中寒光乍现。他俯视着诸葛亮厉喝了一声:“羽正是一斩将夺旗的偏将。军师毋须多言,羽下城去斩杀那个匹夫,这西陵城交与军师这等运筹帷幄的大才,定能决胜千里之外,万无一失。”说完,不等诸葛亮再说,“噔噔噔”的下城去了。城下一千刀牌手早就准备停当,一见关羽大步从城墙上下来,在领头的军司马的带领下,一起用手中的长刀猛击盾牌:“威武,威武!”

一千人异口同声的吼叫声威武雄壮,在整个西陵城回荡,飞出了城墙,传到一千铁甲军耳中,铁甲军面无异色,黄色双目低垂,仿佛睡着了一般。传到山坡上曹冲的耳中,曹冲兴笑,轻轻的摇了摇手中的马鞭,用一种惋惜的口气说道:“可惜啊,可惜。”

关羽热血沸腾,仿佛又回到了鲜血横飞的战场,刚才心中偶现的那一丝怯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站到方阵面前,忽然举起右手。一千人立刻停住了吼叫,鸦雀无声。有这样的亲兵,什么狗屁铁甲军,不过是给我送铁甲来了。关羽得意的看了一眼傲然廷的刀牌手。回身喝道:“开城。”

苏飞为难的看了看脸色发白的诸葛亮。诸葛亮苦兴一声,回过身来扶着城墙无力的说道:“开城吧,准备三千人在下面候命,随时准备出城接应关将军。”苏飞刚要走开,诸葛亮又说道:“立刻将斥候全撒出去,遍查城北三十里以内所有能够藏兵地地方。”

“诺!”苏飞凛然受命,拱手而去。

厚重地城门在十几个士卒的推动下缓缓的开了。关羽带着一千刀牌手出了城,有条不紊在城外列阵,同样列成十重阵,然后缓步推向黄忠的铁甲军。在黄忠二十步外停住了脚步。关羽手扶那口万人敌战刀,在几个侍卫的护卫下缓步上前,离黄忠十步站定:“黄忠匹夫,关羽来了。”

一直在假寐的黄忠忽然睁开了眼睛,细细的打量了片刻十步外地关羽,露出一丝从容的笑容,扬声道:“将军果然豪迈过人,言而有信。”

关羽不屑的撇了撇嘴,眯起了他那细长的凤目,伸出手招了招道:“莫要多言。快来受死。”

黄忠无动于衷,他伸起右手。斜斜地指向天空,圈起拇指和食指做了个手势。略停了片刻,松开手指,忽然握成铁拳,身后的一千甲士忽然齐声怒吼:“战!战!战!”

他们的吼声并不声嘶力竭,起先的声量也不高,只是一声比一声高。层层叠叠。如江涛,如海浪。后浪推着前浪,汹涌而前。三声喝完,已汇成一股冲天巨浪,整齐的叫声中透出无边的战意,那一股有我无敌、傲视一切对手的气势澎湃而出,直扑对手,淹没了一千刀牌手,带着无尽的杀气扑上了城头,打得城头的每一个人的心头激起漫天地雪白浪花,寒意浸体。

曹冲在望远镜里看到了黄忠的手势,得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黄忠这句话说得底气十足,别说对面是关羽的一千刀牌手,换成吕布来黄忠也不鸟他。就凭着一千铁甲军,再加上他自己的十个铁卫和曹冲强行塞给他的十个经过邓展魔鬼训练的虎士,再有邓展这个真正的武林高手做黄忠的副将,在人数相当地情况下,黄忠完全可以在这个世界横过来走。

“好了,让他们准备吧。”曹冲看了看城中飞奔而出地斥候,不经意的兴笑。

诸葛亮在城头听得一千铁甲军叫阵,心头一紧,他见关羽身后地刀牌手鸦雀无声,心中暗自叫苦。这时候再叫关羽回来是不可能了,只能在气势上助他一臂之力,不让他未战先怯了。他回头对苏飞说道:“仲羽,击鼓为关将军助威。”

城头雄浑的鼓声响起,城头上的气势为之一阵,原来有些心惊的将士们渐渐回过神来,接着有一个将领大喝了一声:“必胜!必胜!”

接着他身边的士卒也跟着大叫起来:“必胜!必胜!”

接着全城的士卒都齐声吼叫起来:“必胜!必胜!”

城外一千刀牌手也跟着吼叫起来:“必胜!必胜!”

五千人的吼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渐渐的汇成一股洪流,从山上一泄而下,洗刷去了压在每个人心头沉甸甸的寒意,转而激发出一种决一死战的豪情,让每个人热血沸腾,口干舌燥,心跳加速,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跟着大家一起声嘶力竭的狂吼。

听得城头的鼓声和吼叫,久经战阵的关羽知道已军在气势上已输了一阵,不能再让对手嚣张下去,必须趁着这一股刚鼓起来的战意一往无前,否则这仗就不用打了。他拔刀出鞘,斜指前方,那口万人敌的利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关羽大步向前,一声长啸:“杀——”

“杀——”身后一千刀牌手齐齐一声喝叫,大步向前,速度由慢渐快,三十步的距离转瞬即至,以关羽为头,两侧为翼的战阵,如一只低飞的雄鹰,以搏兔般的凶猛冲向黄忠的铁甲军。

“杀——”黄忠一声怒喝,手中钢刀迎上了飞奔而来、美髯飘飘的关羽。两人一照面。就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互劈三刀。战刀砍在盾牌上,发出震天的响声,三声过后,两人齐齐退了两步,扔下手下地已碎地盾牌,双手握刀。瞪着眼睛再次和身扑上,各自身后的侍卫们紧跟而上,近五十人立刻搅在了一起。

刀光如电,吼声如雷。血色如雨。

邓展没有站在黄忠的身边,他站在阵中,看着飞奔而到的关羽军,手中长刀一挥,身后的鼓手立刻击响了手中的战鼓。前排盾牌兵和长戟手听着鼓点,上前三步,后面两排强弓手却原地不动,拉开了手中的强弓,箭尖对准了几步外地关羽军,随着一声大喝。开始急射。

铁甲军配备的箭矢都是精心打造的铁矢,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用强弓急射。杀伤力惊人。关羽军立刻遭到了重创,士卒身上地皮甲根本挡不住强劲的箭矢。羽箭轻易的穿透了他们的皮甲,穿透了他们的身体,带着他们急奔的脚步,前面的将士们眼睁睁的看着几步外的敌人冷着脸,以一种不屑的傲气看着他们,却不能冲上前去哪怕砍他们一刀。就永远地栽倒在阵前。

这一阵急射。至少有近三百刀牌手连对手的身体都被接触到就被强弓射倒。只是趁着强弓手们换气地时间,后面的人才狂呼而至。举着手中的长刀,瞪着血红的眼睛冲到了阵前。

迎接他们的是钢刀和长戟。

这些历经大战的刀牌手们立刻发现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对方铁甲覆身,刀砍在他们的肩上和胸腹处根本没有用,除了在铁甲上砍出一个印记之处,对手根本不予理睬,只是将手中地刀干脆利落地劈下来,而他们手中的钢刀也是锋利异常,自己身上地皮甲就仿佛纸糊的,根本起不了什么防护作用,只要中刀必然受伤。另一个就是已方都是刀牌手,手中长刀的长度使得他们只能前一排的人才能够到对手,而对手前面是刀盾手,后面却是两排长戟手,直接将长戟隔着人墙就递过来的,虽然不能横扫,但就是刺杀、推杀和勾杀就让他们叫苦不迭,这样相当于每一个是同时面对着三个人作战,再加上防护和武器都不如对方,劣势明显,这仗简直没法打了。这个问题不光是阵前的士卒们发现了,城楼上的诸葛亮也发现了,他立刻命令鸣金收兵。不能再打了,这仗悬殊太大,最多半个时辰,关羽就能全军覆灭,别说一千人,再加一千人也未必能赢。

“孔明兄,只怕关将军已经杀昏了头,中了人家圈套,此时鸣金他也未必肯收兵。”马谡指了指战阵道:“这个黄忠好生狡诈,占了这么大的优势还且战且退,你看他们的阵势已经变了……”

诸葛亮回头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黄忠的阵型已经悄悄的向后退了有十几步,而后面的五排士卒却一分为二,不经意之间就将只顾狂呼厮杀的关羽军围了进去。两侧的士兵正加快脚步,从两侧包围过来,不用多长时间,就能合围。

诸葛亮有些惊恐的回头看着马谡,马谡也是面色惊惶。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这才如梦初醒,诸葛亮厉声喝道:“鸣金收兵,立刻收兵。”同时他对身边的霍峻说道:“仲邈,立刻带三千人出城接应关将军,迟则后悔莫及。”霍峻铀一声刚要走,诸葛亮又拉着他说道:“不要恋战,接应出关将军立刻回城。”他顿了顿,看了看城外的山谷,皱起眉头说道:“万一曹冲有伏兵出现,你们回城不及的话,绕城向东,我在那里安排了船接应。霍峻一愣,不过没有多想,拱了拱手匆匆出城。带着三千人飞奔而去,他来得正好,就在铁甲军要合围之前,他一头撞进了包围圈,这三千人一加入战场,铁甲军再也无法合围,只能收缩阵型,以半月阵迎战这三千多人。霍峻带着人很快就将关羽折损大半的刀牌手护在身后,他自己也找到与黄忠激战正酣的关羽。

黄忠一看霍峻杀了过来,暗自惋惜,猛然发连劈三刀,趁着关羽招架的时间,在侍卫的掩护下飘然而退。这不过一刻时间的拼杀,黄忠和关羽杀得酣畅淋漓,大呼痛快,平生所经战斗在这一仗面前。都失去了意义。黄忠固然对这个号称万人敌的猛将有了切身的体会。关羽也对这个无名之辈佩服不已,心头的那一丝不屑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有史以来能在他面前全身而退地黄忠,抖手甩掉万人敌宝刀上的血珠,也不回头,沉声说道:“仲邈,你怎么出来了,是军师让你来救我的?”

霍峻心中苦笑。他当然不能这么说,不然关羽只怕不仅不见情,还要光火。他连忙说道:“非也,军师见远处烟尘大起。怕曹冲不讲信用,所以这才派我来接应将军回城。”

关羽叹了口气,他个子高,一眼看去,自己的一千刀牌手大概只剩下三百不到,这才片刻时间就折损如此之多,自己不是黄忠的对手已经明矣。何况自己与黄忠苦战的时间里虽然斩杀对方数名侍卫,但他发现黄忠身边的侍卫武技都很惊人,战风强悍,对上自己虽然不是对手。但对上自己地侍卫却大占上风,这短短的时间里。自己带出来的三十个亲卫只剩下三人,而且浑身带伤。再打下去,如果霍峻不来接应,自己是必死无疑,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有什么能够骄傲的。

至于霍峻说地那个理由,也实在站不住脚。他已经接应到了自己,而曹冲的人却还没有出现。就算是不守信用。也是已方失信在先。不过情况既然已经如此,也只能先回再说了。当傲气消散之后。作为西陵守将的关羽总算想起了自己的重任。

“回城!”关羽一声令下,亲自断后,缓缓撤退。黄忠一见关羽要撤,立刻再度带着人杀上前,竭力拖住关羽。奈何关羽已无战意,虚挡了几招,抽身急退。霍峻的人却围了上来,死死的拦住势如疯虎的黄忠。黄忠大怒,长啸一声,手中长刀连劈三人,奋力追赶,奈何霍峻人多,任凭他怎么冲杀,手下无一合之将,还是无法冲破层层人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关羽高大的身躯远去。黄忠气得怒声大喝:“关羽休走,怕死鬼,什么万人敌,留下宝刀再走。”关羽远远的听到了他地叫声,气得肺都炸了,却不能回头再战,只得回头看了一眼,在残存的刀牌手地簇拥下急退。

城楼上的诸葛亮看见霍峻接应到了关羽已经后撤,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低下头,暗自喘了两口气,平复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正在这时,马良略带惊惶的说道:“兄长请看!”

诸葛亮抬起头,沿着马良的手指向远处看去,只见城西方面几个斥候正策马狂奔而来,他心中一紧,立刻对马谡挥了挥手,马谡会意,飞奔而去。诸葛亮有些心惊的看了看城东,城东没有斥候跑回来,不过他看到了更让他心惊的东西,远处地山谷中烟尘大起,直冲云霄,如一头狂奔地黄龙,直扑西陵城。

“骑兵?!”诸葛亮惊骇莫名,他一下子想起了在长孤坡刘备大军被五千铁骑击破的情景,也想了在鹰愁涧两千铁骑呼啸而来地气势,心中立刻冰凉。他这时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天斥候的伤亡这么大,原来曹冲将他的那两千西凉铁骑一直隐在身后,只怕还不止这两千骑兵,弄不好南阳太守邓畅和汝太守李通也隐在他后面,加上满宠部,那样他围西陵的总兵力达到了两万人,怪不得他胆气这么足。

“传令霍峻部向城东转移。立刻——立刻——”诸葛亮嘶声叫道。

苏飞惊慌莫名,立刻让身边的传令兵去传令,然后紧张的看着诸葛亮,静听下一步安排。诸葛亮正要吩咐,只见马谡飞奔而来,冲到他的面前一下子抓住苏飞,急停住了脚步,隐些带倒苏飞。

“斥侯说,城北发现汝南李通和南阳邓畅的战旗,大约有万人,城西发现满宠的战旗。”马谡嘶声说完,这才撑着膝盖弯腰狂喘。

“好手段。”诸葛亮反而冷静下来,他看了看四周道,对苏飞吩咐道:“命令所有百姓上城,将战旗全部插起来。仲羽,你带一千人出东门接应关将军他们,然后立刻向南,我在张公湖安排了船,进了湖就安全了。”

“弃城?”苏飞有些吃惊。

“不弃城还有什么办法?”诸葛亮指了指快要杀到城下的骑兵,又指了指城北山谷中出现的大批步卒:“你这一千人能挡住近两万人的围攻?”

苏飞的脸色立刻白了,一句话也不说,下城就走。

关羽看到城头让他们绕城向东的令旗勃然大怒,还没等得及发火,霍峻就惊叫起来:“将军,骑兵!”关羽转头一看,红脸也有些发暗。两千铁骑狂奔而至,没有直杀阵中,反而冲着最靠近城墙的士卒杀了过去,显然对方意不在城池,只要将城外的三千多人合围,一千人守城根本不是问题。他立刻明白自己中了曹冲的圈套,也明白了城上诸葛亮的意思。北门偏东,离东城门近,留城南的张公湖也近,只有千步之遥,自己的水军就驻扎在那里,想必军师已经安排好了退路,要弃城而走了。

他又羞又臊,想到自己不听马良的劝,不听诸葛亮的劝,还给了人家脸子看,结果自己真的中了曹冲的激将法,被人围着打,差点全军覆灭,亏得军师不计前嫌,派人出来救自己,现在又全力挽救全军。他又气又恨的看了一眼正在远处山坡上和身边的几个人谈笑风生,指点江山的曹冲,郁闷之极。

“将军,不可迟疑,立刻杀过去。”霍峻大叫道,一边组织身边的将士立刻面向西组成阻击战阵,长矛手在手,弓箭手在后,然后催促着关羽向东门狂奔。

曹冲在山坡上看到了霍峻的阵势,也看到带着人向东门撤退,虽败却不乱的关羽。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身旁的庞统:“士元,这个关羽果真有两下子,被打成这样也一点不乱,那个霍仲邈也不错,骑兵从东来,他居然把阻击阵势摆成西向,眼力过人。”

“霍仲邈善守,头脑冷静,庞令明和阎彦明又是直扑近城的士卒,他能看出骑兵要阻止他们进城不足为奇,看出骑兵回过头的攻击方向也不稀奇。不过我倒是奇怪,孔明好象要守城啊,城上的守备看起来更严了,他还有后备兵吗?”他放下望远镜,看着曹冲沉思了片刻。

曹冲好奇的接过望远镜看了看城头,也有些奇怪,他回头看着张松道:“没有消息说刘备派人回援吧?”张松想了想,肯定的摇了摇头:“没有,长江上有文太守,城西有满奋威,如果有援兵来,他们就算拦不住,也至少会有消息传来。”

曹冲见张松说得很有把握,回头看了一眼庞统,庞统也看着他,两人沉思了片刻,异口同声的说道:“空城计!”“以虚当实!”

曹冲挥了挥手中的马鞭赞道:“这个诸葛孔明不愧是卧龙,虽然还不习战事,但机谋百出,跟着刘备真是太可惜了,浪费啊。”

庞统微笑不语,等曹冲赞完了才道:“霍仲邈出城时机掌握得太好了,要不然黄汉升合围已成,定可斩杀关羽,断刘备一臂。如今骑兵虽到,步卒未合,虽能得城,只怕拿不到关羽和霍峻。”

曹冲也有些可惜,但他不想打击了其他人的心情,哈哈大笑道:“关羽匹夫之勇,逃了就逃了呗,又能有什么大用。我倒是心疼我那些铁甲军和虎士,刚才看了一阵,至少有五名铁甲军和三名虎士折在他手上。看来下次对付他还得用强弩,直接干掉他算了。”他又惋惜的拍了一下手掌:“要不是汉升想与关羽公平一战,我是想让他们全带上手弩的,二十只手弩一齐上,怎么的也能把关羽射成刺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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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二十七节 斩将

在山里躲了几天,都快闷出病来的庞德和阎行一路急驰,两千铁骑以势不可挡的气势从城前一冲而过,如锋利的战刀将急着想要回到城中而略有些散乱的霍峻方阵狠狠的削去了一层,留下一路的残肢断臂和血迹。他们没有直接冲入阵中,而是从旁边掠过,所以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很快就冲过了阵侧,接着庞德和阎行大声喝叫着,以西凉骑兵特有的高超骑术绕了个圈,又如泼风一般的杀了回来。

这一次,他们遇到了霍峻匆匆布下的阻击小阵,近千将士排成方阵,前面三排长矛手蹲在地,紧持手中的长予,斜指前方,矛尾戳在泥土中,踩在后排将士的脚下,如林的矛尖闪着寒光。将士看着急奔而至的骑兵,一个个面色严峻,却咬紧牙关,凛然不动。

庞德和阎明一前一后,略有参差,他们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对着眼前的长矛阵不屑一阵。一千骑兵方阵想要挡住两千配备了长戟和马镫的铁骑无异于痴人说梦,他们要想破阵并不难,但他们接到的命令不是破阵,而是要将尽量多的人留在城外,等近万的步卒赶到合围。所以领先的庞德首先呼啸了一声,身后的曹善吹响了挂在胸前的牛角号,呜呜的牛角号一响,一千骑兵都侧过了身子,强行带着战马转了个弯,从长矛阵旁一掠而过,同时射出了手中的短弩,将方阵的南侧又削去一层,绕过方阵,直扑狂奔的关羽和霍峻。身后的阎行有样学样,连号都没有吹。只是将手中的长戟举起晃了两晃。一千骑兵就冲着被短弩身得有些乱地方阵南侧冲了过去,瞬间又将方阵再削一层。

霍峻回头看到自己布下地阻击阵形根本没起作用,不禁为铁骑的灵巧战术大为吃惊,他顾不上多想,立刻带着散乱阵形的士卒回身再战,他们连不及布成大阵,只能以什为单位,以平时步兵对阵的小阵硬抗。

庞德见状大喜,带着铁骑一头撞了进去。几百步卒布成的小阵根本不能给高速奔跑的骑兵以伤害,他们虽然奋勇向前。舍生忘死,可勇气并不能弥补战力之间的差距。不少士兵被战马撞中,横飞而起,而马上骑士手中的长戟,更象噬血的狂魔,收获了一路的生命。不到几息地时间,就透阵而过。

紧跟着阎明带着人又如风杀到,再次在霍峻的小阵上狠狠的犁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霍峻心中大惧,他知道这些小阵只能稍微阻碍一下铁骑的步伐,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被骑兵剿杀一尽只是时间问题。他不敢停留,只得带着剩下的人护着关羽地身后,绕过城墙。向城南狂奔。他别的不也想,只希望这些骑兵转弯的时候多花点功夫,只希望城东崎岖的地形能够给骑兵多找点麻烦。

北门到城张公湖,不过千步距离,但在霍峻的眼中看来,此刻竟成了生死线。

庞德一路冲过霍峻地方阵,在曹冲面前的山坡下圈马回头。他和阎明相错而过时。冲着阎明做了个手势,然后就跟着城东的败兵追了下去。阎明点头表示明白。调过头冲着长矛阵背后就杀了过去。

庞德一路跟着霍峻,打得霍峻叫苦不迭,损失惨重。关羽更是气得面色发紫,他打仗打得多了,败仗也打过,却没打过这样窝囊地败仗,被一千蛮子兵追着屁股打,太丢人了。他几乎要回身硬抗骑兵,哪怕战死也比这样好些,无奈霍峻带着根本不给他回身的机会,只得随着败兵一路向南。

在东门外,苏飞借助东门外狭窄的地形,用剩下的一千兵摆下了阻击阵型。他一见关羽和霍峻,心中大喜,连忙告诉他们,军师在张公湖相候,就等将军一到,立刻入湖。关羽一听,扬起眉毛问道:“那西陵城不要了?”

“军师说了,暂且让他们得意一时,过些时候再夺回来就是了。”苏飞推了关羽一把道:“将军快走,我来挡着曹兵。城里已经没有兵了,城上都是百姓。关羽这才知道城头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战旗不过是虚张声势,其他人早就撤出了城,不由得长叹一声。此时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只得带着霍峻等人一路狂奔,到了城南的张公湖,果然战船正靠在岸边,诸葛亮正站在岸边,焦急的看着来路。

“军师,羽……”关羽满面羞惭,在诸葛亮面前低下了高昂地头颅。

“将军莫要挂在心上,胜败乃兵家常事。”诸葛亮也不想多说什么,立刻拉着关羽上船,站在船头看着正凭借地形血战地苏飞,无奈的摇了摇头:“留下十只船,其他人先走。”

关羽道:“军师先走,我留下等等苏将军。”

诸葛亮看了看他:“将军小

关羽拱手道:“军师放心,羽再不鲁莽了。”

诸葛亮这才点头,他知道曹冲没有水军,只要关羽不上岸,他不能拿关羽什么办法。看关羽这样子,应该不至于再上当了。这才带着人扬帆而去,同时派人将西陵失守地消息快马报与刘备。

庞德被有了准备的苏飞挡住了,眼睁睁的看着关羽上了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正要下马死战,却看到身后典满带着二百虎士如飞而至。典满跑到庞德马前拱手道:“将军,公子令你回军参与合围,这里不适合骑兵冲杀,这些残兵败将就交给我们了。”庞德看了一眼跟在后面杀了过来的荆山军和两千降兵,知道这里确实不用自己了,这才带着骑兵回头。

典满这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许仪的一千荆山军已经大呼小叫的,兴奋得跟赶集似的,一拥而上。许仪一马当先,对气得大叫地典满不理不睬。冲到苏飞阵前。一刀斩杀一个持矛地士卒,接着连劈三刀,将面前的三个士卒斩杀,这才回头狂呼一声:“杀,杀他娘的,升官发财全指着他了。”

他这么一吼,那些蛮子更疯狂了,一个个厉声吼叫,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怪啸,手中的战刀舞得象虎虎生风。特别是刚升了百夫长的铁勒和黑鱼儿两个人,象是比赛一般,争先恐后的带着手下的士卒冲进了阵中,还不时的看看对方,看他到了哪里,手里拎了几颗首级。

典满气得大叫。用力的吐了一口唾沫:“这个许正礼,跟蛮子呆在一起地时间长,自己也成蛮子了。”他刚要再骂,旁边的一个虎士连忙扯了扯他道:“典都尉不可,你忘了上次我们的兄弟骂了那个铁勒一句。结果被公子责罚,背着他跑了半个襄阳城的吗?”

“就是,我们还是赶快杀上去吧。再迟疑就白来了。”另一个虎士急吼吼的道。

典满心中一凛,他也想起上次一个虎士骂了荆山军的铁勒最后被罚地事了,连忙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示意了一下旁边的虎士,两个虎士会意,立刻弯下腰,托起典满。典满站在他们肩上看了一眼。跳下来一指前方叫道:“苏飞在那里。以我为尖锋,咱们去斩将夺旗。”

“斩将夺旗!”虎士们一听都大叫起来。典满大步在前,左手盾,右手长刀,盾砸刀砍,身后二百虎士齐声大呼,结阵跟进,他们的装备和武技都不是荆山军可比,这一发威,立刻展示出了虎士的风采。在他们面前地士卒纷纷被劈倒在血泊之中,这些人盾砸刀砍,顺带着撩阴腿,迎面肘子,什么顺手搞什么,苏飞的那些部下哪里见过这么打仗的,立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被冲开一个大缺口。

典满意气风发,大步向前,长刀从不空,手下无一回合之将。不到片刻时间,就如狂飚突进,杀到了苏飞跟前不到十步。

“苏飞,拿命来。”典满一看到穿着铁甲,被几个侍卫围在中间,手中举着令旗正在指挥地苏飞,立刻扬声大喝。苏飞早就看到了这个身材魁梧如杀神一般的小子,他带着二百人势不可挡,自己手下在他面前,就象三岁娃娃连刀都不会拿一样,根本不是对手,接连被劈翻在地,这短短的时间,亲手被他砍起的就超过二十个。身后那一帮大汉也是凶神恶煞一般,简直无人可挡。

“拿下他们!”苏飞回头见关羽等已经上了船,心中大定,对身边的侍卫说了一声,将令旗交给副将,抽身就走。典满见几个彪形大汉冲着自己挤了过来,而苏飞却抽身要走,心中大急,刚要大叫向前,却见挤到身前的那几个大汉忽然举起了左手,赫然是闪着寒光的手弩,不禁大吃一惊,一阵寒意瞬间涌上脑门。他大呼一声:“举盾!”同时举起盾牌遮住面门,和身就扑了上去。

几只短弩疾飞而至,大部分都钉在典满下意识举起地盾牌上,一枝短弩擦着盾牌射在他地胸甲上,卡在甲叶之间。典满撞到那几个大汉面前,一声厉啸,手中长刀横扫,将最前面两个大汉一刀枭首,跟着侧身而入,长刀在后面一个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侍卫面前一拖而过,在那个侍卫一腔鲜血喷洒出来之前,他已经将手中长刀插入另一个侍卫地胸前,弃刀捏拳,一拳砸在最后一个侍卫的太阳穴上。那个侍卫眼睛一翻,脸都被打得变了形,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

典满举盾架住一个士卒战刀,强劲的反弹力将刀弹回那个士卒的脸上,砍入面骨。典满正要夺刀,一支长矛如毒蛇般无声的刺到眼前,他立刻急停住前冲的身形,身子以不可思议的方式侧了一侧,长矛他的颈旁一刺而过,矛尖浸透的寒气浸得他毛骨悚然。

那个士卒咦了一声,抽回长矛抖手再刺。典满眼睛一眯,盯着眼前的长矛,反手从那个转身歪倒的侍卫胸口抽出长刀,忽然吐气开声一声暴喝,一刀劈在矛头上。那士卒被他一刀剁得手发麻,接着就看到长刀顺着矛柄砍到。从他的胸前划过。这势猛力沉一刀划开他的胸甲,他看着胸口喷涌地血泉,抬起头看了一眼奔到他面前地虎士,松开了手中的长矛,轰然倒地。

典满一刀拖杀眼前的这个使矛高手,再进三步,冲到那个接过令旗发呆的副将面前,也不说话,手起刀落连斩两个舍命冲上来的侍卫,接着一刀斩杀那个副将。回身两刀砍倒了他身后的大旗。

苏飞的人被奇模怪样的荆山军吓得一惊,又被典满带着虎士直奔中军,现在苏飞又走了,副将又死了,连大旗都被人砍了,顿时军心大乱。一声呼哨,几个士卒掉头就走,鬼哭狼嚎的撒腿狂奔。

兵败如山倒,剩下的几百残兵也撑不住了,一个个跟着逃跑起来。

典满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带着虎士们向前冲,他已经不想再理身边那些被打破了胆的逃兵,一心直奔十步外的苏飞而去。苏飞听得身后大乱。回头一看副将没有了,大旗也倒了,士卒们一个个连长刀盾牌都丢了,哭喊着只顾狂奔,后面是二百凶神一般的虎士,再后面哇哇怪叫的蛮子兵,吓得面色发白。顺手扯下头盔扔在一旁。不由自主的撒开了腿开始狂奔。

张公湖就在前面五十步,关羽和十只战船就在湖中等待。进了湖就能活下去。

典满见苏飞不要命地狂奔,也加快了脚步跟着一阵猛跑,离湖边二十步,典满已经跟到苏飞身后不到三步。苏飞听得身边的侍卫大叫,知道敌人追得近了,正要说话。身边一直架着他奔跑的亲卫忽然叫道:“将军保重,小人去挡住追兵。”不等苏飞答应,他已经折身回头,举起一直倒提在手中的长刀冲着典满当头就劈。

典满哪里看得上他这么一个亲卫,脚步一错,从三个一起回身的亲卫之间一穿而过,手中长刀顺势劈翻了最后一个亲卫,跟着又向苏飞追去。剩下地两个亲卫见眼前一花,对手就不见了踪影,心中大骇,被随后赶到的虎士乱刀砍倒。

典满晃过两名亲卫,斩杀一名侍卫,发足急追,岸边三步,他追到苏飞身后,举刀就劈。苏飞身边最后两个亲卫余光中看见刀光,其中一个一声大叫,回身扑了过来,张开双臂,也不避让典满的长刀,就想一把抱住典满。典满迎面一刀刺入他地胸膛,身子却侧了一侧,那个亲卫没能抱住典满,只是一只手揪住了典满旋起来的衣摆,拖得典满身子一歪,站立不稳。典满心中大急,看着已经跳入水中的苏飞,大叫一声,从那个亲卫手中抽出长刀,顺手奋力甩了出去。

长刀呼啸着,在空中打着滚,直奔水中仓惶逃命的苏飞而去……

关羽站在船头,看着苏飞已经跳入水中,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算放了下来,立刻吩咐人下水接应。忽然听到身边亲卫的惊呼声,他抬起头,正看到典满甩出的长刀疾飞而至,刺入以为逃出生天大喜过望地苏飞后心。苏飞一下子停住了奋力划水地双臂,瞪大了眼睛看着胸前露出的长长一截长刀,再看看将身前地湖水染红的鲜血,他只觉得嗓子一咸,一口鲜血喷出,转了个身,仰面栽倒在水中,缓缓的沉了下去。

“射!射死那个竖子!”关羽大恸,回身大吼,士卒们被苏飞的死所激怒,恨典满入骨,一齐拉弓搭箭,将满腔的愤怒全部倾泄在箭雨中。

典满被那个亲卫拉倒,眼看着长刀将苏飞刺死,心中大喜,忽然听到一声惊叫,抬头一看,两个赶上来的虎士不顾自已的安危,争先恐后的将手中的盾牌遮在他的身前。他从盾牌缝隙间朝前方看去,才见到空中百十支长箭已经到射至眼前,心中大骇,连忙缩头躲进了盾牌之中。只听盾牌一阵乱响,如下了场暴雨一般,接着两个虎士一声闷哼,腿一软,齐齐跪倒在地。他大急,一手拎着一个大步急退,身后冲过来的虎士见状,立刻各举盾牌将他们围在中间。典满拉过那两个虎士一看,见他们的腿上都插了三四支长箭,深可见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赶到水边的许仪一看,冷笑一声挥手下令:“来而不往非礼也,回射他们。”荆山军一听,立刻还刀入鞘,抽出腰里的弓箭就开始回射。关羽人手不足,再说也无恋战之意,本想抢回苏飞尸体,可见湖边的人越聚越多,箭如雨至,只得长叹一声,挥手命令撤离。

荆山军见关羽走了,一个个兴奋的大叫,有几个看到了苏飞中刀而死,立刻扔了弓就跳入水中,不大一会儿就拖着苏飞的尸体爬上岸来。他们赶到许仪面前开心的笑道:“校尉大人,这个官儿,可以抵得上几颗首级?”许仪还没说话,铁勒上前甩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你娘的想功想红眼了,典都尉的功你都敢抢?这刀是你的吗,还要脸不?”那些士卒被打了个面红耳赤,不好意思的放下苏飞的尸体,讪讪的躲到后面去了。旁边的荆山军也看不下去,一个个伸手过来在他们身上噼哩啪啦的打个不停,一边打一边骂:“真是养不熟的狼崽子!”“不要脸!”“丢人!”

铁勒回头冲着许仪笑了笑,指着正在替那个虎士拔箭的典满示意了一下。许仪笑着点了点头,大步朝典满走去,铁勒抽出典满的刀跟在身后。许仪在典满面前蹲下笑道:

“子谦,你今天是大展神威,斩将夺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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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二十八节 中计

西陵城下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被霍峻壮士断腕留在战场上滞留追兵脚步的一千多人在两千骑兵、一千铁甲军的冲击下很快就被打得奄奄一息,两个军司马被阎明挑杀,失去指挥之后,残兵军心大乱。邓畅和李通还没赶到城下,剩下的几百人就弃械投降。

曹冲和庞统虽然估计到了城中可能是空的,但为谨慎起见,并没有立刻用云梯攻城,而是让带着大城攻城器械的李通和邓畅摆开了阵势,同时派人去城下喊话劝降。

这次带来的攻城利器是张奋的攻城大车,张奋在阵前来回行走,看着自己制造的攻城大车即将进行第一次处女战,不禁有些兴奋难抑,兴奋中还带着点紧张。他仔细检查了每架大车,连每个细节都不放过,生怕到时候开战了大车掉链子,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还没等张奋检查完毕,许仪典满来报,诸葛亮在张公湖中准备了船,接应关羽和霍峻走了。苏飞战死,东门外的一千人也战死大半,大概只有一千余人上了船走了。据降兵说,城中只剩下百姓,还有大量的战旗。

曹冲和庞统相视而笑,张奋却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丧气之极,临战的兴奋一下子无影无踪,看着准备停当的攻城大车,无可奈何的长叹了一声,耷拉着脑袋蹲在了地上满宠带着人逼近了西陵城,将大军驻扎在西门外,然后带着亲兵赶到了曹冲的面前。满宠今年四十八岁,但身材状态极佳,他须发漆黑,脸上皱纹也极少。一点不象一个年近半百之人。他身材中等,走路速度并不快,却极其稳健,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很接近,仿佛用尺子丈量过的一般。

满宠是山阳人。山阳出了不少大儒,但满家不是。满宠十八岁就做了郡中督邮踏入仕途,但因为他执法严格,不能为官场所容。后来因事就辞官回家了。曹操入兖州后辟他为从事,建安元年曹操迎天子到许,当了大将军,要找一个严能的人做许令,一下子就想到了满宠。说起来满宠和杨沛很像,最像的地方就是曹洪在他们手上都吃过苦头。曹洪地家人仗着曹操的权势,在许县横行不法,结果被满宠抓住了。曹洪写信去说情也不好使,只得到曹操面前告状。曹操正好有事回许县,满宠一听曹操来了,以为他是来说情的。干脆在曹操进城之前就把那些人给杀了,然后才到曹操面前请罪,要求辞职,哪知道曹操哈哈大笑。拍着满宠的肩膀说道:“干得好,这事就该这么干。”

从此,满宠成了曹操的心腹。

满宠成大名,还与杨彪有关。建安二年,原太尉杨彪因为与袁术联婚,又在曹操到洛阳迎天子时意图不轨,吓得曹操借尿遁中途退席。因此被曹操忌恨。曹操当了大权。当然不能放过他,就派人告了他一个大逆之罪。杨彪进了满宠地大牢。引起了在许县的诸多名士的担忧,尚书令荀和少府孔融亲自来求情,对满宠说询问可以,但千万不要动刑。当时杨彪已经五十六岁,腿脚又不太好,再说他是当世大儒,朝庭重臣,名声极佳,要是被动了大刑,只怕于礼不合。哪知道满宠充耳未闻,该怎么问还怎么问,该怎么打还怎么打,几乎把杨彪那把老骨头拆散了,惹得荀和孔融大怒,说他是个酷吏,孔融更是把他告到了天子面前,为了这事还当面讽刺了曹操一顿。满宠依然不听,继续干他该干的,最后才到曹操面前说道,这个人确实没有问出什么有证据地东西来,大逆之罪只怕不实,他又有大名,如果枉杀了,影响太坏。曹操知道他确实没有手下留情,也觉得舆论不好收拾,就放了杨彪。荀和孔融听说放杨彪是满宠的建议,此时才恍然大悟,知道先前如果不动大刑,只怕杨彪是不能活着出大牢了。

满宠不光是执法严厉,打仗也有一套,官渡大战时袁绍老家汝南的门生宾客不听曹操号令,支持袁绍,聚屯自保,给正要和袁绍决战的曹操造成了很大的压力。曹操便以满宠为汝南太守,要他确保自己后方的安定。满宠到任后招募了五百人,连下二十余屯,诱杀不服者十余人,得兵两千,户两万余,汝南安定,和当时任汝南阳安都尉的李通一道,为曹操一心对付袁绍立下了大功。

曹冲作为一个穿越者,对那些所谓名士,特是身为大儒的名士比如宋忠、孔融之类并无特别好感,当初和孔融叫阵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虽然对宋忠客气些,还是形势所然,并不是很真心。但他对满宠和杨沛这样地能臣却很欣赏,他们虽然被那些儒生称之为酷吏,却是真正的有法制精神的人,放到后世,那都是最好的官员啊。

所以他一看到满宠,不等满宠行礼,立刻上前拱手弯腰行礼:“满将军远来,冲有礼了。”

满宠愣了愣,连忙回礼,两人相互客气了一般,满宠这才笑道:“公子设下妙计,一举夺了西陵城,打得关云长弃甲而逃,公子用兵,真是神鬼莫测。”

曹冲连忙谦虚了几句,他这仗打得是不错,不过主要还是因为他对关羽地性格弱点理解得比较透彻,再加上有庞统这个军师,张松这个善搞阴谋的坏才,这才激得关羽出城野战。要是关羽守城不出,他就是有两万兵也只能看着西陵城傻眼。

满宠回身招了招手,将一个年轻人领到曹冲面前。曹冲心道:“莫不是满宠看着我牛逼,也要把儿子跟着我吧。”他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笑脸,正准备笑纳,却听满宠说道:“这是武陵郡太守金元机的长子金,字德伟。刘备取江南,武陵郡不降,派他来通知公子。他在夷陵外遇到了乐折冲。还带来了乐折冲地文书。”

曹冲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被身后的张松轻轻推了一下,才恍过神来,他顾不上掩饰,立刻接过金双手递上来地文书。边看边问道:“你来的时候,江南的情况如何?”

“听说长沙已经降了,我出来这么多天,只怕武陵郡也落入了刘备手中。桂阳、零陵二郡情况和武陵差不多,兵微将寡,也不是刘备的对手,落入刘备手中也是迟早地事情。”金想起武陵郡地父亲此时只怕已经魂归天国,不由得泪流不已。

曹冲默然,他已经估计到了刘备会取江南,但没想这么快。这个刘备手段还真行,拐了周瑜两千人就跑了。一点也不客气。不过刘备取江南,对他来说并不是太意外的事情,他惊讶了一下很快就回复了平静,拉着满宠进了大帐细谈。

满宠很惊讶于曹冲这么快就若无其事地平静下来。他对曹冲这个少年有些刮目相看了,对曹操留曹冲镇守襄阳也有了一分敬佩。他从心底里知道曹仁不是合适的南郡太守,知道他不是周瑜地对手,守江陵迟早会出事。所以曹冲一纸命令送到当阳让他配合文聘取江夏时,他立刻答应了,派快骑通知曹仁的同时就起程东进。

“公子,乐折冲到了夷陵,听说夷陵已经落入江东之手,甘兴霸取了夷陵之后,带两千人取当阳。当阳的北兵都被我带出来了。那些县兵。只怕不是甘兴霸的对手。当阳若失,江陵不保啊。”满宠有些担心的说道。

曹冲点头。他细细的查看着地图,半晌不语,抬起头又静静的沉思了一会,这才用手指敲着江陵城道:“将军认为如果当阳已丢,乐折冲到了夷陵之后,周瑜会如何进行一下步动作?”

满宠想了想道:“即使当阳已失,在未能夺取江陵之前,这支孤军不敢北上,宜城临沮皆被乐折冲攻克,左有乐折冲的四千大军虎视眈眈,右有汉水,后有江陵,甘兴霸虽勇,也不至胆大到这个地步。我估计他会着眼于切断江陵退路,造成江陵军心恐慌,合围江陵城。”

他粗壮地手指从江陵城划到夷陵,有些担心的说道:“夷陵城虽小却是长江上的要道,甘兴霸占据此城对我军甚为不利。曹征南久经沙场,一定能看出其中利害,只是他的兵力不过四千,而孙刘联军有近三万人,出城野战,只怕不是对手,所以他才按兵不动。此时刘备南下,乐折冲又到了夷陵城北,彼方实力大减,已方实力大增,虽然还有差距,但以曹征南地性格,只怕会出城一战,重夺夷陵。”

“那将军以为,他能夺回夷陵吗?”曹冲对满宠的分析十分佩服,很想知道这个目前还不甚有名的将军如果看待局势的发展。满宠没有立刻回答他,他仔细地看着地图,又低下头想了想才道:“只怕很难。”

“何以见得?”

“江陵到夷陵二百多里,最关键的是这里全是山路。曹征南要抢时间,定然是派骑兵,而一旦周瑜在荆门山和虎牙山附近设伏,骑兵将无法发挥战力,徒为他人所擒。夷陵救不得,于江陵也有不利。”他沉吟了片刻道:“我现在只希望曹征南派的人不要太多,另外就是……他自己千万不能出城。”

曹冲想了片刻:“我想请文太守立刻进驻西陵,将军率本部人马,回援当阳,将军看可否?”

满宠抬起头看了看曹冲道:“公子不想全取江夏,阻断长江,擒杀周瑜吗?”

曹冲笑了:“他有两万精锐,这块肉太大了,我不想吞不下去反被他噎着了。江夏郡有一半落入我手,江南四郡如果再被刘备所得,他的后路就掌握在别人手上了。我想他也许会立刻撤兵回柴桑。”

满宠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在曹冲营中用了一顿饭之后,立刻回营带着人马回援当阳。文聘接到消息后很快就带着人来了,他这个江夏太守终于名正言顺的坐在江夏郡治西陵城中了,感觉果然是不错。曹冲没有立刻西进,他让邓畅回了南阳郡,李通回汝南郡,自己带着人马在西陵休整。等待江陵城的消息。同时派金带着自己写给曹操的文书,赶赴邺城。他对目前地局势发展并没有绝对地把握,也担心自己地一些做法会引起疑心甚重地曹操的猜忌,所以每做一件事,都会把自己的想法。理由和结果报给曹操,当然那些想法和理由是不是他真实的想法,只有他和庞统这几个最亲信地幕僚知道了,有的甚至只有他自己知道。连庞统等人也未必知晓。

就在满宠和曹冲等人担心曹仁会中计的前三天,曹仁不顾长史陈矫的劝阻,亲自带着两千人出了城,直奔夷陵去会合乐进地四千大军夺回夷陵。这次不光是长史陈矫劝他,就连部曲将牛金都不赞成,他说这里的地形不比北方,我们的骑兵不能发挥强大的冲击力,反而会被崎岖的山路所困。而周瑜的人可以逆水而上,在路中任何一个地点设伏,防不胜防。

曹仁根本不睬他们这一套,带着人就出城了。牛金无奈。他可以建议,但曹仁不听时,他只能执行命令。和满宠预料的一样,周瑜带着吕蒙在荆门山和虎牙山之间设下伏兵。他听吕蒙的建议,砍了很多大树,前后一卡,活生生地把山路堵住。曹仁征战多年,对战场的把握也很敏锐,他一在山中见到有大树拦路,就知道大事不好。立刻回头。亏得他回军迅速。没有被断他后退的吕蒙全部堵在山中,在牛金率部曲死战的情况下奋战得脱。不过带来地一千步卒死伤殆尽,一千骑兵也只剩下一半,死了二百多,还有三百多匹战马成了周瑜的战利品。而正强攻夷陵的乐进一听曹仁中伏,立刻撤军退到夷陵城北三十里的玉龙岭,等待时机,同时快马报与曹冲和樊城地徐晃。

曹仁和周瑜各自回到江陵,曹仁继续固守不出,夷陵的甘宁见他们都不动了,立刻出了城,带着两千人马直奔当阳。这次当阳城没守住,被甘宁攻破。正如满宠所料,甘宁不敢向北,回军向前,切断了江陵的后路。

周瑜接到甘宁的捷报大喜,拿下江陵城的信心更足了。他对上次没有能在山里拿下曹仁很是遗憾,如果曹仁回不了江陵城,那么江陵城这时候就是自己的了,城中的两千人根本守不住城。但曹仁回了城,城中军心虽乱,但却没有乱到要弃城而走,再加上城中物资充裕,有大量地霹雳车和强弩,周瑜一时还是拿江陵城没办法。

正在双方继续僵持地时候,关羽丢了西陵的消息几乎同时传到了周瑜和曹仁地耳中。紧跟着,满宠四千大军返回当阳的消息也传了回来。

局势一下子又微妙起来。

曹仁信心大增,他有两千多人守城,有防备措施齐全的江陵城,有犀利的守城利器,有充足的物资,有强悍的战士,即使面对周瑜的两万精兵他也无惧。满宠回兵当阳,只要夺回当阳,剿杀了甘宁的两千人,就可以配合乐进拿下夷陵,到时候周瑜还是只能看着江陵城发呆。如果曹冲在切断了周瑜的退路之后增援江陵,说不定可以反败为胜。他甚至对陈矫等人说,说不定可以生擒周瑜。

周瑜这时也在大帐中和众将分析形势。他也很乐观,荆门山一战曹仁损失了一千多人,回到江陵的不足五百骑兵,如今江陵城看似还很坚固,但已是强弩之末。相持了两个多月,霹雳车所需的砖石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守城弩的强弩也接近用完。北军离家时间太长,思乡之情会让他们战意不旺,如今后路被截断,更是让他们惴惴不安,我军在南,甘宁在北,不要多长时间,城内的人就会崩溃,届时江陵城唾手可得。江陵一到手,半个南郡就是我们的了。就算最后拿不下整个南郡,我们也有了一个立足点,不仅随时可以威胁襄阳,而且死死扼住了长江防线,掌握住了防守北方曹操的主动权,曹操要想再攻江东,只能从下游合肥或广陵过江,而那里江面宽阔,正是我水军发威的大好地点。

他的一席话说得大家兴致高昂,凌统却有些担忧。他说现在刘备进军势头很猛,长沙投降,武陵郡太守金旋战死,听说桂阳和零陵也派人送来了降表,四郡很快就会全部落入刘备手中。如今曹冲取了西陵。关羽和诸葛亮退回沙羡。曹冲虽然只有文聘手中的四千水军,封锁不了长江,但全取长江以北的江夏半郡是没有问题的。到时他驻兵江边,我军退路就会受到威胁。如今江南有刘备这个反复之人。江北有曹仁和乐进、徐晃等,万一不能及时拿下江陵,再被他们断了后路,后果堪忧。就算拿下了江陵,如果江夏一直在曹冲地手中,万一刘备再翻脸,我们还是被人围在中间,进不得退不得。如何是好?

周瑜微微一笑,拍了拍案上刚写好的捷报:“公绩放心,我已请主公从柴桑出兵,助关羽诸葛亮守住沙羡并进驻鄂城。加强对长江的控制,水军我们有绝对的优势,曹冲虽然能取西陵,却拿长江没办法。我们的后路没问题。相反,如果主公进军,我们拿下江陵后,可以会合主公,把曹冲再打回去,江夏东就是庐江郡,贺齐手中现有精兵万余。庐江地肥。他在庐江一年,想必积谷不少。如果他从东面攻击曹冲,江夏迟早还要易手,不过这次不是回刘备地手,而是入我们的手。”

凌统听了,也是点头称是,不过他对江南的刘备还是有些不放心:“江夏还有一半在刘备的手中,他已经拿下了长沙,万一再起黑心,我们如何应付?”

周瑜听到刘备这个名字就很不舒服,不过他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刘备目前还是我们的盟友,再说他刚取了江南四郡,也需要时间来安定民心。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和我们翻脸。上次他不辞而别,陷兴霸于险境,我们没有计较他,他如何还敢再来惹我?真要翻了脸,我们弃了江陵城,两万大军尽数南下,他这新得的四郡还坐得稳吗?”

众将被他的分析说服了,没有人再表示什么反对意见。周瑜见了,派人将缴获的三百匹战马中挑了一百匹最出色的给孙权送去,同时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详细解说了自己的设想,请孙权立刻西进威胁江夏,进而全取江夏南郡,夺取荆州北部,控制这个战略要地。

同时他还建议孙权暂时不要为刘备地背盟之中生气,在目前的情况下,还要维系住双方的联盟,等击败了曹仁、曹冲之后,再跟他算这个帐不迟。他听说刘备在长孤坡死了麋夫人,甘夫人也受了伤,身体很不好,建议孙权在宗室里选一个适龄女子,拉拢刘备。他还说,最好以成亲的名义把刘备留在秣陵。刘备此人好衣服犬马,好美色,偏偏一直没有过上什么安生日子,如果主公把他留在秣陵,他一定很安心。那么自己就可以带着关羽张飞等人征战,让他们为江东卖命了。

周瑜很有信心,他确信孙权一定能同意他地看法,除了他和众将说的那些原因之外,他还有一个没有说的原因。赤壁一战,江东是主力,刘备只敲了敲边鼓,还打了个大败仗,本来根本没有资格坐下来均分利益,也正因为如此,周瑜和孙权才一致同意先取江陵这个重城,放着唾手可得的江南四郡不管。本想着取了江陵之后回军再取四郡,没想到刘备这么不讲道义,趁着自己与曹仁僵持时候跑到江南去了。他生气,孙权肯定更生气。因为这么一来,真正承担了巨大风险,付出极大代价地孙权却一无所得,好胜心极强的孙权如何能咽下这么一口气?如今有机会取江夏和荆州,他一定不会放过的。

看着载着一百匹战马扬帆远去的大船,周瑜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仰首看天,良久不语,好半天才转过头不解的对凌统和吕蒙说道:“公绩,子明,这关羽仗怎么打的?五千人守城也守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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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二十九节 和亲

陆绩放下手中的竹简,抬起头看了看缓缓进屋的陆逊,对他满脸古怪的表情有些不解,不免笑道:“兄长,何事如此废神,竟然让你愁眉不展却又暗带喜色?”

陆逊坐在陆绩的对面,一面伸手去倒小炭炉上煮的茶,一面瞟了一眼陆绩笑道:“公纪,你自诩精通易学,就连虞仲翔都说你的易学已经登堂入室,何不卜一卦,也免得再问了。”

陆绩笑了,他拍拍案上的简策,凝视了片刻笑道:“不瞒兄长说,最近我有些糊涂了。以前卜卦,总是一卜就准,无有不中,可这两年赋闲在家,用功更甚,却觉得有些不对了。”

陆逊哑然失笑,他呷着茶,从缭绕的茶气中看了一眼大惑不解的陆绩笑道:“怎么了,你也跟神算子吴文则(吴范)一样,失手了?”

陆绩摇摇头,他脸色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陆逊觉得有些奇怪,也收了脸上笑容,放下茶杯,轻轻的皱起了眉头:“公纪,遇到麻烦事了?是不是主公又有什么安排出乎你的意料?其实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他虽然防着我陆家,可我陆家在吴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现在又赋闲在家,深居简出,应该没什么把柄被他抓住。等些时间,他还是要安排个位置给你的。”

陆绩还是摇了摇头,他向陆逊挪了挪身子,低声说道:“兄长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这天下纷争,还要一甲子又一纪,方可恢复一统的话吗?”

陆逊闻言,展颜而笑:“怎么?又有什么新发现,是迟了还要早了?”

陆绩面色严肃,他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去年正月,有大星入宫,正当豫州分野,此星一入。原本应该隐去的一星大放光芒。我当时一直没有看出来这是何意,如今……”他指了指西北方向:“有人异军突起,在荆州大展拳脚,只怕此星是应了此人。”

陆逊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含着满口的茶水却没有咽下去,眼睛直直的看着陆绩,神情变幻不停,一滴滴茶水从他的嘴角滴了下来。他愣了片刻,这才将口中的茶咽了下去。急急地问道:“你是说那个本该早夭却还活得很滋润的曹仓舒?”

陆绩盯着陆逊看了一眼,蓦的笑了,点点头却没有说话,伸出一只手翻了一翻。

“十年?”

“十年以内。”陆绩得意的笑了。

陆逊看着他地脸,愣了片刻,也笑了。他缩回了前倾的身体,摇了摇头道:“公纪,自从虞仲翔去了丹扬,你这易学确实是不行了,这话越说越没谱了。别说乌林之战北方打败了,就算他们打赢了,曹孟德十年之内也统一不了天下。更何况他一个黄口小子。”他有些戏谑的看着陆绩:“而且我还告诉你,他很快就被人围住,另说天下了,江夏能不能守住都是问题。”

陆绩见他不信。也不多说,将简策装进皂囊收好,笑道说道:“兄长不信也无妨,反正我们都还年轻,十年的时间想必还是等得到的,届时自见分晓。”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将皂囊放进书箱。这才回身坐下。也提起小炭炉上唱得正欢的茶壶给陆逊续了一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将烫水的茶壶入回炉上,吹着手笑道:“主公几个月前才打了败仗,这次又有什么机会让他忍不住了?要夺江夏?我可听说曹仓舒这次用了一计,可把关羽给打惨了,不仅丢了西陵城,还被人打得狼狈而逃。主公上次在合肥吃了他一个大亏,连董袭这样的爪牙都被人打折了,还敢再去江夏讨没趣?”

陆逊轻轻的笑了,他知道这个从弟虽然赋闲在家,却一直耳目灵通,外面地事纵使自己不说,他也会有渠道知道。当下他也不再逗笑,将甘宁拿下了当阳,周瑜要求孙权出兵江夏,牵制曹冲,等他取下江陵之后再三面合围,要将曹冲赶出江夏,江东取江夏和南郡的想法说了一遍。

“周公瑾是不是打了一个胜仗有些忘乎所以了?”陆绩有些不屑的说道:“刘玄德玩了一个金蝉脱壳,拐了他的人马跑到江南,轻轻松松的取了四郡,关羽丢了江夏,他都要被人合围了,这时候不想着尽快撤退,怎么还想着取江陵?江陵打了三四个月了,他也没拿曹子孝没招,顿兵于坚城之下,这时候倒牛气了,还要主公配合他出兵?也不怕主公生疑。”

他笑了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主公发火了,所以你们这些随侍的都挨了脸子,心情自然不好了,对不对?兄长,让你出仕,我却呆在家里读书悠闲,确实有些难为你了。”说到后来,他收了笑容,有些歉然地看着陆逊举了举杯:“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陆逊哑然而笑,他也举起杯来喝了一口笑道:“侍候主公,是有些不快,但也有在家读书享受不到的乐趣,公纪,这就是所谓有得有失了。”

“噢?”陆绩笑道:“说来听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陆逊想了想道:“周公瑾龙凤之姿,机智过人,他岂有不知刘备取江南,关羽失江夏的后果?不过他想出了对付之策。他要主公和刘备和亲,在宗室之中选一个适龄女子嫁给刘备,最好能把刘备招到会稽来,用美色软禁他。这样张飞等人群龙无首,江南又是新得,需要时间安定人心,一年半载之内自然不能对他造成威胁,说不定还会为他所用,江南四郡,虽说在刘备之手,却也相当于是他的仓库。至于南郡,当阳一失,江陵已成孤城,曹仁虽然还没走,却是迟早的事情。如果主公出兵,再加上庐江郡的贺公苗(贺齐)。曹仓舒只怕守不住江夏,他夺西陵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白白便宜了我江东。”他提到庐江郡,不免想起陆康。由然叹了口气。

“庐江郡?”陆绩也愣了一下,想了片刻又笑道:“我可听说曹丞相把夏侯叔权放在东城做长史了,这个人虽然名声不显,却是夏侯妙才几个儿子里面最有才的,武勇过人又熟读兵书,深受曹丞相欣赏,和曹仓舒也是贴心之人。他能看着贺公苗威胁江夏而无动于衷?兄长可别忘了东城太守虽然还是陈元龙,可陈元龙可一直在襄阳治病呢,这东城现在是夏侯叔权说了算。”

陆逊摇了摇头:“你说地这些我自然知道。但东城郡地狭兵少,夏侯叔权只怕有心无力,再说他也未必就是贺公苗的对手。合肥的李典上次被打惨了,手中没有多少兵,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多牵制一下。贺公苗手中有精兵万余,岂会被他们拖住。”他顿了顿又说,“和亲一成,刘备留在江夏地数千人马也将为我所用,合围西陵地将超过三万人,曹仓舒再有本事,也无法在江陵和西陵两线作战。江陵一失,他也只有后退让出江夏,固守襄阳樊城。”

“和亲成了?”陆绩有些意外:“主公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不知是哪家的女子,刘备年近半百了。一打败仗就仓惶逃窜,嫁给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主公连孙季佐都舍得,哪里还在乎一个女子。”陆逊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不过他既为人兄长,又是一方豪雄,这种时候总要点尊严的。这种委曲求全的事情,自然还是我来做了。”陆逊笑着将孙权接到周瑜的信后又怒又喜。又有些觉得被刘备占了大便宜却不能翻脸。反要和刘备一个半百老头和亲很伤自尊,在众人面前大发雷霆。假模假式地要回军先收拾刘备,深知其中奥妙地陆逊和张昭、诸葛瑾等人连忙苦劝,最后总算说服了孙权接受周瑜的建议,和刘备和亲地事情讲了一遍,听得陆绩轻笑不已,快意非常。

“可惜了孙尚香这个小女子。”陆绩开心的笑道:“她一直喜欢兵事,这次嫁了个老兵,也算是遂了心愿。虽然刘备年龄大得可以做她阿翁,总比象孙季佐一样被人剁成肉醢好些。不过孙权这次怎么舍得让亲妹妹去?以前和曹丞相和亲,可都是派别人家地女子去啊,兄长,不会是你的功劳吧?”

陆逊撇撇嘴,眼中透出一丝得意:“他连嫂子都舍得送出去,连亲弟弟都舍得送出去,还舍不得一个妹妹?话虽然是我说的,不过却正是他想的。他要不想,我能说吗?”

弟兄俩哈哈大笑,互相指了指,心有灵犀,不在多言。

孙权本来以为要说服那个一天到晚舞刀弄剑的妹妹会很难,特地派了难说会道的谢夫人先去劝她,然后自己又装出一副身负家国事业地无奈状,跑到孙尚香面前哭诉了一番,把诸葛瑾等人劝他的“兄妹之情事小,父兄遗业事大”的道理好好给孙尚香讲了一遍,一把鼻涕一把泪,表演得很动位。可惜效果不太好,孙尚香一直坐在那儿,摸着手里的剑看着孙权不吭声,看得孙权心里嘭嘭乱跳,提足了十二分精神,准备她一拔剑自己立刻逃跑,免得被这个自称武艺高强的妹妹一剑给挑了。

好在孙尚香虽然一直在摸那把剑,却从头至尾没有拔剑的意思,她那双好看的杏眼也眯了起来,带着些不屑地看着眼前满头是汗的孙权,直看得孙权心里发麻,声音越过越小最后闭了嘴为止。

“兄长没把我当人质送到曹营去,和四郎一样被人砍成肉醢,已经算对得起我了。”孙尚香冷冷的开了口:“刘备虽老,勉强还有点英雄气,嫁就嫁了吧,反正我这样的命早就定好地。”

孙权这才长出一口气,挺直的身子也软了下来。他满脸堆着笑:“我就知道妹妹深明大义,一定能理解做兄长的一片苦心的。”

孙尚香无声的扯了扯樱红的嘴唇,看着跳动的火苗:“大郎早就走了,大嫂和绍儿被人软禁在襄阳,三郎去了也有好几年,四郎被人剁了,我再嫁出去,母亲生地五个孩子只剩下你了。二郎。好好做你地霸主吧,希望你去见父亲母亲和二位兄长地地时候,能直着腰,心中无愧。”

孙权面色一白。他拦住了正要劝说的谢夫人,干咳了一声说道:“小妹,你放心,我一定奋发图强,振兴父兄遗业,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把你们接回来。”

孙尚香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扭了回去,一声不吭的站起身来走了。孙权看着她婀娜地背影愣了好半晌。这才在谢夫人的掺扶下慢慢的走了。他的背有些驼,脚步有些慢,走得很迟疑,有几次似乎想回过身来,却刚刚停了一下,又犹豫了。继续向前。房内到檐下不过十步,他却象是走了几年。直到屋外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旁边扶刀持矛而立的侍女,他有些茫然,再过几天,这大汉唯一的风景也许就再也看不到了。

“夫君,尚香会不会……”谢夫人跟着背渐渐直起来。脚步也快了起来的孙权出了门,这才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看孙尚香的院子,和门前那几个顶盔贯甲的侍女。

孙权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不会。尚香虽是女子,却比一般的男子守信、刚强得多,她既然应了,就不会做出傻事的。”他抬起头,看着西面天空地那一朵不知什么时候飘来的灰云,咬了牙喃喃的说道:“比那个以仁义闻名天下的皇叔还要讲信用得多。”

孙权回到府内时,诸葛瑾和张昭正在等他。孙权一见他们。立刻把脸上那一丝愤怒全掩饰起来。展露出一脸平静的笑容。

“那件事查得如何?”他瞟了一眼诸葛瑾。

诸葛瑾有些尴尬,他低下头回道:“瑾无能。尚未能查出此事来源。”

孙权听了,有些不高兴,手指在桌上弹了两下,正要说话,张昭上前一步道:“将军何必再查,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又云谣言止于智者。主公与周都督君臣相知甚深,何惧那些流言蜚语,不理他,过些日子自然淡了。”

孙权的喉结上下窜了一下,他看着张昭那张严肃的脸,强行抑制着心中不快,挤出一丝笑容道:“张公说得对,我与公瑾相交已久,岂会把这些话当真。只是想着这些人在此蛊惑民心,污蔑公瑾声名,甚是不安。”他顿了顿又问道:“你那侄儿可有消息了?”

张昭脸一红,连忙低头道:“蒙主公挂念,尚未有信。”

一丝不屑地笑容在孙权嘴角一闪即没,他接过张昭一直持在手中的文书,有条不紊、笑容满面的讨论起政务,直到一个时辰后两人离开,他脸上的笑容才收了回去,对旁边一直站着地吕壹说道:“那件事不指望诸葛子瑜了,你去查吧。”

吕壹大喜过望,拱了拱手,快步出去了。

孙权看着吕壹匆匆而去的背影,从案上的文书中抽出周瑜的书信,看了又看。他有些头疼,不停的揉着太阳穴。周瑜的建议很有吸引力,他确实很想拿下江夏,特别是在刘备背信弃义突然拿下了江南四郡之后。拿下江夏,周瑜再拿下江陵,他的所得就不比刘备差,回过头来还可能收拾了立足未稳地刘备。不过目前地情况下,他要想安安稳稳拿下江夏,却只能将妹妹孙尚香嫁给刘备这个年近半百的糟老头子、老无赖。他不仅需要刘备留在江夏地人手,还需要刘备给他保住周瑜的后路,一旦事有不遂,不会将两万精兵全丢在江陵。

提到这两万精兵,他就想起最近在会稽城里传得风风雨雨的谣言。不知从哪儿来的消息说,其实周瑜是对当初正要拿下江陵时兵被调走不满,所以借此机会一定要拿下江陵,好将他在乌林一把火烧了曹操几十万大军奇功更加圆满,然后拥兵自重,割剧江陵,西取益州,这样就不怕功高盖主了。又有人说,其实周瑜冒这么大的危险却不想回柴桑,根本不是想取什么江陵,他就是要牢牢的把握住手中的兵权,军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又有人说,他和刘备都商量好了,刘备取江南。他取南郡和南阳,平分的荆州,然后合取益州,要不然。刘备怎么能那么容易就从江北跑到江南了,还拐跑了江东几千人马。

这些话不知从哪儿来的,但很快就传得会稽城里到处都是,周瑜的长子周循一听就吓傻了,当天就进府自诉清白,并且主动要求他留在孙权的将军府中。孙权当时笑了笑,好生安抚了一通,让周循回去了。但他地心里,却象是被深深扎了一根刺。他对周瑜留在江陵城下确实有些不解。不错,取江陵,取江夏,都是好时机,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些都有些险。能不能取下江陵都是未知数。周瑜亲自掌握那些由他孙权调拨给他的精兵大半年了,他深知周瑜的风度,连程普那样地老将都被他吸引住了,更何况那些早就仰慕他的风采的小将们。吕蒙和凌统这些天书信也越发的稀了,这让孙权越发的感到不安。

江东没有中原势力大,当初孙策过江时,不过数千人马。这些年不停的打山越,兵是多了起来,但大部分却分散在诸将手中,象贺齐手里就有一万多山越精兵。贺家是会稽大族。根深势大,他轻易不敢抽调贺齐手中的兵力。其他的将军手中虽然没有贺齐这么多人,可三四千的也是常事,相比较而言,他直接掌握地兵马不过三四万人,上次大战前周瑜跟他一下子要五万人,他一是拿不出来。二是实在不放心把所有的精兵全放在周瑜手上。最后给他三万,其中还包括能信得过的吕蒙和董袭等人的部队。他自己手里留了一万多人。作为预防万一的后备队。

乌林一把火,把不可一势的曹操烧跑了,嫂嫂一只铁钗,还让曹操差点送了命。这让孙权大喜过望,他立刻借口要杀李典,围攻合肥,并且从周瑜手中调来了两万多人,本以为这下子可以将周瑜手中地人调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周瑜却补充了一万多降兵,手中还有两万人。

更让孙权不安的是,他在合肥兵败,董袭、成当等人战死,陈武、徐盛重伤,大军伤亡过万,本想立个战功平衡一下,结果却闹了个灰头灰脸。周瑜反而顺利收服的那些降兵,进逼江陵。那些降兵有一大半是江陵的水军,还有一小半是曹操的北军,在周瑜手下没几个月,一个个都成了周瑜的实力。

周瑜的名望和实力让孙权不得不对周瑜心生戒备。

如果周瑜再拿下江陵,进而全取南郡,自己还能制得住他吗?孙权时常在脑海里问自己。

这个看似愚蠢地谣言,一下子拨动了孙权心里的那根刺,让他寝食难安。他想取南郡,想取江夏,但不能全按周瑜的办法来。如果以周瑜的计划,那么自己就是个策应地,江陵的战事与自己无关,江夏的战事,自己也仅仅是个配合的,所有的功劳,都会被世人计到周瑜头上去。

乌林之战后,曹操就说周瑜是龙凤之姿,不可能久为人下。刘备也说过周公瑾气量过人,有大英雄气。这些话在孙权耳中听来,象针一样刺着他敏感而疲惫的心。

一定要想个办法。孙权看着地图上的南郡、江夏郡,还有旁边地庐江郡暗暗叫道。

曹冲看着从会稽传回地谍报眉开眼笑,他冲着张松挑起大拇指道:“永年,你这一招高,几个小子就搅得孙权心神不宁,好啊,虽然没能让他调周瑜回柴桑,但总算让周瑜要小心一些。江陵那边消息传来了,周瑜这些天没有攻城,一直在城外看江东的动静,曹征南总算松了口气。满奋威昼伏夜行,打了甘宁一个措手不及,包了守城地五百人饺子,吓得甘宁逃回了夷陵。江陵的形势有所好转了啊。”

庞统笑道:“公子,江陵的形势虽然好转了些,危机却依然没有解除。甘宁逃回了夷陵,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江陵背后安全了。坏事是他两千多人守夷陵,凭乐折冲的四千新兵和满奋威的人手,要取夷陵只怕也不易。我们现在又不敢轻动,如果江陵城的物资一旦消耗完毕,只怕仍然很危险。”

曹冲有些遗憾的笑道:“是啊,要是汝南和南郡的人马还在,那该多好啊。”

庞统笑着摇了摇手:“公子,越境调兵这种事,还是少做为好,不要被人抓住把柄。再说了,公子不是已经给丞相发出公文了吗,这已经一个多月了,应该很快就有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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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三十节 权衡

建安十四年五月初,邺城,丞相府。

曹植捧着锦盒,有些紧张的站在曹操那间巨大的办公室前,等眼睛渐渐适应了屋内的昏暗,才看清里面的陈设。他张了张嘴,想要报名而入,却没发出一点声音。他回过头,求助的看了一眼停在阶下的杨修。杨修鼓励的笑了笑,冲着他扬了扬手。

曹植重重的点了点头,挺直了身躯,长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朗声道:“父亲,孩儿前来拜见父亲。”

“是子建啊,快进来吧。”里面传出曹操苍老而略显喜悦的声音:“你来得正好,推我出去走走,天天闷在这屋子里,都快霉了。”

曹植欢快的应了一声,紧张感不翼而飞,立刻脱了鞋,飞快的跑了进去。不大一会儿,他推着曹操从里面走出来,在檐下停住了脚步,让曹操从脸以下的身体暴露在初夏的晨光里。正要抬起手遮挡眼光的曹操见他停了,不觉得有些奇怪的笑道:“怎么不走了?”

曹植微笑着俯下身子说道:“孩儿听医匠说,刚出来的时候要在檐下停一停,以免一下子受了风,反而不妥。父亲莫急,稍等片刻,孩儿就带你出去逛逛,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兴趣去看看印书坊?”

曹操哈哈大笑起来,在膝上打开曹植给他带过来的那个锦盒,取出里面印刷精美的冬至诗集,翻开书页,第一篇就是他的那首短歌行。他闻着淡淡的墨香,一下子想起了去年冬至那天的酒会,当时的自己是如何的意气风发,一心想着春水一生就可以挥兵南下,一统江南,没想到后来一把火就形势大变,水军损失殆尽,步骑也折损不小。要不是曹冲以五百人的代价拼命阻击,他本人都差点被刘备烧死在郝穴的崇山之中,不免黯然神伤。刚刚鼓起来的兴致有些淡了。

“唉——”曹操沉默了好久,才叹了一口气。

曹植见他心情不好,连忙笑道:“父亲,我推你出去走走吧,这些天邺城全变样了,几天之间树就全绿了,花也开了,热闹得紧呢。”

曹操点点头。由着曹植推着他前行,杨修跟在身后,许褚见状,带着二十个虎士散在周围。一时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车轻微地吱吱声,象一首浅吟低唱的小曲,虽然无人欣赏,却依然自得其乐的唱着。曹植听着听着,忽然笑了起来,他略俯了身子,在曹操耳边说道:“父亲,仓舒专程送来地这个车还真是方便啊,这车里也不知道用了些什么,声音听起来倒是悦耳得很。”

“方便个屁!”曹操笑着骂了一句:“他真以为我不能再起来走路了?”曹植笑了。侧过脸看了一眼略低着头走路的杨修,又笑道:“父亲这可就怪错仓舒了,他来信说有彭城樊子陵(樊阿)在父亲身边,定然无碍。只要父亲好好将息几个月。一定能再活五十年,真正做到父亲诗里所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呢。他还说樊子陵会一种五禽戏,常习之可令人返老还童,要我劝父亲多加练习呢。”

“狗屁。老而不死是为贼。再活五十年,我岂不成了老贼。”曹操哈哈大笑。

两人说着到了花圃之前。许褚检查了周围的安全后,带着人远远的站开了,杨修也站了院门口,留下曹操父子看着圃中几朵刚绽放的鲜花闲聊。曹操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他看着花,却好象心思并没有在花上,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地淡了:“子建,你收到仓舒的信了?”

“嗯,收到了,他说襄阳的书坊已经建好了,冬至诗集也印出来了,这不是先送了一本过来,让我先看看。”曹植笑道:“这书坊明明是我先做的,可我做了几个月,这印出来地书还是没有仓舒在襄阳做出来的漂亮,我怎么就没想到在里面加一些图呢。父亲你看这图文并茂的,煞是好看呢。”

曹操翻开了手中诗集,笑了一声:“他花样百出,想法多得很,只是看起来好看,却不实用。就象江夏这仗打得虽是好看,却将自己陷入的包围之中,江陵之围没解,江夏又成了死局。”

曹植笑了:“父亲说得对,江夏的仗打得是有些不够完美,仓舒自己也说了,所谓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破肩。现在他带兵打仗,才越发对父亲的用兵有了更深的认识,深感不足。”

“是吗?”曹操笑了:“我还以为他打了几个胜仗就以为读了兵书就能打仗呢,这用兵之法,变化莫测,首在于悟,不是说把兵书背熟了就能用的,他才打了几仗。”

曹植附合道:“父亲说的是,不过跟仓舒比起来,孩子就差得更远了,这仗要我打,只怕没有仓舒的一成精彩。仓舒虽然现在还不及父亲,不过他勤思好学,有父亲在旁边指点,我想不过十年二十年,父亲一定会以他为骄傲地。”

曹操哈哈大笑起来,他抬起手拍了拍曹植扶在椅背上的手道:“子建,你是来替仓舒做说客的吗?”

曹植转到一侧,半蹲在曹操面前,轻轻理顺他的衣摆,然后才站起身来笑道:“父子之间何须说客,我只是有一说一罢了。我们几个弟兄之间,子桓稳重,子文勇武,仓舒却是文武兼备,又生性洒脱,最似父亲,孩子以为,将来能将父亲地事业发扬光大的,一定是仓舒。”

曹操饶有兴趣的看着曹植,含笑问道:“子建,你将来想要如何?”

曹植面色不改,神情很自然的说道:“我嘛,充其量略有些文笔,也许能继承一点父亲的文采吧,就仗着父亲的恩德,做个不愁吃喝、逍遥自在的司马相如。”

曹操看着曹植,半晌又问道:“你没想过带兵打仗,积点功劳,以后做点事业来,或者是出仕做个太守之类地。将来也好进入朝堂,位列三公?”

“孩儿也想过,不过后来一想。这治国地事有子桓、仓舒,打仗的事有子文和仓舒,我跟他们比都差得太远,唯有文事略有心得,还是做个游手好闲地文人好,有这么好的事,何必再辛苦呢。”曹植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说着还摊了摊手。一副铁了心要当文人地样子。

“没出息。”曹操笑骂了他一句:“你的文虽有才气,却很稚嫩,我看还差得太远。倒是仓舒对你很有信心,他说什么天下才共一石。你独占八斗,你看看,他对你期望多高,简直是胡说八道嘛。”

曹植沉吟了片刻,故作严肃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仓舒这句话有些不着调,我再有才,也不会超过父亲啊,最多平分秋色罢了。”说着,父子两个相视大笑。

两人玩笑了一阵,曹操似乎心情好了不少。指着刚开地花和曹植从诗经说到尔雅,从山海经说到淮南子,天南海北的畅谈了一通,足足说了近一个时辰。见露水已干,日头渐劲,曹植这才推着车回头。刚进院门就见曹丕正恭敬的站在门口,一见他们,立刻快步走了过来,接过曹植手中的推车笑道:“子建好早,我略微一耽搁。居然找不到你们了。”

曹植没有说话。笑着让在一边。说了两句闲话,带着杨修告辞而去。曹操进了屋。由侍者扶着在榻上躺下,这才看着曹丕说道:“子桓,你来有什么事?”

曹丕笑道:“孩子来,自然是探望父亲,这些天事情有些忙,一直没抽出空来,实在放心不下。不过现在看父亲的样子,这樊子陵的医术还真是妙极,想来不用多久,父亲就可以康复了,届时孩儿就不用这么忙了,这些事平时看父亲做起来不吃力,仿佛轻松得很,到了我手上,却搞得一塌糊涂。”

曹操淡淡的笑了:“你也不必自谦,这些天的政务,你处理得很妥当,虽然还有些不足之处,也在所难免。子桓,你有二十二岁了,为父当年象你这样地年纪,已经是丘令了,你也该出仕了。”

曹丕一愣,他来之前和司马懿等人商量了几天,但商量的全是江陵的战事,却从来没有想过曹操会问他这个问题,他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脑子飞快的转了几圈,他笑着说道:“但凭父亲安排。”

曹操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接过曹丕手中地文书,摸了摸纸张笑道:“仓舒送过来的这种宣纸,还真是不错啊,纸白如绵,手感很不错。”

曹丕脸色一僵,立刻笑道:“父亲说得是,现在邺城里到处在抢购这种纸,据说刚开的那几家纸店门都被人挤破了呢。归得杨孔渠派人去看着,才没有闹出更大的事来。”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听说陛下对仓舒送去的纸也很满意呢。”

“呵呵呵,这个仓舒,就会搞这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道。”曹冲淡淡的笑了几声,也不看手中的文书,坐起身子对曹丕笑道:“江陵战事僵持,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困?”

曹丕精神一振,眉头不经意的挑了挑,他连忙上前将两个枕头插到曹操背后,这才恭敬地说道:“儿子不太懂兵事,仓舒西陵一战,打得极为精彩,连号称万人敌的关羽都被打跑了,战术运用得当。只是大局观略差了些,他不先解江陵之围,反而去取江夏,实在有些冒险。襄阳水军和江东不能比,他又夺不了江夏全境,如今就算是江夏之北也是岌岌可危。快马消息说孙权已经同意和刘备联姻,这几天就要送妹妹去长沙。他又在京口大兴土木,说是要为妹夫准备住处,竟是要趁着刘备送夫人回门的时候软禁他的样子。如此一来,江南四郡等于也是孙权地,我军兵力并就不足,还有两线作战,只怕不太妥当。”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仓舒年幼,有所考虑不到也是正常,仗打这样已经不错了。”

“你说该当如何才能解困?”曹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和善。

“孩儿以为当发兵相助。汝南有兵,南郡有兵,只是仓舒越境调兵不合律法,将军朱铄。能征善战,孩子建议派他前往汝南,领两郡之兵南下支援江陵。江陵之围必然可解。然后再挥军东下,江夏也可稳如泰山。”曹丕慢慢的说道,低着头,偷偷的看着曹操脸色。曹操脸上的笑容很慈祥,他想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朱铄虽然打过不少仗,勇武是没有问题,但智谋略缺些。如果能有一个思维周密的长史,或许能担此重任。”

“文学掾司马仲达,思虑慎密,可当长史。”曹丕突口而出。

曹操微微点头:“司马仲达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曹丕大喜。等了片刻,却没有听到曹操地下文,不免有些不解,但他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带着满腹地疑云,回了政务,这才慢慢地退了出来。曹操见他退出,一直埋着头看公文,根本没有叫住他地意思。曹丕大惑不解,心头又有些惊惧。在门外略站了一会,只得匆匆的回了自己地府邸,让人去请司马懿等人前来分析曹操的意思。

曹操见曹丕走了,脸上的笑容也收了。他将手中的笔重重的拍在案上,沉声喝道:“仲康,去请公达和子鱼二位先生来。”不长时间,荀攸和华歆匆匆走了进来,曹操见他们坐定,这才将江陵的战报推到他们面前,等他们匆匆看完才说道:“我想调青徐水军入江。张文远移屯合肥。让陈元龙调任广陵太守,撤消东城郡。二位先生看可否?”

荀攸略想了想道:“丞相安排极妙,只是汝南、南郡也当略作调整。”

曹操皱眉略一思索,就会过意来:“以先生看当如何?”

荀攸笑道:“调邓君阔(邓畅)为汝南太守,陈叔至为南阳太守,再派横海将军朱文博(朱灵)率五千精兵南下,李文达为先锋,如此江夏的兵力上可占优势,以公子的用兵能力,再有凤雏庞统等人相助,一定可以大获全胜,狠狠打击一下刘备孙权地气焰。”

曹操沉思了片刻,点点头道:“公达此议甚好。”

华歆道:“公子以骑都尉守襄阳,官职太轻,怕不太好办事。丞相亦当考虑一二。”

曹操笑了,他着胡须笑道:“上表,请天子下诏吧。”

五月下,江夏西陵。

曹冲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接过天子的诏书,将传诏的侍郎请进了后堂休息,这才转过头看着庞统微微一笑。这次天子下诏,拜他为平南将军,虽然没有把曹仁的征南将军给抹了,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带兵平江南地正当名份。说起来,他也许是大汉朝最年轻的将军了,如果不算那些因恩荫还没走路就封侯拜将的小奶娃子的话。

横海将军朱灵带了五千精兵已经从邺城出发,估计要十几天之后才能到达,陈到当了南阳太守,邓畅是南阳人——理论上当南阳太守不太合适,曹操也替把这个由曹丕装聋作哑糊弄过去的错给改了过来——调任汝南太守,李通改封为虎威将军,带其部曲作为朱灵部的先锋。与此同时,青徐水军再次赶赴长江,同时一纸命令从邺城飞到襄阳,让陈登立刻上任广陵太守,以夏侯称为长史,撤消东城郡,恢复为县,夏侯称领东城县长,荡寇将军张辽移屯合肥。

天子除了在诏书里大夸曹冲是大汉的少年英雄之外,还给他写了一封私人信件,在信里他对曹冲送了不少宣纸给他表示很满意,同时对新印出来的冬至诗集表示很满意,他说曹丞相是大汉的周公,父子都是大汉的柱石,是大汉地中流砥柱。说了一大通夸奖的话,最后又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说皇太子刘冯对他很崇拜,想请他当太子少傅,实在不方便的话,亦师亦友也行。

曹冲啼笑皆非,他自己还是个小孩,居然要当太子少傅,有没有搞错?他当然不至于狂妄到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或实力,他只能认为是这天子在玩花样,在笼络他。因此他把这封信交给庞统和张松处理,让他们决定如何礼貌而又坚决地回绝。

早在天子诏书到之前,曹植的快马急信就送到了。曹植在信中详细说了邺城发生的事情,提醒曹冲注意一些细节,以免出现象这次推荐邓畅为南阳太守之类不合法规的事情。他同时还告诉曹冲。中领军史涣一个月前终于伤势过重去世了,现在是夏侯渊行中领军,曹纯也走了。虎豹骑现在由曹彰掌管,从各个方面看,父亲对他所做的事情虽然不是全部满意,倒也没有太过反感,他对曹冲这段时间把所有的事情都详详细细的向他汇报地做法很满意,希望他能更加谨慎,不要给别有用心地人留下把柄。

曹植在信中还特地提到了杨修。他说上次听曹冲地建议,写信去征辟杨修。杨家因此可以避免了与曹操地正面冲突,杨修得知的事情地原委后,对曹冲很感激,这次也是他帮了大忙。分析了曹操迟迟没有做出决断的根本原因,这才由曹植出面抒解曹操的心结。

“这个杨德祖倒是个人才啊,不仅仅是个书生。”曹冲赞叹的笑道。

庞统笑道:“弘家杨家也是四世三公,这揣摩人心的政治智慧岂是一般人可比。他能在邺城,也是将军的一大助力,将军应当多多交结。杨家在儒生中名望很高,袁家已经没了,杨家就是学术上独大,就是伏家也不能比的。如果能争取到杨家支持将军的新政,将来可以少很多麻烦地。”

曹冲刚当上平南将军。对这个称呼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他笑着看了庞统一眼:“士元,我们这将军、长史的称呼着,是不是有点怪怪的?”庞统这次也有了正式的官职。平南将军长史。张松和蒋干也都成了曹冲地正规属吏,再也不是私人幕僚,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再也不靠曹冲养活了,他们都有了一份正式的俸禄,成了大汉朝正儿八经的官员。

庞统哈哈大笑,他拱了拱手道:“属下也觉得怪怪的,只是公子既然当了将军。这称呼总是要习惯的。”曹冲也捏着鼻子笑了。他摊开书案上的地图,点了点江陵和西陵两个城:“庞长史。那你说我们是先把江陵之围解了,把周瑜赶回柴桑去,还是先击败贺公苗,全取了江夏北部,切断周瑜的退路为好?贺公苗的大军在寻阳可呆了不少天了,我这心里可一直悬着呢。”

“公子何必担心,贺公苗虽然带来了八千大军,可你放心,他不会全力以赴的,孙权不亲征,他只会做做样子,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寻阳一呆就是大半个月了。”庞统不以为然地摇摇手:“既然丞相大人为公子做了这么多的安排,不拿下周瑜,怎么说得过去。当然要先击败贺公苗,再合围周瑜,就算不能生擒他,也要让他在江陵城下栽个跟头,灰溜溜的从江南四郡回去。”

曹冲看着意气风发的庞统,有些担心地说道:“周瑜手中可是两万大军,我们没有什么的优势,水军更是不占上风,要想吞下他只怕不易。孙权如果再率大军来攻,再加上刘备的人马,我们在兵力上也好,兵种上也好,还是略逊一筹,能不输就不错了,想让周瑜栽跟头只怕不易。”

庞统笑着伸出两只手,左手伸出两根手指,右手伸出三根手指笑道:“这样也是五根手指,可这五根手指跟一只手的五根手指比起来,就差得太远了,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握成一只有力的拳头的。公子放心,不到一个月,就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现在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万一孙权被吓住了,不敢来了,那我们可就白开心了。”

曹冲看了看庞统,又看了看张松和蒋干,见他们也是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知道他们刚刚升职,一心想立个大功,另外对平南将军这个过渡官位还觉得不够,想要立个大功,再升一级,他们水涨船高,自然是再好不过。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精诚合作,再创辉煌。”曹冲沉思片刻,也下定了决心,他对身后地典满说道:“通知文太守、邓将军、黄汉升和许正礼他们回来开会,商量一下下面地战事。”

典满应了一声,立刻出去安排人去找。过了小半个时辰,除了邓展之外全都到了。典满解释道:“邓将军带着那些虎士和新选拔的人手出去实地演练了,估计明天才能回来。”

曹冲这才想起来,怪不得这些天一直没有看到李维这个小子地身影。他是自己的贴身侍卫,又是特选虎士的小头目,邓展对他很满意,一有训练总要把他带出去。这小子对邓展等人商量出来的特训项目着了迷,一听说有训练就忘了自己是个侍卫了,甚至连招呼不打一声就不声不响的跟着跑了。

“这个竖子,要调教调教了,怎么走了也不打个招呼?”曹冲笑骂道。

典满笑道:“公子,这次可怪不得元基,他是打了招呼的,不过那时候公子还没睡醒,嫌他吵了你的觉头,还扔了他一靴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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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三十一节 抢亲

含着一根芦苇杆,全身没在水里的李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曹冲冤枉了,他只觉得后脊梁有些发凉,脖子上面的汗毛条件反射似的竖了起来,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短刀。他凝神细听,却又没有感觉到背后有什么危险,不免有些奇怪,是不是这些天一直被邓展和那几个看起来不象个东西、本事却出奇的好的家伙给折磨惨了,都有些神经过敏了。

李维跟着邓展他们出来有三天了,他本以为这次出来又跟以前一样,在水里泡泡,再上来练练拳,然后大家对练,或者爬爬山,充其量出一两个难题,比如扛着另外一个人跑,一直跑到有一半人瘫倒为止,比如让你一动不动的潜伏在某个范围以内,然后十几个人一起去找,规定时间内找不到你,你就可以赢了。赢了没有奖励,输了也没有什么罚的,无非是被三四个人群殴一顿而已。李维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感兴趣,每次都能带着高涨的热情去完成,每次都能完成得很好,要不邓展也不会对他那么看重了。

不过这一次,他觉得有点上当了。

这都要怪那个潜水高手,外号叫江豚的家伙。那家伙原名是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浑名叫江豚。他是个江边长大的水鬼,脸上有一层让人觉得生厌的、淡淡的绿色,看起来挺吓人的。不过邓展告诉他们说,这是长年潜伏在水里的水锈,没有十几年的水下功夫,是不可能有的。李维是北方人。不太相信这个东西,一直对这个沉默寡言地家伙没太放在心上,背地里叫他江猪子。没想到这次这个江猪子让李维大开眼界,他居然凭着一根芦杆在水下呆了两个时辰,然后若无其事的上来了。

不要说李维,就是那些号称在江边上长大,水性也不错的荆州士卒和荆山军里的人都看呆了。

江豚这几天训练他们的就是这个,每人发一根芦苇杆。全身没在水里,第一次六十息,第二次一百二十息。逐次增加。不到时间就吃不消而探出头的扣一分,十分扣完,自动退出特选队。

李维不想退出。不光是因为特选队里最后能留下来的人能够享受都尉的军饷,更因为退出去会被人笑,特别是被那个口齿不清地邓艾笑。他和邓艾关系很好,一见面就互相打趣,他笑邓艾口吃。以后找不到老婆,邓艾就笑他是匹夫之勇,每次查功课都要被骂。然后两人就互相帮忙,他用公子教的办法矫正邓艾的口吃,邓艾帮他补功课,有时候还偷偷地在公子背后提示他。

要是他被赶出特选队,肯定会被邓艾笑死。这将是他这辈子最大地耻辱。

所以他特别细心的听江豚的讲解。别地他都不怕。打架他是一把好手,爬山也没问题。翻墙过壁更是小时候就玩烂的,邻居家有个漂亮的小丫头,他每次去调戏她都是爬墙的。但是他怕水,从小就怕。所以下水的时候,他觉得毛骨悚然,有种小命不保地感觉。

李维这次是豁出命来了,第一次潜水的时候,就觉得手足没有依靠,不由自主的要上浮,嘴里的芦苇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还呛了一口水,没到十息就冒了出来,被扣了一分是小,关键是他参加集训以来,这是第一次丢人。以前都是他笑到最后,这次是被人笑了。

越是紧张越是不行,他连着三次都没撑住,后来还是那个绿脸的江豚说,别紧张,越紧张越会气短,放松了反而会很舒服,你以后会喜欢呆在水里的。李维现在发现江豚说得对,当他慢慢放松开来之后,他确实慢慢喜欢上了这种飘浮的感觉,还有在水里看人地那种与陆上看人不同地模样。

李维的呼吸深细绵长,一呼一吸之间仿佛浑身地毛孔都开始呼吸,舒服极了。他冲着不远处的一个伙伴咧嘴笑了笑,伸手做了个黄忠最常做的手势,表示自己很享受。

那个伙伴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见江豚慢慢划了过来,冲着他们做了几个手势,示意李维抓着他的腰,他要带他走。李维虽然不太清楚,却也没有多说,伸手拉着江豚的腰带,跟着他向前游去。他看了一眼旁边,发现身边有三十几个人,都紧紧的盯着前方。李维向前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几个人的大脚丫子,在缓缓的划动。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黑色,李维正在惊异这是什么,却被江豚拉出了水面,江豚看着一个个跟在后面冒出头的特选队员,竖起手指贴在唇边,然后快速的做了几个手势,传达了邓展的命令。林雷

潜水训练结束,下一个任务是把这十几条船劫到张公湖里去,回西陵城。

打劫?队员们略微一愣,紧跟着就兴奋起来,他们看着头顶不到两尺外不停摇动的船桨,一个个眼睛放光,然后死死的盯着身为小队长的李维。李维前后看了一眼,进前面有一艘大船,上面好象是个头目,后面跟着几条船簇拥的大船,上面竖着孙字大旗,看起来竟是江东的船队。

李维略一分析,就决定了方案,向队员们示意了一下,突然抓着一只桨,翻身上了船,紧跟着三十几个队员也悄无声间的翻身上船,除了在船边留下一滩水之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消失在船中。不长时间,船舱里发出几声压抑的惊呼,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孙尚香横剑在膝,微闭双目,深长的呼吸让人觉得她已经睡着了。只有不断颤动的长长的睫毛让人知道她还醒着。贴身侍卫队长孙颦儿静静的跪坐在她的一侧,面无喜色。八个全副武装,扶剑而立地女卫站在两旁,一个个如丧考妣。有一个圆脸的女卫居然轻声抽泣起来。

“住嘴!”孙颦沉声喝道:“今天是小姐的大喜日子,你哭什么。”

孙尚香微微睁开了眼睛,扫了孙颦和那个女卫一眼,又漠无表情的看着舱外似乎静止不动的山峦,过了好久才问了一句:“颦儿,出了江东界了?”

“早过了,已经进了江夏的沙羡县了,关将军和诸葛军师上船来过。听说小姐心情不好,也没敢来打扰。”孙颦低了头,平静的回道。

“吁……”孙尚香长出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头。看着身上的黑衣。嘴角露出淡淡地一丝苦笑。

“小姐,要是你后悔了,咱们现在就回去。”那个圆脸的女卫擦了擦眼泪说道。

“胡扯。”孙尚香白了她一眼。盯着舱外的远山看了半晌,忽然皱起眉头说道:“船怎么慢了?好象还在转向?”

孙颦闻言立刻看了外面一眼,立刻发现了不对,刚要起身,孙尚香一伸手拦住了她们:“大家小心。有人来了,血腥味很重。”

“花姑娘,鼻子挺尖啊!”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明显有些不太合身地皮甲地大汉一手提着短刀,一手拎着个人头走了进来,大马金刀的在舱口一坐:“自我介绍一下,本人是大汉天子御口亲封的骑都尉、大汉丞相最有出息地爱子、大汉最年轻的名将、刚刚略施小计就打败了万人敌关羽的曹冲曹公子……帐下特选虎卫首任军侯。本人姓李。单名一个维字,蒙公子取字元基。山阳钜野人,年方二十,尚未婚娶……”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跟着的两个大汉就放笑了起来,其中一人一边笑一边轻踢了他一脚:“元基,别扯了,办正事。”

李维嘎嘎一笑,将手中地人头甩到孙尚香的面前,同时抬起那只已经被他撑破的靴子擦了擦手中短刀上的血迹,慢条斯理的插进腰间。这才收了笑容说道:“我正式宣布,你们被打劫了。”

他刚才饶舌的时候孙尚香一直没有笑,现在他正色宣布了,孙尚香反而笑了。她一点也不紧张,反而似乎有些开心的说道:“李军侯,不知贵部有多少人啊?”

李维有些惊讶于眼前这个女子地镇静神情,他没想到她一点不怕,反而有些戏谑地笑了,不免有些诧异,顺口回道:“三十七个。”

孙尚香也有些惊讶了,她看了一眼李维身后的两个虎士,皱起眉头说道:“就你们三十七个人,也来打劫这支船队,别忘了就前面那艘大船上就有近百士卒,再加上其他地船,足足有三百人。”

“那些人都不行,被我们给宰了。”李维笑了起来,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头:“喏,这不是他吗?”

孙尚香低头看了一眼,眼神立刻收缩了起来。这个人是兄长派来护送她的护卫头目,听说武技不错,手下一百人也是悍卒,怎么不声不响之间就被人给全宰了,怪不得血腥味这么浓。

“其他船上的人都死了?”

“没有,划船的一个没死。”李维笑道。

孙尚香一惊之后又镇静下来,她淡淡的笑了一声:“李军侯可知道,我这条船上还有二百女卫?”

“女卫?”李维扑哧一声笑了:“女人就该好好在家带孩子,打什么仗啊,你以为穿个盔甲带把剑就能杀人?真是好笑。乖乖的在这儿呆着,别惹我发火……”

他的话音未落,旁边的孙颦已经拔剑扑了上来,长剑如电,直奔李维的胸口。紧跟着旁边站着的八个女卫几乎同时将手伸向了腰间的剑柄,左脚向前一步。李维脸上的笑容一收,看着疾刺而至的长剑,不屑的撇了撇嘴,也没有去拔腰里的短刀,只是那么安静的站着。眼看着长剑就要刺到胸前,他忽然向左前方侧跨了一步,双手齐出,只是轻轻的一拨,就让孙颦立足不稳,双脚绞在一起,不由自主的转身倒在他的怀中。李维左手绕到孙颦的身前,手臂紧紧压在孙颦地酥胸之上,两只手指捏上了她的咽喉。右手捏着孙颦的皓腕,强行扭转了长剑的方向,剑尖直直的指在了长剑刚拔出小半截的孙尚香咽喉前不到一寸的地方,不停的颤动着。

一招之间,胜负已定。孙尚香面色煞白,无力地松开了手中的长剑,缓缓的坐回原处。

曹冲听人报说邓展他们回来了,还劫了十几条船。不免有些意外。他向正在研讨战事地文聘庞统等人笑道:“诸位闷在这里半天了,不如出去晒晒太阳,看看邓师傅抓了些什么人回来了。

文聘等人笑道:“将军说得正是。我们去看看这支特选队这次捉了一条什么样地大鱼。百十人人能劫十几条船。”

众人说笑着,出了院子,看了一眼。都傻了。门外的虎士们也看傻了眼,见曹冲等人出来居然忘了行礼。曹冲也有些啼笑皆非,这是唱越剧穆桂英大破天门阵还是杨门女将十二寡妇征西,搞这么多全副武装的女将?一个个还仇大苦深地瞪着眼睛,不满的看着旁边围观的男人。

“这是?”曹冲不解的指着最前面的那个一副分人见面份外眼红地黑衣少女问道。

“公子。这是孙权讨好刘备那个大耳贼的礼物。”邓展笑道。

曹冲一听,就想起一个人名来,他不禁向孙尚香跨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孙尚香?”

孙尚香哼一声,不屑的扭过头去。邓展笑道:“正是,我在江边看到有迎亲的船,又见到孙字大旗。估计就是他们了。他们以为在关羽的地盘就万无一失了。靠北岸太近,所以我就让李维他们摸了上去。把船劫过来了。”

曹冲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得意洋洋的李维等人,他实在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做到地,五十个人不到抢了十几条船,还抓了两百个漂亮女俘,当然不用说,那十条船上守护地几百士卒也成了他们的刀下鬼了。不过他虽然疑惑,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信也得信了。

现在地问题是这两百个女人怎么处理。他贪婪的在那些被绑起来显得更丰满的胸部上扫了一眼,回过头苦笑着看着庞统等人:“长史,这些人怎么处理,总不能一起关到战俘营里去吧。”庞统却没有想这个问题,他笑着拱手道:“恭喜将军,正想着怎么去破坏这件事呢,没想到邓将军已经顺手解决了,这下子刘备和孙权要翻脸了。”

曹冲点头,船是进了关羽的地盘才被劫的,刘备方当然脱不了干系。可刘备确实没有接到人,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认帐。但他们翻脸的可能性不大,说不定倒会一拍即合,一起发兵江夏了。更关键的是,他现在愁怎么安置这些人,真要全部扔到战俘营,那里非出事不可。

文聘在一旁插嘴道:“战俘营里反正也没什么人了,那些人本来就是襄阳人和南阳人,现在算是回了荆州军了。这些人就暂先关在那里吧,什么时候老实了,再做处理。”

曹冲想了想,点头称是,反正那几百降兵也愿意投降了,就让他们提前出营,交给魏延他们去训练吧,早一日能用也好。他回头正要进屋,孙尚香却厉声叫道:“曹冲,你站住!”

“干嘛?”曹冲有些不解的回过头看着昂头挺胸的孙尚香,暗自咽了口水,心中暗骂,孙权你丫的真舍得,这么如花似玉的妹妹送给刘备那个老头糟蹋,没人性啊没人性,干脆送给我多好啊,怎么也得封你个吴侯做做。不过你不给也没关系,老子的人会抢啊,还是个原装的,刘备看都没机会看一眼就被抢来了。嘎嘎嘎,想想刘备现在是不是要吐血,女儿被自己捡了,老婆又被自己收了,真是开心啊。他心里笑得特猖狂,脸上却一脸不耐烦:“有事快说,本将军事情很多的。”

“就是你这个竖子杀了我家四郎,”孙尚香挣扎着大叫道:“我要杀了你报仇。”

曹冲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孙匡,他不免有些生气的回过头,指着孙尚香的鼻子说道:“你搞清楚一点,是他先要杀我的好不好?再说了,他是人质,是你家那个……二郎送过来做人质的,既然大家都翻了脸,我杀他有什么不对?难道要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他是人质还是我舅爷啊?”他骂了几声,见孙尚香仍是一脸的不忿,不免撇着嘴笑道:“何况你现在不过是个俘虏,有什么资格跟我较劲?真要惹恼了我,把你赏给比刘备还老的老光棍,让你哭一辈子。”

孙尚香脸一白,又叫道:“有本事你放开我,看我不一剑挑了你,没种你就赶紧夹着尾巴滚回邺城去,要不然我家二郎和左将军一定会来杀了你的。”

“且,就凭他们。”曹冲不屑的挥挥手,转头就走。

“孬种,连一个女子的挑战都不敢接受。”孙尚香见曹冲要走,大笑了两声说道。

曹冲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孙尚香和她身后的那些女俘,又看了看旁边脸色怪异的众人,这才觉得这么走确实有些丢人。他回身笑道:“你向我挑战?有什么资格?”

孙尚香不免一愣,她想了想道:“如果我输了,我就留在这里,甘心当俘虏。如果你输了,就放我们走。”曹冲摸了摸下巴道:“听起来我好象没什么好处啊,你本来就要当俘虏的,这不打不是还要做俘虏吗?输了就放你走,貌似是你占便宜啊。既然我没有好处,为什么要跟你比?”

旁边的人一下子哄笑起来,就连文聘这个不苟言笑的人都露齿一笑。李维带头大叫道:“就是,想跟我家公子比试,总得有点拿得出的彩头来。”其它士卒一听,也跟着起哄,大笑起来。

孙尚香一听,脸色发白,她回头看了看,咬着牙说道:“我输了,就任凭处置,为婢为奴,心甘情愿,绝不反悔。”曹冲还是摸着下巴,不怀好意的看着孙尚香,沉思了片刻说道:“虽然我还是没什么好处,不过既然你这么想报仇,我就给你个机会。来人,给她松绑。”

庞统一听,连忙上前劝道:“将军不可,此女甚有勇名,比与不比,她都是做奴的命,将军何必冒险。”曹冲摇了摇头笑道:“我曹冲虽然不是高手,可也不能被一个女子吓住了。”他心里想的却是,女人嘛,花拳绣腿罢了,你以为写武侠呢,女人、小孩、僧道都不能碰啊。三国里就没听说过有哪个女将厉害的,只有一个祝融夫人,还是个蛮人。何况本将军也是邓师傅的高徒,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这个孙尚香脚步不稳,有武功也有限,看她那细胳膊细腿的,力气能有多大。要是连她都打不过,我天天早上起来和虎士对练就真成了体操了。

孙尚香活动了一下被绑得有些发麻的手臂,接过李维递过来的长剑,一振手腕挽了个剑花叫道:“快拿兵器,准备受死吧。”

曹冲看她持剑的姿势,再看看她挽的那个剑花,差点笑出声来。我日啊,果然如此,就是个不知道天高厚的丫头,就这水平还敢叫阵,你以为老子是你们家的侍卫啊,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他心中乐翻了天,脸上却不露一丝笑容,只是那么随便一站,向孙尚香招了招手道:“来吧,对付你这样的女人,还用不着兵器,就凭本将军一双手,就能打得你打不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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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三十二节 破绽

孙尚香被曹冲干净利落的几招摔了几个不同样的跟头,顺带着被曹冲可劲儿的沾了点便宜,手里的长剑却连曹冲的衣服都没碰,一下子被打蒙了。她被李维一招制住时并不觉得自己的水平有多臭,一直觉得是孙颦轻敌上当,自己只是被殃及的池鱼而已,现在被曹冲这样一个看起来比她还小一两岁的少年空着手扔了自己几个跟头,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武技真的不怎么样,以前打遍会稽无敌手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特别是她看到曹冲提起她的长剑,照着她的样子舞了个剑花时,她立刻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曹冲的对手了。在围观士卒的叫好声中,她站了起来,接过曹冲嚣张的递过来的剑柄回头就走,自动走进了俘虏营。那二百女卫也傻了眼,见孙尚香领头走了,也垂头丧气的跟着进了俘虏营,闷着头坐在那儿一声不吭,仿佛不是打败了,而是被人欺负了,那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得负责看守的士卒都有些不忍起来,一个个走路也轻了些,说话也和气了些,远远没有对待关羽的降兵那么粗暴。

曹冲到三国这么长时间,总算有机会在发育完全的美女身上逞了手足之欲,又是在这么个场合下有个合适的对手,充分展现了自己这一年来的勤学苦练的空手入白刃,终于成了小半个武林高手,心中的快意真是抑制不住的向上冒。他干笑了好几声,才将心头地舒畅压了回去。对邓展说道:“师傅回来得正好,有件事正要和你商量。”

没用几天功夫,孙尚香被人从关羽眼皮子底下劫走的消息就传到了刘备和孙权的耳中。刘备勃然大怒,他这张老脸实在挂不住了,立刻派张飞为武陵太守,赵云为桂阳太守,麋芳为零陵太守。自己带着人赶到沙羡,让关羽回长沙任太守,诸葛亮留下辅助他和江东再次合盟,准备强攻江夏。为了表示诚意,他虽然没见到孙尚香,还是不顾诸葛亮等人的劝阻,去京口见了孙权一趟。孙权从会稽赶到了京口接待了刘备,然后整顿兵马,将臧霸的青徐水军逼了回去。尽起大军赶赴柴桑。

刘备和孙权在京口会面时很客气,两人互相吹捧了一下,都说对方去年在大战中出力不少,不约而同的将最近的不快暂时放到了脑后。孙权说既然刘备已经得了江夏和江南四郡,我来上个表,你就做荆州牧吧。刘备当然要投桃报李,上表孙权为徐州牧,行车骑将军。反正所谓上表就是个意思,表送出去了,天子答应不答应都无所谓。这两人一个荆州牧,一个徐州牧行车骑将军地就互相称呼起来,接着开始大封手下,发财未必,空头的官还要是涨一涨的。

孙权到了柴桑之后,命屯住柴桑的平南将军吕范立刻向西进发,配合在寻阳逗留了近一个月的贺齐进攻鄂县,同时让鲁肃到江陵城下传令。命令周瑜调一万大军,沿江入汉水,堵击文聘驻在汉阳的水师,配合沙羡的刘备部进攻西陵。然后再绕道安陆。截断曹冲的退路和援兵。

周瑜看着前来传令的鲁肃苦笑不已,将鲁肃拉到大帐内坐定,这才沉着脸问道:“子敬,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不是说要先取江陵吗,怎么变成先取江夏了?这江陵城不到手,我怎么能进军安陆。那岂不是在曹冲和满宠地夹击之下。”

鲁肃也没有办法。他也觉得孙权要集合大军行取江夏的决策看起来稳妥,却有些得不偿失。刘备把手下的几员大将全部安排在了江南四郡。只有他自己和诸葛亮在江夏,明显就是想坐山观虎斗,形势不好他就借口实力不济在一旁看着,形势一有利他就趁你们打得正紧张的时候上前咬一口,名正言顺的夺回江夏,要知道江夏本来就在他的名下。如果真是这样,江东就等于全给刘备打工了。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当初联合刘备的意见就是他提出来的,现在虽然知道刘备这个人靠不住,眼下的形势也只能将错就错,先将曹冲赶回襄阳再说。反正刘备就算得了江夏,实力也不如江东,届时在南郡和庐江的夹击之下,他日子也不好过。

“主公派蒋钦为庐江太守,护卫贺齐地新都郡,摆明了要贺齐出死力,要不然就……”鲁肃示意了一下,周瑜心中明白,当然不用再说。鲁肃接着说道:“这次张长史(张)苦劝主公不要出兵,主公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有答应,只是为了耳边清静,这才先让他回广陵接家属,等他走了再出兵。手下众将又调动了不少,为的当然是全取江夏。公瑾,你也太大意了,怎么能让主公来配合你取江陵?”

周瑜无声的笑了,脸上全是苦涩。他已经知道了最近在会稽的谣言,知道孙权花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多精力,调动这么多大军,自然是不可能再从全局出发,为他当偏军吸引曹冲的注意力了。自己本来想以大军压境,逼着刘备给自己当偏军,先取南郡的,哪知道孙权却玩了这么一招喧宾夺主,转移了主战场,把自己变成了偏军,而刘备却可以轻松看戏了。

偏偏孙尚香还被人劫走了,刘备和孙权要取江夏的理由还充足得任何人都无法反驳。

周瑜长叹了一声:“子敬,你那个愿望还有机会实现吗?”

鲁肃愣了一下,哑然失笑,摇了摇手不想再说。他从华容道上被调回柴桑后,孙权给了他一个天大的面子,带着诸将出门迎接他,亲自扶鲁肃下马,然后笑问,我这么做。够不够给你面子。鲁肃当时心情也不错,开玩笑说不够,等主公取了天下,当了皇帝,然后再用安车软轮来接我,那时候我才更有面子。这句话说中了孙权地心思,当下哈哈大笑。今天周瑜说地就是这个事情。说实在的,鲁肃这时候心里也没底了,他觉得现在的孙权有些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心更狠,更辣,但同时也更浮躁了,不象自己刚见他时那么有城府,天下地事都藏在心里了。

“谣言止于智者,可天下能有几个智者?”周瑜无奈的笑了一声。会到琴案前,伸手拂动了琴弦。鲁肃低头听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说道:“公瑾,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小心一点好。虽然这个方案没有你那个好,但却胜在稳妥,主公年纪已长,确实也需要树立他的威信,你就让一步吧。反正先打江陵后打江陵,结果也差不了太多,小心点就是了。”他顿了顿又说道:“虞仲翔在丹扬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被主公知道了,听说很快就要召回来了。”

周瑜眉梢一跳,脸色变了变,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没有听到似地。继续弹着琴,琴声忽然一变,铿锵有力,如铁骑奔腾。金鼓交鸣,杀声震天。鲁肃听了连连点头,击节轻叹,不料片刻之后,琴声又是一变,幽深缓转,慵懒无力。正如美人春睡。初起无神,前面的慷慨激昂都成了春梦一场。

“他忘了讨逆将军(孙策)的临终遗言了。”周瑜伸手按住琴弦。慨然而叹,长身而起自顾自地入内帐去了。鲁肃愕然坐了片刻,也只得起身走了。他本来想告诉周瑜地,吕壹查到周家最近有陌生人出入,孙权已经派人暗中监视了,让周瑜小心一点自己的言行,不要给人留下可趁之机,没想到周瑜失望至此,竟是不能再说了。

第二天,周瑜面色平静地按照孙权的命令安排了分军的情况,他让程普、韩当、周泰等人带着一万人离开了江陵,顺江而下,前往汉阳。***他自己拒绝了鲁肃地劝告,留在江陵城下,继续和曹仁对峙,甚至还嚣张的将人马向前移屯,直逼到了江陵城下守城弩的射程范围边,同时将大营扎得更大,仿佛不是调走了一万人,而是增加了一万人似的。城中的曹仁一时没摸准他的情况,再加上不久前吃过他的亏,更不敢轻易接战了,凭着江陵城坚固的城墙,小心的防守着,同时快马送信给当阳的满宠和西陵地曹冲,让他们密切注意江东军的动向。

曹冲接到了曹仁的信之后,综合最近的情报,立刻分析出了周瑜的以虚为实的招术,不过他现在也需要曹仁谨慎一些,以免他见周瑜人马不多了又一时冲动出城决战,所以也没有将周瑜有一万人移屯到了汉阳的事立刻通知曹仁,只是通知了当阳的满宠,让他小心戒备。

周瑜一万人马到了当阳地时候,贺齐的八千精兵也从寻阳起身,拿下了下雉和蕲春两县,跟着与吕范为先锋的孙权大军汇合,快速逼近鄂县,轻松从文聘手中取回了鄂县和邾县,不久,孙权带领水军进入张公湖。刘备和诸葛亮带着三千人,从沙羡进军,逼向西陵。

西陵城一下子陷入了近四万大军的三面包围之中。

曹冲从关羽地降兵中挑了一部分有家属在襄阳和南阳的人编入了斥候队,按照荆州正规军的待遇进行了授田,然后派到四周去打探消息。他们都是荆州人,对这里的地形很熟,原本就是被刘备的仁义之名所诱,现在被曹冲派过去的人一洗脑,再加上关羽和霍峻在西陵城下不仗义的把他们当了弃子,他们很快就认同了自己是荆州人,而且是朝庭治下地荆州人,干劲十足地当起了斥候,不停的奔走了西陵城四周,将四面八方地消息不停的汇总到张松的手中张松充分发挥出了他那善于阴暗中战斗的本性,将大量的消息整理清楚,及时的交到曹冲的手中。同时还指挥着一只十几人的第五纵队,在孙权的大后方特别是会稽象幽灵一样的游荡,不停的传播着真真假假的消息,让吕壹彻底忙了个四脚朝天。

“永年。你要注意休息,别累垮了。”曹冲将一杯参茶推到张松面前,看着他那两只熬成兔子眼却依然贼光四射的眼睛说道。

“公子,没事,我还撑得住,有事情做就兴奋。”张松开心地笑道,接过茶喝了一口。看了看一旁冷眼看着他们、正在打杂的孙尚香说道:“孙小姐还真是做了婢女了?”

“哼,我孙家的人……女人说话说数。”孙尚香哼了一声,狠狠的盯了曹冲一眼,扭头走开了。曹冲看着她发育成熟的背影,苦笑道:“她哪是想做婢女啊,她是想偷师再打败我呢,每天早上我练武的时候,她两只眼睛就象挂在我身上似的,比情人还情人啊。就是杀气太盛了点。”

张松收了笑容:“公子虽然宽厚,不过正当大战之际,公子还是小心为妙,此女不是麋家姐妹,她骨子里有股凶气地。孙家的人都不是什么易与的人物,你可别再上了当。这女人……”

曹冲知道他想说什么,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再上当了,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信,这个道理我懂。只是麋氏姐妹还在路上。等他们一到,我就把她送到襄阳去陪着大乔夫人。”

张松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他又呷了一口茶,从怀里掏出刚整理好的情报,刚准备解说,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寒,他回过头一看,孙尚香正死死的盯着他。一见他回头就恶声骂道:“死矬子,你放心,本小姐要杀他也要光明正大的杀了他,不会用那些下作手段的。我孙家的人没你说地那么无耻。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小心我一剑刺杀你这个矬子。”

“住口,滚出去!”张松还没说话,曹冲忽然勃然大怒,霍的一声站起身来,指着孙尚香喝道:“来人,把她关起来。今天一天不准给她饭吃。”

孙尚香一下子被暴怒的曹冲吓得呆住了。短时间之内居然没有反应过来。曹冲明知道她服软是想偷师学艺,却从来没有说过她。甚至没有给过她脸色看,有时还跟她开两句玩笑,对她因孙权一直没有派人来问她的消息发脾气也很宽容。除了晚上她必须回到俘虏营和不能接触到相关情报之外,一直对她比较客气,没想到今天却劈头劈脸的骂了她一顿,还要饿她一天。这让她有些转不过弯来,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可是个俘虏,不由得怒气上涌,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砸,转身就走,眼中委屈的泪却禁不住的流了下来。

“你骂公子都没事,就是不能骂张先生。”押送他的虎士有些不忍心的低声说道。

“为什么?”孙尚香不解地问道,脸上还挂着泪珠。虎士看了更加不忍,就将在乌林大营的时候曹冲为张松去找场子的事情讲了一遍。孙尚香听了,也觉得刚才骂张松矬子有些不妥,可是话已经骂出去了,也不好意思收回去,只得气鼓鼓的坐在曹冲惩罚手下人的禁闭室内生闷气。虎士摇了摇头,将门轻轻的带上走了。这个孙小姐不知吃了什么药,这才几天,一点刚来的女将气慨也没有了,是不是被公子打了一顿,把傲气全打没了?

“公子不必生气,我也习惯了。”张松见曹冲依然大怒不已,连忙劝道。

“不行,你习惯我不习惯。”曹冲气哼哼的坐下,翻看了几页情报,招呼刚走进来地庞统坐下,这才气平了些,将看过的情报递给庞统说道:“士元,几路大军越逼越近,你看看我们先打哪一路。”

庞统没有立刻应他,而是细细的看着情报,又问了张松几个问题,想了好一刻才说道:“将军,你说贺公苗为什么会脱离孙权大队,移屯我军东北的龟山峰?”

曹冲头也不抬,一边看着手中地情报一边说道:“还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想截断我的后路,或者在我弃城的时候打我一个伏击罢了。不过龟山峰离西陵有点远,他要想打我的伏击只怕腿不够长,未必跑得过我。”

张松却说道:“公子,我看未必,龟山峰离西陵近百里,他得到我们撤退的消息时再跟上来。根本来不及堵截我们,而且龟山峰是庐江与江夏相通地八尺谷的西首要道,由龟山峰入八尺谷急行两日即可到达丹扬郡。”

曹冲还有些不解,他在江夏打仗,怎么会天天惦记着撤兵回丹扬郡。庞统见了,放下手中地情报解释道:“去年贺公苗奉命攻击丹扬地黟县和歙县,武、叶乡、东阳、丰浦四乡先降。他上表以叶乡为始新县,后来攻克歙、黟,又分歙为新定、黎阳、休阳三县,加上歙、黟和始新共六县,为新都郡,以贺公苗为太守,加偏将军,开府于始新……”

随着庞统的讲解,他慢慢有些明白了。感情贺齐地根本没什么心思来打什么江夏,江夏打下来跟他也没什么关系,而这个新都郡却实实在在的是他地地盘,赋税都是他的,相当于他的私人小王国。去年孙权要攻打合肥,调他和蒋钦驻守庐江,只是做个后备队,他还算愿意,现在孙权调他来打江夏,却是让他当先锋。又在他的新都郡附近安排了不少人手,不免让他有些生疑。再加上原本做副将的蒋钦领了庐江太守,现在正驻守在庐江郡,实在让他有些放心不下,要知道蒋钦可是孙权的亲信。

“孙权手下的人这么有油水?”曹冲愕然,打下一个地方就割一块给大将,太大方了吧。

“是啊,所以江东诸将对征服山越都很热心。因为一旦打赢了,强者补兵,弱者为民,其中有一大半好处要落入这些大将的手中。地盘又大了,手中的兵又多了,好处颇多,自然人人热心,特别那些本来就是江东地大族,对此更是热心,所以他们才愿意支持孙家。而周瑜等江淮的人马。则没有这样的好处。他们更热心于北征,一来他们的家乡大部分都在江淮一带。二来他们也希望因此建功立业,与江东大族平分秋色。”

“呵呵呵……”曹冲摇着头笑了,他沉默了片刻道:“孙权不怕最后尾大不掉吗,这些大族本来根基就厚,非孙家可比,一旦地盘分完了,那些人岂会再听他的调遣,难不成要当天下共主吗?”

庞统抚掌而笑:“将军说得是,这的确是个慢性毒药,只是目前的情况来看,孙权也只能如此,否则那些大族现在就可以翻脸,他明知有毒也只得咽下去,希望不动声色的铲除这些大族的危险。他急于立功,急于建立的威信,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要不然他也不会把嫂子和兄弟都送过来做人质,也不会把妹妹送给刘备,他如果没有显赫地武功,如何能镇住那些大族,如何能让那些大族俯首称臣。”

曹冲细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现在孙权能够调得动的人基本上是以非江东的人为主,张昭、周瑜等重臣都不是江东人,而那个后来闻名天下的陆逊现在还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眼中,想来还没有掌权,或者说权还小得很,不值一提。他这时才明白当初为什么刘巴说即使大战打赢了,天下平定还需要很长时间,原来不仅是江东的地形所限,还有那些根深叶茂的大族。

“那士元以为先打这个贺公苗部?”曹冲心中暗自有了主意,不过那些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最急地还是如何应付这很快就在将西陵城围住的四万大军。

“不仅要打贺公苗,而且要让贺公苗觉得他是在孤军奋战,是孙权在借刀杀人。”庞统抚着胡须微微一笑。刹那间,曹冲觉得这个相貌古拙的家伙笑得特别阴险。

“士元有何妙计?”曹冲淡淡的笑着,看着轻声奸笑地庞统和张松二人,看他们那样子,似乎根本没有把将要合围过来的四万大军放在眼里,不禁心中大定,对打赢这一仗也有了充分的信心。

“首先当然要由永年去传一些似真似假的消息,让双方都心生疑虑,就跟在会稽传的消息一样,不管有用没用,反正让他们心里有疙瘩就算达到目的。”庞统收起了笑容,拖过地图指画着说道:“贺公苗久经沙场,作战谨慎,很不容易上当。他手中又有八千大军,占据了有利地形,没有足够的兵力和适当地时机,想要打得他肉疼可不容易。将军请看,横海将军朱文博(朱灵)已经进入江夏地界,前锋虎威将军李文达已过鸡公山一百五十里,如果现在我们派快马通知他,可以让他从此转而进山,绕道进入贺齐右侧野驼岭埋伏,朱文博分兵一千伪装成六千人马,进援西陵城,将军从这里带黄汉升部铁甲军、许仪部荆山军、魏延部降卒、刘磐部以及文聘部,共一万五千人马,将贺公苗合围在此,定能斩杀其大部,先断孙权一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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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三十三节 贺齐

曹冲看着地图,沉默了半晌,他觉得一万五千人攻击贺齐部八千人,虽然占优势,但还是有点悬,一旦不能立刻速战速决,被贺齐缠住,孙权等人看出虚实强攻西陵城,那么文聘只有两千人,能不能守住西陵城可就难说了,要知道去了贺齐的八千人,孙权还有三万多,两千对三万,似乎不太稳妥。

庞统见他沉思不语,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觉得曹冲这段时间更加沉稳了,想事情更加周到,方方面面考虑得都细致。他有时候都怀疑眼前这个少年是不是真的只有十四岁,还是曹家的人个儿都小,看起来十四岁,其实已经成年了,要不然怎么一言一行都象个大人一般,当真是早慧?

曹冲不知道庞统正在怀疑他的年龄,他在地图上虚画了两下,慢慢说道:“士元的计划很大胆,也有创意,放着西陵城不守,先攻贺公苗部,实在是个好办法。不过我还有两点要补充,请二位参详。”

庞统笑道:“将军请讲。”

曹冲抬起头,脸色沉毅:“立刻命令乐折冲部进逼夷陵,满奋威向东进发,让汉阳的程普部不敢轻举妄动。急书合肥和广陵,请他们出兵庐江郡,吸引蒋钦的注意力。”

他回过头对张松说道:“立刻把消息散出去,就说凡是南郡和南阳、汝南等地的士卒,不管现在是在周瑜军中还是刘备军中。只要愿意回头的,一概照规定授田,实行新兵制。”

张松和庞统相视一眼,立刻拱手施礼:“诺。”

曹冲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在听地邓艾笑道:“士载,你有什么想法?”

邓艾脸一红:“公子,我……”

曹冲没有笑,挥挥手说道:“没关系,怎么说在你,怎么办在我。”

邓艾听了。这才凑近了些,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地图上的八尺谷道:“我觉得荆山军不善对攻,还是把他们派到这里骚扰贺齐后方为好。”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抬起头看了一下曹冲的脸色,曹冲含笑点头:“有理。继续说。”

邓艾又看了看庞统和张松,见他们也是一脸微笑的听着,心中的那一丝紧张缓了些,说话也利索了许多。他吸了一口气又说道:“贺公苗既然与孙仲谋貌合神离。那么我们拼尽全力全部击杀贺公苗反而正中孙权下怀。不如围三厥一,只求打得贺公苗心疼而已,让他还有余力回到丹扬再给孙仲谋制造点麻烦。因此我军只需击溃他,然后由荆山军配合合肥和广陵的支军。一路追击,让他痛在身上,恨在心里。”

他说完之后,收回手指搓了搓手,略带紧张的看着曹冲等人。曹冲看着地图微笑不语,庞统却是连连点头,十分欣赏。张松嘎嘎一笑。拍了拍和他差不多高的邓艾。然后笑道:“公子,此子思路清晰。大局感很好,深谋远虑,将来一定是个将才。”

曹冲心道,废话,这还用你说,要不然我会这么用心栽培他。他笑着点头称是。张松又道:“既然荆山军不参与合围,那就干脆让他们收起大旗,让贺公苗再糊涂一把,搞不清是哪路人马。”

庞统和曹冲一听,呵呵大笑,齐齐挑起拇指:“永年高见。”

陈登在襄阳治了几个月病,也好好的休养了几个月,他知道曹操让夏侯称做他地长史是什么用意,自然不会急着回东城去扰夏侯称的事,他只是将东城太守的大印扔给了夏侯称,同时给郡丞写了一封亲笔信,让他们全力配合夏侯称,自己就舒舒服服的在襄阳过了几个月的安生日子。

襄阳这几个月地变化让他吃惊不小。

刘巴秉承曹冲的意思,调用了巧妙的手段,让襄阳的大族自觉不自觉地落入了他地圈套,租下了襄阳附近的闲田,然后蔡家的新式农具就隆重登场了,价格略有些高,但大批闲田等着耕种的各家算了一下,应该还是合算地,与其闲着田吃亏,不如就让蔡家赚一点,好在各家和蔡家的关系也不差,多多少少可以拿到一点优惠价,很快蔡家的作坊就进入满负荷生产。

新式家具省力好用,翻土也深,立刻得到了使用者的大力欢迎。而且这种犁只用一头牛,对缺牛的襄阳来说无疑是个好事。尽管如此,相对于大量的田地来说,牛还是有些不够用,特别是那些平民,想要拥有一头也有些奢望。就在这个时候,刘巴从关中买的几千头陆续送到了襄阳,买得起牛地就买,钱不够地还可以合买,实在没有钱的,刘巴就让他们租用官牛,只是赋税略高一些,再加半成。测试文字水印2。这一点对于农民来说都是可以接受地,因此几千头牛立刻销售一空,让刘巴小赚了一笔。

各大家族一看情势大好,他们的聪明智慧立刻被激发出来了,眼光短一点的立刻入关中等地买牛马,眼光长一点的就开始准备丰收后的加工作坊,而原本不被看好的跟着刘琮等人学木匠的学生很快就被各大家族瞄上了,这些人将来都是作坊里不可缺少的将才啊,第一期人数这么少,下手迟了哪还有自己的份。

除了学工的之外,跟着谢奇学农的学生也很受欢迎,不少大家族开始跟谢奇套近乎,请他到自己庄园里看看,指点指点,同时暗中观察那些学生,见有比较机灵好学的,立刻派人联系,请他们毕业后到自己的庄园来做头头。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让陈登惊讶不已,开始对新政一些不解的地方也慢慢清晰了,他对曹冲和刘巴地大胆设想和小心实践感到很佩服。他发现原本有些不爽的宋忠现在也不闹了。因为现在跟着他学经的那些人不再象以前一样急功好利,大部分人都能沉下心来钻研学问,这让本来对仕途就不太热心的宋忠很满意,热情也高涨起来,反正曹冲除了限制他的学生名额之外,其他的都没有亏待他,好吃好喝的供着,礼节上也周到得很,甚至还让蔡家着手准备排版宋忠和刘表等人当年编成的《五经章句后定》。与此同时,一直看曹冲的新政不顺眼地大儒綦母也接受了宋忠的邀请,一起到了襄阳义学。

陈登对蔡家的印书坊很感兴趣,但他听说印书坊对外保密,一般人根本进不去。不免有些踌躇,在蔡瑁请他喝酒的时候,趁着开心提了一下,没想到蔡瑁一听满口答应。他说曹冲曾经说过。印书坊是重地。一般人不准进,但陈元龙不是一般人,所以可以破例。陈登大喜,第二天就去看了看。一看之下大开眼界,他发现那些手脚飞快的工人只要很短地时间就能排满一版字,然后刷上一层墨,印出一个样张,由专人检查无误之后,就可以送去印刷,印刷的工人两人配合。一息之间就印出一张。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冬至诗集从开印到出书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陈登觉得襄阳可以看的东西还有很多。不过他没有机会了,曹操地任命送到了襄阳。他只得匆匆起程,赶赴广陵。在合肥他遇到了刚从长社赶到合肥地张辽,同时收到了曹冲派人送过来的书信。他干脆派快马将夏侯称招到了合肥,几个人坐下来一商量,对曹操这次调动的用意都心领神会,张辽和李典以及新任扬州刺史温恢决定,留下温恢守合肥城,张辽和李典带着五千人立刻南下,杀进庐江郡,而陈登返回广陵,联系臧霸的青徐水军,陈兵江虚张声势,做出一副攻击对面丹扬郡地架式,夏侯称却带着三千广陵精兵,取道历阳,直扑庐江郡的襄安、临湖。

庐江太守原是孙贲,孙贲在大战中诈降立了大功,却又紧跟着在虎跳涧打了败仗,不过他虽然没有能在郝穴放一把火,却也没有损失太多人马,功过相较,他还是有功之人。但因为他对曹冲有了一种心底里的恐惧,数次在孙权面前表现出对前途不看好的懦弱心态,这让孙权很不爽,就把他调离了庐江,改由蒋钦任庐江太守。孙贲是江东老臣,功勋显赫,人缘也一直很好,在庐江很有威信,这立了功反而被人夺了庐江太守,让很多人有些不满,对新任太守蒋钦自然也有些意见。

蒋钦刚刚到任,也不敢下死手,只能慢慢来,没想到形势不允许他慢慢来,张辽和夏侯称两路大军飞速的杀进了庐江郡,一下子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到几天的时间,庐江郡治舒县失守,蒋钦被打得大败,在撤退时又被张虎带着一千铁骑追杀,等他好容易借着地形摆脱了铁骑,原本三千人马只剩下一千不到。蒋钦见无法挡住步步紧逼的张辽和夏侯称,只能连续后退到居巢死守,同时向江夏地孙权发出紧急求救。

他地信使走的就是八尺道。

贺齐遇到了信使,得知庐江告急,立刻有了主意,他同时也派了个信使赶到张公湖孙权大营,请求自已移兵庐江,配合蒋钦击败张辽和夏侯称之后再回军西陵。他地理由是庐江地熟,一旦失守落入曹军手中,今天秋天麦熟曹军就有足够的军粮,届时再想夺回庐江可就难了。庐江失守,长江天险就失了一半,对江东大为不利。他现在就在八尺道的西头,急行军两天就可以赶到皖县支援居巢,他在庐江半年多,地形了解,兵力上又略占优势,必然可以大破曹军,夺回庐江。

贺齐的理由看起来很充足,他也相信孙权一定会同意,即使不同意他全军移屯庐江,也可以允许他大部进入庐江郡。他没有想到,西陵城外孙权正大发雷霆。

孙权是安排了贺齐到西陵城东驻扎,与大军成掎角之势,阻挡曹冲的援军,可他没想到贺齐把大营扎在了龟山峰。那里离西陵有一百多里,孙权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贺齐是在保存实力,想坐山观虎斗,不想折损自己的实力。他占据龟山峰,大概就是想着随时进入八尺道取道庐江回丹扬,回他的封地。

这让孙权出离的愤怒。

陆逊及时的阻止了暴怒的孙权,他没有提任何建议,以他的身份,不适合让孙权向贺齐低头。他只要让孙权安静下来。孙权自然会做出最合适的安排。不出他的所料,孙权在打翻了案上地笔墨之后,独坐了好久,终于招呼陆逊进去:“伯言,你看让公苗调四千人过去协助公奕(蒋钦)守庐江行不行。张辽他们只有八千人,要想攻下居巢也不太可能,等这里战事打完了,再压回庐江应该还来得及。”

陆逊心中暗笑。却恭声答道:“主公此安排甚妥。想来贺公苗也能理解主公的心思。”

孙权哼了一声,没有多说,有些无力的让陆逊拟文书。陆逊很快就写好递给孙权过目,孙权仔细的看了看。又想了好久,才轻轻叹了口气,盖上印让人快马送给贺齐。同时急书刘备,让他从沙羡立刻起程赶到西陵城下,参与合围西陵城。

贺齐收到孙权的信看了一眼,就丢在案上,闭上眼半天没有言语。孙权同意他出兵救援庐江。但只同意出一半。要他留下四千人,并且立刻离开龟山峰向西陵靠拢。说是得到消息,虎威将军李通地人马已经到了西陵成,横海将军朱灵的五千大军也进江夏界了,如果一旦让他进入西陵城,城中守军将过万,凭他的三万多人根本不可能拿下西陵,因此孙权要求贺齐无论如何要把朱灵的人马挡在西陵城一百里外,不能让他增援曹冲。

贺齐考虑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推辞。四千人援庐江,要想把张辽他们打回去确实比较难,但要守住居巢却不是难事。而朱灵地人马如果到了西陵,西陵就真地成了铜墙铁壁了。

无论从哪一方面说,他都只能接受孙权的命令,去阻挡朱灵的援军,要么实在说不过去。

贺齐分出了四千兵交给长子贺达,让他去庐江,自己带着剩下的四千人取道野驼岭,去拦截朱灵。野驼岭在龟山峰北,最高地两个山坡连绵起伏,有如驼峰,又有人说这里原有野驼出现,故名野驼岭,至于究竟从何得名,已经没有人知道了。这里是大别山和荆州山余脉交汇处,山势并不太高,间或还有平缓的坡地出现。贺齐对这种很适合骑兵冲锋的地形很小心,让次子贺景带着一千人先行,小心查探,以免被人埋伏。他对曹冲几次用兵进行过研究,发现他很喜欢用骑兵进行突袭,江东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对扼制骑兵的冲锋没有足够的手段,因此贺齐特别小心。要知道野驼岭另一侧留西陵城不过五十里,当初曹冲就是将两千铁骑埋伏在野驼岭南侧,打了出城单挑的关羽一个措手不及,损兵折将还丢了面子。北侧地地势比南侧更适合骑兵埋伏,他岂能不防。

他地次子、灭贼校尉贺景今年二十出头,年轻彪悍,去年刚生了个儿子贺邵,初为人父,正是兴奋莫名的时候。他们贺家有个遗传地毛病,都特别喜欢享受,虽在军旅,也绝不放松要求,象贺景骑的马,持的矛,挎的刀,穿的战甲,都是精致绝伦,奢华之极,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小子特有钱。不过你要是认为他就是个绔纨子弟那就错了,他们一家父子数人都是用兵高手,打起仗来绝不含糊,要不然也不会让孙权又舍不得不用,又不敢大用了。

贺景很小心,斥候派出去五十里,士卒们不准解甲,就是休息时也不准随便走动,一伍一什的全部按作战位置坐好,一有异常随时能进入战斗。这些兵大部分都是山越人,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剽勇善战,善用短刀及弓弩,在被贺齐收编之后又严加训练了一番,战斗力不可小觑,而贺家也正凭着这一万精兵,在江东过着舒服的日子。

贺景有理由相信,以他们这四千人,只要不被人突袭,就算是一万人围着他们。想要一口吞下他们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他虽然自信,却不自负,秉承着一直地小心理念稳步前进,不断的派出斥候和后面五里的贺齐保持联系。

他提足了十二分的小心,不仅是因为良好的作战习惯,更多的是他对百里以外的那个少年有几分好奇和敬畏,也有几分不服。不过他即使不服,也不敢轻视对手,即使曹冲得到消息赶到野驼岭的可能极小。他也不掉以轻心。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不安。他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着他,仿佛一只恶狼,睁着绿莹莹的凶光,看着他一步步踏入死亡地陷阱。他有些不解。五十里外都没有敌军,这种不安从何而来?他想来想去,只能解释自己似乎有些被那个刚出道一年就连接大胜的少年给压住了气势,从心底里有些畏惧。

这种心理当然不能告诉别人。贺景只是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给自己鼓气。

太阳西斜的时候,前方斥侯来报,还有三五里,就可以走出野驼岭了。前面就是一大片比较平坦的草坡,虽然更适合骑兵奔驰,但却很难隐藏住身形,这个草坡上的草不过腿高,大树都没几棵,藏几个斥候还行,要想藏个上千地人。根本不可能。

贺景松了一口气。感觉心头的那种不安终于消散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快要落下的夕阳。心道自己的不安大概还是因为谷中压抑地气氛所致,有些自己吓自己了。他催促士卒加快脚步,不长时间出了岭,站在一望无际地草坡上,他顿时觉得心旷神怡,无比畅快,几乎要高声的喊几声才快活。

“通知将军,一路平安。”贺景开心的对旁边的传令兵吩咐道。传令兵应了一声,纵马回头去通知贺齐。贺齐接到平安地报告,也加快了步伐,快速出了野驼岭。他在谷中行走时,也总觉得有一丝不安,却不知不安从何而来。到了谷外,总算放下了悬着的那颗心,长出了一口气。

走过这片草坡,再穿过一条不过十里的山谷,他就可以截住朱灵的援军,顺利完成孙权交给他的任务,他相信以他的四千人马,再占据了有利地形以逸待劳,截住朱灵的五千人一点问题也没有,甚至朱灵一看到他地人就会不战而退,毕竟五千人对四千人并没有什么优势。以朱灵地作战经验,一定会去找其他的路,而不会跟他硬拼,否则就算打通了道路,能赶到西陵城下也没几个人,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因此贺齐很放心,他和贺景商量了一下,准备就在此扎营,同时将斥候撒了出去。朱灵地援军据说还在百里之外鸡公山,估计要到后天晚上才能到,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走了两天山路的士卒一听扎营了,立刻手脚麻利的忙乎起来,大营很快就初具雏形,贺齐在草地上铺开了一块锦毡,摆出一个精致的朱漆小几,摆上了一壶酒,有滋有味的品尝起来。他看着挂在西山尖的落日,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人生在世,能有如此美景美酒,岂不快哉。

贺齐将美酒铺在舌上,细细品咂着西域葡萄酒微微有些酸甜的奇妙滋味,大呼痛快。这种西域葡萄酒是他贺家藏了五十年的存货,如今西域早就不通了,这种美酒也断绝了,他这样的存货别说江东,就算是中原也是屈指可数,让他如何不觉得人生快意。

“父亲,大帐扎好了,父亲进帐吧。”贺景远远的看着贺齐在享受,没敢打扰他,轻手轻脚的走到他面前等着,一直等他睁开了眼睛才轻声说道。

“不急,来,尝尝这葡萄美酒,果然是齿颊留香呢。”贺齐看着沉稳的次子,十分开心,招手让贺景坐下,旁边的亲兵立刻给贺景倒了一杯。暗红色的葡萄酒在水晶杯中荡漾着,发出宝石般的光。

“多谢父亲。”贺景连忙称谢,然后小心的端起那价值不菲的水晶酒杯。

“这葡萄酒就得用这种水晶杯才够赏心悦目,用漆耳杯就失去了眼睛的享受。”贺齐开心的笑道。

贺景呷了一口酒,正要说笑,耳边却听到一阵隐约而急促的马蹄声,他不禁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向远处看去,只见一匹快马风驰电掣一般狂奔而来,战马虽然已经竭尽全力,近乎四蹄腾空,马上的骑士却依然猛挥马鞭,一点也不怜惜的抽打着战马,似乎要榨出战马的最后一丝潜力。

贺景大惊,他回过头看着贺齐正要说话,却见贺齐眉头紧锁的看着自己身后,他回头一看,蓦然心惊,几匹快马从不同的方向狂奔而来,马上的骑士无一例外的都拼命抽打着胯下的战马。

贺齐父子相视一看,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霍的一声站了起来,几匹战马几乎同时冲到了他们的面前。马上的斥候连不及勒住马,滚鞍下马,语带惊惶。

“禀将军,前面二十里发现曹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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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三十四节 断臂

贺齐分兵之后进入野驼岭不久就被一路赶过来准备合围他的李通发现了。李通只有一千人,不敢和贺齐的四千精兵面硬撼,但他是江夏平春人,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远非贺齐的那些斥候可比。他一面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然后远远的缀在贺齐身后,一面派人飞速将消息传给曹冲。

曹冲已经得到了消息,首先出发的许仪也发现了贺齐部的动向,许仪当机立断,立刻放弃了尾随贺达部的打算,也跟着贺齐进了野驼岭,同时将消息报与曹冲。曹冲接到两人传递的消息之后,立刻与庞统等人更改了计划,留下文聘部四千人、魏延部两千多人守城,自己带着黄忠等人火速出行,急行军一日一夜,反抢在贺齐前,于今日上午赶到了草坡准备与一起赶到的朱灵部包围贺齐。

朱灵早就赶到了野驼岭,后面一直在慢悠悠散步的不过是伪装成六千大军的一千后勤部队和同行的民夫,刻意造成救援不力的模样,一天只行二三十里就早早扎营休息。他接到的命令本来是要去赶到龟山峰去全合围贺齐的,没想到贺齐赶了两天路,送到这个大草坡来了,他自然乐得在大草坡北的山谷里找个地方休整了。

曹冲部近七千人,朱灵部四千人,李通和许仪部两千多人,一共一万三千人成品字形,将刚出野驼岭的贺齐部堵在这个方圆四十里的大草坡上,他们并不急。反正在山里猫着地时候无事做,早就准备好了夜战的火把,也不怕太阳下山之后看不见杀人。

大军缓缓的从三面逼了过来,将贺齐渐渐的围在了中间。

贺齐听着越来越急促的斥候的报告,脸色铁青,他有些疑惑,自己怎么一行动就落入了别人的包围圈,他从龟山峰分兵到出现在这里,只有两天一夜。照理说曹冲就算得到消息也不能这么快赶到这里,而且三面包围,好象对方早就做好了口袋等他钻似的,这太离谱了,自己就这么背?

贺景没有空想这些。他听说三面逼来的人马加起来过万,立刻知道形势严峻,对方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压过来。显然是早有准备。不在乎他们会逃窜,野驼岭里都出现了伏兵,那完全有可能还有其他伏兵。特别是当他听斥候说对方的士卒保持着正常行军的速度,一边走还一边吃东西。就知道事态已经恶化到不可想象的地步了,对方如此做,显然是有把握将他们一网打尽。

“父亲,你速速撤离,我在此阻击对方。”贺景一面将大军向野驼岭后撤,尽量缩小敌军的攻击面,一面劝贺齐带着一千亲兵立刻从野驼岭撤离。他听说了。野驼岭里只有两千人,其中一千还是蛮人。以贺齐亲军强悍地战斗力完全可以强行突破他们的封锁,返回龟山峰进入八尺道。

贺齐略一思索就下了决定,他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拍拍贺景的肩膀:“你自己小心,只要挡住两个时辰就可以撤退,走山路这些人跟不上我们,没必要把这点家当全折在这里。”

“父亲放心,孩儿这点把握还是有地。”贺景很有把握地笑道。

“不要大意,此子既然能赶到这里合围,又不急着赶上来决战,必然还有后招,你小心些。”贺齐对摆在草地上的水晶杯、葡萄酒看也不看一眼,一挥手带着人就走。山谷里随外衔尾追来的许仪和李通刚刚赶到阻击阵地,没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仓促之间摆开的阵形根本挡不住贺齐带着地强悍亲兵,没费多长时间贺齐就破阵而去。他也不敢恋战,带着人撒腿就跑。许仪气得大骂,本想带着手下擅长长途追击的荆山军去追,可他一看那些山越精兵跑起山路来比他的荆山军还快,只得放弃了这个有点不切实际的想法。

许仪和李通感慨于贺齐见机之快,不过他们也没有多大心思去追贺齐,曹冲的命令本来就是要放贺齐走的,当听斥候说贺齐冲过去之后一路向来路狂奔而去时,他们立刻收拢了队伍,很快就在贺景身后的谷中占据有利地形,摆开了阵势,决心将贺景部三千人全部歼灭。不久,朱灵部四千人抢在贺景之前冲进谷来,在李通和许仪身后摆开了第二道防线,同时提防贺齐部杀个回马枪。他这些天督军急行,体力实在有些吃不消,曹冲考虑到这个情况,特地让人通知他作为预备队,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上前厮杀。

朱灵在曹营中也是名将,与徐晃等人相交甚好,他为人谨慎,知道曹冲是体谅他远途劳累,倒也没能抢他功地意思,再说了,公子打了这几仗,从来就没有把功往自己身上打揽过,这一点和几年前地司空大人颇有相似之处。

贺景很快就被堵在了山谷里,面前是曹冲的七千大军,身后是六千大军,他这三千人决无生路。他自知今天凶多吉少,反倒安定下来,安排好了阵势,回绝了曹冲地劝降后,看着黄忠部的一千铁甲军缓缓逼近,他亲吻了一下为去年刚生的儿子准备的玉佩,将玉佩放进贴身的内衣,拔刀大呼:“击鼓!”

低沉而浑厚的鼓声响了起来,三千山越精兵知道今天只有死战一条路了,一个个也随着贺景放声大呼,只求一战。测试文字水印9。堵在谷口的士卒举起手中的长矛,拉开了手中的弓弩,严阵以待。

黄忠面无表情,他带着一千铁甲还是不紧不慢的稳步向前,一点不为越来越急的鼓声所动。相对于前面高声大呼战意盎然的贺景部,铁甲军就象是沉默的噬血猛兽。用一种怜悯地目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猎物发出最后的哀嚎。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十步,铁甲军蓦然击盾大呼:“杀!杀!杀!”脚下突然加快,一千人如同一人一般,象出柙的猛虎,高举盾牌遮挡如蝗的长箭,咆哮着冲向了敌人。黄忠冲锋在前,高举钢刀,长啸一声,一刀将面前一杆长矛一劈两断,顺势前推。将那个士卒枭首。随后跟在他身边的亲卫齐声高喝,呼啸着杀进阵中。铁甲军以号呼酣战的黄忠等人为锋,犹如一柄无坚不摧的大剑,在贺景地小阵上狠狠的砍了一剑。砍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并不断的将缺口扩大,再扩大……

黄忠的背后,刘磐三千人严阵以待,步步紧逼。刘磐骑在马上。眼睛紧紧地盯着已经搅在一起的黄忠和贺景,密切关注着贺景部的变化,象一头耐心潜伏的猎豹,等待着敌人刹那间出现地破绽。而在刘磐地身后,曹冲悠闲的坐在贺齐留下的锦垫上,举着贺齐留下的水晶酒杯,品尝着贺齐留下地葡萄美酒。慨然叹道:“幸好有这些美酒。要不然真是白来了。”庞统和张松、蒋干陪坐在一侧,各自倒了一点酒尝了一口。庞统苦起了脸:“原来闻名天下的葡萄美酒就这味儿?酸不拉叽的,还有点涩,一点也不好喝。”

曹冲等人哈哈大笑,蒋干抢过庞统手中的水晶杯道:“那你就别喝了,省得糟蹋了好东西。”他对着刚刚燃起的火把摇了摇水晶杯,看着在杯中轻轻摇晃的酒液开心的笑道:“名不虚传,果然如宝石一般。以往只听人说过葡萄酒如何如何好,今天总算是开了眼了。葡萄酒,水晶杯,这个贺齐还真是有钱,会享受,打仗还带这些东西,他大概没想到今天会全便宜了我等。”

曹冲有些遗憾地笑道:“可惜啊,水晶杯虽好,但还是不够好。最好是夜光杯,那才叫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张松笑着摇手道:“公子地诗虽好,却不合景,眼下这仗声势虽足,其实不值一提,我们准备了这么大一个口袋,却只抓住了三千人,实在有些小题大做,我看不用一个时辰就能结束战斗,庞阎二位将军只怕要白跑一趟,这次捞不着功劳了。”

曹冲听着远处激战的鼓声,也有些兴趣缺缺,一万三千多人围攻三千人,确实没有什么挑战性,不过从他地角度来看,这种压倒性的优势可以让已方少折损些将士,却是再好不过了。最好每次打仗都有这种优势,那才叫爽呢。真要是如太祖诗中所说有雄师百万,早就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了。

战事出乎意料的快,黄忠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将贺景的战阵打开一个大大的缺口,本来在阵中指挥的贺景一见对方的铁甲军攻势太猛,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亲兵冲了上来,与黄忠正面相撞,两人互拼三刀,贺景挡不住骁勇异常的黄忠,心生悔意,正想退回阵中指挥,尽量多拖一点时间。可惜黄忠却不想让他走了,他一声大喝,手下的亲卫立刻会意,奋勇前突,将贺景围在中间。黄忠连斩三名贺景亲卫,将肝胆俱裂的贺景一刀枭首。

贺景的侍卫们一见,立刻发了狂,拼了命的杀上前来,可惜他们的武技和黄忠等人相差太远,虽然拼了老命,给黄忠造成了点麻烦,但还是没能抢回贺景的尸体,很快就被斩杀一净。贺景一死,那些山越精兵一下子没有主心骨,战意立消,再被后面跟上来的刘磐部一阵猛砍,背后李通和许仪刚刚投入战场,荆山军那些蛮子还没砍几个脑壳,他们就溃不成军,抱着脑袋跪地投降。他们本来就是被逼当兵的,现在主将跑了,副将的脑袋又被人家砍了,就算逃出去也是个死,还打个屁啊,投降保命吧。

此战堪称完美,如果不是几个降卒在黎明时分趁着看守打瞌睡的时候逃跑了的话。

贺齐在第二天晚上接到了贺景阵亡的消息,同时还接到一个让他眦睚俱裂的消息。贺景地几个亲兵受伤被俘,他们被俘后关在一起。半夜的时候伤口疼得睡不着,迷迷糊糊的听到几个看守的曹军士卒又说又笑,其中一个说道:“贺公苗自称名将,却被我家公子打得不战而逃,我看也不行啊,名不符实。”另外一个曹军士卒笑道:“也不是贺公苗不行,是我们公子太厉害。你想啊,公子连万人敌关云长都给拿下了,贺公苗又算什么?他又不是万人敌。当然更不是公子的对手了。”

先前另一个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关云长虽然是万人敌,可他打败仗是中了公子的激将法,带一千人出来和黄将军单挑,这才打了败仗。而贺公苗就不一样了。他如果八千人不分兵,一直呆在龟山峰,公子要想打他可不容易,你想啊。龟山峰离这里这么远。一万多人想去偷袭他怎么可能?偏偏他又分了兵,还带着人到了这里,正好掉到公子布下的口袋里……”

那几个侍卫听着他们煞有其事的争论,不免有些好笑。也懒得起来分辩,正要朦胧睡去,这时候他们听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消息,其中一个曹军士卒忽然低声笑道:“你们说地看起来都对,其实有一个问题你们不知道。贺公苗从分兵到现在不过两天,公子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好象算准了贺公苗会分兵。而且会来这里似的。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另一个曹军士卒笑道:“这有什么。公子未卜先知,又不是第一次。”

先前那人笑了两声:“你们知道个屁。公子又不是神仙,哪会什么未卜先知。我听说啊……”他似乎很小心,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还特地跑过来在俘虏中巡视了一下,甚至在这几个装睡的亲兵身上踢了两脚。那几个亲兵觉得他似乎要说什么大事,强忍着没动。那个曹军士卒看他们不动才低声说道:“你们不知道,公子是得到了有人传过来的消息,才来得这么及时的,要不然哪有这么巧。”他说完还特地关照那个吃惊不小地士卒:“千万不能说出去,我也是正好在公子大帐旁听到的,公子还指着下次有消息好抓住贺齐呢,万一走漏了风声可就糟了。”

这几个亲兵大吃一惊,立刻感觉到其中有问题。他们强忍着心里的疑惑,在黎明的时候趁着那些士卒打瞌睡地时候偷偷跑了,一路上顾不得休息,奔跑了一天,总算赶上了贺齐。

贺齐原本心中就有怀疑,听到这个半真半假地消息后一下子就信了大半,不过他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去查,当然更找不到人对质。但他损失了三千精兵和一个儿子是真事,他立刻将战报送到孙权处,也不等孙权的回复就带着人立刻进入八尺道,直奔庐江去了。

孙权在大营中首先接到了程普送来的战报,他说满宠部从当阳昼伏夜行赶到汉阳后一直没有太大的动静,一直留自己十里地地方扎营,看样子只是想牵制一下自己,并没有其他想法,他正准备北上夺取安陆,要进一步切断曹冲的后路时,昨天下午满宠忽然象是疯了一样,带着三千人全军拔营扑了上来,咬着自己的前军整整打了一个下午,夜里也没有扎营,就在自己的营前的山谷里席地而卧,今天早上自己还没吃完早饭,他又气势汹汹的扑了上来,一副玩命到底的架式,一个上午他带着亲兵都冲上来三次,险些攻破自己地前军大营,气势实在惊人。

程普同时汇报了一个情况,不知从哪儿传来地谣言,说是襄阳有命令,只要是襄阳和南阳的人,不管有什么原因投降地,也不管是投降了江东或是投降了刘备,只要现在愿意回头,参军也好,回乡务农也好,都可以得到一份土地。这让那些降兵降将心中动摇了,自己虽然有一万人,但真正上前死战的还是原先江东的老兵,以至于面对着突然发疯的满宠,他一时居然也没有办法占到什么上风。

孙权满心疑虑,一万人挡不住三千人,这好象有点说不通吧。程普是不是壮敌人气势,到时候再夸大一些自己的功劳吧。正在他疑神疑鬼的时候,陆逊和新任主簿吾粲、荡寇校尉朱桓却立刻看出了满宠发疯背后的原因,他们立刻劝说孙权试探性地强攻西陵城。同时派人联系贺齐。结果进攻西陵城的人遭到了文聘和魏延的迎头痛击,隐在城中的霹雳炮和守城弩象是不要钱的狂轰滥打,把进攻的吕范部打了个灰头灰脸,第一波冲上去的人几乎全军覆没。

在阵前观战的陆逊等人脸立刻白了,陆逊对孙权说,城中虽然反击强烈,但却是不惜物资的反击,这是色厉内荏,城上只看到了魏延和文聘。其他人地战旗虽在,却没有看到人,别的人看不清,不喜欢穿鞋的荆山军样子却醒目得很,他们一个影子也没看到。肯定不在城中。他们不善守城,最擅长的是长途奔袭,既然程普部没有危险,那一定是合围贺齐部去了。贺齐部刚刚分兵。正是被人一口吞下的好机会。

孙权有些不太相信:“不会吧。龟山峰离这里一百多里,而且贺公苗走地是山路,曹冲的北军不擅走山路,他在山里怎么打得过那些山越精兵?再说了。百里而争利,必蹶上将军,曹冲不会连这个常识都不懂吧?”

就在这个时候,斥候辗转传来了消息,西陵城北百里外发现曹军有大规模的部队调动。孙权这下子信了,但他说现在去救贺齐也来不及了,既然曹冲将大军调出了城。此刻城中只有魏延的两千多降兵和文聘地四千人。自己却是兵力占优,除去程普地一万人被满宠缠住。他还有近三万人,立刻不惜代价强攻西陵,争取在曹冲赶回来之前拿下西陵城,让他无家可归,只能仓惶北逃。

孙权还笑着说:“我就怕他在城里,既然他给我这个机会,我怎么能错过。”

陆逊无言以对,孙权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城中只有七千人不到,还有近三千人是降兵,这时候攻城确实是个机会。可是陆逊知道,三万人攻城并不占多大优势,再加上对方城中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霹雳炮,这个仗已方并不占便宜,西陵城又被刘琦和关羽经营得很是坚固,关羽中了曹冲的激将计,所做的努力全成替曹冲修地了。

陆逊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年很有研究,他知道曹冲既然出了城,必定会留下后手,决不会让孙权占了便宜。他甚至猜到了曹冲出城不仅仅去打一下贺齐,弄不好程普就是下一个目标。他这时候对周瑜原本那个看似冒险的计划有了更透彻的理解,只是这时候一切都晚了,仗已经打成这个样子,想再撤出来也是不可能了。

一心要趁机攻下西陵的孙权听不进陆逊要他去救程普的建议,他反驳陆逊说:“我拿下了西陵城,就算他能打败程都督又能怎么样?他还能全歼了一万人?大不了两败俱伤,等他们打得都没力气了,我正好一口吞了他,一报合肥城下他偷袭我的仇。”

陆逊无言以对,只能任由着孙权督军狂攻西陵城。这时候老鬼成精地刘备也看出了其中地蹊巧,他觉得程普部可能有危险,劝说孙权派人去救程普,孙权对此嗤之以鼻,最后被他说烦了,又见他攻城时只在那儿磨烊工不出力,干脆说道:“那就有劳刘荆州去救程都督吧。”他正好想将刘备支开,省得他万一抢先破了城占着江夏不走呢。刘备一听倒也利索,立刻起兵去汉口。

就在江东君臣意见不一的时候,曹冲留下远道而来地朱灵部在后面慢行,他带着大军急行军两日,绕过城西的湖泊,赶到了汉阳程普的背后。在山里休息了一夜,准备趁程普与满宠对攻的时候打程普一个黑拳,再断孙权一臂。当晨曦从林间升起,山间的薄雾渐渐散去的时候,曹冲被典满唤醒了,一个满脸是汗的斥候站在他的面前。曹冲一下子惊醒了,从帐逢里钻出来,接过麋大双递过来的手巾边擦脸边问道:“情况如何?满将军损失大吗?”

斥候摇了摇头道:“满将军说他这两天虽然看起来攻得紧,其实大部分是一接触就退,程普军斗志不强,前天是那些降将出战,他们一个个都在装模作样,有的还一声喊杀一边跟他使眼色,打了一天只损失了不过数百人,昨天开始程普看出古怪了,他把那些降将都撤了下去,换成江东军上阵,这伤亡才大了些,现在总伤亡有千余。”

曹冲一听就笑了,他冲着赶过来的张松笑道:“永年,你现在可是一言顶上十万兵吧,这程普军的军心都被你搞散了,满奋威打了两天,居然才损失千人。”

张松略带得意的笑了笑,却又拉着斥候到旁边去细问。庞统也赶了过来,一边洗脸一边问道:“公子,今天拿下程普?”

曹冲点点头:“嗯,西陵城已经打了三天了,估计储备的砖和弩箭都该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文长他们只怕顶不住。还是尽快拿下程普,斩断孙权的最后一条胳膊,然后再去找周瑜的麻烦吧。”

庞统甩着手上的水珠,接过擦手的丝帛,看着山下远处的程普大营:“公子打算怎么打?是一起合围,还是趁他们打得正热闹时再冲出去?”

曹冲想了想道:“后一种办法虽然讨巧,但满奋威马上还要立刻回援当阳,不能再让他受损太大,我们还是堂堂之阵吧,斩杀了程普的江东军,其他的降兵还是可以招降的嘛。”

庞统看着山下程普大营里冉冉升起的炊烟笑道:“如此也好。既然如此,我们还是立刻下山列阵吧,希望这次还能象上次捡到贺公苗建好的帐逢住一样,能捡到程普准备好的早饭,吃一次热食,那个得胜饼虽然味道不错,吃多了也不舒服。”

曹冲等人见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笑声惊起了林中刚醒的山鸟,鸟儿看着一大堆突然冒出来聚在一起的人,感受到了一种令它们不安的气氛,哗啦啦展翅高飞。

在云海中徘徊挣扎了很久的朝阳忽然奋力一挣,跳出云层,将万道金光射向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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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三十五节 程普

激昂的鼓声如炸雷一般在山谷里突然响起,正在准备早饭的程普大营顿时乱作一团。

正在帐中看着早餐发愣的程普吃了一惊,他立刻挺身站了起来,冲出大帐。帐外的侍卫一看主将匆匆忙忙的出了大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忙跟了上来,一个个紧张的围在他的身边。程普侧耳听了听鼓声,立刻挥手让人去后营打探情况,不大时间,几个副将都赶到了程普的大帐,一头雾水的都有些不解,这后营方向怎么突然击鼓了,难道满宠攻前营攻不下,又跑到身后去了?

后营的副将没有来,传令兵却很快就跑回来了,语带惊惶:“将军,曹冲部四千大军正在攻击后营,攻势太猛,后营快顶不住了,李校尉请将军速速支援。”

曹冲部攻击后营?程普吃了一惊,略一思索,立刻下令派前营固守不准出击,只求把满宠挡在营外,他自己带着最强悍的中军三千江东精锐赶到了后营,看看这股突然从山谷里冲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有些搞不明白,昨天下午他收到孙权的消息,说曹冲率部去野驼岭伏击贺齐部,按时间算他现在应该还在路上,怎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山谷里了?

后营已经打成了一锅粥,这几天一直没有被派上战场的后营士卒在黄忠和刘磐的攻击下苦不堪言。黄忠的铁甲军甲坚刀利,刀法纯熟。在后营里如入无人之境,大踏步前进,不到一刻已经击破了大营地外层防守,杀到了中军附近,而刘磐的三千人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捞到杀人的机会,有些憋坏了,这次终于开了荤,又看着黄忠已经先攻破了大营,刘磐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更是督军猛攻,顾不得眼前的江东军大部分都是原来荆州的乡人,抡着手中的长刀劈头劈脸就是一顿猛砍。

后营两千人以降卒为主,校尉李晓是江东旧部,原是程普手下的一个军司马。长相文净,读过不少书,在粗汉成群的军营里算是个文化人,和喜欢士大夫的程普比较谈得来。武技也不错。最近程普部招了不少降兵,他就被提拔成校尉了。他是刚升地官,降卒的心一时半会还没收拢齐,程普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安排他在后营。他呆在后营一直比较安稳,昨天程普又发现了前营那些降卒战意不旺,更不想动用降卒了,他这后营除了看戏就是呐喊助威,日子过得很舒服,就等着满宠败走之后跟在屁股后面捡点便宜。没想到昨夜的美梦还没做醒,今天一大早就被四千如狼似虎的曹军杀进营来。

李校尉看着黄忠地铁甲军有些发蒙。一个不留神。谁看谁眼馋的铁甲军已经杀到他面前十步。他看着刀下从不空回的黄忠吃惊不已,指挥着后营的绝大部分人马拼死抵抗。对还在攻营地刘磐部反倒有些顾不上了。他知道自己这两千人能挡住黄忠已经很勉强了,一旦刘磐那三千多人突进大营,自己就剩下一条被全歼地路。尽管如此,他也不敢随便撤退,一来不战而退对不起提拔自己的程公,二来自己一退,中军没有足够的准备时间,必然大败。所以他明知不敌,也只得咬牙顶住,一面派人急速通知程普来援。

黄忠看到了那个面皮白净、略带着儒雅气的李校尉,他正要招呼后面地人跟上,再次打个突击,却听得刘磐那边一声呐喊,转头看去,只见刘磐已经打破了大营,趁着两千江东军拼命抵挡黄忠的铁甲军,没有足够的人手防备他那个方向时,三千人一涌而入,如山洪爆发一样冲进了进来,直扑李校尉的侧翼。刘磐手挥战刀,状若疯狂,带着十几个凶悍的亲卫狂飚突进,在李校尉手忙脚乱的调动人手防护之时杀到他的跟前,大喝一声,连斩两名亲卫,跟着上前一步,那柄特制地长刀如风劈下,将李校尉一刀斩为两段,激射地鲜血喷了刘磐一脸。

“杀!”临阵斩将的刘磐心情大好,抹了一把脸上地鲜血,纵声大呼。身后的士卒被他的神勇所激励,一个个大声呼喝,奋勇向前,杀得那些降卒哭爹喊娘,转身就逃,后营眼看就要全线崩溃。就在这时,程普带着三千江东精锐赶到。程普一看那些败逃的降卒,眼中掠过一丝寒光,手一挥,身边的亲卫迎上去抡刀就砍,一连砍倒十几个降卒,这才止住了溃兵的脚步。

“退后者死!”程普怒吼一声,一刀将冲到他面前的一个降卒剁翻,一脚踩在那个降卒的胸口,血淋淋的长刀指向惊恐的降卒。“弓箭手准备,临阵退缩者,杀无赦!”

“回去,捡起兵器再战!”亲卫们一边抡着刀斩杀一边大喝道。降卒们看着程普亲卫们舞得翻飞的长刀,再看看程普身后拉开的强弓,肝胆俱裂,知道退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只得回头再战。程普见降卒们回身死战,这才命令身后的弓箭手抬高了箭矢,向刘磐和黄忠部射击,减轻降卒们面前的压力。同时传令左营和右营立刻赶来,护住自己两侧。

刘磐看到了胡须花白的程普,也看到了拉弓搭箭的弓箭手,他狂呼一声“举盾!”的同时,带着亲卫奋力向程普杀了过来。测试文字水印4。他的三千士卒都是跟着他征战多年的老兵,作战经验丰富,一听刘磐的高呼,想也不想就将盾牌举上了头顶,正好将射到的箭雨挡住,有些来不及举盾的被长箭射中,惨叫着倒在了地上,他们一倒地就扔掉了长刀,环身缩在盾牌下面。后面的人看也不看,踩着倒地的士卒大步向前。

有了弓箭手和三千江东精锐在后面压阵,荆州降卒没有了生路。只得奋勇厮杀,玩命的拦在阵前,死战不退,明知手中地长刀不能砍伤铁甲军,还是咬着牙猛砍,甚至有的士卒见砍不动铁甲军,索性扔了长刀,几个人一起扑上去就抱住一个铁甲军士卒,抠眼睛。咬鼻子,什么阴招都用上了。

刘磐和黄忠压力大增,前突的脚步一下子慢了下来。黄忠看着远处的程普有条不紊的调动部队,心中大急,他大吼一声:“回家……授田!回家……授田!”他这么一喊。身后的铁甲军也跟着喊了起来,接着刘磐也醒过神来,眼前这些人都是荆州人,原本都是一伙的。和程普的人不一样。也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四千人的叫声越叫越齐,越叫越响,将在死亡面前鼓起余勇地降卒们的战意一下子全部击溃。降卒们被死亡和鲜血激得发胀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自己虽然不能逃跑。但可以投降啊,荆州有自己的亲人,回了家还有地分,何苦为江东人卖命。很快就有人一声大喊:“荆州人降了!”其他人也连声应和,纷纷放下兵器,闪身让到一旁,或者扔下刀。将盾牌护在身后撒退就向旁边跑。更有甚者转身就朝程普杀去,一边跑还一边喊:“杀江东人啊——

江东军措手不及。被打了个手忙脚乱,特别是荆州降卒身后正放箭支援的弓箭兵被杀了个落花流水,程普一见大怒,立刻命令亲卫上前斩杀。亲卫们扑上前去,对着退后地降卒一顿乱砍,却没能控制住局面,反而激起了荆州降卒的怒火。他们一个个杀红了眼,誓死不退,盾砸刀砍,与程普的亲卫搅在了一起,几百人一齐发力,挤得程普的亲卫站不住脚,连连后退。

刘磐和黄忠一见面前压力大减,立刻抓住时机全力杀进,程普一见,立刻缓步撤退,将身边最精锐地亲卫队全送了上去,同时命令两翼向自己靠拢,希望以密集阵型将黄忠等人围在中间打消耗战,自己还有七千多人,就算打不赢,也要让曹冲地这四千人折损严重,给西陵城下的主公减轻点压力。

在后面山坡上一直在观察的曹冲见程普的中军缓缓后撤,两翼包围过来,不禁笑了一声,他听着黄忠等人震天地劝降声笑道:“程德谋不是个帅才,当这个右都督实在有些不合格,这一万多人以降卒为主,后营都反了,左营和右营又如何不反?要是我,现在掉头就跑,还能跑出去上千人,他居然还想吞下我的人,真是异想天开。”

庞统笑道:“程德谋能当右都督,位在周瑜之上,并不是因为他的带兵能力,而是他的资历和他的忠诚符合孙权的要求。他带这些人来,本也是牵制我们,哪会想到我们会合击他,失败也在所难免。”

曹冲笑了笑,命令传令满宠出击,此时程普的大军基本全集中在这里,前营只有两千人不到,又都是降卒,正是一举破营地好时候。令旗舞了几下,对面一直在观看地满宠立刻发动了攻势,迅猛的杀向程普前营,同时将一直留在身边,看着打得血肉横飞地战场直跳脚的荆山军派了上去。

程普听到前营喊杀声大起,又见左翼和右翼的降卒没去围黄忠和刘磐,反朝着自己围了过来,知道大势不妙,带着亲卫转身就想走,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却听到背后喊杀震天,程普大吃一惊,抬头看去,本当阻挡满宠的前军已经杀了过来,而满宠的大军正跟在他们的身后,大声呐喊着劝降的口号。那些降将大概是听到了后营的劝降声,又看江东精锐被曹军杀得步步后退,立刻趁火打劫,带着进攻的满宠就杀了过来,将程普的后路堵死。

兵败如山倒,程普没能跑出去,他被围在了中间,那些降卒降将为了能在曹冲前有个见面礼,一心要把程普这个曾经的上官脑袋给留下。程普虽然奋力厮杀,但三千江东精锐被近五倍的人围在中间打,劣势明显,伤亡剧增。日近午里,在经过两个时辰的血战之后,程普军死伤殆尽,再也挡不住攻势如潮的曹军,一直在后面休息地黄忠和刘磐一见时机成熟。突然发力,直杀中军。程普被首先杀到的刘磐斩杀,身边的侍卫也被斩杀一尽,中军将士虽然死战不降,还是挡不住失败的命运,全军覆没。

七千降卒遭到了垂死反扑的江东军最顽强的抵抗,伤亡惨重,战斗结束时还能站着的不到两千人。但他们虽然绝大部分人都带伤,心情却好得很。一个个勉力站直了身子,目光热烈的向缓步起来的曹冲行礼。

“公子,你们传出来地消息……是真的吗?”一个只剩下一只胳膊的降卒面色惨白,一边由着医匠包扎一边紧张的问眼光停留在他的伤口上地曹冲道。

“你们临阵起义,有大功。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履行。大家在这里安心休息几天,好好养伤,回襄阳之后我会论功行赏,战死的将士也将按规定抚恤。愿意当兵的当兵。不愿意当兵地回家务农。”

降卒们听到曹冲亲口说出了这句话。这才放下了心,想到即将回到家乡,还能分到属于自己地一块地,不由得群情激奋。有人甚至开始抽泣起来。

刘磐这次打得很过瘾,先是斩杀后军的李校尉,接着又斩杀了江东大将程普,到曹冲帐下之后,总算打了一场痛快淋漓的恶仗。更让他开心的是,这次终于没有被以前地老下级黄忠比下去,大大出了一鸟气。开心得他咧着嘴一直笑个不停。

曹冲看着笑逐颜开的刘磐手中提着的程普首级。心里有些黯然,没想到程普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见一个斥候飞奔而来:“将军,刘备带三千人马,从西陵方向而来,离我军十里。”

“刘备?”曹冲和刘磐同时叫了一声,曹冲是惊讶,刘磐却是惊喜,他甩手扔了程普的人头,倒提战刀拱手施礼:“请将军下令出击,我要亲手斩杀刘备。”

“将军血战之后,还能再战吗?”曹冲有些不太放心。

“无妨,这种战事太没有难度了。”刘磐脸上的刀疤扭曲着,大声叫道:“请将军下令。”

曹冲看了一眼庞统,庞统冲着他点了点头。曹冲立刻不再多想,命令刘磐回军再击刘备,其他部队立刻跟上。刘磐闻令大喜,带着手下人就跑,跑得几乎和荆山军一样快。

曹冲没有跟上去,他特地留下了李通,和他一起到了满宠的大营。满宠正在从程普的大营里挑选自己用得着地物资,一见曹冲和李通来了,连忙迎了上来。曹冲顾不上和满宠客套,连忙关切地问道:“奋威将军这里损失如何?”

满宠笑道:“还好,多亏了你们那一嗓子,荆州军全部临阵倒戈,我今天只伤亡了百十人,三千人还有近两千,抓紧时间把物资补充一下,回援当阳没有问题。”曹冲这才放了心,他拉过李通道:“虎威将军和你是老相识,配合也方便,这次就请他和你一起回援当阳。”

满宠和李通打了招呼,闲说了几句别后情况,然后同时向曹冲行礼道:“我等这就回当阳,在江陵城下静候将军号令。”

曹冲苦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立刻安排人打扫战场,首先将满宠所需的物资挑出来给他。曹冲现在不再担心西陵地战况,贺齐跑了,程普战死,孙权的两只支军已经没了,就凭他在西陵城下的两万人根本攻不下城。他担心的是江陵的战况,程普部到了江阳的消息瞒不了曹仁多久,他一旦听到江陵城外的江东大营只有一万人,那他十有八九不会再呆在城里死守,就算兵力不足不敢去打周瑜,他也一定会再次会合乐进强攻夷陵。满宠和李通虽然火速回援,但他们官职没有曹仁高,只怕曹仁不会听他们的劝,反而会调到他们的部队前去合围。这样一来,江陵的战事可就不那么稳了,说不定上次的情况又会重演。曹冲必须赶在江陵城失守之前,将西陵的战事结束,并驰援江陵,才有可能避免功败垂成。

“公子,我们也回西陵吧。”庞统走到在一旁深思的曹冲面前笑道。

“刘子巨那边的战况如何?”曹冲扔下手中地树枝拍了拍手,抬起头向东看了看。没有看到刘磐等人的身影,不免有些担心的问道。

“将军放心,刘备这人最会捡便宜,一旦看到子巨他们这么多人一哄而上,他保准掉头就跑。”庞统撇了撇嘴笑道,他看曹冲欲言又止,不禁笑道:“公子是担心孔明吧?没关系,孔明这人最谨慎了,这种没把握的事他不会做。再说了。子巨虽然刚刚和江东军恶战一场,损失却不大,碰上刘备未必会有事,何况黄汉升和许正礼都跟上去了。”

张松叹了口气笑道:“当时应该拦住刘子巨,把刘备那三千人也引过来包饺子多好啊。”

庞统哈哈大笑:“永年。心不要太黑了,还是立刻回西陵看看,把孙权那只笨虎赶走再说吧。不要这里打得痛快,那里西陵城却丢了。那可就损失大了。”刘备果然被庞统猜个正着。他听斥候说曹冲六千人正在攻击程普的后营,心中大喜,跟诸葛亮商量着怎么摸到曹冲身后打曹冲一个黑拳,主意还没拿定。却听到斥候又来报告,说刘磐带着三千人正飞速赶来。刘备一听刘磐的名字,吓得脸色一变,这次主意拿得特别快,都不用跟诸葛亮商量,立刻回头,跑到汉水边上了船就撤。

刘磐带着人狂奔了十几里。追到汉水边时却只看到刘备的帆影。气得他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这一旦没了目标,狂奔了大半个时辰的士卒们吃不消了。一个个东倒西歪的瘫在地上。刘磐自己累得也象狗似地狂喘,可一看身后不远赶到的铁甲军和荆山军,他觉得特别丢人,连喊带骂的将士卒们赶了起来。同时看着黄忠不免心里有些酸意,***,黄汉升这一千人才叫精锐,一身铁甲居然也能跟上老子,队伍还这么整齐。自己这些人跟他们一比,都能土狗了。

正在督军猛攻西陵城的孙权很快就接到了程普被围地战报,他大惊失色的看了陆逊一眼:“伯言,悔不听你之言,如今程公被围,该当如何是好?”

陆逊面色恭谨躬身作答:“主公,此时我军兵力优势已失,还是趁曹冲回军之前,立刻撤军为好。”

孙权木然坐了半晌,长叹一声:“还是张长史说得对,可惜,他听不到孤的后悔了。”张被孙权支回广陵搬家眷,却在半路上突然逝世,让他的儿子张靖带了一封给孙权,此时孙权看着案上地那封信,再想想出军之前张地苦苦相劝,不免后悔莫迭,涕泪交流。

孙权没有再多想,很快就下达了命令,同时派鲁肃给周瑜送去消息,对自己不听他的劝告改动作战方案导致大败认错,同时请周瑜相机而动,如果力有不逮,还是先回柴桑再说。曹冲赶到西陵城下的时候,孙权的人已经撤得没影了,只有张公湖里、西陵城边狼籍地尸体和砖石,还在证明着这里刚刚苦战数天,死伤数千。

“文太守,辛苦你们了。”曹冲见西陵城无恙,心中大喜,对文聘连声称谢。

文聘看着笑嘻嘻的跟在许仪身后的文厚,心里也很开心,连忙笑道:“聘谈不上辛苦,公子带人四天之内奔袭数百里,连破东吴名将,一举击溃江东孙权大军,这才是辛苦。我们守城不过是举手之劳,纵有微功,也是文长和乐司马指挥得当,守中有攻,打得孙权叫苦不迭呢。”

曹冲一听不禁有些奇怪,他回头用探询的目光看了魏延一眼,魏延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没吱声。文聘见他不好意思,主动笑着将事情说了一遍。原来魏延觉得这总是守城,被人压着打对士气影响太大,和军司马乐商量着要趁孙权攻击间隙出去打一个反击。乐一听大喜,两人一拍即合,立刻拉着魏延去找文聘商量。文聘听了之后还觉得有些冒险,却拗不过他们两个,只得应了。

就在孙权的部队攻城受挫要撤回去休息的当口,魏延大开城门,和乐带着准备好地两千人杀了出来,打得疲惫不堪地江东军叫苦连天,主持攻城的将军吕范都差点被乐给宰了。孙权吃惊不小,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攻城,而城中将士经此一胜,士气大涨,此涨彼消,这城守起来就更稳当了。

曹冲哈哈大笑,好生夸奖了魏延一通,论功行赏。在西陵城休息了一天,他带着人匆匆起程赶赴江陵。临走前他对文聘说,江夏的仗打完了,这江夏就交给文太守了,有什么事不用客气,立即到襄阳去找他。曹冲这时虽然已经是平南将军,但却无权节制文聘,自然要跟文聘说得客气一点。

文聘心中明白,当下满口答应,最后又好生鼓励了一下刚升官的文厚,让他好好跟着曹冲干。在文聘的心里,他已经对曹冲有了足够的信心,曹冲成为荆州最高负责人指日而待了,大家心照不宣,有前面那么好的合作基础,以后的合作自然会更加默契。

曹冲将几千降兵留在江夏,自己带着庞德和阎行两千铁骑,再加上配备了战马的铁甲军先行,许仪和魏延、朱灵带着八千人马随后跟进。朱灵这次从邺城赶到这里,一直没有打什么硬仗,部队也没有损失,曹冲在记功时却没有漏掉他,这让朱灵很满意,一听说曹冲搜集战马借用给铁甲军,立刻二话不说,连自己的战马都献了出来,让曹冲很不好意思。朱灵都这么干了,文聘自然也不会落后,再加上几次胜仗缴获的,东拼西凑居然让曹冲凑齐了近千匹战马,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曹冲安排妥当,正要上马急行,文聘却拉着他笑道:“公子,你走了,可还有一个人怎么办?”

“谁?”曹冲不解的问道,他想来想去该安排的人都安排好了,没有谁漏下啊。

文聘笑了笑,指了指俘虏营笑道:“公子大概是忘了,俘虏营里还有二百不一般的俘虏呢?是送往襄阳还是……”曹冲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他还真把孙尚香给忘了,这仗打得头都有点晕了,居然连身边还有这么个大美女都想不起来了,可见自己跟老曹同志还是有区别的。

“和俘虏一起送到襄阳去。”曹冲大笑道,又欲盖弥彰的加了一句:“让她去陪她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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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三十六节 故技

出乎鲁肃的意料,周瑜得知孙权在西陵城下的惨败时并没有激动,他用两根手指拈着那封帛书,轻轻的放在书案的一侧,好象是拈着什么让人恶心的脏东西。

“公瑾,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今天?”鲁肃有些尴尬,停下了叙述。

“子敬,你没有料到吗?”周瑜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若有深意的看着鲁肃,鲁肃愣了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周瑜笑道:“不想说就别说了,还是喝酒吧。”

鲁肃举起酒杯,慢慢的嘬着,却觉得口中的酒酸得很,涩得很。“公瑾,程都督一战身亡,对江东打击太大了,再加上乌林战殁的黄公覆,合肥战殁的董元代等人,这半年的时间讨逆将军留下的老将折损不少,大伤元气,只怕江东一时半会缓不过劲来。”

周瑜摆摆手道:“子敬,我是不放心刘玄德,但你也知道,我和他没有私仇。乌林之战,他带着近两万大军在夏口看热闹,关羽的一万水军防着文聘的时间还没有防着我的时间多。说是带兵配合我江东共取江陵,他却拐了我两千多人跑到江南去了。这次合围西陵,他只带了三千人马,还把关羽调回了长沙,张翼德驻守在孱陵,和我隔江相望,守备森严,刘备这是干什么,防着我去取长沙?我要取长沙他拦得住吗?”

周瑜越说越生气。将手中地酒杯重重的顿在案上,杯中的酒液四溅,打湿了案上地简牍。他站起身来大步跨到地图面前:“我劝主公将刘备留在京口。他出兵牵制江夏,由我挟持着关张等人征战,合军一处,破江陵易如反掌。他却疑心我的心思,要争这功劳。带着人强攻江夏,逼着贺公苗出力。贺公苗何等样人,这种情况下他能出死力?既要他出力,又派人在他的奉邑附近,他能不起疑心,又怎么会全力以战?”

鲁肃见周瑜声音越说越大,生怕被人听见对他不利。连忙站起身大步走到周瑜面前:“公瑾低声。”

“我怕什么?”周瑜喝了一声,却也知道鲁肃的一片好意。说话声音也低了些,他仰着头长叹了一声:“曹冲用兵,善于突袭,手下又有精骑,江夏之北山势平缓,正是骑兵威之所。主公在合肥城下已经吃过他的苦头,在江夏还是不知防备。贺齐分兵被围,他就应该知道曹冲下一个目标必然是程德谋,西陵城仅有六千人,但城坚池深,他两万多人纵是精锐又如何能下得城?既然曹冲出了城,就当在城外与其野战。先击杀了满宠。再将曹冲等人困在城外,兵力上可大占优势。这时候怎么反而去强攻西陵?”

鲁肃一听,也恍然大悟,对啊,曹冲躲在城里拿他没招,可他出了城,孙权却是可以派大军绕过西陵城与其野战,三万多人将他一万人围在城外,曹冲哪里还有胜机?西陵城中地文聘和魏延纵使出城来救,也是无济于事啊。

“伯言当时提醒过主公,不过主公没听。”鲁肃想起6逊的话,连忙说了出来。

“伯言此计,虽然晚了一些,但以逸待劳,与程德谋合力拿下曹冲的疲军还是没有问题的。”周瑜越的不解:“主公为何又不听?”

鲁肃哑口无言,想了想又为孙权辩解道:“主公派了刘玄德去救的。”

“刘玄德,又是刘玄德。”周瑜有些恼了,他挥了挥手道:“刘玄德何等样人?如若程德谋占了上风,他扑上去沾点便宜倒是有可能,程德谋手下降兵占多,既然听到了这样的谣言,为何还觉得程德谋地一万人能当一万人用?程德谋不占上风,刘玄德又如何愿出死力?”

他气得脸色泛红,又厉声喝道:“子敬,你是不是被刘玄德的假仁假义蒙住眼睛了,刘伯玉地事情连江南四郡都有风闻了,你还没听说吗,这个时候还信他?当初和他联盟是时势所逼,如今已是这个情况了,你怎么还没转过脑子来?”鲁肃大惭,低头不语。测试文字水印4。这次刘备去京口,吕范等人就提议孙权把刘备留下,按周瑜的意见处理,鲁肃却觉得此时正是要合力抗曹,不能又起纷争,力劝孙权让刘备回去。孙尚香在关羽的控制范围内失踪,刘备恼羞成怒,大喊大叫的要夺回孙尚香,却只带了三千人,还把大将关羽调回长沙,又是鲁肃劝恼怒不已的孙权接纳了他。没想到最后又被刘备耍了一次,他去救程普,却在路中一摇二摆,最后连程普的脸都没看到,半路就回了江南。幸好曹冲地部队几天急行军,又是大战之后,没有及时回西陵,要不然孙权都有危险。

此时被周瑜责备,鲁肃也觉得自己实在是看错人了,这个仁义传天下的刘玄德实在不是个好东西。只是知道了也没用,眼下江夏还有一半在刘备手里,这里仗又打不下去了,周瑜要回柴桑,还要靠刘备帮他守住后路。现在看周瑜当初的计划,以重兵守住江夏后路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如果只是摆出架势,贺齐也不会起疑心,曹冲也找不到机会各个击破,又不敢离开江夏,刘备在大兵威压之下,也只得俯听命,江陵城被重兵一围,无不破之理。

只是仗已经打成这样了,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公瑾,过去的事情现在就莫要再想了,还是想着怎么撤兵吧,趁着刘备还没有异动,立刻将这里的一万多人撤回柴桑,最近损失太大,这些人可不能再有闪失。”鲁肃轻声劝道。

周瑜点点头。凝视着身后地地图久久不语。他怎么也想不通,去年乌林一把火烧了曹操十几万大军,明明江东打了个大胜仗。为什么才半年不到地时间,江东就惨成这样,连着在合肥和西陵惨败,损兵折将。他沉吟了好久,才缓声说道:“子敬。你有没有想过,乌林之后,我军连战连败,早就失去了进军中原地实力。好在江陵水军尽损,襄阳水军势弱,他们过不了长江,在未来地几年里还不能给我们找什么麻烦。从现在开始。我们最主要地敌人不是曹操,而是刘备?”

鲁肃一愣:“刘备?”

周瑜长出一口气。慢慢走到鲁肃面前坐下,欠了欠身道:“子敬,我军连败,而刘备却趁隙夺了江南四郡,有了立足之地。此人半生漂泊,寄人篱下。如今有了四郡,岂会放手?他必会牢牢的将四郡抓在手中,用尽一切办法展。孔明聪明过人,是个极好的内政之才,你别看他年轻,可是他聪明,学什么都快。这四郡在他手中。只怕用不了三五年,必会大变模样。届时我们再要夺取。只怕困难不小,至于你和主公说过的夺益州,全取长江以南以搞衡中原地设想,就更可望不可及了。”

鲁肃一想,不由得吃了一惊,果真如此,江东的势力再想扩展到荆州来,只怕没有希望了,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龟缩在扬州,充其量只能向前展的交州,而荆州和益州,有刘备在其中一隔,只怕与江东无缘了。反倒是刘备,一旦在江南站稳了脚跟,南可以向前延伸到交州,西可以将势力扩展到益州,就凭刘璋那个没用的家伙,哪里是这个道貌岸然的刘备的对手?真要被刘备取了益州,再西联马,那江东反而就成了最弱小的一个,长江上游又被控制在他人手中,江东地形势就不堪设想了。江北的曹操倒不可怕,最可怕地反而是身边这个刘皇叔。

“那公瑾的意思?”

“我军新败,要想取江南实力不足,再说也不能我们两家相斗让曹冲占了便宜。”周瑜有些无奈的说道:“但刘备此人欺软怕硬,要想在其后几年内保持一定的优势,我军就要打个胜仗,平衡一下双方的气势,最好能在南郡有一个立足之地,保持对江南的夹击之势。”周瑜缓缓地说道,手指在案几上指画着。

鲁肃一听皱起了眉头:“公瑾还要夺江陵?”

周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看着有些迷糊的鲁肃说道:“江陵是长江咽喉,如果能夺下江陵当然是最好,那样我们就可以控制住长江,曹仓舒就算水军重建,要想下江东也要先夺江陵。只是要取江陵城已非易事,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但纵使不取江陵,我们也要接应夷陵的兴霸回军,要想走得太平,最好莫过于再把曹子孝打痛一次,让他看到我就胆战心惊,不敢出城追击。”

“你的意思是再伏击曹子孝一次?”鲁肃听到周瑜这个计划,觉得如果真能把曹仁诱出城的话,已方还是有机会打一个胜仗的,振一振士气,当然如果能阵斩曹仁甚至夺了江陵城,那就更完美了,但他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太实际,曹仁现在只有两千多人地兵力,守江陵还行,出城,他会出城吗?

“会!”周瑜笑道:“曹子孝号称曹操帐下第一勇将,悍勇尚在张文远之上,他被我压在城中打了几个月,如今听说我兵力不足,岂有不出城之理。再说了……”他露出一丝得意地笑容:“我听说他为了讨好曹仓舒,将南郡太守的大印都放在曹仓舒地手中,又把自己的儿子曹子平托给他,可曹仓舒却将曹子平放在襄阳做了个闲职,宁可带着乐文谦的儿子和文仲业的侄子出去立战功,也不带着曹子平,曹子孝心里会没有想法?他会安心的等曹仓舒来接收江陵城,然后他自己灰溜溜的回去?”

周瑜很有把握的伸出一只手,捏起三根手指:“我有七成的把握让曹子孝出城一战。”

鲁肃细细了想一会,又说道:“此计虽然可行。但主公大军已经撤回柴桑,你在此停留时间过长,只怕不妥。万一文仲业趁我军新败,进逼江南怎么办?”

“不能。”周瑜很有把握地摇摇头:“我军虽败,水军还有一定实力,再有我随时可以顺流而下,文仲业只有四千人。又要守城,抽不出足够的兵力来。倒是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向刘备要了江夏半郡来。你立刻回柴桑,把我的意思告诉主公,向刘备讨要江夏,乌林一战我军是主力,他寸功未定。如今却夺了四郡,占了偌大地便宜。总不能让我们空手而回吧。”

鲁肃不太同意周瑜的想法,刚要说些什么,周瑜却抬起手拦住了他:“子敬,你不用多说了,我在江陵,主公在柴桑。刘备不敢多说什么。更何况他的兵力捉襟见肘,也未必守得住江夏,一定会同意我们的这个要求的。这样一来,江东也算是略有收获,主公地心思也能平和一些。”

鲁肃听了,只得点头应是。

曹仁得知了程普率一万人去汉阳协助孙权的消息,知道江陵城外周瑜的大营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其实只剩下了一万人。但他还是没有轻举妄动,他手里只有两千五百多人。要想打周瑜的一万人实在还差得太远,所以他还是全力守城,就算周瑜一万人想要攻城,他两千五百人也足够用了。能不能报仇远远比不上守住江陵城重要,这一点曹仁不用人说也明白得很,怎么说他也打了几十年仗的老将。

当满宠派人送来了消息,说他们正在赶回当阳,请他再安心静守几日,等曹冲等援军一到,江陵之围就可立解时,曹仁却动心了。曹冲用两万大军在西陵击败了孙权的四万大军,而他这里加上回援的满宠等人也有一万大军,周瑜却只有一万多人,兵力相当,还有城池之利,自己为什么不能打周瑜一下?难道自己打了十几年仗,最后还要曹冲一个孩子来解自己地围,在他看来,江陵城已经固若金汤,没有什么危险可讲了,根本不需要曹冲老远的从西陵跑过来解他地围,曹冲这么做,就是想争功。

他立刻召集掾属商议,没想到大家都不赞成他的想法。长史陈矫第一个站起来反对,乐进四千人全是新兵,满宠的人手来回奔袭打了近一个月的仗,已经成了疲军,所以曹冲才让李通跟着他来,李通虽然没有打什么恶仗,可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行军,状态也不行。江陵城里的两千多人就更别提了,天天提心吊胆的,早就成了惊弓之鸟。相比之下,城外地周瑜一万大军这些天来一直没有攻城,大部分人都在船上休息,睡得很安稳,养精蓄锐已久,正希望我们出击好让他打个胜仗再走呢,我们何必送上门去?安安稳稳的让他们撤了,江陵城守住了,我们纵使没有功劳,至少也没有罪。而一旦出城野战,弄不好连江陵城都丢了,这几个月的辛苦岂不是全部白费了?

曹仁不听,他见掾属们都不同意,干脆自己做了决定,立刻派人通知满宠和李通,不要回当阳了,直奔夷陵和乐进汇合,他们合起来有近八千人,足够拿下只有两千多人守护的夷陵,更何况曹仁不是要他们拿下夷陵,而是要造成甘宁时刻会全军覆没的局面,逼着周瑜去救。如果周瑜敢分兵支援,他要么就打周瑜一个伏击,要么就直接劫了他的大营,无论如何不能让周瑜顺顺当当的走。

满宠接到曹仁地命令,苦笑不已。在出之前,曹冲就告诫他一定要劝住曹仁不能出城,安心坐等自己来援。可现在看到这个命令,曹仁显然是不肯坐等了,他要在最后还周瑜一点颜色。满宠不敢怠慢,他写了一封言辞肯切地信给曹仁送去,苦口相劝他不要出城。不过他也知道未必劝得住,立刻派人把消息送给曹冲,请他快来援,然后留下李通在后,自己带着人向前急行。

与此同时,乐进也收到了曹仁的命令,他和满宠一样,无可奈何,只得一面给曹冲送信,一面拔营向前,逼到夷陵城下,等满宠一到就开始进攻。夷陵城矮池浅,甘宁取了夷陵之后虽然也做了些修缮,但也只能小修小补,不能解决什么根本性问题。他接到周瑜地命令之后更是将城中的人手分出一千,在城外作为牵制作用,只留了一千人守城。乐进得知情况后,让远道而来的满宠带一千人监视那只游军,自己带着人开始猛攻。

安静了大半个月的夷陵战火再起。

乐进手中兵力不足,又没有带什么大型攻城器械,同时他也不想把自己这些新兵全部送上死路,所以在夷陵城下虽然打得热火朝天,箭矢横飞,城里的甘宁却有惊无险,依然好整以的大吃大喝,甚至流矢都飞到了他的院子里,他都没看一眼。

乐进同时也有着自己的想法,他觉得曹仁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就算把周瑜的主力吸引过来了,江陵城中只有两千五百多人,他能分出多少兵来伏击周瑜?弄不好反被周瑜一口给吞了。乐进觉得曹仁这有点赌气,但他不好说,一来他是曹仁的下属,归镇南将军府节制。二来他的儿子在曹冲的手下混得很不错,最近在西陵城又打了个胜仗,而曹仁的儿子却在襄阳做一个文职,作为曹冲的长辈和上级,曹仁心里有怨气也是很正常的。

不能不打,但可以不尽全力打,反正自己就这么多实力,要想立刻拿下夷陵城也有点强人所难,何况曹仁也没有要他拿下夷陵,只要打得热闹就行了,所以乐进没有派人登城,只是在城外摆开了箭射攻击,又做了不少简易的霹雳车一顿猛轰,倒也打得有声有色。

曹仁等了几天,也没听城外周瑜有什么动静,不免有些着急,曹冲已经快到江陵了,再不出击,自己的机会可就不多了。他让人去大骂了乐进一通,要他不要再磨烊工,全力攻城,一定要把甘宁合围住,逼得周瑜去救援。

就在曹仁等得心急的时候,斥候传来了消息,周瑜分兵了。

第四卷 战江陵 第三十七节 李通

斥候偷偷摸进了城外的大营,他们意外的发现营中没有几个人,只有凌统带着不到一千人和几千民夫,而周瑜和吕蒙等人的战旗虽然还在,人却不知去向。江边的水军也不知去向,三十里之内连块一只船都没有。接着又有斥候来报,昨天夜里看到江东水军逆流而上,看样子是去夷陵了。

曹仁大喜,立刻要分兵出城。长史陈矫真的急了,他拉着曹仁的袖子,声音都变了:“将军,周公瑾的大营就在我们城外,他就是要去救夷陵,也用不着带九千人走,怎么可能只留凌公绩一千人守营,这分明就是个陷阱,等着将军去跳。江东最近打了好几次败仗,刘玄德又趁隙夺了江南,江东岂能不恼,他们就是要在临死之前立个大功,好挽回些面子。将军身为丞相大人亲信重将,身份尊贵,战功显赫,以四千人守住江陵近半年,让周瑾数万大军难进寸步,已是大功一件,何须再与他们争这点小利,纵使将军取了凌公绩这一千人数千民夫又有何用?不用说失了江陵城,兵战凶险,将军万一小有损伤,岂不是得不偿失?”

陈矫不敢说曹仁不是周瑜的对手,更不也提曹冲在江夏刚刚取得的赫赫战功,生怕激得曹仁蛮性大发,所以只得说以曹仁身份无须为这一千人冒险。曹仁听得顺耳,哈哈大笑,一边让牛金准备一边笑道:“季弼何须如此担忧。周公瑾这种雕虫小技能骗得过我吗?城外只留一千人,他却带着大队人马守在城外,一旦我出城劫营,他就可以将我包围起来,然后再趁着城中空虚。顺势夺城,这个陷阱做得也太明显了。这个竖子欺人太甚,当我是三岁小儿,初经战阵不知兵机呢。我岂是要去劫这大营?我是要将计就计,去解了夷陵之围。你放心,我只带我的部曲走,城中还有两千多将士。你小心守城,周瑜施计不成,很可能会在走之前再攻一次城。别让他偷袭得手,保住江陵你就是大功一件。”

陈矫一听他不抽调城中的人手。心里才宽了些,却又为曹仁的安全担心起来:“将军部曲只有数百人,出城之后万一与周公瑾碰上岂不是危险之极,将军还是安心守在城中的好。”

曹仁笑着推开陈矫地手:“季弼莫急,我自有道理。李文达人马已到当阳,我已传令让他带着满伯宁留在当阳的人马一起与我会合,又调了满伯宁部,合兵一处当有五千多人,就算周公瑾明白过来去找追我,野战之中他也占不了上风。更何况仓舒大军一两日即到,周公瑾只怕不敢再在此逗留了。”

陈矫被自信的曹仁说得无言以对,他自己想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曹仁又可以在曹冲来之前解了夷陵之危,挽回一点面子,江陵也没有危险。倒也确实是个两全齐美的办法。言已至此。陈矫不再苦劝,只是提醒曹仁多加小心。安全第一。

曹仁大笑着纵身上马,带着五百部曲出了北门。和李通两千多人汇合后,立刻赶往夷陵。这次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再走山间小道,而是带着李通向北走大道,虽然远了一点,却安全得多。他将斥候全撒了出去,全力打探甘宁留在城外的那支游军,同时通知满宠向自己靠拢。

他这次采取了曹冲地经验,用的全是家里已经授了田的荆州本地士卒做斥候,这些人对地形很熟悉,在大山里行走自如,又不容易被江东人发现,所以能不断将消息传送回来。曹仁刚过漳水就收到消息,满宠部捕捉到了那支游军地踪迹,已经死死咬住了他们的尾巴。曹仁一听大喜,立刻督军急进,在夷陵城东南二十里地山谷中堵住了那支部队,三千五百人一头一尾将这一千人死死的围在中间。

这只部队领头的将领是甘宁的族弟甘平,字兴元,三十多岁,长得身材魁梧剽悍。当年甘宁做锦帆贼时他就跟着,甘宁到荆州,到江东,他都寸步不离,和甘宁一样凶悍好杀,武技很了得,在甘宁军中也是一名悍将。这次甘宁让他带着一千人在城外吸引乐进和满宠的注意力,让他有空就偷袭一下,没有机会就躲在山里转悠,让乐进他们不能全力攻城。这个作战任务达到了一半目地,乐进是没有全力攻城,可也防备得紧,他在山里呆了好几天,愣是没有找到一次偷袭的机会,不免有些懈气,没想到这一松懈的时机却被满宠给捕捉到了。满宠得到消息后,一边派人通知曹仁,一边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不放,等曹仁带着两千多人赶到,彻底将他堵在了山里。

甘平从十来岁就随从征战,当年做贼的时候经常被人堵,不过每次他都能逃之夭夭,逃跑功夫惊人。他被堵住之后不慌不忙,先派人给夷陵的甘宁送信,然后带着曹仁等人在山里绕,有几次差点被他逃出包围圈,但曹仁有荆州土著做斥候,而他对这里地地形显然却不太熟,两天之后,他被曹仁追上,在一个山谷里展开血战。

甘平知道骑兵的厉害,更知道曹仁手下的那个部曲将牛金的厉害,当初凌统刚到江陵城下,就被牛金三百人打了个突袭,最后虽然险些将牛金部全歼,却也付出了数倍的代价。甘平亲眼目睹了牛金的骁勇,还有更骁勇的曹仁,对骑兵地冲击力也有很深刻地认识,即使在山里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他选择了一个不利骑兵冲击的谷地里摆开数道阻击小阵,选择有利地形固守待援。

曹仁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他要速战速决,然后去解夷陵之围。双方阵势一摆开,他立刻命令牛金带着五百部曲下马步战,这五百人全是跟着他征战多年地精锐,上马是骑兵。下马是步卒,上次又在山谷中死里逃生,有了山地作战的经验,此时正好做冲锋陷阱的敢死队。

牛金弃了盾牌,身披重铠,一手一根长矛,身后背着两把长刀。带着人就冲了上来。甘平长箭剩余本来就不多,这一看牛金的架势知道射箭也没多大用,干脆就免了。指挥着人列成小阵,顽强抵抗。

牛金大步在前。手中长矛呼啸而至,一个照面就挑杀两名士卒,一头撞进了甘平地小阵,长矛连刺带扫,连杀数人。身后的部曲随即跟进,手中长刀舞得风车一般,对围上来的江东士卒全力砍杀。

山路狭窄,人多的优势根本体现不出来,双方都只有数名战士在前面接触,其他的只能在后面眼睁睁的看着。用手中的弓箭互相射杀,支援自己地同伴。这时候拼的不是整体实力,而是战士的个人武勇,牛金冲杀在前,他高强地武技不是那些江东士卒所能匹敌,他手下的那些战士也略高一筹,杀得甘平地人抵挡不住。步步后退。

甘平站在阵中。他一边用手中的三石强弓招呼曹军中最凶悍的战士,一边指挥着人上前补防。他的箭术很好。几乎从不落空,伴随着每一次弦响,都有一个最凶悍的曹军士卒受伤或者死亡,给奋力前突地牛金部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除了牛金。

他早就看到了牛金,手里的长箭瞄准牛金好多次了,但可惜牛金和其他人搅在一起,让他无法瞄准。而且牛金仿佛也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总在能间不容发之间躲过他的长箭。

“杀!”牛金长矛突刺,一矛将眼前一个江东士卒刺个透心凉,那个士卒惨叫一声,被他推得步步后退,凶性大发,不退反退,任由长矛透体而过,一步冲到牛金跟前,左手弃盾死死揪住牛金的手臂,右手长刀呼啸而下。牛金冷笑一声,弃矛抬手托住他地右臂用力反扭,喀嚓一声扭断了他的手腕,顺手夺过长刀将旁边一个冲上来的士卒砍翻,飞起一脚踢倒那个依然揪着他手臂士卒,再进一步,一声大喝,手中长刀横扫。

一刀三人。

江东士卒被牛金的凶悍给惊呆了,怯意立生。面对牛金的一个士卒眼中显出惧色,紧握着手中的刀盾,却不敢上前,就在这时,一支长箭疾飞而至,从他后背射入,从前胸射出,紧跟着就听到了甘平的怒吼声:“退后者,杀无赦。”

前有杀神,后有军令,江东士卒绝望了,眼红了,他们重新握紧了手中地武器,嘶声大吼着扑了上来,不再后退一步,用刀砍,用盾砸,用手抓,用牙咬,死死地拦在牛金面前。牛金大怒,刀矛交加,转眼再杀三人,他瞟了一眼远处正松开弓弦的甘平,停住脚步,手中长刀猛劈,将凌空飞到地长箭一劈两断,接着反手握住长矛,大喝一声奋力投出。

长矛带着尖锐的啸声,朝正准备抽下一支箭的甘平飞去。

甘平正为那一只箭被牛金劈断觉得可惜,忽见长矛飞至,不禁撇嘴一笑,身体横移一步,长矛擦着他的身体飞过,深深的扎进他身后的树干上,强劲的冲击力将树摇得哗哗作响,甘平身边的侍卫不禁骇然变色。

“这竖子好强的臂力!”甘平暗赞一声,脱手又放出一支长箭,射中牛金身边的一名士卒。那士卒正在用力砍杀,忽然右臂中箭,不由得手一软,力气顿失,长刀虽然砍在敌人的肩上,却没有造成重伤,那江东士卒却将手中的长刀一下子捅进他的腹中。他大叫一声,右脚死死蹬住地面,任由长刀透体而过,左手疾伸,一把捏住了敌人的咽喉,正要发力,两把长刀一支长矛同时杀掉,扎进了他的身体。

“杀!”曹军士卒圆睁双眼,咬紧牙关,单手用力,面前那个敌人喉咙里发出咯咯一声,弃了长刀,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他捂着咽喉急退了几步,两人几乎同时轰然倒地。

牛金带着人奋勇冲杀,再进十步,进入到一个略宽一些、直一些的山道。身后的曹仁一见,立刻命令强弓手上前支援,二百名强弓手闻令上前。在峡窄的山路上排成前后数排,在盾牌手的掩护下拉弓搭箭。

“射……”强弓营军候怒声大喝。

“唰……”长箭疾飞而出。

长箭厉啸着,瞬间飞快不到五十步地距离,锋利的箭族穿透了江东士卒的皮甲,入体有声。江东士卒正与曹军厮杀,没有想到曹军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也敢放箭,丝毫不担心伤了自己人。根本没有防备,遭些突袭顿时大乱,被长箭射倒一片。牛金面前压力大减。立刻大步向前,甘平第一道阻击阵势转眼即破。数百曹军一声大呼,紧跟着冲向了第二道小阵。

甘平一面后退,一面看着曹军的强弓手眼红。他退到下一个阵中,也组织起弓箭手居高临下,掩护前面的小阵。

曹仁见牛金大踏步前进。嘴角掠起一丝微笑,眼前这一千江东士卒怎么会是牛金的对手,不过仗着地势占点便宜罢了,迟早是覆灭地命。不过他不想在这儿呆太长的时间,他已经被这个甘平浪费了两天的时间,不能再等了。如果曹冲抢在他前面解了夷陵之围。那他就白来一趟了。

“文达,带着你地强弓手全部上前,不惜代价掩护牛金。”曹仁挥了挥手中的马鞭,指着山坡上地甘平说道:“再给你们半个时辰,一定要拿下这些人。”

“诺!”李通轰然应喏,挥手命令强弓手全部上前,接着带着自己的亲卫就上去了。甘平的弓箭手射程不如李通的强弓营。虽然占了些地利。还是被强弓手压制得抬不起头,不能有效的掩护前面地士卒。而李通一加入战阵。甘平的小阵再也经不住两员悍将的冲击,不到一刻时间,被李通和牛金合力连破三道小阵,杀到他的面前。

甘平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强弓,拔刀出鞘,正要高呼上前,却被一个侍卫拉住了:“大人你看!”

他顺着那个惊喜的侍卫地手看去,远处的山谷里,隐隐约约有数不清的江东军正飞奔而来,最显眼的一面大旗上,赫然正是一个大大的周字,而最前面的一片战旗上,却是一个吕字。

苦等已久的援军终于来了。甘平大喜,举刀高呼:“兄弟们顶住,都督来救我们了,大家杀啊,杀曹仁者,连升三级,赏十万钱。”江东士卒一听周瑜率兵来援,立刻精神抖擞,鼓起战意,号呼上前死战。李通也看到了远处跑来地援军,不由得大惊失色,他对牛金大声高呼:“你回去护住将军,找机会突围,这里交给我了。”

牛金点头,奋力斩杀了几名士卒,带着剩下地人急退。李通却带着人不顾即将杀到的周瑜,直扑狂喜地甘平。他知道如果现在不把已经打残的甘平部剿杀,那么一旦被他和周瑜前后夹击,自己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不要管后面,冲过去才有活路。”李通举刀大呼。

作战经验丰富的曹军士卒也知道如果冲不破甘平的防线,那么就有可能反被江东堵在山谷里,求生的欲望激发了他们最凶悍的血性,一个个纵声大呼,奋勇上前。甘平没有料到陷入绝境的曹军反而暴发出了更强的战斗力,被打得连连后退,李通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带着亲卫狂飚突进,转眼间就杀到甘平面前,长啸一声,长刀甩出一溜血珠,直劈甘平。

甘平抬盾招架,当的一声,李通长刀弹起,胸前空门大开,甘平的长刀无声的递了出去,直奔李通腹部。李通大怒,不顾甘平的长刀已经砍在自己的身上,连劈三刀。

一刀盾裂,二刀盾碎,三刀劈中甘平颈部。

甘平不可思议的看着腹部被他砍了一刀鲜血长流的李通,松开长刀摸了摸自己有些发凉的脖子,他摸到了一股热腾腾、粘乎乎的东西,看着一手的鲜血,踉跄几步,长长吐了一口气,倒地身亡,颈部喷出的鲜血很快就将身上的草地染得通红。

甘平身边正与李通的亲卫搅杀在一起亲卫见了,立刻舍了面前的对手扑上前去,几柄长刀照着李通就砍。李通腹部被甘平一刀劈开一条大口子,鲜血直流。他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快速流失,眼前的人影也模糊起来,虽然勉力举起了长刀和盾牌,却架不住那几柄长刀,腿一软,单腿跪倒在地,肩部被砍了两刀,深可见骨,鲜血溢出。

李通的亲卫见了连声大呼,几个人冲上前拦在李通的面前,几个人拉着李通急步后退。一个侍卫飞快的解下李通的大氅在他腰间围了一圈,用力扎起,然后弯下腰背着他就要走。

李通推开他,背靠着一块大石,喘了几口气,用尽全身边气叫道:“不能退,立刻杀尽这些人,让征南将军从这里撤退。”

“将军……”亲卫看着脸色腊黄的李通泪流满面。

“别嗦,快去!”李通怒喝一声。

亲卫无奈,只得起身飞奔而去。留下两个人照顾李通,其他人一个个红了眼,舞着长刀就扑了上去,将剩下的江东士卒围在中间,劈头劈脑的一阵猛砍。甘平的人苦战已久,不是他们的对手,再加上随后曹仁带着另外一千人又杀了上来,不到片刻时间,甘平的人马尽数战死。

曹仁在后面督战,看着前面牛金和李通合力,很快就要将甘平部全数斩杀,心中正是快意,忽然有斥候来报,身后山谷中有周瑜亲率的八千大军,以吕蒙为先锋,正朝这里急速靠近。他吃了一惊,悖然变色,这才想起来甘平这两天带着他在山里打转却不突围透着那么一种古怪,原来他是打的这个主意。一想到前有甘平,后面有周瑜的八千大军,纵使他身经百战,也不由得升起一阵惧意,浑身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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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三十八节 黄雀

周瑜在江陵城外等了两天,当他听说曹冲已经到了一百里之外的郝穴,估计曹仁的心也快急得不行了,这才派凌统带着一千人和几千民夫守营,自已带着人出了大营,让水军逆流而上,做出一副去救援夷陵的样子,实际上水军只有一千人,而他带着吕蒙等人八千大军就伏在十里外一个隐蔽的山里。只要曹仁一出城劫营,凌统就会缠住曹仁,不到半个时辰,他就会杀到江陵城下,先合力剿杀了出城的曹仁,然后再攻江陵。

其实对他来说能不能攻下江陵城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只要能斩杀曹仁,他此战就算功德圆满。要知道曹仁可是曹操最亲信的宗族将领之一,在曹军中素有勇名,在长坂坡打得刘备狼狈不堪。现在又是镇南将军,位高权重,如果一战斩杀曹仁,对曹军和刘备的震憾都不可小视。

出乎他的意料,曹仁不上他的当,他是出了城,可没有去城南劫营,却转到城北和李通合兵一处,赶往夷陵。周瑜半喜半忧,喜的是曹仁出了城,自己有机会在野战中击败他。忧的是攻城没有机会,而曹冲就在百里之外,他的骑兵速度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杀到跟前,别自己还没抓住曹仁的踪迹,却先被曹冲给堵住了。他考虑了好久,和吕蒙等人商量了半天,决定还是带着人向夷陵靠拢,尽可能的捕捉战机,就算抓不住曹仁,也要把甘宁顺利的接应出来。他沿着江边和水军相伴而行,一旦遇到曹军大部队,他可以立刻上船扬帆而去。

他没有想到,老天这次还真照顾他,起程不久,他就接到了甘宁送过来的消息,说甘平被满宠缀上了。看样子曹仁要先打他,然后再解夷陵之围。周瑜一听大喜,不管怎么说甘宁在夷陵困守要把曹仁吸引出来的目的是达到了。他立刻派人和甘平联系。让甘平带着曹仁在山里转了两天而不是立刻赶到夷陵会合甘宁扬帆远去,就是为了让他能赶上来抓住曹仁。

夷陵城外的长江边,甘宁的锦帆大船早就准备停当。如果不是为了吸引曹仁出城,甘宁早就弃了夷陵城跑了。这场奇怪的战役到现此为止,看起来双方都成功了。

周瑜昨天晚上就接到了甘平的消息,他已经被堵在山里,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周瑜立刻督军急行,赶了大半夜路,终于在甘平全军覆灭之前,将曹仁截住了,不过他没想到李通拼着两败俱伤,已经斩杀了甘平。打通了前进地道路。

“命令前锋吕子明,立刻上前咬住曹子孝,缠住他。”周瑜略带着兴奋的说道。

吕蒙闻令,立刻命令全军放下辎重。轻装前进,三千人不再隐藏身形,纵身大喊,在山谷里狂奔。

曹仁看到了隐约可见的吕字战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头掠过一丝悔意,自己为了争个面子,想来夺回夷陵,没想到周瑜在江陵城上没占着便宜,却又一次在野战中堵住了自己。他现在还有两千人,可是这两千人在山里转了两天。刚刚又经过一场恶战。就要面对士气高昂地八千大军,凶多吉少。十里之外的山谷那一头虽然还有满宠一千人,但兵力还是大占劣势。

他正在准备死战,对听前面一声喊,抬头看去,正看到甘平的大旗缓缓倾倒,不禁长出一口气。甘平被击溃,那么前进地道路就算打通了,至少他不用被人堵在山谷里恶战了。正在想着,李通那个亲卫满身鲜血的跑到他的面前,话还没说,先痛哭失声。

曹仁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压得他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李将军斩杀甘平,自己也受了重伤。”那个亲卫泣不成声,“李将军请将军速速向前与满将军会合,冲出山谷。”

曹仁顾不上多想,一时忘了身后已经看到身影的吕蒙部,大步跑到李通面前,一把抱住李通:“文达,文达,你怎么样?”

李通勉强扯了扯嘴:“将军,切莫停留,速速出谷。与满伯宁会合后,不要去夷陵,转到北面大路上去。”他说了几句已经喘得不行,本来就不好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两只血淋淋的大手死死揪住曹仁的手臂,带着期望地眼光看着曹仁。

曹仁明白他的意思,连连点头:“文达,你不要泄气,我带着你一起走,我们还有两千人,他们没这么容易杀过去的。”

李通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军,周公瑾等了几天的机会,岂会放过,将军走了,这里才更安全。”他松开手,用尽全身地力气抬起手指,指着前面的山路,用力推了推曹仁。

曹仁后悔莫迭,他和李通关系很好,官渡之战后他征战汝南,和李通多次合作,交情颇深,是多年的老朋友,没想到这次却看着李通倒在自己的面前,还是因为他地原因。要不是自己斗气,李通进入江陵城帮助自己守城,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文达……”曹仁虎目含泪,泣不成声。

“将军……快走……”李通气息越发微弱,缠在腹部的大氅已经被血浸得通红,眼神也散乱了起来。他推着曹仁的手已经没有了力气,只是扶在曹仁的手臂上,无力的晃动着。

“不行!”曹仁红着眼忽然大吼起来:“我不能让这些竖子拿着你的人头去领功。”他站起身来大声喝道:“护着李将军先走,我亲自断后,江陵城外我能杀个来回,今天我也能把你带出去。”说完不顾李通眼神的焦急,命人把李通扶上战马,立刻向前去会合满宠。

“派人通知满伯宁做好接应准备。”曹仁朝李通地背影大叫了一声,拔刀出鞘,对着只剩下二百多人地部曲高声大喝:“跟着我去打那些江东蛮子!”

“打蛮子!”牛金大吼一声,拔刀出鞘,抬腿走到了山道中间,昂然而立。

部曲一见曹仁发威,也跟着破口大骂。紧握武器,走到山道中间,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飞奔而至地吕蒙部。曹仁飞身跃上旁边的一块大石。纵身狂呼:“强弓手准备——”

剩下的五百多强弓手全部引弓搭箭,斜指前方,箭族闪着寒光。

“射——”曹仁猛挥手臂。

“唰——”长箭疾飞而去。

吕蒙一马当先。他看到了挡在山谷的曹军,不免有些诧异,不过略一思索也就释然了,曹仁是谁啊,面对着当初地两万大军都敢带着十几个人冲营的狠角色,怎么会看到八千人就跑。不过不好才好呢,正好割下他的人头。正想着,他听到了曹仁那声呼,连忙高喊一声:“举盾——”奔跑中地江东士卒闻声将盾牌遮在面前,继续发力狂奔。几十步的距离只能发两三次箭,只要冲过箭阵,就可以凭着人多的优势展开肉搏,一旦抓住了曹仁。那可就是大功一件,比拿下江陵城也不差多少,加官进爵都是小菜一碟。似乎唾手可得地富贵让江东士卒们斗志高昂,浑身上下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只恨腿短,不能一步跨到曹仁面前去斩下他的首级。

吕蒙一手举着盾牌飞奔,一手从腰里抽出了长刀,率先迎上了站在阵前的牛金。

“杀——”

“杀——”

两人如同生死仇人,一见面就使出了浑身力气,对砍了三刀,强大的冲击力将牛金撞得立足不稳。连退三步。靠着身后的士卒才收住了脚步,他站直了身子。强忍着胸中翻腾的气血,深吸一口气,暴喝一声,再次迎了上去。

吕蒙带着冲劲而来,占了不少便宜,却也被撞得不清,一口气差点没换上来,心下对这个当初三百人几乎冲破凌统战阵的悍将也是佩服不已。不过此时不是惺惺相惜的时候,他吐出一口带着些血丝的唾沫,怪叫着举刀又冲了上去。

两员猛将搅到了一起,身后地亲卫们也跟着杀了上来,拼命护住各自的主将,在不到十步的山路上展开残酷的厮杀,刀光霍霍,残肢断臂横飞,鲜血不要钱地泼撒着,惨叫声不绝于耳。

狭窄的山路开始帮了甘平的忙,现在却帮了曹仁的忙。周瑜地大军被堵在山谷里,不能一拥而上,反倒成了曹军的强弓手的好靶子,根本不要瞄准,只要不停的放箭即可。猛烈的箭雨压得江东士卒都不敢放下盾牌,还不时的有士卒被从缝隙中穿过的长箭射伤,发出一声声惨叫。

周瑜也纵马站到了山坡上,看到了前面厮杀正酣地双方,他马鞭一指,命令弓箭手上前支援,又命令韩当、周泰带着最精锐地亲卫上前随时准备接应吕蒙。

曹仁军带的长箭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这一轮急射之后,不少强弓手已经没有长箭可用。他们收起了弓,拔出长刀,举起盾牌,准备上前肉搏。

“击鼓,缓步后撤,不要硬拼。”曹仁沉着下令,指挥人在身后地山道上挑险要的地形布起防守阵形,然后命令牛金且战且退。牛金闻令,猛砍几刀,逼在眼前凶悍的吕蒙,带着人急退。吕蒙哪里肯放,步步紧逼,死死咬着牛金不放。牛金一边招架,一边大步后退,连退几十步,直到有守兵借助地形挡住了吕蒙,这才转身狂奔。

曹仁作战经验丰富,他当年跟着曹操刚刚起兵的时候,这种落下风的仗打得太多了,只是自从官渡之战以后,曹操打仗就是占上风的时候多,曹仁那些保命的招数用的机会不多了。今天他被李通的死一激,有些糊涂的心思立刻清醒过来,当年用的这些战术也立刻浮上了脑海。他把剩下的两千人按曲分成十组,每隔几十步就放上一曲人马,接应退下来的将士,堵住吕蒙打一阵,看着后面准备得差不多了,立刻撒腿就跑。吕蒙为地形所限,只得挨个攻取曹军依靠有利地形布成的小阵,几个回合下来,他的部队损失较大。只得让周泰顶了上去,自己带着人下去休整。

曹仁的人没得换,只得这么硬撑着。实在危急的时候曹仁自己都拔刀上阵了。苦战两个时辰之后,只剩下五六百人的曹仁退到了谷口,遇到了早就严阵以待的满宠。

“将军速退。这里我来守着。”满宠一脸杀气,看着杀到地江东军咬牙切齿:“文达就在前面,时间不多了,将军快去看看他吧。“

“伯宁小心,周瑜已经分兵绕道来断我们的后路,你不要恋战,略挡一下就快撤。”曹仁喘着粗气吩咐道,他很细心,一直在注意周瑜军的动向,他发现吕蒙从退下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下意识地想到了吕蒙可能绕道来截他的后路,所以立刻加快了撤退的步伐。

“将军放心,满宠明白。”满宠头也不回,长刀猛然下劈:“放箭——”

曹仁看着满宠依山而建地防守阵势。长出了一口气,带着残兵急退。他看到了李通,李通已经死了,脸色白得象襄阳刚出来的纸。无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蓝蓝的天空,一脸的不甘。

曹仁掩面而泣,他在身上擦净了手上的鲜血,轻轻的抚在李通的脸上:“文达,你放心去吧。”

被李通的死激红了眼睛地的亲卫带着一种怨恨的眼光看着曹仁,手里紧握着战刀。要不是曹仁是镇将军。估计他已经拔刀砍上来了。曹仁的亲卫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对曹仁不利。曹仁却视而不见。亲手抱起李通的尸身上了马,看了一眼正在与江东军厮杀的满宠,纵马而去。

周瑜很恼火,他的计划出现了点意外,事情就完全变了样。他带着八千人前来堵截曹仁,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来一步,甘平已经战死,曹仁面前只有援军没有敌军,这本来用来限制曹仁骑兵优势地狭窄山路反而成了曹仁的优势,八千大军在山谷里发挥不出来,被曹仁步步阻击,打得窝囊之极。他知道山谷外面还有满宠的一千人,曹仁只要出了山谷就可能向北拐上大路,一上大路他的骑兵就没人能跟得上,自己就算把其他的人全部杀死,也没有办法抓住曹仁了。

这未免有些遗憾。

所以他在山谷里略一思索便决定让退下来休整的吕蒙带着人从旁边的绕了过去,力争把满宠和曹仁地后路给断掉。不过曹仁退得太快了,吕蒙还没到他身后,他已经出了山谷,扬长而去。吕蒙没有能堵住曹仁,却险些堵住满宠。与周泰、韩当激战正酣地满宠已经被曹仁提醒过了,一直在注意身后的山路,一听说出现了江东军,立刻留下二百人断后,收拢了军队掉头就跑。

绕了一圈地吕蒙又扑了个空,与满宠失之交臂。

一出山谷,周瑜的大军终于有了施展的空间,吕蒙等人在大路上放开脚步,跟着满宠和曹仁一顿猛追。鲁肃见越跑越散的阵形,不禁有些担心,纵马赶到周瑜马前:“公瑾,这么追下去可不好,满伯宁和曹子孝都是名将,可别中了他们的反击。”

周瑜笑道:“你放心,曹子孝两千五百人几乎全折在谷中,现在最多还有五六百人,满伯宁现在大概也不过如此,他们面对我大军只能逃命,哪里还敢回头,乐进四千人还在夷陵城下,离这里近一百五十里,这一时半会根本赶不过来。”

鲁肃还是有些不放心:“万曹仓舒的人过来接应曹子孝呢,他可有两千铁骑,这二百里不过一天时间就可到达,也许他就在前面哪个地方埋伏着,就等我们冲进去呢。”

“不妨事,我命令他们追到漳水即可。如果在漳水边还追不到曹仁,我们就立刻停止追击,甘宁已经入江,转道漳水接应我们。”周瑜胸有成竹的笑道。

“如此甚好。”鲁肃也笑了:“漳水还有二十里就到,想来曹仓舒也不会这么快,不过要想抓住曹子孝不怎么可能了,他的骑兵太快了,此时只怕已经过了漳水,至于满伯宁,倒是有点可能,有甘兴霸在前面候着,说不定会等个正着。”

周瑜哈哈大笑,一提马缰,纵马向前。

曹仁跑得快,可他要到漳水的时候听说江东水军把漳水可堵住了,立刻知道大事不好,不敢再向前走,扭头就沿着漳水向上游渡口走。漳水上游水浅,江东的大船进不去,在那里他才可以安全的渡河。满宠随后不久也跟到了漳水边,他跟曹仁一样,一听说有漳水里出现了江东水军,扭头就跑。周瑜的大军在屁股后面追得紧,他的士卒虽然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敢停下脚步,实在跑不动的干脆往路边一躺,扔掉武器,抱着头跪倒在地上,投降了。

不过吕蒙等人现在可没心思去抓什么俘虏,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漠视,几个小兵有什么意思,抓住满宠甚至曹仁才是大功一件,比抓几千人强。那些曹军一见没有人来理他们,反倒自在了,干脆翻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还有的甚至掏出怀里的饼,就着路边沟里的水大嚼起来。

“快跑,快跑,过了前面那个树林就可以过河了。”满宠看着身边只剩下不到一百人的部队,苦笑不已,这仗打得真***窝囊,自己自从带兵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都是这个曹子孝给害的,一世英名付之东流。

“快跑啊——”“江东军追来啦——”

“跑不动的就到路边投降去吧——”满宠见一些亲卫也跑得满头大汗,步履踉跄,随时可能倒地而毙,不免有些不忍。他这么一说,还真有十几个不跑了,歪到路边往地上一躺,任打任杀了随他了。

满宠带着人跑进了树林,浓密的树叶挡住了骄阳,清凉无比,这让跑得满身是汗的满宠觉得顿时心旷神怡,要不是身后还有几千人追着要他的首级,这个滋味实在是太好了。可惜现在不是舒服的时候,还是逃命要紧,满宠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摇摇晃晃的士卒们大叫道:“快走,快走,不能休息,过了漳水才能安全呢。”

“满奋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狼狈了?”一个得意的笑声伴随时一阵马蹄声从树林深处传来。

满宠抬头看了一眼,不禁喜出望外:“原来是子翼啊,公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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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三十九节 去留

蒋干微微点头,看了一眼几百步外几乎能听到喊杀声的江东军,调转马头笑道:“公子从江陵匆匆赶来,刚过漳水就看到了周瑜的水军从长江逆流而至。看到你们跑的方向,估计到你们要从这里向北过河,看这片树林适合埋伏,就在这里等你们了。将军请随我来。”

满宠一听曹冲埋伏在树林里,心中大喜,长出一口气,就连他身边的侍卫也都喜形于色,一下子觉得出了生天。满宠催马跟着蒋干向前,一边走还一边扶了扶戴歪的头盔。他回头看了看那些喜笑颜开的亲卫,更觉得惭愧不已,今天这样子算是丢人丢大了。

曹冲恭敬的拱着手,微躬着腰站在曹仁面前。曹仁满面羞惭,坐在一块大石上,摆弄着手里的马鞭,却是一言不发,扭着头看着青青的山坡上几根树繁叶茂的老树。

“叔父,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叔父平安,小侄就放心了。”曹冲微笑着劝道:“折损不过两千多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以叔父区区两三千人,既守住了江陵,又在周公瑾重兵逼迫之下取回了夷陵,甘兴霸闻风而退,退避三舍,叔父的功劳是不用多说的。周公瑾两万多人围城数月,最后还是要落荒而逃,细算起来他也没有占到便宜,叔父又何必挂怀。”“仓舒……”曹仁老脸通红,欲言又止。他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曹冲,听到满宠的脚步声,他如逢大赦,连忙迎上来拉着满宠关切的问道:“伯宁,你没事吧?”

满宠哈哈一笑:“没事没事,多亏将军见机早。提醒我注意吕子明,不然险些被那竖子堵在山里。”

曹仁长出一口气:“如此就好,只可惜了文达因我之故,战死沙场。”

满宠劝道:“将军此言差矣,为将者难免战死沙场,李文达阵前斩杀甘兴元,为我军赢得突围的时间,其功不小,虽死犹荣。将军不必太过伤悲。还是尽快回江陵,将李文达的战功报与丞相,也好使他早日得到应有的哀荣,风光大葬。”

“这个不必多说,仁自当速速去办,不会让文达抱憾。”曹仁悲戚地点头说道。

满宠心里虽然也责怪曹仁意气用事,白白折了李通。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如宽言解开曹仁的心结。他劝了曹仁几句,转过头来对曹冲说道:“公子带了多少人来,准备如何处置?”

曹冲有些为难的苦笑了一声:“我长途奔袭,战马吃不消了,好多人掉了队。这里只有一千人不到,也是疲惫不堪。”他又转向曹仁道:“至于如何布署,还是请叔父下令吧。”曹仁连连摇手,忙不迭的说道:“仓舒。你这么说可就让我难堪了,我不过是一败军之将,岂能……”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曹冲打断了,曹冲摇头道:“叔父此话将置小侄于何处?小侄不过是一个平南将军,叔父却是镇南将军,荆州军事自然还是叔父做主,就算叔父有些许失误。在天子下诏罢免叔父之前。叔父还不可推诿。”

曹仁哑口无言,他想了想道:“仓舒。既然如此,我就暂且尸位一时吧。你这一千人从西陵远道而来,为救我又一日急行百余里,连续行军已是疲惫之师,我们这里的残兵不足千人,不堪一战,周公瑾还有近五六千人,又新胜一仗,士气正旺,我军没什么优势,我看还是先退回江陵再说吧,你看……”

曹冲点了点头,他刚才就看到了江东军的士气高昂,知道自己的人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根本不能再打,能把曹仁救回江陵城已经是大功一件,不必再去找不痛快。当下他点头称是:“叔父大人说得有理,我们还是缓缓退去吧。周瑜与甘宁合兵一处有近七千人马,且其水师满载粮草,而我军只带了两三日干粮,不利久战,回江陵乃上上之策。”

他见曹仁和满宠都点头应是,又笑道:“我来断后,二位将军请先行一步。”

曹仁摇头:“仓舒,这可不行,你虽然有一千人,却已经疲惫不堪,我岂能将你丢下自行逃命。”他看曹冲开口要解释,立刻抬起手阻止道:“既然你说这里还由我说了算,那么就按我说的办,大家合兵一处,缓缓后撤,周瑜见了,也会心生些忌惮,不至于来追。”

曹冲笑道:“如此也好,那就听叔父大人地,我们在此稍等片刻,待吓退了周公瑾再撤。”曹仁看着远处飞奔而来地吕蒙和周泰,着胡子点点头:“也好,吓他们一吓,我们也走得安稳些。”

吕蒙在山里绕了一个圈,却让满宠逃了,心里郁闷得一塌糊涂。他在山里和牛金恶战一场,损失了几百人,却没有打破牛金的防线,反让随后冲上去的周泰和韩当占了便宜,心里很不舒服。出了山之后他带着士卒一路紧追不舍,就是想抓住满宠好立个大功,省得白来这江陵一趟。眼看着满宠带着几十人狼狈不堪的进了树林,他也忘了周瑜追击止于漳水边的军令,打量了一下树林就要冲进来。

正在这时,周瑜的传令兵到了:“逢林莫入!”

吕蒙大怒,逢林莫入是军事常识,我岂有不知之理,但眼前的这个树林这么小,能藏住几个人?就算有援军来了又能怎么样,曹仁和满宠已成惊弓之鸟,早就失去了战斗力。我们从江陵出发地时候曹冲还在郝穴,就算他到了江陵得知了消息带骑兵赶到这里,那也是疲军,壮壮声势还行,真要打起来只怕又要送我几匹战马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周瑜看着面带怒气的吕蒙微笑不语,他纵马上了一个土坡,纵面远眺,细细的打量了那个树林。又让人叫过斥候来详细问了附近的地形,这才笑了。

“子明,还想再战一场?”

“想!”吕蒙突口应道。

“那好,立刻派你的人组成防守阵形。”周瑜笑着挥了挥手,接着命人将几个斥候叫了过来,吩咐了一番,那些斥候应了一声,四散而去。

“防守阵形?”吕蒙大惑不解,要打就冲上去。要撤就立刻回头。在这里摆什么防守阵形。他本待再问,却见周瑜命传令兵去请鲁肃等人,不大时间就见鲁肃、周泰、韩当等人匆匆而来。

“天色不早了,就在此处扎下大营,休息一晚,明日回江东。让人通知兴霸,用小船将粮草运到此处。”周瑜吩咐道。他一抬头看到吕蒙还在傻乎乎地站着,不免责道:“子明,连军令都听不懂了?”

“都督……”吕蒙正要问,却被周瑜拦住了,“要想再打一仗,就按我说地去办。”

吕蒙一噎,本待再说。周瑜已经身大步走了。他无奈,只得跺了跺脚,回到自己军中,命人在树林外一里摆下了阻击阵型。

林中的曹冲等人也跟吕蒙一样大惑不解。这周瑜怎么在这儿扎营了,他的水师就在十里之外,现在天色还早,他撤回船上再休息岂不是更安全?要是心不死,还想跟着追,此时也应该摆出阵形进树林啊,这不进不退的。又让周泰和韩当退到后面去。却是何意?

庞统摸着胡子想了想道:“公子,这周公瑾会不会是缓兵之计。摆出这么一个不进不退地架势先拖住我们,再安排人摸我们的情况,甚至断我们的后路?”

曹冲闻言皱起了眉头,他看了一眼同样皱着眉头思索着的曹仁和满宠,再看看有些犹豫地庞统:“士元,你是说他可能猜出我军只是虚张声势,其实已经不能打了?”

庞统点头道:“这个要算出来并不难,只要计算一下我们从西陵出发地时间和距离就可以猜出来,周公瑾用兵多年,在江夏也打了几年仗,地形很熟,这个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曹仁不屑的笑了笑,他对庞统如此高看周瑜感到有些不舒服,当然对庞统也更不舒服了。庞统当初就是他地功曹,在江陵时跟他顶过好几次,他看庞统不顺眼,才借口庞统选举不实,了他地功曹之职,将他赶回襄阳的。没想到这个长相丑陋地家伙回到襄阳反而走运了,再回到他眼前的时候已经成了曹冲地长史,而且从各种迹象来看,曹冲对他很恭敬,几乎是言听计从,这让曹仁从心里有些不爽。现在庞统又夸刚刚打败他的敌人周瑜,他心里就更不爽了,禁不住要讽刺两句。

“既然如此,那我们退军就是,虽然作战占不了什么优势,但撤退还是可以的,我不相信他们两知腿的人还能跟上四条腿的战马,我们这里可大部分都是骑兵。”

庞统笑了一声,点头道:“将军说的是,不过将军可曾想到,我们一旦急退,此地向北都是什么样的地形?如果此时撤退,我们在哪里扎营休息,还是连夜赶路?”

曹仁语塞,他这时才想起来问题地关键,此地向北不远,就是地势险要的山林,长达数十里,战马根本跑不起来,好多地方还要下马步行,只怕比步卒还是慢上一点。再者此时虽然太阳还没有下山,但天色已经不早,以他们现在的状况根本来不及走出山林后再找地方休息,想连夜走山路也不成,现在正是月末,月光都没有,摸黑走山路就是死路一条。

这***周瑜一眼就看出了我地处境这么尴尬?这个丑鬼也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所在?曹仁不免又惊又气。曹冲恍若未见,他略一思索就知道了原因所在,不免吃了一惊,苦笑不已。

“士元认为如何是好?”曹冲一边想着对策一边问道。

“请将军立刻下令斥候全部出动,防止江东斥候靠近,看出我军虚实,一旦周瑜得知我军的实际情况,只怕不会再等,立刻就会发起强攻。如此我军必然再败。”

“有理。”曹冲点点头:“还有呢?”

“我们在此稍等片刻,然后悄悄撤出,在山林里露营虽然比较艰苦,却比在这儿好。山林不便我们行军,同样也不便他们行军,至少可以处在一个相同的处境,如果他们不跟上来,那么我们就可以获得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有足够的应付时间防备他们夜间偷袭。只在我们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们恢复了体力,是战是退就不由他说了算了。”

曹冲一听就笑了,他对曹仁说道:“叔父以为如何?”

曹仁静下心来一想,目前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比较稳妥,假如就在这个树林里休息,两三里地之外就是周瑜的大营。他可是随时会扑上来,自己这一夜大概都不敢合眼。与其如此,还不如撤到山林里去,虽然只能露宿,但总比不敢睡觉好些。不过他有些不好意思直接附合庞统地意见,转过头看了看满宠道:“伯宁有何高见?”

满宠笑道:“庞长史此计也是无计中地妙计,宠以为可行。”既然满宠都说了行。曹仁也就不再多说了,在林中静静地呆了一会,他们悄悄的撤出了树林,缓缓向北而去。

正在帐中和诸将分析林中曹军形势地周瑜听斥候回报说曹军的援兵不到一千人。而且都疲惫已极,坐在马上都打晃了,心中大喜,又听说他们退出了树林,撤向北面去了,不仅有些遗憾,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曹仓舒两害相权取其轻。宁可在山林中露宿也不呆在这里扎营。这倒有些难办了。”

鲁肃想了想劝道:“公瑾,我们已经打了一个胜仗。斩杀、俘虏近三千人,也算是大功一件,还是趁好就收,回柴桑吧。”

周瑜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他也有此打算。虽然没有拿下江陵,也没有抓住曹仁,可这一战能有此战果,也应该能够向孙权交待了。鲁肃前些天赶到柴桑见过孙权,后来又马不停蹄赶到长沙见刚从汉阳逃回去的刘备,把讨要江夏地情况一说,没花多少力气就从刘备手里拿到了半个江夏,也算是圆了江东地面子,再加上这一仗打得曹仁、满宠狼狈而逃,李通战死,足以让刘备侧目而视了。见好就收吧,真要抓住了曹仁,孙权面子上又不好过了。

“子明,幼平(周泰的字),你们怎么看?”周瑜看了看帐中几个将领。

韩当稳重得多,他赞成鲁肃的意思,这个时候回柴桑无疑是最安全,最稳妥的,只要上了船,他们就可以安心的睡大觉,不用在这里担惊受怕,但他又觉得曹仁和曹冲都在前面,身边又只有两千人,而且还疲劳得很,不免有些心动,很想冲上去把这两人给逮了,还有那一千匹战马,实在太诱人了。周泰的心思和韩当差不多,他犹豫了一下,还没有想好怎么说话,吕蒙却沉吟道:“我们已经连续追击多日,好容易才在这里堵住了曹子孝,天意要送都督一个大功劳,又让曹仓舒自投罗网。他们两千人不到,虽有骑兵却无适合的战场,骑兵一无用处。我们加上兴霸地人马足有七千之数,又刚刚补充了不少曹军的军械,士气正旺,可堪一用。这个时候撤回去,未免有些可惜。”

鲁肃看出了吕蒙的心思,他是想抓住曹仁或者曹冲,立一个大功,却将话头放在周瑜身上,不免有些不快,他沉声说道:“子明,此处地形虽然不适合曹军骑兵驰骋,但你别忘了,他今天晚上休息一夜,明天恢复了体力,虽然兵力不占优势不敢打,却可以逃之夭夭,出了那片山林到了平坦的地方,我们这七千人也未必是他一千骑兵的对手,纵使惨胜又有何用?”

他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说道:“再说,他们现在离我们十里,据说曹冲手里有千里眼,我们一有动静,他们就能知道,就是想偷袭也做不到。向北的水道太浅,水军根本跟不上,还要派人看俘虏,我们这七千人能有五千可用就不错了,哪有什么优势可言。”

吕蒙撇了撇嘴,充耳不闻,自顾自的转过头对周泰等人说道:“曹冲再看得远又能怎么样,路还是要走地,总不是看到就飞到了,更何况马上天一黑,他能不能看到还是个问题。我们人多,何不分出一千人组成几个小队去骚扰他,让他们不得安生睡觉,待到明日,我们休息停当,他们却疲惫不堪,如何能走?我不信在这山林之中,我们四五千人养精蓄锐了一夜还不能对付他们这一点残兵。”

他站起身来,抱拳施礼:“都督,计算时日,曹仓舒从突袭贺公苗之后一直未曾休整,他虽有骑兵两千,经此十数日苦战,能到此最多不会超过一千人,加上曹子孝的残兵,满打满算两千人,我们以逸待劳,两倍的兵力还不能再打赢这一仗吗?若天有幸擒杀曹子孝或曹仓舒,此不快哉。”

他停了一下,嘴角掠起一丝讥笑道:“都督当初力劝主公抗曹,以三万人大破曹军二十万,威震天下,怎么这才几个月,都督的豪气就消散了吗?吕蒙不才,愿请将令追击曹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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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战江陵 第四十节 意外

帐内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吕蒙报拳挺身而立,鲁肃却是勃然大怒,当初劝孙权抗曹的几个人中也有他一个,吕蒙这句话可将他也带进去了。他刚要起身训斥吕蒙,周瑜却抬手拦住了他,仰起头看着吕蒙,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惊愕的周泰等人。

“幼平、义公(韩当的字)也是如此看?”周瑜微笑着直起了身子。

周泰、韩当一滞,他们的心里确实和吕蒙一样想立这个大功,细细想来也觉得有较大的把握,如果真能用疲兵之计将曹仁他们搞得一夜不得安生,他们明天想跑也跑不快,自己这些人的兵大部分都是山越人或者是常年在山中行走的山民,自然要比那些北兵更习惯起山路。

让他们眼红的除了曹仁和曹冲还有满宠这三个重要人物之外,还有一千多匹战马,这大概比那三个人还要值钱一点,江东缺马,这是人人皆知的,象周泰他们这些人虽然带了两三千人,却只有几十匹马,上次截了曹仁一趟,三百多匹战马馋坏了好多人,给孙权送去的一百匹战马让孙权消了不少气。如果这次能全歼曹仁等人,那可是一千匹,而且曹冲带过的战马中更是以西凉战马为主,千里奔袭仍然能保持这样的体力,这让他们没法不眼红,没法不心动。

但他们对周瑜这句话却没法回答。周瑜这句话是问他们对战局的看法还是对他本人的看法?还是兼而有之?万一答错了,那麻烦可就大了。周瑜见他们面面相觑却不说话,这才想起自己的话里有歧义,他挥挥手笑道:“你们对子明这个战法可有不同意见?”

“我等也觉得子明说得有理。”周泰和韩当对视一眼,同时挺身抱拳道:“还请都督定夺。”

周瑜笑了笑,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三位就分批前往骚扰,只是山林夜战,我军不甚熟悉,你们也要注意一些,不可大意。我听说曹仓舒手下有一支特选队,人数虽然不多,却极精干,上次小姐在江夏被劫。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手笔。曹仓舒手下还有一千荆山军,善于在山中奔袭,战斗力不可小觑,也要当心一点,一旦遇到他们,立刻后撤。”

吕蒙不屑一顾,但既然周瑜同意了他的意见,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份,当下应了一声。再说了几句闲话,立刻下去安排进军。他们三个人轮流摸到曹冲等驻扎地山林前不到一里的地方去放声大呼,击鼓放箭,甚至派人冲进了林中,搞得热火朝天,整整闹了一夜。山林里的曹军被他们搞得一惊一乍,暴乱如雷却又不敢出林作战,憋屈之极。除了进山林的人马遇到了疯狂的反击折损严重之外,吕蒙他们完美的达到了目的,早上最后一批斥候借着晨光摸进了山林。有一个斥候传回来的消息说,近两千曹军、一千多匹战马全都在,一个个萎靡不振,正在吃干粮,好象准备要撤离。

吕蒙心中大喜。他看着这个胆战心惊,胸口还插了一支短箭地斥候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怕什么?”

那个斥候抖了一下,他小心的看了一眼喜笑颜开的吕蒙:“大人,昨夜一共派进去五批斥候,二百多人,只回来十三个,小人这批进去的二十人。只有小人一人活着回来了。”

“其他人都死了?”吕蒙看着那个斥候有些胆寒的眼神不禁笑了,暗骂一声胆小鬼,不过他现在心情很好,倒是没有太恼火,只是笑着问道:“你们被人围了?”

那个斥候摇了摇头:“我不知其他人的情况,我从头到尾都没看到曹军的影子,我的同伴死地时候。我只听到了一声惨叫。等我赶到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倒在地上。一刀割喉。”他伸出手掌在脖子上示意了一下,面色惨白:“接着我就中了一箭,幸好我正好抬头,让开了咽喉……”

吕蒙看了一眼他脖子下方不到两寸的短箭,也有些心惊。他顿了片刻,挥挥手道:“你立了大功,快去包扎一下吧,别有命挣没命花。”

斥候感激不尽,行礼走了。吕蒙坐了片刻,忽然暗笑道,这大概就是曹冲的特选队,不过现在是白天了,他只有几十个人,再厉害也不过是偷袭暗杀罢了,对付小股斥候还行,在大军面前他能什么用。倒是曹仁现在要撤离了,再不跟上去这一夜就白干了。

周瑜听了吕蒙等人的回报,又把侥幸逃回来的斥候叫来细细的问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这才下达命令,以吕蒙为前锋,立刻冲进山林追击。吕蒙夜里只睡了两个时辰,眼睛都有些红,精神却亢奋得很。他领了军令,立刻出了大营,带着早就准备好的人马冲进山林,向在山林中露宿了一夜的曹军冲击。

不长时间吕蒙就传回了消息,曹军都在急急赶路,一个个精神不振,显然昨夜都没有睡好,一千多匹战马蔚为大观,在山里走得很慢,队伍拉得很长,他已经和曹军断后地人手交上了手,对方派出的是最精锐的人马,战斗力很强,自己虽然仗着人多占了上风,却难以速胜,请都督立刻派大兵前往追击,以求尽快追上曹仁,不让他们有时间逃脱。

周瑜闻报,带着人赶进了山林。他站在山坡上,看到前面正在向北行进的曹仁的战旗,也看到了曹冲和满宠地战旗,看到了山林间艰难前进的骑兵。接着,他又看到了正和吕蒙激战的断后的人马,约有七八百人,依仗地形顽强阻击。吕蒙所部这些天打的都是硬仗,也只剩下了两千人不到,一时半会还真难以冲破曹军的堵截。

周瑜细看了片刻,立刻给一旁跃跃欲试的周泰和韩当:“幼平、义公,你们立刻带着人冲上去,协助子明迅速突破曹军地堵截。在曹仁出山之前咬住他们,他们骑兵多,一旦出了山林我们就追不上了。速战速决,千万不要延误战机。”

周泰和韩当一听,轰然应诺,带着本部人马飞快的冲下了山坡,冲进了山谷。这两三千人一冲下山,优势大增。那些堵截地曹军虽然有地形可以利用,却人数太少,很快就被打得溃不成军,被吕蒙率先冲破了堵截,一哄而散。好在吕蒙现在没有心思抓他们,带着人直奔曹仁追去,任由这些败军在山林里四处逃窜。

鲁肃带着周瑜的五百亲军上来了,周泰他们一走,周瑜身边只剩下了几个亲卫。鲁肃有些担心周瑜的安全,立刻安排人将周瑜团团护住。

“子敬,你也太小心了。曹军被子明他们搅了一夜,胆战心惊,这么点人手又要护着曹子孝和曹仓舒两个大人物,哪里还敢分兵来袭击我。”周瑜心情不错,一面缓步下坡,一面笑道。

鲁肃哈哈一笑,他的心情也不错,眼看着三员大将如虎追羊群。缀着曹军猛追不舍,估计曹仁和曹冲两人难以逃脱,又可以缴获大批战马,不禁心花怒放,不管怎么说。吕蒙这一计还是有效的,有这个功劳在手,周瑜在江陵城下几个月就算没有白费。

“公瑾,为将者还是要小心一点好。虽然曹军大部都已经被吕子明他们追得自顾不,不可能回头来袭击你,可是你也要看到那七八百人被打散了,就在这山里不远。万一伤了你,就算抓住曹子孝他们三个又如何?还是得不偿失啊。程德谋刚刚战死,你是江东唯一地大都督,曹子孝再勇,也不过是曹孟德手下地一员猛将而已,不可相提并论。”

周瑜微微一笑,带着亲兵进了山谷。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地形。周围山势陡。树林茂盛,景色极佳。却也是极难行军。周瑜走了几步,看着前面地行势,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赶到前面去了,就在山坡上挑了一块大石坐下,眼睛看着前方隐隐传来喊杀声的阵地,拍拍身下的大石说道:“子敬,我们不要向前走了,有子明他们近五千人马,拿下那一千多残兵应该没有问题。”

鲁肃点点头,却没有坐下,站在大石上极目远眺,看了一会跳下来笑道:“看样子子明他们占了上风了,不过想要全歼恐怕还是不容易,我看到有百十个人抢先走了,大概就是曹子孝他们,这次不知道是哪个断后,会不会还是满伯宁?”

周瑜笑道:“总不能让曹仓舒断后吧,想来想去也只有满伯宁适合了。”他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曹仓舒昨天为避免被我军突袭,躲进了山林,却依然被子明他们骚扰了一夜,又自陷死地,将自己的骑兵优势损失殆尽,细算起来也是失策之极。如果还在昨天的那个树林,我们如何能占这么大的优势,早就让他跑了。”

鲁肃笑道:“他要是敢在外面的树林过夜,只怕吕子明夜里就要去打他,哪里还会等到今天。”

周瑜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指着前面山谷里匆匆跑来的一个传令兵道:“有人来了,不知道吕子明是不是胜了。”

那个传令兵从前面山谷里飞奔而来,站在坡下喘了口气,仰头看到大都督周瑜坐在山石之上,背着初升地日光,连身上的雪白大氅都镶上了一道金边,不禁看得有些呆了,他站了片刻,见周瑜朝他招手,正才想起自已的任务,连忙上坡。他走到周瑜的面前,单腿跪倒正要行礼,忽然觉得背心一痛,他低头一看,只见胸口突然多了一只箭簇,血淋淋的正向下滴血,他茫然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咫尺之遥的周瑜,张开口想要说话,却吐出一口血沫,栽倒在地。

“保护都督!”鲁肃一声暴喝,跨前一步拦在周瑜面前,伸手夺过一只强弓,上箭拉弓松弦,一气喝成,长箭带着厉啸直扑五十步之外突然出现的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曹军士卒。

周瑜冷眼看着那几个手里提着血淋淋的战刀冲上坡来地曹军士卒,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都是刚才被吕蒙冲散的断后曹军,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这么几十人还敢冲击有五百人保护地自己,不管怎么说,勇气还是值得赞许的,就是有点太自不量力了。

周瑜还是那么安静的坐在大石上,一边挥手指挥身边地亲卫列阵,一边静静的看着那个曹军小将怎么应付鲁肃急飞而至的长箭。

李维看着转眼间就飞到眼前的长箭,大喝一声,抡刀就劈。一刀砍在长箭的箭镞上,当地一声火光四溅,他脚步不停,飞步向前,直冲被五百亲卫围在中间的周瑜,手中长刀举起,将面前一个敌兵斩杀。

“杀——”李维大喝一声,再斩两人,举起盾牌架住一柄长刀。飞起一脚踹在面前一个敌兵地裆部,那个敌兵突遭这么阴险的重击,疼得他嗷的叫了一声,弃了刀盾捂着裆部弓成一只虾,倒地惨叫。

“嘎嘎嘎——”李维怪笑一声,奋勇前突,刀砍盾砸外带肘子和撩阴腿,片刻之间连毙五人,身后跟着的十几个特选虎士飞速跟上,刀光霍霍。护住他的后背,同时以李维为尖锋,不断的向前突进。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人觉得他们不是只有十来个人地小部队,而是千军万马地先锋,面对着围成圆阵的敌军毫无惧色。一阵猛冲,反将周瑜地亲卫杀得步步后退,口中大声吼叫着,声势十足。

周瑜不禁有些意外的咦了一声,他看着那些一边厮杀一边大声喊叫的曹军士卒,皱了一下眉头,立刻调过头叫道:“小心背后——”

他回过头的那一刹那。正看到一员中年将军带着几十人转过山坡,抬手一刀将警戒的一员亲卫斩倒,举刀大呼:“抓住周瑜,赏万钱——”

“牛金?”周瑜倒吸一口冷气,牛金是曹仁的部曲将,既然曹仁都跑了,他怎么还会留在这里伏击自己?他这里已经觉得这些曹军不仅仅是因为被吕蒙冲散了之后恰逢其会的看到自己。他隐隐觉得。这似乎是曹冲给自己挖地一个坑。

他不禁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前面山谷中厮杀得正激烈的吕蒙等人,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圆睁怒目、早已气绝的传令兵。他从那圆睁的眼睛中有一丝说不上来地恐惧。

“子敬,立刻派人到前面打探?”周瑜忽然想起前面打了半个时辰了,好象才派了一个传令兵来通报情况,很有些不合常理。

“诺!”鲁肃放下了手中的强弓,立刻安排了几个人冲下了山坡。

牛金看到江东军中有人冲下了山坡,知道情势紧急,带着人吼叫着冲上山来,手中长刀连闪,片刻间斩杀数名敌军,冲进十步,搅入战团。牛金和李维一前一后,奋勇拼杀,狂野的吼叫声此起彼伏,互相呼应。他们带的都是曹军中最精锐的战士,实力不可小觑,打得周瑜的亲卫叫苦不迭,但亲卫们身后就是大都督,他们一步也不敢后退,只得拼死挡在曹军面前。一刻时间不到,牛金和李维身边就斩杀敌人过百,但自己身边的人也受了伤,战力大减,前进地脚步开始慢了下来,被围在中间,陷入苦战。

周瑜撇了撇嘴笑了,这几十个人虽然勇猛,但面对着自己五百亲卫,还是死路一条,他不再去看那些浴血的曹军勇士,而是将眼光看向了前面的山谷。

鲁肃脸色严峻,指挥着亲卫们将李维和牛金围在中间,亲卫们号呼着上前,将李维和牛金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一起,刀矛并举,乱砍乱杀。眼看着那几十个人已经成了漩涡中的石头,很快就要被巨浪淹没,鲁肃这才放了心,松开手中的长刀,转过身去看周瑜。

站在大石上的周瑜忽然觉得脚下石头晃了一晃,他一时没站稳,身子一斜就倒了下来,他吃了一惊,飞身下了大石,就在这里,他看到原来一直在他脚下地那块大石忽然翻了个身,咕噜噜地沿着山坡滚了下去,而大石下面,赫然出现一个浑身是泥的人,手中举着一只地短弩,弩箭的箭镞闪闪发光。

“喀!”那个泥人开口一笑。露出一口雪白地牙,扣动了手中的弩机。

“嗖——”弩箭的厉啸刚刚传到耳边,周瑜已经中箭,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除了眼睛和嘴还能看得清的泥人,伸手拔剑,这时才感觉到胸口一阵刺痛。他低头看了一眼深入肌体只看到一点箭尾的弩箭,仰头发出一声长啸,长剑出鞘。带着冷冽的寒光一斩而下。

“都督——”鲁肃突然听到周瑜的凄厉长啸,大吃一惊,看着周瑜如疯了一般挥剑猛扑上前,刚跨了一步,却扑通一声单腿跪倒在地,他这时才看到,周瑜地面前赫然站着一个泥人,手里端着一只已经射空的短弩。那个泥人见周瑜栽倒,撮唇一声长啸。甩手将手中的短弩砸上鲁肃,跨前一步跃过倒地的周瑜,一脚踹在鲁肃的胸口,双手齐出,如闪电一般在几个亲卫身上拍了几掌,那几个亲卫大声惨叫的倒跌而回,手中的兵刃却神奇的到了那个泥人的手中。

那个泥人清啸声不停,左手提起跪倒在地地周瑜护在身前,右手长刀横斩,将还在发愣的三个亲卫斩杀后拔步飞奔。亲卫们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赶上去乱刀砍下。

“小心都督!”被那个泥人一脚踹得差点背过气去的鲁肃见亲卫们红了脸,抡刀就砍,生怕他们伤了周瑜,连忙大喊一声。亲卫们被他这一声提醒了,这才发现那个泥人将周瑜高大的身躯挡在前面。赫然当成了挡箭牌,而周瑜面色惨白,不知生死,胸口却是洇红一片,连忙缩回了手中的长刀。

亲卫们不敢下手,那个泥人却是手不空回,他身材高大。脚步如飞,手中长刀如追魂一般,刀刀夺命,将拦在他面前的敌人尽数斩杀。鲁肃愣神的片刻之间,他已经会合了正全力拼杀的牛金,几刀杀开重围,带着牛金等人呼啸而去。

“别放箭——”鲁肃拦住了抽弓搭箭的亲卫。举刀高呼:“快追——”

李维一听到那声长啸。就知道一直潜在大石下的邓展袭击得手,他也撮唇发出一声长啸。带着虎士大步急退,那些亲卫被周瑜突遭袭击生死不明所震惊,一时也没心思再去追杀他,竟让他带着人轻松杀出了重围,飞奔而去。

鲁肃带着剩余地亲卫猛追,却很快发现了问题,这些人在山路上走进来健步如飞,一点也不象北人,特别是那个泥人,单手提着身材高大的周瑜,竟是举重若轻,毫不费力,他将面无生色的周瑜挡在身前,带着人很快就消失在树林中。

几个亲卫刚追进树林,却被疾飞而至的弩箭尽数射倒,剩下的人有些犹豫,鲁肃大怒,挥剑砍倒一个,大声怒喝:“追进去,将都督抢回来!”话音未落,三只长箭呼啸而至,鲁肃大惊,低过让过两只长箭,第三只长箭扑地一声狠狠扎进了他的大腿,疼得他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坐倒。

“哈哈哈,有胆就追进来吧!”一声长笑越走越远,很快就消失在树林中。

鲁肃狂怒不已,正要再追,一个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跑到他的面前:“校尉大人,前方突然出现大批曹军,吕中郎请示是战是退。”

“嗯?”鲁肃立刻冷静下来,他回过身看了看前面的山林,前面喊杀声还是很响,但听起来却不是一个味儿了。

“哪来的人?有多少?是谁的战旗?”

“不知道有多少人,漫山遍野都是。”那个传令兵满脸是血,语音发颤:“现在看到了黄忠和许仪地战旗,山坡上还看到了乐进的战旗。”

乐进?鲁肃倒吸一口凉气,黄忠有一千铁甲军,许仪也有一千荆山军,这些人来了就已经够吕蒙他们喝一壶了,怎么乐进也来了?不是说还在夷陵吗。

“快撤!”鲁肃不待那个传令兵再说,顾不上入林去追周瑜,立刻下令撤兵。

被突然出现的曹军杀得气喘吁吁的吕蒙等人一听到撤退的命令,不再恋战,立刻组织撤退,对面的曹军追杀了一阵,也退了回去,双方很快脱离了接触。只剩下山谷中横七竖八的尸体静静地躺着,偶尔可以听见伤兵们地几声惨叫。

曹冲站在山坡上,看着鲁肃带着吕蒙等人稳步后撤,心中暗道,一直以为鲁肃就是个被刘备骗得团团转的老好人,现在看来,这人也是个将才,危急之下也没有慌了心神。撤退得有条不紊,不象吕蒙等人只知道猛冲猛打。

“走吧,让山上地疑兵也下来,我们抓紧时间快撤,在鲁子敬看出破绽之前撤出山林。”曹冲对走到面前的黄忠和许仪说道:“多亏了你们赶到,要不然今天真的麻烦大了,我们全得成了周公瑾的战利品。”

庞统苦笑了一声:“要不是舍不得那一千多匹战马,又怎么会遇到这种险境,昨夜我们就可以跑了。现在早就和江陵的援军汇合了。”

曹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士元,这一千多匹战马不易得,也怪不得镇南将军舍不得,我也有点舍不得。幸好汉升和正礼及时赶到,没有出事反而打了周公瑾一个伏击,也算是因祸得福。”

昨夜一入山林,吕蒙第一批骚扰部队出现之后,庞统就料到了周瑜的计策,立刻建议曹仁和曹冲等人放弃战马,带着亲卫连夜赶路。山路虽险。但人勉强还是走得的,与其这里被人骚扰一夜明天再被合围,不如现在就跑。曹仁却不同意,他手下的几百匹战马不容易,曹冲那一千多匹战马更不容易。一下子损失这么多战马,这个损失实在太大了,不是他能够接受的,因此他坚决不同意庞统的计策。

曹冲也有些舍不得战马,无奈之下,只得派出邓展带着特选虎士去截杀周瑜的斥候,又派出几百人组成一道防线。其他人在后面勉强睡了一夜,准备今天早上且战且退。没想到他的运气实在是好得离谱,就在早上准备苦战的时候,他接到了黄忠和许仪地消息。他们已经渡了河,赶到了身后数里之处。有了他们这两千生力军,曹冲和庞统这才安排打了周瑜一个反击,同时邓展还带着特选虎士去找机会袭击周瑜。希望能实施一次斩首行动。

曹冲这时还没想到。邓展他们瞎猫碰到死老鼠,居然真把周瑜给重伤了。

当浑身是泥的邓展把快要断气的周瑜放在曹冲面前时。曹冲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眼睛瞪得象牛卵子:“师傅,你……真把周公瑾给逮住了?”

邓展一边在旁边的水塘里洗去脸上泥一边笑道:“我也没想到运气这么好,或者只能说运气不好,正好就坐在我藏身的石头上。我当时就想这下子有机会了,元基他们一定会攻上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后来听到外面的喊杀声,我就给了他一弩,也不知有没有射死他。”

“估计活命的机会不大。”曹冲看看双目紧闭的周瑜,伸出手指在他地鼻子前面试了试:“不过至少现在还活着,气息虽弱,还没断。”他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周瑜在他眼前毙命,立刻招随军医匠前来查探。

“怎么样?”曹冲关切的问道。

医匠仔细检查了之后才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道:“回公子,看这样子,应该还有救,邓将军这一弩擦着他的心脏,只是伤了他地肺。不过要想救活他,得立刻把他送到襄阳去,只有张大师的妙手才能治好他,我只能保得他十天不死,却没本事把这箭拔出来。”

曹冲长出一口气,挥挥手道:“如此甚好,立刻派人直接送往襄阳,不用去江陵了。”

两天后,曹冲撤回江陵,江陵城外的凌统早就撤到了江中,和甘宁等人合兵一处,得知周瑜重伤,大惊失色,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办才好。鲁肃资历最老,又是孙权派来的赞军校尉,相当于孙权的特使,理所当然要拿主意。他提议立刻回柴桑,周瑜生死不明,他们在江陵城下又没占到什么便宜,江东连着大败,不仅失去了与曹冲争锋的资格,就是面对刘备也占不了上风,只能趁着刘备反应过来有所动作之前,立刻撤回柴桑。

江陵城下,终于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曹仁看着扬帆远去的江东军,唏嘘不已。他为了赌一口气而出城作战。没想到却几乎身败名裂,后来又因为舍不得战马,差点把去救他地曹冲也给拖累了,心中愧疚不已。一回到江陵,他立刻上书丞相府,要辞掉镇南将军,并建议曹冲接任。虽然任命还没到,他却早早开始和曹冲做了交接。曹冲无奈。也知道他这个镇南将军是做不长了,只得随了他。

一个月之后,正是盛夏之时,曹冲回到了襄阳,在春耕时赚得盆满钵满的蔡瑁一见曹冲就笑得嘴都合不拢,拖着曹冲就去了城外的庄园。蔡玑地那个小院子已经重新修整过了,蔡瑁知道曹冲喜欢水,喜欢竹子,特地在院中修了个水池。池中还修了个小亭,种了大片的荷花,把小院装点得清新典雅。

周瑜在张机的悉心治疗下也能起身行走了,不过他一点做俘虏的自觉性也没有,虽然曹冲很给他面子,特地在自己地小院旁安排了一个房间给他,还给张机安排了一排房,就近治疗周瑜地伤势,可周瑜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曹冲。大清早他正在亭中散步,一见曹冲伸着懒腰出了门。立刻拂袖而去,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看蔡家书坊刚出来地新书。

曹冲却拦住了他,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转头对跟出来地庞统笑道:“张大师好医术,看来大都督是好了。再过几天就赶得远路了。”

周瑜哼了一声,背对着曹冲:“曹将军是打算放我回家呢,还是打算劝降啊?”

曹冲哈哈大笑,他接过麋大双端过来的香茶呷了一口,拈起盘中的糕点咬了一口,津津有味的嚼着,并不回答周瑜的话。周瑜有些不解。他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曹冲在舔两只沾了不少糕屑的手指,那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不禁皱了皱眉头,立刻扭回头去看池中盛开的荷花,心里有些奇怪,住在这么个优雅的地方的人。怎么会这么粗俗?“如果我劝降地话。都督会答应吗?”曹冲舔完了手指头,戏谑的笑道。

周瑜不屑的哼了一声。对这种问题懒得回答。

“既然都督不愿意,我又何必自讨没趣?”曹冲自问自答,头都没有抬起来看一眼这个前世最为老苏赞赏的英雄,格老子的,什么羽扇纶巾,被邓展抓住的时候,连气都快没了,雪白的大氅上全是血和污泥,自己也没有想到第一次见到周瑜会是在那个情况下,简直是大煞风景。

不过现在的周瑜,看起来确实让人有些嫉妒,一米八的个子,白净的面庞,头帻上地一根长长的飘带垂在脑后,雪白的丝衣穿在他的身上随风吹拂,手里虽然没有拿把羽毛扇子,还是有种神仙中人的样子,难怪易老师要称之为帅哥。

“那曹将军是要放我回江东了?”周瑜也用一种戏谑地口气说道。

“是不是放你回江东,我说了不算,要看天子的意见。”曹冲仰起头将杯中的茶喝尽,这才接过丝帕擦了擦手,站起身来走到周瑜身侧,仰起头瞟了一眼周瑜的侧面笑道:“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俘虏,天子下诏,我自然要到许县去献俘了,然后再用你换一个大大的奖赏,好升官发财。”

周瑜一直以为曹冲会来劝降,没想到他说得如此直接,如此现实,不免一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再是江东地大都督,而只是眼前这个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孩子的俘虏,战利品,用来升官发财的一份战功。他侧过脸看了一眼盯着水中的鱼出神的曹冲,咧嘴一笑:“如此说来,瑜还要谢谢将军这些天的厚待了?”

“好说好说。”曹冲趴在栏杆上笑道:“其实我对都督这么照顾,也是有自己地私心地,一个战死的江东大都督,和一个活地江东大都督,区别甚大。因此都督也不必对我感恩戴德,甚至做出什么肝脑涂地的事来。”

他说得一本正经,好象周瑜真要跪在他的面前请降一样。周瑜被他的厚脸皮气得七窍生烟,又无言以对,只得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却听曹冲笑道:“其实我也想知道一下。大汉朝故太尉的从孙、故城门校尉的儿子现在作为大汉地叛逆再去朝见天子,会是什么感觉。”

周瑜脚步一滞,身形一僵,顿了片刻,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公子,周公瑾心意甚坚,不太好劝降啊。”庞统笑道。

“我又没想要劝降他。”曹冲回过头来笑道:“邺城有消息到了,要我入京献俘。他的身体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庞统点点头道:“听张大师说,幸亏来得及时,外伤又得到了及时的处理,邓将军那一箭也没有伤到他的心脏,所以恢复得很好,只要短期内不跟人动手,应该无妨的。”

“张大师又为大汉救回一个栋梁。”曹冲得意的笑道。

庞统摸着胡子笑道:“听公子的意思是想劝降周瑜啊,那又何必开他地玩笑呢?”

“反正现在也劝不降,开开玩笑又何妨。”曹冲有些无奈的笑道:“你看他那个样子。我现在能劝降他吗,一点做俘虏的自觉性也没有。”他心里也颇为郁闷,这人家穿越都是王八之气一发,天下英雄纳首就拜,自己怎么这么没人缘,人都抓住了,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他却看到自己还是一种不屑的神情。

“周公瑾世代官宦子弟,脾气大一点也是正常的。”庞统见曹冲脸色不爽,连忙劝道。曹冲无声的笑了笑。他知道庞统的意思,曹操虽然现在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在这个重出身的时代,曹操永远是宦官地后代。像周瑜这样的世家子弟看不上眼也是正常的。周瑜的从祖父周景官至太尉,在立灵帝的时候起过大作用,他的次子、周瑜的从叔父周忠也官至太尉,周瑜的父亲周异官至洛阳令,舒城周氏家族中做两千石大官的比比皆是,他岂会把一个宦官的后人放在眼里,更何况现在曹操还背着一个汉贼地名声。

“公子如果真想劝降他。还是要忍一忍的。”庞统又劝道。

“我虽然希望他降,但却不是非要劝降他。”曹冲笑道:“我让他住在这里,当然有施恩的目的,却也不全是为了感化他。”他转过身看着池塘中的鱼,得意地笑道:“士元,他就是那条鱼,我如果把其他地方的水都抽干了。你说他会自愿晒成鱼干呢。还是会游到我控制的这个池塘里来呢?”

庞统忽然想起来张松这些天一直忙活得几乎见不到面,他有些明白了。哈哈一笑道:“只怕他想成鱼干,人家也未必给他机会了,公子这招用得绝,太绝了。”

“好说好说,所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曹冲有些佩服的看了一眼庞统,这个丑八怪太聪明了,自己和张松想了几天的损招,他眼珠一转就想明白了。自己可得好好护着他,以后打仗不能让他冲在第一线,特别是不能让他遇到诸如落凤坡之类的不祥之地。

人才啊,二十一世纪最贵的是人才,其实三国最贵地也是人才。

“士元,子孝叔父的镇南将军撤了。”曹冲出了一会神,坐回亭中,拦住庞统的手,给他面前的杯子里加了一杯茶,然后又给自己加了一杯,这才放下茶壶,微拧着眉头说:“奇怪的是对我却没有任何安排,只是让我进京献俘,这事儿透着些古怪。你可有什么想法?”

庞统略有所思的端起茶杯,茶杯停在嘴边半晌,却没有喝,想了想又放下了。“公子何必担忧,我们整个过程,并没有故意陷曹子孝于绝地的痕迹,如果不是他莽撞出城,最后又如何会遭此大败,几乎连累得公子丧命。丞相大人用兵多年,荀公达等人又是举世无双地智士,岂会让丞相大人被人蒙骗,使公子蒙冤。丞相府没有说什么,不代表就是坏消息。公子就进京献俘就是了,一个月之内连破江东大军,收复江夏半郡,斩杀孙权右都督程德谋,生擒左都督周公瑾,这都是有目共睹地大功,还能怕有人墨了公子的大功吗?公子尽管放心地去就是了。”

曹冲沉思不语,他觉得庞统说得有理,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曹操为了他打这一仗。调动了数路大军给予支援,想来也是期望甚高,不至于随便哪个说两句就又变了想法。

“如此就听士元的,士元也准备一下,明日就起程吧。”

庞统微微一笑,点头应是。两人正商量着留谁镇守江陵,只见门口一个虎士走了进来:“公子,门外有个年轻人。自称是夏侯长史派来地信使,有事要见公子。”

曹冲看了一眼门口,见门口一个穿着小吏服饰的年青人正恭敬的站着,张机正从他面前经过,看了他一眼,好象有些奇怪,竟停住了脚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又问了几句。这才点点头,走了进来。曹冲连忙起身相迎:“大师早,快来喝杯茶。”

张机呵呵一笑,他现在住在曹冲隔壁,天天见面,也就不客套了,坐下自已挑了一个杯子倒茶。

那个年青人跟着虎士走过来拱手施礼:“小人焦俊见过公子,小人奉夏侯长史之命前来送信。”说着,他将一封信双手送到曹冲面前。

曹冲看了一眼焦俊,拆开了皂囊。检查了封泥,这才拆开竹简。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夏侯称和张辽合作,把蒋钦打得狼狈不堪。贺齐到了庐江后,给蒋钦支了一招。让他带着人躲进了山打游击,守着最后一块地盘就是不走。夏侯称想了不少办法,也胜了几仗,但他的兵不熟悉山地作战,总是捕捉不到蒋钦的主力,这才想起曹冲手下的荆山军,要曹冲派荆山军过去帮忙。或者派几个熟悉山地作战的将领过去帮忙。他地信心很足,已经在规划拿下庐江后的屯田事宜,要曹冲给他留几个农学的学生,最好是把谢奇这个专家给派过去。

曹冲笑了笑,这个夏侯称看起来在那边过得很自在,语气中透着轻松和朝气,仿佛一切事情都不足以让他担心。他笑了笑。对焦俊说道:“夏侯长史那里仗打得顺利吧?”

焦俊挤出一丝笑容:“夏侯长史用兵如神。打得江东人步步后退,现在除了潜山、寻阳一带。已经全部收复。”

曹冲点点头,顺口问道:“你是哪里人?怎么称呼?”

“小人就是庐江人,表字仲卿。”焦俊低头应道。

“嗯,仲卿你下去休息吧,我安排好了就派人通知你。”曹冲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竹简递到庞统面前:“士元你看看如何办,是派正礼带荆山军过去好,还是怎么办?”

庞统没有立刻应他,而是看着竹简。曹冲端起茶杯,看着跟着虎士出去的焦俊的背影笑道:“这个焦仲卿,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是老气横秋,一点年轻人的朝气也没有,就象家里出了事一样垂头丧气的,让人看了不爽利。”

“公子可说对了,这个焦仲卿家里还真出了事。”张机放下茶杯,叹了口气笑道。

“先生怎么知道?”曹冲呵呵一笑,好奇心大起,正准备发扬八卦的精神刨根问底,却觉得有些奇怪,他念叨了两声,忽然觉得焦仲卿这个名字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不由得停住了送到嘴边地茶杯,出神的看着张机。

张机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低下头一边伸手去提茶壶一边说道:“这个焦仲卿是庐江人,家里也是世代为吏的,三年前娶了一个女子,叫刘……”张机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个女子的名字,有些丧气的拍了拍头,自嘲的笑道:“年纪大了,这名字就在嘴边上,却想不起来了。”

“刘兰芝!”曹冲脱口而出。他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谁了,孔雀东南飞里那个窝囊的主角不就是焦仲卿吗?不会真是他吧?

“对,就叫刘兰芝……”张机一拍大腿,又有些疑惑的问道:“公子你连焦仲卿都不知道,怎么知道刘兰芝?”

曹冲大窘,连忙扯道:“我猜的,大师快说后来是怎么回事?”

张机哈哈一笑,慢慢将情况说了一遍,曹冲越听越开心,娘地,没想到还真是那个焦仲卿,不过刘兰芝被休的原因后世众说纷纭,现在有人知道,他当然想打听清楚了。

“有人说是刘氏失礼,有人说是婆媳不合,其实依我看啊,是无后。”张机抚着胡子,肯定的说道:“我刚才细看了此子的面相,此子身有隐疾,只怕这无后的病根子,还在他地身上。”

曹冲意外不已,没想到刘兰芝被休的原因竟是这个,本着前世小文人的恻隐之心,他问道:“那……有治吗?”

“有治。”张机很有把握的笑道:“老夫三副药,绝对药到病除。”

“那还等什么,来人啦,把焦仲卿给我叫过来。”曹冲起身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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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一节 羞辱

建安十四年六月,许县城外官道,骄阳似火。

绿树成荫的官道上,一列长长的车队正在缓缓行驶,两百名虎士穿着全副铁甲,被晒得满脸流油,却依然挺立在马上纹丝不动,除了血红的盔缨随着战马的迈步而不停的拂动。

孙尚香坐在一辆马车上,她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贪图凉快坐在了车辕上,虽然她的亲卫队长孙颦说了好几次,她也不愿意再坐回闷热的马车里去。看着两旁的虎士,她眼睛里全是贪婪的光,瞅了一眼她那些早就脱的衣甲,穿着一身单薄丝衣的女卫,她有些不满的说道:“颦儿,你看人家这侍卫,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的,哪象你们,一有点热就连皮甲都不穿了。”

孙颦从车里探出头来,看了看铁甲闪着光的虎士,抿嘴笑道:“小姐,你就别说了,自从我们被人给俘虏了之后,你每天都要说一二十遍,你不烦我们都烦了,你看姐妹们现在都听疲了,再怎么说她们也是充耳不闻。”

“哼,一群小蹄子,都欠打。”孙尚香恨恨的说道,她看着前面曹冲那辆宽大的马车,撇着嘴不满的说道:“他自己坐那么大的车,里面还有吃的有喝的,还有人侍候着,却让我坐这小车,真是欺负人。唉,颦儿,我听说他车里还有冰镇的酸梅汤呢,清凉解渴,特别好喝,想起来就让人觉得……”

孙颦哭笑不得,见旁边的虎士嘴角落出一丝窃笑,连忙扯了扯孙尚香的袖子,孙尚香看着她的眼神,这才想起来自己和周瑜一样。虽然舒舒服服的坐在马车里,却还是俘虏的身份,不能要求太高了。

“都是你,一招都没使完,就被那个黑小子制住了,害得我都没来得及反抗。”孙尚香一提起那次被劫地事就恼火,她紧紧的握了握拳头:“要是现在再看到那个黑小子,你不要再插手。我一定狠狠的揍他一顿,打得他满地找牙。”

孙颦没理她。孙尚香这段时间的武技确实是突飞猛进,但这是相对于她们这些天天被关在俘虏营里做杂活的人来说,相对于那些虎士,她还是不堪一击。她现在知道那个叫李维的黑小子是谁了,他是曹冲的亲信、贴身侍卫,一身好武技在曹冲高手如云的手下中可以列入前五名,据说很受那个邓将军地喜爱,传了他不少绝技。就孙尚香这样的,再练几年也不是他的对手,满地找牙的十有八九还是她,如果李维真要下手的话。

“哪位要揍我啊?”几匹马从马车旁一掠而过,马上的李维正好听到了孙尚香的话,他一把勒住了缰绳,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冲着孙尚香笑道。其他几个虎士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勒住了马缰,趁空偷看了两个漂亮妹妹一眼。

孙尚香脸一虎。缩身回了车厢,孙颦却撩起车帘,看了一眼一脸坏笑,满脸灰尘的李维,脸一红。甩手放下了车帘,双手抱在胸前,将头埋进臂弯里,眼睛却透过帘缝看着外面的脏兮兮地李维。

“李维随时候教。”李维大笑两声,带着虎士纵马远去,急促的马蹄卷起一阵黄土,卷进车来。呛得孙尚香直咳嗽,她嘟囔了两声,拉好了车帘,回头看了看孙颦,却见她还保持着那个古怪的姿势。

“喂,他走了,你别再藏了。”孙尚香看着缩成一团的孙颦。不禁笑道。用力将孙颦的头抬起来。孙颦满脸通红,娇羞不已。孙尚香笑骂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动了春心了。干脆让曹仓舒把你赏给那个黑小子算了,省得天天想看,真看到了又好意思,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嘛。”

“小姐……”孙颦不依了,撅着嘴拍开孙尚香的手:“你天天到曹公子那儿去,谁知道你想什么呢,我可没说过你呢。”

“我是要打败她,好让他信守诺言,放我们回去。”孙尚香振振有词,不过看着孙颦压根不信的眼神,她的声音也越说越低,最后干脆没声了。她扭过头,双手托腮,从车帘缝隙里看着前面曹冲的那辆大马车,喃喃自语:“这个竖子天天那么刻苦练武干什么,照这么打下去,我哪一天才能赢他啊。他是不是有绝招没教我,藏着私啊,看来还是要向邓师傅请教几招才有机会,要不然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做他地俘虏了。”

“那也比嫁刘备强。”孙颦不屑的笑道:“你看大双小双,还是他亲闺女呢,对他都没有好感,你嫁给他,说不定哪天也被他当包袱丢了。”

孙尚香脸色一黯,没有吭声。过了好久才说道:“我们两家联盟,曹军也占不了优势,他应该不会再那么狼狈了吧?”

“且,小姐别骗自己了。”孙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周都督在江陵打仗,刘备从背后骗江南,这种人也能信,谁知道哪一天翻了脸,说不定又和我们江东开战呢。”

孙尚香听了有些烦,回手拍了一下孙颦:“好了好了,别说了。”

孙颦见她恼了,也不也再说,只得缩回角落,拿起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自顾自的想着心思,脸上挂着一丝羞人的笑,不时地红一下脸。

“我家公子吩咐,送两杯酸梅汤给孙小姐解渴。”车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孙颦一听,连忙挑起车帘,见小双正双手举着一个朱红漆盘,额头上沁出几颗细密的汗珠,站在马车之前。

“有劳小双姐。”孙颦连忙接过漆盘,将盛满酸梅汤的耳杯递给孙尚香,孙尚香一看杯中深红色的酸梅汤,顿觉舌底生津,连忙接过来一饮而尽。冰凉的酸梅汤一入肠腹,顿时遍体生凉。

“代我谢谢他了,总算有点良心。”孙尚香舔了舔红唇。满意的说道。

麋小双笑了笑,却没有走,她想了想轻声笑道:“我家公子说,前面就快到许县了,有不少官员在前面长亭里相候,为了避免被人看见小姐,无端地生些闲话,给小姐造成不便。小姐……不能坐马车了。”

“不能坐马车?那坐什么?”孙颦一听就愣了。

麋小双从后面一直空着地槛车努了努嘴:“公子请小姐委屈片刻,过了长亭就请小姐再回来。”

孙尚香脸色一寒,刚喝下去的冰凉的酸梅汤立刻成了穿肠毒药,脸色青红相间,她一言不发,跳下车就向后面的槛车走去。孙颦大惊,也连忙跟了下来,向后跑去。

麋小双掩嘴一笑,看了一眼孙尚香的背影。跑回曹冲的马车。曹冲正和擦着脸地张松说话,一看小双回来了,伸手将她拉上车笑道:“怎么样,那个疯丫头有没有发飚?”“没有,不过有些生气了。”麋小双放下托盘,顺手接过张松手里地丝帕挂好,一边笑着说道。

曹冲嘎嘎一笑:“那也没办法,她终究是个俘虏,如果被那些官员看到她象个小姐一样坐在车里,只怕不妥。”

张松笑道:“其实公子也多虑了。我在江东听说孙仲谋正在考虑求和,说不定真会将孙小姐许给公子呢,大概也就是半个月地事情,他地使者也该到邺城了。”

“江东现在情况怎么样?”曹冲关切的问道。

“乱了,彻底的乱了。”张松接过大双递过来的酸梅汤呷了一口。大呼痛快,连着几口喝完,这才一抹嘴笑道:“公子一战击溃贺公苗,再战斩杀右都督程德谋,三战生擒了左都督周公瑾,江东震惊,再加上先前战死的黄公覆、董元代(董袭)。当年跟着孙讨逆征战的老将死了近一半,特别是周公瑾被擒,江东的半壁江山都塌了,能不慌吗。”

曹冲微笑不语,沉吟了片刻:“那现在是谁掌军?”

“鲁子敬做了都督,但手中兵权只有五千人,有名无实。吕子明虽然没做都督。但手中兵权也增至五千人,孙仲谋派他驻在丹扬。接应庐江郡的蒋公奕(蒋钦),有风声说如果蒋公奕能平安回到江东,估计也会升官。”

“武将大力提拔亲信,文地人呢?”曹冲点点头又问道。

“陆家在家赋闲一年的陆公玑(陆绩)最近授了郁林太守,贬在丹扬的虞仲翔被调回牧府,看样子也要重用。对了,刘玄德和孙仲谋互相上表,一个做了徐州牧,一个做了荆州牧,孙仲谋还做了车骑将军。”张松说着,觉得好笑,不禁笑出声来。曹冲听了也扑哧一笑,差点将口中的酸梅汤喷出来。

“永年这次去江东,大功一件,不仅将周公瑾的家属给接过来了,还打听到这么多情况,实在辛苦你了。”曹冲赞许的看着张松,“本该让你休息一段时间,可惜形势不容人,只怕到了邺城,你还辛苦一阵子。”

“能为公子效劳,张松在所不辞。”张松正色应道。

“呵呵,前面长亭到了,我们先下车去应付一下,等回来再细说你怎么把周公瑾的家人搞过来的。”曹冲压抑着想去打听一下小乔夫人的冲动,拉着张松下了车。长亭里,以丞相长史王必为首的丞相府亲信和以尚书令刘先为首地朝庭要员,正满面堆笑的看着大步而来的曹冲。

周瑜和孙尚香一样,在接近长亭的时候进了槛车,虽然他的衣服穿得还是很整洁,脸庞还是很俊朗,但那种帅气却不见了。他地待遇还不如孙尚香,孙尚香的槛车外还罩着一层纱,虽然能看到里面有人,但看不到清晰的面容,想来是照顾孙尚香,而他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只能面对着朝庭的重臣不时瞟过来的眼光盘腿而坐。

在那一刻,周瑜感到了莫大的羞辱,同时也将曹冲前些日子地好处忘得精光,他看着和大臣们谈笑风生、互相客套的曹冲暗下决心,有机会逃出生天的话,一定要将这种羞辱十倍奉还。

当然前提是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

曹冲带着大臣们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种很轻松地笑容:“诸位,这就是江东大都督周瑜周公瑾。”他回过头又带着一丝歉意笑道:“周都督,不是曹冲多事,实在是你的名声太响,诸位大人一定要来见见你,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周瑜被众人象猴一样看着,他分明感到了众人眼中的不屑和惋惜,心中地屈辱感更盛。不免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他从小到大一直被人羡慕,被人拥戴,没想到今天却落到这个下场。

他被侮辱了,舒城周家被侮辱了。

“江东周郎,啧啧啧。”一个不知名地年青郎官在后面轻声咂着嘴,语气中透着几丝羡慕,几丝不屑。周瑜心如针刺,羞愧难当。他低下头,将下巴紧紧的压在粗糙地槛车上,未清除干净的木屑刺痛他地脸庞,只有如此才能减轻他心中的难受。与他脸上的燥热相比,似乎正午的太阳也失去了威力。

曹冲看到周瑜的脸色,知道也差不多了,连忙笑嘻嘻的打着圆场:“哈哈哈,诸位大人,天气太热,我的养气功夫还不能跟诸位大人相比。这么晒着可真有点吃不消了,咱们还是进城吧?”

刘先等人一听,哈哈一笑,互相谦让了一阵,上车入城。曹冲上车之前。扭过头看了一眼槛车中面色胀红的周瑜,心情颇为畅快,你娘的,让你不理我,现在丢丢你地人再说。

跟在他身后的庞统笑道:“公子,你可别太过了,这周公瑾从小到大没丢过这么大人。真让他火了,以后要劝降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今天曹冲不仅向来迎的众人隆重介绍他就是庞德公口中的凤雏,而且把这次大战的功劳大部分都推给了他,让原本认识他但没有太把他放在眼里的刘先等人大吃一惊,立刻对他客气了三分,很是涨了面子,心情自然也就好得不得了。

曹冲哈哈一笑。回身笑道:“士元。你放心,这打一巴掌给个枣的事我还是会干的。如果他再不低头,我说不定真会搞个盛大的献俘仪式,让他的臭名传遍天下,他要想咸鱼翻身可不容易,江东孙权追杀他地全家,他的长子周循,已经死在孙权的刀下了。”

“哦?”庞统吃了一惊。

曹冲看了一眼四周,低声笑道:“此处人多眼杂,晚上再谈,晚上再谈。”

曹操没有进城,他住在了城外丞相长史王必的大营里,大营中守备森严,比起许县城内来安全得多。周瑜和孙尚香被关在了一起,也不知曹冲是故意的,还是事情实在太忙,居然把他们给忘了,好长时间也没有人来看他们,甚至晚饭都没有安排。他们在槛车里枯坐了大半天,直看到外面天都黑了,也没一个人进来问一声。

孙尚香饿了,咕咕地声音不时的从她的腹中传出,虽然有轻纱罩着槛车,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周瑜好象没有什么反应,他一直安静的坐在槛车里,一动也不动,浑似石化了一般。孙尚香几次想开口和他说话,却被他无声的冷漠逼得开不了口。

就在孙尚香又饿又气的时候,门口听到说话声,帐门一挑,曹冲领先走了进来。

“来人,快把孙小姐放出来。”曹冲话音刚落,孙颦连忙冲上前来,手脚利落的打开槛车,将孙尚香拉了出来。孙尚香钻出槛车,斜着眼睛瞪着曹冲暗自运气,很想扑上去揍他一顿,可一来自己腿都麻了,站稳都困难,更别提打人了,二来他也不是曹冲地对手,扑上去也是被他揍一顿,很不合算。

“呵呵呵,不要这么看着我,你也知道的,外人面前总要注意一些。”曹冲淡淡的笑了笑:“饿坏了吧?快去吃饭吧。”

“要你管!”孙尚香恶声恶气的骂了一声,扶着孙颦,挪着发麻的双腿,径自一扭一拐的出去了。曹冲也不生气,依然很平和的笑着,看着她一扭一扭地出了帐,这才转过头来。摸着下巴看着槛车里地周瑜,咂了咂嘴。周瑜闭着眼睛一声不吭,恍若未闻。

“大都督,就不要装睡了。”曹冲在帐中间坐下,咳嗽了一声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不知都督想先听哪一个?”

周瑜还是没有吭声,只是微微睁开了血红地双眼,用愤恨地目光看着曹冲。曹冲没有看他的眼睛。但他但他仿佛感受到了周瑜眼中的怨恨,不禁笑了一声,挥了挥手,让人将周瑜放出来坐在他的对面。

“你不要怨我,所谓面子不是人给的,全是自己挣的。”曹冲嘴角一挑,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你如果不是自己做了叛逆,又何至于今天落到这个地步。对不起你周家列祖列宗地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又何必这么看着我?”

“将军的大恩大德,周瑜来日一定相报。”周瑜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才象个汉子。”曹冲不以为然的点点头,颇为赞赏的笑了一声,又有些疑惑的问道:“只是我很想问一下大都督,你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等着你的无非是两个下场,一是被天子斩首祭旗。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我估计周家的墓地你是别想进了。对了,我顺便告诉你一句,舒城一战,蒋钦遁走。庐江郡已经收复了。”

周瑜脸色一僵,又立刻淡淡的笑了,一声不吭地看着地面。

“另一个结果就是天子念在周家世代忠良的份上,赦免了你,然后给你一个官,可以回乡坐着牛车,在潜山之下度此残生。”曹冲见他半天也不说话。只好继续说道:“不管是哪个结果,估计你这辈子想要报答我都比较困难了。”

周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敢放我回乡?”

“敢,为什么不敢。”曹冲轻声笑道:“反正你也回不了江东了。”

“此话怎讲?”周瑜一惊,霍的抬起了头。

“先告诉你好消息吧。”曹冲叹了口气:“你的家人,已经被我的人接过来了,就在营中。”“什么?”周瑜一下子直起了身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曹冲。看他那样子,似乎随时都可能扑过来掐死曹冲。曹冲似若未见。他对正要扑过来的典满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紧张,语气平淡的接着说道:“还有个坏消息,你的长子周循被孙权杀了,你的夫人悲伤过度,又赶着十几天地路,已经病倒了,奄奄一息,她姐姐正在照顾她。”

“不可能!”周瑜怒喝一声,“我与主公倾心相知,他怎么可能杀我的循儿,一定是你这个竖子的诡计,害我君臣离

曹冲皱起了眉头看着暴怒的周瑜,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转身就走。走到帐口时,他回身说道:“我不知道你和孙权是不是真地君臣相知,但事实就是事实,乔夫人就在营中,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你的伤还没有好,千万不要太动气,以免伤口迸裂,白吃痛楚。”说完他大步走了,大帐里只剩下两个虎士,扶刀而立,脸色冷漠的看着惊怒交加的周瑜。

周瑜喘了几口气,如困兽一般在帐中转了几个圈,这才捂着微痛的胸口,对着虎士沉声喝道:“我的夫人在哪儿,带我去看他。”

虎士面色不变,不卑不亢的侧身抬手:“请都督跟我来。”小乔脸色蜡黄,头发散乱,一点也没有美人地风度,病恹恹的靠在大乔的怀中,表情呆滞,红肿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却没有一滴泪。大乔怜惜的搂着她,轻声安慰着,将手中的汤药一点点的喂到她地嘴里。小乔只是机械地张着嘴,吞咽着汤药,眼神空洞。

周瑜大步跨了进来,大乔吃了一惊,连忙将小乔靠在锦被上躺好,站了起来:“妹夫。”

“夫人……”周瑜顾不上和大乔说话,扑上去一把抱着小乔,连声叫道:“夫人,夫人,我是周瑜啊,夫人……”

小乔的眼睛忽然动了一下,她费力地扭过身来,定定的看着周瑜,干裂的嘴唇抖动了两下,喃喃说道:“夫君,真的是你吗,夫君……”

周瑜心酸不已,不顾大乔就在身侧,将小乔紧紧的搂在怀中,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夫人,是我,是我,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夫君……”小乔忽然放声大哭,伸手双手死死的搂着周瑜的脖子,“循儿……循儿死了……”

大乔悄悄的退了出来,正看到曹冲正站在帐外不远处,身边站着庞统和张松两个丑八怪,低声商议着什么。一见大乔出来,曹冲连忙恭声施礼:“夫人,不知令妹可好?”

大乔轻轻的点了点头:“公瑾进去了,她终于肯说话了。”

曹冲松了口气:“这样就好。”

大乔躬了躬身道:“有劳公子操心,我这个妹子才能死里逃生,与公瑾见面,妾身在些替妹子谢过公子。”

曹冲心中有愧,小乔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策划的,包括他儿子周循的死,都在自己预料之中。所以他才站在帐外,不进去一睹闻名三国的大美人小乔,当然他也不知道现在的小乔一点也不美,直接就是个邋遢女人,看了让人对生活失去信心的邋遢女人。

“惭愧,可惜没有救出周循,让他枉死了。”曹冲有模有样的抹了一下眼睛。

“公子不必自责,孙家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冷血无情。”大乔一提到孙家的男人,脸立刻冷了下来,她恭敬的行了一礼,匆匆的走了。

曹冲看了一眼大乔娇俏的背影,暗自咽了口唾沫,再一次后悔自己穿越的年龄太小了,可惜啊。

庞统也出神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笑道:“公子,乔夫人在襄阳过得不错啊,脸色红润,风采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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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二节 交易

周瑜从情绪激动的小乔口中慢慢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乌林一战周瑜在华容道追击曹冲未果,随时带着人马又围了江陵,他没有回会稽,自然不知道会稽的事情。孙权大摆庆功宴,不仅请了好多大臣,还由谢夫人出面另摆了一席,请大臣们的夫人出席,小乔也在应邀之列。席后孙权赏赐了周家好多财物,丰厚得让人眼红,不仅如此,他还把周循的长子带进府去,说是找人教他读书,自己也好随便照顾,为周瑜解除后顾之忧。

小乔当时就起了疑心,不过鉴于周瑜带重兵在外,她估计着孙权只是有些顾忌,故而把周循带在身边,一来以示亲信,二来顺便为质,这也是常见的事,她倒也没有太过在意。后来孙权出征合肥大败,周瑜却在江陵打了个大胜仗,一时风光无限,接着孙权出兵江夏,历时月余又是大败,事情就有了变化,会稽出现了一些让人听了不太放心的闲言碎语。

最开始不过是说周瑜出兵江陵,并不是真心想拿下江陵,而是拥兵自重,以免回京口后要交出兵权,孙权为了表示信任,还特地派人到府上安慰,小乔虽然的些担忧,却也只能暗自担心,只想着过些天周瑜收兵,事情也就算结了。没想到风声越传越紧,接着就听说周瑜在江陵大败,身受重伤被擒。这个消息如同惊雷,一下子把小乔打蒙了,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又有消息说周瑜投降了,有人亲眼看到他在襄阳陪同曹冲阅兵,两人在一起谈笑风生,十分亲密。

这个消息让小乔坐定不安,她立刻进府去找谢夫人,托她向孙权解释,谢夫人同意了,回报她说孙权根本不信这个,一定是谣言。让她安心。小乔将信将疑,借着周循生日将近,试探着提出要将周循接回家中。孙权开始是满口答应,正当小乔到了时间去接时,却又说周循病了。说是疫病,正在治疗,暂时还是不要见的好。

就在此时,小乔发现家门外出现了不少可疑地人等,而她出门时也有人在后面跟踪,她很快就发现,这些人都统属于校事吕壹,一个最近很受孙权宠的人。随着会稽的风声越变越离奇,小乔不敢轻易出门了。谢夫人也很难见到了,即使见到,说话的语气也不对了,校事吕壹居然也踏上门来了。

周府渐渐被软禁了。

小乔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又无从打听,她一方面担心周瑜,一方面担心周循,惶恐不安。一夜数惊,日见憔悴,只得花重金托人到府里打听。结果让她很震惊,孙权听到周瑜投降的消息大发雷霆,暴乱如雷,而周循也根本没病,只是被他软禁了。没有他的命令,周循不能出府门一步。

小乔惊恐不已,却无法可想,只得枯坐在府中。直到一天晚上,张昭府上来了一个人,悄悄来告诉她一个消息,周瑜降曹已经证实。孙权大怒之下已经杀了周循。接着又要将周家全杀了,张昭等几个大臣听到消息火速赶去苦苦相劝。孙权却执意不从,张昭无奈,只得一面缠着孙权,一面派人通知小乔,让她立刻想办法逃出会稽,以免事情不可挽回。就在小乔徨无计不知所措的时候,张昭的侄子张奋赶到周府,将她们母子接出了会稽,交给一伙神秘地朋友。他跟小乔说,这些人是周瑜派来接应她们的。

如此这般,小乔在那伙神秘人的保护下,偷偷出了会稽,日夜兼程赶到了襄阳,赶到了许县。她出来的时候,为了方便,除了次子周胤、女儿周清之外,什么人也没有带,什么东西也没有带,如果不是在襄阳的时候遇到了大乔,她甚至连换洗地衣服也没有,如果不是大乔的悉心照顾,她也许已经悲伤过度,死在了从襄阳赶往许县的路上。

“张文敬(张奋)?”周瑜立刻觉得到其中的诡诈,他听说张奋在合肥之战中就失踪了,一直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会稽,那伙神秘人又是什么人?

“对,就是张文敬,他到府中去见过你,我认识他的。”小乔说了半天,有些乏力的倚在周瑜怀中,可怜的象一只小猫。周瑜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想着她这几个月来天天生活中担惊受怕之中,心中不忍,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细细推敲着疑点。

慢慢的,他想明白了,脸色渐渐变得铁青,他轻轻摇了摇怀中地小乔,柔声问道:“夫人,那伙神秘人是不是都很高大强壮,武技很好?”

“夫君怎么知道?”小乔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想了想又道:“也不全是,其中有一个男子长得很矮,好象还是那伙人的头,夫君,他们真是你派去的吗?”

周瑜面色如冰,他强笑了笑:“夫人,是我派去的,你既然到了这里,就安心的休养身体吧。”

小乔失声痛哭,捶打着周瑜的胸口:“你既然降了,为什么不早点派人去,可惜了我的循

周瑜无言以对,只得软语相劝,小乔几个月没有安生睡个觉,又连着赶了十几天地路,如今见到了周瑜,总算有了主心骨,哭了一阵,实在撑不住,慢慢的睡了。周瑜将她轻轻的放好,关照旁边的侍女小心照顾着,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大帐。

一出大帐,他挺起了身躯,捏紧双拳喘了几口粗气,咬牙切齿的说道:“带我去见曹冲!”

曹冲正在和张松下棋,他的棋力很弱,根本不是张松地对手,没到中局就输得惨不忍睹,他尴尬的一笑:“不下了。不下了,我下得憋屈,你也赢得无趣,还是由士元或者子翼和你对阵吧,我就当个看客。”

“曹冲!”周瑜大步进了帐中,一见曹冲和张松就忍不住冲了上去,伸手要去抓曹冲的衣服,曹冲一见如疯猛一般地周瑜冲过来,立刻侧身让过。手顺着周瑜的胳膊轻轻一带,就将冲过来的周瑜带着转了个圈,几乎摔倒在地。周瑜还没站稳,旁边的典满立刻迎了上去,双手摁在他地肩上。将他死死地摁在曹冲面前的席上。

曹冲好整以地看着脸红脖子粗的周瑜,理了理衣服,对着有些意外地张松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棋盘放在一边,这才皱着眉头说道:“大都督这是何意?”

“竖子,就是你们造谣,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周瑜伤势还没全好。也敌不过典满的力气,徒劳的挣扎了一阵,只得放弃了上来暴打曹冲一顿地想法,气哼哼的坐下。

“这才象个都督的样子吗,动手动脚的搞得跟街头的游侠儿似的,多丢身份啊。”曹冲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来,跟两口茶,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让你家破人亡了?”

刚端起茶杯的周瑜一听他这话,气得的一声将茶杯顿在案上,起身又要扑过来,可惜被身后地虎士死死的摁住,挺了半天也没站起来,倒是憋得伤口又开始流血了。他戟指曹冲大喝:“竖子,是不是你趁着我养伤的时候让人穿着我的衣甲冒充我。说我投降你们了?”

“哪有这回事?”曹冲满脸的无辜,“我什么时候动过你的衣甲?不过是邓师傅说你那行头蛮好看,照着做了一副而已,这也不行?”

“你……”周瑜被他的回答一下子给噎住了,脸憋得通红,过了半天才骂了一句:“你无耻!那这个侏儒到江东去接我的家人,总是你派地吧?”

“且!”曹冲不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句。收了脸上的笑容:“大都督也是知书识礼之人。应该知道君子绝交不出恶声,这些难听的话还是少说为好。省得伤了和气,我想大都督这半夜跑来搅了我们的雅兴,总不会是学那村妇骂两声出出气吧?”

“呸!”周瑜唾了一口:“我跟你无交可绝,也无和气可伤。”

曹冲见周瑜气急败坏,忍不住笑了:“既然如此,大都督骂了骂了,那就回去吧,夜也深了,好好休息,养好精神,过些天还要献俘呢。”气哼哼的周瑜一听曹冲下逐客令了,倒不免有些奇怪了,他看着一脸漠然的曹冲,上下打量了他半天,他不想信曹冲花那么大功夫,派张松带着人潜入会稽,就是为了让他死得安心一点,而根本没有劝降地意思。可眼前的曹冲确实没有一点劝降的样子,跟他在一起近一个月了,只有那天在亭中说过一次,而且根本就一点诚意都没有。

他慢慢的冷静下来,端起案上的茶杯,茶杯里只剩下小半杯茶,他犹豫了一下,旁边的虎士立刻提起茶壶,给他加满了水。周瑜举杯浅呷了一口,脸色慢慢恢复了白净。

“说吧,你究竟想对我怎么样?”

曹冲笑了,他晃了晃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不想怎么样,应该说大都督究竟想怎么样才对。”

周瑜嘴角咧了咧,轻轻放下茶杯:“我要你取消献俘仪式,我还要面见天子。”

曹冲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笑道:“这个我说了不算。”

周瑜站起身来,抬起头,用一种俯视地眼光看了一眼曹冲:“你什么时候把这两件事做成了,什么时候再来跟我说其他地事。”说完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帐外。

曹冲笑了一声,看了看满面带笑的庞统和张松道:“这哪里有点俘虏地样子,这江东的人是不是都这么牛啊?”

庞统和张松一听,想到了另一个更嚣张的俘虏,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个……这个献俘仪式可不是我说取消就取消的,天子也不是我说他能见就能见的,二位先生看这可怎么办?”曹冲有些挠头了。看周瑜这架势,一旦真被当成俘虏在众人面前亮个相,估计自己就要替他养小乔一辈子了,虽然他很愿意,可小乔一定不愿意,搞不好再给自己下黑手。

“这个……只能去先去问问丞相地意思,再问问天子的意思了。”庞统收了笑容,略一思索说道。

“丞相在乌林被他放了一把火,估计恨他入骨。正希望看到他跪在面前投降呢。至于天子,也不是我去说两句就顶用的,总得找个说话有份量的人才行。二位先生想想,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庞统摇摇头道:“丞相大人不是那种小气量的人,周公瑾已经被俘了。是不是要举行个仪式,不是那么重要的,如果能因此招降周公瑾,大大打击一下江东的气势,丞相大人一定不会拒绝。至于天子那里,还是荀令君最有份量,公子何不去求求他?”

张松也点头道:“周公瑾此人在江东很有威望,他如果投降,江东人心必散。不过我估计周公瑾纵使低头。也未必就会心甘情愿的为公子效力,公子不可期望过高。”

曹冲点头,他早就有心理准备,老子没有王霸之气,美女不入怀,英雄见了也不拜,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跟差点被赵云一矛挑死相比。象这样被周瑜骂两句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周瑜地儿子周循虽然不是死在他的手里,但也脱不了干系,要想周瑜一转脸就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连他自已都不相信。

“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就先去找荀令君,看能不能找到天子说说情,先把这献俘的时间往后推一推。然后再赶回邺城去见丞相。”

比起一年前,荀清瘦了很多,脸色很不好,头发也白了不少。曹冲见到他时,一个小姑娘正在他身边服侍他吃药。那个小姑娘长得很美,和孙尚香那种带着英武之气美不同的是,她地美里透着文弱。透着一种让人怜惜的柔弱。而眉语之间,却有一种睿智和坚强。她一见到曹冲就羞得满脸通红。起身匆匆行了个礼,逃也似的端着药碗走了。

曹冲一下子就呆住了,甚至忘了和荀行礼。

“仓舒啊。”荀招呼曹冲坐下,上下打量着曹冲笑道:“这一年不见,你长高了不少,难道是荆州的水土养人的缘故?”

走神的曹冲这才收回跟着那个小姑娘走出房间的心思,尴尬的笑道:“令君说笑了。不过荆州靠近汝颍,说是人杰地灵也是实事求是的,汝颍多才俊,我不过只占了点小便宜而已。”

荀呵呵地笑了,他抚着胡子,满意的看着曹冲:“少年老成,浑不似你外表的跳脱。十四岁带兵打仗,半年之间立下如此大功,我大汉朝有史以来,还是第一人,假以时日,你就是我大汉的又一名将,可以直追卫霍,只怕丞相大人也要略逊一筹。”

曹冲一听他如此夸奖,连忙谦虚道:“令君过奖了,卫霍是我的偶像,父亲是我的启蒙老师,我如何敢跟他们相比。”

荀哈哈大笑:“仓舒,你不要太自谦了,就算是丞相大人在此,我也会这么说,我想他也会很高兴的。好了,不说这些了,你昨天才到许县,过些天还要举行献俘,有好多事要忙,怎么有空跑到我这里来。”

曹冲笑道:“正是为了献俘的事情才来相求。”他把周瑜地事情说了一遍,荀连连点头:“既然他有降意,自当稍留几分颜面。天子为人谦和,在长安时又多受周太尉照顾,一直思报,自然不会为难他,我去说一说,想来不是太难,至于丞相大人那边,还是你去解释一下为好。“如此有劳荀令君了。”曹冲连忙称谢。

“无妨。”荀摆摆手笑道:“天子对你上次送过来的宣纸很是喜爱,天天用来写字画画,消耗得很快,你这次可曾再送一些来?”

曹冲咯咯一笑:“我大汉朝再穷,也不至于让天子没有写字的纸吧,宣纸在襄阳已经能大量生产,每天能出数千枚,供天子写字是没有问题的。看着销路不错,还有几个作坊正在准备上马呢。”

荀点点头,看着廊下不停的搬着东西的家人,开了个玩笑:“仓舒,你在襄阳一年,发了不少财啊,给我带这么多东西,不会是贪墨的吧?”

曹冲抬起头,正视着荀:“令君,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然发了不少财,却无一个五铢钱来得不干不净,这点请令君放心。天下聚财之道多矣,贪墨是最下作地一种,我何必授人以柄。”

荀哈哈大笑,连连摆手道:“仓舒,我和你开个玩笑,你不要太当真了。我知道你干净,从荆州刺史到荆州的百姓,都在传颂你的功德和威名,这点我是信得过你的,天子也信得过你,多次在我们面前夸赞你呢。”

“不敢当,不敢当。”曹冲连忙谦虚,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这名声也不见得可靠,这邀名的人历代屡见不鲜,大多却是沽名钓誉之辈,纵使真有清廉之人,也只能起一些标榜作用,于国于民无益。且太注重于名声,只会造成虚妄。崔毛二位选官首重节俭,结果丞相府门前破衣破车,简直成了流民之所,然私底下还不是奢靡成风?大秦商人钱四海带了几十箱子的贵重货物,在邺城不过数日就销售一空,满载而归,那些货物便宜的要数万钱,贵地至千万,又是哪些人买走了?买回去又有何用?”

荀略微皱起了眉头,扭过头看着曹冲:“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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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三节 怀春

曹冲正欲诉说一些自己的看法,眼睛的余光却看见门后露出一幅绿色的裙摆,正是那那刚刚逃出去的少女所穿长裙的颜色,曹冲刚有些出神,那后面的人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裙摆一闪就不见了。

“仓舒……仓舒……”荀半天没有听到曹冲回答,却见他看着一侧愣神,不免有些意外,有些不快的提高了音量。曹冲“啊”了一声,连忙回过头来,见荀面色不虞,还以为自己刚才那些言论让他不快,连忙把后面要说的宏篇大论咽了回去,憨憨一笑的挠了挠头:“令君,我本有些想法,可最近在荆州抽空看了天子赏赐的汉纪,又跟着几位先生粗读了一通汉书,觉得那些想法太过粗陋了,一时也说不上什么来,不敢在令君面前出

荀见他有些紧张的样子,不免菀尔一笑,这少年虽然天纵其才,但毕竟还是个少年,难免有举止失措之处,听说他上次在天子面前居然也放声大呼,好在说的话很中天子意,这才没有责怪他。自己算是他的长辈,也没有必要太过严苛,当下也就轻轻一笑道:“不怕想法粗陋,就怕熟视无睹,你年纪尚轻,最近又一直忙于战事,思考的时间少些也是情理之中。荆州已经安定,以后可能会空余些。夫子说十五志于学,你也十四了,也该做做学问了。”

曹冲连忙应了一声,他知道荀的学问大,只不过被他的才能所掩盖,一般人想不起来他腹中的经学,现在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是要自己学经,可说实在的,从前世带来的经验看。他根本不觉得那些经书有用。但这些自然不能跟荀直说,要不然荀真会翻脸了。他想了想道:“我看令君身体不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家父在乌林受伤。幸亏遇到华大师的两位弟子,这才转危为安。听说他在邺城和樊子陵学了一套华大师传下来的五禽戏,练习了数月,颇有效用。现在身体已经无恙,据说比受伤前还要精神一些,令君何不练习一二,也能调理身体。恢复精神。”

荀笑了笑,没有太当回事,他是儒学正宗,根本看不上这些神仙方术,在他看来。这些只是些骗人地伎俩罢了,纵然对身体有用,却不上大雅之堂,哪里值得他这样的人去关注。不过曹冲一片好意,他也不好推辞,只是微笑不语,眼神之间却显出一丝不屑。

曹冲看在眼里,也不反驳,思索了一下却又笑道:“我时常也在想,这一国如同一人。人要健壮,国要强盛,五禽戏使使人延年益寿,其中必有道理,或许这道理也可对治国略有裨益。圣人又云,易道广大。无所不包。存乎万物而人不觉,导引虽是小术。亦有至理。圣人作易,仰观天文,俯察地理,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依我看,人为万物之灵,人体精妙绝伦,其中大有学问,加以研究,必有所得。五禽戏虽不登大雅之堂,却也不可等闲视之。”他说完,生怕荀跟他引经据典的大论一通,也不等荀反应,拱拱手道:“令君事务繁忙,不敢多有叨扰,冲就告退了。”

荀被他刚才那一席话说得正有些兴趣,却见他忽然告退,不免有些失望,只得挥挥手道:“也好,你先去看看你家阿姊,我去晋见天子,待回来有时间我们再聊。”

曹冲立刻应道:“恭敬不如从命。”说完,他躬着腰,拱手着倒退了几步,转身走了。荀看着他地背影,若有所思的抚着胡子,半天没有动身。那个少女从屋里走了出来,扶着荀的手臂轻声笑道:“父亲,何事让你如此出神沉迷?”

荀闻声偏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少女笑道:“文倩,你明明听到了我们的话,又何必明知故问?”

荀文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将脸贴在荀的手臂上,柔声说道:“父亲,我觉得曹公子说的话颇有道理呢,既然丞相大人那么重的伤练习了那什么五禽戏都能复原,父亲这点小病也自然也不在话下地。”

荀没有答话,只是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看着院子角落里盛开的一盆荷花,摇摇头进了里屋,收拾了一下进宫去见天子。荀文倩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一丝失望浮上心头,眼中有了些许湿意,她低了头,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回房,刚到门口就看到母亲唐氏站在门里慈祥的看着她。荀文倩心中一酸,眼中地泪几乎要涌出眼眶,却又被她忍住了,她强笑着叫了一声:“阿母。”

唐氏叹息一声,将她搂进怀中,欲言又止,母女俩相对黯然。

曹冲正在荀恽的房中和老姊曹秋说话,他让人将带来的礼物抬了进来,曹秋看着一箱一箱的东西,不由得笑道:“仓舒,看来你真是了财了,给我一个人就带这么多东西?邺城那么多人,你岂不是要将半个荆州都搬回来了?”

曹冲哂然一笑:“这不是我准备的,都是小玉儿准备的,她说成亲这么久,初次去见家人,总要多带点礼物,免得生份了。这里面都有些什么我都不知道呢,你也别谢我,要谢就谢她吧,等她来见你的时候,你和气一点,别把她给吓得就好。”

曹秋笑出声来,抬起手在曹冲脑门上弹了一下:“小东西,刚娶的媳妇这么宠着?我可听说你对她宠得很,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还有两个捡来的丫头,也被你宠得不象样子,就连那个孙家地女子,一个俘虏也在你营中自由出入,你可要小心,别给人留下话柄,坏了名声。”

曹冲捂着脑门作势哎哟了一声,一把抓住曹秋的手:“好了,你别再弹我了,我是没关系,可是额上如果被你弹红了。待会去见天子,天子问起缘由,我可如何回答?让人知道了可对姊夫的名声不好。”

“小东西。还真会找理由,我有那么不知轻重吗?”曹秋白了旁边窃笑的荀恽一眼,将曹冲拉到一旁坐下,一面让人上茶。一面轻声说道:“仓舒,你在荆州立了大功,可有些事你也要知道,这立了功未必就会受赏的。在外面做事,也未必就比不做事的得宠地。”

笑嘻嘻地曹冲一听,立刻觉察到了老姊话里有话,他立刻收了笑容,正色问道:“怎么。姊姊听到什么了?”

“我虽然在家里,可有些事情也略知一二。”曹秋有些不满地看了曹冲一眼:“你这仗是打得不错,可小时候地聪明劲儿却不见了,这些事情还用我来提醒?”

曹冲一滞,心道我是个假冒的,对这些当然不懂了,他正考虑着如何开口,曹秋将一杯茶推到他地面前,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荀恽说道:“河内司马家的老二司马仲达,最近写了几封信给你姊夫。殷勤得很。”

曹冲再迟钝,也听出其中的意味了,曹丕和荀恽一直不对付,这司马懿却是曹丕地心腹,联想到最近夏侯尚和曹真结亲的事情,估计司马懿对荀恽这么客气也不会单纯是性情相投或是仰慕之类。难道他们又在打什么主意。要靠荀这棵大树?曹丕是不是感觉到了危机,在找援手?

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一边想着怎么回去曹丕还会有哪些歪招,一边和荀恽夫妇闲扯些荆州的事情。曹秋见他略有所思,便也不再多说,三人说些闲话。荀恽见过蔡家书坊印出的冬至诗集,对曹冲小小年纪却能做出那么大气地七言诗佩服不已,而曹冲这半年来在荆州纵横挥阖,连败孙权、刘备,打败了万人敌关羽,现在更是连周瑜都给逮住了,让他不敢再把曹冲当个孩子看。他随荀时间最长,智谋虽然比不上荀,却也不是等闲之辈,只是三十多岁依然未建寸功,不免在言语之中透出些羡慕来。三人正说得开心,有仆人来叫荀恽,说是夫人要他去一趟,荀恽一听,连忙告了罪,起身去了。

见荀恽走了,曹冲便拐弯抹角的打听起那个少女的情况来,他还没问两句,曹秋就笑道:“仓舒,你说的大概是我家小姑文倩,当初我跟你提过,你推三阻四,这两年不见,怎么这么热心的打听起她来了?”

曹冲吃了一惊,感情那是荀地女儿啊,姊姊还提过?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十有*是老早以前的事了。他被曹秋说得有些挂不住,生怕露了馅,不敢再问下去,干笑了几声,连忙把话题扯了开去。正说着,荀恽满面含笑的走了进来:“仓舒,我母亲想见见你。”

荀进了宫,天子刘协正悠闲的弹着琴,太子刘冯看着父亲灵巧的双手在琴弦上跳动,听着悠扬的琴音,手指在大腿上轻轻的打着节拍,十分入迷,年龄小些的刘熙等人倚在皇后伏寿身边,却有些无聊,不停的扭动着身体表示他们的不耐烦。刘协将他们地神情看在眼里,不禁暗自笑。听说荀进宫要见驾,刘协知道他必然有事,连忙停了琴,让伏寿带着刘冯他们走了,这才整整衣服,请荀入见。

“周公瑾?”刘协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去年就是这个人在乌林一把火把不可一世的丞相大人烧得狼狈不堪,他特地问了荀等人,知道他是故洛阳令周异的儿子,还是故太尉周忠的从子,一直有些可惜这么好的人才没有为自己所用,却做了孙权的都督。没想到他居然被曹冲给抓住了,还要搞什么献俘仪式。大汉朝好象有好多年没有搞什么献俘仪式了,刘协甚至不知道献俘仪式是什么样子地,这让他觉得备觉新鲜,细想起来,上一次好象还是孝桓皇帝时地事情了。

“陛下不知道?”荀有些意外天子的表情。

“不知道。”刘协苦笑了一声,“邺城丞相府地公文只说荆州大捷,曹爱卿连破关羽孙权大军,没说什么献俘仪式啊,或许是公文还在路上吧。”

荀有些黯然,这俘虏都到了城外的大营了,天子还不知道这回事呢,真是咄咄怪事。可见天子的威信已经沦落到了什么地步。

“令君,这曹爱卿还真是个少年天才,半年时间平定的荆州。居然把周公瑾都给抓住了,当初没有看错他。”刘协看出了荀的心情,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个时候也不想再扯这个话题。实在有些无趣。

“陛下,曹仓舒不光打仗得好,治理政事也有一套,荆州方面的消息说。荆州民心安定,百业兴旺,虽然有大量地百姓撤到了汝颍关中一带,但却无一亩良田闲置。他搞了个包租的措施,将空出来的田全部租给了那些大户。又从山里移出了不少山民,今年托陛下圣明,风调雨顺,必是个丰年。”

刘协自嘲地咧了咧嘴,没有说话。他拍了拍一旁书案上的宣纸道:“曹爱卿天纵聪明,无事不能,能打仗,能治民,还能造纸印书,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啊……”他停顿了一会。又有些怅然的说道:“可惜我大汉朝这样地人才太少了。”

荀一听刘协的语气不对,连忙说道:“陛下说得对,曹仓舒不仅年轻有为,更为可贵的是他对陛下忠心耿耿,无时不刻不把陛下放在心中。象这宣纸,如今襄阳一日产量不过千枚。大部分要交付印书。所余极为有限,可他给陛下一送就是上千枚最上等的。其忠心可鉴啊。”

刘协看了一眼荀,嘴角掠起一丝苦笑。

“献俘地事,就由丞相府决定吧,至于周公瑾要见驾,便让他来吧,我倒也想看看这周郎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刘协沉默了半天,才开口说道。

荀见天子根本不知道献俘的事,就知道天子的心情不会好,现在听他的口气,好象对曹冲都有些了隔阂,自己故意提醒天子曹冲的忠心,他也没有什么反应,不免有些不解,一时也不好多问,只得先退了出来。刘协见他出了宫门,沉默半晌,喃喃自语:“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个不沽名地曹仓舒,究竟是我大汉的福,还是我大汉的祸,也许只有天知道了。父皇,你帮帮我吧,我真是不敢再试了,一步走错,可就再没有机会啦。”

“陛下,何不请贾文和和刘始宗来?”皇后伏寿在刘协的身后轻声说道。

刘协回过身,看着伏寿半晌无语,他细长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想了想道:“国丈最近身体可好?我想请他进宫来讲讲书。”

唐氏看着态度恭谨的曹冲,仔细打量了他半天,和气细语的问了些不着话,无非是些荆州的民风民俗,生活习惯。曹冲本以为能见到荀文倩,一边说一边偷眼用余光四处看,却没看到荀文倩的影子,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他想到要想再见到荀文倩,就得先把准丈母娘哄好了,倒也不敢怠慢,挥自己的特长,挑了一些风趣地事情,说得唐氏眉开眼笑,开心异常。

唐氏是中常侍唐衡的女儿,当年桓帝不想做傀儡,在厕所里找了五个太监商议,突然出手除掉了横行二十余年的大将军梁冀,做了个实实在在的皇帝,唐衡就是这五个太监之一,后来因功封侯。这五个太监横行霸道,坏事干净,天下人恨之入骨,对他们又是惧怕又是鄙视,名臣赵歧为了躲避唐衡的迫害,连名字都改了,在外面逃亡数年,卖饼为生。这种事对唐衡来说估计都算不上什么,由此可见唐衡的恶名,跟曹家比起来,唐家地名声要臭得多。

而唐氏嫁给荀,不是因为唐氏有多好地品德或容貌,而是因为唐衡的威势。荀少有才名,唐衡看中了他,要让他做女婿,荀地父亲荀绲虽然不耻唐衡,却又不敢违背,这桩婚姻算于强买强卖型的,可以说是荀家的一个污点。

唐氏在荀家的地位也可想而知,所谓敬鬼神而远之,大概就是唐氏最好的体会。除了她的亲生子女,其他同族的人很少有跟她亲近的,象这样有个天才少年给她讲笑话的事情,在她的记忆里是开天辟地第一回。她不知道曹冲是为了荀文倩讨好她,还以为是因为曹冲也是宦官后人,有共同语言呢。

不过说实在的,曹冲这个穿越对宦官的态度确实和其他人有些区别。

“秋儿,你这个弟弟真是有趣,我很喜欢。”唐氏对陪在一边的曹秋笑道。

“仓舒,还不谢谢阿母,阿母可是难得夸人呢。”曹秋凑趣的笑道。她说的当然是假话,唐氏不是难得夸人,是难得有人愿意被她夸。

曹冲连忙装出一副很受用的样子谦虚了几句,又坐了片刻,见唐氏并无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说些家常闲话,不免有些失望。唐氏也笑过了,也问过了,又和曹秋说了几句闲话,这才放曹冲出来。

曹秋见曹冲脸色不是太好,不免关心的问道:“仓舒,是不是累了?”

曹冲随口应了一声:“连日赶路,确实有些累了,这样吧,我先回大营去,明日再来拜见荀令君。”

曹秋有些狐疑的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你刚才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怎么突然之间就觉得累了,是不是有心思瞒着阿姊?”

曹冲有些为难的挠了挠鬓脚,看了看四周,这才凑到曹秋身边说道:“怎么没见你小姑文倩?”

曹秋眼角挑起,带着一丝狡猾的笑容,伸出玉葱般的手指点了一下曹冲的额角,得意的笑道:“知道你这个小东西就是后悔了还死要面子,在阿姊面前还装什么,有话就说嘛。”她看着有些腼腆的曹冲,笑了两声却又皱起了眉头,有些惋惜的说道:“仓舒,这事可不太好办,陈长文刚刚向阿翁提亲了。”

第五卷 蜀道难 第四节 风起

曹冲有些懵,他怔怔的看了曹秋好一会,这才垂头丧气的出了荀府回大营。一路上他倚着车厢,看着外面随风摆动的柳枝出神,一会儿想着荀文倩如花的俏脸笑,一会儿想起曹秋所说的陈群前来提亲的消息,又不免唉声叹气,愁肠百结。

恨哪,这么美的女人,那个真正的天才儿童怎么就看不上呢,搞得自己现在看上了,却又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别人抢走了,要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陈群。陈群家世好、名声大还在其次,关键他还是曹丕的人,自己要是去搅了这件事,岂不是要跟曹丕正面为敌?可不搅的话,岂不是看着美人落别人的怀?

为难啊。

麋氏姐妹看着一会笑一会儿呆的曹冲,百思不得其解,大双憨直,拉着曹冲的袖子问了一声,曹冲却没有应她,只是有些为难的笑了笑,搞得她们姐妹莫名其妙,大双还伸出手在曹冲额头上摸了摸,生怕他是烧了说胡话。

“好了,我没事。”曹冲拉下大双的手,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回到大营,曹冲也没心思去见人,径直回了自己的大帐,一进帐就有些烦燥的甩到脚上的丝履,大步走到榻上,倒头便靠着锦被翘起二郎腿顾自想着心思。蔡玑正在帐中看书,一见他满面不快的走进来,一句话也不说就躺在榻上生闷气。不免诧异地看了看他,转过身看着麋氏姐妹。

“我……我们也不知道。”麋大双连忙解释道:“公子从荀府里一出来就不高兴,问他也不说。”

“都是个带兵的将军了,还象个孩子似的。幸好大双小双不是外人,要是被外人看见了,岂不笑话。”蔡玑放下书,坐在曹冲身边细声细语的嗔道。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曹冲拉了起来,帮他脱掉外衣:“就是累了要休息,也是洗漱了再休息啊。这么躺着算怎么回事?怎么样,荀令君可答应帮忙?”

曹冲看着手脚利落地蔡玑,忽然心里有些歉疚。蔡玑虽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但知书识礼,性格温和,长得也算是百里挑一的,要不然他当初喝醉了也不会捏着她的手不放,自己娶了她应该觉得满足才是,怎么一看到荀文倩就魂不守舍了呢。难道是因为荀文倩大一两岁,比起刚刚开始育的蔡玑来更符合自己这个前世的审美观?

晕,自己还是个以貌取人的俗人。他有些自责摇了摇头,伸手拉过蔡玑的小手握在手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蔡玑看了一眼旁边的麋氏姐妹,脸有些微红,想把手抽出来,却又有些舍不得。她低下头偷眼瞧着曹冲的眼神。见曹冲眼神散乱,脸色却有些愧意,不免有些奇怪。她低下头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红晕立刻退了,手也不由得颤了一下。

曹冲眼睛虽然茫然的看着蔡玑的脸,脑子里想着的却是荀文倩。没有注意到蔡玑的异样。蔡玑看着他脸上偶尔露出的笑意,咬了咬嘴唇强笑道:“公子,去见阿姊了?”

曹冲“啊”了一声,眨了一下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蔡玑:“你说什么?”

“公子去荀府可见到阿姊了?”蔡玑犹豫着想抽回手,手却不听使唤,反而更用力的反握住曹冲的手。

“喔。见到了。”曹冲随口应道:“她对你准备的礼物很满意。说等些天要来见见你呢。”

“那我就放心了。”蔡玑偏过头看了看正坐着说闲话的麋氏姐妹和蔡沁儿,随口的问些他去荀家的事情。曹冲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将去找荀地经过说了一遍,只是下意识的将其中见到荀文倩的事给略略一提就溜过去了,他以为自己掩饰得不错,却没料到蔡玑用意本不在荀家的事,他口中惊鸿一瞥的这个女子却着实引起了她的注意。

“阿姊的小姑今年多大了?”蔡玑轻描淡写地问道:“长得美么?”

“美!”曹冲突口而出,话出了口这才现回答得太快了,连忙又说道:“不过没你美,再说……再说她也快要成亲了,陈长文已经派人来提亲了。”他看着蔡玑戏谑中带着些失望的眼神,慢慢闭了嘴,有些尴尬的干笑了几声。

蔡玑脸色白,她想笑两声表示自己不在乎,却偏偏笑不出来,嘴角扯动了几下,让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勉强。她抽出手,背过身子去静静的坐着,头越来越低,终于忍不住的**双肩轻声抽泣着起身走开了。

蔡沁儿她们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此时一见小姐哭着走了,她立刻站了起来,小跑着跟了出去。麋氏姐妹看了手足无措地曹冲一眼,又脸色黯然地相互看了一眼,同时低下头去摆弄手里的事情。

帐中一时冷清得让人难受。

曹冲看看大双小双,又看看内帐,想起身下榻去看看蔡玑,却又觉得去了也不好说些什么,犹豫了几次,最终还是没去,翻身倒在床上郁闷。娘地,这都穿越了,怎么还跟前世一样,一看到女人哭就疲软啊。他一会儿抱怨自己没有王八之气,一会儿又自责有些得蜀望陇,故意去想些其他人,想把荀文倩的影子从脑子里赶出去,可赶来赶去,却现她的影子倒越清晰了,不由得叹息不止,在榻上翻了好一会儿烧饼,总算迷迷糊糊的睡了。曹冲半夜的时候醒了,他睁开的双眼,看到蔡玑坐在她的面前,脸上的妆修补过了,除了略有些红肿地眼睛之外。几乎找不出什么哭过的痕迹。他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旁边的沙漏,坐起身来:“小玉儿,都子时了你怎么还不睡?”

“没什么,我只是想些事情。一时睡不着。”蔡玑淡淡地笑道,抬起眼睛盯着曹冲。

曹冲怜惜的看着蔡玑,向她挪近了些,张开双臂:“来,夫君抱抱。”

蔡玑脸一红,犹豫了一下,还是倾身躲进了曹冲的怀中。曹冲环抱着她。手轻轻的抚着她柔若无骨的双肩,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一下,苦笑一声说道:“小玉儿,我一直以为自己与众不同,现在才现也不过是个俗人,男人有的坏毛病,我基本上也一个不缺。”

“夫君……”蔡玑哽咽了一下,却又立刻用手指擦了擦眼睛,张开五指轻轻的贴在曹冲地心口。感受着他心跳,他的心跳还是那样有力,却失去了平时的沉稳,透着一丝无助和茫然。

“给我点时间吧,等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就去邺城拜见母亲,然后就回襄阳,好不好?”曹冲低下头。将下巴轻轻的抵在蔡玑漆黑的青丝上,嗅着她的体香,慢慢的安静下来。不……”蔡玑忽然挣了一下,从曹冲的怀里直起身来:“夫君,你不能这样。”

“不能哪样?”曹冲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夫君,你细细的想一想。”蔡玑理了一下被曹冲弄得有些乱的头,又理了理曹冲胸前被她的泪水沾湿的衣襟。整理了一下情绪,尽量平心静气的说道:“夫君,你想一想,陈长文年近三十,一直未娶正妻,如果他看中了荀家姊姊,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提亲。荀家姊姊今年十七了。两年前就可以嫁人,陈长文当时为什么不来提亲?偏偏现在和司马仲达两人一个来提亲。一个来结交荀家姊夫?”

曹冲无声的笑了一笑:“这还用说,当然是因为荀家对父亲影响甚大,要为子桓拉拢荀家了。”

蔡玑点点头,语气越的平静,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地事情:“荀家是颍川大族,名门之后,荀神君在士人中享有大名,有子八人,号称八龙,无不是当世人杰,荀令君和荀军师又是父亲的左膀右臂,他的三兄荀休若任监军校尉,都督河北,掌握着冀并地区的军权,深受父亲信任。除了他们自身的权势之外,他们还是颍川士人的领袖,他们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代表了颍川士人地态度,而颍川士人在丞相府中的份量,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你是说……”曹冲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明白蔡玑的意思了。陈群娶荀文倩,不仅是自己想的那样娶了一个美人而已,而是娶到了荀家的态度,替曹丕争取了一大批人的支持,这对要和曹丕争嫡的自己来说,绝不是件小事。而蔡玑在伤心自己不能成为正妻地同时,还能从他地角度出,看出了其中的要害,自己却被失望地情绪所困,局限在一人一事中,迷失了方向,反需要伤心的蔡玑来提醒。他的心里立生感激,感激之余,更多了一份对蔡玑的愧疚:“那岂不是委屈了你?”

“大丈夫三妻四妾平常得很。”蔡玑看出了他眼中的惭愧,失落的内心稍许有了些补偿,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小玉儿命好,能得夫君百般疼爱,却也不敢妄图专宠而坏了夫君的大事,只盼着夫君有了新人莫忘旧人,就算心满意足了。”

“哈哈哈……”曹冲故意哈哈一笑:“你就是我的女军师,我如何能忘了你,来来来,先让夫君疼一下,以示谢意。”说着,扮出一副色狼的模样,一把将蔡玑搂入怀中,照着她樱红的嘴唇狠狠的咬了下去,两只手也不规矩起来,伸入蔡玑薄薄的丝衣,直探要地。蔡玑躲闪不及,被他一把抱了个满怀,不由得嘤咛一声,面赤如霞,气息急促,两只手用力的抱着曹冲的背,任由曹冲的嘴从她的嘴唇转移到她细长的脖颈,微张的樱唇在曹冲耳边细语如丝,呢喃说道:“夫君,阿姊生了个宝宝,我也想……”

“夫人言之有理。”庞统听完曹冲地话。点点头说道:“荀家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不能轻易的放弃,公子不能大意,走错一步。可就满盘皆输。”

曹冲暗笑道,我当然想两全齐美了,既娶了美人,又能拉拢了荀家,荀家的势力大我又不是不知道,只是陈群地背后就是曹丕,抢陈群的老婆。那就等于扫曹丕的面子,这是不是来得太快了些,自己在荆州的根据地还没打好呢。

庞统好象看出了曹冲的担心,他摇了摇头道:“有些事当争则争,一步也不能让。至于是不是会影响到公子与子桓公子的交情,我看未必有那么严重。何况我看陈长文也未必就真心想娶荀家这位小姐,要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提亲,依我看,这十有*是司马仲达的主意。”

曹冲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地。陈群那个人很好名,对荀文倩有个宦官女儿的母亲大概不会无动于衷,这个时代的人结亲的第一步就是问名,不光要问女子的名,还要问其母亲的名,一来是看她是嫡生还是庶生,另外一个就是要看她外祖父家的家世,象现在的天子刘协之所以能得到先帝的喜欢。取名为协,顾然有刘协长得确实和灵帝比较象地原因,还有他母亲王美人的原因。王美人的外祖父是为国损躯的名臣赵苞,所以王美人在宫里虽然地位不如皇后何氏,但却比何氏受宠,因为何皇后不光何家是杀猪的,她的外祖父家也全无声名。背景实在太寒碜。

荀取了唐氏,虽然没人表面上说什么,但要说一点影响也没有,似乎有些自欺欺人。更何况荀的长子荀恽娶的又是曹家地女儿,搞来搞去又是宦官之后,大概更为人所不齿,这也许是荀文倩到了十七岁才有人上门提亲的缘故。

不过曹冲不在乎这些。他自己就是宦官之后。当然没资格来讲究这些,当然最终原因是。他看中了荀文倩,根本没有必要去考虑什么狗屁家世,至于追踪到外祖父的家世,对他来说更是荒谬绝伦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的心目中汉高祖刘邦都是个无赖,其他人身世再好,又能好到哪儿去?

只是他还有些顾忌,这陈群怎么说也是丞相府的名人,陈家也不是襄阳张家那样的一个地头蛇,自己去说一下就能搞定,人家已经提亲了,自己去横插一杠子,貌似有些不妥。庞统听了曹冲的担心,哈哈一笑:“公子,纳采问名只是第一步,且不说荀令君现在有没有答应他不不清楚,就算荀令君已经应了,陈长文还要到祖庙里去纳吉,这离婚约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他父亲陈元方早在建安初就去世了,家中只有老母,他地婚事怎么可能不经过老母作主?陈家祖庙在颍川,陈长文人在邺城,公子只要动作够快,要夺得美人归易如反掌。”他笑着看了一眼一脸笑容的张松:“更何况有永年在,别说他只是纳采,就算已经成了亲,也能给他破了。”

曹冲大喜,看着两个阴招迭出的丑鬼,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有前世的经验,把这两个鬼才拢到了手下,要是落到别人的手里,还真不好对付。他装模作样的又沉吟了半晌,这才摸着下巴说道:“如此说来也只得如此,我再去荀府问问,这亲事究竟到了哪一步。”

“正是,公子不可耽搁,越早行动,成算越大,如果能抢在荀令君肯之前,公子也无须与子桓公子产生冲突了。”张松点头说道:“我等虽不怕事,却也不愿多事,能晚些生冲突总是好的。”

伏完今年七十多了,前段时间病了,一直躲在家里养病没上朝。他那个屯骑校尉地官俸照拿,却几乎不去上班,当然了,禁军都掌握在曹操亲信手中,他一个书生就是去上班也做不了主,不如在家休息安稳一点,有事没事抱个病地,宫里也不来,皇帝女婿想见他一面可不容易。每次刘协有事要问他,他都推身体不舒服,让他来讲家传尚书,他也是派儿子伏典来。反正天子也不能处罚他。与敬畏天子相比,他更怕曹操,建安元年他官拜辅国将军,仪同三司。可他自己觉得这样不安全,自已把印绶交了,做了个中散大夫地闲职,即使如此他也很少上朝,后来迁为屯骑校尉,依然如此,过得安稳而平实。

这次他本来也不打算来。又想把伏典派来应付差事,可是天子这次不答应,让皇后亲自回家一趟去请他,他终于拗不过,拄着拐杖蹒跚地来了,进门坐下没说话先咳嗽了一通,咳得天子直皱眉头。

“国丈身体还没好么?”刘协强忍着心中的不快问道。前面几个皇帝都是外戚太牛逼,逼得皇帝不舒服,自己运气似乎不错。这个国丈不揽权,不过不是他看得开,而是怕事,怕得连官都不想做,连朝都不想上,连宫都不想进,算是窝囊到底了。自己堂堂一个天子,请他入宫。他居然还推三阻四的,让人心里怎么能舒服?

“多谢陛下关心老臣,老臣老了,这次只怕挨不过去了。”伏完咳嗽了好一阵,总算说了句完整地话:“这日子,可就数着过了。”

刘协听了,更是丧气。你这意思是不是说我不要找你了,就让你安安稳稳的入土为安吧?你这算什么皇亲国戚吗,一点也不关心国事。我要不是实在找不到贴心的人来说事,真想立刻让人把你这个眼皮都抬不起来的老头给抬出去。不过现在还不行,纵眼许县,除了你还真找不出完全信得过的人了。

“嗯咳……”刘协被他咳得嗓子痒,捏起拳头挡在嘴边。也跟着闷咳了两声。伏皇后见老爹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再看看天子一封无可奈何的可怜样。连忙凑到伏完身边,低声将曹冲当初向陛下示忠,如今他大胜回朝,陛下既想用他,又担心他尾大不掉,搞成第二个曹操地事情说与伏完听。

“父亲,陛下真是拿不定主意,父亲是国丈,从政多年,就帮着拿个主意吧。”皇后轻声哀求道。

伏完总算停住了咳嗽,他喘着气看着一脸焦急的天子,眼中是一丝失望,这个天子优柔寡断,想做大事却又没有那么大的魄力,还想玩这种虎口夺食的把戏,真是让人担心。

“国丈教朕。”刘协见伏完雪白的长眉抖动着,昏光的老眼眯成一条缝,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点表情也看不出来,不免心中无底,只得低声央求道。

伏完看着无助的陛下,有一丝不忍,犹豫了半天才慢慢说道:“陛下,你除了曹仓舒,还有选择吗?”

刘协一僵,前倾的身子缓缓收了回来,他看着伏完那张无动于衷地脸,忽然感到了一种极大的失望和悲哀,是啊,自己除了曹冲还有选择吗?曹冲不管真假,至少还向自己表示了一点忠心,而其他的人呢,连这点表示都没有,孙权称了徐州牧,车骑将军,刘备这个皇叔也称了荆州牧,可他们的上表自己却根本没看到过,他们眼里已经根本没有自己这个天子,这天下也只是他们自己可以凭实力攫取的一块肥肉而已。

大汉的火很快就要歇了。

“既然没有选择,陛下又何必瞻前顾后?”伏完轻声叹息道:“臣虽是一介儒生,也知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陛下纵使没有带兵打过仗,这句话还是知道的吧。曹家父子威势已成,乌林虽败却未伤根基,长江以北已经平定,这中原没有人能动他们分毫,陛下,你没有选择了啊。”

刘协面如土色,呆若木鸡,良久才拱手说道:“多谢国丈提醒。”

伏完咧嘴一笑,伏地行了一个大礼:“陛下,老臣年过七十,时日无多,只怕未必再有机会进见陛下,谨向陛下告辞,愿陛下努力加餐,保重身体,老臣走了。”

刘协看着伏完颤巍巍的在自己面前行了大礼,心中悲苦,又是一个心存汉室地老臣要走了。他虽然不能给自己什么帮助,可有他在,自己无助的时候还有个念想,他一走,自己的背后就真的空荡荡的了。

“皇后,你送一下国丈吧。”刘协无力的挥挥手,转过身一步一步的挪着,走了。

伏皇后看着刘协微驼地身影,面色悲戚,转身扶起伏完,泣道:“父亲,你为何不能帮帮陛下。曹操心狠手辣,你难道希望女儿有一天也象董贵人一样被人拖出去打死吗?”

伏完猛然睁开了眼睛,严厉的瞪着伏皇后,一字一顿的说道:“皇后,如果你不想那样,就安安稳稳的呆在宫中,不要想得太多,或许能有个善终,你难道希望我伏家也象董家一样,覆家灭族,孑无遗类吗?”

伏皇后被伏完的话吓住了,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伏完,想起董贵人被拖出去之前的惨样,她地身体禁不住开始抖,白地嘴唇哆嗦着欲言又止。伏完有些不忍,转过脸扶着她的手臂向外走去,走到阶下时,才停了脚步,眯着老眼看着宫外地郎中,似乎在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我听说曹仓舒在荆州救了不少人,应该不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吧。”

说完,他转身对着伏皇后行了一礼,退了两步,拄着拐杖快步走了,急匆匆的似乎在逃避着什么,一点也没有刚才老态龙钟的样子。伏皇后站在阶前,看着他上了虎贲郎护着的马车匆匆的去了,回味着他走之前的那句话,若有所思,转身匆匆进殿,刚走了两步,又想到了些什么,慢下脚步,小步缓行。

刘协听了伏皇后转达的话,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看着宫门口那个新来的中郎金,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伸手将他招到面前:“金爱卿,你在西陵见过曹爱卿吗?”

金连忙跪下行礼:“回陛下,臣见过曹将军。”

“那好,你把你看到了曹将军的样子,跟朕好好说说。”刘协轻轻颌,带着些许威严的说道:“不要怕,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第五卷 蜀道难 第五节 试探

荀默默的坐在书房里,微闭着双眼,沉静得如一尊塑像。天子的奇怪反应在他看来一点也不奇怪,天子权势日微,这丞相府居然连献俘这样的大事居然也不事先通知了,难怪天子要触景生情,担心起以后的事情。他没有其他力量可以依靠,本想着利用略微表示了一点忠心的曹冲来制衡,可现在看看曹冲的行为,似乎也未必靠得住。他在荆州的所作所为,确实是个能臣,可是他的眼里是不是真的有天子,现在谁也说不准,他身边那个本来天子信得过的周不疑被他赶到大秦去了,换成了天子不熟悉的庞统和张松,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和周元直一样还心存汉室?再联想到他的那七律,其中气吞山河的眼界不用说天子,就连荀都开始怀疑他的不臣之心。他不得不考虑真把曹冲的势力培养起来后,他还会不会甘心做一个臣子,还是更进一步取而代之?这种不沽名的能臣比起那些伪君子来还要可怕。

半年时间,连败孙权刘备三路大军,荀感到了曹冲这把新硎利刃的威力,也感到了一种潜在的威胁,他不得不停下来审视一番。事实上,他也感受到了和天子同样的困境,那就是他们手中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利用,即使现在想要取代曹冲,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夫人唐氏看到荀正在闭目沉思,在书房门口停住了脚步。她犹豫了一下,转身想走,荀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闭起双眼说道:“夫人有何事?既然已经来了。又何必要走。”

“夫君,我……”唐氏强笑了一声:“我见夫君沉思,不敢打扰。”

荀笑了笑,挪了一下身子:“有事就说吧。”

唐氏唯唯喏喏地应了一声,迈着小碎片走到荀对面的席上坐下,没说话先看了一眼荀的脸色。荀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不免有些诧异地眼开了眼睛:“夫人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小心翼翼?”

“夫君,陈家的提亲已经来了好些天,夫君一直没有答复,妾身实在关心女儿,故而前来问问夫君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可曾有了主意?”唐氏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慢慢说道。

“夫人又有什么主意?”荀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着唐氏,唐氏被他看得有些紧张。嘴巴张了一下,却没有说出话来。荀见了暗自摇头,放缓了面部表情轻轻笑了一声:“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夫妻之间不必如此讲究。”

唐氏被他的笑声感染得轻松了些,她暗自松了口气道:“这事本来不当由妾身来多嘴,只是文倩从小就聪慧沉稳,几个孩子之中,倒是她最像夫君。只可惜是个女儿家,要不然也许只有她最能继承夫君的志向。”她说到这里时停了一下,看了看荀的脸色。荀没有说话,抚着颌下花白胡须轻轻点头,见她停了下来,有些奇怪的抬起头看着她笑道:“怎么不说了?”

唐氏也跟着笑了笑:“文倩纯孝,夫君既然没有问她。她自然不会说些什么,不过知女莫若母,她地心思妾身还是看得出来的,只怕她……对陈家并不太满意。”

“陈家?陈家有什么不好?”荀反问了一句。

“这个……”唐氏欲言又止,她一个宦官的女儿,哪有资格说陈家的是非,再说她也没有水平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万一说得不妥。岂不是适得其反。“这个妾身也说不太清楚,夫君何不把文倩叫来。问问她自己是怎么想的?”

荀笑了笑,他知道自己这个夫人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不过好在她很自觉,几乎从来不乱说话,即使是儿子的婚事,她也很少提什么意见,今天为荀文倩来说情,倒是破开荒第一回。荀想了想,他自己也对陈家的提亲有些犹豫,现在夫人又难得说一趟,他自然多少要给点面子。

“既然如此,那就让文倩来吧。”

荀文倩在房里坐着,手里拿着一卷冬至诗集,心思却不在上面,诗集里精美的画面也没能象平时一样吸引她的注意,她地眼睛不停的瞟着外面,走廊里每一声细微有脚步声都引得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倾听。

可惜,她期盼的声音一直没有来。

母亲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一点消息,难道,难道父亲已经拿定了主意?荀文倩患得患失的站起身来,在房里转了两圈,不免有些焦燥,正想着,她的贴身侍女荀小青走进来,带着笑快步走到她的身边说道:“小姐,主人让你去呢。”

“母亲说动他了?”荀文倩惊喜的问道。

荀小青看着桌上的冬至诗集抿嘴一笑:“夫人有没有说动主人我不知道,不过主人让小姐去一下,听语气好象不是什么坏事呢。”

荀文倩看着荀小青俏皮地眼神,不免轻笑了一声,白了她一眼,提起裙摆出了门,轻快的走到荀的书房前站定,放下手中的裙摆,深吸了两口气,这才轻声说道:“父亲,不知唤女儿来有何事。”

荀用一种满意的眼光看着门口亭亭玉立的女儿,笑着说道:“你母亲说你对陈家有些看法,我想听听,快进来吧,既然一路跑过来了,何必再在门口站着呢。”

荀文倩脸一红,应了一声,小步走到唐氏的身边,轻巧而无声地坐了下来,绿色的长裙波澜不起,顺服的铺在席上,如一片清晨的荷叶。

“陈家是颍川大族。从陈太丘开始就以道德名世,人才辈出,父子三人并称三君,又与我荀家交情深厚。同气连枝,陈长文虽然年龄大了些,却也是年青有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地?”

荀话说得严厉,语气却极是平缓,显然是不想让荀文倩有什么心理负担。荀文倩静静的听着,等荀说完。这才开口说道:“陈太丘谥曰文范先生,文章道德确实为一代楷模,只是三君一说,却有些言过其实,降至陈长文,已无陈太丘精神意旨,不过是徒有其形罢了。曹子桓年方弱冠,身有嗣子之重,才具不足。不思修身进取,唯能矫形欺世,且奢华浮侈,全无丞相俭朴之风。陈长文为其师友,只知以其意为已意,不能进贤言、导人向善,充其量是个顺臣罢了,保全富贵自是无妨。要想建一番功业,却有些勉为其难了。”

“陈长文未到而立之年,就已经是丞相府中的要员,比起为父来也不遑多让,怎么能说他不能建功立业,只能保全富贵?”荀笑了,挺直地身子放松了些。略带着些逗弄地意趣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女儿。

“陈长文不过是因缘际会,再加上陈家地名声作依托,才有今天的成就,如何能跟父亲相比。父亲二十九岁为奋武将军司马,官职虽小,却协助丞相大人披荆斩棘,重整大汉江山。他虽然也是丞相府的要员。却不过是办一些小事。哪有什么可以值得称道的大功。”荀文倩见荀心情不错,心里的紧张也去了。轻声细语却又沉稳地说道:“陈长文父子避乱徐州,进不能辅佐陶恭祖、刘玄德心系王室,退不能洁身自好,丞相大人破徐州,其父子取财物以至于车不能行,哪有一点君子的样子?”

荀微微点头,荀文倩说的这些他当然都知道,破徐州时他就在军中,亲眼看到陈群和他那年近七十的父亲陈纪从缴获的财物中取了满满一大车的财物,当时就暗自摇头,要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久没有下决心了。照理说荀家和陈家的关系这么近,这门亲事本不当有任何疑问,只是他想起陈群这个人,就从心里觉得有些遗憾,正如荀文倩所说,陈群已经失去了他祖父陈太丘的风骨,唯剩了一副皮囊而已。

“文倩,你聪慧过人,也知道这门亲事不仅仅是我们两家的事情,就算你不喜欢陈家,这件事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就拒绝了。正如你所说,陈长文和子桓公子走得很近,总要考虑得周详一点,找个合适点的理由方可。”荀摸着胡子沉思了片刻,下了决心说道。

“这有何难,妾身听秋儿说,他那个天才弟弟对我家文倩就颇有心思。”唐氏一听荀松了口,大喜之下,心里憋了半天的话突口而出。话刚出口,看到荀显出一丝意外,又见女儿羞得脸红,这才知道自己心太急了,露了破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

“仓舒?”荀有些奇怪的看着扭捏的母女两人,“前年让秋儿问过一次,他不是拒绝了吗?”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又大了两岁,大概是知道男女之事了吧。”唐氏见荀文倩低着头不好意思再说,只得自己亲自上阵替女儿解忧,将曹冲向曹秋打听荀文倩的事情说了一遍。

荀沉思不语,他现在正为曹冲的事情愁呢,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看上了自己地女儿,这件事也许是个机会,说不定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妙用。他瞟了一眼有些紧张的荀文倩,叹了口气道:“文倩,仓舒虽然聪慧,可你昨天也听到了,我劝他学经,他虽然口中答应,却无一丝兴趣,将来只怕是个不学无术之辈,纵使能打仗做得将军,能治民做个能吏,也成不了大器。若是别家也就罢了,做个两千石的大吏也就算到顶了,偏偏他又是丞相的爱子,将来很有可能位列三公,位过其才,只怕也不是好事啊。”荀文倩微笑不语。

荀笑道:“怎么?为父说得不对吗?”

荀文倩偏着头想了想说道:“女儿有个问题不解,想请教父亲。这霍光被人称之为不学无术。这王莽倒是满腹诗书,不知道他们哪一个是大汉地忠臣,哪一个是大汉的罪人?”

荀一滞,看着眼带笑意地荀文倩愣了半刻。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轻轻的拍着大腿叹息道:“霍光是忠臣,可惜啊,霍光却没落到个好下场。”

“那不是霍光地错,而是他没有一个好夫人,贤内助。”荀文倩应声说道,一抬眼却看到父亲满含笑意的眼神。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连忙低下头,手指捻着衣带含羞不语。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告诉秋儿一声吧。”荀笑着对唐氏说道,唐氏正要起身,一个仆人走到门口,小声回道:“大人,曹将军求见。”

荀回头看了一眼唐氏母女,呵呵一笑道:“正说他呢。他就来了,有请有请。”

曹冲今天来自然是打听他看中的荀文倩和陈群的亲事究竟到了哪一步,听曹秋一说荀还没有决定,总算将心中地一块大石头放下了些。他站在书房门口,荀文倩微低着头、拉着唐氏出了门,以过他身前时眼睛一抬,偷偷瞅了他一眼,正和他灼灼地眼光相碰。小脸唰地通红,略显慌乱地低下头匆匆的去了,那温婉中带着自然的羞怯让他不由得心中一动。

“仓舒,进来坐。”荀将两个小人儿的神情看在眼里,却装作没看见,招呼曹冲进屋坐下,板下脸说道:“我已经去见过天子。天子说献俘的事他并不知情。”

“不知情?”曹冲也愣住了。

荀打量着他的神情,点点头又问道:“你和丞相大人最近可曾通书信,他的伤势好些了没有?”

曹冲连忙应道:“父亲在樊子陵的治疗之下,已然无碍,最近一直在练习五禽戏,听说身体恢复得不错,不过……最近地政务大部分都由兄长处理。父亲并不是事事经手。或许这献俘的事,兄长是想等我回到邺城再向父亲禀明吧。”

荀有些不快的哼了一声。眉头紧锁,沉思了半晌说道:“既然如此,你还是先回邺城一趟,把事情再问一下。另外,我有个私事烦劳你办一下。”曹冲心中一紧,知道荀对献俘这件事不满,一时倒不敢问及荀文倩的事情,连忙拱手道:“令君请讲。”

荀皱着眉头看着曹冲,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陈长文前些日子来提亲,要娶我的女儿文倩,我一直在忙,没有及时回话,既然你要回邺城,就帮我带个话,文倩的名字生辰之类的,我写好后你帮我带给他,让他尽快卜问一下,给我回个话。文倩已经十七了,这事能办就早点办了吧。”他说着,从案上取过一张纸来,提笔写下了荀文倩地生辰八字和名字,吹了吹墨,递给曹冲。

曹冲大吃了一惊,看着手里的纸有些不知所措,不是说还没答应吗,怎么自己还没来得及问,他却答应了。日啊,你女儿才十七岁,着什么急吗,嫁给我多好啊,干嘛要嫁给陈群啊,这年龄差得太大不好啊。

他对荀一肚子意见,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半毫的不爽,只得将纸折好,一边想着怎么破坏,一边干笑了几声:“令君放心,一定带到。”

“那就有劳了。”荀见曹冲脸色虽然很平和,眼珠却在不停的乱转,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也不说破,又说道:“你走之前,去见一下驾,天子很想看看我大汉最年轻的将军的英姿。对了,我听说天子想让你做太子少傅,你怎么没答应啊?”

曹冲苦笑一声:“令君,我自己才多大?做太子少傅是不是显得我大汉无人,这种事我怎么敢应承,太子是国之储君,可比不得那些军汉,万一有不当之处,岂不是耽误了我大汉的江山。”

“嗯,年纪轻轻就能身居显位而不得意忘形,看来天子没有看错你。”荀满意地点点头,放松了表情,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想起上次他说到的那个一国如一人的话来,便笑道:“你上次说医术虽是小道,却有至理,我听着颇是新鲜,只是你匆匆而去,未能说得明白。今日可有时间好好讲一讲?”

曹冲现在哪有这个心情,不过考虑到眼前这个笑眯眯地智非同小可,说不定将来还有可能是自己的老泰山,也不敢怠慢。连忙按捺住心中的焦躁含笑说道:“我也只是随便一想,哪有什么大道理可讲。不过令君既然垂询,我就不揣妄陋,求教于令君,有不当之处,还请令君不吝指教。”

荀呵呵一笑,点头称是。吩咐人上茶,竟是准备长谈了。曹冲叫苦不迭却又无计可施,他好好的想了想,端起新上地茶呷了一口润润嗓子这才说道:“这次在荆州,有幸能与张仲景大师相处数月,收获良多。老聃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其实依我看。这人便是自然中最精妙地物事,是造化之奇。人体之精妙,过任何一种最精妙的机械,人体之复杂,只怕要比天下所有地事加起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人由生至死,由弱而壮,由壮而衰,也正与天道循环之理不契而合。人有四肢。譬如国有士民工商四民,人有五官七窍,正如国有三公九卿……”

曹冲从穿越以来一直在思索这些事情,他也想过后世的各种制度,不过细想起来觉得都缺乏可行性,周不疑那样的天才都无法接受他的想法,刘巴那样地能人也对他提出的一些仅限于治理荆州的想法做出了大量的修改。那把他的想法挪到大汉国来,还能行吗,结论似乎不言而喻。他也想过迟早有一天要面对着其他人解释这些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想法,自然要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而借治病比喻治国,正是他觉得比较可行的一个办法。

今天荀是第一个听众。

荀一直没有插嘴,听曹冲滔滔不绝的说着他地想法。偶尔点点头或摇摇头。似乎听得津津有味。这可急坏了隔壁的唐氏。一听荀说要让曹冲把荀文倩的生辰八字给陈家带去,唐氏立刻急了。要不是荀文倩拉着她,也许她立刻就要冲出去问个明白。荀文倩虽然也急,可略一思索也想通了荀的用意,心里虽然有些不安,倒也不象唐氏那样。后来听曹冲以治病比起治国的道理,反听得入神了,她觉得曹冲所说,虽然有些不通情理之处,比喻却也新颖,值得一听。再说自己将来就要站在这个男子的背后出谋划策,助他建功立业,完成父亲心中那个已经飘缈之极的愿望,自然要先了解一下这个男子心中所想,如今有这个大好的机会,她哪里肯放过。

唐氏见女儿听得入神,倒也慢慢地静下心来。她不识字,也听不懂这些治病治国的大道理小道理,她只知道外面那个少年不光年纪轻轻就建下了大功,而且对家人极是爱护,听曹秋说他对那个新娶的妾宠爱之极,不打不骂还哄着说笑话,心里就特别满意。自己的女儿比那个襄阳蔡家的女子要强上百倍,又是他自己求上门来的,这过了门就是正正当当的正妻,岂有比那个女子比下去地道理,自然会更受宠。荣华富贵在她这样的人来说并不是难事,而找个对女儿好的女婿,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说的笑话还真是有趣。”唐氏想起那天曹冲讲的趣事,不免开心的看了看女儿,露出一丝幸福地笑容,心中笑道:“女儿比我有福气。”

曹冲和荀说了好久,直到上灯才算是告一段落。荀留他吃了饭,最后还送他出了院门,这才拱手作别。曹冲心急如焚,一出了荀府门就匆匆而去,立刻赶回大营。进了大营还没坐稳,他就让人叫来了张松和庞统,将荀写地那张纸推到他的面前:“永年,你看看怎么样才能让陈长文自己回了这门亲事。”

张松瞟了一眼那张纸,和庞统对视了一眼,摇着头说道:“公子,你这两天可有些乱了,在江陵打仗时那么凶险,都没见你着急过,怎么这么件小事就让你乱了阵脚?”

曹冲白了他一眼,你当然不急,这是老子在追女人,而且是穿越以来第一次追女人,却遇到这种鸟事,你让我如何不急,难不成我笑嘻嘻地将荀美人送到陈家去才算有城府。

“别扯那没用的,快说你的主意。”有些急眼的曹冲没心思和张松闲扯,急吼吼的说道。

“这有什么嘛,不就是生辰八字吗?”张松扑哧笑了一声:“你可以说是荀令君让你交给陈长文的,当然也可以当成这是荀令君让你带给丞相大人看的,看看你和荀家小姐的婚姻是不是大吉大利。”

“什么意思?”曹冲也慢慢回过味来了,对啊,荀把这个交到自己手里,岂不是把主动权也交到自己手里了,至于陈群能不能看到,看到的是不是这张,那不是全在自己变花样吗?我晕啊,这老头狡猾狡猾的,居然给自己玩了这么一招,亏得自己当时没急眼,否则岂不是被他看轻了,那可真要歇菜了。

第五卷 蜀道难 第六节 黄老

张松见曹冲醒悟过来,却收了笑容叹道:“公子也莫要高兴,荀令君将这个交到公子手中,并不是信手为之,他也在看公子如何处理这件事,从中了解公子做事的手法,其中大有深意,公子不可等闲视之。”

曹冲心头大患一去,立刻恢复了平时的机灵,他点了点头道:“永年说得对,这件事要做得三方满意确实不易,到邺城后看看再说吧,眼前倒有一件更急的事,明天我要去见驾,只怕天子又会说起太子的事情,你们看我当如何应付才好。”

庞统笑道:“将军不必紧张,天子此举也不过是表示一下恩宠而已,并非真想让将军为太子少傅,届时将军随便找个借口推托了即可,只要让天子觉得合情合理,不扫了他的面子即可。”

张松点头道:“士元所说极是,正当如此。”

不出所料,第二天曹冲见到天子,行礼完毕,天子说了几句闲话,又提起了这件事,话说得并不重,甚至还带着一丝玩笑的意味,看得出来天子心情似乎不错。曹冲抬起眼皮看了看天子身后站着的金,金耷拉着眼皮,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陛下,臣尚年幼,蒙陛下恩典,能带兵随丞相大人出征,又机缘巧合立有微功,只不过是上天垂青大汉,并不是臣有什么天纵之才。臣于圣人经典,不过略知论语而已,岂敢当得太子少傅。太子国之储君,乃我大汉几十年后希望所在,臣岂敢贪图一时名声。而误了太子,误了大汉。”曹冲恭谨的低着头,不急不徐的回道:“再后家以尚书、诗经传家,迄今四百余年,家学渊源,伏中郎深明家学,又是陛下姻亲。教授太子义不容辞,陛下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刘协见他口口声声不离大汉,语气中透着恭敬,心里的担心倒是放下了些,也不再强求,只是笑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强求爱卿,只是爱卿见多识广,也当为我皇儿留意一些。”

曹冲心中一动,倒想起一人来。他抬起头笑道:“要说合适人选,臣倒真有一人,只怕陛下怪罪,故不敢妄言。”刘协一听也笑了,挥挥手说道:“曹爱卿不必担心,说来听听。”

“臣的老师。故中郎将蔡伯喈之女。有其父遗风,通五经,明典章,学问深博,为人忠谨,可为太子少傅。”

刘协一下子愣了,他看了看一旁陪坐地伏典和太子,似乎觉得曹冲的提议不可思议:“爱卿是说蔡伯喈之女蔡昭姬吗?她的学问是不错,可她……她是个女子啊?”

曹冲咧嘴一笑:“女子有何不可?当年伏家先祖授经时。不也是由羲娥代授吗?班大家续成汉书,功垂不朽,她们虽是女子,在学问上却让须眉汗颜。蔡伯喈勘定五经,立石太学,他的学问只怕也只有蔡大家能传一二,臣也是跟随蔡大家学习的。臣愚见。放眼大汉。能比蔡大家更适合做太子少傅的只怕不多。”

他看着有些挠头的陛下,又笑道:“臣以为。正因为能接受羲娥授书、缇萦救父这样地事,才有文景之治,正因为有了班大家续成汉书的宽容,大汉才能中兴。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如果大汉的士人连一个学问渊博的女子做少傅这样的事都不能接受,又如何能放眼世界?”

刘协还是不能接受,他笑着摇了摇头道:“爱卿的建议实在有些出人意料,这样吧,容朕再想想。”

曹冲也没有再说,他接着说了一些自己在荆州的情况,算是向天子汇报一下工作,然后又说自己要去邺城,过些天才能回来,周瑜也要跟着去邺城,到时再领着他来见陛下。刘协知道这事自己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没有多说的余地,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好生安抚了曹冲一通,最后说道:“丞相平定荆州,其功甚大,就连这许县里也热闹了不少,不过人多了,作奸犯科的也多了,现在朕还真有些想念当年的满伯宁。朕已经传旨丞相府,请丞相再挑一个能臣来,爱卿见到丞相,也问一问丞相大人意下如何。”

曹冲连忙应道:“唯。”

曹冲出了宫并没有直接回大营,他去看住在刘先府上地周不疑家人。周不疑被他赶去了大秦,他的家人也被他接到许县来住,说得好听些是替周不疑照顾,说得不好听就是软禁,让周不疑不要轻举妄动。刘先就在许县,曹冲就把周不疑的老娘给送到刘府,让他们兄妹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刘府是一个不小的院落,刘先的家人大部分在荆州,也用不着那么大的地方,干脆就把一个别院给了妹子。周不疑地母亲刘氏正在屋里捻纱,一听曹冲来了,坐在屋里没动弹,自顾自地捻着纱线,连眼皮都没抬起来看一下走进门来的曹冲。

曹冲笑了笑,拦住了要上前的典满,挥了挥手,让他们把东西搬进屋来,然后退到屋外等着。自已也不用人让,自来熟的坐在刘氏的面前,俯身行了个礼:“曹冲见过夫人。”

刘氏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瞟了一眼曹冲,半晌才冷冷的说道:“民妇不敢受公子大礼。”

曹冲笑了笑:“当得的,当得的,元直与我恩若兄弟,他不在,自然由我来照顾夫人,只是最近有些俗事缠身,未能来看夫人,夫人在这里过得还好吗?”

刘氏眼皮抬了一下,看了一眼笑嘻嘻一点也不觉得难堪的曹冲,嘴角掠起一丝不屑:“周家无权无势,我们母子在荆州辛苦一年不过能温饱而已,如今能住在天子脚下,锦衣玉食。还能有什么不满足地?这一切都是拜公子所赐,民妇感激不尽。”嘴里说着感激不尽,却是连身子都不愿意动一下,自然更提不上端茶倒水了。亏得曹冲脸皮也够厚,依然坐在那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看起来好象一点也不生气。

一听说曹冲来了,刘先连忙赶了过来。看着曹冲带过来的大堆礼物,再看看曹冲和颜悦色地坐在他妹子面前嘘寒问暖,不免愣了一下。“公子何必如此多礼,让下人送过来就是了,怎么敢劳动公子。”

曹冲笑了,他向刘先行了礼,和声说道:“始宗先生客气了。元直虽说是我的下属,但我们的交情之深,始宗先生也是知道的。他为我去了万里之外地大秦尚且不惧,我走这两步路来看看又有何妨。”

刘先笑了:“公子过谦了。”

曹冲呵呵一笑:“不知元直最近可有书信来?”

刘先摇了摇头道:“年初他在蜀郡地时候。写过两封书信,后来就没有了,按行程算,大概已经到了天竺了。路途遥远,书信不便,不过他有公子安排的人照顾。又有那个大秦商人钱四海相伴。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地。”

曹冲叹了口气:“但愿如此,本来我也这么想的,可这几个月不见元直,心里想念得很,不免生出些担心来。读万卷书不易,行万里路更难啊。俗话说得好,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这趟差事可真是难为元直了。”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刘氏却道:“多谢公子挂念元直。不过元直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此时不吃些苦,难不成还要等到落齿摇的时候再出去开眼界吗?让他吃些苦头正是公子的恩典,公子又何必如此。”

刘先看了一眼刘氏,有些尴尬的一笑,他是知道周不疑被曹冲赶到大秦的原因,他也不觉得曹冲把周不疑赶到大秦去就是害他。以周不疑的所作所为。曹冲一刀杀了他也不为过,让他去大秦顾然有略施惩罚的意思。更多地却是让他开开眼界,虽然苦了点,却是个大好机会。妹子心疼儿子去那么远,心中有些不快是可以理解,但这么对曹冲说话,却有些不妥的,因此他看了一眼脸色不虞的妹子,连忙笑着打圆场:“正是如此,你看我还想出去看看呢,可这身子骨真是吃不消了。元直现在虽然苦了些,可三五年后回来,这学问见识必然大长,应该感谢公子才是呢。”

刘氏听兄长这么说,倒也没有给他难看,端起捻好的纱进里屋去了。刘先拱手说道:“公子,此处简陋,颇有不便,不如请公子移步,到我那里饮茶一叙?”

曹冲哈哈一笑,起身跟着刘先出了门,边走边说道:“听元直说始宗先生精通黄老,我读汉纪正有些不解之处要向先生请教,自然要去叨扰先生。”

正在前面领路的刘先有些意外的看着曹冲:“公子对黄老感兴趣?”

曹冲点点头:“高祖皇帝建立大汉朝,当时地情况也是如今一般,民口锐减,经济艰难,天子不能具钧驷,北有匈奴,南有百越,情况也许比现在还要困难一些,文皇帝、景皇帝奉行黄老,数十年而牛羊满巷,绳朽钱散,为武皇帝奠下偌大地基业。俗话说以古鉴今,如今我大汉也是满面疮痍,能不能从文景盛世取得一些有益的经验?”

刘先笑着抚了抚胡子:“公子,要说起这黄老之道可就话长了,公子如果有空,不妨听刘先嗦一回。”

“这黄老之道,虽用黄帝老子之名,其实黄与老本非一体,只不过有相通之处,后世便将其合而为一,本朝初年,以黄老为治国之道,名家辈出,胶西盖公善治黄老言,曹相国时为齐相国,以之为师,学黄老之道,九年而齐国大治,后代萧何为相,以其道治国,垂卧而天下大治。黄老之道风行一时,然孝武皇帝登基之后独尊儒术,儒生公孙弘以花甲之年为相封侯,董仲舒上天人三策,儒家经典进入太学立博士,黄老之道则日见没落,不再有当年风光……”

刘先侃侃而谈。将黄老之道的来龙去脉、兴衰过程先给曹冲讲了一遍,见曹冲听得津津有味,由衷的笑道:“公子莫嫌我嗦,黄老之道没落已久,如今已经成了那些术士欺名盗世的幌子,襄楷献神书,张角更是借太平经起事。妄图颠覆我大汉东山,这些人都托名黄老,蛊惑人心,公子要想明知黄老之道,不可不察。”

曹冲点头道:“先生说得有理,先贤的思想本是为探索世界地神妙或造福苍生,传到后世却成了某些人争权夺利甚至意图不轨的道具,实在可悲可叹啊。”

刘先点头笑道:“其实这也不足为奇,大多数学经学术的人都是为了荣华富贵,当真奉行先贤教诲地能有几人?儒家为了独霸仕进之途。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都争得头破血流,更何况对其他学派。郑康成融汇古今两派,却又成了两派共同的敌人,想想也真是可笑之极。”

“太史公一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谓一针见血,戳破了这些眼里只有富贵却要装出一副圣人门生的人的丑陋嘴脸。”曹冲无奈地一笑。岂止是汉代如此,其实古往今来都这样的,所谓成仁成义,以孔夫子的大智慧都也不能完全做到,更何况这些世俗后人了。

“先生请继续说。”曹冲感慨了一阵之后,继续问道:“这黄老之道究竟是如何治国地?”

麋大双看着已经亮起灯来地刘府,张嘴打了个哈欠,抬起手捂着嘴说道:“哈……真累。公子和刘先生说些什么呢,这都说了大半天了,也没见他出来,也不知晚饭吃了没有,我可真是有点饿了。”

她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妹妹的回应,不由得有些诧异地转过头。麋小双抱着双腿坐着。下巴搁在膝盖上。两只眼睛怔怔的看着前面黑漆漆的街道,不知在看些什么。麋大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着,转过身来伸出手在麋小双面前晃了两晃笑道:“小双,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小双吃了一惊,有些恼怒地抬起手拨开大双的手,撅着嘴嗔道:“好了,难得有空想点事情,你又来捣乱,让我清静会儿行不行?”

大双咯咯的笑起来,拢了一下裙子坐在小双面前,娇憨的笑道:“妹妹,你在想什么呢,说出来也让我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呢。”

“你?”小双怀疑的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道:“你能帮我什么忙?再说我也没有什么事要让你帮的。”

大双晃了一下头,举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前,漆黑地眼珠转了两下,得意地笑道:“妹妹,你还别看不起我,我想啊,你一定是在想公子。”

小双脸一下子红了,马上又反应过来,白了大双一眼道:“我能想公子什么事,我不过是个丫头,文不能象小夫人那样识文断字,武不能象孙小姐那样舞刀弄剑,带兵打仗,只能把份内的杂事做好,换碗饭吃就心满意足了,自己的事情还没想好呢,哪有什么本事去替他想事情。”

“嘻嘻嘻……”大双得意的笑起来,伸出手在小双脸蛋上拧了一把,开心的笑道:“好了,咱们是亲姐妹,还是双胞胎,你想什么能瞒过我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的读书认字?不过我觉得你太小心了,想要读书认字就直接和公子说嘛,他一定不会反对的,何必搞得偷偷摸摸的。”

“谁偷偷摸摸的了?”小双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雪白地牙齿咬着下唇,脸蛋羞得通红的起身扑了过来,伸出手去挠大双的痒痒。大双咯咯的笑着,两只手紧紧抱在胸前躲闪着,死死的挡着小双的手。

“好了好了,好小双,饶了我吧,算姊姊说错了还不行吗?”大双笑着喘不上气来,连声讨饶道。

“哼,一点也不象姊姊,自己不用心,还来笑话我。”小双停了手,想想不解气,又伸手在大双的腋下挠了一下,大双向后让了让,拢了拢头笑道:“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你不就是看到孙小姐来了,公子现在又看中了荀家小姐,想着自己地事情着急吗……”

话音未落,小双又有些恼了,作势又要扑过来。大双连忙伸手出挡着她:“好了好了,咱位俩姊妹说话,有什么不好意思地。”

“嗯,你就知道乱说。”小双嘟着脸,又抱起了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我们怎么能跟孙小姐、荀小姐相比,我们不过是公子捡来的两个丫头,公子可怜我们,怕我们流落街头,这才留我们在他身边,我们只有感恩地份,怎么敢有非份之想。”

“这可不见得。”大双瞟了一眼外面,轻声说道:“你忘了公子在虎跳涧的时候说过吗,我们才是他的宝贝呢。”

“这你也信?”小双真有些恼了,狠狠的白了大双一眼,气乎乎的不说话了。

“为什么不信?”大双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的问道:“公子说的话我都信。“傻瓜。”小双真有些生气了:“父亲还在江南,公子现在只是因为水师力量不足,才没有赶尽杀绝。公子平时提到父亲,总是带着一丝不屑,听他那意思,根本没有放过父亲的意思。你也知道父亲那人,当年四处奔逃的时候都不放弃,如今有了江南四郡这个立足之地,更不可能低头了,他们之间迟早必是你死我活的,他可能会……”小双噤口不言,瞪了大双一眼,见大双泄气的失去了笑容,不忍再说下去,只得长叹了一声,姐妹二人默然相对。

“我……我相信公子,他一定有办法。”大双良久才喃喃的说道。

第五卷 蜀道难 第七节 女卫

车粼粼,马萧萧,车上的曹冲在补觉。

或许是刘先的黄老之道平时没有愿意听,这次逮到个机会说了个痛快,抑或是他心里还有一丝将黄老之道重新扬光大的理想,他和曹冲秉烛夜谈,直到东方现出鱼肚白,窗户纸又亮了起来才尽兴而散,刚把曹冲送出大门,刘先就张开大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暗自摇头,年纪大了,熬不得夜了,不象曹冲,一宿没睡还那么精神。

其实曹冲也不精神,他是强撑的,告别了刘先连忙出了门,看到墙角窝着的几个虎士他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忘了给他们安排住处了,害得他们在外面站了一夜。他拍了拍典满的肩,歉意的笑了笑:“子谦,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公子也一夜没睡,我们还换班眯瞪了一会呢。”典满笑着,伸出手扶着曹冲上了车,又问道:“公子,现在去哪儿?”

“回大营,如果庞长史他们收拾好了,就立刻起程回邺城,哈……困死我了,我先睡会

典满点头,招呼着围过来的虎士准备起程。车里没看到小双,大双还没醒,两只如洁白丰腴的手臂露出薄被外面,脸颊上还映着枕上的花纹,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睡得正是香甜。曹冲也顾不得了,轻轻拈起薄被一角钻了进去,伸手抱着大双温热的身子胡乱摸了两下,吐噜了两声就睡着了,象猪一样响起了鼾声。大双被他的凉手一摸惊醒了,本想坐起身来,却被曹冲抱得正牢没能起身,只是转了个身面朝着曹冲那张透着疲倦的脸。

“公子真是累了。”小双端着水盆钻进车来。见曹冲已经睡着了,不由得一笑,挑了一眼被曹冲搂在怀里满脸通红的大双:“还不想起么,公子有没有说什么?”

“公子……没……说什么。”大双有些不舍的拨开曹冲的手。翻身坐起,将被角给他掖好,接过小双手里地水盆,伸出手试了试水温,这才拧了手巾,轻手轻脚的擦去曹冲脸上的油腻,含着笑看着叭哒着嘴睡得喷香的曹冲。

“好了,天天看也没看够。”小双将水盆放好。夺过大双手上地手巾在盆里洗了洗,又塞到大双手里。含笑说道:“你也洗洗吧,看你头乱的。马上就到大营了,被人看见可不丢了公子的脸面。”

大双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接过手巾擦了擦脸,又对着铜镜理了头。打理完毕时将将到了大营。蔡玑等了半夜曹冲也没回来,又没见人回来送信,放心不下,早早的就起来了坐在帐中等候,听着外面士兵出操的声音,心中有些焦急,正要派人去看,曹冲回来了。

“昨夜睡得很迟吗?”蔡玑半是不快,半是不满的看着曹冲。回过头对小双说道。

“公子和刘始宗先生说话,一夜没睡,早上才结束,刚刚睡了不到一刻。”小双敛眉应道:“听子谦说,公子吩咐,如果夫人和庞长史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立刻起程去邺城。不用等他醒来了。”

蔡玑一听曹冲一夜没睡。暗自松了口气,又觉得心疼起来。有些着恼的说道:“一夜不睡,什么大事这么着急,不能以后再谈吗。这欠一宿觉,可三天也补不回来呢。”

跟在身后地蔡沁儿忽然拍了一下手道:“小姐,你忘了上次蒯家姊姊留下的药粥方子了吗?那个不是提神补气地吗,有病的人吃了都能有用,姑爷这一夜没睡吃了应该也有用啊。”

“你说的倒也是。”蔡玑笑了,“那还不快去收拾,就在我车上的小火炉里煮了,等他醒了正好能吃。”

蔡沁儿应了一声,拉着小双的手说道:“公子睡了,一直也不用两个人侍候,小双帮我去做药粥吧。”小双看了一眼蔡玑,见她微笑着点头,这才跟着去了。蔡玑又吩咐了大双两句,又让人去请庞统来。

庞统还没来,那个最嚣张地俘虏孙尚香倒来了。她一身戎装,曹冲让人给她特制的精美皮甲将她健美的身材展露无疑,精工细作的头盔捧在手上,扎了个男子式,猛一看倒象个英俊少年,只是唇红脸俏,皮肤太细腻了些。

“懒鬼,还没起么?快起来和我打一场。”孙尚香掐着细腰,挺着胸站在帐门口大声叫道:“这次我一定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蔡玑正在里面收拾,听得孙尚香又和平时一样准时来报道,不由得有些不快,沉了脸站起身来。她撩开帐门,脸上的不快却化成一丝温和的笑容:“原来是孙家姊姊,你今天来得可不巧,公子昨天忙了一宿,方才睡下,只怕是今天不能陪姊姊习武了,姊姊不妨去找李元基,以他的身手,应该能接得姊姊几个回合的。”

孙尚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当然知道自己地武技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以李维的身手,岂是自己能挡得住的,就是曹冲也不是自己能应付的,每次都要被这个登徒子揩油。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明知不是他的对手,还要每天都来找他比试,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只有这个登徒子能和自己对打时使出真本事吧。

“一夜没睡?”孙尚香也觉得自己有些太急了,她干笑了一声:“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

“姊姊慢走,公子吩咐起程去邺城,姊姊收拾好了吧。”蔡玑笑道。

“收拾好了,我又没什么东西,人钻到槛车里就行了。”孙尚香沉了脸冷冷一笑,带着孙颦等几个女卫转身就走。孙颦凑在她身边说道:“小姐,既然曹公子没起来,咱们去找李元基吧。”

“你又皮痒痒了是吧?”孙尚香瞟了一眼羞红了脸的孙颦:“要去你去吧,我去找邓师傅。”

“你不去我当然也不去了。”孙颦撅了嘴,不情不愿的说道。

“你个死丫头。自从进了这曹营就越来越不上路子。”孙尚香虎了脸威胁道:“回去军法从事。”

“啊……”孙颦大吃一惊:“小姐,马上就要出了,这时候再全副武装跑步会累死人地。”

“累死人?你看那个曹……地人哪天不是跑一上午?让你们跑几圈就叫累死人,这样子哪一天才能打得赢?不行。你们都跑步去邺城,别想坐车。”孙尚香想起每次都被十个虎士打得自己二百个女卫溃不成军就气得咬牙,特别是曹冲看到之后笑得那么得意,那么猖狂,让她一想起来就牙疼。

慈不掌兵,这帮丫头还是欠练。等哪天我这二百女卫也练得象那些虎士一样,看他还敢瞧不起我,孙尚香暗暗狠。中午的时候曹冲醒了。他睁开迷糊地双眼,看到小双正捧着一本书在看。神情专注,嘴唇轻轻的动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小双,”曹冲张开嘴打了个哈欠,“什么时候连礼记也读上了?”

“啊……公子醒啦。”小双一惊。连忙将书放进旁边的小柜,边起身边说道:“公子,我给你打水洗脸。”

“呵呵呵,读书是好事啊,这么紧张干什么?”曹冲一边洗着脸,一边笑道:“不过你是跟谁学的,居然能读礼记了?”

“是士载教地。”小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有时候也跟子翼先生他们学一些,不过大部分都是问士载的,我……我也只是认识一些字。这里面的意思可不太懂。”

“士载学问见长啊。”曹冲洗完脸,张开两腿箕坐着,舒服的叹了口气:“不过你这句断句有问题,士载教错了。”

“是吗,请公子指点。”小双见曹冲不怪他,反而说是好事,心里的紧张轻了些。一边跪倒曹冲身后解开他的头一边笑着问道。

“这句话应该是。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曹冲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小双跟着念了一句,觉得有些不对头,可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头,手中地玉梳不由得停了下来,轻声问道:“公子,这什么意思啊?”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有吃地,有喝的,嫁个好男人,就是女人最大的*。”曹冲话还没说完,已经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见他笑,小双也明白他是在开玩笑了,想了想,也不禁笑了起来,越想越可乐,笑得花枝乱颤,伏在曹冲的背上直抖,曹冲笑着,翻过手握着小双搭在自己肩上地手:“小双,你要想读书的话,到了邺城去找蔡大家,她学问精深,又是个女子,正是个合适的好先生,要想读就好好读吧,反正公子又不差你一个侍候。”

小双一下子愣住了,停住了笑有些紧张的颤声问道:“公子是要赶我走么?”

“赶你走?干么要赶你走?”曹冲转过身看着面色紧张的小双,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让你抓紧时间读书,过些天咱们要回荆州,总不能把蔡先生也带过去吧,要么你也到襄阳义学去?”

“我不去。”小双知道曹冲没有赶她走的意思,这才放了心,摇了摇头道:“我就自己读读就行了,不懂的就问公子。”边说着,边解开曹冲的头,用玉梳轻轻的梳齐,又伸出手替他进行按摩头部。

“你问他?他就会乱解圣人经典,岂不是误人子弟?”车外传来一个不屑地清脆声音。曹冲有些奇怪,撩起车帘一看,本该好好呆在车里的孙尚香全副武装,正昂挺胸的骑在一匹火红的马上,扭着头以一副轻蔑的眼神看着他。

“哟,孙家小姐没坐车,改骑马啦?这匹马不错,从哪儿骗来的?”曹冲笑道,又看了一眼孙尚香身后那二百女卫,一个个花容失色,汗流满面。步履蹒跚,东倒西歪的,看样子随时都可能倒在地上。

“你这是?”曹冲有些不解了。

“没什么,只是练兵而已。”孙尚香觉得有些丢人。这二百人只不过是穿了皮甲,还没有带上武器和补给,跟着大队人马缓步走了半天就累得象狗似地,和那些全副武装、带三天干粮还能大步跑上半天地虎士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丢人啊,丢人。

“嗯,等她们跑到邺城,估计还能有一两个活的。”曹冲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

孙尚香听出了他口气中的讽刺。不由得大怒,拧起眉毛正要火。曹冲却招了招手道:“你上车来,我跟你说话。”

“有话就快说。”孙尚香嘴里犟着,身子却从马上一跃飞身上了车,坐在车门口看着曹冲,撇了撇嘴。

“你觉得一个人能一口饭就吃成胖子吗?”曹冲盘腿坐好。一面让小双给他按摩一边笑道。

尚香显然觉得这个问题太白痴,根本不值得回答,甚至不值得自己开口,所以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曹冲也不见气,打量着孙尚香凹凸有致的身材,暗自赞叹着自己这副皮甲花得值得,这美女多的是,可不爱红装爱武装地却不多见,这皮甲一穿。透着一股精气神,让人眼前一亮。

“人不可能一口饭吃成胖子,兵当然也不可能一天练成精兵。再说人有天赋不同,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练成精兵。”曹冲指着车旁跟着的虎士:“他们每个人都是从几十万大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总共不过选出两千人,身体素质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之前就是沙场老兵。再经过武卫校尉操练多年。这才有今天的实力,你以为是一狠就能操练出来的?你这些女卫。虽然比平常女子健壮很多,比起普通男子也不逊色,但毕竟是女子,体力上先天不足,就是要练也要循序渐进,象你这样一下来就猛练,最后能有几个活的?”

曹冲说完看着孙尚香,不带一丝笑意。孙尚香也没有飚,眨巴着眼睛想了想道:“那你说怎么样我才能打败你?”

曹冲心中暗笑,就凭你也能打败我,真是笑话,想来想去你也许能在床上打败我,不过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却不能说。他看着孙尚香好学的眼神笑了笑:“你孙家有用兵的天赋,不过太恃勇则寡谋,周公瑾兵法大家,练兵用兵皆是一流,你为什么不去请教请教他?”

“他?”孙尚香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周瑜出美人计,害得她要嫁给刘备那个老头子,幸好半路上被人劫了,不过才入虎口,又入狼**,被这个有杀兄之仇的登徒子抓来做了俘虏。归根到底还是周瑜出地那个馊主意,她恨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去向他请教。再说了,现在周瑜的儿子被二郎杀了,他还不恨死孙家?怎么可能再教自己兵法。

“我不去。”孙尚香低了头,轻声说道。

曹冲见了,知道这两个嚣张的俘虏之间没有共同语言,这才笑道:“既然如此,你以后就跟着我身边吧,看看邓师傅他们是怎么练兵的。不过现在你还是把那些人给放了吧,要不然到了邺城你可就没兵可练了。对了,告诉你一件事,你家二……郎派来送降表来了。”

孙尚香身体一震,却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外面气喘吁吁的女卫们出神,过了半晌才说道:“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这个……按理说,他既然送了降表来,这双方地俘虏自然是要遣返的。不过……”曹冲微微一笑:“你家二郎把你送给我了,这就是他的诚意。”

“真的?”出乎曹冲的意料,孙尚香没有火,倒象是松了一口气。

“你不觉得……意外?”曹冲倒有些意外了,好奇的问道。小双替他扎好了头,细心的将玉簪别好,帽子戴上,这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公子,好了。”

“嗯,有劳。”曹冲直起身子,回头看着小双笑了笑:“你去看看大双,这药粥怎么还没拿来,我有些饿了。”小双善解人意的一笑,从车后下了车。曹冲看着孙尚香,有些无趣地捏了捏鼻子:“我杀了你家四郎,苦大仇深,虽说你家二郎将你送给了我,你要不愿意的话,什么时候想回江东,随时可以走。不过你既然到了这里,不妨就到邺城走一趟,看看你那苦命的从姐。”

“我等打败你再走。”一直闷声不语的孙尚香忽然说道:“你要是有胆,就让我跟邓师傅学习练兵,我总有一天要打败你的。”

“行,你想跟着邓师傅学就跟着他吧,我看你什么时候能打败我的虎卫。”曹冲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既然要这个面子,我就给你这个机会,我还不信就凭你这二百个娇滴滴地女卫能打得过我地二百虎卫。“好,一言为定。”孙尚香抬起头,举起手掌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话要算数。”曹冲一愣,看着紧绷着脸的孙尚香怔了片刻,无奈地摇摇头,竖起手掌来和孙尚香击掌为誓,心道我没说你不是也跟着邓展学吗,有必要搞得这么正式吗?

孙尚香和曹冲击了掌,立刻跳下车,飞身上马,让孙颦带着那些已经累成死狗的女卫归队,自己却冲到前面去找邓展。曹冲看着那匹红马上俏丽的身影远去,无奈的叹了口气。

“公子,喝粥吧,夫人熬了半天了。”大双轻声说道,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粥递到曹冲的手中。曹冲嗯了一声,接过粥碗来吸了一口,一股清香让人精神一振,神清气爽,一夜未睡的疲乏一下子也去了不少。

“不错,补气提神,张大师的方子果然是好。”曹冲忽然拍了一下腿,暗叫一声,当时怎么没想起来把这方子给荀留着呢,这对他肯定有好处啊,过些天再到许县,一定要把这个给他留下。

第五卷 蜀道难 第八节 要案

曹冲在半路教训孙尚香的时候,曹丕正不满的看着一脸沉静的陈群:“长文,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公子,不是群考虑不考虑的问题,是荀令君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答复,这事……只怕有些难。”陈群说话比较慢,总给人一种想好了再说的感觉,他的语调很平缓,很纯净,纯净得让人听不出一点感*彩来。

曹丕眉梢不由自主的抽了两下,怒气冲上脑门,拢在袖子里的手一动,正要火,却见身侧隐在帷幕后的郭女王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心中一凛,强摁住胸中那口怒气,好久长才吐一口气,放松了脸色和声说道:“好了,我也累了,你回去再想想吧,反正也要等着荀令君的答复,届时我们再商议吧。”

陈群欲言又止,拱了拱手道:“群告退。”

曹丕看着陈群缓缓远去的背影,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抬手一掌拍在面前的几案上:“这个陈长文,他的名声就这么重要吗?这门亲事的重要性他岂有不知之理,却推三阻四,百般推托,是可忍孰可忍。”

郭女王走出来在曹丕面前坐好,俯身捡起滚落在地上的毛笔,柔声劝道:“陈长文自恃名门之后,太过于看垂虚名,夫君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何必生这么气呢。”

“我怎么能不生气?他既然能荀家都看不上,自然更不把我曹家放在眼里了,那他眼里还有我吗?”曹丕越想越气,为了和荀家结亲,他想了好多主意,自已那个妹子嫁给了荀恽。可惜荀恽却跟自己不对路子,听说跟仓舒走得很近,他想来起去,也只有陈群合适做这个中间桥梁。没想到陈群却不情不愿,本人都没到许县去提亲,只是派了一个仆人去了一趟,透着那么一股漫不经心,这样荀家能满意吗?眼看着仓舒就要回到邺城了,如果不尽快把这事定下来,指不定又出什么乱子。更让他生气的是,陈群因为荀文倩的母亲是宦官的女儿。不想有个宦官家的亲戚坏了他的名声,宁可不取颇受荀恽最看重地这个女儿。荀文倩还是个宦官的外孙女他都这么不屑,那自己还是宦官的后人呢,他岂不是更不放在眼里,平时那些客气都是假的了?

“公子何必想得太多,公子学问精深。与士人相交甚好,如今在士人中颇有威望,都是公子数十年地经营所得。陈家在士人在威望甚高,公子不可因一时气忿而失了大计。”郭女王温和的笑着,看着曹丕话风一转:“其实这些士人也就是好个虚名,真有利害关系之时,还是识得轻重的。荀家能被唐衡压得低头,这陈群又怎么能固执到底,公子容他一点时间想想。再让人去说说,也许他就能想通了。”

“哼!”曹丕哼了一声,气息渐平,本来也是,陈群再要清名,不是还要为自己卖命吗,这名声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归根到底还是手里的实力最重要。象父亲那样手握雄兵。挟天子以令诸侯,才叫威风。有清名有什么用,要么低头来做官,要么躲在山里穷死。这些士族就是装清高,他陈群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世外高人,不食人间烟火呢,他干的那点事自己可是清楚得很。从内心里说,曹丕还有些看不上这些自命清流的士人。

可惜啊,要不是有仓舒,自己何须这么迁就他们。

一想到仓舒,曹丕的心里就象针扎一般难受,本来乌林大败,说起来是个坏事,可偏偏仓舒却立了大功,紧跟着父亲居然让他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坐镇襄阳带兵打仗,先解合肥之围,后夺江夏,这半年地功夫,他居然做到了平南将军,真是让人咋舌不已。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嫡长子坐守邺城足食足兵的功劳就相形见拙,根本不好意思提了。

如此下去,自己这个嗣子地位置还坐得稳吗?

如履薄冰的曹丕看中了荀家,苦心思索到了这个好办法,想借些把颍川两个大族都拉拢到自己身边,哪知道陈群却不领情,表面上不说,背地里却阴奉阳违,提个亲拖了三个月,仓舒都要回邺城了,他还没得到荀家的回音,这让曹丕怎么能不着急。

“让司马仲达去劝劝吧。”郭女王见曹丕愁眉不展,轻声提醒道。

“仲达?”曹丕沉吟了一下,也点点头:“也只有他能说动长文了。”

司马懿很快就到了陈群的府第,还没说话,陈群就抬起手说道:“仲达,你我至交,那些让人不痛快的话就不要说了,换成你,你会答应这件事吗?”

“会!”司马懿想也不想,应声答道。

陈群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司马懿。司马懿笑道:“长文,如今的大汉还是那个讲究清誉的大汉吗?党锢之祸之后,大汉就已经是日落西山,如今是乱世,乱世有乱世的生存法则,不能再抱着死脑筋了。大汉的权柄在哪儿?你想必也清楚得很,不用我多说,否则我也不会来,你也不会在丞相府里呆着了。天下的大势,你我都清楚,如果长文真要过着清名不放,那何不弃官归隐,也免得受这么闲气。”

陈群半晌没有应声,长长的叹了口气:“天下之大,竟无你我士人立足之地吗?”

“不是没有立足之地,只是要靠你我去争取。”司马懿笑道:“如今仓舒公子在荆州立了大功,和子桓公子争夺嗣子之位已经在所难免,其他数人,皆不足论,你难道想转投仓舒门下?”

“你开什么玩笑。”陈群笑了:“仓舒在荆州是干得风生水起,不过却是烈火烹油,一时好看,对你我这样的家族更是没有什么好处。你看看他手下都是些什么人?要么就是军汉,要么就是刘巴、庞统那样不读经术的杂学之士,仓舒在襄阳义学把刘仲玉、谢异公这样地人都塞进去做了教授。刘巴在荆州搞什么聘用会,连那个军汉黄汉升都做了考官,这一主一臣都搞的什么东西,招的是些什么人?我士族得了什么好处?居然落到和那些工匠平起平坐了。成何体统。这样地人,我如何能跟他,我陈家如何能跟他。”

“那就是了,既然你不能投入仓舒门下,那么也只有在子桓公子门下了。”司马懿抚掌笑道:“何况这门亲事,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荀令君做了宦官的女婿都没受什么影响,更何况你还隔了一层呢。公子此时急须荀家助力。长文此时既得一美人,又建一大功。两全齐美,何乐而不为?”

“仲达……”陈群有些犹豫,好好看了司马懿一眼,这才说道:“你觉得子桓公子有胜算吗?”

司马懿笑了笑:“长文既然认为仓舒是烈火烹油,手下又都是些杂学之士。那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你我携手,还不是些杂学之士地对手?”

“只是……”陈群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长文,丞相大人机警过人,在他手下做事,我真是如履薄冰,一刻不敢松懈啊。”司马懿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地话。陈群一愣,哈哈大笑,司马懿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大笑起来。

曹丕得到司马懿回报说陈群回心转意了,心中大喜。就在这时曹冲的车队接近了邺城,丞相传令让曹丕代他出迎。曹丕心中虽然有些酸溜溜地,但一想到这是代父亲办事,也是一种风光,便也不多说,带着丞相府的一些官员出了邺城十里。在长亭外相候。去年这个时候。他也是在这里等仓舒,那次是他从关中回来。不仅说服了马腾和韩遂派质子入邺,还带回来两千西凉铁骑,这两千西凉铁骑如今是他手中的镇山之宝,长阪坡追刘备,合肥城下打孙权,西陵城击败万人敌关羽,最后在夷陵城外又救了曹仁,战功赫赫。这让曹丕有些不是滋味,当初自己怎么没下功夫去拉拢一下庞德和阎行呢。

他正胡思乱想着,曹冲的车队缓缓行动了面前,领头的邓展举手一声大喝,后面两百多虎卫齐唰唰地勒住了**地战马,纹丝不动的坐在马背上。

“下马!”邓展又是一声大喝,翻身下马,紧跟着两百虎士整齐利落地翻身下马,笔直的站在战马一旁,不仅人整齐划一,就连战马都纹丝不动,不嘶不鸣,安静异常。

两个虎士小跑着走到曹冲的大车后,从车上取下踏步的小木凳搁在地上。曹冲从车里探出身来,那两个虎士刚要伸手去扶,曹丕大笑着走了过来,一把拉着曹冲的手:“仓舒,一年不见又高了不少啊,来,让兄长好好看看。”

曹冲被曹丕抓着手,好生不自在,却又不好挣脱,只好自己跳下车来,借着行礼地机会抽出手来,躬身行礼:“仓舒见过兄长。”

曹丕呵呵一笑:“自家兄弟,何须如此客套,来,我为你引见诸位大人。”

曹冲跟着曹丕走到长亭,一起见过来迎的官员,相互说着客套话,曹丕谈笑风生,妙语连珠,看起来心情好得很,介绍到一位面色清瘦的中年官员时,他特意说道:“仓舒,这位是刺奸令史韦晃韦孟明,精明干练,这次的叛逆案就是他破了的。”

曹冲一面客气的打着招呼,一面有些奇怪的看了曹丕:“叛逆案?”

曹丕笑道:“嗯,这事还就是前两天的事情,还没有结案,故而公文还没有出去,等回到府里再由韦大人给你细说吧。”

曹冲被他说得一头雾水,这邺城什么时候出了叛逆案了,而曹植居然都没来得及给他传个消息,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他在许县这两天,可是天天接到曹植的书信,这么大地事情他怎么可能一点风声也不提。

“仓舒,听说你带来了江东的两个俘虏,还有两百俏丽的女卫。怎么样,让我们开开眼吧?”曹丕大笑的声音打断地了曹冲的心思。

“呵呵,我来为兄长引见。”曹冲一边说,一边看着远处一脸不爽、昂看天的周瑜。心道:“这可怪不得我,是你自己要面子,这越要面子越是要丢面子,都是自找地。”

周瑜地名声太响,想要看看这位江东大都督的人还真不少,以至于有二百女卫地孙尚香都在某种程度上被人忽视了,在被人观瞻了一会后,周瑜郁闷的坐回车中跟着进城。心里的窝火就别提了。可这又怪不得曹冲,是他自己说要曹冲把两件事都办好他才考虑是否归降的问题的。如今曹冲两件事刚办了半件。他自然还是俘虏,是俘虏,被人看看也是应尽的责任,曹冲没把他放在槛车里给人看,已经给了他天大地面子了。

曹冲被曹丕拉上了他那辆车。却觉得浑身不自在,一来是曹丕的热情让他有些吃不消,有着前世地经验,要让曹冲认为曹丕这真是兄弟情深,还不如重新让他再穿越一次来得更可信些,二来是曹丕的车里实在有些寒酸,不仅烫酒的小炭炉没有,而且地方也小,两个人一坐就挤得很。不象他那个大车里坐上三四个人还是宽宽敞敞的。

“仓舒,我这车不能跟你比,莫要见笑。”曹丕看出曹冲眼里的诧异,笑着解释道:“我比不得你有平南将军地官俸,又有一个有钱的小夫人,养得起很多人,我只有父亲每个月的月钱。手头紧得很。怎么样,这次你立了大功。能否在父亲面前美言几句,也帮我讨个差事做做?”

“兄长坐镇邺城,是父亲的左右手,现在很多大事都是兄长处理,怎么能说没有事做?”曹冲看着前方淡淡的笑道:“就象这次让我到许县献俘的事,父亲就不知道吧?”

曹丕脸色一僵,转眼又笑道:“仓舒你有所不知,父亲那些天正在治伤,我就没有立刻通知他,想着你还有些日子才到许县,等几日再告诉父亲也不迟,没想到你打仗打惯了,快得如急行军一般,这才有了差错。说起来都是做兄长的没经验,一件简单的小事都办不好,惭愧惭愧。”

曹冲心中暗自撇嘴,你骗鬼呢,我在路上一日不过行了二三十里,从襄阳到许县走了半个多月,你居然还说我快,分明是存心捣鬼,还要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当我是大傻么。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还是回城之后问问老曹更直接。他笑了笑装出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说道:“原来如此,倒是错怪兄长了。许县的人都以为丞相府不把天子放在眼里,有不臣之举,没想到却是我急着回家,走得太快了,连累了兄长,真是罪过。”

曹丕干笑两声,打了个哈哈,不再谈这件事。曹冲忽然想起他说的那个大案来,便好奇的问道:“兄长刚才说邺城出了一件大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丕摇摇头道:“仓舒你有所不知,你还记得去年你去关中,征马腾入京,他那两个跟着来的儿子吗?”

“马仲美、马叔坚?”曹冲一听,就觉得寒毛一竖,一阵凉意从后腰伸起,直奔脑门,这马氏兄弟两人扯到叛逆案里了?

“嗯,正是他们兄弟。”曹丕叹了口气:“自从你去年将他们带到邺城来之后,丞相府一直对他们很优待,基本不限制他们的自由,没想到他们却贼心不死,一直想着把关中当成他马家的地盘,竟然暗中与马孟起通信,通报邺城地情况,去年父亲在乌林大败,他们意想天开,以为有了好机会,居然要马孟起偷袭潼关,马腾在许县劫天子西归。好在你在荆州力挽狂澜,父亲又及时回到了邺城,他们这才放弃了计划。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一个信使在城中一个小酒铺喝多了,与人争吵起来,动了刀,却因为武技不济,被人杀了,惊动了邺城令杨孔渠地人,后来在信使身上现了密信,杨孔渠知道事大,立刻报告了丞相府,父亲大怒,下令转交给刺奸令史韦大人严查,韦大人暗中查了几个月,终于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找到了马氏兄弟与马孟起通信的线索。”

曹冲沉吟了半晌没有说话,心里却如翻起了滔天巨浪,如果真是有这种事,那么马家在邺城地人、在许县的人只怕都保不住了,这里人头一落地,那里马必反,关中岂不是要大乱了?

第五卷 蜀道难 第九节 疑点

比起去年来显得消瘦了不少的环夫人看着长高长壮了的曹冲欣喜不已,一边抹着泪一边拉着儿子笑逐颜开,曹宇曹据小哥儿俩一左一右躲在母亲身后,探出头看着分别了不过一年、却大变了模样的曹冲嘻嘻直笑,却不靠上前来,他们觉得兄长虽然还是象以前一样笑嘻嘻的,但身上却多了一种让他由心里感到畏惧的气息,让他们不敢靠近。

“母亲,这就是小玉儿。”曹冲吃不消环夫人的亲热,招招手将一直小心的跟在身后的蔡玑叫过来。蔡玑红着脸,小步急趋走到环夫人面前,款款下拜:“见过母亲。”

“好,好夫人连忙伸出手搀起蔡玑,上下打量了半天,露出满意的笑容:“我儿仓舒有福气,取得这么俊的媳妇。”

一直担心着丑媳妇怎么见公婆的蔡玑见环夫人面容和善,语气温和,提了半天的心总算放下了些,见曹冲满面含笑的冲她使眼色,心下明白,立刻把准备了好久的甜言密语都端了出来,灌得环夫人眉开眼笑,又取出精心准备的礼物,特别是由刘琮精心制作的玩具,递到两个小叔子手里,把曹宇和曹据开心得合不拢嘴,立刻舍了那个有些陌生了的哥哥,围着漂亮的小嫂子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小玉儿,你陪着母亲说会儿话,我去见见父亲。”曹冲见自己反成了外人,暗自欣喜,打了个招呼退了出来。庞统和张松正候在外面,一见曹冲出来连忙跟了上来。

“士元,你们有何看法?”曹冲一面缓步走向曹操的住所,一面问道。他进去见母亲之前,已经将曹丕说的那个马家要案给庞统和张松说了一遍,很希望在去见曹操之前知道他们的想法,万一曹操说起来这事,他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说错话。

“将军,马家兄弟不管是真叛还是想叛。只怕结果都是一个,关中要出事。”庞统简而言之的说道。

“不可避免?”曹冲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庞统。

“不可避免,也不能避免。”张松接上去说道:“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马家兄弟大概在两个月前就会把消息传出去。如果是假的……那么,马家想不反也不成了。”

“你是说……有人在逼马家反?”曹冲皱起了眉头,伸出手直挠梢。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张松看了一眼四周。低声说道:“公子莫要停留,先去探探丞相的口风,松立刻安排人去打探一下,晚间再给公子回报。”

曹冲点点头,他知道张松的手伸得长,在邺城这个地方不可能不安排几个耳目,现在邺城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自然要去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

“好,你去吧,小心一些,让子谦安排两个熟悉邺城地人跟你去。”曹冲一边说着,一边招手让典满安排了两个虎士保护张松。张松感激的拱手施礼,跟着两个虎士匆匆地走了。

“士元,如果关中乱了,我们抽得出手吗?”曹冲转过头对庞统说道。庞统笑了笑:“将军莫急,我们抽不出手。也没有必要现在就出手,将军还是先去见见丞相,等永年打听到确切消息之后再作决定不迟。”

曹冲有些疑惑,打关中可是件大事,庞统怎么这么不当回事。不过他说的有一点是对的,荆州现在根本不可能抽出兵力去打关中,他在荆州的新政刚刚开始。江对面还有虎视眈眈的孙权和刘备。这时候能保住荆州就已经不简单了,要想从荆州调兵。只怕会得不偿失。他总不能忙乎了一年,眼看着荆州今年能大熟,却被刘备或孙权摘了果子。

但是关中地势重要,又是大汉朝西京所在,落到西凉人地手里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拿下关中的功劳不亚于荆州,自己又怎么能轻易的把这个机会让给人呢?曹冲一面猜想着庞统地用意,一面走进了曹操的院门。

曹操正在灯下窗下看着一份文书,看到曹冲进来,从文书上移开目光看了曹冲一眼,展颜而笑:“仓舒,回来了,来,坐下。”

“谢父亲。”曹冲不敢怠慢,在曹操面前大礼参拜。

“好了,此地又没有外人,不用如此多礼。”曹操满意的笑着,欠过身来扶起曹冲仔细的看了两眼,开心的点点头:“嗯,这半年仗一打,人确实沉稳了不少,看来还是那句话,剑不磨不利,人不练不成啊。怎么样,最近可有什么心得,快跟为父讲讲。”

曹冲抬起头来,没有说话,却先打量了一下曹操,看着曹操有些不解,张开双臂看了看他自己,笑道:“怎么,为父身上有什么不妥吗?”

“呵呵呵,父亲精神矍烁,行动自如,看来伤势已经无碍了,儿子这心啊,总算可以放下了。”曹冲一脸的喜悦,脸上呈现出一种从内心里透出的开

“哈哈哈,一支铁钗能要了我地命吗?为父征战多年,受伤不计其数,这点伤算得了什么,也需要如此担心。”曹操嘴上虽然说得毫不介意,眉眼中却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笑了片刻,笑声渐渐低了,静了片刻问道:“她……还好吗?”

“很好,在襄阳住得很安心。”曹冲也低了头轻声说道:“这次她妹子从江东逃过来,在襄阳病倒了,她就一路照顾着跟到邺城来了,现在还跟小乔夫人住在一起。”

操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好久才问了一句:“她儿子呢,有没有跟着?”

“还在襄阳,和杨孔渠的儿子一起在义学里读书。”曹冲有些紧张的看了曹操一眼,不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想。大乔把儿子留在襄阳,显然是表明她还要回襄阳,没打算在邺城呆着,当然更没有见他的想法。曹冲停了停又解释道:“听说她怕旅途劳顿,舍不得儿子受苦,又不想耽误了孙绍的学业……”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半天没有说话,拿起摆在案头的一支铁钗抚弄着。正是大乔留在他身上的那支,铁钗雪亮,一点灰尘也没有,看起来象是天天被人捏在手里一般。

“这支钗……你代我还给她吧,在襄阳留点意。给她找个合适地,别委屈了她。”曹操凝视了那支铁钗半天,轻轻的叹了口气。将铁钗放入曹冲手中。

曹冲有些愕然,茫然的握住还残留着曹操地体温的铁钗。

“好了,这事就这么办了。”曹操挥挥手,再也没看那支铁钗一眼,语气中地些许伤感也在那一挥手之间荡然无存:“周公瑾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听听父亲的安排。”

曹操若有深意地看着恭谨地曹冲,语重心长的说道:“仓舒,重视人才是对地。不过都有个取舍,周公谨人中龙凤,如果他能投入你的麾下,自然会如虎添翼,可你也要想到,这人才就象剑一样,弄不好就会伤了自己,周元直的事情不能出现第二次,你可知道?”

曹冲心中一凛。他从曹操地话音中听出了曹操对自己处理周瑜方式的不满,连忙点头称是。

“周公瑾身为孙伯符心腹,在江东举足轻重,听闻孙伯符去世之前说过,内事张子布,外事周公瑾,如今你抓住他。又能使得孙仲谋与之反目。对江东的影响很大。”曹操抚着胡须,沉思着说道:“此时杀他。只怕不妥,还是暂时留他一条性命,给他一个尊而无权的高位以观其心比较好。”

曹冲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最怕曹操让自己一刀砍了周瑜,那岂不是白白费了那么多心机。如今听曹操的想法与自己正是一致,这才如释重负,连忙说道:“父亲说得是,就按父亲说的办,只是那个献俘只怕不行了。”

“那是子桓胡闹,不去理他了。”曹操有些不满的挥挥手,不屑一顾:“等哪天抓住孙仲谋再献俘也不迟,一个部将能有什么意思。”

曹冲大喜,连忙点头称是。

“刘玄德得了四郡,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曹操想了半刻又问道。

曹冲看着曹操探询地脸色,略一思索应道:“刘玄德奔波半生,如今得了一块地方,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以荆州的水师力量,想要强攻江南,只怕一时还有些困难。再我也怕逼得他紧了,他窜入益州会为祸更烈,因此想先松一松,让他在四郡喘息一阵,先取益州堵了他的后路,只是……”曹冲有些犹豫了,万一关中乱起,自己如果进了益州,只怕就更没法子争关中的事了。

“只是什么?”曹操笑了笑:“益州易守难攻,趁着刘璋无能之际,先取益州确实是个好时机,一旦让刘玄德在四郡站稳脚跟西进,那可跟公孙述一样,让人不得安睡。取益州好,你这个想法很对头,不过你想怎么取?”

曹冲见曹操一口赞成他取益州,看起来根本没有让他去关中的意思,不禁大惑不解,按理说如果曹操有心要栽培自己,就应该趁着荆州暂时无法用兵之时,让自己带着大军西进关中再立个大功,好在将来与曹丕的争嫡中有足够的优势,怎么这时候却一点这种意思也没有?难道自己的做法让他犹豫了,要和曹丕之间再选择一下?他心中疑惑,却不便多说,当下将自己计划的要取益州地方案说了一下,曹操边听边点头,不时的提一些建议。父子俩谈了好久,直到天黑,曹操才笑道:“你赶了这么远的路,一定累了,还是早些休息,有空我们再谈。”

“诺!”曹冲应是,又试探性的说道:“荆州事务繁多,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准备过几天就回荆州。”

“这么急?”曹操诧异的看看他,摇了摇头道:“不急,在邺城呆些天吧,荆州有刘子初在,应该不会有事的。你一年多没回来,你母亲担心得常常落泪,既然回来了,就好好陪她几天。”

曹冲心中越不解。只得应了一声退了出来。他穿好鞋,站在廊下看着刚点起来地灯。不经意地皱了一下眉,回头看了一眼曹操屋里的灯光,一边思索着曹操地用意一边出了门。

“叛逆案的事,我比你知道得还晚。”没等曹冲去看他,抢先过来看曹冲地曹植瞪着眼睛。无辜的看着一脸郁闷地曹冲:“马家的仆人被杀我知道,不过后来就没听到什么消息了,一直以为就是个街头斗殴的。再凶手又很快就被杨孔渠捉拿归案,死了人的马家都没说什么,我就更没当回事了。”

曹冲苦笑一声,马家是人质,再说不过死的不过是个下人,谁会为了一个下人去找麻烦啊。看来曹植确实不知道。曹冲捏了捏鼻子尖,没有再说什么。换了个话题说道:“荆州地那车书我都拉回来了,已经送到蔡大家那里,你有空过去帮着整理一下,先把诸子书挑出来,我急着要用。”

“行,没问题。”一听有书看,曹植比谁都开心:“这次在家呆多久?”

“不知道,父亲让我在邺城呆些日子,具体多久他也没说。”

曹植笑了:“父亲既然如此说。自然有他的想法,你就安心住两天,陪陪你阿母,你在荆州打仗这半年,她可担心坏了。”

曹冲点点头,他如何看不出来,不过这些天有蔡玑陪着。环夫人心情好得很。笑口常开。

“那个……你要是想打听那件案子,何不去找找韦大人?”曹植考虑了一下。建议道。

“也好。”曹冲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明天再说吧。”

“嗯……多谢你带回来地礼物,你嫂子很喜欢。”曹植脸有些红了。

“嫂子喜欢就好。”曹冲笑道,“怎么样,崔家的媳妇不错吧?”

“别的都好,就是喜欢穿漂亮衣服太费钱。”曹植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忧虑的说道。曹冲呵呵一笑,他当然知道曹植想的是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怕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以你的能力不至连女人地衣服都供不起,至于那些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你又不指着他们的风评过日子,都象子桓似的把好东西藏在屋里偷偷看就有意思了?”曹冲说着,有些不屑的皱了皱鼻子。

曹植见曹冲说得有趣,不禁笑出声来,他知道曹丕喜欢奇珍异宝,喜欢各种方物,不过为了在父亲面前表现,一直不敢表露出来,故意穿着俭朴的衣服,车马也都很普通,生怕父亲不喜。平时遇到些看中的东西也不自已开口,总是转弯抹角的去弄。上次在并州打仗时,他看中钟家的一块古玉,就是托曹植去求的,当时地曹植才有仓舒现在这么大,不过却没仓舒这么聪明,傻乎乎的就去要了,结果却被人当作是他想要那块玉,无端的惹了不少白眼,还挨了父亲一顿批,说他不知轻重。

“仓舒,你不要这么说,就是你啊,也要注意一些,虽然崔毛二位大人拿你没办法,可父亲也未必就喜欢的。”曹植笑了一阵,还是好意的提醒曹冲道。

“我心里有数。”曹冲很感谢曹植的提醒,不过在这一点上,他相信曹操不会对他产生隔阂,他的钱来得光明正大,为什么一定要假模假式地穿得那些破烂?“父亲是喜欢俭朴,不过他并不是要求所有人跟他一样俭朴,相比较而言,他更喜欢一个真实地人,你看丞相府里的王仲宣就穿好衣服,父亲有没有反感他?子建,一个人如果不真实,写出来地文章不会流传千古的。”

“仓舒,你什么都能说出道理来。”曹植被他说得禁不住哈哈大笑,他是个生性洒脱之人,本来就不喜欢曹丕那种伪善,如今听了曹冲这番话,可谓正中下怀。

曹植和曹冲聊得很晚才尽兴而散,曹冲洗漱了正要休息,张松回来了。

“公子,这件案子看起来滴水不漏,不过细节实在太巧。”张松神秘的笑道。

“哦?”曹冲一看张松那样子,就知道他打听到了有价值的情报,连忙让人端上点心来先让张松填饱肚子:“来,边吃边说。”

“谢公子。”张松也不客气,坐下拿*心狼吞虎咽,又拿起酒杯来一顿猛灌,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一餐,然后抹着嘴说道:“公子,这件事从打听到的情况来看,似乎顺理成章,杀人,搜查,识破密信,追到马家,看起来绝无破绽可言,可是我打探到一个消息,那个杀死马家仆人的凶手是个外地人,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好象他到邺城来就是为了喝顿酒,然后杀死那个人一般。”

“外地人?”曹冲怔了一下,立刻想起周不疑和他说过的他遇刺的情况来。

“正是,那人武技高,杀人只用了一刀,绝不拖泥带水。”张松点头道:“更稀奇的是,此人到了酒楼坐下刚喝了两杯酒,马家的仆人就到了,而他的位置偏偏就在马家仆人常坐的旁边,正好挡着他的去路,马家仆人经过他的身边时,他的菜很凑巧的甩在马家仆人的身上,双方起了口角,没说到几句话,一言不合,一刀杀人扬长而去,跟着巡街的兵丁就到了。”

“这么巧?”曹冲听出了其中的问题,不禁笑道:“不是说这个凶手后来被邺城令杨孔渠抓到了吗?”

“这个只是听说,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抓住的,也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不是那个人。”张松摇头道:“我倒是收到一个消息,那天第一个赶到现场的队率和子桓公子的一个手下走得比较近。”

“这么说,这件叛逆案大有可疑之处了?”

“相当可疑。”张松肯定的说道,他想了想,又跟着说道:“不过,我建议公子不要再查这件事了,置身事外也许对公子更合适一些。”

第五卷 蜀道难 第十节 韦晃

曹冲没有问为什么,从各方面来看,马家这叛逆案十有*是个冤案、假案,目的就是逼马造反。而之所以要逼马造反,大概也不是看中了马必反,趁他羽翼未丰先除了他,而是因为这个时候他无法从荆州抽身,他不能丢下刚见起色的荆州去关中。

那么目的就很明显了,有人要和他争功,争这平定关中的大功。

时机选得好,套子下得好,看准了马家兄弟谨小慎微的心态,略施小计就把他们套了进去。

“高明。”曹冲笑了一声,吐出两个字。

张松松了一口气:“确实高明,不过对公子也不是坏事,公子要娶荀家小姐,这正是好时机。”他顿了顿又说:“荆州今年风调雨顺,再过一两个月就要丰收,公子最好能在大收之前赶回荆州,坐镇襄阳。如果要打关中,调粮最近的就是河东郡,但河东郡剩余粮食有限,只怕还要从荆州调粮。”

“呵呵呵……”曹冲他明白了张松和庞统的意思,会意的笑了起来:“永年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明天去拜访一下韦大人。”

“诺!”张松笑着退了出去。

韦晃看到曹冲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仿佛料准了曹冲会来一样,他没有多说什么,带着曹冲和张松就进了关押马休和马铁的大狱。大狱里比较空,没有几个犯人,但那些狱卒却精神抖擞,警惕的看着四周,一看到韦晃领着人进来了,立刻打开了狱门。

曹冲听着铁门在背后轰隆隆的关上,看着狱中摇的***,寒意顿起,汗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韦晃看着他略显紧张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曹冲有些尴尬的笑道:“让韦大人见笑了。”

“不妨事。当年周亚夫贵为太尉还说今日方知狱卒之威,他还是带着大军平定过吴楚之乱的人物,何况公子小小年纪呢。正常人走到这里来,没有几个不紧张的。”韦晃一边走一边笑道:“在这里关几年,就算不死。也得疯了。这本来就不是个常人呆地地方。”

“我看韦大人安之若素啊。”曹冲见韦晃颜色如常,开了个玩笑道。

“也许我天生就适合干这事吧。”韦晃无所谓的笑了笑。他说的有些道理,他是京兆杜陵人,桓灵之间著名地酷吏韦著的儿子。韦著当东海相的时候,就以施政严苛出名,手段狠辣,除恶务尽,因此虽然杀了不少权贵做了不少好事,也落下一个好杀地恶名,后来被人陷害。坐论输左校,回家之后没多长时间又被人害死。韦晃地性格和他父亲很像,为人精明而手段极狠,入府多年,一直在刺奸令吏高柔手下做事,是员得力干将,但高柔却不喜欢他的阴狠,一直压抑着他。去年高柔转为丞相仓曹属,本当顺理成章的推荐韦晃继任。却为此考虑了好久,最终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这才勉强把韦晃报了上去。

曹冲见韦晃脸上有些无奈,有些好奇,还没来得及问,却被马休和马铁两兄弟的惨样给惊住了。马休和马铁被捆着两只大拇指吊在牢房里,两只脚尖勉强能着地。却没法站稳。身上的衣服已经成了一条条的布条,浑身血迹斑斑。没几块好肉,纵横交错的伤痕里赫然有白色的疽在蠕动,看着曹冲顿时嗓子痒,头皮炸。

听到脚步声,马休勉力抬起头来,已经肿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竭力分辨着眼前地人影,干裂的嘴唇扯动着,却因为嘴上的血皮沾在一起无法张开,只能从喉咙里出嘶哑的“呵呵”声。

“他们已经认罪了?”曹冲不忍再看,回过头看着韦晃道。

“回公子,已经认罪了。”韦晃躬身轻声应道。

“既然已经认罪了,那就放下来吧。”曹冲叹了口气,向韦晃摆了摆手道。韦晃犹豫了一下,叫过来人来放下马休兄弟,又叫过医匠来给他们清洗了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又灌了几口汤下去。

马铁已经人事不知,汤都灌不进去,从他脏兮兮的嘴角溢了出来。马休还能动,他感觉到了面前这个贵人对自己没有恶意,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却不叫冤枉,想是被打怕了,不敢再胡乱喊冤。曹冲看着眼前的马休马铁,想起去年他们跟着自己一路来到邺城时英气勃勃的模样,不由得慨然长叹。

“仲美,我是曹冲。”曹冲凑到马休跟前大声说道。

“公子?”马休又惊又喜,抬起头用力睁开眼睛看着曹冲,眼中显出狂喜的光来,他连连通通叩了几个响头,哽咽着正要说话,却被曹冲抚在他肩上地手用力一捏,立刻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韦晃见了立刻拱手说道:“公子,我在门外相候。”说着,带着人退了出去,哐啷一声将门带了起来。

“公子,我……我们是冤枉的啊。”马休放声大哭,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释放了出来,哭了好一会才收住了哭声,哽咽着说道:“公子,我们是和兄长通过信,可并没有说什么叛逆的话,更谈不上起兵造反,钟司隶就在关中,兄长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更何况西面还有韩文约虎视眈眈,我们一家又都在邺城,如何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公子,这是有人陷害我马家,请公子为我马家做主,我马家感恩不尽,将来一定粉身碎骨报答公子大恩。”

曹冲看着叩头不已的马休,再看看昏迷不醒地马铁,感慨不已,他当然知道马家十有*是被冤枉了,不过他现在也不敢轻易出手救他,马家地实力顾然让人眼馋,但这是叛逆大案,曹丕既然要做,一定会做得彻底。最要命的是,以他对马地了解,只怕马不用人逼,迟早也是要反的。

他叹了口气:“仲美。你……招了没有?”

“没有。”马休坚定的摇摇头:“这是灭家灭族的大祸,马休岂能爱一身而以致祸。”

曹冲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刚才听韦晃说他们已经认罪了。怎么现在马休却一口否认,看他脸上的表情,并无半分做伪的样子。韦晃所说。难道是假地。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猫腻,就不再多说,伸出手摸了一下马休肩上一道深深的伤口,叹息道:“难怪你被打成这样。仲美,孟起地脾气你比我清楚,你被关进来这么长时间,只怕他已经得到了消息,我会派人去通知他,不过,你也知道的。只怕未必赶得及。”

马休身体颤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自从他现有人在暗中监视马家之后,他为了少惹麻烦,就再也没给马写过信,以为这样就不会被人抓住把柄。现在被曹冲一提醒,他想起了那封所谓地密信,那封信当然是伪造地,但让他说不清的是,那封信的字跟他的笔迹十分相似。显然是有高人在模仿,既然如此,他不写信给马,别人就不会写吗?

他浑身冰凉,扯动干裂的嘴唇苦笑了一声,满肚子的委屈也化为乌有:“多谢公子,这是天意。天要灭我马家。人力岂力回天。”

曹冲无奈的摇摇头,他知道马休也回过味来了。也就不用自己再多说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尽快派人去看看,希望还能赶得及。”

马休充耳不闻,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的坐在地上,一手抓着一把铺在地上的麦杆,脸上挂着一种讥诮的笑容,裂开地嘴唇殷红一片,煞是惊人。曹冲见他心灰意冷,没了再说话的*,只得退出大牢。

“韦大人,这件事是你查的吗?”曹冲走出牢门,重新站在阳光下面,心头的压抑总算消散了。

“正是。”韦晃点了点头。

“既然他已经认罪了,就不用那么对待他们了。”曹冲看着远处的高墙,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韦大人想来也明白,就算马反了,丞相大人一时半会也不会杀了他们全家,如果战事还没结束,他们就死在狱中,只怕对大人前程不利。”

韦晃凛然受教。

“韦大人明查秋毫,案子办得很不错。”曹冲缓了缓脸皮,笑着对韦晃说道:“兄长对韦大人甚是看重,韦大人当努力。”

“公子。”韦晃露出一丝愧色,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曹冲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奇怪,正当要问,一个虎士进来附在典满耳边说了几句,典满一听,大步走了过来:“公子,子桓公子派人相邀,正在门外等候。”

“兄长找我?”曹冲只得匆匆和韦晃打了个招呼,出了门,就看到曹丕的那辆黑色马车就停在门外,车夫已经将马车调过头来,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曹冲匆匆上了车,曹丕正在车中相候,一看到他就笑道:“仓舒,我一猜就知道你来这里了。怎么样,马家兄弟还好吗?”

曹冲看到他这张脸上透出的笑容,想起狱中马铁奄奄一息,马休呆若木鸡,不禁感到一阵寒意。他笑了笑道:“现在还活着,不过也快死了。兄长,关中战事将起,胜负未知,兄长是父亲地左右手,又要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了,有些事可得稳妥些好,心急不得啊。”

曹丕愣了一下,曹冲见他不解,将头向大狱方向偏了偏,曹丕恍然大悟,连声笑道:“多亏仓舒提醒,几乎误了大事,这事我让人去办。”

曹冲点点头,知道马休兄弟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这才放心的笑了:“兄长这么急来找我,有何事,莫非是昨天送过去的东西有不合兄长喜好的?”

“仓舒你说到哪儿去了。”曹丕笑道:“你送那么多东西,我还没来得及看,你嫂嫂很喜欢,儿对你送过去的玩具更是爱不释手,他们本当亲自到你那里致谢的,不过看你忙,只能委托我了。我说,儿这孩子平时一般东西都看不上眼,却偏偏对那个小木锁情有独钟,昨天玩了半夜还不想放手。你嫂嫂都觉得奇怪呢。”

曹冲笑了笑,没有接他这个话题,他这么急着来找自己。显然不会是感谢他的。

曹丕见他只是笑,却不说话,觉得有些无趣。咳嗽了一声笑道:“仓舒。刚刚接到关中急报,马孟起和韩文约合纵,联合侯选、程银等十余部,合兵十余万,图谋不轨,钟司隶兵力不足,一面准备防御一面急书朝庭求援,关中形势很不妙。”

曹冲大吃了一惊,他刚刚还和马休说估计来不及呢,没想到根本是一点机会也没有。既然战报已经送到了邺城,那关中只怕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自己这个时候再派人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他扭过头看着曹丕,曹丕也正在看着他:“仓舒,你荆州那边能抽得出人手吗?”

曹冲皱着眉头算了算:“荆州虽然兵力不是很多,但如果父亲和兄长安排我去关中,我估计还能抽得出两万人。”

曹丕一愣,显然有些出乎意料,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荆州能抽出两万人?”

曹冲笑道:“两万人有什么稀奇。横野将军徐公明、拆冲将军乐文谦手下就有一万人,横海将军朱文博手下还有五千人,再把奋威将军满伯宁和襄阳地兵力集中起来,再凑个五千人是绰绰有余。”他看了一眼有些呆地曹丕笑道:“兄长有所不知,我在襄阳还有近五千降卒,正在集中整训,等我回去也就能用了。上次我建荆山军。丞相府只给了一千名额,报名的却有七八千。那些山民一个个都善用弓弩,凶悍好斗,我只挑了一千人,好多人都不满呢。说两万人还是保守地,有必要的话,三万人也拿得出来。”

“你把他们都抽空了,荆州怎么办?眼看着荆州就要收成了,孙仲谋和刘玄德在江南会不眼馋吗?”

“江夏有文聘,江陵有黄忠,各给两千人足矣。”曹冲很有把握的说道:“兄长有意让我去关中?我一定不辱使命。”

曹丕看着自信满满地曹冲,叫苦不迭。他思索了片刻笑道:“是不是派你去,要由父亲决定,我可定不了。不过我劝你还是要小心一些,你这两万人也实在太少了些,关中可不是荆州,那可是十万西凉兵,骑兵又多,不好对付啊。”

“兄长说的是。”曹冲心中暗笑,俯受教。

两人说着,马车已经到了曹操的办公室门口,庞统正在门口等候,和司马懿等人聊得正欢。一见曹冲二人过来,这才拱手作别,站到了曹冲地身后。司马懿看了曹冲微笑着点了点头,遥遥拱手一揖,曹冲笑了笑,拱手回礼。

张松没有跟着过来,曹冲在上车之前给了他一个眼色,他很自然的退位几步,看着马车远去,返身又去找韦晃,韦晃正坐在他的小办公室里出神,一见张松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张大人有何指教?”

“韦大人客气,指教不敢当,只是有些疑问想请教一下韦大人。”张松没有笑,脸上寒若冰霜:“公子昨天听到此案,觉得其中有些不解之处,想必韦大人一定知之甚悉。”

“公子……”韦晃叹了口气,颓然坐下:“张大人请讲,晃知无不言。”

张松很满意他地态度,点点头道:“韦大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手这个案子地?”“邺城令杨大人从死身上搜出那封密信,并将此事报给了丞相府,丞相下令,让我接手查案。”韦晃一五一十的将查案的经过讲了一遍:“马家兄弟进了大狱,一直不肯招供,即使用了大刑也是如此。不过有那几封密信在,他们就是不说,也逃脱不了干系,后来……”

张松见韦晃不说了,淡淡的一笑道:“后来韦大人为了交差,只得先将他们打晕,然后在供状上摁了手印,接着又怕他们翻供,所以让人扮作丞相的使来问,他翻供一次,你就打一次,是也不是?”

韦晃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他瞪着眼睛看着张松,翻身拜倒在地:“大人所言甚是,只是……韦晃也是逼不得已啊。”

“屈打成招,还有什么逼不得已的苦衷?”张松哼了一声。

“大人,韦晃……韦晃如果不把马家兄弟屈打成招,那韦晃一家就要步家父后尘死于非命,而马家兄弟依然难逃一死,韦晃出此下策,也是出于保护马家兄弟的想法,如果不把他们打得奄奄一息,只怕他们早就死了,又何尝能见到公子?”

“你早知道公子要来?”张松倒有些不解了。

“马家兄弟一进大狱,就知道大事不妙,私下求我送信给公子,说他们和公子交情颇深,只有公子能救他们。可是我知道这狱中有大公子的眼线,不敢轻举妄动,想着公子既然与马家关系颇深,回了邺城处没有不来探视的道理,这才动用大刑,一方面是为去除大公子地疑心,一方面也是防止马家兄弟胡说八道,不仅无益于事,反而连累了公子。”韦晃急声说道:“我韦家虽然被人称为酷吏,但并非草菅人命之徒,马家兄弟的案子看起来天衣无缝,其实可作手脚之处甚多,韦晃办案多年,岂有不知之理,只是……只是公子不回邺城,我也无处可说啊,韦晃曾向丞相汇报过一次,没想到第二天司马仲达就找上门来,话中有话的威胁了韦晃一阵,我……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韦晃一旦开了口,就全无忌惮,他把曹丕指示他把这件案子办成铁案的经过全部说了一遍,听得张松这个阴损的家伙也不禁毛骨悚然,他实在想不到曹丕那温恭谦让的外表下居然隐藏着如此阴狠的手段。

“好了,你把手里的证据全部给我,替公子好生保全马家兄弟,其他的事,就交给公子办吧。”张松站起身来:“有公子在,不会有人动你和你地家人一根毫毛。”

第五卷 蜀道难 第十一节 命相

关中乱起,曹操召集众谋士议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没费多少口舌就有了结果,大家意见都很一致,朝庭应该立刻出兵关中镇压叛逆,但在什么人领兵出征这个问题上,众谋士不约而同的缄口不言,如同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坐在那里呆,象是研究起了地上的蚂蚁,直到曹操了火,拍了案,一个个的这才面带难色的开始推荐带兵的将领,这时候的意见可就不一致了,什么样的都有,有建议曹冲的,有建议曹丕的,也有建议由曹彰去的,当然最多的还是建议丞相大人亲自带兵前去。

曹操只是面沉如水的听着,把所有人的建议都否决了,自己却没有作出任何决定,他让七嘴八舌的众人回去再想一想,尽快拿出一个比较可行的主意出来,同时命令曹丕传令河东郡、弘农郡、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准备民夫,筹措粮草,随时准备应调,这才挥挥手,起身走了,众谋士也随即散去。

曹冲心中有数,关中暂时没有自己的事,倒也不是很关心,假笑着和谋士们打了招呼,带着庞统走了。曹丕看着轻松自在的曹冲,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他觉得曹冲这是胸有成竹,争这个机会志在必得,这让他很窝火,难道自己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给曹冲创造一个机会?

曹丕笑着和众人道了别上了马车。一进马车就沉下了脸。今天曹操地态度很奇怪,他自己明明身体已经复原了,却说自己身体还没好,一时带不得兵。说到曹彰时,他直接就给否定了,说他是虎豹骑都督,又没有带兵打过几万人的大仗,不能出征。那么就剩下两个人了。要么是他要么是仓舒,仓舒看起来更合适,他刚刚在荆州打了几次几万人的会战,战绩辉煌。可曹操却还是摇头,说荆州刚刚安定,仓舒一时还离不开。正当他开心的以为曹操要让他出征时,曹操又说他虽然跟从征战多年,但从未独立带过兵,只怕一时经验不足,当头泼了他一头冷水。

说了一圈下来,竟是无人出征,这不仅让曹丕失望,更让他不解。

“公子。”司马懿从后面赶了上来。

“仲达啊。快上来。”曹丕一见司马懿。立刻笑着招呼道。司马懿笑着上了车,恭恭敬敬的坐在曹丕对面:“公子,看你这样子,莫非是急了?”

“我能不急吗?”曹丕摊开手无奈的笑道:“丞相让我筹措粮草,看样子又要让我做萧何,我们费了那么大力气,岂不是全部白费了。”

司马懿笑了:“公子何必着急,丞相不是还没有安排人出征吗,公子并非没有机会。”“此话怎讲?”曹丕有些无精打采的。

“公子,丞相身体分明已经康复。但却说自己不能出征,显然是个遁词,他为何如此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丞相出征是顺理成章地事,不出征反而成了怪事,只有一种理由可以解释,他要把这个立功的机会让给你们某一人。而且他认为关中的战事。是你们可以应付的。”司马懿侃侃而谈,白净地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那你认为丞相意在何人?”曹丕直起了身子。有了些精神。

“公子弟兄三人各有千秋。”司马懿笑道:“正如丞相所说,公子跟随丞相征战多年,对大战的各个方面都比较了解,但缺乏的是实际带兵经验,这跟在后面做事与亲自带兵,显然是有差别的,且关中兵号称十万,朝庭出兵即使没有十万,至少也要有五六万人,丞相大人担心公子一下无法掌握这么多人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子文和仓舒呢?”

“子文公子勇猛善战,又在荆州带兵打过仗,但他只是带人跟随仓舒公子作战,而且只不过是两千人,一下子带五六万大军,显然也有些不妥,再说他是虎豹骑督,丞相既然不出去,作为宿卫骑兵的虎豹骑自然也不会出征,子文公子也是不合适的。”司马懿有条不紊的说道:“他的机会最小,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曹丕脸上地笑容淡了:“那说来说去,岂不是只有仓舒了?”

司马懿摇摇头:“也不尽然,仓舒公子是带兵打过几次大仗,战绩也不错,但丞相大人似乎也不太愿意他太露锋芒,让他留在荆州,一来是有意压抑他,二来也是让他在荆州好好经营,有以荆州为根本地意思。”

“你是说丞相想把荆州就这样交给仓舒了?”曹丕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我也不懂丞相为什么会这么做,但从各种迹象看,确实有这种可能,仓舒公子在荆州的新政,丞相大人似乎都没有表示什么意见,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竟是由着仓舒公子大展拳脚的意思。”司马懿也有些不解:“照理说,有袁氏兄弟、刘氏兄弟先例在前,以丞相的智慧,应该不会如此才对,也许是我才疏学浅,估计不到丞相的用心罢了。”

“有什么估计不到的。”曹丕哼了一声,不满的说道:“长兄子去世之后,我才是嫡长子,可自从仓舒渐渐长大,丞相的心思就变了,如果不是去年仓舒大病一场之后做了些糊涂事惹得丞相不喜,只怕今天这种事都不用争,直接就指派仓舒去了。”

司马懿一愣,立刻笑道:“如此正是好事啊,仓舒公子出错,丞相心中犹豫,正是公子的好机会,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我也想啊。所以才冒这么大个险,做了这个手脚,可现在你看,弄不好又是白费心机。”曹丕又气愤又无奈地击了一下手掌,唉声叹气。

“公子,你以为丞相真地不知道马家兄弟并没有谋反吗?”司马懿笑道:“韦孟明在他面前提出过疑虑,丞相却让我去查问,这个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啊。”

曹丕吃了一惊。忽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声音都有点颤:“仲达,你是说丞相知道这是我们做的手脚?”

“公子莫慌,丞相当然看得破。不过他既然不说,那就是默许了,公子又何必担心。”司马懿心中暗自摇头,脸上的笑容却更加自内腑的真诚:“这说明公子所做的,正是丞相想做的,公子地想法正与丞相地想法不谋而合啊。”

曹丕一听,想了想也笑了,是啊,既然他装糊涂不说,那就是默许了。自己这时候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那仲达以为我们当如何才能让丞相派我们去关中?”

司马懿收了脸上地笑容。抚着嘴边地短须,沉吟半刻道:“公子,要想取得关中的兵权,仅凭我等数人,资历实在不足以镇抚诸将,还须一丞相信得过的名将领头,公子作为监军,方有可能成行。这位名将不仅要有多年的作战经验,能让丞相放心,还要能理会到丞相的实际用意。不至于压抑公子的功劳,给公子足够的机会,这个人选……”

曹丕闻言点了点头,想了想道:“那,子孝叔叔如何?他跟着丞相多年,战功彪炳,恰好最近又该从荆州卸任。赋闲在家。”

“曹镇南正是最合适的人选。”司马懿立刻点头称是:“曹镇南江陵虽败。却依然是丞相最信得过的大将,如今他去了镇南将军之位。丞相一定不会让他这样一位能征惯战的大将闲置在家,如果公子出面请丞相任他为西征将,既顺了丞相地心意,又给曹镇南解决了江陵战败地窘境,一举两得,更何况曹镇南的长子曹子平在襄阳,对我们从荆州调粮颇有帮助。”

曹丕看着谦恭的司马懿,轻轻的挑起嘴角笑了,这个司马懿好啊,又聪明又听话,点子来得还快,是个人才。“仲达,那就依你所说,到子孝叔叔那儿去一趟,把这员老将请出山。”

陈群看着朱建平,又惊又喜,有些不敢置信的问了一句:“你确信?”

“当然。”朱建平有些气短的应了一声,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够坚定,立刻瞪起眼睛说道:“你怀疑我的相术?”陈群见他误会了,连忙笑道:“岂敢岂敢,你是邺城第一神相,我怎么敢怀疑你的相术,我只是确认一下而已,我跟荀家小姐真是命相不合?”

“当然不合,不过不是你的原因,是荀家小姐的原因,她命中注定要嫁一个比她小三岁地男子才行,不然的话……”他有些心虚的顿了顿,竖起耳朵听了听,接着说道:“要不然,嫁一个死一个,家破人亡,身死族灭……”

陈群的汗下来了,他看着朱建平翻飞的嘴唇,心悸不已:“受教受教。”

陈群走了,带着三分侥幸和七分幸运的走了。

朱建平这才停下了说个不停的嘴,摘下帽子抹了把冷汗,回过头对拍着手掌走出来地张松低头强笑道:“大人,你看我做得还行吗?”

“好,朱大师果然是铁嘴,我愁了几天地事,到了你这儿嘴一张就给解决了。”张松走上来拍着手笑道:“你今天立了一大功,那件东西就是你的了。”

“能为大人效劳,正是我地荣幸,怎么还敢收大人的礼物?”朱建平眼睛放光了,瞟着房里的那只匣子直咽口水。

“我是白让人帮忙的人吗?”张松有些不满的说道,“好了,这次欠你一个人情,下次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不敢,不敢。”朱建平号称铁嘴,可他看到长相丑陋,眼神阴狠的张松还是有些怕,连忙敛容答道。

张松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满意地看了看朱建平点了点头。带着两个虎士走了。朱建平脸上堆着笑看着张松出门,心里却骂翻了天,你个丑鬼,用刀逼着我胡说骗人,这传出去不是坏我名声砸我招牌吗,我以后还怎么在邺城立足?找你有个屁用,你过两天就滚回荆州去了,难道我也跟着你到荆州去混?对啊。荆州也不错啊,听说襄阳现在热闹得很,有钱人都在往那边赶,我何不去凑个热闹?再有这个丑鬼护着。我说不定能一笔大财。

朱建平边寻思边打开匣子,拿出一块晶莹的镜片对着案上的竹简看了看,看着竹简上模糊的字体立刻变得大了很多,不禁咧开嘴笑了:“还真是个宝贝,这仓舒公子出手还真是大方,替他做事有钱途。”

曹冲听张松一说拿着刀逼着邺城第一神相朱建平骗人,差点把嘴里的茶都给喷出来,蒋干大笑着抬手给了张松一巴掌:“你这个促狭鬼,这么粗暴?”

庞统捻着胡须笑了:“这些术士大部分都是骗人钱财为生的,哪里有什么真本事。用点野蛮手段也不为过。能把事情办成即可。照永年这样说来,这事就算成了。”

张松笑着点头道:“自然,陈群吓得脸都白了,却又高兴得象是捡了宝似的,煞是怪异。”

蒋干笑着说道:“我倒是有些不明白,这么做岂不是明着告诉子桓公子是谁干的吗?陈长文虽然不会说,可子桓公子岂有不知之理,为什么不做得隐蔽点,反正公子迎娶荀家小姐又不急在一时。”

庞统和曹冲对视了一眼,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长叹不语,蒋干有些急了,见他们不说,只好缠着张松:“永年,你给我说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松含笑,用手中的毛笔指了指蒋干:“你啊。到了邺城这些天就知道到处瞎逛。一点正事不干,就知道天天闲逛。邺城的酒楼你都喝遍了吧?这时候知道糊涂了,我还以为你醉死在温柔乡里了呢。”

蒋干有些尴尬了,他这些天确实没干什么正事,张松这么说就等于是间接的在替曹冲指责他了。张松见他面色有些难堪,这才收住了话头解释道:“公子在荆州刚站在脚,根本不可能到关中去打仗,看丞相地意思,这个机会十有*还是子桓公子的,而且公子在这件事上做的手脚迟早要被他们知道,既然如此,不如趁着现在子桓公子有求之际,把这件事给解决了,以免留下隐患。露出破绽,就是要给他们来讲条件的机会。蒋干一听就恍然大悟:“那我们很快就要回襄阳了?”

“也没那么快,这还要看荀家的动作快不快了。”张松摇摇头道。

庞统接着说道:“当然这也要看子桓公子他们的反应够不够快。”他想了想,有些开心的笑了起来:“那个司马仲达有点意思,应该能很快猜得到,这人如果上战场历练几年,倒有可能是个不错的对手。”

曹冲停下了手中的茶杯,惊讶的看了一眼庞统,这家伙说话怎么有点象那个剑神西门吹血,有些高手寂寞地味道?

曹丕听陈群说他和荀文倩地命相不合,立刻沉下了脸,他觉得陈群的神情显然有些不对,他看起来怎么好象开心得很,好象逃过一场大难似的?

“公子,朱建平说,荀家小姐的命相古怪,不能找比她年长的,只能找个比她年幼三岁的男子,否则谁娶她谁倒霉,家破人亡,身死族灭。”陈群说到这里,不禁还是感到有些害怕,这朱建平是邺城第一相士,他要这么说,只怕*不离十,自己当初就不想娶她,看来还是对的。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曹丕也有些不敢再说了,朱建平给他算过命,说他能活到八十岁,他当然愿意相信朱建平的话,希望他铁口神断才好。只是这么一来,这荀家就彻底指望不上了。

“公子,非是陈群不愿意,实在是这命相太过古怪了。”陈群心中暗喜,脸上却摆出一副实在很遗憾的样子:“看来只好另寻他法了。”

“既然如此,你就先去吧,我再想想办法。”曹丕无奈的叹了口气,陈群如逢大赦,连忙退出去匆匆地走了。曹丕郁闷的弹着手指,百无聊赖的说道:“她怎么就这么个怪命呢,真是咄咄怪事。”

“公子,这命并不怪。”郭女王端着酒从后面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跪在曹丕面前,一面放着酒杯,一边笑道:“只怕啊,有人看中了荀家小姐,故意要坏了这门亲事,朱建平贪财怕死,要么是收了人家钱财,要么是被人威胁了,这才故意说出这么个命相来。公子不觉得,这年幼三岁的男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谁?”曹丕伸手在郭女王柔软的手上摸了一把,顺手接过她手中的酒杯递到嘴边喝了一大口,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他立刻明白了郭女王地意思,喉结一动,咽下酒指着曹冲住处地方向说道:“你是说仓舒?”

“除了他还有谁?”郭女王咯咯一笑,转到曹丕身后,伸出纤纤玉手在曹丕肩上捏着,“这荀家小姐的生辰和名字都是仓舒公子带回来地,他自然是知道这门亲事的,我还听说,他虽然娶了蔡家的姑娘,却一直没有同房,倒是对那个俘虏孙尚香情有独钟,依我看啊,他十有*和公子一样,喜欢年长些的女子,荀文倩年轻貌美,又机智过人,和他这个天才少年正是相合,说不定啊,两人早就情投情合了。”

郭女王一边说一边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曹丕想想也轻声的笑了,这点仓舒倒是真的跟他很象,当初他一眼看中比他年长四五岁的甄宓,后来又看中比他年长三岁的郭女王,其中顾然有她们都长得很美的缘故,不过更让他心动的却是那份成熟女子透出的独特韵味,他就是觉得年长的女子看得顺眼些,没想到仓舒这点上倒是跟他很象,到底是亲兄弟啊,哈哈哈……

不过他笑了两声就觉得无趣了,在郭女王身上游走的手也停住了:“女王,这可不是件好事啊,仓舒如果有了荀家的支持,只怕……”

“公子,别人的支持终究只是支持,自已手中的实力才是最直接的。以仓舒公子的聪明,他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为何会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一来是想尽快娶荀家美人,二来也是想与公子做个交易,免得兄弟反目。公子不是想争取去关中的机会吗?子文公子机会不大,丞相无非是在你们二人之中选择,仓舒公子娶了荀家美人,总不能再与公子争这个机会了吧?”

“你是说,他会因为荀文倩放弃去关中立功的机会?”曹丕有些不信的问道。

“他根本没有实力去,除非他要放弃荆州。”郭女王笑道:“公子不妨派人去接收他的荆州,看看他是否愿意。”

第五卷 蜀道难 第十二节 新茶

“杀!”孙颦连声娇喝,手中长刀舞得虎虎生风,冲着李维连劈三刀,紧跟在她身后三名女卫同时娇喝,手腕一振,手中的长矛如毒蛇一般无声的刺了出去,包起的矛头眨眼之间就到了李维的胸前。两侧的十七个女卫各举刀矛,顶住李维身后四个虎士的攻击,死死护在孙颦的左右。

李维举盾招架,轻松接下孙颦的三刀,手中长刀连劈两刀,将刺到身前的两柄长矛劈歪,跟着举步上前,用盾牌将孙颦的长刀连带着手臂架住,右手倒持刀柄,刀环狠狠的撞上了孙颦的胸口。孙颦胸口一痛,羞得满脸通红,瞪了李维一眼,哐啷一声扔下刀盾扭头就走,不打了。

她一退,身后打得正起劲的二十名女卫没了领头的,立刻慌作一团,被李维带着四个虎士冲到了中间,只听得丁丁当当一阵响,没有几息的时间,二十名女卫全部空着手如鸟兽散,惊叫着四散而逃,刚才的英姿荡然无存。

“哈哈哈……”曹冲抚掌大笑,“你们女人就是不行啊,四打一也这么面。”

“嗯……”他的笑声未落,身边响起一连串不满的警告声,他连忙收住了笑着,张着大嘴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身边怒目而视的女人们:“口误,口误。”

“你的人怎么那么无耻下流?”孙尚香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气冲冲的拔出长刀就要下去替眼圈红红的孙颦打抱不平,却被曹冲一把拉住了:“你动动脑子好不好?这是打仗,管你男的女的,打败你就是本事,这也叫无耻下流,哪天让你见识一下他们是怎么训练的,你才知道什么叫无耻下流呢。”

“这……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还不做无耻下流?”孙尚香恼火的伸出手指想指指自己的胸。想了想又转过方向指着孙颦地胸,孙颦更羞了,连忙让开她的手指。

“拜托,这是打仗。都跟你说过战争让女人走开,你就是不信,偏要练女卫,打仗是生死之事,还管得你男女吗?”曹冲有些觉得她不可理喻,上了战场还得你男的女的,打死算完,打下胸怎么了,又不是使龙爪手,再说还没使撩阴腿呢。那个更无耻下流。再退一步说。看孙颦走路地姿式,这丫头只怕已经被李元基那个痞子早就摸过一清二楚了,这用刀环打一下算什么。

“不行,我得把这个公道讨回来。”孙尚香一把拨开曹冲手。冲上去对着正在和几个虎士分析刚才得失的李维的身后,当头就是一刀。李维背对着孙尚香,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又看到对面虎士露出的惊呼,知道大事不好,下意识的身体半转,旋了半圈的手臂撞开孙尚香的手臂,顺势加开虎口就要去锁孙尚香的咽喉,手指堪堪到了孙尚香的脖子前面,才现来地不是被他沾了便宜地孙颦而是孙尚香。吓得他连忙将手缩了回来。这可是公子的专用沙包,不是一般人能碰的,他可不敢沾她一根手指头,公子翻了脸又要让人群殴他。他虽然自诩武技突飞猛进,可好汉架不住人多,一下子哄上来五个贴身虎士,他也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孙尚香得理不饶人。上前半步。沉腰坐马扭腕,坠到半空地长刀一翻。横斩而至。李维气得哇哇直叫,又不敢还手,只得掉头就跑。孙尚香大步赶上,抡着刀也没什么章法就是一顿猛劈,李维一边跑一边接过虎士扔过来的盾牌罩在背后,足狂奔。

虎士们一看李维被孙尚香追着砍,一个个面面相觑,既觉得好笑又觉得丢人,可没人敢说什么,只得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看着,李维冲入人群想捡一把刀,却现他成了瘟神,跑到哪儿哪儿就成了无人区,没人想给他一把刀,也没人敢给他一把刀,开玩笑,真要伤了孙小姐那怎么得了,李维皮粗肉厚,结实得象头骡子,估计最多砍个皮外伤,不会影响小命。一见兄弟们这么不仗义,看着他被人家砍也不搭把手,气得李维连声大叫:“你们没义气啊,还不帮忙?“你自求多福吧,再跑两圈就没事了,孙小姐已经喘了。”邓艾将手拢着嘴边大声喊道。

“好你个艾艾艾,看我被人砍不帮忙还说风凉话,看我马上怎么收拾你。”李维大叫着回头看了一眼,孙尚香跑得满脸通红,脚步虚,距离越拉越大,看样子是真的跟不上了。

“你给我停下!”绕着校场又跑了半圈,孙尚香真的跑不动了,停下踉跄的脚步,哈着腰,撑着膝盖直喘,一边喘一边用手里的长刀指着李维:“过来让我砍两刀,不然你今天死定了。”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李维将盾牌架在头上,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堆着一脸谄媚的笑:“你要砍就砍两刀出出气吧,别过千万别砍脸,我还没娶亲呢。”

“你放心,我不砍你的脸。”孙尚香喘了几口气,直起腰来,等李维走到面前,突然飚,双手握刀狠狠地剁在李维的盾牌上,趁着李维盾牌遮住视线的时候,右脚悄无声息的踢了出去。李维见她脚动情知不好,连忙后退,只来得及让开了半步,射过了断子绝孙的下场,被孙尚香一脚踹在小腹上,翻身倒地。孙尚香一击得手,来不及反思自己的招数是不是有点无耻下流,扑上前一脚踩在李维的胸口,抡起长刀在他头盔上一顿猛敲,敲得丁当作响,火星四射,一边敲一边高声喝骂。

孙颦见李维被孙尚香打倒在地,只敢捂着头却不敢还手,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孙尚香地手臂:“小姐,小姐,打两下也就算了,可别真伤着他,我没事地,我没事的。”

孙尚香被她拖得立足不稳。连退几步,李维见此良机岂肯放过,翻身爬起撒腿就跑。孙尚香见他跑了,气得大叫。一把甩开孙颦:“你这个臭丫头,我这是帮你出气呢,你胳膊肘倒往外拐了?”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孙颦又羞又怯地松开了孙尚香,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不管你了。”孙尚香怒气冲冲的跑到曹冲身边坐下,将手里的长刀拍在案上,气哼哼地说道:“再跟你一段时间,我的女卫都成你的人了。”

“好啊,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蔡玑含笑说道,将一杯清茶递到孙尚香面前:“这是公子让人用新法制的茶。姊姊喝两口解解气。姊姊已经是我家夫君地人。姊姊的女卫当然也是公子的了,这有什么区别吗,我看那些虎士都不错,正想着给他们做媒呢。正好姊姊有二百女卫,夫君有二百虎士,人数相当,天作之合呢。”

“你休想。”孙尚香端起茶杯瞪了一眼微笑不语的曹冲:“我的人你别想动,心倒不小,居然想把二百人一起吞了。”说完将茶送到嘴,闻了闻茶叶散出的清香,有些奇怪的问道:“这么什么茶,叶子绿绿的,看起来象刚摘下来的。闻起来却这么香?”

“这是公子新法炒制的茶叶,忙活了一个月,才得了五两茶,父亲那里送了一两,子建、子桓、子文三人各送了一两,公子就剩下这一点了,舍不得尝呢。看姊姊这两天用功太辛苦。所以犒劳一下姊姊。”蔡玑一边提起茶壶给曹冲杯子里续了水,一边笑着说道。

“你就是会享受。这茶喝起来略带苦涩,却满嘴留香。”孙尚香满意地点点头,转过头问邓展道:“邓师傅,我地人这几天进步怎么样?”

邓展含笑低头:“小姐的人进步神,一日千里,攻守颇有章法,如果不是跟特选虎士而是和普通士卒过招,应该能有七成的胜算。”

“我也觉得进步蛮快的,多亏了邓师傅传授地练兵方法呢。”孙尚香开心的笑道:“可惜的是还打不过那个黑小子。”

“好了,你就知足吧,别说二十个女卫,就算其他的将军带二十个亲卫,要想击败李元基的五人小阵也不易,你已经算得上大汉第一……女人了。”曹冲摆摆手说道:“那二十个女卫以后就是你的亲卫,其他人身体条件都不太够,勉强再挑五十人出来吧,其他的,就别折腾她们了,怪可怜的。”

孙尚香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她这几天听了曹冲的话,宁要精兵二十,不要乌合之众二百,挑出身体最好地二十人来跟着邓展训练,果然进步神,虽然和虎士差得还有不小距离,但这二十人比普通士卒却是绰绰有余了,就是拉上战场也毫不逊色。

怪不得他一千铁甲军可以把关羽都给打跑了,怪不得他明明可以招五六千人的荆山军却只收了一千人,精兵就是不一样。孙尚香虽然表面上不说,心里却佩服不已。

几个人正说着闲话,享受着香茶和午后的悠闲,一辆马车远远的驶来了。庞统冲着曹冲使了个眼色,曹冲扭头看去,露出淡淡的笑容:“士元,看来你终于有够份量的对手了。”

“仓舒,你好自在。”曹丕从车里一下来就远远的举手招呼道:“找你半天找不到,原来躲在这里消夏。”

“见过兄长,妾等告退。”蔡玑连忙起身,给曹丕行了个礼,拉着孙尚香走了。大双连忙走上前,取出一只干净地茶杯倒了大半杯茶放在曹丕面前:“公子请用茶。”

“哈哈哈,仓舒,你这新法制地茶果然与众不同,怎么样,回襄阳后再给我搞一些来?我那茶都快喝完了。”曹丕端起茶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享受了半天茶香,这才笑嘻嘻地说道。

“春茶已经没有了,夏茶秋茶滋味都一般,要喝好茶,需待来年了。”曹冲笑着举杯:“兄长这茶叶消耗也太快了吧,是不是被陈孔璋他们几个给剥光了?”

“正是,自从王仲宣到了邺城,诗会日多,前日他们娶会,我就将你这好茶带去了。哪知道这帮人一看到这好东西,全没了斯文,一抢而光,幸好我给你嫂嫂留了一点。要不然啊,我只有到你这儿来蹭了,就这样你嫂嫂也不乐意呢。”

曹冲含笑不语,招手让小双将剩余的茶叶拿来,塞到曹丕手中:“这是给嫂嫂的,你别又拿去送人。”

“多谢多谢。”曹丕笑逐颜开,也不客气一声,连忙将茶叶塞进了袖筒里:“仓舒,你自从到了襄阳可是风生水起,财大气粗啊。我听那个大秦商人说。他要送你几大箱的财物你都没收,眼界这么高?”

“兄长说笑了,我只是觉得他远道来一趟不容易,怕收得多把他吓得不来了。”曹冲见曹丕跟他闲扯。心里倒也不急,也顺着他的话说一些钱四海的事情,倒要看看最后谁憋得住。庞统等人心领神会,闲扯了两句,起身走了,留着他们兄弟二人交易,反正曹丕会说些什么他们都已经研究过了。

“仓舒,你想娶荀文倩就想娶荀文倩吧,何必搞那一招,把陈长文吓得半死。”曹丕见清静了这才笑着说道。曹冲一笑。心道戏肉开始了,抬起头露出一丝纯真的神情:“他是兄长的亲信,我怕落了兄长地面子,这才搞了些手脚,兄长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隐瞒了,还请兄长成全。”

“看你说的。他是我的亲信。可你是我兄弟,我还能向着他?”曹丕不满的白了他一眼:“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难道我会把君臣之义放在兄弟之情上面?”

曹冲呵呵一笑,点头称是:“是我多虑了。”

“本来吗,要不是你上次推托年纪太小不愿意,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荀家与我曹操本就是婚姻之家,你和文倩正是天作之合啊,真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想地。好了,事已至此,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来就是想确认一下你的想法,如果你不好意说,我去和父亲提,想来父亲一定会很高兴的。”曹丕笑了一会,又收了笑容带着一丝忧愁的说道:“父亲现在的心情不好,也确实需要一些能让他高兴的事情。”“父亲有什么不高兴的?”曹冲明知故问。

“关中兵起,大军开始招集,领兵大将却到迟迟不能定,父亲岂能不急。”曹丕叹了口气,放下茶杯看着曹冲的眼睛说道:“仓舒,你说句实话,去关中打马有把握吗?如果你有把握,我就在父亲面前举荐你带兵,至于荆州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一定给你安排最适合的人选。”

曹冲直视着曹丕地眼睛,两人对视了片刻,曹冲挑起嘴角笑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荆州能抽出两万人,你觉得两万人能打败马孟起、韩文约十万大军?我可没这自信。”

曹丕盯着曹冲看了半晌,轻轻地吐了口气,笑道:“那么你觉得谁最合适?”

“如果父亲不出征,又不让子文去,当然是你最合适了。”曹冲抬起手拦住正要谦虚的曹丕:“你跟随父亲多年,耳濡目染,只欠一个机会。吴季重、朱元明虽出身低微,却有将兵之才,司马仲达、陈长文皆是能臣,有他们辅佐,再加上钟司隶的支持,以兄长的能力荡平关中指日可待。”

曹丕大喜:“仓舒你真是这么想地?”

“刚才兄长还说我们是兄弟,难道兄弟之间还需要说谎吗?”曹冲笑道。

“只是,我还是担心父亲嫌我威望不足,你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给我?”曹丕试探着说道。

“子孝叔叔不是赋闲在家吗?”曹冲哂然一笑,举起茶杯送到嘴边呷了一口,“子孝叔叔身经百战,战功赫赫,在江陵以四五千人面对江东大都督数万大军稳如泰山,后来又以身作饵,诱周公瑾滞留,这才成就我的虚名,有这样一个长辈名将带兵,父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兄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曹丕拍腿大呼:“仓舒,我真是糊涂了,怎么把子孝叔叔给忘了,多亏你提醒,哈哈哈,仓舒,如果父亲真要让我带兵去关中,这粮草还要荆州多多支持啊。”

“那是自然。”曹冲毫不犹豫的应道:“子平就在襄阳,这件事到时候由他直接负责。”

有了曹冲这个承诺,不由得曹丕不喜出望外,他长身而起,深深鞠了一躬:“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过了。”

曹冲也没有还礼,双手扶着大腿,欠身说道:“兄长,岂不闻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乎?”

第五卷 蜀道难 第十三节 同心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曹操沉吟了一下,停下手中的笔,有些意外的看着一脸压抑不住的兴奋的曹丕:“是仓舒说的?”

“是,父亲如果不信,不妨可以去问仓舒。”曹丕笑着说道,他得到了曹冲的允诺之后,生怕夜长梦多,立刻赶到曹操处,将他们商量的结果告诉了曹操。

曹操笑了,他满意的点点头:“既然仓舒这么说,看来非你不行了,你说说看,打算怎么打这一仗?”

曹丕心中狂喜,却又不敢表露太过,只觉得心跳加,口干舌燥,这么好的机会可就放在了他的眼前,打好关中这一仗,他不仅有了扎扎实实的战功,手下掌握着不亚于仓舒的兵力,到时候再加上他嫡长子的身份,在士人的声望,就算父亲还有心要立仓舒,至少也要考虑一下影响了。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让父亲觉得他有能力打赢这一仗。好在他已经跟跟司马懿等人多次探讨过这个问题,曹冲也给了他一些看法,此时他是胸有成竹,踌躇满志。

“父亲,马孟起、韩文约合兵一处,号称十万,又有近万的西凉骑兵,声势不小。不过他们毕竟分属不同的将领,其心不一,可分而破之。”曹丕小心的说道,抬起眼睛悄悄的看着曹操的脸色。

“有理,继续说。”曹操放下了手中的笔,坐正了身子,很有兴趣的笑道:“你用什么法子分而破之?”

曹丕见曹操脸色很满意,信心大增,说话也顺畅了很多:“韩文约和马家有灭家之仇。此次合纵,必是马孟起起,但他对马孟起必然不能全信,一定有所疑虑。我们先要让他们觉得马孟起是在利用他们与朝庭讨价还价。一旦达到目的就会翻脸。”

“马家已经全家下了大狱,马休兄弟只剩下一口气,韩文约如何会还心存疑虑?”

“马家兄弟不能死。”曹丕连忙说道:“把他们关在狱中,只是为了羁縻马孟起,在打败马韩联军,全占西凉之前,马家兄弟不能死。”

“你说的也有道理。”曹操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你继续说。”

“为了分裂马韩。我们可以传说消息去,就说此事只是韦大人所为,将他调离丞相府,作出一副要处理韦大人,还马家公道地姿态,让他们不能同心协力,反而互相牵制,等解决了马孟起之后,再因功行赏,我想韦大人一定可以理解。服从大局的。”

曹操点了点头:“这倒不难,天子来书,说许县豪强颇有不法之徒,缺一个如满伯宁一样的干吏,我看韦孟明倒正是合适。就让他改任丞相司直,去许县管管那些中都官吧,这样也算是升了官,又将他调离了邺城,一举两得。”

曹丕愣了一下,连忙应道:“还是父亲想得周全,丞相司直正适合韦孟明的性格。”

曹操挥了挥手,算是定下了韦晃地去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接着问道:“那你准备运用哪些兵力。可曾想得周全?”

“父亲,我虽然跟随父亲征战多年,耳濡目染,又亲聆父亲倾心进行教导,不过我自问天资不如仓舒,勇武不如子文,虽然有所领悟。却无实际带兵经验。因此想请父亲以子孝叔叔为将,由他再帮衬一下我。”

“子孝?”曹操粗眉一挑。似乎有些意外。

“正是,子孝叔叔跟随父亲征战多年,屡立战功,在江陵又以弱势兵力与周公瑾对峙数月,以身作饵诱使周公瑾入彀,有勇有谋,不计个人得失,这等胸怀正是西征领将的合适人选。”曹丕把曹冲说的话略微改动了一下,款款道来:“再子孝叔叔多年掌骑,正是对付西凉骑的不二人选。”

曹操看着曹丕眼角的兴奋,若有所思,他没有说话,只是不经意的眨了眨眼,一抹失望从他眼中闪过。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去请子孝吧,他也在家休息得够了,这个时候享清福确实早了些。”曹操觉得有些累了,欠了欠身站起来道:“你去准备吧,和子孝拟一份名单来给我看看。”

“诺!”

“我累了,要休息了。”曹操捏起拳头捶了捶腰,在两个侍妾的掺扶下,缓步走了。曹丕低头头恭送,眼睛却瞟着那一个侍妾裙底露出的藕色丝履,轻轻地咽了口唾沫。

曹彰和曹冲两人坐在外面喝着小酒,畅谈着别后的情况,他们有意无意的都避开了正在选将的问题,只说一些家常事。孙尚香和曹彰的夫人孙氏正在内室说着话,孙氏是孙贲的女儿,虽然比孙尚香年长,却是晚辈,对这个特立独行的姑姑也有些害怕,故而在孙尚香面前亲热中保持着一丝敬畏。

“小姑姑,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我听说仓舒对你挺好的啊,你这俘虏可过得不差呢。”

“哼,要不是他们偷袭,我如何会做他的俘虏。”孙尚香嘴硬地回了一句,还是愁眉不展,幽怨的叹了口气:“不过也怪我技不如人,要是能打败他,我早就回江东了,也许都没机会看到你,也不会这么无趣了。”

“嘻嘻嘻……”孙氏掩着嘴笑了:“小姑姑,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你这几个月真是变了呢,以前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管在谁面前都不服软,怎么现在被仓舒治服了?”

“谁被他治服啊?”孙尚香瞪起眼睛:“小心我揍你。”

“好了好了,别狠了,声音大有什么用。”孙氏笑道:“来,尝尝这茶,还是仓舒公子送过来的呢。夫君舍不得尝,全放在我这儿了。”

“这有什么,我又不是没尝过。”孙尚香不以为然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象跟白开水似的无趣。嗅着茶香也一点没有感觉,她忽然笑道:“他呀,说得最多的圣人经典就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生怕受点苦,什么都要弄个最舒服地,你没看过他那辆马车呢,有普通的马车两个长。又特别宽,三四个人在上面都不嫌挤,拉车的马看得人直流口水。车上面还有热酒的小炭炉,夏天就放冰块,里面镇着酸梅汤,喝一口那叫一个舒服……”

孙尚香提起曹冲地享受真是口若悬河,眉飞色舞,越说越开心,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孙氏带着一丝笑容,也不打断她。只是静静的听着,不时地给她续杯水。孙氏虽然是她的晚辈,但年龄比她长,从小就是一起的玩伴,自从建安五年她嫁给曹彰。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如今见了面,孙尚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自然是兴奋异常,将受俘以来几个月的情况从头到尾给孙氏说了一遍,特别是说到她抢白曹冲的事情时,更是连说带比划,唯恐孙氏听不明白,想象不出当时她地嚣张。当然比武时被曹冲沾便宜的事就不便说了,只是一带而过。自己想起来时却是有些脸红。

孙氏笑了:“仓舒公子为人仁慈,本来就不是凶恶之人,去年病了一场,也许是经过了生死,更加珍惜性命了。不过,小姑姑即将为人妇,也该收敛一些。不要恃宠而娇。失了分寸。”

“什么将为人妇,我可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孙尚香脸红了。扭过头强辩道:“他杀了四郎,我怎么能嫁给他,我要打败他,赎了自由,然后回江东带兵报仇,夺了他地荆州,让他也尝尝俘虏地味道。”

孙氏脸上的笑容没有了,细长地眉毛耷拉着,长叹了一声:“小姑姑,不是我说你,你真有些不知好歹呢。四叔怎么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战场上的事情,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四叔要他的性命,他自然也要四叔地性命,难道他又天生该被人杀吗?仓舒公子只是杀了四叔,却没有杀婶母和绍儿,别人都说是丞相的原因,其实都是仓舒公子的功劳。再说了,我父亲不顾我的安危诈降,乌林一把火,烧了丞相的数万大军,要不是他在丞相面前讲情,只怕我就算不死,也不能如此自在了。婶母地一只铁钗,又差点要了丞相的命,仓舒公子不杀了四叔,替丞相出一口气,挽回一点面子,我们能活得下来吗?你别忘了绍儿才是正牌的质任,难道你希望绍儿去死,婶母孤苦一人吗?”

孙氏越说越难受,眼圈红了,她抽出丝帕抹了一下眼角:“我们女人的命就是这样的,伯符叔叔为了打黄祖夺荆州,把我送到许县,丞相为局势所逼,将曹家婶母送到会稽,有谁问过我们的意见?你知道丞相大军南下时我有多担心吗?你知道我父亲去曹营的时候我是如何的不安吗?你知道乌林火起的时候,我随时准备着被人杀死的恐惧吗?我天天抱着楷儿胆战心惊,生怕夫君提着剑冲进来要杀了我们母子,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吗?这些都没有人想过,从来没有人想过我们会怎么办。比起曹家婶母来,我是幸运地,既没有被杀,也没有被废,这都是仓舒公子的恩德,我如何能忘,反倒是我的父亲,我孙家的亲人,从来没有人来关心我一句,哪怕是一个字也没有捎过。姑姑,你不也是一样吗?二叔为了和刘玄德结盟,忍心把你嫁给他,他有没有想过你的感受?哪天缓过手来了,你以为他会顾及到你的安危,就会放和刘玄德相安无事吗,你嫁给刘玄德,又会有什么好结果?”

孙尚香看着泪流满面、情绪有些激动的孙氏,悄然沉默了,她虽然天性开朗,却不是傻子,孙氏说地这些问题她都想过,常常为此夜不能寐,一则以喜,一则以悲,既为自己和曹冲之间地深仇大恨而切齿,又为曹冲对她的宽容而惭愧。当她得知孙权为求和而将自己转送给了曹冲时,她心情复杂得自己都说不清是轻松还是失望。轻松地是自己终于不用嫁给那个老头,失望的是二郎除了将自己转送给曹冲,居然一句话也没有捎给她。至于在襄阳地嫂嫂。已经把孙家恨透了,就是看到她这个小姑也是爱理不理的,冷若冰霜。

孙氏抹了抹泪,强笑道:“让小姑姑见笑了。”

“你说的。我何尝没有想过。”孙尚香低了头,“女人命苦,命不由已,我还能想什么呢,一直以为自己与从不同,将来还想象父亲和大郎一样驰骋疆场,做个女将军,不受人欺负。不受人摆弄,到头来还不是身不由已?在曹营数月,才现自己一无是处,根本不堪一击。亏得仓舒宽容,才过得略微安心,说起来还真是得感激他呢。”

孙氏点头道:“你心里有数那就最好了,荀家小姐要嫁给他了,你的事情是不是也顺便跟着办了?”

孙尚香沉默地摇了摇头:“这事由得我吗?”曹彰端着茶杯却没有送到嘴边,眼光从缭乱的水汽中瞟过来看着面无笑容的曹冲:“仓舒,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话是对的,可你也要知道,我们家已经不是平常之家,只怕有些东西不由得你不争。当年袁本初、袁公路为了家主之位争得兄弟反目。袁显思兄弟大打出手,这并不是他们天性凉薄,只是不争则为人鱼肉,你以为你忍让就可以避免得了吗?”

“那你说怎么办?”曹冲沉着脸看着曹彰:“杀了你们几个年长的,让父亲以我为嗣,这还是人干的事吗?”

曹彰无奈的摇了摇头:“仓舒,我岂是让你做这种事,我只是提醒你要小心一些,不要只看人表面。你知道不知道子桓在子孝叔叔面前说些什么?在他的嘴里,你简直就是把子孝叔叔当诱饵。只顾自己立功,不顾他地死活啊。子孝叔叔答应出任安西将军,你以为是那么简单的事啊?”

“能有什么事,子孝叔叔掌骑十来年,正是对付西凉骑兵的最佳人选,子桓实际用兵经验不足,拉他出来做主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至于我……”曹冲笑了一声:“我相信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唉……”曹彰见说不动他,只得叹了口气。换了笑容道:“仓舒,其实从我的角度来说,我也希望你仁慈一些,这样不会在我后面动刀子,我掌着虎豹骑,也是掌着一把利器呢,说不定什么就会给自己带来灾难。好了,不说这些,怎么样,什么时候去荀家提亲?”

“就这两天。”曹冲抬起头想了想道:“我要尽快回到襄阳去,父亲让我去取益州,他要我最多一年之内拿下益州,如果不能的话,至少也要拿下汉中。”

“一年?”曹彰吃惊的睁大了眼睛,“这时间太紧了些吧,父亲何必这么急?”

“我也不知道。”曹冲摊开手,耸了耸肩,摆出一副不解的样子。

曹彰想了想道:“黄汉升要镇守江陵,许正礼又带着荆山军,邓师傅和子谦做你的亲卫队长,你既然做了平南将军,自然要有部曲的,我看你还差一个部曲督,塞一个人到你那儿吧,千万不要回了我地面子。”

曹冲笑了起来:“我如何会回了你的面子,你能从虎豹骑里给一千部曲,我才高兴呢,说说看,这是什么人,能让你如此高看。”

曹彰笑了笑,抬手叫过一个亲卫:“去,到门房处把郝伯道叫来。”

时间不长,一个身材高大,步履坚实稳重的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他长得方面大耳,两道粗黑的眉毛,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唇上一抹淡淡地胡须,走路带风,一旦停下却是纹丝不动。

“郝昭郝伯道,并州太原人,今年二十三岁,武技群,有勇有谋,做你的部曲督应该是能胜任的。”曹彰站起身来,拍着郝昭的肩膀笑道:“他原在文烈的手下,后来调到子和叔叔的身边做亲卫,乌林之战,子和叔叔不听他的建议,身受重伤,还是他带人杀进重围,救了子和叔叔出来,护着父亲安全突围,是个智将,可惜子和叔叔没来得及提拔他就走了。我看你那边机会多一些,就让他跟着你吧。”

他转过头来对郝昭说道:“跟着仓舒好好干,将军之尊指日可待,千万别丢了我的面子,不然我饶不了你,听见没有?”

郝昭一听说让他跟着曹冲,而且一去就是个部曲督,惊喜过望,连忙在曹冲面前下拜。曹冲抬手扶起他,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笑着安慰了几句,脑子里却一直在苦思冥想。郝昭,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却一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应该是三国时的一个名人,可自己怎么就想不起来他的事迹呢。

第五卷 蜀道难 第十四节 换血

曹操为了曹冲的亲事亲自到了许县求亲,荀大感意外,连忙迎出中门,把曹操迎了进去。一听说曹操来了,荀恽曹秋夫妻俩也连忙跟了出来相陪,几个小一点的子侄辈也在外面候着,希望能有机会和曹操说上两句话,留下一个好印象,将来也好出仕,只有荀文倩这时羞得无法见人,躲在母亲唐氏房里,和母亲相拥而泣。

“别哭了,别哭了,这个傻孩子,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嘛。”唐氏爱怜的抚着荀文倩的脸,看着女儿喜悦的眼神:“这个仓舒还真有本事,不动声色的就把陈家的亲事给回了。”

“哼,他让朱建平胡说八道,说我是个败家命,我还没找他算帐呢。”荀文倩破涕为笑,娇羞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他为了你把打关中的机会都让出去了,可不容易呢。”唐氏叹了口气道:“可惜他是个庶子,这以后啊,还得有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就凭曹子桓,如何是他的对手。”荀文倩挑起嘴角不屑的笑道:“母亲放心,不会有事的。”

“当然不会有事,他娶了我的女儿,就是有事也没有了。”唐氏笑着刮了一下荀文倩挺翘的鼻子:“是不是已经想好怎么帮他了?”

“母亲……”荀文倩满面通红的扎进母亲怀里,娇笑着,笑了两声却又沉寂了下来:“母亲,襄阳事多,只怕仓舒要尽快回襄阳,女儿如果跟着去了。以后可就不能常见母亲了。”

唐氏笑道:“傻孩子,女儿终究是要出嫁的,娘总不能因为舍不得你,就把你留在身边当老姑娘吧。去吧去吧,襄阳又不远,仓舒也会常回来的,不用担

唐氏母女在后面说着体已话的时候,前面曹操正和荀谈笑风生,他看到女儿曹秋和女婿荀恽陪在身边。荀恽时不时地要看一下曹秋的脸色,便故意板了脸说道:“秋儿,听说你对长倩很是凶蛮,是不是有这回事啊?”

“这能怪我么?”曹秋笑着凑到曹操身边,故意白了一眼荀恽:“他自诩有才,却不干点正事,一天到晚和一班闲人瞎玩,也不知道帮阿公和父亲办点实事。我这样对他已经算是客气了的。仓舒十四岁就能带兵打仗,子文也做了虎豹骑督。子桓眼看着也要出征关中,他们哪个不比他年轻,却担起这些重任,哪象他只知道游手好闲,这被外人说起来,还说我荀家后继无人呢。”

曹操听了,哈哈大笑,转过脸对着荀说道:“文若。看看,看看,我说早点让长倩出仕,你就是不信,这下好,我闺女可把这笔帐记到我的头上了,这听起来是说长倩,其实是我这个做丞相的岳父不关心女婿呢,文若,你可害苦我了。”

荀抚着胡须微笑不语。看往荀恽和曹秋的眼神里却透着一丝赞赏。曹操想了想道:“这样吧,长倩文武双全,年近而立,就到宫里做个虎贲中郎将吧,靠着天子近一些,日后仕途也顺当些,免得我闺女这么久也不回去看看我。一见面就含沙射影的说些难听的话。”

“岂敢岂敢。”曹秋笑着。向荀恽示意了一下,荀恽看了一下父亲。连忙拜倒在地:“多谢岳父大人恩典。”

曹操扶起他来,端详了一眼笑道:“莫要谢我,为国举才,外不避仇,内不避亲,这本是丞相的职内之事,要不是你父亲拦着,何须等到今日啊。虎贲中郎将负责天子安全,你要好好为天子做事,不可有一点闪失,辜负了秋儿地一份心意,我这闺女从小到大,可是很少求我的。”

“诺!”荀恽激动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曹秋见一言之间,夫君就成了秩比两千石的虎贲中郎将,成了天子近臣,也是喜出望外,她本想着借曹荀两家再次结亲的机会,让父亲安排荀恽开始进入仕途,却没有敢奢望一下子就做这么大的官。虎贲中郎将是天子的近官,掌管天子宿卫,是个举足轻重的职位,父亲能把这个职位给他,说明父亲是把他当成了可以信得过地人了。这让她夫妻如何不喜。

“丞相,这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啊。”荀摇着头说道:“一进入仕途就如此高位,可不是好事。”

“唉……”曹操摇摇头说道:“以袁公路的顽劣,也出仕不久就任了虎贲中郎将,长倩难道比他还不如吗,我看很合适。”

荀恽见他坚持,也不再多说,他想了想道:“马家谋逆,马寿成已经关入狱中,这卫尉一职也空了出来,以丞相之见,当以何人顶替。”

曹操沉吟了片刻:“我倒是有一人选,只是不知合适与否,还想与文若商量一下?”

荀笑道:“丞相请讲。”

“周公瑾是江东都督,倜傥不群,又是舒城周家地人,如今被仓舒所擒,本是件大好事,只是如何安排却是个难题,我想来想去,如果他愿降,就将他暂且安排在许县吧。卫尉是九卿之一,也算当-起他的身份。”曹操深思熟虑的说道。

荀想了想,笑道:“丞相高明,如此一来,只怕江东不战自溃,孙仲谋又要头疼了。”

“荆州水军实力太弱,能缓些时间总是好的。”曹操点头道:“仓舒要回襄阳去,你看这两个小儿的亲事,能不能……”

荀点头道:“一切就按丞相安排。”

“既然文若没有异议,我们就将几个事快点走完,也好让他早日安心起程,再有文倩坐镇襄阳,仓舒也能放心的去取益州了。”

“要取益州了?”荀有些意外的抬起头。

“是啊,刘玄德得了江南四郡。此时还无暇腾出手来,仓舒在荆州大胜,正是取益州的好时候,我到许县来,除了两个孩子地亲事之外,就是要与文若商量此事。”曹操皱起了眉头:“时不我待啊。”

周瑜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九卿,他见到了天子。天子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声名遐迩的周郎,十分开心。他从荀处已经知道了周瑜如果愿降,就会顶替马腾成了卫尉。而荀恽已经是虎贲中郎将了,换句话说,他身边掌握武力的人就不完全是曹操的人,从此有了一丝安全感,他心里那份一直隐藏着的不安终于消除了一些,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周爱卿,你能迷途知返,弥足珍贵。以后当忠心王事,为朝**尽力。”刘协和颜悦色的安抚道:“故太尉周公在西京多有襄助。朕时常想念,如今又见爱卿,朕甚是欣慰。”

周瑜无可奈何的低头受命,他现在如果不向天子低头,等着他地就只有挨刀一条路,而且死得还很窝囊,是以叛逆地名义被戮,弄不好还要牵连家族。就是曹冲不搞鬼,舒城周家也不能将他入祖坟,至于自己的妻儿,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第五卷 蜀道难 第十五节 袭肃

荀文倩和蔡玑在说笑的时候,曹冲正和庞统面对面的皱着眉头。

曹冲靠在旁边的小柜上,手支着下巴,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树影沉默不语。刘巴写信来说荆州一切都好,正按照他们当初的设计有条不紊的向前,庄稼长势良好,大族也好,平民也好,都在热火朝天的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大丰收,一个个干劲十足。但他在最后提了一个看起来是喜讯的事,却让曹冲大为不解。他说守夷陵的魏延打了个小胜仗,以伤亡不过百的代价击败了两千多来犯的敌军,俘获了敌军将,至于是什么敌军,他却没有细说。

“将军,刘子初这封书信虽然说得轻松,可是却说得有些含糊不清,夷陵小胜,这是怎么回事?”庞统放下刘巴快马递来的书信,沉思着摇了摇头:“文长在夷陵,手下只有两千降兵,又没有接到军令,他是不可能主动攻击江南的,看来是江南主动在攻击夷陵。照理说,刘玄德新得四郡,应该抓紧时间稳定人心才对,何以在这个时候主动攻击我们?”

“公子……”一直跪坐在曹冲身后的邓艾吞吞吐吐的叫了一声,看着曹冲的眼神。

曹冲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露出笑容道:“士载,你有什么话就说嘛,不要说一半留一半的。”

邓艾有些紧张,小脸上显出一丝羞涩的红,他斟句酌句的说道:“会不会是江南在试探我们的防守能力?刘玄德虽然得了江南,可是他全取江南四郡时,春耕已过,江南四郡人口并不是很多,良田也少,就算他们抓紧时间抢种。今年秋天的收成也有限,一下子涌进近三万的军队,粮食必然有些紧张,而南郡的丰收在即,他们会不会是打我们地主意,特地挑夷陵这个小城来试试我们的警觉性?”

曹冲眨了眨眼。细细一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合理,庞统也摇了摇头道:“士载的说法有一点可能性,但是理由不足,刘玄德手下有名将,守武陵的是张翼德,可刘子初却没有说这个带兵偷袭的是谁。岂不怪哉?我总觉得刘子初这封信有些欲言又止的味道。”

邓艾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考虑有些不足。便没有再说。

“不用再猜了,今天就能到襄阳,见到刘子初自然全明白了。他说得这么模糊,自然有他地用意。”曹冲笑着说道:“你看,马上就到樊城了,徐公明一定在城外等着了。”

庞统有些遗憾的笑道:“将军,你把卫尉的位置给了周公瑾,天子投桃报李给了你一个镇南将军,刚刚有机会将徐横野也纳入帐下,他却要去关中了。可惜了这员名将。”

曹冲摇摇手道:“莫要如此说,名将自然要在战场上逞威,总不能将他困在樊城吧。”他回过身来对庞统笑道:“现在别担心他了,你还是想想庞令明和阎彦明吧,关中一反,那两千羌骑只怕要乱了。”

庞统哈哈一笑:“将军放心,不会的。阎彦明和韩文约本就有家仇。他才不会跟着韩文约造反呢。至于庞令明,只要马寿成不死。谅他也不会跟着马孟起胡闹。更何况这两千羌骑在将军手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倍受恩宠,就算有人心怀故土,也只是少数人,将军回去之后,让他们自行归去就是了。”

曹冲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心不在此的人,还是让他们回去的好。”

徐晃在樊城外接到了曹冲,曹冲没有和他多说客套话,他转达了丞相府调他入关中归安西将军曹仁统率地军令,然后他对徐晃说道:“将军,此去关中,必然是一场苦战,你有什么需要地军械,尽管带走,樊城如果不全,立刻到襄阳去找刘子初先生,军械全部配齐,打起仗来把握也大些,能减少些损失。你手下地兵员足额吗?不足的话从乐折冲手下调拨一些。”

徐晃感激的说道:“多谢将军关心,这几个月我一直没有打仗,并无缺员,军械也甚是齐全,无需补充。既然丞相府的军令已到,晃打算尽快起程,这樊城的防务还请将军派人接手。”

曹冲笑道:“将军放心,这个我自有安排,乐折冲明日就会过来与将军接洽。与将军共事半载,甚是投契,将军不要生份,此去关中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开口。”

徐晃沉吟了一下,着胡须笑道:“既然将军这么说,晃也就不说空话了,听闻将军手中有一套关中地图,能否借晃一观?”

曹冲一愣,和庞统看了一眼,仰大笑:“徐横野用兵谨慎,果然名不虚传,我在邺城多日,也没有向我提起这件事,徐横野却一语中的,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知道我手中有关中的地图?”

徐晃微微一笑:“晃在丞相帐下也见过将军所做的沙盘,既然有沙盘,当然也会有地图。刘子初先生派人到关中买牛,足迹远及金城,随行皆有文士,只怕不仅仅是为了算帐吧,将军志在天下,有此良机,岂有不借机收集关中地图之理。”

曹冲摇了摇头:“将军太利害了,我有点压箱底的东西都瞒不过将军的心思,也罢,这关中地地图就送与将军。”他说着向邓艾招了招手,邓艾连忙从车上的小柜里取出一卷纸来双手递给曹冲。曹冲接在手中,爱惜的抚了抚,递到徐晃的手中:“这就是我为将军准备的关中地图,希望能助将军一臂之力,愿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徐晃接图在手,躬身下拜:“晃感激不尽。”

辞别了徐晃,曹冲渡过汉水,在刘巴和乐进的迎接下进入襄阳城。曹冲没有时间和他们客套,带着一帮文武官员进了他的镇南将军府,刚刚坐定,他就将丞相府地安排给他们讲了一遍。曹仁为安西将军。曹丕为监军,起兵五万正在向潼关进,在荆州地徐晃和朱灵都在征调之内,徐晃一走,樊城无人镇守,曹冲决定调乐进驻樊城。而襄阳的防务由从庐江赶回地许仪接手,同时将铁甲军留二百给黄忠做亲卫,其他地全部调回襄阳,交由新任部曲督郝昭带领。五千降卒除由魏延带着驻守在夷陵的两千人之外,补充到黄忠手下,江陵是重镇,不容有一点闪失。

“乐折冲。你手下的人手补齐了没有?驻守樊城有没有问题?”曹冲安排完了之后。特地问了一句乐进。乐进笑道:“将军。我手下四千人,在夷陵城下伤亡的已经补充完毕,这两个多月一直没有停止训练,守樊城是绰绰有余,倒是将军在襄阳人手不足两千,实在有些不妥,要不我再留一千人给将军吧。”

曹冲笑了笑:“不劳乐折冲了,我手下可不止两千人,你别忘了我还有两千铁骑呢。”

在下面一直沉默不语的庞德和阎行一听,立刻抬起头来。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时候曹冲居然还一如既往地将这两千铁骑留在自己的身边,显然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乐进也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曹冲,见曹冲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便也没有多说。只是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庞德和阎行。拱手退了下去。

庞德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来拱手施礼:“将军。承蒙将军信任,只是庞德故主谋逆,庞德不宜再为将军主骑,还是请将军另任他们为好。”

曹冲见屋里没有外人,这才挺直了身子,向庞德招了招手:“令明,你近前来。”

庞德吃了一惊,他抬起头看了曹冲一眼,曹冲脸色很平静,深邃的眼神让庞德有些摸不到底,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阎行是和韩遂有仇的,这个曹冲一清二楚,他自然不会因为韩遂反了而受牵连,曹冲会不会把自己杀了,或是软禁起来,将骑兵全部交给阎行?想到这里,他不禁抬眼看了一眼曹冲身后地典满和郝昭,他们两人面沉如水,一丝表情都没有,手扶在腰间地刀环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他有些摸不准曹冲地想法,脖子后面的汗毛不禁立了起来,脚步有些迟疑。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向前迈了一步,拱手施礼,只是由于紧张,动作不免有些生硬。

“令明,你信得过我吗?”曹冲盯着庞德的眼睛,语很慢的问道。

“我……”庞德一时语塞,脑子里瞬间将和曹冲相识以来的所有事情全部过了一遍,实在找不出曹冲让他觉得不可信的地方,不管是调解他们西凉兵和并州兵的冤仇,还是在历次作战中对他们的使用,抑或是在日常生活对西凉兵的照顾,都无可挑剔,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他咬了咬牙,横下一条心,沉声说道:“庞德信得过将军。”

“我也信得过你和彦明。”曹冲说道:“马老将军一家在许县,虽然关在大牢里,却无性命之忧,我托了人在关照他们,你大可放心。”

庞德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他听到马家叛逆大案时,最担心地就是马腾一家,如果马腾一家被斩了,那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在曹冲手下呆着了,如今听说他们无恙,自然是欢喜不禁。

曹冲将他的脸色看在眼里,心里也放松了些,他又说说道:“令明,彦明,你们的人如果有想回家的,给他们盘缠,将历次的赏赐都给他们,让他们安安心心的回西凉去。”

庞德和阎行一听,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曹冲的意思,轰然应诺,然后神情轻松地退了出去。

曹冲看着他们出了府门,这才转过头来对一直沉默不语地刘巴说道:“子初先生,你现在可以说说夷陵的事了,文长究竟是跟什么人交战地?为何让先生如此着急?”

刘巴没有立刻应他的话,而是向旁边的侍卫示意了一下,侍卫很快就带进一个中年人来。这个中年人中等身材,面庞瘦削,穿着一身质地不错的战甲,没有戴头盔。看起来有些怪怪的不象荆州人地打扮。

“这是?”曹冲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刘巴。刘巴笑道:“他便是这次被文长一战成擒的敌将,名叫袭肃,将军看他的打扮是不是有些怪异?”

曹冲点了点头,还是没想明白,庞统却忽然问道:“你是益州人吗?”

袭肃抬起头来,有些诧异的看着庞统:“正是。”

庞统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到武陵的?”

“四月之前。”

庞统嗯了一声。对曹冲解释道:“将军,此人是益州军,从时间上算应该是我军与孙权对峙时,刘璋派他到武陵地,看样子刘季玉在摇摆不定,已经和刘备搭上线了。”

曹冲一听吃了一惊,益州刘璋怎么跟刘备搭上线了?他强压住心头的震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看了看袭肃问道:“你姓甚名谁。为何来到武陵并与我军交战?详详细细的给我说来。”

肃很老实的点头应是。他是益州将领,驻守在涪陵,曹丞相兵败乌林,原本有了降意的益州牧刘璋的心思又动摇了,命他在涪陵留意随后地长江两岸战况。曹冲夺取西陵之后被江东大军堵住,江陵城下周瑜两万大军虎视眈眈,就在这里,张飞阵斩武陵太守金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武陵,随即将四郡收入囊中。这让刘璋大吃一惊。立刻增兵涪陵防备刘备入川。就在这时,刘备派孙乾赶到了益州,向惊魂未定地刘璋解释说,他是因为刘表已死,荆州落入曹操手中,这才取了江南四郡为基,与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地曹操对抗。并无吞并益州之心,请刘璋放心。另外他说他刚到武陵。兵力不足以守四郡,希望刘璋看在都是宗室的份上,派兵协助他。

刘璋这才放了心,他不顾其他人的反对,派袭肃带了两千人来帮刘备守武陵,归武陵太守张飞统率。前些日子张飞安排他袭击夷陵,说夷陵只有一千降兵,人心不稳,魏延又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一定可以立个大功。袭肃一则是心动,二则是他从心里有些怕张飞,也就听了,想着先试探一下再说,如果打不过再跑也不迟。没想到和魏延一交手,魏延就玩了个引君入瓮之计,把他两千人一断为二,一千人被困在瓮城里进退不得,剩下的一千人被魏延打得落花流水,大败而逃,连他这个主将都一战成擒。

刘璋派人帮刘备?曹冲忍不住想,这刘璋是不是脑子坏了,被刘备两句话一骗就派两千人帮他?他看着眼前这个唯唯喏喏的袭肃,实在没有兴趣说什么,只是安慰了他两句,就让人带他下去休息。等袭肃走了,曹冲转过头来看着庞统和刘巴,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刘季玉这益州牧是怎么当的?守着这么大一个益州还怕刘玄德一个新来的?就算是怕他,也是增兵防守即可,怎么还反派人帮他?他打的什么主意?”

刘巴笑道:“刘季玉本性懦弱,本不是当益州牧地材料,只不过是益州的豪强看中了他好控制,这才支持他做了益州牧,要是他真有决断,只怕反倒当不成。听说这个人耳根子又软,没有个定主意,极易被人说动,遇到孙公这种能说会道的,再加上两句同是汉室宗亲的鬼话,他当然要上当了。我倒不是担心他派人帮刘玄德,而是怕刘玄德得寸进尺,入了益州,那对我们来说可就玩火**了。”

庞统也点了点头笑道:“我看这十有**是孔明的主意,江南四郡陷在江东、益州之间,他自然要拉拢一下益州,这样左揽益州,右揽江东,联三弱抗一强,才可以与将军对抗,所谓狐假虎威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有机会再取了益州,那他就更是蛟龙入海,虎入山林了,我等以四郡滞留他的办法可就真成了养虎为患。子初为此担心,也是有道理的。”

第五卷 蜀道难 第十六节 法正

刘巴笑道:“不过将军既然回来了,我就不担心了。刘季玉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边倒,将军的威武岂是刘玄德可比,只怕永年和子翼在益州,已经将刘季玉说得惶惶不可终日了,益州的使者,很快就要到襄阳了。”

曹冲一笑,他得到刘巴的信时就立刻让张松和蒋干两人带着特选虎士急速返回襄阳,如今他们又没有出来迎接自己,显然是刘巴已经安排他们去了益州。张松是蜀郡大族,其兄张肃又是广汉太守,张松必然会经过其辖境,有他们兄弟在,至少保得蒋干和张松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子初,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我们还是做好入川的准备吧。”曹冲笑了笑,将刘巴放在桌上的南郡太守印看了看:“这次这颗印真是我的了,天子封我这镇南将军,领南郡太守,你是郡丞,名称换了一下,事情还是那么办,打仗的事情我来,政务的事就全部劳烦你了。”

刘巴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矜持的点了点头。曹冲想了想又说道:“关中作战在即,可能要从荆州调运粮食,子初要提前做好准备,你坐镇指挥,细务就由子平(曹泰)处理,安西将军在关中,想来他会用心的。”

刘巴没有立刻应他,而是看了一下曹冲的脸色,笑着问了一句:“将军打算怎么支持关中的战事?”

曹冲的嘴角挑起一丝微笑,他看着刘巴含笑不语:“子初先生以为当如何?”

刘巴笑道:“属下觉得将军不仅仅要支持粮草,还要出兵汉中,从侧面支持关中的战事,同时也防止败兵流入益州,进而骚扰荆襄。”

曹冲眉头一挑,想了想说道:“徐横野和朱横海一万人马已经调到关中做战。乐折冲又移驻樊城。我襄阳只有两千步卒和两千骑兵,这时候如何还能抽得出人手去打汉中?”

刘巴瞟了一眼微笑不语的庞统:“将军有一千荆山军。又有聪明如庞长史者,这区区汉中又有何难?张公祺(张鲁)一心向道,心思全在他的五斗米教上,除了因其老母而与刘季玉兵戎相见之外,与附近的诸郡都极少发生冲突,将军前次越境解房陵之危,他也没有任何表示,可见一斑,关中战事将起,将军应当在其观望之际。先降其心,得了汉中。南可由广汉直逼成都。北可威胁马韩后方,先机尽在将军掌握之中,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曹冲沉吟不语,他还是觉得以一千荆山军去打汉中,实在有些冒险,再者把荆山军抽调走了,襄阳的安全实在是个问题。可是现在打汉中确实也是个好时候。以张鲁地性格。此时只怕未必会有防范心理,攻其不备正是取汉中地好机会。更关键的是,取下了汉中,就堵住了进入益州地路线,不管曹丕能不能打赢,益州他是别想了。

“将军,子初之言有理,此时不取汉中,只怕将来关中战事结束,张公祺有了防备,或者会与刘季玉握手言和,共抗朝庭大军,只怕届时要再取汉中难度不小。”庞统见曹冲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他,便点了点头说道:“取了汉中,再与广汉太守张元方(张肃)联手,兵锋可直逼成都,两面合围,巴郡可下,刘季玉到时再想反抗,也无济于事了。”

“兵力不足怎么办?”曹冲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用益州兵!”庞统和刘巴异口同声的说道。

“用益州兵?”曹冲有些不解的皱起了眉头,我要去打益州,还能用益州兵?这两人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对,用益州兵。”庞统和刘巴对视一眼,眼神里尽是惺惺相惜之意。他转过头对曹冲说道:“刘季玉和张公祺有杀母之仇,两家一直用兵不已,巴西太守庞羲是刘季玉的亲家,他驻兵巴西,就是因为张公祺的部曲大部分是巴西人,不过因为庞羲和刘季玉反目,拥兵自重,这才久征无功。现在袭肃被擒,他那一千多人已经是刘季玉反抗朝庭的铁证,这时候以永年的智谋和子翼的辩才,如果不能说得刘季玉俯首,那子翼岂不是又要跳进江里游回来?”

曹冲闻言笑了,看了当初蒋干夸下地海口已经被庞统知道了,他细细的考虑了一下,觉得如果有这一千多益州降兵能用,这兵力倒还是勉强抽调得过来地。何况襄阳四周三百里之内都没有敌军,长江沿线东有文聘,西有魏延,中间是黄忠,估计刘备和孙权也抓不到什么机会。

“既然如此,明天去找袭肃,看看能不能将那些降兵用起来,如果可以地话,让他带着人在襄阳守着,有子初和蔡都督看着,谅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曹冲拍了拍手,有些向往的说道:“当然如果有刘季玉的一纸命令,那就更稳妥了。”

法正身材瘦削,单薄的丝衣穿在他的身上,象是挂在竹杆上一样,他垂着眼睑,两只细长的眼睛半眯着,看着案上冒着热气的香茶,沉默不语。

“孝直,你还犹豫什么?”张松直起了身子,有些不满的看着法正:“你看我这样地人公子都如此看重,以孝直胸中地学问,定然是成为公子心腹,我二人同在公子帐下用命,建功立业,岂不是平生快事?如果好的机会,孝直怎么全没了平时地决断,反倒婆婆妈妈的起来了。”

法正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有些不快的张松,眼中透出一丝复杂的眼神:“永年,我跟你不同,你是刘益州派去投入丞相帐下的,名正而言顺。我则不同,我在益州虽然不受刘益州看重,到底也是衣食无忧,身为刘益州的属官,食君之禄,不能为君解忧却私投曹镇南帐下。这可是背主的事情。只怕不妥吧。”

张松见他说话,这才松了口气。闻言哧的一声笑出声来,指着四周笑道:“孝直,就你这样也叫衣食无忧?以你的本事就甘心做这么个军议校尉的虚职了此残生?何况我也没有让你私下里跑了,而是劝说刘益州断绝与刘备地来往,重新与公子联合,共图大业,有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地?刘益州不是还是大汉朝的益州牧吗?他地振威将军还是丞相上表封的呢,让他去支持公子这个天子亲口封的镇南将军,正是忠于王事的体现啊,这分明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何来背主之说。”

张松有些不快的看了法正一眼,又继续说道:“我二人相交数年。你还跟我说这些怪话。岂不是不把我当朋友吗?还是把公子当成那些虚谈清名的俗人?曹镇南眼光独到,你看他用人可跟许文休(许靖)一样,刘子初以计算之学得入公子幕府,公子从一开始就把南郡太守的大印放在他那里,如今更是举荐他为郡丞,全权负责南郡的新政,这是何等的看重,将来公子位列三公。他至少也是个九卿之列。庞士元落落无名。公子与他一见如故,立刻拔为长史。言听计从,蒋子翼游说之士,谢异公农学之才,刘仲玉一巧手木匠,哪个不是身负俗世之讥,又有哪一个在公子身边不是尽展其才?你还担心什么?”

法正想了想,咧嘴一笑:“既然永年如此相邀,我就却之不恭了。明日去见刘益州,劝他与曹镇南联手便是,只是不知永年身在益州,可知曹镇南意欲何向啊?”

张松笑了一声:“以孝直之见,我家公子当如何自处才好?”

法正扑哧一声笑了,他瞥了张松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永年,你一心向着曹镇南,连他地官职都不称,可是当自己是他的家奴吗?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地,说得我直发寒。”

张松没有理他,知道他这么说自己一半是玩笑,一半是有些羡慕自己地际遇,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微笑着看着法正。法正笑了一会,细长的眼睛眨巴眨巴,慢慢的说道:“曹子桓要争功固位,曹镇南以退为进,却不能退得太远,这关中一时争不得,益州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的。要想保住益州,最好的办法无非是先取汉中,汉中在手,就卡住了由关中进入益州的道路,进可攻退可守,此乃兵家必争之地,我看曹镇南应该去争汉中。”

“嗯,以孝直之见,如果要争汉中,当如何争法?”张松轻松自在的呷了一口香,随口问道。

“要争汉中,自然得借益州之势,曹镇南由东溯汉水西进,益州由南向北堵住张公祺的退路,汉中唾手可得。”法正说话很慢,语气也极平稳,话音中看不出一丝情绪:“他现在最大地问题就是兵力问题,关中要打仗,曹子桓肯定不会放过这个从他手下调人地大好机会,在襄阳的诸将至少要调走一万到一万五人,襄阳空虚,要想打汉中,兵力缺口太大,我估计就算从当阳地满奋威部下抽调人手,襄阳能抽出的人不超过两千,以两千人打汉中,曹镇南再练兵有方也捉襟见肘,不敷使用。”

张松笑了:“那岂不正是孝直的大好机会。”

法正含笑不语,抬起头看了一眼张松,两人哈哈大笑。

刘璋长得圆圆团团的,圆滚滚的身子,圆乎乎的脸,两条淡淡的眉毛不停的抖动着,他不停的用舌头舔着厚厚的嘴唇,看着面前的法正拿捏不定。

“刘玄德是汉室宗亲,他如果都不可信,曹镇南一个娃娃,又怎么可信?”刘璋吧哒着嘴,思前想后的说道。

“使君,你觉得刘荆州和刘玄德的关系近,还是你和刘玄德的关系近?”法正微微一笑,拱拱手,慢条斯理的问道。

“嗯……应该都差不多吧,都是远亲了。”刘璋挠了挠下巴,眨巴着眼睛说道:“不过刘玄德在荆州住了七八年,和我却只是当年在洛阳见过一面,想来还是跟刘荆州近一些吧。”

“使君英明。”法正不失时机的夸了刘璋一句,刘璋的圆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眼睛显得更细了。

“不过,以刘荆州对刘玄德的恩德。他还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江夏郡而给刘荆州的长子刘伯玉下毒。害得刘伯玉年纪轻轻就要追随刘荆州而去。益州天府之国,在使君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物阜民丰,比起江夏来又不知好了多少倍,使君说刘玄德会不眼馋吗?”

刘璋一听,脸上地笑容立刻僵住了,他当然知道刘琦被刘备差点毒死地消息,现在刘琦就在襄阳,虽有神医张机亲自看病,只怕也难以起死回生,他当然不想象刘琦一样被人毒死。

“那……那该如何是好?”刘璋有些急了:“现在和曹镇南再握手言和也不行了,袭肃这个笨蛋已经上了别人的当。我让他帮着刘玄德防守地,他却被人鼓动得去打夷陵了。现在就算我想和曹镇南说合。他也不会信我啊?”

法正笑了:“使君何必如此紧张,袭肃不听使君将令,私自行动,这才招此大败,正是咎由自取,使君只需派人到襄阳,责备袭肃一顿,然后将他交由曹镇南处理。曹镇南自然会知道使君的心意。纵使要怪也只会责怪袭肃,哪里会说是使君的指使呢。曹镇南帐下的亲信张永年还是使君的旧臣。有他在,自然会为使君解说的。”

“喔……张永年啊。”刘璋笑了起来,脸上的紧张不见了,“要不是你说,我都把他给忘了,他还是我派去到丞相帐下听用的呢,我听说他很得曹镇南信任,有他在,我确实是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他想了想,又有些担心的问道:“张永年会不会忘了我这个故主?”

“使君仁德广施,我益州臣民哪个不感恩戴德,日益祈祝上天保佑使君,又怎么会忘了使君呢。”法正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瞒使君,张永年一听说袭肃不听使君将令,擅自攻击夷陵,生怕他一时糊涂之举牵连了使君,立刻向曹镇南请了将令前来与使君联系,他日夜兼程,昨晚才到成都,来不及休息就到我的府中,要我来劝使君呢。”

“这太好了,这太好了。”刘璋眉开眼笑,“他在哪里,快让他进来。”

“他就在府外,随时听候使君如唤。”

刘璋大喜,立刻让人把张松叫了进来,随行地还有风度翩翩、顾盼生威地蒋干。张松见法正面带微笑,知道大功告成,连忙向刘璋行了大礼,然后又介绍了蒋干。蒋干一听,不可一世的样子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弯下腰装出一副很景仰的样子拱手施礼:“久闻使君仁人仁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就说嘛,使君是真正的汉室宗亲,心系王室,怎么会与刘备那个赝品走到一起去,一定是手下人见使君心怀仁慈,阳奉阴违,才做出这等与朝庭对抗的蠢事来。”

刘璋听一表人才的蒋干这么恭敬的夸他长得好,又把责任全推到袭肃的身上,开心得合不拢嘴,连声应是。他被这三个人围着一阵吹捧,很快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对他们所说连连点头,无所不从。

“使君,我家将军听说张公祺不听使君调遣,很是生气,这张公祺不过是个汉宁太守,是使君地下属,如何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地事来,一定是他见使君仁厚,这才胆大妄为。我家将军用兵如神,半年功夫荡平荆州,如今抽出手来正在整顿军队,愿意为使君教训一下这种不知上下尊卑的狂徒,与使君两路进兵,助使君扫平汉中,让张公祺知道使君不与他为难,只是不屑,并非不能也。”蒋干拍着胸脯说道,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带着些遗憾地说道:“可惜事不凑巧,关中马超、韩遂起兵叛乱,我荆州要调兵作战,这兵力一时有些不太趁手。”

“对,对,是要教训他一下。”刘璋大有同感的拍了一下案几,“曹镇南用兵如神,一定能立此功,我虽然不会用兵,却可以襄助几千人,益州也是大汉的益州,曹镇南都督荆州军事,却来帮我解决益州的叛逆,我益州虽不属他管辖,却也不能坐视旁观。孝直,你看派谁去帮助曹镇南为好?”

法正思索了一阵,拱手回道:“使君,益州名将虽多,却各有防区,不宜调动以免人心不安。我看就由孟子度(孟达)带几千无当蛮军去的好,无当蛮军在山中行走如飞,正适合汉中的多山地形。”

刘璋仰首大笑:“孝直说得好,孝直说得好,这样吧,就由子度领四千无当军去帮助曹镇南,孝直你做我的特使,去与曹镇南解释一下我们之间的误会,可好?”

法正敛容应道:“使君有令,正敢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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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十七节 孟达

正在为兵力不敷使用而着急的曹冲接到张松派人快马送来的喜讯时,喜不自禁,抱着荀文倩就狠狠的啃了一口。荀文倩猝不及防,被曹冲搂在怀中啃了一脸的口水,羞不自胜,又看见丫环荀小青、大双小双躲在一旁窃笑,不禁红了脸推开曹冲,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娇嗔的说道:“看你,都是开府的镇南将军,国之重臣了,还这么孩子气,也不怕人笑话。”

曹冲哈哈一笑,还是抱着她不放,冲着红着脸窃笑的三个丫环挥手大叫道:“都别弄了,出去出去。”

荀小青咯咯一笑,和小双一左一右拉着发愣的大双笑着跑了出去。曹冲将荀文倩扳倒在自己怀里,低着头看着她透红的脸颊笑道:“镇南将军怎么了?那是公事,咱俩夫妻之间亲热亲热,那是私事,总不能让每个人都公而忘私吧?再说了,人家成亲就圆房,咱俩只是亲亲嘴,这算得了什么。”

荀文倩咄了他一口,垂了眼睑,舒舒服服的躺在他的怀里,手捻着他颌下的帽带羞怯的笑着:“不圆房也是你说的怪道理,怎么现在又来怪我。”

曹冲抱着她,身体前后轻轻的晃动着,开心的笑道:“我是心疼你们好不好,不想让你们才三四十岁就脸上有皱纹,这女子的四德我虽然不喜,但老婆长得好看一点总是好事。再说了,正如你所说,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可不想没过两年屁股后面就跟几个娃娃叫我爹。”

荀文倩叹了口气:“你是体贴我们,只是小玉儿却心急呢,大玉儿肚子已经现了形。她可看着眼热呢,你别看她嘴上不说。其实啊,巴不得也能怀上一个才好。”

“那是家事,归你管。”曹冲笑着摇了摇头:“内事你全管,外事管一半。如今刘季玉支持我四千人,再加上袭肃的一千多人,我一下子又多出五千多人,可以往汉中一行。这襄阳的事就交给你和子初先生了。”

荀文倩摇了摇头道:“五千人打汉中,实在没有什么把握。我看还是等一等的好。一来荆州秋收在即。这个时候出兵有违农时,得不偿失,二来关中还没打,你这里先把汉中拿下了,马孟起岂不是两面受敌,岂能全力以赴?三者益州兵新到,人心未附,不管是带他们出征还是让他们留守襄阳。都让人放心不下。你还是等等再说吧。”

曹冲眨着眼睛想了想,觉得荀文倩说得有理。露齿一笑道:“夫人高见,就依夫人的。”

荀文倩微微一笑,伸手细长的手指摩挲着曹冲唇边刚长出地茸毛笑道:“你呀,倒是个从谏如流的,只是有些太过了,我地想法你也别急着同意,等庞士元和刘子初来,一起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岂不是更加稳妥?我再有主意,终究是个妇人之见,这外事终究还是想得不够周到的。”

曹冲摇了摇头道:“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你说的这些士元他们也提起过,当时主要还是因为兵力不足的原因,其他几点只是略提了提,我也是如此想地,这汉中的张公祺并不是个太有野心的人,也许不用一上来就兵戎相见,或许可以先派人劝降,先礼后兵,也显得咱有点王者风范。”

“你想做王吗?”荀文倩笑道:“你可别忘了,高祖皇帝可说过,非刘氏而为王者,天下共击之。”

“屁!”曹冲不屑的撇了撇嘴:“那些屁也不懂地皇子皇孙都能封王,为什么其他人不能封王?再说了,这规矩早就没人听了,袁公路都称仲家了,天子老大他老二,也没见高祖皇帝或者谁出来他。”

“袁公路最后不是败亡了吗?”荀文倩不笑了,从曹冲怀里挣脱出来,撩了撩鬓边的青丝,一本正经地问道。曹冲一见她地脸色,就知道她又犯倔劲了,不由得苦笑一声,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别争这个问题了,我看啊,从叔的书你还是没看明白,要重读啊。”

自从跟荀家结了亲,曹冲总算搞明白了写汉纪的荀悦是什么人。荀悦是荀家八龙老大中荀俭的儿子,荀是八龙中老六荀爽的儿子,荀悦和荀是正儿八经的从兄弟,荀悦自然就是荀文倩的从叔。他是个真正的神童,十二岁能解说春秋,记性又好,有过目不忘之能,灵帝末年宦官当道,他不原出仕,隐居起来读书。曹操做镇东将军时,他到府中任职,后来迁为黄门侍郎,陪着天子读书,与荀和孔融常侍在天子左右,朝夕谈论。他亲眼目睹了汉末社沦坏地经过,思想受到了很大地震动,写了不少很重要的文章,其中一本就是天子赏给曹冲看地《汉纪》,那是关于西汉的事,还有《申鉴》、《崇德》、《正论》等数十篇论。《申鉴》是他的一篇重要论著,书中对社会现状提出了很多批判。作为荀家的女儿,荀文倩当然看过,她嫁到曹家来,也把这本书的抄本带来了。这本书不长,只有万把字,曹冲一看之下,大为吃惊,跟着荀文倩把这本书好好的读了几遍,但他和荀文倩的态度不同,他虽然惊讶于荀悦的眼光独到,但还不至于顶礼膜拜,他认为荀悦提出的一些见解有空想之嫌,为此两个人在闺房之中没有少争论。有着后世的经验做后盾,荀文倩虽然言辞犀利,对圣人经典的熟悉程度不是曹冲可比,却依然不是曹冲现实派的对手,自然相形见拙,虽然她引经据典,却往往被曹冲一句“实际情况如何如何”说得哑口无言。

荀文倩一听他如此说,翻了翻白眼,嗔道:“言伪而辩,有什么好得意的。”

曹冲收了笑容,摇摇头正色说道:“文倩,你和周元直一样。是个聪明人,可惜啊。就是眼界太小了,总限在圣人的框子里出不来。圣人也是人啊,是人就有对有错,夫子赞子产不毁乡校。提倡国人可以议政,他反对杀不道以就有道,可自己一旦当了政,刀却比谁举得都坚决。这岂不值得你深思吗?”

荀文倩见他又在诽谤圣人,可偏偏他说的自己却辩不了。只得耍赖道:“既然如此。你也把我象周元直一样流放到大秦去好了。”

“会有那一天的。”曹冲严肃的点点头:“不过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这么漂亮地夫人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我怎么能放心,你别急,等我平定了天下,我陪着你去。”

“去你地。”荀文倩嫣然一笑,手中丝帕甩了一下,扭过头去,曹冲哈哈一笑。一把握住她的皓腕。将她再次拉到自己怀中,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居然说夫君有五恶。岂不知夫君只有好色一疾而已吗?真是该打,将尊臀亮出来,夫君要施家法了。荀文倩一听,娇笑着推开曹冲,扭身就跑,曹冲哪里肯放,一下子扑上去,将荀文倩拉倒,两只狼爪顺着她的腿摸了上去……

一个月后,法正、孟达带着四千无当军,跟随张松回到了襄阳,曹冲出城相迎,张松向他隆重推荐了法正和孟达。曹冲哈哈大笑,拉着法正地手笑道:“令曾祖法文强(法雄)为南郡太守,猛虎不出,令祖玄德先生(法真)于窗中识胡公(胡广)有公卿之量,不知法孝直重至南郡,有何观想啊?为贤太守乎,为识公卿乎?”

曹冲说的这两个人一个是法正的曾祖法雄,一个是法正的祖父法真,这两个人一个是能臣,一个是隐士,都是汉末大大有名地人物,可不是法正现在这副衰样,不仅官做得小,还被人骂做无行之辈。曹冲也是从荀文倩嘴中才知道原来这个背主卖荣的才子还有这么厚地背景,他还听荀文倩说扶家法家原来是齐襄王法章地后人,齐被秦灭之后,不敢再姓田了,改姓法,世代有二千石大官,算是个有名的官宦之家。曹冲现在为了和法正拉近关系,一见面就抬出了他家的光荣历史。

法正和曹冲初次见面,见他亲自出城相迎,心里已经是很感激了,暗自庆幸这次和张松到襄阳来没有投错人,又听曹冲在众人面前抬出他的曾祖父和祖父,大感面上有光,连忙赶上前两步一躬到底笑道:“法正不才,既无曾祖太守之能,又无先祖识人之明,唯愿展胸中浅薄之学,为将军马前卒而已,还望将军不嫌鄙陋。”

曹冲哈哈一笑,双手扶法正:“自从听永年提起孝直,一直盼着能见尊颜,今日有幸,岂能让孝直再走?还请孝直不嫌我妄陋,不吝教诲啊。”

“岂敢岂敢。”法正听着慰心的话,看着曹冲热情的笑脸,享受着旁边那些人的羡慕,心里美得冒泡,连忙谦虚了几句,转过身拉过孟达笑道:“将军,此乃正之郡人,扶风孟子敬,故凉州刺史孟大人之子,深明兵法,与正为莫逆之交。”

曹冲对孟达的印象并不好,在演义里他和刘封两人就是害得关二爷走麦城地罪魁祸首,又是个反复之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感。但此一时彼一时,既然他现在走到了自己面前,当然不能凭着一已之好行事。他笑着走上前,拱手施礼。孟达连忙还礼,两人互相客套了一番,互道仰慕之害地废话。曹冲没法象夸法正那样夸孟达,他老爹那个凉州刺史可不是好路子来的,而且在任上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地政绩,即使说出来也显得太假,能夸的只有孟达长得好了。

孟达长得确实不错,身高七尺八寸,姿容可观,不怒而自威,让曹冲都有些觉得诧异,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能那么不堪,当真是成者王侯败者寇,就跟魏延一样受了委屈?

“子敬一到,我无忧矣。”曹冲一边诧异着他和鲁肃一个字,一边笑道。

“将军过奖,有将军坐镇襄阳,荆州稳如泰山,何来可忧之事。”孟达笑着说道:“达平日自诩有才。可一见将军的风度,真是愧杀人了。还望将军以后多多指教。”

“岂敢岂敢。”

曹冲谦虚了几句。请他们进城。一进城,曹冲就将一直被关押的袭肃带了来。畏畏缩缩走进来的袭肃一见冷着脸坐在一边的法正和孟达,顿时大喜,冲上来大叫道:“法校尉。可是使君让你来救我的么?”

“救你?”法正哼了一声,抬起眼皮瞪了一眼袭肃,眼中全是肃杀地光芒,吓得扑上来的袭肃一愣。连忙停住了脚步,不解地看着法正。法正撇了撇嘴。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里透着无尽的杀意:“使君让你驻守在秭归,你却和刘备私通,不仅派兵协助刘备守武陵,居然还敢偷袭夷陵,使得将军和使君误会,陷使君于不忠不义之境,险些惹出大祸,你还想着使君来救你?”

袭肃顿时傻了。他被俘之后。曹冲一直没理他,也没说要杀他。也没说要放他,搞得他莫名其妙,整日惶惶不安,今天看到法正和孟达在此,以为益州投降了,自己也就安全无事了,没想到法正开口就说出这么几句话,透着一股刘璋为了和曹冲交好准备把他当替罪羊地味道。

“法校尉……”袭肃见法正寒着脸不理他,想起平时自己因为法正官小职轻,又是个外乡人,没少给他脸子看,估计求他也没用,连忙转过头对曹冲身边的同乡张松哀求道:“张大人,张大人,你就看在同是益州人的份上,帮我求求情吧,你也知道的,我袭肃不是个胆大妄为地人啊,这……这事实在……唉……”他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又想说是刘璋指使的,又怕反惹得曹冲不高兴,急得连声叹气。

“好了,你也别唉声叹气地了。”法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在使君是个仁厚之人,将军也不愿多杀无辜,就饶你这一遭。你因祸得福,不用回益州了,就带着你的人在将军帐下听命吧,说不定还能挣些功劳。”

“啊?啊!好!好!”袭肃抹了把额头涔涔的汗水,跪在地上连连叩头,磕得地上的石板通通作响:“多谢使君,多谢将军,多谢法校尉……”

“起来吧。”曹冲很担心他把脑袋磕破了,连忙招呼道:“下去换身衣服,清洗一下,过会儿一起来给孝直和子敬接风吧。”

“诺!”袭肃应了一声,又叩了两个头,起身跟着一个虎士去了。见袭肃出了门,曹冲笑道:“孝直,他是个老实人,可别把他给吓坏了,你看这头磕得,我真担心他这脑袋有没有晕了。”

法正心中大为解气,要知道袭家也是益州的豪强,要不然以袭肃的能力也不能带兵驻守秭归,平时不怎么法正这个名声不好的外乡人看在眼里,今天却被法正吓得差点瘫在地上,让他如何不解气。

“将军不用担心,他这脑袋结实得很呢。”法正拱了拱手笑道。

曹冲哈哈一笑,知道他这是借机报复,心中虽然不喜,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象韩信那样对待屠家子的大度之人世上没几个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倒也不失为直道。他站起身来招招手道:“来来来,趁着时辰还早,我们去看看汉中地地形,听听二位的高见。二位都从汉中入蜀,看看我这沙盘做得对也不对。”

沙盘?法正和孟达惊喜地对视了一眼,又感激的看了一眼微笑的张松,连忙站了起来紧紧的跟了上去。他们听张松说过曹冲在打荆州时用过沙盘,荆州形势一览无余,打起仗来极有用处,但他们也知道这是极机密之物,只想着等以后成了亲信,或许有机会开开眼界,没想到刚刚见面曹冲就要带他们去看沙盘,那就是已经把他们当成自己人了,这让一直在益州不受重视的两个人如何不喜,如何不感到得遇明主,如何不感激涕零。这进屋的几步之间,两人已经生出了卖命的打算,好好的盘算了一下汉中,考虑着怎么在随后的军议上大露一把锋芒,博得新主子一份欢心。

汉中的沙盘做得很精致,正如徐晃所说,曹冲心在天下,既然有商人进出关中,当然会有关中的地图。同理可得,曹冲对汉中和益州志在必得,当然也不会放过收集相关地形的机会。打下房陵之后,每个月襄阳都有商人进山收购山货,这些商人的足迹远到汉中,曹冲派出去游学的士子也就跟到了汉中,地图自然也就画到了汉中。

“叹为观止!”法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偌大的沙盘,很快就找到了他入川的路,他挽起大袖,伸手指着重山之中的那条小道说道:“子午谷,将军,我就是顺着这条路进的汉中,哈哈哈,当年在山中走了一个多月,没想到今天却有机会一览无余。”

孟达惊叹不已,绕着沙盘转了两圈:“将军,有了这沙盘,真可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了,这可比当年马伏波撮米为山强多了。”曹冲得意的一笑:“哈哈哈……二位过奖,二位既然走过子午谷,不妨看看,这沙盘还有哪些地方不妥的。”

“极妙极妙。”孟达连声赞道:“我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要说不妥之处,确实是有。”法正捻着胡须笑了。

曹冲倒有些奇怪:“孝直请直言,哪里还做得不准确,我立刻让人来改。”

“倒不是不准确。”法正摇了摇头笑了:“准确是极准确了,可惜太小了些,看不到关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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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十八节 郝昭

曹冲一愣,哈哈大笑,庞统和张松相互看了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法正见曹冲听懂了他话中的含义,满意的跟着笑了一阵,这才敛了笑容正色说道:“将军要取汉中,必先娶上庸、西城,西去千里,皆是人烟稀少之地,要从襄阳等地调用民夫,军粮输运极是不便。再者山地行军困难,纵使将军手下全是习惯山地作战之精锐,赶到汉中也是悬军远来的疲惫之师,而汉中以逸待劳,又占有地利,据山而守,将军要想强攻汉中极是不易。”

庞统和曹冲会心的一笑,转过头对法正说道:“孝直以为当如何?这汉中不取了吗?”

法正摇了摇头道:“当然要取,只是要取汉中不能急在一时,需待荆州秋收以后,一来粮草不致缺乏,二来民也空闲出来,可不误农时,三者这几千兵也要整合,仓促发兵只怕不妥。”

曹冲喟然一叹,这聪明人就是聪明人,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这法正说的三个问题和庞统、荀文倩说到的三个问题几乎如出一辙,都切中了襄阳目前不宜出兵汉中的要害。他点了点头道:“孝直所言甚是,士元也是如此看,看来一时半刻要取汉中,确实不太容易,还是等秋收之后再说吧。”

法正正得意于自己一下子就说动了曹冲,却听曹冲说庞统已经提过相似的建议,不免有些失望,他又想了想说道:“将军虽然一时之间不能攻到汉中,却不妨先取西城、上庸,取了这两县之后就可移驻西城,从西城再取汉中,可大大缩短行军距离。且西城与巴东、巴西相邻。可与庞羲、李异二将相互照应,形成犄角之势。从东面威胁汉中,再有刘使君从广汉进兵,对汉中形成夹击之势,汉中必下。”

曹冲点了点头。他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支着下巴,听法正等人指着沙盘计划着攻打汉中的策略,不时的点点头。法正和孟达在益州一直不受重用。但不代表他们没想法,如今和曹冲初次见面就受到优待。自然要把自己的本事都露出来搏个头彩。两人一唱一合,又带着些明争暗斗,再加上庞统、张松等人在一旁补充,华灯初上的时候,攻取汉中的策略已经基本完成。

曹冲很满意,他基本上扮演了一个导演地角色,很好的达到了预想地目标,他知道法正和孟达肯定有强烈的被人赏识的心理需求和表达的欲望。而他就很好地满足了他们的愿望。同时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们的忠心和智慧。

一通较量。庞统和法正惺惺相惜,彼此都添了几份敬意。庞统虽然要配合曹冲地引蛇出洞,抛砖引玉让法正和孟达充分的表演,可他间或地一两句话却总能点到要害之处,让法正见识到了曹冲身边第一军师地锋芒,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大家都是聪明人,几个回合一较量就探到了对方的深浅,很快就引为知音,一见如故。

曹冲综合了各方面的意见之后,确定了行动方案,随后在襄阳进行整军,他将数次作战的俘虏作了处理,荆州本地人身体素质不理想的,想回家务农的,一概放回家去,至于那些看中了曹冲军中待遇好还想当兵的又能满足曹冲的条件地,曹冲从中挑了几百人,又从山越兵中挑了些人,凑成一千整数扩充到到许仪地荆山军。法正孟达带过来的四千人以及袭肃地降兵共五千多人经过几天的选拔,从中挑出了两千人。再加上郝昭带的八百铁甲部曲,典满带的二百亲卫营,总共五千人,赶到了房陵山中展开集训,剩下的三千多益州兵,和其他降兵一起交给了庞统和蔡瑁,留守襄阳。

曹冲将五千人马在房陵西的荆山中摆开阵势演习,整天想着办法折磨这些人,长途奔袭,两翼包抄,打伏击,摸大营,想出什么练什么,什么折腾人练什么。法正等人开始有些不太习惯,特别是孟达,平时虽然好兵,可哪里吃过这苦头,一人带两个大饼在山里转三天,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夜里还得防着人摸营,十来天练下来,他整整瘦了一圈,原先白净的面皮也变得黝黑,脸颊也陷下去了,猛一看跟山民没什么两样了。他在曹冲面前嘀咕过一次,不过曹冲一句话就把他堵回来了:“夫子说,不教而战谓之弃,当兵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怕吃苦就不要当兵打仗。”孟达很惭愧,他看着曹冲的手下荆山军和铁甲部曲营,也看到自己的差距,一句话不说,立刻再次投入训练。

五千人在房陵城里打得热火朝天,每次演习完了,曹冲都要把这几员战将聚到一起商议,这个时候好酒好肉的供着,各抒已见,评功论赏,分析演习中出现的问题。两个月过后,当庞统派人来说荆州秋收已毕,军粮已经调拨,就等着装船的时候,五千大军的精神面貌已经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孝直,我回襄阳一趟,你带着荆山军和益州军继续操练,我和铁头领说好了,这次以他的大寨为假想目标,你们想办法,看看怎么能以最小的代价攻下这样的大寨。如果襄阳准备停当,我们很快就要西进,入冬之前争取拿下上庸和西城。”曹冲临走前交待法正道。

法正拱手应道:“诺!”

“训练不能放松,伙食也不能马虎,该给士卒的,一粒米都不能克扣。”曹冲想了想,又特别关照了一下:“我们既然实行精兵政策,每个兵都可能影响战局,要让每个士兵随时都能保持最佳的身体状态和心理状态,不可因小失大。”

法正有些脸红,连忙点头应是。

曹冲安排好了房陵的事,带着典满和郝昭离开了房陵赶赴襄阳,蔡瑁派了水师前来迎他,就在筑水旁相候。曹冲一上船。就看到了笑靥如花的蔡玑候在船上,远远的伸出手来搀他。

“呵呵呵……夫君老了吗。走这点路还要你来扶?”曹冲呵呵的笑着,反手拉着蔡玑地手走进舱中,在舱门口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对郝昭说道:“伯道。安排好防务立刻回来。”

“诺!”郝昭并不多言,拱手应道,见曹冲进了舱,这才转身去了。曹冲在舱中坐定。看着郝昭大步走开,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能把诸葛亮挡在陈仓地名将果然名不虚传。虽然话不多。做事却极是严谨,武技虽然不如黄忠那么强悍,但用兵能力不在其下,没几天功夫就把桀骜不驯的八百铁甲军给收拾得服服帖帖。要知这些铁甲军原本就是从军中挑出来的精锐,再经过黄忠的魔鬼训练,败关羽,破贺景,擒周瑜。战绩虽然不多。却无一不是硬仗,这些人战功赫赫。也养成了狂傲地毛病,除了曹冲和黄忠,一般人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郝昭一个新来的,一下子就成了他们的头,实在让他们有些不舒服,本想着给郝昭一个下马威,让他灰溜溜的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哪知道郝昭向曹冲借了二十个虎士,愣是把铁甲营最嚣张一个队打成了平手,又和那几个军侯、假军侯好好地较量了一番排兵布阵,让他们见识了他的手段,这才稳稳当当地坐稳了部曲督地位置。

“夫君,难道这个郝伯道比我还好看吗?我大老远的来迎你,你居然不看我一眼,却总盯着这个郝伯昭,难道天天看还没看够?”蔡玑皱起了鼻子,撅着嘴说道。

“哈哈哈,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啊。”曹冲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将蔡玑拉过来抱在怀中亲了两口:“怎么?想我了?”

“不想!”蔡玑赖在曹冲怀中,鼻子一酸,眼睛有些红了:“我天天陪着姊姊,哪有空想你。”

“仲玉去山阳了?”

“嗯,你走的第二天他就走了。”蔡玑露面沧然:“伯玉看样子不行了,真被张大师说中了,一入秋就不行,要不是他想在走之前再当面向你道个谢,七月仲玉就要送他走了,结果你要娶荀家姊姊,一直拖到八月底才回来,耽误了他们的路程。”

“唉——何苦呢。”曹冲叹了口气:“他父亲就埋在荆州,他为什么一定要回山阳呢,哪儿的青山不埋骨啊。”

“也许人到了这个地步,也就只剩下落叶归根了。”蔡玑本想借着大玉儿说一说想怀孕的事地,哪知道被曹冲这么一引,想起刘琦地惨境,不禁真有些凄凉起来。刘表当年匹马入宜城,雄据荆襄十几年,最后不还是一黄土吗?这富贵,这权威,真的就如夫君所说,不过是一场梦罢了?蔡玑想着,不由得抱紧了曹冲地腰,感受到曹冲强健的肌肉,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才觉得有了一丝真实的感觉。

曹冲也正想着他回到襄阳时刘琦来见他的情形,其实刘琦已经不行了,说话的时间没有咳嗽的时间长,手里总捂着一方丝帛,曹冲不用看也知道那方丝帛上一定是血迹。所以当刘琮说要送刘琦回山阳时,他立刻就应了,他甚至担心刘琦可能赶不到山阳就死在半路上。刘琦向他道谢并请他一如既往的照顾他的弟弟时,曹冲看着他看向刘琮时温和而喜悦的眼神,不由得有些酸楚,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难受不已。他抱着蔡玑温热柔软的身子,感慨万千,久久不语,直到听到了外面郝昭的声音才惊醒过来,拍了拍蔡玑的背说道:“好了,你去休息一下,我有事要办,等办完事再和你说话。”

蔡玑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起身走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小双走过来,给坐下的郝昭倒了茶,也敛手退了出去。郝昭沉默不语,平静的看着曹冲面前的小案,等着曹冲发话。

“伯道,这些天在山中演习,辛苦你了。”曹冲将茶杯往郝昭面前推了推,语调平缓的开了口。

“这是属下份内的事。”郝昭欠了欠身子,表示谢意,接过茶浅浅的呷了一口。语气平和的回道。

曹冲点了点头:“前几次军议,我看你都是沉默寡言。似有话要说,我本想问问你,可一直找不到时间。这船要到明天才能到襄阳,有近一天的时间。你不妨趁些机会将你所想地和我说说。”

郝昭有些惊诧的抬头看了一眼曹冲,他是有些想法,只是看着军议时大家说得热火朝天地,他不想泼他们冷水。这才一直忍着没说,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没想到曹冲早就看在眼里,而今天更是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又这么正式的给他表达的机会。

“将军……”

曹冲笑道:“你不要以为我是看在子文地面子上,我是看你确实有才干,你既然做了我的部曲督,就和子谦、正礼他们一样,是我的左膀右臂,我自己的手有什么想法。我岂能不知。”

郝昭有些哽咽了。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从军多年,在曹纯手下时凭着战功做到了队率。却无法再升,屡次进言也不被采用,正当他觉得前途无望时,乌林火起,他带人救出了重伤地曹纯,也救了丞相大人,引起了曹彰的注意,被他推荐到曹冲这里做部曲督。跟着曹冲地这几个月,他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开心,甚至有些失望,他从曹冲身上看不出一点用兵地天赋,甚至看不出一点当官的威严,特别是对曹冲纵容孙尚香带着女卫在襄阳城里乱转很是不屑。荆州兵力不足,曹冲却反其道而之,不增兵反而减兵,不仅将五千益州兵精减成了两千,就连近五千的降兵居然只挑出一千,想凭着五千人去打有地势之险、又经营了汉中二十多年的张鲁,在郝昭看来是有些不智的。更何况汉中有城,而曹冲在山里演习却只是演习野战,丝毫没有涉及到攻城,他觉得这练得再好也没用,张鲁会出城野战吗?他完全可以舒舒服服的呆在城里,让你望城兴叹啊。

他有意见,也一直想跟曹冲进言,不过从来没有想过是在这个情况下,曹冲会专门安排一天的时间来听他的意见。对于一直渴望有人欣赏地郝昭来说,这个等待已久地机会来得有些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他一直无法接受。

“公子,我是有些想法。”郝昭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思索了片刻说道:“此去上庸、西城,都是小城,攻克并不难,但要入汉中,却有大城,南郑城且先不谈,就是成固也是依山建城,城防甚固,公子在山中演习野战,当然成果显著,可对攻取汉中只怕是无济于事。昭对些甚是不解,还请公子指点。”

曹冲笑了,他欠了欠身子,坐得舒服一点,向小双示意了一下,小双从旁边地小箱子中取出一个纸卷递到曹冲手中,接着麻利的将小案上的茶杯拿开。曹冲看着纸卷笑了笑,将纸卷展开在案上:“伯道,我听说你对城池攻守颇有心得,你看看这成固城如何攻取。”

郝昭瞄了一眼案上的图,不禁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他向前挪了一步,几乎扑在图纸上:“公子,这……这是成固的城防图?”

“自然。”曹冲满意的一笑:“我虽然反对攻城,可不代表在必要的时候不能攻城,成固是汉中的东大门,我岂有不注意之理,只是房陵城小,纵使演习也无法起到作用,所以才一心一意的演习野战,同时等候成固的城防图,如今城防图已到,你看看可能找出其中的破绽,好提前做些准备,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这……”郝昭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他知道曹冲手下有五十个特选虎士,行踪诡秘,最近好久不见他们了。看到这份成固的城防图,郝昭知道他们一定是去了汉中。只是曹冲拿到这份城防图,不去和法正、庞统这样的军师商议,却拿来和自己一个部曲督商议,实在让他有些无法理解。这年头别说他这样的一个小将官了,就是象虎豹骑督曹纯那样的亲信将领,在参加军议时也很少有机会发言的,象今天这个情况更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曹冲将郝昭的眼神看在眼里,又听他换了称呼,心中大喜,看不这个欲扬先抑的手法很有成效,憋了个把月的郝昭一下子就被勾住了。他咳嗽了一声指着城防图说道:“我看了一下,成固建在半山腰上,地形和铁家大寨有些类似,只是比铁家大寨多些防备措施,更加难以攻取,特别是这些城墙建得很有特色,我打算从襄阳回来之后,在铁家大寨建一小段城墙,不要太长,十步二十步即可,让大家熟悉一下这山城的攻防特点,到时候攻城的把握更大一些。你看可行否?”

“可行。”郝昭应声答道:“纸上谈兵,终究不如实地演习来得好,就和野战一样,在大帐里说得再好,都不如拉出去打一趟,有了这些图纸,再按公子所说建一段城墙来模拟一下,我相信拿下成固并非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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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十九节 雷铜

庐江舒城,太守府。

夏侯称坐在府中伏在案上仔细的看着地图,门口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主记焦仲卿手里捧着一份文书喜滋滋的走了进来:“大人。”

夏侯称闻声抬起头,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焦仲卿,不禁笑道:“仲卿,夫人要生了,你这么开心?”

“大人说笑了,内人刚刚有了一个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生啊。”焦仲卿一边笑着一边撩起了衣摆跪坐在夏侯称面前,将文书递到夏侯称手中:“大人,是雷家要降了。”

“是吗?”夏侯称笑了笑,接过文书看了看,长出一口气:“我正愁着这事呢,这雷家几万口人躲在山里,总之是个隐患,本想着等新军练好就去剿灭他们,没想到他们倒识相,主动归降了。嗯,是个好事,值得开心一下。是谁来谈的?”

“雷公义(雷绪)的弟弟雷公方(雷铜)。”焦仲卿笑道:“大人借用荆山军,一个月之间就扫清了江东的人马,也算是给他们解除了威胁,如今又从襄阳请来了农学生,丈量土地,他们再不出来,只怕就没他们的机会了,他们当然要抢着出山了。”

“雷公方?”夏侯称抬起眼皮想了想:“听说他挺能打的,跟蒋钦交过几次手,互有胜负?”

“对,在雷家也只有他能和雷薄相提并论。”焦仲卿点点头道,他看了看夏侯称的脸色,试探的说道:“大人,雷家以及附庸有数万口。胜兵者三四千人。足以和大人抗衡,他们出降是大功,可一旦有了异心,也足以惹出大乱子啊。”

夏侯称沉思了片刻,点头应道:“仲卿,你说得有理,我也有些担心这个问题。关中战事将起,京畿附近的兵力都转向了关中,丞相府已经命令合肥地张荡寇回长社驻防,只留下了李破虏地三千人。我庐江因为新定,又与江东隔江相对。这才没有抽调人马,可我手中的兵力也有限。这雷家又不是个安份之人,如何安排他们,确实是个大问题。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吗?”夏侯称说着,抬起头看着焦仲卿。

焦仲卿犹豫了一下,再次看了看夏侯称的脸色:“大人。属下是有一计,只是不知当说不当说。”

夏侯称扑哧一声笑了,一拍案上的文书:“仲卿,以前你说话总是直来直去,现在怎么也拐弯抹角的,当真是和夫人破镜重圆,又将为人父。有了牵挂不成?”

“大人说笑。”焦仲卿脸一红:“属下以为。雷家让大人心忧者,不在其人多。而在其兵多,如果把他的兵力分散了,则不足为患。丞相府将襄阳附近的兵力抽调出一万多人,镇南将军又要攻取益州,兵力必然不够,何不将雷家最精锐的兵力调往襄阳,由镇南将军管辖,这样又能帮上镇南将军,又能解大人的心腹之忧。”

夏侯称哈哈一笑,眉毛挑了两下,欠身一拍焦仲卿的肩膀:“仲卿,果然好计,一举两得地好计。这样吧,如果雷家先归降我再调往襄阳,只要有些麻烦,将来丞相府可能问我一个私自调兵之罪。不如让他们自已到襄阳请降,这样就没有把柄抓在人手中了。我不太方便去说,你去和雷家说吧,就让这个雷铜去。”

“诺!”焦仲卿连声答应,起身退了出来。

雷铜站在门外等得正心急,忐忑不安。他受兄长雷绪之命前来议降,想着尽快出山,一来可以回到老宅过个舒服些的冬天,二来是凭仗着手中地实力和新任太守夏侯大人好好商磋一下,好多占些田地。他们已经知道这位新任的夏侯太守从襄阳请来了不少农学生,还要依照襄阳地新政授田。庐江自从建安四年孙策击破刘勋之后,就一直在江东的治下,地方豪族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的,和孙家都有些来往,这次蒋钦被击破,庐江重回朝庭治下,有些家族跟着撤到了江东,有些则因为和孙家的来往被杀了头,庐江也空出不少良田来。庐江地熟,比起襄阳来不遑多让,一旦有人打理,收成很是可观,雷家岂能放过这个好机会。何况他们和江东一直不和,就凭着这一点,夏侯太守应该也不会太为难他们雷家。基于这个考虑,雷绪很快就决定向朝庭请降,向夏侯太守请降。

雷铜没想到自己到了太守府并没有受到太守大人的热烈欢迎,反倒让他在门口站了老半天,这让他实在有些不爽,只是考虑到自己来地目的,这才忍住了心头的不快。他正在来回踱步,焦仲卿大步从里面走了出来,老远就拱手笑道:“公方兄,别来无恙啊。”

雷铜抬眼仔细打量了他半天,直到焦仲卿赶到他的面前,这才恍然大悟,一面还礼一面笑道:“仲卿啊,你可是大变了模样,我都认不出来了。唉呀呀,看你这身衣服,现在在太守府任职了?功曹还是长史?”

“惭愧惭愧,我焦家哪有资格做功曹啊,功曹得有尊兄这样的人来做才是名至实归。我只是蒙大人看重,做个主记罢了。”焦仲卿一边笑着,一边挽着雷铜向里走:“来来来,大人正忙,要略等一会才有空接待公方兄,他生怕怠慢了公方兄,着我先接待一下,我也正好有些话要跟公方兄一叙。”

雷铜一听焦仲卿做了新太守的主记,不由得有些吃惊,焦家是庐江的小族,虽然也是历代都有做官地,但都不是什么大官,如今地主记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他掌管所有的记录文书,而且和太守接近地机会很多,是个很重要的位置,可见焦仲卿颇受夏侯太守的看重。太守虽然没有及时出来迎他,但让焦仲卿出来先和他说话。并没有轻视他地意思在里面。

想到这里。雷铜露出笑容:“与仲卿相别数年,我也有些话要和仲卿相叙。”

焦仲卿笑着,将雷铜拉到自己地办公处,让人上了茶,和雷铜分宾主落座,聊了几句闲话,然后看着雷铜说道:“公方兄,你们雷家愿意出山,太守大人很高兴,说你们雷家是庐江各家都应该效仿的榜样。将来还要多多倚仗雷家的支持。”

“岂敢岂敢。”雷铜连忙笑着摇摇手:“庐江重归朝庭治下,我雷家这些年苦苦支撑的努力也算是没有白费。支持夏侯太守重建庐江,正是我雷家义不容辞的责任。夏侯太守太客气了。”

焦仲卿看着雷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暗暗笑了:“雷家人才辈出,夏侯大人求贤若渴,雷家重现当年的盛况是指日可待。不过公方兄,恐怕你的机会不多啊。”

雷铜一愣。有些不解的问道:“仲卿此话怎么讲?”

焦仲卿让了让茶,思索了一会说道:“公方兄可能也听说关中战事将起,朝庭正在向关中调集大军,可惜庐江新取,又与江东隔江相对,所以夏侯大人虽然善战,却不在召集之列。要不然以公方兄的用兵能力。到了关中战场只怕很快就能拜将封侯。如今在庐江,不过是安抚境内。战事不多,雷家虽有三千之众,却没有公方兄地用武之地啊。”

雷铜一下子就听出了焦仲卿的意思,搞了半天是新任太守在担心雷家地忠诚度,担心雷家强悍的实力,这本是雷家谈判地资本,却因为资本太厚实,让对方有些忌惮了。他低着头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仲卿可有妙计?”

“妙计谈不上。”焦仲卿笑道:“不过我倒是为公方兄想好一个去处,还请公方兄参详。说起来庐江虽然属扬州郡,但因为和荆州接壤的原因,夏侯太守也归属镇南将军节制,而镇南将军准备西进益州,正为兵力不足发愁,如果公方兄到了镇南将军手下,立功的机会多的是,也许升迁得更快一些。”

雷铜眉头一皱,想了想又笑了,这样好,雷家的实力虽然分开了,却没有受损。而且他也听说曹冲用兵很有一套,手下地降将也很受重用,象黄忠已经镇守江陵,魏延镇守夷陵,俨然是襄阳的两座门将,而投降之前魏延不过是个看城门的假司马,黄忠也不过是个中郎将,一年不到的时候,都做了将军,以自己的本事,估计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与其在这里被人防着,不如到那边去立功了。他拱手谢道:“仲卿果然妙计,受教受教,我回去和兄长商议一下,届时再来与大人商榷。”

“好说好说。”焦仲卿微笑着拱手回礼。

雷铜回山中大寨和雷绪一商量,很快就接受了焦仲卿的建议,领着一千最精锐的部曲出了山,向江夏郡地文聘递书要求到襄阳去向曹冲请降。文聘闻讯不敢怠慢,一面将雷铜迎进西陵城,一面快马报与曹冲,半个月之后,曹冲回了信,着文聘派兵将雷铜送往襄阳,同时派刘磐带着人马在汉水之上迎接。

雷铜见到曹冲地时候,曹冲正恭恭敬敬的坐在一位老者面前受教,一见雷铜进来,躬身向老者告罪道:“先生辛苦了,今日就讲到这里吧,等过两天仲豫先生来了,我再请先生来。”

那老者笑着站起身来:“将军太客气了,老朽受先生礼遇,衣食无忧,安心在里著书课徒,为将军讲几句书哪里算得上辛苦,更何况将军思虑慎密,老朽也是颇受启发呢,所谓教学相长,便是如此吧。将军事务繁忙,老朽还是等仲豫先生来了,再来叨扰。”曹冲客客气气地将老者送了出去,站在门口看着老者上了车远去,这才回过身来看着雷铜:“庐江雷公方?”

“禀将军,正是属下。”雷铜见曹冲面色温和,心里的紧张去了些,连忙应道。

“好一条汉子。”曹冲赞了一句,挥手请他坐下,向旁边一摆手笑道:“子巨将军你是知道的,我就不饶舌了。我为你介绍其他诸位。这位是九江蒋干蒋子翼,这位是襄阳庞统庞士元……”

曹冲一边说着,一边向雷铜介绍,雷铜客气的和第一个人见礼,当介绍到袭肃时,雷铜有些吃惊,不是说要打益州的吗,怎么益州地将领倒坐在这里?而且这个家伙看样子还挺受优遇地,难道益州已经降了,那自己想立功的想法岂不是又落了空?

曹冲见雷铜有些诧异。便笑道:“公方远来辛苦,先休息两日吧。熟悉一下襄阳的情况。再做安排。”

“诺!”雷铜不敢多说什么,他本来觉得自己带了一千精锐部曲。就算不能独当一面,至少也能有点实力,可一看到在汉水边来迎他的刘磐的人马,立刻凉了半截,自己这一千人如果稍有异动。只怕不消半个时辰,就会被刘磐击杀。而听刘磐的话,好象他这些人马在曹冲部下都不算最强的,曹冲手下战斗力最强悍的首先是二百虎士,然后是八百铁甲军和两千铁骑,他这些人只能算第三流的,和荆山军、新来的益州军一个档次。

雷铜听到这句话。不免有些丧气。刘磐是第三流地,估计自己就是第四流了。他没想到曹冲手下居然这么强悍,怪不得他人虽不多,却战无不胜。他收起了当初的傲气,老老实实地听从了曹冲的安排,归到刘磐属下做了一个校尉,和那个袭肃做了同僚,每天随着刘磐一起在大营里训练,等待出征。

他奇怪地是,襄阳正在紧张的秋收,农田里忙成了一片,可襄阳的军队却没有出去帮忙的意思,连大营都不准出去,每天的任务就是操练,一副大战即将来临地样子。在和刘磐熟悉了之后,他找机会问过刘磐,刘磐笑着说道:“镇南将军吩咐,我们不是农夫,我们只是保护农夫的,所以收庄稼不是我们的事,不让人来抢他们的庄稼才是我们的事。”

雷铜半懂半不懂,茫然的点了点头。

一辆马车缓缓的在汉水北岸停了下来,身体瘦弱地荀悦在侍女地挽扶下,缓慢的下了车,踏上了坚实地土地。他捏起拳头,轻轻的捶了捶有些酸胀的腰,慢慢的直起身来,眯着眼睛看着川流不息的汉水,轻轻的吁了一声:“终于到了。”

“大人,你看,那边船来了。”左边一个侍女指着远处一只大船轻声叫道。

荀悦抬起一只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向远处看去,一只大船正起满了帆飞速驶来,一个女子被众人簇拥着站在船头,向着这边连连挥手。荀悦笑了,他回头招呼道:“好了,走吧,准备上船。”

大船很快就靠了岸,荀文倩在仆人的搀扶下,跳上岸来,急步迎了上来,在荀悦面前款款拜倒:“侄女迎接来迟,还请从伯恕罪。夫君本当要亲自来迎,奈何秋收正紧,事务繁忙,只能在城中相候了。”

荀悦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起来吧,我一路上都看到了,整个南阳郡都在忙着秋收,襄阳岂能例外,来来来,我们上船再叙。”

荀文倩连忙安排人将荀悦接上了船,到船舱中坐定。荀文倩亲手端上一杯茶来放在荀悦面前,掀开杯盖,一股药香扑鼻而来。荀悦有些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茶,味道怎么如此怪异?”

荀文倩笑了笑:“夫君闻说从伯身体有恙,就特请张大师配了一副药茶,里面加了些补气提神的药材,对从伯的身体大有好处。他还怕从伯远途劳顿,特地让张大师安排了一个弟子随身侍候。小青,去请吉医匠过来给从伯诊诊脉。”

荀小青应了一声,出舱叫进一个中年来人。那个中年人行了礼,坐在荀悦面前,微笑着说道:“吉平见过大人,为大人诊脉。”

荀悦抚着胡须笑了,他满意的看了一眼荀文倩,伸手端起药茶呷了一口,这才伸出左手,荀小青连忙将他的衣袖向上了,露出他瘦得皮包骨的手臂。吉平伸手三指,搭上他的脉门,闭上眼睛,过了近三十息,才睁开眼睛松开手,又让荀悦张开嘴,看了舌苔,好好的检查了一番,这才笑道:“夫人放心,荀大人只是略有虚弱而已,有我吉平在,再加上将军为大人准备的五禽戏,别的不敢多说,大人再健健康健的活十年是没有问题的。”

荀悦哈哈一笑:“五十亡而不为夭,我已经六十二岁了,不敢奢望再活十年,能有个一年半载的,和镇南将军讨论完了我的那些书,我就是没有遗憾了。”

荀文倩微笑着嗔道:“从伯这是哪里话来,我大老远的将从伯请来,岂是讨论几本书就行的,你呀,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她说着,向吉平点头示意,吉平行了礼,退了出去,紧跟着荀小青带着其他人也退了出去,舱中只剩下荀悦和荀文倩两个人。

荀悦一边呷着茶,一边看着荀文倩,冷静的眼神中透出一股迷茫:“文倩,你把你在书信中言有未尽之处,细细道来,有什么样的机会可以让我的梦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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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二十节 荀悦

荀悦在襄阳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作为前任秘书监,作为荀家这一辈人中的杰出代表,他有足够的资格享受这些欢迎。虽然儒生的三立是把立言放在最后,可在务虚的时候,立言却是第一位的。荀悦以他的《汉纪》《申鉴》在襄阳的儒生中获得了极高的名誉,虽然绝大多数人根本没有看到这些文章,最多只是偶尔听过书名,或者知道其中很少的一些内容而已。这里面有荀家的声望,有荀悦自己的声望,当然也离不开曹冲的名望在后面的支持。

襄阳的儒生大部分都很开心,只有蒋干不开心,因为他属于荀悦批评的三游之一,游说。荀悦在书里说,世有三游,德之贼也。一曰游侠,二曰游说,三曰游行。他说蒋干这类的游说之士是饰辨辞,设诈谋,驰逐于天下,以要时势。因此对蒋干没有什么好脸色,在曹冲为他举办的接风宴上,他故意装作没看见蒋干,从头到尾没跟他说一句话,搞得蒋干极端郁闷。

曹冲对荀悦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但并不是说他就全盘接受荀悦的意见,他温和而坚决的反驳着荀悦的观点,依据的还是儒生的理想和事实之间的差距,对于荀悦那些解释,他不表示反对,也不表示认可,但荀悦很明显的看得出来,他有着自己的主张。“从伯,我总觉得,你这汉纪之中,有前后不相符之处,抑或是当时条件不允许,时间也太紧张,如今襄阳有纸,里有硕儒可以互相启发,有学生可以帮你缮抄,从伯何不安心住下。好好再润色一番。”在一次争论之后,曹冲为了避免把荀悦给气毛了,笑着提议道。

“唉,要说当时的条件,确实是太紧张了些。”荀悦也知道要想说服曹冲非一日之功,既然曹冲缓和了口气。他当然也不好倔到底:“当时连纸笔都紧张,连个抄写的人都没有,只好用虎贲士里勉强能认识几个字的人,他们抄完了,我还得再校对一遍。想起来也确实是辛苦。”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感慨的拍了拍腿,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

“在那样的情况下,从伯能在两年之间写就三十万字的煌煌巨著,居功至伟。”曹冲笑着说道:“襄阳地条件要比许县强过百倍,又有书坊,从伯不妨就在这里住下,与宋仲子、綦母等人相参详,一定能把这本书写得更完善些,届时我再请陛下批准将这本书印行天下。让大汉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从伯的高论。”

“呵呵呵……”荀悦摆摆手,有意重复了一句曹冲的话:“你说得对,襄阳的条件确实要比许县好上百倍。”曹冲应声回道:“襄阳的条件是不错,可惜比起洛阳来就不如了,跟当年地长安比,更是差距太大,小子生得也晚,读了张平子(张衡)的两京赋,心向往之。不知当年的长安,当年的洛阳是何等的壮观。”

荀悦看着曹冲,若有深意地点了点头,思索着说道:“我经过西鄂时去看了你为张平子重修的碑,你对他的文章又这么熟,看来确实是心向往之啊,那你觉得洛阳和长安哪一个更好?”

曹冲哈哈一笑,摊摊手道:“从伯这句话可问着我了,我只是看他的文章。哪能想象出具体的情况。再者文章嘛,总有着为作者的倾向在其中,所谓各花入各眼,同样的长安城、洛阳城,可能在他眼中和在我眼中看来是不同的效果,更何况就是他自己也没有亲眼看到长安城,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再写成文章。相去何止千里。这个不好说,不好说。”

荀悦露出一丝微笑:“那仅从文章里来看。你更向往哪一个?”

曹冲沉思半晌,抬起头直视着荀悦说道:“虽然张平子说洛阳好,可我还是觉得长安好。”

“哦……”荀悦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说道:“何以如此?”

曹冲笑道:“夫子云,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我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长安略显野,洛阳略显史,两相比较,我更喜欢长安一些。”他站起身来,走到荀悦面前:“我是带兵打仗的,比起单纯地道德说教,我更相信综合实力。都说兵者凶器,可是没有这凶器又如何能平定天下,解民于水火之中,空谈道德不过是浪费时光,高祖皇帝起于草莽,凭的是三尺剑定天下,光武皇帝中兴,凭的也是云台众将的赫赫武功。天子要想如从伯所愿再次中兴大汉,只怕还得如此。”

荀悦不悦的沉下了脸:“此话差矣,光武皇帝中兴,凭的是天意,大汉基业有数百年的德行为基,岂是那帮乱臣贼子可以倾覆的?你这说法,也太过轻率简单了。”

曹冲呵呵一笑,朝着荀悦拱了拱手:“从伯息怒。敢问所谓天意,就是刘秀发兵捕不道吗?那代汉者当途高又如何解释?中平以来,各地均报有黄龙现,难道说天意真要弃汉不成?既然如此,从伯再提大汉中兴,岂不是不合时宜,逆天而行?”

“这……”荀悦被他气得语噎,脸都白了。

“从伯,你别气,说实话吧,我根本不信这些所谓的内学。光武皇帝搞谶讳那一套,自己是得了利,却也将利器授与了人,如今人心不定,经学乱成一团,何尝与谶讳无关。”曹冲呵呵一笑:“我与从伯在这一点上是相同地。”

荀悦不信谶讳,他在汉纪和申鉴里都严厉批评了这种思想,不过在汉纪里因为要树立光武帝刘秀中兴之主的光辉形象,他没有能直接说谶讳是胡说,只是隐讳的表达了这个意思。如今听曹冲这么直截了当的一说,他一方面觉得这小子有些太直白,一方面倒也有些心有戚戚焉,然后又有些担心,一个根本不信天命的强人,如果走上邪道。只怕为祸更甚,难怪文倩要急急忙忙的请他南下。

“天意深远,天下之大,又岂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猜测的。我们对天道都还没有了解,又何能以天道来解释人心。”曹冲拱手施礼:“小子妄言,有得罪之处还请从伯海涵。天色不早了,从伯身体尚未复原,还是早些歇着吧,过些天我再来请教。”

荀悦点点头,欠了欠身表示不送。曹冲呵呵一笑,又施了一礼,拉着荀文倩的手出了门,上了马车就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唉呀,真有些累了,大双,快来帮我捏捏。”

荀文倩冲着大双摆了摆手,自已坐到曹冲地身后,伸手给他捏肩捶背,一边捏一边笑道:“夫君。从伯今天大概又要睡不着了。”

“是啊,我也正愁这个事,年纪大地人本来就不容易睡,再这么争论一晚,只怕他又要失眠了。”曹冲打着哈欠说道:“以后我们还是白天来吧,这晚上讨论太累人了。”

“白天?白天你有空吗?”荀文倩笑着说道:“秋收已毕,一方面要收赋,一方面还要出征,还得关注着关中的动向。你白天哪有空,过些天就得去房陵了吧?”

“嗯。”曹冲应了一声,“秋收完了,我自然要出发了。这里就交给你和士元了。从伯的身体还不好,别让他太累着,让人带着他在襄阳附近多转转,看看襄阳的情况,对他想问题有好处。一个人总是闷在家里想,没什么用的。”

荀文倩扑哧一声笑了:“听你这意思。好象从伯还要向你请教才对啊。”

“嘻嘻嘻……你别看他学问大,有些事情,他还真要向我请教。”曹冲老实不客气地笑道:“夫人,你知道吧,儒家经典不过是圣人糟粕,研究得再透,也不过是做个硕儒。寻章摘句的雕虫而已。离体悟大道还有十万八千里。我觉得最接近夫子地思想地不过是论语而已。搞透了论语,夫子的心思也就基本掌握了。其他地东西,不看也罢。从伯抛弃了慈明叔祖(荀爽)遍注五经的求索之道,改从史书求证,这是个进步,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那你说要从哪里去求证大道才够?”荀文倩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道法自然,与其隔着圣人经典去猜测天道,为什么不直接去体量天道。”曹冲抬起手指着车窗外皎洁的月亮:“道不远人,上到日月之行,下到吃饭喝水,其中都蕴含着大道的基本道理,眼界越宽,思维才会越开阔,总是闷在圣人经典里,怎么能跳出圣人的框架,去体悟真正的大道。所谓法乎上得乎中,法乎中得乎下,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且,你就是言伪而辩。”荀文倩扑哧一声笑了,抬起手轻轻的拍了一下曹冲的肩:“说得云里雾里的,其实什么也没说。”

“呵呵呵……”曹冲笑了,他也不反驳,只是看着明亮地月色沉思不语。荀悦来了,他和曹冲的想法有些相近之处,不过差异更多,两人总是说不到一起去,争论的时候总比和谐的时候多。荀悦的辈分又高,他不好象和荀文倩论说时一样直白,总不可避免的要礼让些,这让他说话的时候不得不小心翼翼,象今天那几句有关天道的话,就是麻着胆子说出来的,一说就闪,让他自己去想吧。

不过这样也不是个事,迟早还得面对,更何况比起那些儒生来,荀悦地思想已经是很开通的了,他在书里明确提出了对君权要进行限制的观点,对于这样一本写给皇帝看的书里,能这么说简直是大逆不道的,估计许县的天子要不是自己实在没有力量,就凭这句话就要砍了他。现在曹冲已经开始有些怀疑天子当初把汉纪赏给他看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了,难道就是因为书里虽然有不少听起来不太入耳的话,但最终还是维护了汉家政权地神圣性?

荀家,一个让人不可忽视的家族,一个叛逆和忠诚混杂在一起的家族。

“夫君,你说天道真的可以搞清楚吗?”荀文倩想着被很多人解释得无所适从的天道,忽然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曹冲没有应她,荀文倩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睡着了。轻轻地打起了鼾声。荀文倩轻轻地叹了口气,停住了手,将曹冲搂在自己的怀里。

“公子太累了,白天要练兵,晚上还要听讲,这些天都瘦了一圈了。”大双心疼地说道。

荀文倩看了她一眼。没有应和,只是冲着旁边努了努嘴,大双会意的将旁边地小柜打开,取出一床薄被,轻轻的盖在曹冲和荀文倩身上。荀文倩抱着曹冲。跟着马车摇晃着,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了天空的明月。

十一月,襄阳秋收完成,满载着粮食的车队在官道上连绵不绝地向北走去,不时有其他车队加入其中,车夫们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互相打着招呼,打听着各自的收成,声音高得生怕别人听不清,被秋阳晒得黝黑的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

杨仪坐在车里。听着外面车夫们高声的谈笑,无声的露出一丝笑容,坐在他身旁的蒯景笑道:“威公,今年你们杨家的收成不错吧。”

杨仪转过头瞟了一眼蒯景:“你们蒯家也不错吧,这次随队带给蒯大人几十车的货物,装得车都直晃当,你也不怕车散了架。”

蒯景笑道:“那还不是你这个家伙太抠门,一个五铢钱都不肯让,连车夫地伙食都跟我算得清清楚楚的。我当然要充分利用了,不然岂不是亏了。我说威公,你这么会算计,难怪刘大人推荐你做上计吏,这次去许县和邺城,怎么得也能捞个一官半职吧。”

“我才不呆在那儿呢,我要回襄阳来,还跟着刘大人做事。”杨仪不屑的笑道。

“呵呵,看来你是对刘大人心服口服了。”蒯景打趣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目中无人的杨威公这么客气的说话呢。”

“你要有刘大人的计算之学。我也服你。”杨仪斜着眼睛看着蒯景,蒯景连连摇手:“算了吧,我能有刘大人的计算之学,这上计吏的差事也临不到你了,我直接任了,也省得跟着沾点便宜都沾不到。”

杨仪没有再理他,他从心里有些看不起蒯家。也许是蒯那一辈人太聪明了。把下辈人的智慧都提前用掉了,这一辈地蒯祺做个房陵长。差点被山民给杀了,眼前的这个蒯景,也仅仅是个中人,要想重现蒯家的盛况,恐怕有些不可能了。自己杨家超过他们蒯家,也许就在这几年之内的事情,可惜兄长死得早,要不然他一定能和庞统一样受到曹冲的重用,杨家现在就能超过蒯家,一跃而成为襄阳的大族。

蒯景见他不说话,便笑道:“威公,襄阳的收成数目全部经过你的手,能否透露一下,今年赋税比起去年多了多少,我看这些车夫怎么一个个都开心得很,莫不是都发了财。”

杨仪轻轻笑了一声,伸出一只手在蒯景面前晃了晃。蒯景吃惊的张大了嘴:“五成?有这么多?”

杨仪笑了:“有谢异公地农学,有蔡家的新式农具和大量的耕牛,再加上纷至沓来的商人,这点算什么,我估计明年还会再增长五成。熟田的亩产已经在四石以上,有的甚至达到了五石,生田也接近了三石,明年自然还有增加余量,今年到襄阳来的商人还不多,收地税还有限,他们挣了钱回去一宣扬,明年到襄阳来地人至少要翻一番,我估计总收成再增长五成还是保守的,说不定可能翻一番呢。”

蒯景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以为我家涨了两成已经算是多地了,没想到官府收入居然涨了五成,这么说,岂不是我们反而亏了?”

“你就知足吧。”杨仪摆了摆手,有些不开心的说道:“你们家虽然只涨了两成,可你们家底子多厚实?那些农夫虽然接近翻了一番,可是也不过能保证一年温饱无忧而已,跟你蒯家锦衣玉食还差得太远。再说了,他们能吃饱了,就没人去打你的心思了,你不觉得这样更安全些吗?”

蒯景尴尬的笑了笑,点了点头。他也觉察到了秋收以后上街被人用羡慕和妒嫉的眼光盯着看的次数少了很多,那些穷鬼家里都有了粮食,看着他的时候不再带着愤恨了。

“将军的新政如果能坚持下去,再顺利收复了益州和江南,不出十年,大汉朝最富庶的地方非襄阳无二。我干嘛要到许县或者邺城去做个穷京官?我就呆在襄阳,好好做我地官,发我的财,岂不是更好。”杨仪开心的伸了伸胳膊:“你看着点,别让你那些恶奴欺负人。要是民夫们受了委屈回去在刘大人面前告我一状,我可饶不了你。”

蒯景连声答应,又好奇的问道:“将军要取益州,大概什么时候会出兵,我可来得及跟着捡点功劳?”

“军国大事,也是你打听得的?”杨仪白了他一眼,枕着自己的手臂闭上了眼睛,蒯景有些窘,正要干笑一声自我解嘲,杨仪又睁开眼睛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在许县不要太耽搁。还是早点回襄阳来吧。将军如果取了西城,那里可有不少铁矿和盐井,大有赚头啊。”

蒯景一听大喜,顾不上杨仪厌烦,一把将杨仪拉了起来:“威公,你说得清楚一点,怎么将军要将益州的盐铁放开吗?”

杨仪有些不快的拨开他的手:“将军要打仗,哪有空去经营什盐铁。再说了,你看他在襄阳做了这么多事。什么时候自己经营过生意,哪一件不是交给你们这几个大族去做的。可惜啊,你们这些大族发了财,却贪心不足,涨了两成还嫌少,白瞎了将军地一片苦心。”

蒯景知道杨仪这个人心高气傲,无容人之量,刚才自己那几句话已经让他不爽了。只是这关系到明年的生财大计,关系到蒯家的前景。他岂能因为杨仪的态度不好而放弃。他陪着笑说道:“威公,我也就是一说,怎么可能不念着将军的好呢。你看他练兵缺钱,我蒯家可没有落后,紧跟着蔡家就出钱出物,也是尽了力呢。”

杨仪哼了一声:“你那也叫尽力,要不是将军下令斩杀了两个抗税不交的家伙。只怕你们家连当初应承的田赋都不愿意交齐。”

蒯景干笑了几声。陪着笑不语。秋收之后,农夫的田租很快就收了上来。反倒是那些获利颇丰的大族想起了主意,他们租的田多,少地也有上千亩,多的数千亩,每亩收五成,就是数千石的粮食,除了蔡家庞家之外,象蒯家这样的都有些舍不得,想着少交一些,没想到平时笑嘻嘻的曹冲一下子翻了脸,让刘磐带着人就将襄阳那几家企图隐瞒产量的给围了,家主关进了大牢,严令刘巴彻底盘查他们隐瞒的赋税、田租。没几天功夫刘巴就带着人将这些数据清点出来公布于众,曹冲亲自签署手令,将最贪婪的两家家主当众斩首,抄没了他们的家产,并给了他们一个为富不仁地称号,吓得其他几家连忙按他的要求交了赋税,并足额交付了罚款,才将家主赎了出来,一时搞得南郡的大族闻冲色变,望风的人争先恐后的赶到官府,老老实实的按当初的约定交了税,生怕曹冲又围了他们家。

蒯家也是那些动脑筋想少交点的家族中的一个,不过蒯祺听了夫人诸葛春地劝,没有拖延几天,就赶在曹冲杀人之前交足了赋税,算是给曹冲留了个好印象,好好的夸了他几句。就算如此,蒯景和蒯祺看着近三千石粮食送了出去也是肉疼不已,现在听说曹冲要开放益州的盐铁,蒯景岂能放过这个大好的发财机会,谁不知道盐铁的利润比种地要高出许多啊。

正文写完了,唠叨两句闲话。

听朋友说、啃书网之类的网站有我的书地盗贴,我一则以喜,一则以悲,喜地是居然有人盗,说明还是有些成绩,悲的是我白花花地银子淌走了,实在有些肉疼。特别是看到的推荐居然接近起点的三分之一,点击更是起点的数倍,我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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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致,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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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二十一节 求索

汉水南岸,曹冲和荀文倩款款道别,下了车来和庞统等人又说了几句,然后特别来到荀悦面前,躬身行礼:“从伯长者,冲岂敢有劳从伯前来送行,折杀曹冲。”

荀悦笑着摆摆手:“仓舒,有吉医匠的照料,又有华大师的五禽戏,好吃又喝的照料着,你看我的精神比来时好多了呢,来送送也不妨事,就当出来散散心吧。你此去要小心些,不可贪功冒进,早日得胜归来,我还等着你讨论大道呢。”

曹冲哈哈一笑,荀悦这些天的身体确实好得多了,脸色也红润了起来,天天吵架的声音也洪亮了好多,在襄阳里把宋仲子那样的大儒都训得一愣一愣的,精神头十足。他也不再多说,扶着荀悦的手劝他好好将养身体,来日方长。

“时辰不早了,上船吧。”两人并肩走到码头边,荀悦笑着推开曹冲的手,挥了挥手道。

曹冲冲着众人拱了拱手,看向了远处的大乔夫人和孙尚香,正拉着孙尚香的手说话的大乔夫人见了,笑着推了孙尚香一把:“好了,虎妞,去吧,曹将军正等着你出发呢。”

“嫂嫂——”孙尚香不好意思的拉长了声音,低下了头。她在襄阳城已经成了一害,每天无事带着她的二十个女卫要么在襄阳城里乱转,要么就到军营里找人打架,所到之处鸡犬不宁,背后被人称作为母老虎。不仅刘巴头疼,就连大乔夫人都有些吃不消了,干脆称她为虎妞。这次听说曹冲又要出征,托刘巴来说让他把孙尚香带走,不能再由着她在襄阳城里瞎玩了,影响名声。曹冲也听到了孙尚香的英雄行径。只得答应了大乔夫人地要求。带着孙尚香去房陵。

“走吧走吧。”孙尚香大步流星的上了船,连声招呼曹冲,一弯腰就钻进了他的座舱。

曹冲下令起帆,又再次和岸上的人道了别。等船离了岸好远他才钻进船舱。孙尚香正端坐在他的席上,煞有其事的指着案上地地图指指点点:“左翼前突佯攻,中军退后,右翼包抄,起左飞阵……”

“什么左飞阵?”曹冲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走到孙尚香身边,屁股一歪将她挤到一边:“这个位置也是你坐得地?一边去。”

“小气鬼,坐坐怎么了。”孙尚香白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紧挨着曹冲坐好。曹冲也不嫌弃,正乐得享受她越来越成熟的身体,他笑着看了看孙尚香:“我说你们孙家的人真是薄情啊,你嫂嫂那么照顾你,你走的时候居然不打个招呼?”

“谁说我没打招呼。”孙尚香趴在地图上,头也不回地说道:“再说了,她哪里照顾我了,她是嫌我坏了她的好事。所以特意把我赶到房陵去的。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

“好事,什么好事?”曹冲有些意外的问道。

“你不知道吗?”孙尚香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你那个心腹刘大人三天两头往我嫂嫂那儿跑。你连这都不知道,也真够糊涂的。”

“子初先生?”曹冲真有些意外,刘巴往大乔那儿跑干什么?

“跟你说了也白说,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事。”孙尚香撇了撇嘴,扭过头继续看地图:“刘大人估计是看上我家嫂嫂了,有事无事去献殷勤,就算是前些天忙成那样,他也没少去,我嫂嫂看我在他们眼前不方便,所以才让刘大人跟你说,要你带我去房陵打仗的。我正好也觉得在襄阳无聊,还不如跟你去房陵转转,看看你是怎么练兵的。”

“哦——”曹冲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还有这回事,怪不得刘巴来说地时候,有些吞吞吐吐的,敢情是觉得孙尚香是个电灯泡啊。他想着想着,笑了起来:“这个刘子初,胆子不小啊,居然在我眼皮底下玩这么一手。”

“这关你什么事啊。”孙尚香头也不抬地说道:“刘大人是你的属下,又不是你儿子,他喜欢谁关你什么事啊。他是单身,我嫂嫂也是单身,他们愿意好是他们的事,你可管不着。”

曹冲微笑不语,他看着聚精会神看地图的孙尚香,打量了半天笑道:“你这么喜欢打仗?”

“喜欢。”孙尚香应道:“我从小就想和大郎一样做个将

“这么说你嫂嫂叫你虎妞也没冤枉你,你父亲号称江东猛虎,你大兄号称小霸王,都是威名赫赫,不知道你这个虎妞有没有这方面的天份。”曹冲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招呼邓艾拿过几张地图来铺在案上:“这是上庸的防务图,如果让你领兵,你准备从哪里出发,要用多少人马,用什么方法,多长时间可以拿下上庸?”他又招呼邓艾道:“士载,你也别忙活了,一边坐下看看孙大将军调兵遣将。”

邓艾笑着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了案上的文书,屈腿跪坐在一侧,眨巴着眼睛,在曹冲和孙尚香脸上扫来扫去,含笑不语。

“小屁孩,看什么看。”孙尚香虎起脸瞪了一眼邓艾,转过头对曹冲讨好地笑道:“我如果说好了,你让我带兵去打上庸,行不行?”

“说好了再说。”曹冲摆了摆手:“先让我听听你这几个月有没有长进,别再搞什么左飞阵右飞阵地假把式来骗人。”

“喂,你别这么说好不好,左飞阵右飞阵是我从雁行阵里变化出来的,怎么在你地嘴里一文不值啊。”孙尚香不高兴的撅起嘴,捏紧了拳头,要不是她知道自己不是曹冲的对手,说不定就要扑上去揍他两下了。

“我知道你地左飞阵右飞阵。不就是左右开弓的组合拳吗,何必搞那个玄乎玄乎的名字吓唬人,我可告诉你,名字好听的一边都不实用,越是简洁明的越有效果。”曹冲不屑的摆摆手,指着地图说道:“快说你打算怎么攻上庸。从军粮运输开始。”

孙尚香被他一眼看出玄机。丧气了咽了口唾沫,咳嗽了一声,仔细打量着地图,掰着手指头计算了一阵。开始谨慎地讲述自己地预想,紧张得就跟临场考试一样,而且是一个学生两个考官。

见曹冲的大船渐行渐远,消失在水天之间,荀文倩将荀悦请上了车,调头回城。荀悦看着路边行色匆匆的路人,微笑不语。荀文倩看着他脸上的气色渐好,也是喜不自胜。招呼着荀小青将车上温着地樗酒取了出来,斟了一小杯递给荀悦:“从伯。喝点酒窜窜身子,这天气冷了,你可得注意点身体,别听仓舒的到处跑,等开春了再看也不迟吧,反正你要在襄阳住上几年。”

荀悦笑了,意味复杂的叹了口气:“仓舒这车确实是舒服啊,又宽敞又平稳。这两匹拉车的马也是神骏。只怕天子看了也要眼馋。”

“他啊,最相信圣人的一句话就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荀文倩故意板着脸,眼中却露出一丝掩盖不住的笑意:“圣人取义,他却是先取利。在从伯面前居然还那么振振有辞,说得天经地义似的,我说他是言伪而辩,他还不服呢。”

荀悦摇着头笑了,他放下酒杯,品味了一番清香,这才说道:“文倩,他在我面前振振有辞,其实是因为他没把我当外人。这些话都有违背圣人经义的,要是外人听到了,自然有损他地声望,他没瞒着我,说明他是真的想实现他地宏愿,可又觉得糊涂,这才要跟我论个明白。”

荀文倩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荀悦,仿佛有些不认识他似的,和曹冲争论的时候,这老头吹胡子瞪眼睛的,辞锋尖锐,咄咄逼人,在他的嘴里,曹冲简直就是个要谋权篡位的强臣,怎么在背后却对他评价这么高,看老头这样子,似乎很开心啊。

“你不要这么看我,我们并不是水火不容,而是求同存异。”荀悦笑道:“其实我们的目标是想同地,只是选地路子不一样而已。”

荀文倩来了兴趣,整了整衣衫,向荀悦靠了靠说道:“那你跟我说说,你们怎么个求同存异。”

荀悦饶有趣味的看着荀文倩,打量了她半天才笑着说道:“文倩,仓舒说得对,你在经国权谋地实务上很得你父亲的真传,但在思辩的虚务上还有点局限。”

荀文倩嫣然一笑:“所以才要向从伯请教啊。”

荀悦点点头,看着外面在晨光中如烟似雾的树枝,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声音飘渺得如幻梦一般:“文倩,你还记得埋在我荀家祖坟中的何伯求吗?”

荀文倩想了想,点了点头:“记得,不过父亲从来不跟我说这个人。我一直觉得奇怪,这个何伯求怎么会埋在我荀家的祖坟中,隐约听兄长们说过,他是个党人,具体的情况兄长也不说。”

“何伯求是个党人,是个名士,是个剑侠。他是南阳襄乡人,少时游学洛阳,与郭林宗、贾伟节等人交好,显名太学。熹平九年第一次党锢之祸起,李元礼等人被诬入狱,何伯求领太学生请命,援救李元礼。永康元年,孝灵桓帝即位,李元礼、陈仲举除奸不成,反为所害,何伯求逃出洛阳,隐变姓名,联络汝颍名士,就是那时候和你父亲成为至交,你父亲不惜倾尽家财,资助何伯求……”

荀悦眼神迷离了,他从桓帝年间的第一次党锢之祸开始讲起,把荀家如何在陈的引导下,由一个地方豪强一跃成为士族精英,并成为如今举足轻重的世家大族,讲他们当初如何受宦官迫害,如何对汉家王朝失望,在暗中保护被朝庭通缉的党人,荀爽在京城和何等人密谋刺杀董卓。这些事情荀文倩有的是偶有耳闻,有地是根本不清楚。听得她惊骇莫名,她没想到自己的家人居然也做过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那个遍注群经的从祖荀爽居然在注易经时鼓吹改朝换代,并与黄巾张角有过学术上的交流。

“这……”荀文倩不知说什么才好,挺直了身子,紧张的看着侃侃而谈地荀悦。觉得眼前这个从伯一下子陌生起来。她张了几次口。都又闭了起来,她实在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你从祖慈明先生隐居汉水之滨十几年,就在这襄阳向西地武当,当年的草庐不知还在不在。”荀悦长叹了一声:“当然我跟着他隐居。除了你父亲,谁也不知道我们在哪儿,连张角来拜访,都是你父亲带着来的。谁又会想到三十年后,张角成了几乎颠覆大汉的罪人,而我们荀家却成了大汉忠臣,为了这摇摇欲坠地大汉江山费尽心机。天意,真的不可捉摸吗?”

“那……从祖历次辞官不就。董卓乱政他却接受了司空之位,是不是……”荀文倩说了半。有些不敢往下说了。荀爽是荀氏八龙中最有才学的一个,多次被举荐为官,但他都没有接受,一心著书做学问,董卓废少帝,立当今天子,他去接受了董卓的任命,作了甘陵相。在上任的路上又接到改任光禄勋的诏命。到洛阳没几天就任了三公之一的司空,他前后的变化一直让荀文倩不解。今天终于有机会问一问这个和荀爽走得最近地从伯的看法。

“不错,当时是对董卓有所希望,可惜他只是个只知杀戮地凶人,不仅没有振兴大汉的希望,反而在病入膏肓的大汉身上狠狠斩了一刀,险些将大汉的社稷就此断送,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所以你从祖才振衣而起,与郑议郎(郑泰)、种侍中(种缉)、伍越骑(伍琼)、何伯求还有公达等人密谋除奸,可惜举事之前你从祖病卒,伍越骑刺杀董卓失手身死,郑公业(郑泰)脱身东归袁公路,公达与何伯求被捕,如果不是王子师(王允)相救,只怕公达现在已经……唉,好险啊。”

荀悦想起当年的险情,感慨万千,当年他正当壮年,跟随荀爽起事,失败后间行归乡,随后见识了关东连绵十数年的战乱,看着一个个当年为理想奔走的人开始为了私利厮杀,特别是四世三公的袁家兄弟不顾天子在长安被李等欺凌,只想着争权夺利,妄图建立他们地袁氏江山。年轻地热血冷了,冲动少了,慢慢的回想当初地所作所为,他觉得很迷茫,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是在救大汉,还是在毁大汉?

“建安元年,天子东归,我们曾以为天子在曹操的辅佐下,大汉又有机会再一次中兴,所以我奉天子之命写了汉纪,想为大汉再次中兴提供点借鉴,没想到建安十年袁绍身死,河北平定,曹操的举动就有了变化,对天子也不那么恭敬了。前年他平定柳城,北方初定,看起来是大汉又恢复了生机,其实我知道,大汉的火已经快熄了,快要被那扑天盖地的黄土压熄了。孔文举死了,其实他的心早就死了,我的心也死了,所以写完了申鉴之后辞官还乡,你写信让我到襄阳来,我也只是学一学圣人,知其不可而为之罢了。”

荀文倩默然无语。

“仓舒说我的书前后不一致,正是一语中的。时过境迁,人的思想怎么可能一致呢,当年的热血,早就冷啦。”荀悦长叹一声,结束了他的讲述。荀文倩适时的将酒杯递到他的手中,荀悦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老泪纵横。

“那从伯觉得,你和仓舒的分歧能有解决之道吗?”

“当然会有,因为我们的目标一致。”荀悦肯定的说道,他指着路边一间草屋前抱着孙儿笑着的老妪:“我们都是要让百姓能这样开心的生活下去,有了这个共同目的,其他的手段不同都是可以协商的,仓舒说得对,再好的想法如果不能实现,那都是一句空话。”

荀文倩抿着嘴笑了:“从伯,我请你到襄阳来,是希望你能帮我说服仓舒,没想到你却被仓舒说服了。”

荀悦也含着泪笑了:“这不是谁说服谁,是谁说得有理。就听谁的。”

刘巴和庞统坐在一辆车里,跟在荀文倩地车后不远处,两人有滋有味的喝着酒,谈笑风生。庞统瞟了一眼身后大乔夫人的马车,打趣道:“子初,你好大的胆子。这大乔夫人可是丞相大人的。你可别玩火。”

刘巴皱着眉头,苦着脸:“她去了一趟邺城,连丞相大人的面都没见,丞相大人又不是那种不开通地人。应该明白她地意思了吧。他能够一声不吭的放她回襄阳,公子还是对她这么客气,我觉得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那你也不能暗渡陈仓啊,总得先跟公子说一声,将来就是有些麻烦,也好由公子帮你缓和一下。万一风声传到丞相大人耳中,公子却还蒙在鼓里,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了啊。”庞统好意的提醒道。

刘巴点点头。得意地一笑:“所以我劝公子把孙虎妞带走了。”

庞统一愣,立刻轻声的笑了起来。指着刘巴怪笑道:“原来我白替你担心了,你早有打算,这一招投石问道用得好。”

“好说好说。”刘巴拱手笑道:“我们还是别说这个了,你过些天又要出发了,对这位仲豫先生,你可想好对策了?别让他把公子的心说乱了,坏了公子的大事。”

庞统摇摇头:“你过虑了,公子什么时候被人说乱过。再说了。荀仲豫也不是迂阔之人。你看他说的那些话,跟那些整天埋首经文的酸儒有哪一点相似?他骂宋仲子等人是狗屁不通。只知咬文嚼字却不通世务,搞错了圣人的本意。荀慈明遍注群经,他却著汉纪,不正和公子常说的以史为鉴暗通吗?”

“嗯,说起来也是。”刘巴笑了,“还是你想得透,我是白担心了。”

“呵呵呵……”庞统也笑了:“你和公子正相反,公子是大事不糊涂,细务上要我们提醒一二,你呢,最近却是细务办得极好,大事上却有些糊涂了,莫不是美色当前,一心二用了吧?”

“惭愧惭愧。”刘巴有些尴尬地一笑。

庞统和刘巴开了一阵玩笑,收住了笑容:“子初,关中的战事还没起,这大批地粮草已经起运了,荆州今年的收成虽然不错,但也不能无限制的交给他们糟蹋,这些可是公子的家当,还要留着打益州、打江南用,你这个管家可不能大意。公子有些事情不好出面,你要抓紧,曹子平这手脚是不是也太大了些,当真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心疼吗?”

刘巴瞟了庞统一眼:“这个我心里有数,曹子平在襄阳呆不了多长时间了,暂且让他快活一时。倒是你们取上庸、西城,务必要小心从事,时间上要把握好,不能太早了,也不能太迟了。”

庞统哈哈大笑,拍了拍刘巴的肩膀:“只要子初的粮草军械不短缺,什么时候取汉中全在我等掌握之中,我说子初,取了西城之后公子要搞什么招标,你可别把价格提得太高,搞得我们没得赚头。”

刘巴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举起酒杯了一口:“你好好打你地仗就是了,我什么时候这么做过,公子都说了要双赢,只要你们信守承诺,能富且仁,公子就保你们和气生财,平平安安。价格多少又不是我随口说地,都要根据实际情况来测算,最后还要公子点头,你要想捞点便宜,跟公子直接说不是更好,何必在我们面前哭穷。”

庞统摇摇头,摆了摆手道:“就知道是这个答案,说了也白说。别的不说了,拿下上庸,安排我家兄长去做上庸长吧,这个不难为你吧。”

“这个你放心。这次交赋税,你庞家和蔡家一样,起了很好地带头作用,公子已经吩咐过了,要有来有往,既要有雷霆之威,也要有雨露之恩。山民兄论能力、论资历都是上上之选的,做个上庸长绰绰有余。”刘巴点点头说道:“什么时候上任,就看你们什么时候拿下上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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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二十二节 上庸

法正率孟达诸将出铁家大寨十里相迎。铁家头人铁心一见曹冲就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双膝跪倒在曹冲脚前,双手抱着曹冲的脚亲吻了两下,搞得曹冲很是受用。

“铁头人,请起请起。”曹冲连忙扶起铁心,“何必行此大礼,曹冲承受不起啊。”

“承得起,承得起。”铁心的脸上笑开了花,嘴都合不拢:“受公子的恩典,我不仅占了这申家大寨,儿子还做了荆山军的司马,是朝庭的官员,如今我铁心在这方圆数百里、大小几十个寨子里很有面子啊。今年的收成不错,每个寨子都开心得很,我这铁家大寨更是大丰收,公子派的那些商客又经常在山下休息,就是茶水钱、住宿钱我都赚了不少,今年的冬天好过啦,好过啦。”

曹冲一听,也很开心,和铁心并肩上了抬椅,由四个健壮的山民抬着上山,一边走一边听铁心讲述今年山民的收成情况,不时的笑上两声。铁心十分开心,比起第一次见到曹冲时更轻松了许多,两人谈笑风生,一路笑声不断。

孙尚香坐在后面的一个两人抬椅上,觉得这种乘坐工具什么新奇,两边的山中风光也极优美,咧着嘴开心无比,还是外面好玩啊,襄阳虽然热闹,可天天看着,也实在没什么意思,哪有这山里有趣。她听着前面曹冲和铁心说话,乐不可支,这铁头人铁头人的听得多了,她总觉得铁心那黑乎乎的脑袋也象是铁做的了。

“小姐,你注意一点,别给公子丢人了,一点也不讲究。”扶着抬椅的孙颦见孙尚香呲着牙一直在乐,不禁有些担心的提醒道。

“多事,开心还不准笑啊。”孙尚香白了她一眼。得意的颠着脚。孙颦撇了撇嘴,撅着嘴不吭声了。

法正在襄阳的时间不长,又一直忙着协助曹冲整军。对孙尚香是什么人不太了解,对这个一点女容也不讲地女子很是奇怪,他拉过许仪问道:“正礼,这是谁啊?”

许仪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孙仲谋的妹妹,本来许给刘玄德的,被我们劫了来,后来孙仲谋就顺势把她献给公子了,算是个没过门地妾。”

“一个妾,还是没过门的。就这么嚣张?”法正不解的睁大了眼睛。

“这还叫嚣张?”许仪笑道:“她在襄阳可是一霸,比现在嚣张多了。你声音小点,被她听见了可没好处,公子宠着她呢。”许仪附在法正耳边。将孙尚香入营以来的丰功伟绩讲了一些给法正听,听得法正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

“我的印象中,只有她辱骂永年那一次被公子训斥过。”许仪拍拍法正的肩膀,表示友情提醒。

“多谢多谢。”法正感激不尽,立刻收起了轻视之心。娘个皮,不光是个母老虎,还是个牙尖嘴利的母老虎,还是少惹她为妙,看那二十个女卫走路的姿势就知道。手底下只怕不差,自己不是她们的对手。

铁家大寨靠近上庸。上庸是古庸国被秦楚所灭之后的残部所居之处,民风彪悍,好斗地性格从荆山军砍脑袋挣军功的积极性可见一斑。在为曹冲举行的小型宴会上,铁心一听说曹冲要取上庸立刻请战,愿率铁家五百精锐为前驱,他拍着胸脯说道,这是为了公子要求的保密性,他没有把五千人马驻在铁家大寨地事情透露出去。所以其他的头人都不知道。要是他们知道公子要取上庸,却不让他们帮忙。他们一定会很生气的,对他们庸人来说,这是看不起他们。

曹冲听法正说过才知道,原来这些蛮人就是成语庸人自扰中所说的庸人后裔,所以对他们自称是庸人倒也没有太感意外。他见铁心一副不带我玩就翻脸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铁头人,这次取上庸确实有保密,其他的头人就不通知了吧,等需要的时候,我一定相求。至于你嘛,我们就不必见外了,你带着人为大军前驱,和荆山军一起行动“谢公子。”铁心乐得合不拢嘴,一举手,一大杯酒就灌进了肚子,他抹着胡须上的酒水说道:“公子放心,我一定听从许校尉的指挥,绝不会误了公子的大事。”

第二天,曹冲去看了仿成固城而建地城墙,大感满意,对法正说道:“孝直,攻防演练得怎么样?”

法正笑道:“攻城守城,还是以郝伯道最拿手,将军还是问伯道更直接些。这些天演练,就属他胜率最高了。”

郝昭连忙谦虚道:“先生过奖了,我手下的铁甲军战斗力强悍,打起来当然要占些便宜地,并非是我的功劳,换成谁来指挥铁甲军,胜率都要高出一些的。”

孟达在一旁笑了:“伯道,你可不能这么说。铁甲军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有数,正礼估计还行,换成我去指挥铁甲军,只怕他们都不听我的,照样还是败仗,你能把铁甲军指挥得如臂使手,这个本事就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我看你和前任黄将军已经是伯仲之间了。”

“过奖过奖,我岂敢和黄将军相提并论。”郝昭连连摆手。

“你们都别谦虚了,就在我面前打一场不就是了。”曹冲提议道。

众人一听,摩拳擦掌纷纷请战。曹冲也不客气,在旁边摆上了酒菜,一边看着许仪孟达等人轮番较量,一边就着山货品起了小酒。那边打得热火朝天,这里说得热火朝天,身后的孙尚香和大双小双也跟着大声叫好,拍着巴掌叫个不停。好在铁家大寨上全是蛮人,没有讲礼的儒生,要不然曹冲地脸面算是丢得干干净净。

三只部队轮番较量了一阵,曹冲很是满意,看样子这三支人马对攻城都有了些心得,掩护、上城、争夺都搞得有声有色,动作简洁而有效,攻防转换很是快捷。守方虽然有地利优势,却不敢掉以轻心,一个疏忽就可能失守。

“不错。看来这些天你们下了不少功夫。铁甲军自不必说,他们地攻城经验本来就比较丰富,荆山军和益州军却是长于野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攻城要点掌握到如此地步,子敬和正礼功劳不小,文敬(张奋)地攻城器械做得也很实用。”曹冲满意的对围过来的众将说道,特别对着张奋笑了笑,转过头又朝着铁心举了举杯:“当然铁头人地大力支持是首功一件,曹冲在此谢过。”

“公子客气,公子客气。”铁心满心欢喜的举杯。

数日后。张松派人送来消息,曹丕集结重兵在潼关外与马超对峙,关中叛将应马超和韩遂相邀,纷纷带着自己的人齐聚潼关。要与曹军决一死战。曹丕用徐晃之计北渡蒲坂津,绕道渭北,再渡渭水,在潼关背后扎下大营,堵死了马超等人地后路。马超与韩遂后路被截,只得出关而战,失去了潼关险要地利,再加上近十万大军的粮草消耗惊人,先期的储备不足,已经陷入不得不战的困境。

张松最后建议曹冲。立刻夺取上庸、西城,威胁关中。在潼关分出胜负之前拿下汉中。

“好笨的马孟起。”曹冲摇了摇头,将情报递给法正。他本以为曹操没有亲自出征,凭着锦马超的勇悍和韩遂的老谋深算,拿下曹丕应该没有问题,至少可以让曹丕顿兵潼关,不得前进。没想到历史还是按照自己记忆中的重演了,马超和韩遂被人抄了后路,只是不知道贾诩没有跟着去。离间计还会不会有谁用起来。

不过这也难说。那个司马懿玩起阴谋来,只怕不比贾诩差。听消息里说。虽然曹仁是安西将军,可这次作战的好多主意都是司马懿和那个吴质想出来的,可见江山代有才人出,玩阴谋地从来不缺人。曹冲暗自叹息。娘个皮,当时就应该一刀把这个司马懿给砍了,那个虎士真是傻乎乎的,坏了老子的大事。

“将军,既然如此,我们还是立刻去取上庸吧。”法正看完了情报没有废话,直截了当的说道。

“嗯,传令襄阳,让士元带着刘磐部立刻出发,袭肃就不要带了,让他配合刘大人守城。”曹冲下达了命令,“通知铁头人和众将,立刻前来议事。”

“诺!”法正应了一声,匆匆地出去了。他还没回来,孙尚香却匆匆的进来了,一脸的兴奋:“要打上庸了吗?带我去吧。”

曹冲看了一眼孙尚香穿的衣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穿上庸人的服饰了?”

孙尚香到了铁家大寨后,对庸人妇女的服饰产生了兴趣,给她的女卫每人配了一套,天天露着胳膊、光着小腿在大寨里晃来晃去,也不嫌冻得慌,耳朵上还挂了两个硕大的耳环,脖子上套了个银项圈,再加上她本身走路就快得带风,猛一看和那些蛮女没什么区别。

“这样方便,打起仗来利索。”孙尚香抽了一下鼻子,搓着手跺着脚叫道:“你可说好的,这次打上庸带我去的,我可不想呆在这铁家大寨几个月然后就打道回府。”

“带你去,不过你先把衣服换了,这么多银子穿在身上也不嫌重。再说了,这次要住在野外,山里地寒气可不是闹着玩的。”曹冲挥挥手,哭笑不得地说道。孙尚香听说要带她去,欢叫一声窜出了门,差点把匆匆返回的法正撞个大跟头。身上的银饰丁当作响,清脆的声音还在曹冲耳边回响,人已经到了大门外。

法正心有余悸的看了门外一眼:“将军,众将马上就到。”

“嗯,你坐下吧。”曹冲头也不抬,盯着案上的地图。不大一会儿,郝昭和张奋第一个进了门,紧跟着孟达和许仪并肩而来,几个人围着曹冲的案几团团而坐,又过了一会,铁心大步进了门,一见众人已经到齐,连连拱手,麻利的坐在给他留好地空处。几个人在曹冲面前正好形成一个半圆。典满和一个虎士扶刀而立,邓艾和法正一左一右,拱卫在曹冲两侧。

“诸位。这几天铁头人对上庸地情况已经摸得很清楚了,我就不再多说,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由此向西过方城山,然后沿下庸溪而上,估计明天下午能到达上庸城南竹山,在竹山潜伏一夜,后天攻城。”

曹冲简明扼要的说了行军路线,又说了到达竹山之后地几个攻城方案和行军过程中的注意事项,然后看着众将说道:“诸位有何要补充地。或者有什么问题,现在尽管提,出了铁家大寨,就没有机会了。”

他这些天已经和众人议过几次。这次不过是将意见确定为方案罢了,众人心领神会,无须再言,都摇摇头表示没有问题。

“既然如此,那就分头准备去吧。”曹冲一挥手,众人轰然应喏,分头而去。他们出门的时候,迎面遇上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孙尚香,不禁一笑。孙尚香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低头打理了一下自己地盔甲。没发现什么问题,进了门看着曹冲说道:“他们怎么都走了?”

“事情说完了。当然要分头准备了,难道还想在这儿吃晚饭?”曹冲一本正经的说道。

“啊?”孙尚香丧气的一屁股坐在席上:“我换个衣服的时间你就议完事了,也不等等我,我这可是第一次参加军议呢,结果连一句话都没听着。”

“谁让你换个衣服也要换半天。”曹冲笑着说道:“别磨蹭了,要想随军行动,立刻去准备,明天一大早就出发。你可别再迟到了。”

“放心。这次一定不会,明天天不亮我就起来看着你。”孙尚香一轱辘忙起来。刚要出门,想了想又转了回来:“不行,我今天就睡在这里了,免得你半夜出发,又偷偷把我甩了。”

曹冲一听眉开眼笑:“好啊好啊……”

“别想歪主意,你离我远点,我做梦会杀人的。”孙尚香眉毛一竖,示威的晃了晃手里的长刀。上庸县的县长杨休是在睡梦中被人推醒的,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露出半个胸脯、脸色惊惶地小妾,又看了一眼窗户纸,咂吧着嘴不满的说道:“干什么?天还没有大亮呢,这么早叫醒我做什么,昨天还没喂饱你这狐狸精啊,让大人我休息一会

“大人,你还是快起来吧,外面来人了。”那小妾哭丧着脸,声音颤抖的推着杨休肥胖的身体,推得他白花花地肉一阵晃动。

“来什么人!”杨休有些恼了,“上计的不是已经派走了吗,这穷山恶岭的有谁会来?太守大人吗?他天天修身养性,从来没有出过南郑,哪会跑到这个地方来……”

“不是太守大人,是将军大人。”小妾急得哭了起来。

“将军大人,哪来的将军大人?”杨休不解的问道。

“镇南将军大人。”外面一声娇喝,接着房门被人一脚“哐啷”一声踹开了,呼啦一下涌进十几横眉竖眼、手里捏着明晃晃长刀的人,屋外的寒气随着她们一起涌了进来,冻得杨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们是什么人?”杨休一下子惊得坐了起来,向后缩了两步,被子滑了下来,露出他鼓鼓的肚皮。那个小妾吓得尖叫一声,一下子躲在他的身后。杨休被门口一个人手中的刀光惊得眯起了眼睛,睡意一下子全消了,他下意识地将小妾拉到自己的身前,颤抖着叫道:“来人……哪……”

“我是镇南将军帐下……”孙尚香提着刀,大步进了门,分开两脚很有气派地站在杨休面前,得意的宣布道,话说了一半又停住了,自己算是什么身份好呢,总不能说我是镇南将军的小妾吧。她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大声说道:“我是镇南将军帐下飞凤营校尉孙尚香,你的上庸郡已经被我们接管了。”

“飞凤营?接管?”杨休听着声音有些不对,抬起头睁开满是眼屎的眼睛看了一眼得意非凡的孙尚香,才发现屋时这些人全是女人,而领头的这个竟然是个绝色,不光模样长得俊俏,穿着一身盔甲更是别有一番风味,他色心大起。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哪来的野女人,还想接管我地上庸郡?还是我接管了你吧。”

说着,他居然忘了孙尚香手中血淋淋地长刀。推开那个小妾,色胆包天地站了起来,眼看着锦被就要从他地身上滑落,露出他松软的肚皮,孙尚香黛眉一竖,刀光一闪,长刀已经割断了杨休地脖子,她看也不看惊愕的杨休,转身就走,刀尖顺手挑起旁边的一堆衣服。罩在杨休光溜溜的身上。杨休捂着脖子,象只垂死的鸡一样咯咯的叫着,翻身倒在锦被之中,脖子里流出的血很快就将锦被染红一片。那个小妾捂着嘴。瞪大了眼睛,声音只在咽喉里咕咕的想着,却不敢发出一声叫喊。

“穿好衣服,跟着出来。”孙颦红着脸,眼神避开杨休丑陋的身躯,用手中的长刀指着小妾喝道。

孙尚香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新鲜空气,心情舒畅,抬手将手中的长刀在一个已经气绝的小吏身上擦尽了血迹,还刀入鞘,举起双臂大呼一声:“痛快!痛快!”

曹冲带着法正和邓艾大步进门。正听到孙尚香那一声大呼,不禁笑道:“什么事这么痛快?”他话没说完。看着满院地尸体就皱起了眉头:“这都是你杀的?”

“不是。”孙尚香一口否决:“我没赶上,才杀了两个。”

曹冲瞥了一眼一脸遗憾的孙尚香,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庸长杨休呢?”

“死了。”孙尚香朝房里努了努嘴,不屑的说道。

“你杀的?”曹冲哭笑不得。

“这个老畜生,一把胡子了还娶个十几岁的小妾,看到本校尉居然还色心大起,我不杀他杀谁?”孙尚香眉毛一挑,冷着脸说道。曹冲无言以对。进房一看就明白了。他叹了口气,杨休你真是找死。居然敢调戏老子我的女人,就算她不杀你,老子也咽不下这口气。

“算了,让人收拾一下,我们先出去吧。”曹冲出了门,站在院子里说道:“孝直,你立刻通知士元,让刘磐在船上待命,庞山民立刻赶过来,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上庸长了,立刻上任。”

法正应了一声,向一个传令兵吩咐了一声,那个传令兵小跑着出了门。没到半个时辰,庞统和庞山民带着几十个人匆匆赶到县府门口,看着面前抱着头蹲在地上的县兵和一脸无聊的荆山军,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地惊讶。他赶到曹冲面前,有些不敢相信:“将军,这仗……打完了?”

“打完了。”曹冲明白他的心情,点点头表示他所看到地都是实情,并非梦境。他看了看跟在庞统身后同样一脸惊诧的庞山民:“庞县长,这里就交给你了。”

庞山民连忙拱手施礼:“谨遵将军命。”

曹冲和庞山民交待了几句,留下一些士卒给他,然后立刻跟着庞统带着人离开了上庸县城,不少刚刚起床的上庸县民看着匆匆撤去的陌生军队,惊慌不已,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新任上庸长庞山民请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到县府议事,城中已经换了主人的事情才慢慢为人所知。

“将军,这次攻城怎么这么快,是哪位的妙计?”庞统含笑问道:“是孝直么?”

法正捏着鼻子摇摇头:“不是我出的主意,是她。”他说着,朝着身后昂首挺胸、眉飞色舞、左顾右盼地孙尚香努了努嘴。庞统看了一眼他地身后,压根儿没有想到孙尚香,他甚至直接漠视了孙尚香,看到了孙尚香身后面色平静的郝昭:“是伯道?”

“是我!”等着人夸地孙尚香立刻急了,一步跨到庞统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冲着庞统大声吼道:“是我出的主意,才轻松拿下了上庸城。”

“你?”庞统被狂怒的孙尚香吓了一跳,连忙跨了两大步赶到曹冲身边,笑着问道:“将军,真是她?”

曹冲咧嘴一笑,肯定的点点头:“真是她。我们在山里研究怎么攻城,她说不用费那多么事,这上庸又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常年也没有人来,估计守备不严,趁着黎明时刻那些换班的人迷糊的时候,冲下山去用简易木梯直接攻城,肯定能成,结果真被她说中了,一举得手。”

庞统一听,也目瞪口呆,他算来算去,知道取上庸不难,却从来没想过会是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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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二十三节 西城

“走,我们先上船赶往西城,再论夺取上庸的战功。”曹冲笑道,抬步要走。庞统却一把拦住他:“将军,要取西城,全从水路走不妥。”

曹冲停住脚步:“士元有何高见?”

庞统笑了:“将军,上庸取得如此轻松,西城应该来不及得到消息,这里近万大军如果全军一起行动,只怕风声走露,万一汉中得到消息派来援兵,纵使他们救援西城不及,也会在成固增兵,于我军不利。不如分头行动,派一支部队从此向西快速前进,再打西城一个措手不及。”

曹冲用探询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看向法正时,法正点头道:“士元所说有理,我们是逆水而上,他们如果有援兵却是顺水而下,速度要快得多。而且此去汉中,不仅有西城,还有紫阳和安阳故城,他们如果层层设卡,我军以下攻上,没有优势可言,能轻装急进攻其不备,当然是最好不过。荆山军和益州军都善走山路,何不让他们直接走山路直扑西城。”

曹冲犹豫了一下,手一抬,邓艾立刻拿出地图铺在地上。上庸到西城如果从堵水返回汉水,再逆汉水而行的话,要绕一个大弯,确实是绕了不少的路,如果走陆路,从直线距离看只有一半的路程,但问题是这里全是山,没有标出有路啊。“将军,山中肯定有路,只是那些人没有机会进入深山,所以画不出来而已。”庞统见曹冲面露疑色,连忙上前解释道:“铁头人对此地形熟悉,何不请他来问问。”

曹冲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说道:“这些天太依赖这些地图了。竟有些钻了牛角尖,亏得士元提醒,要不然真是误了大事。快,快请铁头人来。”

铁心很快就来了,他一听庞统的话,立刻点头道:“有小路。但比较难走,有的地方还要翻山越岭,涉水渡河,荆山军和益山军还能走,将军的铁甲营恐怕就不行了。”

曹冲沉思了一下。又问道:“如果从小路走,大概多长时间能到西城?”

铁心盘算了一下:“大概要三天。大队人马走,可能还要慢一点。五天吧。”他见曹冲有些不解,连忙解释说:“如果只有一千人左右,那么可以少带补给。沿途的寨子就可以供应,速度就可以快一些,但人数太多他们就供应不上了,士卒们必须随身自带补给和帐逢,速度就要受些影响。”

法正插嘴道:“如果我们随后补足他们的损失,沿途最多能供应多少人地粮草?”

铁心掰着手指好好的想了想:“两千人应该不成问题,人再多就不行了。”

法正略一思索:“将军,既然如此。何不让铁头人带两千人先行。沿途就食于各个山寨,我们的船队就在后面。到了西城再如数补还给他们就是了。”

曹冲还是有些犹豫,这两千人打西城,人数是不是太少了点?他正想着,庞统笑着说道:“铁头人,这里都是你庸人的地盘,庸人勇猛善战,何不一起去攻西城,到时候将军再赏你们一笔,这个年岂不是更好过了。”

“对啊。”铁心一听就拍掌大笑:“将军,沿途各个山寨,也能凑出两三千人,他们都可以自带粮草,不用将军费心,有他们一起去,西城一定能顺利攻下。”

曹冲略一思索,点头笑道:“既然如此,就由铁头人和荆山军一起前往,所有参战的山寨,等攻下西城后按功行赏,借用他们的物资,也一定如数奉还。士元,你对这里比较熟悉,跟着走一趟吧。”

庞统笑道:“这是自然。”

他们商定停当,庞统正要拱手和曹冲告别,曹冲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把铁心叫过来问道:“铁头人,你们这一路西去,可以什么地名里带凤啊,鸟啊之类地地方?”

铁心一愣,不明白曹冲是什么意思,想了想道:“没有。”

“那就好。”曹冲暗自松了一口气,挥手道:“那你们出发吧。”庞统等人虽然不解曹冲的用意,却没时间纠缠这些小事,和曹冲匆匆告别,带着荆山军很快就消失在房陵山中。

刘磐带着副将雷铜在船上相候,两人有些无聊的蹲在船边闲聊。他们从襄阳坐船连夜赶来,一心想着能赶上战斗,哪怕是能上去吼两嗓子也好,没想到船在堵水刚停稳,曹冲的传令兵已经赶到了,上庸已经拿下了。

刘磐唉声叹气,他有些埋怨刘琮,就是他拖拖拉拉的,结果耽误了自己赶回襄阳地时间,整军的机会错过了,自己一下子从主力变成了后备,连新来地益州军都不如了。他不时的瞟着岸上地路,手中的刀鞘一下一下的击打着船帮,发出梆梆地声音。

“将军,镇南将军打仗怎么这么利落,上庸虽小,可这天才亮啊,难道他们连夜攻城?”雷铜向刘磐挪了两步,轻声问道。

刘磐看了他一眼,苦笑一声:“公方,你不知道,将军手下那些家伙,哪个不是手脚麻利的,攻这么个小城肯定是一鼓而下,说不定是进了城才吃早饭。你没看到荆山军在西陵城下砍脑袋的劲头呢,比他娘的过节还来劲。”

“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荆山军。”雷铜也苦笑了一声:“我还和许正礼交过手呢。”

刘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扑哧一声笑了,他站起身来拍了拍雷铜的肩膀:“我都忘了,荆山军去庐江支援过。不错吗,能在许正礼手下走一圈还一点零碎也不缺,武技不错啊。”

“惭愧,惭愧。”雷铜满面通红,“我是跑得快,不过我那二十个亲卫。只跑回来两个,***荆山军在山里跑起来跟狼一样快,许正礼更是头嗜血的豹子,一眨眼地功夫宰了我五个最凶悍地手下。”

“哈哈哈……”刘磐放声大笑,拍着雷铜的肩膀安慰道:“好啦,许正礼可是虎侯地嫡传。将军手下除了邓奋威,他是第一高手,你遇上他还能活着已经很不错了。唉,不对啊,你怎么跟荆山军打起来了?他不是去打江东军的吗?”

“纯属误会。纯属误会。”雷铜连连摆手,不再谈这个话题。他抬头看到岸边大队人马走来,连忙站起身来叫道:“将军你看。他们回来了。”

曹冲匆匆赶来,上了船立刻下令调头沿堵水返回,转道汉水西上。孙尚香有些兴奋。第一次上战场就立了一功,不仅出了主意,还第一个杀进了城内手刃了杨休,让她有些抑制不住的开心。不过曹冲没空听她呱呱,再者这么个小城对他来说也不值得呱呱,孙尚香见他没什么兴趣一门心思的埋头看地图,不时的跟法正商量着军事,只好拉着邓艾一顿猛吹。邓艾脸上带着笑。眼睛瞟着曹冲的一举一动。及时地将曹冲需要的东西递到曹冲的手中,一面摆出一脸很敬佩的表情听着孙尚香摆功。

“好了。等会儿再吹,军议了。”曹冲见孟达等人进了舱,抬起头对孙尚香说道。

孙尚香一听军议了,立刻收了嘴,眼疾腿快的坐在了曹冲旁边,两臂外展,双手放在大腿上,背挺得笔直,不苛言笑,有模有样地摆起了名将的谱。众将一见她这副煞有其事地模样,都忍不住的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得扭过头去强忍着。曹冲见众人脸色怪异,不免有些奇怪,又见众人眼神都在躲闪着他身边地孙尚香,这才好奇的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差点笑出声来,连忙抬手掩着嘴假咳了两声:“嗯……咳,别笑了,开会了。”

刘磐和雷铜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孙尚香的模样有些奇怪,却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之处,他们茫然地看了看法正等人,转过头问曹冲道:“将军,上庸打完了?士元和正礼怎么没回来?”

“他们从上庸走山路去西城。”曹冲摆摆手,收了笑容说道:“我们从水路走,估计要落后他们两三天,如果士元他们顺利,我们到西城之后略作休整,就要继续西进。子巨,公方暂时由我直接指挥,你的人负责粮草的押运,让刘大人立刻把一万大军三个月的粮草运到西城,告诉蔡都督,所有的战船都别闲着,全部用来运粮,争取在本月底把要用的粮草运完。”

刘磐一听就丧了气,上庸没捞着参战,本来还打算在西城能有机会,这下好,干脆成了押粮队了。反而是雷铜这个新来的倒跟着了曹冲。他有些不开心的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曹冲见他神情不对,感觉到了他地不快,立刻收起了笑容,不高兴的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面沉如水:“子巨,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可不是小事,别以为一定要上阵厮杀才是大事。这一万人地粮草直接关系到能不能顺利的取下汉中,影响到后面的战事能不能顺利,你带兵十几年了,连这个也不知道,怎么还闹情绪?你一个带兵的如果有情绪,手下的人还怎么带?”

刘磐被他说了个大红脸,骇然心惊,一想自己确实有些太孩子气了,连忙拱手应喏:“刘磐领命。”

“嗯。”曹冲点点头,缓和了语气:“你不要急,仗有你打的,不过你不能懈怠,出了差错可是要死很多人的。”

刘磐脸一红,低头不语。

见刘磐突然之间挨了批,孟达等人都有些吃惊,一个个绷紧了脸不敢再嬉皮笑脸的。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孙尚香见了不禁有些意外,挺直的身形不由自主的塌了下来。曹冲缓和了一下脸色,和众人商议了半天,安排好了随后各人的任务,这才结束会议。孟达等人恭谨的依次退出了船舱,曹冲将法正留了下来,两人低声又商量了一些事情,法正连连点头,告辞而去。

见众人都走了。孙尚香也站起身来,犹豫着不知是走是留。曹冲摆摆手,淡淡的说道:“你坐下吧,回去反正也无事,不如我们说说话。”

“诺!”孙尚香怯怯的应了一句,重新跪坐在曹冲面前。低头不语。曹冲见她如此安静,不禁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扑哧一声笑了:“你原来也有安静地时候啊,这样也挺好。”

孙尚香干笑了一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曹冲。见他一脸调皮的笑容,这才轻轻出了一口气。将心头那股压抑的情绪吐了出去,轻声说道:“你刚才那样子好吓人。”

“有什么好吓人的。”曹冲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嘛,客气也要看在什么方面,打仗不是儿戏。岂能任由这种个人情绪漫延。”他说着,提起茶壶给孙尚香倒了一杯茶:“你今天早上的策略不错,有没有兴趣和士载一样,在我身边做些文书工作?”

“我?”孙尚香笑了:“我能行吗?”

“应该没问题,你有用兵的潜质,既然想当将军,当然要从小事开始做起,在这里做文书。可以接触到行军打仗地一应事宜。对你将来有好处。说不定能和士载一样,成为纵横沙场的名将呢。”曹冲淡淡的瞟了一眼邓艾笑着。仿佛一个用兵多年的名将在指点后生,话说得自信而从容,不容置疑。

“一个文吏能成纵横沙场的名将?”孙尚香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不可以。”曹冲笑着:“乐折冲当年就是父亲手下地一个文吏。”

“你……”孙尚香犹豫了一下:“你不怕我成了名将,以后会跟你对阵沙场?我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回江东还是回江南?”曹冲撇了撇嘴笑了:“你家二郎既然把你送给了我,就没有人再敢要你。我可不是刘备那个大耳贼,老婆被人抢了连个屁都不放。当然他也不会有机会,蔡都督在襄阳正在全力造船,不用五年,水军必成,我就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

孙尚香撇了撇嘴,刚要反驳两句,曹冲抬起手拦着她,冲着邓艾点了点手指:“将江南刚传回来地那份谍报拿来。邓艾应了一声,打开旁边的小柜,抽出一页纸交到曹冲地手里。曹冲看了一眼,将纸倒过来推到孙尚香眼前,叹了口气说道:“刚收到的情报,你二郎又嫁了个妹妹给刘备,是孙幼台(孙静)的女儿,刘备以她为夫人,甘氏……死了。”

“不可能,幼台叔只有一个女儿,比我还小四岁呢。”孙尚香来不及去看情报,突口而出。

曹冲没有回答她,只是摇头不语。孙尚香叫了两声,又觉得曹冲没有骗她地必要,低头看了两遍手中的情报,面如死灰,一想着那个比自己还小的从妹成了自己的替代,心中五味杂呈,不知如何说才好。呆坐了一阵,端起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起身走了。

曹冲看着她的背影,什么也没说,只觉得口中的茶有些无趣。他招呼了一声:“大双,小双,拿酒来!”

大双小双应了一声,抹着泪低着头从后面走了出来,一个端着酒壶,一个端着铁心送来的山货,摆在案上。曹冲看了一眼大她们泛红地眼睛,知道她们听到甘夫人去世地消息心中难过。他自己心里也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烦躁,一句话也不想说,端起酒壶来就往嘴里倒,满案地山货基本没动,没多长时间就喝得晕乎乎的。他软软的倒在席上,将头枕在大双的腿上,瞪着腥松的眼睛,仰面看着大双羞红的脸颊,哑着嗓子笑了一声:“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快哉快哉!”

沿汉水上行五日后,曹冲接到了庞统送来的消息,他带着荆山军在山中急行三日,沿途不断有被铁心说动的山民加入,到达西城里已经有近六千之众,铁心带着人混进了西城,夜间打开了城门,庞统基本上是兵不血刃就拿下了西城,比取上庸还轻松,他让铁心留下几百山民控制西城,自己亲率大军西进,要求曹冲立刻赶到西城坐镇。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曹冲大喜,带着人加速前进,数日后到达西城,守城是个熟人,就是那个和铁勒一起拿下刘质的黑鱼儿的父亲黑木。他带着几个头人热情的将曹冲迎进城去。曹冲在不大的西城里转了一圈,十分满意,这些山民居然没有把城中洗劫一空,看来庞统和铁心是做了不少工作的。他将黑木等人请到县府内,好生款待了一顿。然后统计了各个山寨出地人手,消耗的粮食。用随后刘磐运到的军粮一并偿还,又将西城的战利品拨出一部分分给他们。黑木等人大喜过望。感激不尽,有些人心满意足带着粮食和犒赏回寨去了,有的人留了下来。要协助曹冲打仗。曹冲从中挑出近千人的精锐,交给黑木统一指挥作为向导,随军前进。

曹冲在西城呆了几天,就又出发了,他把刘磐留在了西城,走之前特地关照他,西城是他攻汉中地根据地,襄阳运来的大量物资将会存在这里。这些山民不是什么善人。千万不要被他们一时的友好所蒙骗,万一有几个见钱眼开顶不住诱惑的。抢了就跑,躲到山里你也抓不着,损失点物资是小,这前面的几千人可就危险了。

刘磐连连点头,拍着胸脯说没有问题,最后陪着笑提了一个小小地要求,等新任县令来了,他能不能在留下足够的人手之后,带一部分人参与攻打成固地战斗,哪怕带着亲卫营去也行。

曹冲笑了:“你放心,一定等你来。不过你要是丢了西城,可别怪我不认你。”

刘磐大喜,一拍胸脯:“西城少一块砖,将军拿我的人头去补。”

曹冲摇了摇头,用力捶了一下刘磐闪亮地胸甲:“子巨,我不要你的人头,我要你好好守着西城,跟着我纵横天下,将来拜将封侯,博个封妻荫子,位列云台。”

刘磐一愣,哗啦一声抱拳施礼,单腿跪倒:“刘磐谨遵将军命!”

曹冲拍拍他的肩,转身上了船,孙尚香和邓艾正一左一右地跪坐在他的案旁,轻声商量着什么,手中不停的忙活着,将纸笔书籍地图放在该放的位置。小双有些不乐意的跪坐在一旁,不时的瞟一眼忙碌的孙尚香。

曹冲有些不解的看了她们一眼,理顺衣服坐下,小双一见他坐下,连忙挪过来放好茶杯,转身刚要去提茶壶,孙尚香已经伸手从炭炉上提起了茶壶,嘴里叫着:“小心,小心,别烫着。”手一倾,一道碧绿地水柱飞出,转眼间向案上地两只茶杯中注了半杯清茶,滴水不溅。

“好功夫!”曹冲不由得赞了一声,有些意外的看了今天特别勤快地孙尚香一眼:“什么时候学就这本事了?”

“哪里,天天侍候着嫂嫂喝茶,又没事做,就练了这手了。”孙尚香抿嘴一笑,凑近了轻声问道:“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曹冲一乐,端起茶杯了一口,点头说道:“嗯,你说。”

“为什么催得那么急,一定要在月底之前把需要的粮草全部运到西城,你看这么大的数目,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张呢。”孙尚香拿过一份公文,指着上面的数字说道:“我看这些运输量,只怕所有的船一齐用起来,也要起早贪黑才行呢。”

曹冲诧异的打量了一下她,咧嘴笑了:“有前途,这才一天功夫就有这么大长进,确实有潜质。这个士载没讲给你听?”“他不说。”孙尚香撅起嘴说道:“他分明知道,却说不知道。”

曹冲看着面带微笑的邓艾,哈哈一笑:“我也知道,但我也不说。谁让你昨天只顾着表功,我和法孝直商量的时候你却呱呱呱的说个不停,不象士载听得明明白白的,你要想知道啊,去请教孝直。”

“嗯!”孙尚香有些气恼的坐在脚后跟上,皱着眉头看着相视而笑的邓艾和曹冲,一扭头:“哼,有什么呢,不说就不说,等法先生来了,我好言求他就是了。”

“求我什么?”法正应声出现在船舱门口,莫名其妙的看着神情各异的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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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二十四节 缓兵

曹冲哈哈一笑,招手道:“孝直,快进来吧,茶都凉了。”法正笑着走进来坐好,端起茶饮了一口:“多谢将

“莫要谢我,这是孙校尉给你斟的茶。”曹冲忍着笑说道,法正一听,连忙转身向孙尚香拱了拱手:“有劳夫人。”孙尚香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她瞪了一眼曹冲,有些扭捏的还了一礼:“法先生客气了。”

法正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曹冲。曹冲笑道:“孝直不要客气,她这茶可不是白喝的,孙校尉,你不是有问题要问孝直吗,还不趁着这大好机会赶紧问?”

“我就剩二十个人了,哪里还能做校尉,你何必总拿我开心。”孙尚香没好气的白了曹冲一眼,也不理他,转过身陪着笑对法正说道:“有个问题想请教先生,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法正被她突如其来的礼貌搞得有些摸不清底细,不知这是暴发前的平静,还是突然之间就脱胎换骨了。他一面防备着孙尚香,一面狐疑的说道:“夫人但说无妨,法正知无不言。”

“这个……这个为什么要赶在月底之前把粮草运完,逼得水师忙成那样?”孙尚香盯着法正,认认真真的问道:“不能拖些时候吗?成固、南郑又不是这几天就能打得下来的。”法正笑了,他指着外面的岸边说道:“夫人有所不知,这汉水夏涨冬竭,虽然这里不会象夏水一样断流,但水量会大减,对行船——特别是装载量大的运粮船来说,水量一旦下降到一定程度,大船就会无法行驶。只能换小船,因此如果不能赶在月底之前水量还可以的时候运完,就要多拖一个多月,多费好多人力物力。而一旦军粮储备不足。进军速度就会受到影响,所以要抢这几天的时间。”

孙尚香恍然大悟,眨巴着眼睛想了想,笑道:“我也知道夏水是冬天会断流的,只是却没想到这么远。受教受教,果然是事无巨细皆有关联。难怪都说打仗的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下子我明白了,多谢法先生。”说完。恭恭敬敬地给法正行了个礼。

“不敢不敢。”法正受宠惹惊,连忙还礼。

孙尚香解完了惑,坐到一边不说话了。竖起耳朵听曹冲和法正议事。法正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这毕竟是曹冲的妾,他也不好多问,只好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要乱瞟,他咳嗽了一声说道:“将军,士元轻松拿下了西城,如今带着荆山军和山民狂飚突进,计算时日。如果他运气够好。可能在汉中反应过来之前拿下安阳故城,直逼成固城下。成固是大城。有重兵把守,不易攻取。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就算把刘子巨地人马也调到成固,再加上助阵的山民,也不过是一万人,要想拿下成固不易,很可能会顿兵坚城之下。”

曹冲点点头,他这次出兵异常顺利,打的是时间差,上庸和西城离汉中太远,虽然属汉中太守张鲁的管辖,但张鲁的势力实际并没有延伸到这里来,而成固就不一样了,它是汉中实际上地东大门,张鲁在这里有重兵把守,领兵是他的亲信大将杨昂,再想轻而易举地拿下成固,显然有些异想天开了。不过他拿下西城,已经完了初步的战略的构想,汉中通往关中的四条路他已经控制了三条,而最西面地褒斜谷远在县,离正在交战的潼关战场有千里之遥,不管是曹丕还是马超韩遂,一时半会都不会得到汉中的情况。

至于怎么尽快拿下汉中,曹冲有初步构想,但是还要看成固地攻防才能决定。现在法正提到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曹冲的意料,不过他知道,他既然来说,一定是有好的建议。

“孝直,有什么好主意?”

“将军,此次取汉中,可不仅仅是将军独力为之,将军可是与刘益州合力。将军连下数城,挺进千里,而刘益州却一兵未动,现在是要益州出兵的时候了。”法正指着地图说道:“将军请看,南郑向南就是巴西郡,巴西太守庞义和(庞羲)手下有兵近万,就在阆中,另有白水军五千,驻在梓潼郡白水城,由益州名将杨公思(杨怀)、高子丰(高沛)率领,战斗力不可小视,如果刘益州指令他们向南郑进军,与将军三面合围汉中,则汉中可下。”

曹冲看着地图沉默不语,三面合围当然好,张鲁三面受敌,就不能全力来守成固,但是这样益州军就有近一万七千人,自己的部队才三千人,这汉中打下来也不是自己的啊,这个狐假虎威搞不好就是火中取粟了。他看了法正一眼,搞不清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一时不好发表意见,只是静待法正的下文。

法正见曹冲看着自己不说话,笑了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庞义和虽然和刘益州是姻亲,但不和已久,将军不妨派人与之联系一下。”

“既是姻亲,又怎么会不和?”曹冲更是不解了。

“庞义和生性专权,当年送刘益州诸子入川,故而与刘益州两情相好,刘益州让他做了巴西太守,驻守阆中防备张公祺,但他专注权势,心思不在用兵上,反而招贤纳士,私招部曲,引得刘益州猜疑,差点遣兵攻杀,他自知实力不济,厚辞陈谢,两人这才重归于好,刘益州仁慈,也不愿过分为难他,这才相安无事。”

法正把庞羲和刘璋的矛盾一说,曹冲这才明白了法正地意思,他想了想道:“孝直所言甚是有理,我这就修书与刘益州,请他命令庞太守和杨高二将北上,合围汉中。此去益州也要些时间,等我们一起到了成固,孝直再起身不迟。”他笑了笑道:“现在士元不在我地身边,你再一走。我有事都问不着人,心中无底啊。”

法正哈哈一笑,连连摇手:“我去可不成,我在益州不招人待见。庞义和也向来不与我来往,再说我现在还是益州的军议校尉,不方便去劝降,将军还是召回永年或者子翼,由他们去探探庞义和地口风。子翼辩才无双,永年之兄广汉太守张元方(张肃)与庞义和交情不错。由他们去说更为妥当。”

曹冲呵呵笑道:“孝直的口才也不比他们差,何必如此自谦,不过永年在汉中已经有些时日,还是召他到成固一会的好。看看南郑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张松坐在南郑地一家酒楼上,品着小酒,看着风景。他包的是一间临窗的雅间。独自一个人霸着偌大的地方,悠然自得。一阵脚步声从远处慢慢来到他地门外,门被人轻轻的敲了两声,张松眉毛一挑,放下酒杯应道:“进来。”一个勾着腰的老者拉开了门,眨巴着满是眼屎的两只老眼,在雅间里四处张望了一下,哑着声音咳嗽着问道:“请问这位大人。可见着一个美人?”

“美人没看到。笨蛋倒有一个。”张松瞟了他一眼,伸手从案上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壶中已经空了,他甩了甩酒壶,将壶口的一滴酒滴进杯中,又看了一眼那个已经直起了腰嘻笑着走过来地老者笑道:“这么老的人,还问什么美人,也只有你元基问得出来。”

李维哈哈一笑,走上前来一屁股坐在张松对面,伸手取过那只一直没有动过地酒杯,一饮而尽,顺手撕掉了脸上的花白胡子,又在怀中掏出一块布在腊黄的脸上擦了两下,露出他那张永远嘻笑的黑脸。

“怎么样,张公祺听到消息之后有什么打算?”张松收了笑容,淡淡地问道。

“张公祺是个没主意的,他都听他弟弟张公礼(张卫)和那个功曹阎圣农(阎圃)的。这两个意见不一致,阎圣农劝他降,张公礼要战,具体怎么说地就不清楚了,反正张公礼已经带着五千人向成固出发了。”李维叹了口气道:“这五千人一到成固,成固的可就有近万的守兵,成固城险,怕将军不易攻取啊。”

张松皱起了眉头,盯着手中的酒杯半晌不语。

李维忽然抬起眼睛盯着张松,手紧紧的捏住了酒杯说道:“要不我们追上去,找个机会刺杀了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罢了。”

张松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凭你们的本事,要刺杀他并不难,但你能把一万人全杀了?你杀了张公礼,反会逼得张公祺奋死一战,虽然最终汉中还是能拿下,但伤亡太大,时间太长,会打乱公子的计划。你不可莽撞。”

李维咧了咧嘴,松开了手中地酒杯:“我也就是这么想想,这里面地轻重我岂有不知之理,要不是怕杀了张公礼会搞砸了公子的安排,我早下手了。那现在先生打算怎么办?”

“我要回成固一趟,把消息传给公子,让他有个准备,也看看公子怎么打算再说。”张松说道:“你带人留在这里继续打探消息,有什么新动向立刻通知我,成固离这里只有七八十里,有疾行士从中联络,应该没有问题。”

李维点点头:“如此甚好,那先生打算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我去通知子翼先生?”

“不用,他已经来了。”张松笑着朝窗外指了指,只见蒋干一摇二摆地从一个路旁的小摊后转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才慢条斯理的上了楼。

“永年,公子有急书来,要你立刻赶到成固与他见面。”蒋干一进门,顾不得寒喧,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卷递给张松。张松吃了一惊,连忙打开纸卷看了看,不禁笑了:“孝直好计。”

张松看完了纸条,把纸条蘸了点酒水,用手指将纸条搓成一个烂纸团,曲指弹进一旁的水盂,纸团慢慢在水盂中化成一团,黑色的墨迹涸化成一股轻烟。张松眼睛盯着轻烟,轻声问道:“子翼,这些天可找到见阎圣农的办法了?”

蒋干为难的咂了咂嘴:“此人深居简出。连每月的聚会都不参加,我根本见不到他。”

张松沉吟了片刻:“既然如此,我赶回成固去见公子,你在此继续找机会。不过只能见机行事,不可用强,以免适得其反。这聚会你还得去,多了解一些米教的情况也是好地,将来对公子决定如何处置这汉中的事情也有所帮助。”

蒋干点点头:“你什么时候动身?”

“我马上就走。”张松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这汉中太平得很。沿途又有义舍,吃喝不愁。我连吃食都不用带了,还真是方便。”

“孝直此计甚妙。”张松肯定的说道:“不仅仅是庞义和的近万人,还有一个问题。巴郡地人勇猛善战,号为神兵。与荆山军、益州军一样善于山林作战,我大汉立国以来,多次借助他们平定益州的叛乱。后来朝庭政乱,益州镇抚不力,这些人于光和二年和中平五年两度反叛,纵横巴郡、广汉,益州震动。他们的几个首领和张公祺相交甚好,庞义和在巴西多年不能攻克汉中,顾然有拥兵自重的原因,这些人在其后掣肘也是个不可忽视的因素。”

曹冲听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永年去一趟阆中吧。”

张松拱手应道:“松义不容辞。庞义和纵使不能参与合围南郑。至少有可以镇住巴西,不让这些蛮人听从张公祺地召唤来与公子做对。这些蛮人认死理,所以又叫犟头虎子,如果他们认为公子是恶人,与公子成了对头,那我们以后可有麻烦了。”

曹冲听他说得认真,不免对这些所谓的人感了兴趣,让张松坐下,好好地讲述了一下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一听之下,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竟然就是历史中所说猎杀白虎的巴人,远在武王伐纣时就出现在中原的战场上,一曲战舞激奋人心,拉开了血流漂杵的牧野之战序幕,汉高祖与项羽争夺天下时,他们更是在其中出了大力,首领范且被封侯,七姓免交赋税,打仗时以板为,号之为板蛮,大汉地巴渝舞就是他们当年的战舞。

“既然如此,你此去除了见庞义和之外,不妨也到板蛮那儿去一下,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们加入我们的阵营中来。”曹冲说道:“请铁头人跟着你去一趟,他们可能比你更有说服力一点。”

张松点头称是。曹冲将铁心请来,把用意一说,铁心满口答应,立刻和张松收拾了一下,带着他地亲兵押送着大批的财物赶往巴西。曹冲在成固城下,一面安排人与城中的张卫和杨昂联系,希望能劝降他们,一面让张奋督造攻城器械,准备强攻成固城。郝昭等人在铁家大寨已经进行了演习,现在到了实地,在考察了成固周围的地势后,几个人商量之后,决定由刘磐和助阵的山民则在正面佯攻,吸引城中的注意力,而铁甲营、荆山军和益州军在其侧后一个比较有利的地形进行强攻。

半个月之后,刘磐带着两千人马到达成固城下,他同时还给曹冲带来了一封刘巴的密信,曹冲看了信之后微微一笑,将信递给庞统:“你家兄弟这次立功了。”

庞统瞄了一眼密信,淡淡一笑:“对付曹子平(曹泰)还不是小事一件,何足挂齿。公子,我们运往关中地粮食再加上河东郡地调集,估计关中两个月之内不会出现军粮短缺,曹子平又在襄阳等他的铁甲,赶到关中也得有近两个月了,照这个时间计算,还有三个月地时间关中的战事就有结果,这三个月内我们必须拿下汉中。”

曹冲笑了笑,却没有一丝喜悦,为了私人的前景,弟兄之间互相算计到了这种地步,不知是不是一种悲哀。他想了想道:“你这个弟弟,举重若轻,有一方之才,让他到徐州去吧。徐元直就在徐州,让他看着徐元直一些,别搞出什么妖娥子,臧宣高(臧霸)玩这些不是徐元直的对手。”

庞统大喜,连忙替弟弟庞林谢过曹冲,有了曹冲的举荐。庞林到了臧霸手下,就算官职不高,但一定是个重要的位置,如果再立下功劳。以后升迁可就有了保障。

襄阳,镇南将军府。

曹泰有些郁闷的坐在锦布包着的软席上,眼睛不停的瞟着内室地门帘。内室安静得很,一点声音也没有。他皱起眉头叹了口气,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却发现茶被他刚才两大口就喝光了。他啪的一声将茶杯顿在案上,刚刚又想叹气。内室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接着门帘子一响,荀文倩在蔡玑地陪同下,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出现在门口。她瞟了一眼曹泰。转过头有些不悦的说道:“小玉儿,这些下人跑哪儿去了,兄长的茶都喝尽了。也不知道来添一些,好在兄长是自家人,要是被外人看见了,岂不笑话。”

蔡玑连忙应道:“姊姊说得是呢,是该教训一下了,一个个不知道分寸了。”她说着,急步走到一边,提起茶壶给曹泰续了水。歉然笑道:“兄长莫怪。姊姊听说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把兄长要的铁甲准备齐全,十分生气。派人到作坊查点,这才出来得迟了点,还请兄长海涵。”

曹泰一听荀文倩亲自过问这件事,心情这才好了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弟妹也不要怪我来得鲁莽,我确实是急着要去关中作战。本来看着仓舒的铁甲军眼红,承蒙弟妹大方,也给我配了五十副铁甲,不免有些心急了,总想着带着有了这些铁甲,早日赶到关中,也好立些功劳,没想到这五十副铁甲做了近一个月了,竟然还没有配齐,哪怕只有十副二十副也好啊,偏偏五十副都是半副,让我好生着急。”

荀文倩微微一笑:“兄长何必这么客气,都是自家兄弟,太客气了就见外了。我去查过了,因为是仓舒自己出地钱,工坊里误以为就是仓舒自用的,一来想等一批上等好铁来做护心,二来也觉得仓舒在外作战,这些估计也不急着用,这才拖延了时间,我已经吩咐过了,那批好铁一到,立刻给兄长配齐曹泰听了,不免有些奇怪:“这五十副铁甲是仓舒出的钱?不是官府出钱?”

荀文倩摇摇头:“兄长在襄阳做了这么久的事,哪次见到仓舒公私不分地,这些铁甲不是官用,当然不好由官府出钱,刘子初帐算得精得很,不该他出的钱,他是一分钱也不捞的。”

曹泰也不禁笑了,他摇摇头道:“弟妹说得也是,不光是那个刘子初,还有那个杨威公,这两人都是小气到家地人,一个钱也不随便给的。唉呀,原来竟是仓舒出的钱,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荀文倩摆摆手:“兄长这说的哪里话来,叔叔在襄阳时那么照顾他,兄长在襄阳又帮了他这么久,他可是一直挂在心上的,要不是兄长想去关中立功,他如何舍得放你走。送你五十副铁甲,也是他一份心意,兄长不必推辞。”

荀文倩说完,又让人拿了一大堆东西来,说这是曹冲临走之前让她准备的,送给曹泰带走。曹泰手脚大方,襄阳现在又热闹得很,花钱的地方多,他那点俸禄早就被他花得精光,本来他这个差事是个肥差,从中稍微捞一点就够他吃香的喝辣地,谁知道他地运气奇差,那个杨仪精明无比,竟让他一点便宜都没沾着,白白担了个臭名。所以当曹馥跑到他府上来打秋风,说他赚了那么多也该分他一点的时候,他气得大叫,一怒之下辞了这运粮地差事,要去关中打仗挣军功。说起来他还真是穷,辞职之后一算帐,他居然连五十个亲卫的衣甲都置办不齐,更别提路费和带些襄阳的特产了。如今荀文倩不仅帮他置办了五十副襄阳产铁甲,还送了他一大笔钱,他当然是满心欢喜,就算有什么话也不好意思说了,感激不尽的回去再等。

见曹泰怒冲冲的来,笑嘻嘻的走,蔡玑掩着嘴笑道:“姊姊,你可真厉害呢,这个曹子平居然被姊姊治得上不了路了。”

荀文倩笑道:“当然不能让他走得太顺利,再等半个月,那五十副铁甲就交给他吧,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再迟了可就太明显了。”

“一切都听姊姊的,反正铁甲已经在库房里,随时可以给他。”蔡玑亲热的拉着荀文倩的手臂,一起往内室走去,她仰着头看着荀文倩,娇笑道:“姊姊,夫君有没有信来啊?”

荀文倩偏着脸看了她一眼:“有,他说这次襄阳修路你蔡家出了不少力,想着跟刘大人说一声,按排两个大一点的盐井给你蔡家呢,可满意了?”

蔡玑皱起鼻子哼了一声:“姊姊,你这可错怪我了,我可没有跟夫君说这些,一定是我那表哥又在打鬼主意,我回去找他去。我父亲帮衬着夫君是应该的,可没想着要什么大盐井,他这么撺掇着父亲,岂不是让夫君和姊姊难做。”

荀文倩眼中透出一丝笑意,她伸出手刮了刮蔡玑的鼻子:“你也别跟我来虚的,夫君说过,你蔡家支持他,他一定不会亏了你蔡家,要不然你蔡家这榜样作用岂不是白费了?”她顿了顿道:“你有空回去,找一下叔叔,襄阳义学最近的学生越来越多了,有些不太够住,看看你蔡家还能不能把房舍再扩一些。”

蔡玑笑了起来:“姊姊放心,仲豫先生一来,我父亲就说襄阳义学肯定不够住了,只是他想着要修得好一点,才能配得上仲豫先生的学问和声望,所以准备的时间长了些,材料这些天才到齐,也就是这两天就要动工了。父亲说了,要将襄阳义学修成荆州最好的,还要请梁孟皇来写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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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二十五节 邓芝

建安十四年冬十一月,巴西阆中太守府。庞羲大笑着张松迎了进去,客气的请他坐下,一面让人端上酒菜来,一面热情的招呼道:“永年,我们有几年没见了吧?”

张松恭敬的笑道:“自从上次在兄长府上见过大人一面,已经有五年未能得见尊颜了。”

庞羲满意的抚着胡子笑了:“永年,我就说你满腹才华一定不会浪费了,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那些鄙陋之人如何能看得出你的本事,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这没几年,你就成了曹将军手下的亲信了。”

张松一脸真诚的笑容:“大人过奖了,松只是机缘凑巧,能在镇南将军手下做一个小吏,得将军一些信任,却不敢妄称亲信。不过大人的识人之明,爱士之风,益州有谁不知,有谁不晓啊,依我看,大人比许文休(许靖)还要略高一筹呢。”

庞羲一听连声大笑,摇着手说道:“永年此言差矣,我如何能跟许文休相提并论,他可是汝南许家的名流,我如何能跟他比。我能看出永年必成大器,是因为永年的才华如玉之光,掩饰不住啊。”

他们正说笑着,一个中等身材步履矫健的中年人大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张松,向庞羲拱手笑道:“大人,邓芝来迟,还请大人恕罪。”

庞羲摆摆手说道:“来,伯苗,不要客气,快坐快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蜀郡张松张永年,是广汉太守张元方的兄弟,有名的蜀郡才子,现在是镇南将军帐下的红人。永年,这位是邓芝邓伯苗。义阳新野人。也是个大才,在我麾下做个从事吏,实在是委屈他了。”

邓芝连忙谦虚了几句,和张松见礼。张松看着他笑道:“庞大人慧眼识人,能受大人看重,伯苗一定是胸有机杼的。伯苗是义阳新野人,莫不是新野邓家的人吗?可认识奋威将军邓展邓子翼?”

邓芝笑道:“惭愧惭愧,芝正是新野邓家的不孝子孙,生计无着,这才流落到庞大人手下混口饭吃。邓子翼是我邓家的旁支。与我平辈,不过他很多年前就外出游历,那时我还小,只知道族中有这么个族兄。却没见过。我也是今年才听说曹镇南帐下的大将邓将军竟是我当年地那个族兄,实在是与有荣焉。”

张松点了点头:“原来竟是邓将军地族人,怪不得我一见伯苗,就觉得伯苗身上有几分邓将军的影子。新野邓家果然不一般,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人才,邓将军自然不必说了。邓畅邓君阔,年方而立,如今已是汝南太守。邓士载不过十三岁,已初显用兵之才,伯苗气度不凡,将来拜将封侯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邓芝一听邓畅做了汝南太守,不禁有些黯然,他和邓畅从小一起读书练武,邓畅不管是文是武,都差他一截。可现在邓畅已经是太守的了。而他不过是庞羲手下一个小吏,相去何止千里。庞羲见他有些难过。不禁笑道:“伯苗,大丈夫在世,时运有早有晚也是常事,张元沛(张裕)不是说了吗,你七十岁可为大将军,还能封侯,虽然迟了一些,却不是无望之期,不必沮丧。”

邓芝强笑道:“多谢大人宽慰,邓芝命奇,我也认了。七十岁为大将军,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呢,来来来,不说那些,今天得遇张大人,也是幸事,我们不要为了这些俗事伤了情绪。”

张松听庞羲说起益州从事张裕对邓芝的相断,不禁想起邺城铁口、现在在襄阳混饭吃的朱建平,心中暗自一笑,脸上却摆出一副深信其然的样子说道:“伯苗此言差矣,张元沛是益州有名的神相,他既然说伯苗能拜将封侯,伯苗就一定能拜将封侯,不必生疑。伯苗是大器晚成,不过能长寿,也是人生一大喜事啊。”

“正是,正是。”庞羲和邓芝一听,也凑趣的笑起来,举起酒杯示意,一饮而尽。有了这个话题开头,三人下面的谈话就显得自然了许多。张松刻意地讲述了邓展作为邓家一个旁支,在曹冲的支持下,如何在新野风风光光的办了婚事,如何归了宗,如何在曹冲手下受到重用。他又拿同是义阳人的魏延作为例子,将魏延从一个城门假司马,一个降将,现在做到夷陵守将地经过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听得邓芝顾然是羡慕不已,就连庞羲都有些心痒痒了。

张松将他们的脸色看在心里,知道不用说得再明显了,他最后略提了几句曹冲仰慕他们的假话,说已经传书益州牧府,要求益州派兵支援,共围汉中,希望庞羲接到刘璋的命令之后,不要耽搁,立刻赶往汉中,早立战功。然后送上一大笔财物,尽兴而归。

张松轻松的走了,庞羲和邓芝却没有立刻就散。庞羲让人撤去了酒席,别换了一些淡酒来,和邓芝相对而坐。他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对邓芝说道:“伯苗,刚才我没有告诉张永年,刘益州地命令已经到了,他让我配合曹镇南取汉中,却没有说怎么配合他。永年说曹镇南现在在成固城下,有一万多人,可成固杨仁健(杨昂)手下有五千多人,如果张公祺降了,自然无事,如果张公祺不降,那么他肯定还会派人增援,这曹镇南再能打,一万人攻一万人守的城,这根本不可能的事啊。就是加上我这一万人,他也攻不下成固啊,这汉中之战,会不会又是一场笑话?”

邓芝也有些不解:“大人说得对,从兵力上来看,曹镇南确实没有什么胜算,我看他是不是打着让张公祺投降地主意啊,可是要想逼降,至少也要有那种气势啊,这一万人能有什么气势?”

“我也是如此想,这才犹豫着要不要出兵啊。”庞羲伸出手指挠了挠眉梢,看着邓芝说道:“你说我如果到了汉中,要说官。他是镇南将军。我是巴西太守,要说实力,我们也是相差不大,他一万人,我也一万人,究竟谁听谁的啊?”

邓芝笑了:“大人,如果大人到了成固,只怕大人还得听他的。大人虽然有一万人,可大人不能放着巴西不管,把一万人全部带走。大人最多只能带到汉中五千人。岂能不听他的?”

庞羲呵呵一笑,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邓芝见他尴尬的发笑,也不说破,又说道:“我看张永年的随从中。有不少是荆山中的蛮人,只怕跟着张永年来不仅是护他安全,恐怕也有着跟巴郡的板蛮相交地意思在其中。曹镇南今年房陵一战,兵不血刃地解了房陵之围,在蛮人中甚有威名。我听说他在襄阳募一千兵组建荆山军,却有近七千山民应募。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你是说他能说服那些蛮子?”庞羲停住了手指,有些紧张起来。

“不管他能不能说服,总之大人不能不防。”邓芝细细的分析道:“如果他能说服板蛮。则大人地巴西就有危险,更不能带太多的兵入汉中,以免巴西兵力不足,蛮人生乱,授人以柄。如果他不能说服板蛮人,又不能劝降张公祺的话,那么张公祺一定会召板蛮入汉中助战,以板蛮的战力。只怕曹镇南要吃大亏。万一……到时候曹丞相怪罪下来,大人免不了要做个替罪羊了。”

“你的意思是说。不管怎么说,我都有危险了。”庞羲瞪大了眼睛,一股寒气从脊梁直冲后脑。他听了邓芝的话,又往深处想了想,这才觉得不对劲,怪不得刘璋的命令那么含糊,只说让他配合曹冲,却不说怎么配合。如果曹冲打赢了,就会威胁到益州,那刘璋可能说他引曹冲入川,如果曹冲打输了,那他更惨,曹操一责怪,刘璋就把他推出去让替死鬼。

娘的,这是谁出地主意啊。庞羲的头一下子大了起来。

“那……伯苗以为我应该如何自处才好?”庞羲有些慌了,盯着邓芝问道。

邓芝沉思了一会:“芝以为,将军自已不能去汉中,随便找个理由,派一员偏将领两三千人马,由阆中转向旺苍,在定军山等候白水军,一起进军南郑,而不必去成固与曹镇南会面,如果曹镇南拿下成固,那么就与他一起合围南郑,立些功劳,如果他拿不下成固,铩羽东归,那么和白水军一起顺势撤回,就算曹镇南受些损伤,也与将军本人无关。”

庞羲听了,考虑了一会,紧皱的眉头展开了,他笑着说道:“伯苗,我看张元沛说得不错,你以后是个做大将军的材料。不去成固去南郑,又不是我亲自带兵,好啊,有合作之形,无受制之机,他也拿不到我地兵权,我也不承担他要败仗的责任。好,好,你这个主意好,让人抓不到一点把柄。”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曹镇南那里一个人不去也不行,伯苗,你走一趟吧,代我向他解释一二,也顺便看看这个人究竟有没有人主之相。我听到他的消息真真假假的,也让我分不清,有的说用兵如神,有的说御下不严,心慈手软,让我摸不清头绪。你去看一看,我也好有个底。”

邓芝点头道:“芝受大人恩重,大人有令,芝焉敢不从。”

张松听说庞羲派邓芝为使,跟随他去成固,却不说派兵前往,知道庞羲心中有疑虑,不敢带兵前往。不过他本来就是希望庞羲和白水军一起威胁南郑,不让张鲁一门心思防守成固,并没有希望庞羲带兵去成固助战,实际上曹冲也不希望他们去成固,以免时刻要防备着他们搞鬼。因此他对庞羲地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又在阆中等了几天,收到铁心传来的消息之后,就和邓芝起程赶往成固。

铁心见到了板蛮的三个头人,朴胡、杜和袁约,这些人其实都不是蛮人,他们是早先流放到这里地罪人,天长日久的,慢慢的也跟蛮人没什么区别了,他们笼络那些蛮人,然后以他们为后盾,跟张鲁和庞羲讲条件。获取利益。比起那些勇猛善战的板蛮来说,他们更会享受权谋带来的利益。

朴胡等人听了铁心的话之后,对曹冲的仁慈并没有什么感触,铁心劝他们归顺曹冲,派兵去帮曹冲打仗,他们更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说了一大堆地理由,又是庞羲打压得太利害啦,又是最近十几年人口不足啦,反正就是不派兵。铁心见说不动他们。也没有办法,只得将曹冲让他带来地财物拿了出来,送给以他们三人为首的蛮人,这下子他们动心了。看着大堆地财物眨也不眨,口水差点滴了出来。

巴郡物产丰富,可山中只是自给自足的经济,他们这些头人再有钱,也不能跟襄阳的大族比,就连跟铁心也不能比。铁心现在不仅有山中的货物。还能把大量的货物换成钱,然后再买回襄阳的时新玩意,这些东西的精美程度又岂是天天窝在山里、难得有外人来地蛮人可比。所以当铁心在众人面前带着夸耀的将几大箱财物打开时。这些蛮人立刻红了眼,而那些偎依在头人身边的女人们更是看着精美的衣料惊叫连连。

“大人说,久闻诸位头人大名,也知道巴人是我大汉地神兵,初次见面,本当多带些财物,奈何山中道路艰险,实在不方便。所以只能少带一些。等仗打完了,大人一定再请诸位一聚。”铁心将那些头人的贪婪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有些鄙视,跟他们一比,现在他也是有钱人了,不至于这么失态。

朴胡看出了铁心的得意,不免有些尴尬。他跟铁心打过交道,知道他以前跟自己差不多,虽然是个头人,可大部分时候还是要为部落的温饱奔波的,看他如今这副派头,显然是发了大财,当了土财主了。他再次细细的打量了铁心地衣着和佩刀,这时才发现铁心佩戴的居然都是大汉上好的三十清钢环首刀,立刻瞪大了眼睛,上前拉着铁心地手臂,露出亲热的笑容。

“铁老兄,几年不见,现在气派了啊,这衣服,这刀,上了档次啊。”他摸着铁心的衣服,眼馋的看了一眼铁心腰里的环首长刀。

“好说好说,都是托曹大人的福,如今我山里的货再也不愁坏了,每个月都有襄阳的商人到山里来收,价钱高高地,我地女人们都穿上这样的衣服了。”铁心说着,不介意地提起箱子里一件锦衣,拎在手中晃了晃,又拍了拍腰里的长刀,得意的昂着头:“这是襄阳新产的三十清钢,是曹大人亲手送的,我上庸的几个头人都有幸得到一把。”

朴胡好奇的“哦”了一声,试探着伸出手,去摸铁心的长刀。铁心呵呵一笑,抽出长刀递到朴胡手中。朴胡连忙接过,眯起眼睛看了看锃亮的刀锋,伸出手指试了试,口中啧啧称奇:“三十清钢,果然名不虚传,我还是熹平五年跟随李太守征讨武陵时看过一次,不过那时候我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可没机会摸到。”

铁心心中得意,开心的笑道:“老兄何不试试。”

朴胡转过头有些意外的看着铁心:“我能试?”

“有何不能。”铁心一摆手:“尽管试。”

旁边的蛮人一看有好刀,都围了过来,有人拿过一面他们常用的板放在朴胡面前,朴胡双手握紧了长刀,试了试距离,一刀劈下,只听见一声脆响,板应声而裂,分为两半“哇……”蛮人们惊叫声一片,朴胡更是不敢相信的看着手中的长刀,喃喃自语:“好刀,好刀啊。”

铁心哈哈一笑,从旁边一个蛮人手中接过一把铁刀,对朴胡示意了一下:“老兄,来试试这个。”

朴胡也有些兴奋,叫了一声:“好,铁兄小心,我来了。”说着,挥动手中长刀,一刀劈下。铁心挥刀迎上,只听见一声轻响,铁心手中的铁刀应声而断,半截铁刀飞出好远,当的一声落在石阶上。

“彩……”蛮人们兴奋的跺脚大叫。

“好刀,好刀。”朴胡爱不释手的摸着刀,竟有些舍不得还给铁心。铁心伸手取过刀,还刀入鞘:“老兄如此爱刀,我本当将此刀赠与老兄,奈何这是大人所赠,恕我不能割爱。不过老兄也不必眼馋,等有机会见到曹大人,曹大人一定会满足老兄的心愿的。”

朴胡听了,搓着手呵呵直笑,却不说话。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袁约和杜,回头对铁心说道:“铁兄休息片刻,我们商量一下,如何?”

铁心见情形有了转机,心里欢喜,当下微笑着点点头,带着人到一边去喝酒吃肉。朴胡等三人商量了半天,总算做出了决定。兵是不能派的,目前形势不明,曹冲手下的兵太少,如果他不能打败张鲁再退回襄阳,他们岂不是两头落空。但曹冲既然派铁心来了,又送了这么多礼,他们也不能不表示一下,否则不仅铁心面子不好看,曹冲也不开心。所以他们决定派朴胡的侄子朴敢带五十人,跟着铁心去成固一趟,当面向曹冲表示一下谢意。朴敢性情稳重,和铁心的儿子铁勒又熟悉,到了曹营应该不会坏事。

铁心虽然没有能带些板蛮兵走,但有了朴敢随行,至少这些人不会帮助张鲁在曹冲背后生事,他也算完成了一半任务,当下和朴胡等人告辞,带着朴敢出了山,在汉昌遇到了张松。张松见他身后只有五十个板蛮,不禁有些奇怪,当下一问。铁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情况,张松笑了,附在铁心耳边轻声说道:“铁头人莫慌,五十人虽然不能上阵,可也能办不少事呢,你这功立定了,等着向大人讨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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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二十六节 阎圃

朴敢跟着铁心到了曹营,受到了曹冲的热情接待,专门安排了一桌酒席,一来给张松和铁心庆功,二来给朴敢和邓芝接风。朴敢在席间成了焦点,在曹冲的授意下,铁勒带着荆山军中的熟人轮番向朴敢敬酒,把气氛搞得热烈无比。朴敢和铁心从小就认识,身份接近,武技也相差不多,性格又相投,关系很不错,不过现在铁勒是曹冲手下主力荆山军的司马,带着四百多人,而自己还是叔叔身边的一个小头目,手下只这五十人还是叔叔刚刚拨给他的,两人一比较,高下立现,他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他见铁勒在席间谈笑风生,极受人欢迎,一时兴起,让跟着来的人跳起了正宗的巴渝舞助兴。

巴渝舞是巴人的一种战舞,当年周武王伐纣,巴人为龙贲军,在阵前前歌后兵团,激昂的战舞让由奴隶组成的商军大受震憾,临阵倒戈,一战而灭商,奠定周王朝八百年天下。汉高祖刘邦为汉中王,北出中原逐鹿,勇猛善战的巴人为前锋,屡立战功,高祖入长安,思念当年的铁血生涯,将巴渝舞引入宫庭,从此巴渝舞这种充满阳刚之气的舞蹈成了汉人大礼必备的仪式。

曹冲听人说过,不过却没有亲眼看过,不免看得有些入神。直到板蛮跳完了舞给他施礼,他还有些愣神,亏得旁边的孙尚香嫌他这样子丢人,伸手在他后腰上掐了一把才把他唤醒。他一边揉着腰,一边笑道:“好!果然是荡人心魄,使人热血,来人,赏……”

张松站起身来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巴渝舞人越多越好看,如有千人齐舞,那才叫气势惊人。山陵震动。将军既然爱看,何不让荆山军和益州军一齐习舞,有四五千人共舞,这才叫大场面呢。”

曹冲听了有些好笑,我有这么腐败吗,为了看个舞蹈,让几千精兵不去打成固,却要练跳舞,搞形象工程啊。他正要拒绝,却见张松朝着他眨了眨眼睛。阴险的一笑。以他对张松的了解。立刻知道他不是随口一说,连忙改口笑道:“哈哈哈……那岂不是要麻烦朴壮士?”

朴敢一听曹冲有事请他帮忙,连忙站起来说道:“不妨事,不妨事。此舞并不复杂,荆山军和益州军都能歌善舞,略微熟悉一下就可以演练了。”

曹冲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朴壮士了。”

张松拉着朴敢走到曹冲面前笑道:“将军,既然有劳朴壮士教舞,不能没有谢礼,朴壮士武技过人,唯缺一口好刀。将军何不赏他一口三十作为谢礼?”

曹冲莫名其妙。老子富到三十也随便送人了吗,你张松开口就送他一口三十?不过他见张松说得正经。便笑道:“永年说的是,来人啊,取一口三十送与朴壮士。”

朴敢见识过铁心的三十清钢之后,已经是朝思暮想,现在一听曹冲要送一口刀给他做教舞的谢礼,喜不自胜,连忙拜倒在地,双手接过曹冲递过去的环首刀,颤着声音说道:“朴敢谢将军刀,一定尽心竭力,教会战舞。”

曹冲呵呵一笑,瞟了一眼张松,心道这小子这么激动还没失了方寸,只答应教舞,不答应参战,你可要失算了。张松似若未见,满面笑容的扶起朴敢,将他扶了下去。

酒席散了,曹冲坐在后帐内洗了把脸,正要看会书休息,张松来了。他一坐下就对曹冲说道:“公子,巴西庞义和派了两千兵,由来给他送信地刘子经(刘循)带着,取道旺苍和白水军会合,从南郑后面牵制张公祺,看来是不会助公子取成固了。公子在成固已经近一个月,可想到了攻城地办法?”

曹冲笑道:“万事俱备,只欠一攻。什么时候益州军到了南郑,我什么时候就攻城。”

张松笑了笑,摇头说道:“公子,不可指望着益州军攻击南郑,成固不下,他们是不会攻击南郑的,刘子经是刘益州的长子,又是庞义和的女婿,他到阆中本是传达刘益州的命令,庞义和却把兵交给他,其中深意公子可想明白了?”

曹冲点点头:“我自然知道,不管是庞义和还是刘季玉,都没真心想帮我取南郑,他们就是想看我和张公祺打一仗,再顺便看着我,防备我南下。”

张松笑了:“将军既然知道了,成固就不能指望他们,还得独力攻取。”

曹冲手里摆弄着案上的铜兽镇纸笑道:“永年放心,我自有分寸,我并不指望他们能攻击南郑,我只希望他们到达南郑周边时,张鲁会有种压力即可。至于成固,我已经和士元、孝直以及诸将想好了两套方案,马上就告诉你。不过你先得告诉我为什么要我花一把刀的代价,让那个朴新守教巴渝舞。”

张松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看了一眼一旁盯着他们看的邓艾和孙尚香,凑到曹冲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曹冲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对张松挑起大拇指:“永年,高,你实在是高。”

张鲁坐在堂上,看着下面侃侃而谈的蒋干,微笑不语。一个月前他就得到消息,有一股来历不明地人进了南郑,他派人去查了好久才查出点头绪,却依然没有抓住这些人。正在发愁地时候,蒋干忽然主动上门求见,表明了他地身份。张鲁这时候才知道,这些神秘的人居然是镇南将军曹冲的人,而眼前这个舌辩滔滔的人就是曹冲地谋士,九江蒋干。

“师君威镇汉中三十年,又是我家将军乡人前辈,我家将军久闻师君修道有成,以道治国,汉中因师君三十年安居无事,将军甚是钦佩,想往师君久矣。如今借着平定上庸、西城民乱的机会,西巡汉中。想与师君一会。共论老子五千言治国之道,还请师君首肯。”蒋干说道,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张鲁笑了,这个蒋子翼名不虚传,果然是个能黑白颠倒的角色,曹冲分明是想夺汉中,却搬出什么平定上庸、西城的鬼话。且不说上庸、西城没有民乱,就算有民乱,也是我汉中太守的事,关你什么事?西城有民乱。你跑到成固来干什么。难道成固也乱了吗?扯什么乡人。这关系太远了,虽然都是沛郡,但你是西南谯人,我是东北丰人。从来没有过来往,谈不上交情。想取汉中就凭实力来,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蒋先生过誉了,鲁不过略窥道门,不敢与曹将军这样的年轻才俊坐而论道。汉中能有今日,也是汉中人潜心向道,不喜攻杀之故。到冬天了,汉水水浅。不易行船。曹将军巡视完了,还是赶回襄阳吧。这一万多人在外一日,可就要耗粮千石啊,民生维艰,应当爱惜民力啊。再说时近年节,军士们都归心似箭,也不宜在外。蒋先生也尽快回去吧,有机会再来汉中论道不迟。”张鲁不急不徐,捻着手中的牦牛尾,一丝烟火气也没有地说道。

蒋干笑了:“师君此言差矣,我家将军受天子之托,镇守襄阳,掌管荆扬益三州军事,这汉中既然还是益州地地面,自然是我家将军的统管范围,怎么能到了汉中却不来南郑呢,师君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我听说刘益州与师君有杀母之仇,相互攻杀多年,如今又命巴西、梓潼出后来取南郑,师君莫不是也要凭着几句话就要拒其于汉水之南?我家将军就在成固,汉中有乱,师君何不请将军来论一论公道。”

张鲁嘴角挑起一丝讥笑:“我也想请将军前来调解,无奈成固到此路远水深,甚是不便,至于杨公思这些宵小之辈,我还不放在眼里,谢先生关心。先生慢走不送。”说着,挥了挥袖子,垂下眼帘,再也不吭一声,竟似入定了。

蒋干哈哈一笑,拱了拱手道:“既然师君这么有信心,那么蒋干就在南郑再呆两天看看师君地手段,哪天师君有闲,蒋干也愿意来一闻天道。”说完,施了一礼,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张鲁的身后传了出来,年约五旬的阎圃缓步走到张鲁身边,看了一眼门外轻声说道:“师君,白水军已经到了定军山,师君真打算两线作战吗?”

张鲁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圣农,我是什么人你也是知道的,当年你劝我不要称王,我就知道会这一天,曹镇南是丞相的爱子,他来取汉中,论理讲我应该拱手相迎,听凭朝庭处置才对。可是公礼(张卫)不听,又带着人去了成固,我这时候让他收兵,他也不听啊。你帮我想想,除了投降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阎圃摇了摇头,捻着胡须半天不语,他当然知道张鲁这三十年的土皇帝做得舒服,也不甘心就这么扔了,到邺城去做个富家翁。只是凭着汉中地实力,能是朝庭地对手吗?要怪只怪这个曹冲太托大,居然只带了一万人不到就来打汉中,让张鲁兄弟心存侥幸。

“师君,眼下有上中下三策可选。上策,师君去成固说服治头大祭酒,请曹将军入城。”阎圃说完,看着张鲁,张鲁眯着眼睛想了想,摇了摇头:“难,你也知道公礼地脾气的,不让他打一仗,他是不会的,让他在曹镇南手下吃点苦头也好。”

阎圃微微摇头,又接着说道:“中策,师君立刻派人去巴西联络袁、朴、杜三位头人和蜀郡的刚氐,让他们起兵,在白水军地背后吸引杨怀高沛的注意力,这样南郑暂时再保平安,再请三位头人攻击紫阳、西城,西城是曹镇的军粮所在,他必会回兵救援,如此成固可无事。”

张鲁歪着头想了想,又说道:“此中策可保得一时,难保长久,益州军和曹镇南整顿了后方,迟早还要卷土重来。你不是还有下策吗?说来听听。”

阎圃道:“师君不选中策,在于其非长远之计。如果想从长远考虑,师君又不愿归顺朝庭的话,就只剩下附于益州刘使君麾下一条路。益州有山川之险。户口百万。自保还是有可能的。”

张鲁哼了一声,有些不悦的说道:“圣农,你这下策果然是下策,刘璋杀了我母亲,多年来又与我攻杀不已,这个时候让我去投降他?我还不如干脆投降曹镇南好了。”

阎圃闷声不语,待张鲁平静下来才说道:“圃只是献出三策,至于取哪一策,全由师君作主。”

张鲁有些为难的想了想说道:“上下两策皆不可取,看起来还是中策可行些。长远的事管不得了。这两路来袭。还是先过了眼前这难关再说吧,立刻派人到巴西去联络三位头人。”他想了想又道:“派人告诉公礼,让他小心一点,成固虽险。也不是攻不破地天险。”

“诺!”阎圃躬身领命。

“嗬……嘿!”

“嗬……嘿!”飞扬。两千赤着脚地蛮军在阵前大声吆喝着,用长刀敲击着中手中地盾牌,前进后退,左旋右舞,踏得脚下烟尘大起,凶悍地吼声在山谷中回响。正如张松所说。山谷为之荡波,气势惊人。

曹冲顾然欣喜。张卫在半山腰的成固城中也是惊讶不已。他看到曹军在山下排出了五千人的战阵,虽然有不少看起来很可怕的攻城利器,但毕竟只有五千人,张卫还不是很惊讶,他惊讶的是曹军的阵中竟然有大量的板蛮,虽然他们的身形隐没在了冲天而天的烟尘中,可那雄浑的喊声,矫健地舞姿,让张卫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他并不陌生地巴渝舞。

板蛮什么时候成了曹冲地人?这让张卫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副将杨昂都吃惊不起,两人面面相觑,冷汗直流。难道曹冲在城下呆了近一个月,就是为了等板蛮来?张卫和杨昂多次和板蛮合作,深知这些蛮子的利害,如果曹冲手下真有板蛮,不用多,只要有一两千人,就够他张卫头疼了的。比眼前这些板蛮让他更头疼的是,如果板蛮真地投降了,那本来最大的助力可就成了最大的麻烦。

张卫不敢耽搁,略一思索立刻派人出城赶往南郑,将曹冲帐中出现大量板蛮的事情通知张鲁。看着信使飞奔出了成固,张卫这才回头来看山下的曹军大营。曹军大营里板蛮已经跳完了战舞退到阵中,一大批辎重兵冲上前来,操动大型攻城机械开始攻城,一大团草绳捆着的砖块临空飞来,在半空中里草绳散开了,砖块四散,象下雨一样噼噼啪啪的打在城墙上,击起一阵灰尘。

杨昂笑了一声:“曹军的霹雳车果然强悍,这么高地山坡他们都打得上来,可惜这里是山地,他纵使能打到城墙,却没有多大地杀伤力,不过打得热闹而已,我看啊,他们这样就算攻上一年,也是白费力气。”

张卫苦笑了一声:“仁健,成固是没有多大问题,我现在担心的不是成固,而是南郑啊。”他指着城南连绵地群山:“那里对我们来说是不可能行军的场所,对那些板蛮来说,却无处不是道路,如果他们真的投降了曹冲,也许曹冲在这山下不过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罢了,主力可能已经直扑南郑,南郑如果失陷,成固守住了又有什么用?”

杨昂的笑僵住了:“大祭酒,你是说,这里只是疑兵,用来牵制我们的?”

“当然是这样,五千人怎么攻城?就算他有板蛮,就算他的攻城器械犀利,也无法攻下啊,岂直是异想天开嘛,曹冲把我们当傻子了,摆出这么个破阵来骗我们,显然他的主力根本不在这里,你看到许仪的荆山军了吗,你看到孟达的益州军了吗?他们是曹冲的绝对主力,怎么都不在这里,去哪儿了?只有去南郑。”张卫摇头苦笑:“我要回援南郑,迟则生变。”

“那大祭酒准备带多少人走?”杨昂冷汗也出来了,他看着城下的曹军,再也不觉得那些攻城器械只是打得热闹了:“万一他们没有去打南郑,而是在路上伏击你怎么办?”

张卫也愣住了,是啊,这里到南郑有七十里,都是山路,他们完全可能在路上等着自己,自己最多只能带五千人走,五千人一旦出了城,可就不比在城中了,如果遇上那些蛮人,凶多吉少。

“那怎么办?”两人面面相觑。

“要不……我们……”杨昂没敢说下去,扭过头看了一眼山下。

张卫瞪着眼睛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杨昂也没主意了,沉默不语。

“要不还是等一等吧,如果南郑被围,师君一定会派人送信来的,到时候这些人在哪里也就清楚了,大祭酒走起来也安全一点。”杨昂又提议道。

“也只有如此了。”张卫无可适从的点了点头。

山下的曹冲虽然看不清张卫的脸,但他从张卫凝结不动的身形上估摸到了张卫的心情,他放下望远镜对张松笑道:“永年,你这招虚虚实实,确实有用,这些真真假假的巴人战舞一跳,还让张卫摸不清底细了。你说他会怎么办?固守待援,还是弃城而走,抑或是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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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二十七节 破城

近百架霹雳炮象是吃了兴奋剂似的狂轰滥炸,玩命的将一团团砖块抛上了半山坡,落在了成固城的城前。那些辎重兵好象只管打不管看,也不抬眼看看大部分砖块都落到了城前,最远的不过打到了城楼上,打进城中的并没有多少,只顾埋着头不停的发射。张卫和杨昂让出了城楼的位置,退到了两侧的城墙上,对着城下的呼啸的霹雳车露出鄙夷的笑容。

原来曹军中令人闻之色变的霹雳车就是瞎打一气,我倒看看你有多少砖块能打上来。五千人想破城,做梦去吧。张卫看了一会,提起来的心慢慢的放下了。他指了指城下的曹军对杨昂笑道:“仁健,你看着这里,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汇报,我到西门看看。”

杨昂轻松的笑道:“大祭酒放心,就他们这样打,最多只能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了。这些砖块勉强够我们补城楼的了,要想攻城,还得靠人的。”

张卫笑了笑,不介意的瞟了一眼城下,带着亲卫沿着城墙西走去,他在城上走了一圈,特别是在西门好好看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西城外安静得让人有些不可置信,远处的山峦中山鸟飞舞,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张卫派出斥侯,在西门外的三十里以内打探。待到晚霞满天时,这些斥侯都回来了,西门外三十里没有曹军踪迹。

张卫的心反而越提越紧了。

曹冲的人去哪儿了?不算板蛮他也有近万人,可除了今天在阵前出现的五千人,他还有五千人失去了踪迹,又没有埋伏在西门外,那能去了哪里?

他猜测着各种可能,沿着城墙回到了东门。杨昂一见他回来了,迎上来笑道:“大祭酒,正如你所料,他们打了不到一个时辰。砖块就用光了,现在都改用泥团了。你看,城下全是。”

张卫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城楼,城楼下一片狼籍,砖城,石块,泥块堆了厚厚的一层,把城门都堵上了。他不禁笑了。看样子这城门都不用守了。曹军还没打,先把城门给堵上了。

“既然如此,我去休息一下。你看着这里,什么时候曹军有攻城的动向,你立刻派人通知我。”张卫轻松的笑了笑,拍拍杨昂的肩膀。领着人下了城。他回到府中用了晚饭,念了一遍老子五千言,然后开始静坐。

冬天地夜来得早。成固又因为开始打仗而实行了宵禁,天一黑,除了上城的士卒和民夫,城中地百姓都早早的关门休息。不敢出来多事。当张卫府中的灯点起来的时候,成固城中已经是一片寂静,静得东门外曹军的霹雳炮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就这样的人也号称会用兵?”静坐地张卫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入静。他实在有些不解,总觉得这看起来儿戏一般的攻城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荆山军、益州军的去向让他疑惑不已,他们会是去南郑了吗?张卫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有可能。他坐不住了,在屋里来回踱步了好久。

不管南郑是不是被围了,明天一定会有消息传回来。到时候就全明白了。张卫不停的安慰着自己。却觉得总有些心神不定,直到半夜也无法入睡。他只得要来了酒。稍微喝了些,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杨昂在城头守了大半夜,看着城下地曹军点着火把,已经换上了第三批辎重兵,看样子是打算连夜攻城了。不过这种攻城看起来实在有些让人发笑,杨昂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冰凉的铁甲,招呼手下的军司马留意,自己也打个避风地地方去休息了。

山下的曹军发了疯,真的连着打了一夜,等到凌晨天麻麻亮的时候,不仅人疲劳不堪,霹雳炮也有一大半损坏,无法再用,呼啸了一天一夜地霹雳炮终于安静了下来。

“将军,八十七架霹雳炮有近六十架损坏,无法再用。”一脸疲惫的张奋对刚洗完脸的曹冲说道。

曹冲听了起身走出大帐,用望远镜看了看远处在晨光中隐约可见的成固城,定定的看了好一会,这才将望远镜递给身边赶过来的郝昭说道:“伯道,你看这样够了吗?”

郝昭举起望远镜打量了半天,点点头说道:“够了,张司马辛苦了,一夜能打成这样,颇为不易。”

曹冲点头道:“既然如此,叫起正礼和子敬,休息了一夜,该他们动手了。”

“诺!”郝昭应声而去。

杨昂打着哈欠爬上城来,他一边用拳头遮着嘴,一边看了一眼城门,忽然站住了脚,倒吸一口凉气,哗的一声拔出长刀,发出一声急促的大吼:“快去叫大祭酒,准备作战,曹军要攻城了。”

旁边地亲卫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城下,又看了一眼面露惊惶的杨昂,一下子没明白过来。杨昂大怒,飞起一脚踹在他地胸前,厉声喝道:“快去叫大祭酒,所有人立即上城……”

亲卫吃了一惊,被他一脚踹倒在地,顾不上多说,爬起身来撒腿就跑。杨昂在城上飞跑,一边跑一边对东倒西歪的士卒们踢打,嘴里喊叫着:“快起来……快起来……曹军攻城了……”

可惜这些士卒守了一夜的城,现在睡得正香,哪里那么容易就清醒过来,一个个虽然站了起来,却依然扶着城墙摇摇晃晃,哈欠连天。而此时山下的曹军如潮水般的扛着十几架竹排飞奔上了山。城上的士卒迷糊得甚至没有人想到要射箭阻止他们,让他们轻易的接近了城门。他们将抬着的巨大竹排扔在城下的砖泥堆上,后面的人踩着竹排飞速上前,依次向前,很快就在城下的泥土堆上架起了一条竹排路,后面的曹军闷声不响,踩着竹排接近了城墙,手脚利落的城墙边架起了几十架短梯,紧跟着飞奔而来的荆山军和益州军沿着竹梯就开始爬城。

杨昂心头全是冷汗。他奔跑着叫起一个个士卒,大声喊骂着。极力压抑心头地惊恐。他看到那些快接近城垛的泥堆时就明白了曹冲地用意。整整一夜,他们根本不是在攻城,而是在城墙上垫起一个土堆,好让他们能直接爬上城来肉搏。他虽然觉得曹冲用五千人来肉搏攻城有些托大,却还是为这种看似犯傻实际暗藏杀机的举措感到心惊。

看那些曹军的样子,他们一定是好好休息了一夜,也就是说。他们从开始就打算好了趁这个时候攻城。已方的士卒因为要防着他们攻城,大部分人一夜未睡,现在正是最疲乏的时候,在曹军铺设竹排路的时候,几乎是一箭未发,就让曹军轻易的接近了城墙。

“杀——”杨昂来不及后悔。冲到城垛边,抢起手中地长刀冲着一个刚冒出头来的曹军狠狠劈下。

蒋干坐在沿街的小楼上,悠闲自在的看着一匹快马从远处飞奔而来。在宽大的街着上留下一串清脆的蹄声,冲进了太守府。他放下酒杯,得意地笑了,对李维说道:“元基。公子打赢了。”

李维也笑了:“公子当然会打赢,不过我不解的是,他怎么才能打赢。一万人守城,一万人攻城,我真有些不解呢,蒋先生能否猜一猜公子的方略?”

“我也不知道。”蒋干摇了摇头笑道:“不过你也别急,快马既然到了,张公祺也该来请我了。到时候不就全知道了吗?”

李维哈哈一笑:“你这两天一直拉着我这在儿喝酒。是不是就等这成固来地快马?”

“当然。”蒋干笑道:“要不然我不去劝降张公祺,躲在这儿逍遥?”

张鲁从榻上一跃而起。看着跪在堂下的信使,不敢相信的说道:“你再说一遍!”

那个信使满头上汗,匍匐在地:“师君,曹将军用霹雳炮打了一天一夜,在成固城下铺了一个坡,今天早上顺着坡就攻上了城。治头大祭酒和杨祭酒防备不及,双双被擒,成固失守。”

“咄咄怪事,咄咄怪事。”张鲁依然不敢相信,他瞪着眼睛看着阎圃:“一万人守城,居然一天一夜就被攻破了?这曹仓舒难道有法术吗?”

阎圃已经从震惊中回过味来,他苦笑了一声道:“师君,我看治头大祭酒是中了他的疑兵之计,他先是摆出板蛮吸引治头大祭酒地注意,再藏起荆山军和益州军来让治头大祭酒不敢轻举妄动,然后连夜攻城让城中士卒一夜无法休息,他却稳稳当当的铺好了路,士卒们养精蓄锐,以逸待劳,一举攻下成固,也在情理之中。再说曹镇南治军,向来是讲究精兵,战力本就在我军之上,一旦没有了城墙,我军落败也是……”他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了。

“公礼误我!”张鲁愣了半晌,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到现在依然无法理解,这成固是怎么被曹冲一夜之间就攻破了的,张卫和杨昂两人被俘,一万大军战死不过两千,其他的近八千人就这么降了?就是破了城门,在城中巷战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让曹冲轻松的拿下成固啊。

“师君,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阎圃无奈的摇头道:“是降是战,师君要尽快拿个主意,曹冲既然得了成固,离这里不过七十里,转眼即到啊。”

“战?降?”张鲁茫然无措,求助的看着阎圃:“圣农,你说我该怎么办?你再给我出出主意啊。”

阎圃苦笑着摇摇着:“师君,还是那三策,你再选一次吧。不过,这次没有中策了。”

张鲁“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地,没有中策了,明天张卫派人来告诉他,曹冲营中有大量地板蛮,巴西的三位头人已经投靠了曹冲,不可能再帮自己了。现在只剩下两条路,要么降曹冲,要么降刘璋。

“哎……”张鲁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才拍了拍大腿,长叹一口气:“降吧,与其降刘璋,不如降了曹仓舒。”他怔怔地看着外面,想了一会儿苦笑着说:“我看刘璋迟早也要降的。”

“师君所虑极是。”

“圣农代我去见蒋子翼吧。”张鲁无力的转过身,解下了腰里的绶带端详了一眼,轻轻的放在案上:“请他来见我,商量一下汉中归顺朝庭的事情。”

曹冲接到蒋干的消息大喜,让张松带着人立刻赶到南郑,和张鲁商量相关事宜。很快他们就谈好了条件,曹冲留下刘磐镇守成固,带着荆山军和益州军,押着张卫和杨昂进了南郑,接收了南郑的防务,进了太守府。

“兄长,都怪我麻大意……”张卫一见到张鲁,就跪在地上痛哭不已。张鲁扶起他来,擦去他脸上的泪:“公礼,别再自责了。为兄有错在先,你犯错在后,难兄难弟而已。”

曹冲哑然而笑,这个张鲁倒也光棍,知道自己和张卫一样犯了轻敌的错误,虽然明白过来了,却晚了一点,现在还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果然是修道之人,这点气度还是有的。他看着他们兄弟俩相对而泣,沉吟不语,很有耐心的等着。

“张鲁谢将军不杀之恩,张鲁归降来迟,请将军恕罪。”张鲁拉起张卫,一起走到曹冲面前,双膝跪倒,伏地不起。

“师君迷途知返,善莫大焉。”曹冲也不客气的承受了张鲁这一拜,双手虚扶,自有旁边的人扶张鲁起来。他自己坐在主位,张鲁反坐了客位,恭敬的陪在一旁。阎圃和一帮汉中的官员站在堂下,闷声不语。

“将军,张鲁为你引见汉中官员。”张鲁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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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二十八节 惨败

曹冲接到蒋干的消息大喜,让张松带着人立刻赶到南郑,和张鲁商量相关事宜。张松很快就和张鲁谈好了条件,回报曹冲。曹冲留下刘磐镇守成固,带着荆山军和益州军,押着张卫和杨昂进了南郑,接收了南郑的防务,进了太守府。

“兄长,都怪我麻大意……”张卫一见到张鲁,就跪在地上痛哭不已。他被擒之后就明白自己中的曹冲的计,把荆山军和益州军当成了板蛮,结果不仅他自己被搞得决策错误,还连累得张鲁以为板蛮已经投降了曹冲,直接丧失了继续战斗的信心,在定军山方向逼来的益州军和曹冲之间,他只能选择了投降曹冲,拱手让出了汉中。

张鲁苦笑了一声扶起他来,擦去他脸上的泪:“公礼,别再自责了。为兄有错在先,你犯错在后,难兄难弟而已。汉中本是朝庭的,我兄弟如今还能活着见面,比什么都好。”

曹冲哑然而笑,这个张鲁倒也光棍,知道自己和张卫一样犯了轻敌的错误,虽然明白过来了,却晚了一点,现在还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果然是修道之人,这点气度还是有的。他看着他们兄弟俩相对而泣,沉吟不语,很有耐心的等着。

“张鲁谢将军不杀之恩,张鲁归降来迟,请将军恕罪。”张鲁拉起张卫,一起走到曹冲面前,双膝跪倒,奉上汉中太守的印绶。

“师君迷途知返,善莫大焉。”曹冲也不客气的承受了张鲁这一拜,接过张鲁手中的印绶看了一眼,交给身边的庞统。然后双手虚扶。自有旁边地人扶张鲁起来。他自己坐在主位,张鲁反坐了客位,恭敬的陪在一旁。阎圃和一帮汉中的官员站在堂下。看着堂上地悲喜剧,闷声不语。

“将军,张鲁为你引见汉中官员。”张鲁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有劳师君。”曹冲微笑着伸手示意道。

张鲁心中苦笑。师君师君,自己这汉中太守没有了,现在自然只剩下师君这个称呼了。他强忍着心中的失落,一个个介绍汉中的官员。曹冲微笑着,看着一个接一个上来拜见地汉中官员,详细的听着张鲁的介绍。这些官员脸上并没什么什么悲哀。也没有太多的喜气,脸上都平静得有些不自然。

曹冲听到阎圃的名字时特别注意了一下这个面色平和的智者,他听张松提起过这个人。张松向他详细说明过阎圃地情况,除了说明他是巴西安汉的大族之外,特别提起了他劝阻张鲁称王的事。曹冲对些特别感兴趣,他由此想到了明朝的那个大谋士刘基也曾经出过类似的主意,九字方针奠定了朱太祖的江山。

“听闻圣农先生足智多谋,匡扶师君。造福汉中百姓。冲仰慕已久,今天得见,幸甚幸甚。”曹冲站起身来,对着阎圃恭敬的施了一礼。

阎圃连忙还礼:“圃身为张大人功曹,理当辅佐张大人建功立业,报效朝庭,些许小事。自当是圃份内之事。何足将军挂齿。”

曹冲哈哈一笑:“汉中百姓安居乐业,物阜民丰。这里面既有张大人以道治国的功劳,当然也有圣农先生辅弼之功,先生又何必谦虚。乱世之中能保境安民便是英杰,汉中地官员,做得很好。”他说着对堂上堂下地汉中官员作了个揖:“诸位都是有功之人,请诸位放心,冲自当上奏朝庭,论功行赏。”

汉中的官员们这时才长出一口气,有的人悄悄的抹了抹头上的汗珠,然后七嘴八舌的说道:“将军明查秋毫,赏罚分明,果然名不虚传。”

曹冲心中暗笑,我替你们请功,不影响你们发财,你们就说我是明查秋毫,赏罚分明,我要是影响了你们的官位,你们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笑了笑,客气地安抚了几句,这才让将心放回肚子里地汉中官员们遣散,各回岗位。

在以阎圃为首的汉中官员地大力协助下,汉中的政务基本没有受什么影响,汉中除了太守换了人之外,老百姓基本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曹冲让人将张鲁一家送往邺城,同时在阎圃的帮助下重新安排了汉中相关的人事。阎圃原本就是汉中的功曹,对此是轻车熟路,没费多大力气就安排得妥妥当当,皆大欢喜,南郑的几个大族都得到了应有的利益,一时相安无事。

在整顿汉中的同时,曹冲派蒋干跟着铁心去了巴西,再次劝降三位头人。朴胡一听说曹冲轻松拿下了成固,随后张鲁投降,不禁大惊失色,又被铁嘴蒋干一阵忽悠,三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跟着曹冲比较有前途,很快就派来了使者。曹冲接受了他们三人投降,许诺为他们向朝庭请封。在朝庭的封赏到来之前,襄阳的大批商人先进入了巴西,开始收购他们积累了多年的山货,同时带去了襄阳最新产品。

曹泰终于等到了他的五十副铁甲,带着亲卫起程,在临走之前,他又收到了荀文倩的一份大礼,五十匹战马。欣喜若狂的曹泰多日来的牢骚一下子全化成感激之情,对荀文倩连声感谢,带着几大车礼物离开了襄阳。一个月后,他赶到了渭水南的曹军大营。

曹仁看到风尘仆仆却是精神抖擞的曹泰时很开心,脸却板着,他冷着脸瞅了一眼曹泰,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这么久才到?仓舒的书信都到了好几天了。”

曹泰习惯了老爹的脸色。曹仁年轻的时候很放荡,待年纪大了为将时却很自律,军法是常放在案头的,带军都按照军法来办,这也是他在曹操心目中很在份量的原因之一。曹泰自从跟着他以来,没少挨他批。这次父子两人大半年没见面,一就见就呲他一顿,在曹泰看来。正是老爹想他的表现。

不过他对曹冲的信却是好奇。他一边将一副精致铁甲恭恭敬敬地送到曹仁面前,一边笑道:“仓舒的信到了?他说些什么?”

曹仁瞟了一眼包袱中露出的锃亮甲片,从案上抽过一封信来递给曹泰。曹泰有些狐疑地接过信。打开看了一遍。曹冲在信中除了向曹仁问好以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关照曹仁,曹泰心思细密,但决断能力不够,让他随大军行动可以,但尽量避免让他单独带兵。以免出现意外,送他五十副铁甲,就是不希望他有什么危险。

曹泰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刚到关中来,这一仗还没打,仓舒就来这么一封信,以他地影响力。那父亲要是真的不让自己打仗可怎么办?

曹仁看着有些不满的曹泰。也有些不解。他多年在外为将,对这个儿子确实不是太了解,曹泰去年跟了他一段时间,但那段时间江陵没打仗,后来曹泰又到了襄阳为吏,曹泰是不是真如曹冲所说不适合带兵,曹仁心里确实没有底。他问了一下曹泰在襄阳的情况。特别是曹泰辞去官职来关中的经过。有些捉摸不定。曹冲这样子好象是真的觉得曹泰不擅用兵,有意在保护曹泰。可对于曹仁来说。他当然希望曹泰能象夏侯称那样,成为年轻一辈中地佼佼者,能纵横沙场,手握雄兵镇守一方,做个文吏能有什么意思,难道我曹仁的儿子只能做个文吏?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曹泰到了关中,襄阳那边的粮草也停止了,关中战场失去了荆州的粮草支持,仅凭着河内郡已经难以支撑长久,曹丕对曹泰不经过他的同意就离开襄阳的事很不满意,言语之中已经跟曹仁抱怨过两次,这让曹仁有些不太舒服。

“你的事现在由谁接手?”曹仁想了好半天,还是没有做出决断。

“志清。”曹泰听曹仁说了这里地情况后,也觉得有些沮丧,特别是对曹丕地抱怨有些不快。自己在襄阳利用手中的便利多发了那么多粮草来,他不仅一点感激之情没有,还嫌自己搞得不够多,真是贪心不足,当真把荆州当成他的粮仓了,不知道我们在襄阳为了多收点粮食费了多少心血。

“仓舒在哪?”曹仁皱起了眉头。

“仓舒去汉中了,已经去了有三个月了。”曹泰想了想道,不免替曹冲有些担心:“我走的时候他还在成固,也不知道打下没有,如果没有打下可就麻烦了,西城只准备了三个月的粮草。”

“他一直在汉中?”

“是啊,从十月份起他就在汉中,一直没回来。”曹泰肯定的点点头。

曹仁吃了一惊,拿起书信又看了一遍,喟然叹道:“子平,照这么说,仓舒一定已经拿下了汉中,他并不知道你还在襄阳,所以这封信才比你人早到了。”

曹泰有些不可置信:“不可能吧,我离开襄阳的时候他还在成固,成固有一万大军驻守,他手下总共不过才七八千人,就算加上那些山民,也就是一万人,怎么可能攻下成固。”

“这封信很有可能就是从汉中发出来地。”曹仁叹了口气,他已经明白了这两兄弟地意思,曹丕利用自己的威望得到了西征地机会,又利用自己的儿子在荆州的便利得到了大量的粮草,曹泰私下里多调了好多粮草到关中,曹冲虽然不说,心里却不喜欢,所以在离开襄阳之后,自然有手下要将曹泰从襄阳赶走。曹泰离开了襄阳,粮草自然也被断了,关中这里只能依靠河内运粮,再也不能和马超长期对峙,必须在粮草接济不上的时候决战。

他们两兄弟相争,我们父子却夹在中间难做人。曹仁长叹了一口气,对曹泰说道:“你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过些天有硬仗要打,你要想立功,就不要放过这个机会。”

曹泰开心的笑道:“诺!父亲,你一定要给我机会,让仓舒看看我也能带兵的。”

曹仁苦笑一声,挥了挥手道:“仗是打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看你地表现再说吧。”曹泰见父亲心情不太好,也不敢再说。带着人下去休息。曹仁拿起曹冲的信,看了又看,沉思不语。

曹丕听说曹泰来了。特地让人来叫曹泰过去。曹泰兴冲冲带着他亲卫的去了,曹丕正在帐中和司马懿等人议事,一见曹泰穿着铁甲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不禁笑道:“子平,仓舒送你的铁甲真不错啊,看起来挺精神。到底是襄阳有钱。一下子五十副铁甲,连我这个兄长都没沾到他这么大便宜呢,仓舒对你可真不错,难怪志清要眼红,用这种小伎俩把你赶到关中来了。”

曹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个跟志清无关,我确实也不喜欢那种文吏地事情,想到关中来打仗。”曹丕笑了:“嗯,我也觉得你不至于象仓舒说的那样不堪。叔叔是名将。你当然也能带兵打仗,怎么只能做个文吏呢,仓舒太小心了,他打了几个胜仗,眼界太高了,还专门写信来让我别派你单独带兵。”

曹泰一听立刻急了,他连忙说道:“子桓。你可不能听他的。上次在虎跳涧。要不是我带着人去帮他,他说不定已经被刘备击溃了呢。哪能连着打几个胜仗。”

曹丕哈哈一笑,拍了拍曹泰的肩膀说道:“我要是相信他的,怎么会还让你来。来,我们商议一下,研究个方案,然后请叔叔定夺,一战击溃马超,让仓舒看看你能不能带兵打仗。”

曹泰大喜,连忙躬身施礼:“谢子桓。”

曹丕因为粮草紧张,又听司马懿分析说曹冲可能已经拿下了汉中,生怕曹冲趁着马超和自己在潼关对峙的机会,从汉中沿子午谷直奔长安,杀到马超地老巢,抢在自己前面拿下关中,那自己这几个月的辛苦可就是白干了。因此他和司马懿等人定下方案,要近期和马超会战。可惜他们制定的方案有些太冒险,不仅徐晃、朱灵等大将不赞成,就是安西将军曹仁也不赞成,觉得马超等人比已方更缺粮,他们十万人在些呆了近三个月,粮草的消耗一定比已方更厉害,而已方虽然粮草不再充裕,但和叛军比起来还能支撑一段时间,这个时候与他们决战并不是好的方案,应该再等等,等到马超他们断粮,到时候可不战而胜。

曹丕这个时候感觉到了让曹仁做安西将军的不方便,也感觉到了自己一直没有亲掌兵权,威信不够,徐晃这些名将不听自己这个监军的。正在想着怎么说服曹仁的时候曹泰到了关中,曹丕立刻想到办法,以让曹泰单领一军地条件挑动曹泰去向曹仁请战。曹泰求战心切,一听曹丕说要让自己带兵出征,大喜过望,草草听了曹丕说了一下安排,立刻去身曹仁请战。

曹仁觉察到了自己位置地尴尬,他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而是称了病,正式把兵权交给了曹丕,至于曹泰,他也希望给他一个机会,并没有太反对曹泰带兵出征,不过为了曹泰的安全,他还是把自己最信任的部将牛金安排给了曹泰作副将。

曹丕拿到了兵权,不顾徐晃等人的反对,立刻下令向韩遂、马超发起总攻。为了控制徐晃和朱灵两员名将,他把自己的亲信吴质安排到徐晃的军中,又把朱灵收归到朱铄的手下,以朱铄部为前锋,以徐晃部为左翼,以曹泰部为右翼。

马超和韩遂正为粮草即将耗尽发愁,一听说坚守不战地曹军主动进攻,他们立刻出寨迎战,两军在渭水南岸狭长地地带展开决战。马超的精锐在前,一阵如雨地长矛将前锋朱灵部打得伤亡惨重,阵脚大乱,随后被马超亲率的西凉铁骑冲乱了阵型,韩遂等人在后一哄而上,在打散了朱灵部之后又很快击溃了朱铄部,和曹丕的本阵交手。在激战过程中,马超发现曹军右翼阵型松动,立刻带着西凉铁骑杀到,以铁骑强大的冲击力打乱了曹泰所部,透阵而过,数万大军从曹泰的阵地上肆意蹂躏了一番,扬长而去。

踌躇满志的曹泰被打蒙了,面对西凉军的凶猛攻势束手无策,应变无方,幸亏西凉军无心恋战,左翼的徐晃又率军赶到,再加上牛金带着部曲拼死顶住,让他有机会在那五十个铁甲亲卫骑的护卫下冲出重围,说不定他就被纵马而过的马超一矛挑杀。

经此一战,曹丕六万大军损失近一半,虽然收复了潼关,却没能重创西凉军,马超和韩遂退到长安,依然牢牢的掌控着关中。曹丕无奈,只得退回潼关,为怎么向曹操报告发愁。就在曹丕发愁的时候,曹仁主动揽过了所有的责任上书请罪,半个月之后,丞相府命令到达,解除曹仁的安西将军之职,回邺城等待处理,曹丕以监军的身份暂领安西将军的军权,镇守潼关。同时调行领军夏侯渊西进关中,协同曹丕作战。

曹仁解除了军权,黯然离开了潼关,他让劫后余生的曹泰带着牛金和他的三百部曲离开关中,赶赴汉中去找曹冲,他对曹泰说:“仓舒说得对,你不适合打仗,还是去做个文职可能更好一点,去吧,好好跟着仓舒,再也别做什么纵横沙场的将军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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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二十九节 许靖

第二十九节 许靖

曹冲看到一脸沮丧的曹泰时吃了一惊,关中败得太快,.见一心想去立功的曹泰被打击成这样,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劝道:“子平,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能带兵打仗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这事也要怪子桓,他怎么能让你带那么多人呢,如果只是给你一两千人,跟在徐横野或者朱文博后面熟悉一段时间也要好些啊,这一下子给你一万多人,就算你是天才也没法学这么快啊,再说了,将军都是打出来的,哪个将军出道的时候没打过败仗,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好好吸取一下教训才是最重要的。”

曹泰羞愧不已:“不怪子桓,是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主动要求的。”

“胡扯,自家兄弟还说这种假话。”曹冲又好气又好笑,“他是监军,又暂领了安西将军之权,怎么能说没有责任?”他叹了会气说道:“事已至此,你也不用回襄阳了,我这里也正忙得很,你就在南郑帮我吧,做个南郑令,我给你两千人,让牛金帮你带着,你们俩替我把南郑看好。”

曹泰一听,又惊又喜,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仓舒,我……我能做好这么大的事吗?”

曹冲笑了:“你在襄阳做得不错,我本来就打算让你到宜城或者临沮去做个县长什么的锻炼一下,哪知道你一心想立战功,再被志清说了两句,象头牛似的再也拉不回头,现在宜城和临沮都有了县长,连西城都有了人,我只好把你安排在南郑了。”他想了想,又故意板下脸说道:“南郑是个大城,你可别看花了眼,要是手脚不干净,可别怪我翻脸。”

曹泰连连点头,笑着说道:“你放心,我一定象在襄阳一样规规矩矩的。”

曹冲笑道:“但愿如此。”

曹泰笑嘻嘻的走了,庞统和法正并肩从旁边走了过来,坐在曹冲对面。曹冲收住了笑容,看了他们俩一眼:“士元,孝直,关中败得这么快,我们要不要暂停一下南进的脚步?”

庞统摇了摇头道:“将军,关中虽然败了,但潼关却是夺回来了,再加上夏侯将军已经西进,马孟起和韩文约暂时还没有能力进攻汉中,我们可以稳稳当当的向南,尽快拿下益州。如果时间拖得太长,刘备和孔明在江南站稳了脚跟,对我们没有好处。”

曹冲皱着眉头不说话,法正又笑道:“将军,士元所说有理。换个角度说,潼关虽然还有三万大军,再加上夏侯将军,又能凑足四五万人,但西凉有近十万叛军,经此一役之后,他们分散在西凉,要想彻底平定,没有两三年的功夫根本不可能。更何况以马孟起的骁勇,以韩文约的智谋,即使丞相大人亲至,只怕也未必能有把握,关中,已经打成了烂仗了。”

曹冲想了想,也觉得法正说得有理,当年曹操在潼关一战重创马超和韩遂的主力,后来夏侯渊还花了两年多才平定西凉,现在西凉主力尚在,夏侯渊只怕还要花更多的时间才行。自己正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拿下益州,横扫江南。

他点了点头,又对法正笑道:“子翼说刘益州派许文休到南郑来谈,不知这个许文休是何等样人?孝直在益州多年,对他可熟悉?”

法正笑道:“许文休我岂能不熟悉,他是汝南许家的人,和他的堂弟许子将并称许家二龙,不过这二龙却不相和,当年许子将为汝南功曹,硬是不让他出仕,直到后来换了个太守,许文休才得到出仕的机会。中平六年董卓乱政,许文休为尚书郎,和吏部尚书汉阳周珌一起提拔了诸多名士为州郡,后来这些人起兵反董,周珌被杀,许文休怕被牵连,逃出长安,随后一直在扬州、交州一带奔波,前些年才到了益州,做过几天巴郡、广汉太守。不过此人虽有大名,却没有多少实才,不是一方之才,也就是在刘益州手下能够混口饭吃。”

曹冲笑了,听法正讲了一通许靖的往事,不免有些笑道,他对许靖这个人没什么太多的印象,一时也说不上好坏,不过听法正这么说,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实才,却有大名,自己对他还是要笼络一二的。他听着听着,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便问道:“著《说文解字》的许叔重也是汝南人,莫非和许靖是同宗?”

法正点点头笑道:“将军说得正是,他们原本是一宗,不过许文休和五经无双许叔重比起来,那可就真差得远了。”

庞统说道:“将军,许文休虽然没有什么大才,可他的名声太大,又以品藻人物称世,将军如果能笼络好他,对提高将军的声望大有好处。”

曹冲笑了笑,不置可否。他知道这个世道名声很重要,要不然当年老爹曹操也不会用刀逼着许子将给他一个评语,而自己到关中一行,钟繇对他的评价也让他声名雀起,这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可他同时也在想,自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用刻意去讨好许靖来获得什么好名声,当然也不用故意摆清高去得罪这个许靖,一切顺其自然罢了。

他对许靖不太感冒,许靖对他对很看重。一见到曹冲,许请就激动不已,老泪纵横,上前拜见道:“许靖多年前蒙丞相大人相召,一直盼着有一天能回故土,再见汉家威严,没想到今天才能见到将军,实在是天意弄人。”

曹冲有些不解,怎么多年前老爹就征召过他吗,那他为什么这么久也没回中原?他请许靖坐下细细说来。许靖抹了把老泪,抽咽了半天,才将原委说了出来。原来当年他和陈国袁徽一起寄寓交州,关系很好,后来袁徽到司空府任职,向尚书令荀彧推荐许靖,于是曹操派到交州的使者张翔去联系许靖,请他回中原。哪知道张翔贪图许靖的大名,希望他出任他的僚属,给他长面子。许靖当然不愿意,所以没有跟着张翔一起回中原,只是托张翔给曹操带了一封信,后来听说张翔恼他不从,将他的书信全部扔了,害得他在交州傻等,一下没有等到朝庭的征辟,再后来受刘璋相邀到益州避难,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回中原,从中平六年逃难开始算起,他离家已经近二十年了,如今年过六旬,也不知道一旦闭眼能不能有机会葬回祖坟,如今受刘璋委派来和曹冲谈判,算是有机会回故土了,怎么不让他激动不已。

曹冲默然,看着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在自己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免有些感慨。这个年代的人还是故土难离,要不是战乱,谁愿意老死他乡。

“先生不必悲伤,如今中原平定,先生随时可以回家了。”曹冲一面让人送上茶,一面笑着安慰道。

“这都是丞相大人的丰功伟业,我等流离之人感激不尽。”许靖擤了擤鼻子,用手帕擦了把清鼻涕,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许靖一时激动,失态了,还请将军莫怪。”

曹冲摇摇头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是真英雄方能有真性情,何怪之有。”

许靖叹道:“将军年纪轻轻,做到此等高位固然可喜,能有此见识,却让我等汗颜。”

两人相互客气了一阵,许靖转达了刘璋的打算。刘璋听说曹冲轻而易举的拿下了汉中,惊惶失措,找了很多人来商量。这其中就有许靖。许靖一心想回到中原,重回朝庭治下,当然是极力劝说刘璋投降,至于其他人,则各种说法都有。

“益州的人大致可分为两部分。”许靖说道:“象许靖等寄寓益州之人,自然希望益州归顺朝庭,免动刀兵,不管是对朝庭还是对益州都有好处。只是我等虽然有此想法,却无实权,实权都在益州籍官吏手中,他们贪图刘使君仁厚,生怕将军进了益州之后有损他们的利益,所以还在观望之中。”

曹冲听了,终于放了心。他不怕刘璋反抗,最怕的倒是刘璋引刘备入川,那样的话自己可就损失大了。如今刘璋自己做不了主,实际主动权还在益州籍的豪强手中,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在刘益州面前说得上话的,都是哪些人?”曹冲随意的笑了笑,他挥手命人端上茶来,请许靖入座。许靖平静了心情,端起茶来尝了尝,微微皱了皱眉,咂了咂嘴,又展颜笑道:“久闻将军所制新茶清逸绝伦,今日有幸一尝,果然名不虚传,入口有微苦,品之有余香,香而不腻,淡而弥久,让人有出尘之感,好,好,好。”

曹冲哈哈一笑:“文休先生过奖,些许小技,不足挂齿,能得先生金口一赞,这茶可就是长了身份。其实啊,这茶如人生,只有受得了这先头的苦,才能尝得到其后的香。文休先生前半生颠沛流离,如今中原安定,先生可以如这茶一样,清香宜人了。”

许靖大喜,连忙笑道:“许靖花甲之年,还能看到盛世的希望,正是拜将军这样的年少英才所赐,实在是惭愧惭愧,如果有机会能为将军效劳,许靖一定在所不辞。”

曹冲微微一笑,想了想道:“先生虽然年过花甲,却老当益壮,大有作为。仲豫先生比你还年长一岁,如今在襄阳还日以继日的忙乎,先生又有何不可。”

许靖一惊:“仲豫先生在襄阳吗?”

曹冲点头道:“正是,仲豫先生是十月才到襄阳的,如今在襄阳书院和宋仲子等人讨论国事。”

许靖激动不已,他当年在长安时就和荀悦有过接解,两人对对方的学识都很敬佩,一见如故,关系处得很不错,只是不久之后他就四处逃难,荀悦又隐居回乡,有近二十年没有见面了,没想到现在两人却有机会碰面,还能在一起谈经论道,让他心动不已。只是他现在是刘璋的使者,他的家人还都在成都,这个时候再心急,也得把这趟差事先做完了再说。不过一想到如果把刘璋劝降,他就在曹冲面前立了一大功,将来自己说不定真可能象这茶一样,先苦后香,就算学识如许靖,也不禁有些心潮澎湃。

一个有心招揽,一个有心投靠,这话说起来更加投机,宾主相谈甚欢。许靖对曹冲说,现在的情况其实很简单,益州籍的官吏要的是自己的利益,而刘璋要的也是自己的保障,如果能让他们皆大欢喜,那么益州不战而降,也不是不可能的,当然也会有些不识时务的人反对,不过那些人太少,应该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接着他应曹冲之请,将刘璋身边主要的官员的名字和籍贯都一一道来,曹冲用心记下了,准备回头和庞统法正相互参谋一下。

他们说得正欢,外面有人来报,邺城丞相府的使者来了。曹冲一听大喜,连忙让人将使者请了进来。不大功夫,一个年约三旬的人走了进来。他长得并不高大,身体也不强壮,脸色甚至有些苍白,眉间三道川字一般的皱纹让人觉得他总在思考着问题,清明而落寞的眼神四周一瞟,嘴角挑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缓步走来,不疾不徐,步履之间却透出一股狂傲,身上宽大的袍袖前后摆动,如燕展翼。

“山阳仲长统,拜见镇南将军。”仲长统小步走到曹冲面前,款款一揖。

曹冲刚伸出手还没说话,许靖却直起了身子,身体前倾,惊讶的说道:“阁下便是仲长公理吗?”

仲长统有些意外,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许靖,又看了一眼曹冲,对这个敢在将军面前大声喧哗的家伙感到些好奇。曹冲欠了欠身笑道:“这位便是汝南许靖许文休先生,正好从益州来,与公理一样,都是使者。”

仲长统惊讶的“啊”了一声,连忙施礼:“原来是许文休先生,失礼失礼,早知先生在此,统当先给先生施礼才对。”

许靖连忙笑道:“公理此言差矣,将军在此,还是当先给将军行礼才是。许靖初闻公理之名,一时失态,还请将军恕罪。”

曹冲哈哈一笑,回过头对庞统等人笑道:“你们看文休先生见了公理如此失态,可见公理虽然在丞相府屈就,名声却是远播益州了,连文休先生在外流离二十年的人都知道公理的大名,实在是我丞相府的荣幸啊。”

庞统等人跟着一笑,许靖笑道:“将军有所不知,许靖虽然在外多年,但仲长公理的大名,我却是听得不少,我听说公理少年俊才,才学过人,有名士之风,识高干之才,名闻遐迩啊。”

曹冲汗颜,他刚才就为许靖对仲长统表现出来的热情感到意外,到现在为止也没搞明白这位狂生仲长统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现在听许靖一说,貌似这位仲长统还真是个大才,跟并州刺史高干还有过关系,只是那时候的事他也不知道,这一时也没法去问,只得装做一副我心亦然的样子,跟在后面哈哈一笑。

仲长统说了两句,先把丞相府的文书递给曹冲。曹冲看了看,笑着对许靖说:“文休先生,张公祺到了邺城,天子已经下诏封他为阆中侯,邑万户。如果刘益州能归顺朝庭,必不失于此。”他又回头对阎圃笑道:“圣农,张公祺能到此,你居功甚伟,天子下诏,封你为列侯,以酬君之大功。”

阎圃一听,连忙躬身下拜:“圃敬谢天子圣恩。”

旁边的众人听说阎圃封了侯,纷纷上前恭贺,阎圃谦逊的笑着,连连还礼。许靖看在眼里,热在心头。阎圃因为劝张鲁投降封了侯,自己如果劝降了刘璋,即使不能封侯,丞相一定也不会亏了自己。他不免有些想立刻回到益州去,拨动三寸不烂之舌,对刘璋展开攻势了。

曹冲将许靖炽热的眼神看在眼里,不禁微微一笑,招呼人摆上酒宴,一来为许靖和仲长统接风,二来为阎圃祝贺。席间大家的谈兴都很浓,仲长统的兴致也不错,和许靖探讨起了哲学问题,一个言语老辣,一个辞锋犀利,唇来齿往,甚是热闹。

曹冲听着听着,感觉到了一些意外,许靖所说,大抵以经典为据,无非是圣人如何说,某经又是如何讲,而仲长统却着眼于实际,三绕两绕就把许靖口中的圣人经典说得破绽四出,让人猛一听觉得他说是奇谈怪论,细想想却又觉得事情正是如此,想反驳也无从辩起,即使以许靖之才也难挡其锋,渐渐败下阵来。

“公理所言,颇有王仲任(王充)论衡之利。”许靖胀红了老脸,摇着头说道。

仲长统显然不知道论衡是什么,并没有太在意,曹冲一下子却听得上了心,连忙问道:“文休先生,你见过王仲任的论衡吗?”

许靖摇头道:“我也没见过,不过在会稽时听王景兴(王朗)说起过,说王仲任这部书包罗万象,论说万物异同,学问甚深,但同时他诋毁圣贤,不为父隐,实在有违圣人教诲,所以人品低下,不是纯儒。”

曹冲有些不高兴了,谁不知道论衡是有名的唯物主义哲学巨著,王充是著名的唯物主义哲学家,那是我从小就景仰的人,怎么到你这儿成了一个小人了,还说什么不是纯儒,你这样的就是纯儒了?他强压着心头的不快,沉声问道:“那先生可知这论衡一书哪里可以见到,冲久闻其名,寻觅不得,还望先生告知。”

许靖有些意外的说道:“将军不知吗?论衡成书以后,不在中原流传,通晓此书者,据许靖所知唯两人耳,蔡伯喈流落吴会的时候,见到此书,学识大进,他把此书当成珍宝,密不示人。另外就是王景兴,他在会稽任上时,钻研此书甚深。王景兴就在丞相府,怎么将军没听王景兴说过?”

曹冲一拍大腿,长叹一声:“冲找此书久矣,没想到精通此书的两人却都在我的身边,真是造化弄人。”

第五卷 蜀道难 第三十节 蒲元

曹冲在席间见识了仲长统的大才,叹为观止,立刻邀请他留在自己身边,至于他的使命,就到此为止了,回邺城交令的事自然有人去办理。仲长统在邺城呆得不开心,这次出来就是为了看看曹冲究竟是什么样子,对曹冲的相邀自然是求之不得。散了席之后,曹冲送走了许靖,把仲长统引入书房,品茶论谈,立刻发现他们的想法有很多接近的地方,谈得甚是投机。

仲长统被人称为狂生,不仅是因为他学问高,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想法不合于时。他认为“天”就是自然,它没意志和目的,并不是什么人格的神。“天”的运行有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人们只要顺“天时”,如适时播种,辛勤管理,及时收获,就有好收成,收多少不在于“天命”,而是在于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在政权得失上,仲长统不承认什么“神的旨意”,他认为创业者夺天下,建立霸业是由“人事”所致,同样,王朝由盛而衰,毁业亡国,也是由“人事”所为。他根本上不相信所谓的“天命”决定社会兴衰的说法,当然对把儒家经典神学化的谶讳更是嗤之以鼻,对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学说不屑一顾,直刺之以为妄说。象他这样的言论,在这个谶纬横行的时代里不被人当成狂生才是怪事。“公理,天人感应还是有的,不过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曹冲微微笑着,呷了一口茶悠得自得的说道。

“请将军指点。”仲长统不屑的一拱手,说是请将军指点,却是等着你说出来我就痛批一顿的样子。

曹冲笑了,这狂生果然就是狂生,有个性。他笑了笑说道:“我相信你说的天不是什么有知觉的神灵,只是我们所处地自然。包括这个天,这个地,这个山,这个水。他当然不会在尧舜之世生什么灵瑞,也不会在桀纣之世降什么天灾,但这个天地山水却和我们息息相关。荆山就是这个自然的一部分,我们就拿荆山打个比方,荆山有竹。可为箭杆,获利甚丰。如果我们砍伐得当,把一些不好的竹材砍掉,让好的竹材得到更多的养分,荆竹就会越长越好,获利也会越来越多,这就是我们影响了荆山,同时荆山也回报了我们。如果我们只管大量砍伐,却不去有效管理,不用多长时间。那些贪利的商人就会将荆山砍成秃山,到时候山体暴露,不仅竹子长不成,还会造成水土流失,山体滑坡,这就是我们影响了山,但是坏的影响,所以荆山也报应了我们。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也未尝不可以称之为天人感应。”

仲长统一愣,哈哈笑了,拱了拱手道:“将军高见,这骗人的天人感应四字,到了将军口中,却另有一番深义。将军此言,和老子所说道法自然倒颇有相合之处。”

“老子也好,孔子也好,墨子也好,有益于我民者。我皆用之。有何不可,又何必拘于成见,守一家之规。”曹冲看着仲长统含笑不语,端起茶杯慢品。

“将军所言甚是,只是这些俗生拘于师法家法,不敢越矩,要不然就是陷在书里。皓首穷经。读死书,死读书。除了求一点仕禄,哪有半点有益于民生。”仲长统叹息不已:“我二十岁出游至今十年矣,如将军者,一人而已。”

“不,你不是一个人,你和王仲任虽然相隔数十年,从未见过面,但你们地思想,却是相通的。”曹冲凭着记忆,略微讲述了一下论衡的大致内容。仲长统立刻被吸引住了,听得津津有味,可惜再往深里问,曹冲却记不得那么详细,只能大眼瞪小眼,无奈的摆摆手了。

“公理莫急,我让人到邺城去将蔡先生和王景兴请来,到时候你向他们请教吧。”曹冲只得挂出免战牌。仲长统意犹未尽,可曹冲确实说不出太多的东西,他虽然觉得遗憾,也只得就此打住。

“公理,若想知道天知,就得学伏羲作八卦一样,仰观天文,俯察地理,近察诸身。”曹冲引诱仲长统道:“我在南阳时,看到张平子的遗作,现在全放在襄阳,你如果有兴趣,不妨到襄阳去。仲豫先生和宋仲子都在襄阳,相互切磋,一定大有长进。”

“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就去襄阳,不在汉中呆着了。”仲长统一拱手,兴冲冲的起身说道:“天已黑了,将军日理万机,还是早点休息的好,我就不打扰了,明天一早我就去襄阳,不来和将军道别了。“

曹冲一愣,心想这小子还真心急,一刻也不呆了,要不是看天黑了,说不定他现在就能跑了。他摇摇头,无奈的笑了笑,起身送仲长统出门,自有人安排他去休息不提。

送走了仲长统,曹冲回屋看到大双小双正在收拾,邓艾捧着一摞公文正在等着,却不见这些天改了性,一直在旁边兢兢业业的当书记员地孙尚香,不由得有些奇怪的问道:“士载,虎妞呢?”

邓艾笑了笑,还没回答,大双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公子今天接待许文休先生,夫人听得无趣,就带人到南郑城中转了一圈,结果……”

曹冲一皱眉,心想这孙尚香安静了没几天,是不是手又痒了,别是又惹出事了吧。

“结果怎么了?”

“结果回来的时候怒气冲冲的,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不说话,怎么问也不说,后来还是问了孙颦儿才知道,她跟人比刀比输了,三十清钢刀被人一刀割成两断。”大双嘻嘻的笑着,将孙尚香出去玩耍,结果栽了一个大跟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原来孙尚香见今天曹冲陪着许靖和仲长统谈天说地,她觉得十分无趣,估计也演练不成兵法,说不成战事,就带着孙颦儿和几个女卫溜到街上去了。南郑街上很热闹,基本上和襄阳差不多。在军营里天天缠着曹冲和法正等人讨教用兵学问的孙尚香一看之下,顿时大呼有趣,带着人沿着街越走越远,尽然慢慢走到了铁市之中。

铁市之中有不少铁匠铺,打刀打剑地都有。孙尚香有一把曹冲给的三十清钢刀,普通的刀剑自然再也看不上眼,就连孙颦儿要买把短刀地时候,她都不自觉的拿手里的三十清钢来衡量。这么一比,买一把趁手的短刀居然连逛了几个铺子也没买着合适的,本来啊,人家普通人用的短刀怎么能跟她这把刀相比呢。买不着也就罢了,偏偏她的口气还比较狂,把人家摊子上地刀剑说得一文不值,结果有一个铁匠生了气,不知好歹地要跟她比试一下,正中想要显摆的孙尚香下怀,被她接连砍断三把短刀不说。还被她奚落了一阵。

铁匠不知道孙尚香的老虎身份,觉得被一个外乡来的女人给笑话了,不仅是丢他自己的人,还丢了整个汉中铁匠的面子,一气之下,把孙尚香领到一个很小的铺子,请出一个貌不惊人,看起来象是没睡醒地年轻人来。把情况一说,结果那年轻人也有些不痛快,从里屋拿出一把刀和孙尚香一比试,轻而易举地把孙尚香视若珍宝的三十给砍成了西瓜刀。

孙尚香又失刀,又丢人,受了严重打击,要不是孙颦儿苦劝住,她几乎要本性爆发,将那铁匠铺给打劫了。回到太守府之后很不痛快,一个人躲里抱着断刀伤心落泪。连晚饭都没出来吃。

曹冲听了。忍俊不禁地笑了:“走,带我去看看虎妞哭起来是什么样子,我还没看过呢。”

大双吃吃一笑,当先领着曹冲去了孙尚香的住处。孙颦儿带着女卫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台阶上,托着腮发呆,一见曹冲来了,连忙站起身来行礼。曹冲笑道:“你们都去吃饭吧。这里的事交给我了。”

孙颦儿大喜。知道曹冲有手段能安抚住孙尚香,大不了再给她一把好刀就行了。当下连忙带着人下去用饭。曹冲走到门前,抬起手刚要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孙尚香从门缝里露出半边脸来,看了一眼曹冲,轻轻的拉开了门。

曹冲伸手拨过她的脸看了看,见她双目微红,看起来真是哭过,不禁笑道:“真是个傻蛋,一把刀断了就断了呗,有什么好伤心的,明天再给你一把就是了,不吃饭饿坏了怎么办?夫君我会心疼的。”

孙尚香脸一红,抬手拨开了曹冲地手,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谁伤心了,我就是生气那个铁匠太狂妄了,把我的刀割断了,还说我的刀是破铜烂铁,太欺负人了。”

曹冲“噫”了一声:“你也有被人欺负的时候?不容易。看来这段时间你不仅武技大涨,心性也有不少长进,居然没把那个铁匠给杀了,把铺子给烧了,看起来不象个老虎了。”

“且,我杀他干什么,你以为我那么好杀吗。”孙尚香有些生气的扭过头,不再理他。

曹冲笑了笑,伸过手拉起孙尚香的手,将她摁到座位上坐好:“好好吃饭,然后安安稳稳的休息一夜,明天我跟你去找场子,看看是什么人,居然能将我的虎妞欺负得这个样子。”

“你要把他那把刀给我要过来。”孙尚香破涕为笑。

“我不仅要把那把刀要过来,我还要让他专门给你打一把好刀。”曹冲拍着胸脯道。

“嗯!”孙尚香开心的点点头,拍着肚子叫道:“我真地饿了,孙颦儿,你死哪去了,也不给我送饭。”

话音未落,小双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一边将饭菜放到孙尚香面前一边笑道:“夫人,颦儿正要吃饭,我就给你把饭端来了,还是热地呢。”

孙尚香谢了一声,拿起筷子一顿狼吞虎咽,不大一会儿就将一碗饭,两盆菜一汤打扫干净,然后才满意的摸摸肚子,接过小双递过去的手帕擦了擦嘴:“吃饱的感觉真好!”

曹冲看着身材越发丰满的孙尚香,咽了口口水。

第二天起来曹冲和孙尚香对练之后,孙尚香草草吃完了早饭。就拖着曹冲要上街去找公道。两人还没出门,虎士来报,有个年轻人抱着一把刀在府门口求见,自称是汉中的铁匠,昨天得罪了夫人,今天献刀请罪来了。

曹冲一听笑道:“虎妞,你被人家认出来了,恶名在外。人家怕你报复,干脆送上门来了。”

孙尚香大步冲出了门,不大一会儿就抱着一把刀喜滋滋的带着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回来。她冲着曹冲一挑眉毛,得意地笑道:“嘎嘎嘎,这把刀是我地了。”

曹冲没理她,打量了她身后那个略有些拘谨的年轻人一眼。那个年轻人二十来岁,浓眉大眼,面皮黝黑,手上全是老茧,虽然穿了一身干净地衣服。却显然不太自然。两只眼睛和曹冲对视了一眼,立刻将眼神低了下去,眼神恭敬却没有一丝谦卑,只是很客气的拱手说道:“沔阳蒲元,见过将军大人。”

“你叫蒲元?”曹冲擦汗的手停了一下,盯着蒲元看了两眼,忽然想起一个人名来。

“正是。”蒲元轻轻的应了一声:“小人昨天不知是夫人,得罪了夫人。今日特带刀来向夫人陪罪,还请将军大人恕我不知之罪。”

他昨天一时意气,砍断了孙尚香的刀,后来听看热闹的小孩子说,那些女人进了太守府。他立刻想起来了,听说新来地镇南将军曹大人有个小夫人姓孙,是江东孙家的人,是襄阳一霸,最近才被将军大人收服的。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孙尚香在南郑并没有多少恶名。可听襄阳来的商人说过。这个孙夫人号称老虎,连代将军大人行南郡太守之权的郡丞刘大人都要让她三分的,自己怎么就惹上她了呢。他立刻想到的就是卷铺盖走人,结果被他老父亲劝住了。

他父亲说,你只是听说孙夫人在襄阳是一霸,可没听说她具体有什么恶行,最多也就是喜欢打打架而已。何况她昨天被你气成那样。也没有动手,可见传闻未必就是事实。再说了。将军大人求贤若渴,仁名远播,他一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追究你,你又有一身好手艺,不如借着向孙夫人赔礼的机会,上门毛遂自荐,说不定能得到将军大人的重用呢,就象那三个列侯木匠一样,成为将军手下的红人,还有可能在襄阳里做个教授什么地。

蒲元没有奢望封侯,也没有指望在襄阳里做教授,但他对能投到曹冲帐下有机会将自己的手艺发挥出来却颇为心动,当下考虑了一个晚上后,今天一早就带着刀到府上求见。本来以为曹冲就算不为难他,至少也要让他在门口等一等的,没想到通报的人刚进去一会儿,那个孙夫人就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当时吓得蒲元几乎扭头就跑,好在孙尚香只取了他的刀,却没有一刀砍死他,还带着他进了府见到了曹冲。

曹冲心中狂喜,脸上却只是微笑,他拿过孙尚香手里的刀挽了个刀花,赞道:“好刀,好刀,重心合适,挥洒自如,就凭这一手,就知道是把好刀。”

“多谢将军大人夸奖。”蒲元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曹冲手中长刀一挥,刀光一闪,只听见嗤的一声,旁边练拳用地一根碗口粗的木桩应声而断,切口齐整,曹冲呵呵赞道:“果然锋利,怪不得三十清钢刀都不是对手,好手艺,好手艺啊。”

蒲元笑道:“这不算什么,将军不妨取一如此粗的竹筒来,在里面灌满铁珠,然后再试刀,才能显出此刀的好处。”

曹冲偏着头看了他一眼,心中笑道,果然有本事的人都有个性,这个蒲元从根子里也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只是现在他还年轻,不知道他的手艺到了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不妨一试。于是他点了点头,让人去按照蒲元的要求准备竹筒,自己却招呼蒲元坐下叙谈起来。蒲元受宠若惊,恭恭敬敬的坐在曹冲对面,有些局促的接过曹冲让人给他倒地茶,小心谨慎地呷了一口。曹冲笑道:“味道如何?”

蒲元此时思潮起伏,幸运有之,惊讶有之,疑惑有之,一脑门子的心思,哪里尝得出茶的味道,听得曹冲相问,连忙拘谨的笑道:“好,好。”

曹冲见他如此紧张,不免笑了,他左手举起他送来的那把刀,右手曲指一弹,龙吟之声悠然远振,他赞了一声:“此刀声如玉振,当在五十以上,怪不得断我的三十轻而易举。”

一谈到专业问题,蒲元的胆气立刻上了来了,声音也不颤了,脸色也自然了,他接过话头笑道:“将军高见,此刀七十二,用蜀山之铁精心成,斩金断铁,无所不能。不过此刀锋利主要不在锤次数,而在……”

“而在淬火之术。”曹冲轻描淡写地说道:“多不过是去除杂质,使铁纯净,却不能使其锋利,纵能绕指柔,却无断铁刚,只有让炽热之热快速冷却,方能锋利至斯。”

蒲元一下子愣住了,他瞪着眼睛惊讶地看着曹冲:“将军也懂刀之术?”

曹冲摇摇头说道:“我不懂刀之术,不过和襄阳的匠师处听了一点皮毛而已,和你可无法相提并论。”他说着,将长刀交给蒲元:“竹筒已备好,可以试刀了。”

蒲元有些不相信地看了曹冲一下,接过长刀,走到手持灌满铁珠的典满面前,双手握刀,两脚一前一后站好,比了比位置,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刀举过头顶,大喝一声,挥刀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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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三十一节 刘璋

“哗啦”一声,竹筒断为两截,里面灌满的铁珠喷涌而出,洒了一地。蒲元恭敬的倒提长刀向曹冲拱手道:“将军,元献丑。”眼中却是抑制不住的骄傲。

典满将竹筒送到曹冲面前,又从地上捡起几个铁珠放在宽大的手掌中伸到曹冲面前,眼中透出惊讶的神采:“将军,果然是斩金断铁呢。”

曹冲早有预料,一时倒也没显得有多激动,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十足十的摆出了咱是见过世面的派头。他伸出两指,拈起一颗被劈成两半的铁珠,看了看光亮的茬口,又将铁珠扔回典满的手中,拍拍手笑道:“好刀,果然是好刀。”

孙尚香从蒲元手中抢过长刀,心疼的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刀上依然光亮如新,并无半点破损,这才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喜笑颜开的凑到曹冲身边,挤了挤眼睛笑道:“再给我打把趁手的短刀吧。”

曹冲见她一副讨好的样子,忍俊不禁,他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小家子气”,伸手把贪心不足的孙尚香拨到旁边,孙尚香牙一咬,眼一瞪,刚要发飚,小双冲她摇了摇头,嘴角向曹冲撇了一下,意思是稍安勿躁,且听下文分解。孙尚香立刻明白过来,将刀在腰间别好,静听曹冲发话。

“你有字吗?”曹冲张了半天口,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蒲元地字。无法称呼他。

“回将军,有字,小字玄伯。”蒲元在铁市呆的时间长了。虽然几年前就取了字,可铁市里的铁匠们根本不听那一套,还是叫他小名,这字却无人提起,今天算是难得地用一次了。

曹冲点头:“玄伯,你这好手艺,只在南郑打刀实在太可惜了,到我军中来吧。襄阳有不少作坊,里面有手艺熟练的匠工,你去做个头目,每年可领得五百石的工钱。”

蒲元心中一喜,一年五百石,这可就是一个县长的水平了,他一个铁匠一下子能拿这么多,实在让他很意外。他刚想答应,可想了想又迟疑了,有些为难的说道:“将军恩赐。元本当从命才是,只是我家搬到南郑数年,挣的一点钱也仅够生活而已,且老父老母年高,无人照顾,只怕元不能远离。这……”

曹冲看他为难的样子,不禁笑道:“玄伯也有二十多了,怎么没娶妻吗?”

蒲元脸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想娶,可是家中实在拿不出聘钱来。这才一直拖延着。”

曹冲更奇怪地了,口中“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问道:“你有这一把好手艺,怎么还会没钱?”

蒲元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瞒将军。元手艺虽好,却不善经营,再加上张师君以道治民,爱刀之人并不多,生意一直不是很好。家中老父身体不佳,我刀又要多寻好铁,就是挣得两个钱也都耗在买铁上了。本来与……村中的兰英儿情投意合,只是一直没钱迎她过门。已经拖了几年。所以……”

蒲元声音越说越低,脸越说越红。他憋了半天,脸胀得通红,抬起头看着曹冲吞吞吐吐的说道:“将军……能否先预支一两个月的工钱,先让我安顿了家中,然后我再去襄阳?”

曹冲似笑非笑的看了蒲元一会儿,直看得蒲元如坐针毡,后悔莫及,几乎要走身告辞,这才开口笑道:“玄伯,那个兰英儿多大了?你提亲了没有?”

“兰英儿比我小两岁,今年二十了。我准备不起礼钱,所以还没提亲。”蒲元羞愧难当。

“兰英儿等你这么多年,很不容易,这件事我替你操办了吧。”曹冲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说道:“你去襄阳确实也不太方便。这样吧,你在南郑挑几个聪明肯干的铁匠,一起到兵曹去做事,我单独给你们建一个作坊,专司打照上等兵器,你看可行否?”

蒲元一听不用去襄阳同样可以做官,不仅自己可以做官,还可以带几个人做官,心下大喜,立刻翻身拜倒:“谢将军,将军的大恩,元没齿难忘。”

“你要是真的感激,先替我造二十把这样的刀来。”曹冲笑着,伸手将蒲元拉起来,指着孙尚香别在腰里地长刀说道,“另外再替夫人打一把短刀,算作她为你提亲的谢礼,如何?”

蒲元和孙尚香都听得愣住了,蒲元虽然觉得曹冲让孙尚香去替他提亲有些意外,却不敢表示什么异意,孙尚香却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虽然名义上是曹冲的妾,但她却还没举行过仪式,实际是还是个闺女,哪有闺女去做媒婆的。她立刻胀红了脸,张口正要说话,曹冲一摆手拦住了她,对蒲元说道:“既然你没有异议,我这就派人带你去见南郑令曹大人,你有什么要求,一概向他提就是了。”

蒲元千恩万谢,跟着一个虎士走了。曹冲这才转过身来,对挠着头的孙尚香说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别跟个猴子似的抓耳挠腮。”

“我……我怎么能做提亲的人?”孙尚香憋了半天,终于突口而出。

“为什么做不得?男人能提亲,女人自然也能提亲,你不是还想做将军吗?大汉朝也没有女将军呢。”曹冲摇摇手说道:“你收了人家的长刀,还想要把短刀,去做点事也是该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要多少钱去跟子平拿,别办得太寒酸了。”

孙尚香瞪着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曹冲,嘴张了几张还是没说出来,她有些郁闷的一拍大腿。气得叫道:“我自已还没嫁人,怎么能去做媒婆?”

“你搞什么?你是我地老婆,怎么还想着嫁人?”曹冲又好气又好笑。

“可是我们还没有……”孙尚香还是想不通。

“没有什么?没有圆房?”曹冲嘎嘎的笑了两声。凑过来笑道:“要不就在今晚吧,反正你住我帐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将士们都知道的。”

“我呸!”孙尚香羞得耳根都红了,起身就走。曹冲抬手笑道:“喂,我可告诉你啊,过些天要打仗了,你不趁这个机会出去转一转,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孙尚香脚步滞了一下。身体一顿,跟着又大步流星地走了。

许靖带着张松和蒋干匆匆地起程了,他们日夜兼程赶往成都。路上经过几次试探之后,张松就摸清了许靖的想法,于是向许靖表露了准备劝降刘璋的打算。许靖一听这个曹冲背后的亲信对自己如此信任,十分得意,出了不少主意,分析了益州的情形势,甚至讨论到了曹冲占据益州之后如何治理益州的问题。他在交州呆过多年,对益州南部的形势略有了解。说起来也有不少有价值地意见。张松一一记下了,准备回去向曹冲汇报。

他们赶到成都时,正是新年地时候,成都一派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刘璋因为曹冲一举攻克汉中,老仇人张鲁现在去了邺城做富家翁,多年地心腹大患得以消除,心情非常好,不仅大赏众官,还在成都城外施粥。救济那些无家可归的穷人。

张松看到刘璋时,刘璋正在和众僚属一起欣赏歌舞,圆圆地脸上荡漾着快乐的笑容,一见到许靖带着张松和蒋干进来了。他开心的笑道:“文休先生辛苦了,快来坐。永年,你和子翼也坐下,先休息一会儿再说公事,这大年头的还让你们跑来跑去,真是辛苦你们了。”

许靖满面笑容,拱了拱手坐下。张松扫了一眼四周,见成都令李严。主簿黄权。从事王累、郑度等人都在座,知道这大众广庭之下不好劝降。便哈哈一笑,团团作了个揖,在一旁坐下,和蒋干两人津津有味的欣赏起歌舞来,不时的和刘璋说说闲话。直到夜深才散了宴席,等众人都走了,刘璋才睁着腥松地醉眼,斜睨着蒋干和张松说道:“永年,子翼,我这益州治理得如何啊?”

蒋干微微一笑,欠身说道:“使君治下的益州,自然是民生安定,百姓和乐。”

刘璋哈哈一笑,得意的晃动了一下身子,脸颊上两酡酒红更甚了,他满意的嗯了一声:“民生安定略可以说得,百姓和乐吗,还有些距离,我只可惜手中的粮食不足,要不然啊,我就不是只在成都施粥了,要在整个益州都施粥,要让益州没有挨饿的人才算得圆满。”

许靖连忙笑道:“使君仁义,这益州的臣民都是有目共睹的,镇南将军在许靖面前多次提起使君,对使君的仁义也是赞不绝口呢。”

刘璋瞥了许靖一眼,也点点头笑道:“是啊,镇南将军曹大人年纪轻轻,能将襄阳治理得如此有条理,也是极为不易,只是襄阳只是一城,南郡只是一郡,江南还有刘备虎视眈眈,只怕一时还腾不出手来治理益州吧。”他转过头看着蒋干和张松:“刘璋不才,愿为将军分忧,再做几年益州牧,什么时候将军大人要收复江南,我还可以从益州出兵,助将军大人一臂之力。永年、子翼,你们看如何啊?”

张松眉头一挑,看了一眼蒋干,蒋干也正转过眼珠看着他,两人目光一碰,顿时心领神会。看来这些天刘璋已经感觉到了危机,和手下的人商量过不少次了,这才在他们开口之前先将要求提了出来,他想占着这个益州牧不放,名义上可以接受朝庭地领导,实际上益州还是他说了算,这种主意显然有些异想天开。

蒋干笑道:“使君治下的益州,比起将军治下的襄阳确实不遑多让,不过这个比较有些不妥。将军大人受天子之托,坐镇襄阳,虽然名义上领着南郡太守地官职。但他却是以镇南将军地名义代领南郡太守,江南四郡现在逆贼刘备手中,暂且不提。就算江北的南阳、江夏二郡,也是归属将军大人治下,这益州既然还是大汉地领地,自然也归将军统辖。将军军务繁忙,并没有太多时间去管政务,所以这南郡的政务都是由刘子初刘大人代理,使君如果拿成都和襄阳比,那只能和刘大人比一比。而使君是一州之牧,和刘大人比未免有失身份,所以这个比较也不妥当,还是由益州太守董和董大人和刘大人比较更为妥当一些。”

刘璋脸一红,感觉到自己拿成都和襄阳比确实有些不妥,一下子把自己变成了益州太守一般。他干笑了几声说道:“呵呵呵,子翼说得有理。不过这军务却有些不妥,益州的军事,好象也无须镇南将军大人来统领吧?”

蒋干有些不解的“咦”了一声,有些意外的看着刘璋:“使君大人何出此言。这要是传到天子的耳中,可是要治使君大人一个以下犯上之罪地啊。”

刘璋郁闷之极,怎么自己一开口就错,还以下犯上,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以下犯上了,立刻沉了脸,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子翼此话怎讲,刘璋怎么就以下犯上了?”

蒋干笑道:“建安十三年,使君派永年兄弟二人去荆州面请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承制封大人为振威将军。封使君兄长为平寇将军,将军莫不是忘了?”

“没忘啊。”刘璋有些迷糊了,这将军印信他是收了地,不过这跟以下犯上有什么关系。

“既然没忘。使君是振威将军,自然要归镇南将军府统辖,也就是镇南将军地属下,现在却要和将军大人论个高低,岂不是有些不敬的味道?”蒋干好整以暇的摊开手笑道,一副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还要和将军比高低,岂不是自不量力的样子。

“这……”刘璋一时语塞。想想好象是这么回事。自己不过是个杂号将军,当然要归镇南将军府统辖了。这么一说,自己还真是曹冲那个小孩子的属下了?他看了看四周,有些后悔把所有的人都散走了,这里只剩下许靖、张松和蒋干三人,连个帮自己解围的人都没有。张松和蒋干当然不是自己这一边的了,而许靖这老头,眯着眼睛装瞌睡,脸上却带着笑,显然是在看自己地笑话。他一时无策,只得祭出遁法,哈哈一笑说道:“喝多了,喝多了,都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了。这个,我想先休息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说完,也不等张松等人回答,站起身来大步流星逃也似的走了,哪有一点喝多了的样子。许靖愕然,他没想到刘璋这么干脆,一见形势不好,撒腿就跑了,这老实人也有蔫招啊,他还没来得及向他汇报出使的情况呢,他怎么能走呢。

张松轻松的一笑,起身招呼许靖道:“文休先生,使君既然喝多了,今天是议不成事了,我们还是各自回府,等明天使君酒醒了,再议不迟。”

许靖无奈,只得跟着张松等人出了府,各自回家。张松带着蒋干回自己的府中,一路走一路商量着刘璋的怪异表现,他们也知道,刘璋其他的事可能会不太在意,你们只要说得在理,他就听你们也没关系,可这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他自然要小心一些,不会轻而易举的就将益州交出去。

两人说着进了府,一下车就看到张肃从里面迎了出来,张松不免有些惊讶,上前施完礼问道:“兄长,你不是在广汉任上吗?怎么回来了?”

张肃苦笑一声,拉着张松说道:“先别提这些事了,既然你回来了,就先进去见了父亲母亲,然后我们再说话也不迟。”

张松一听张肃地口气不对,立刻知道事情比较严重,也不多说,安顿好了蒋干,进去向父母行礼。老父老母见这个长得丑的小儿子如今做了官回来了,那张丑脸长得也顺眼了不少,心里开心,眉开眼笑的拉着张松说了好一通的话,这才将心中有事地张松放了出来。张松没说停留,一出了门立刻去找张肃,张肃正陪着蒋干说话,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兄长,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上次回来你不是还做得好好的吗?”张松急切的问道。

张肃叹了一口气:“你们知道吗?刘循回成都了。”

“刘循?他不是在白水关带兵吗?什么时候回的成都?”

“将军大人拿下南郑不久,他就回了成都,行程很隐秘,看样子你也不知道。”张肃看了一眼张松。张松点点头,他手下是有人,可人数太少,又进不了白水军的大营,如果刘循真要隐藏行踪,瞒过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听说他回来之后就劝说使君大人调兵北上,防止将军大人越过巴山入益州,以免和张鲁一样。使君可能是觉得白水军有近万人,路途又这么远,沿途又有众多险关,将军大人手下兵不过两万,想要强取益州根本没有可能,没有必要劳师动众,这才拒绝了他的建议,但却将我地广汉太守给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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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三十二节 挑拨

张松一听,不由得冷笑一声,他立刻明白了刘璋父子的意思。广汉郡在成都北,从南郑到成都的金牛道最后一道险城雒城便在广汉郡,显然刘璋父子担心曹冲利用张肃的这层关系直接威逼成都,所以一动手先把广汉郡给控制了。不过在张松看来,这显然是太儿戏了,如果曹冲的大军能到广汉,又岂是小小的雒城能够挡得住的。如果大军到不了雒城,那么就凭广汉的那点兵力,如何能威逼成都?

“看来他们不仅是妇人之仁,还是鼠目寸光。”张松哼了一声,毫不介意的捏了捏自己的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他看了一眼面有失落的张肃笑道:“兄长莫要放在心上,等公子进了益州,这广汉太守咱还看不上眼呢。”

张肃有些尴尬的一笑:“永年这说哪里话,我们家还没穷到差这么一个太守的俸禄的地步。”

张松呵呵一笑:“兄长这些天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柳家、杜家、赵家有没有什么反应?”

张肃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能有什么反应,成都人你也知道的,一向闲怪了,不怎么关心政事。曹镇南虽然取了汉中,可汉中离这儿太远了,对他们来说没什么触动。更何况张公祺是跟刘家有仇,跟他们又没有仇,他们才不关心这件事呢。”他顿了顿又道:“要说有人关心这些。也是关心曹镇南如果来了益州,会不会影响他们地利益,其他的……”他摊了摊手。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张松看着张肃地样子,摸着下巴上的几绺胡须沉思了片刻。张家是成都的大族,张肃和那些人的关系一直不错,虽然广汉太守做不成了,可这些大族根本不把这个放在心上,对他们来说,不管是谁来做益州牧,都不能把他们这样的大族置之不理。所以他们的心态很平和,也很傲慢。

“既然如此,让许文休去找找杜伯瑜吧,他们很谈得来的。”张松笑了笑:“我去找张南和(张裕)。”

曹冲看着张松派人送来的密信,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密信递给法正:“孝直,士元,这个刘季玉自己虽然忠厚,却养了个不怎么忠厚的儿子,看样子他还有点想法。”

法正接过信扫了一眼。又转手递给庞统,庞统微微一瞥,淡淡的笑了。他将那张宣纸放在案上,手摁上纸上拍了拍,微皱着眉着:“将军,如果刘季玉真的被这竖子劝动了,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件好事。汉中对益州虽然有地理上的优势,但真要用兵,恐怕不是一年两年能拿得下的。益州这些年很安定,民口殷富不弱于荆州。而且比起荆州来,他们有很多地利可以利用。别的不说,剑阁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何况我们实力并不占优势,想要强攻益州……”他摇了摇头,一副不是难,而是很难的样子。

曹冲当然知道要强攻益州有多难,当年钟会就是被姜维拦在剑阁前进不得的,凭着自己手下的两万人,想要强攻益州显然是不切实际地。他站起身来,走到沙盘面前。看着在崇山峻岭中蜿蜒而前的金牛道。看着横亘在大剑山和小剑山之间的雄关剑阁,沉吟不语。()法正和庞统见他看着沙盘不说话。知道他在考虑,也不吭声,站起身来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边,曹冲的眼光在沙盘上扫了一阵,嘴角慢慢的露出一丝笑容,他一手抱着胸,一手支着下巴,眼睛盯着米仓道,用一种很超然的语气缓缓说道:“既然我们去成都这么费劲,何不让他到这里来?”

法正怔了一下,不解的看了一下曹冲,见曹冲盯着金牛道东的米仓道,他顺着米仓道看了一眼,立刻笑了起来:“将军说得对,我不就敌,可使敌就我。”

庞统也笑了:“将军,朴胡等人去许县陛见天子也该回来了,是不是该请他们吃顿饭?”

曹冲哈哈一笑:“自然,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当然要请。他停了停又对伏案而书的邓艾道:“士载,给永年回信,让他向在成都地荆州商人拆借,不要心疼钱。”

邓艾应了一声,提起笔唰唰唰几下就写好了短信,吹干了墨迹,捧到曹冲面前,曹冲看了一眼,赞了一声道:“士载,你这书法越来越棒了,文好,字也好,就这样吧,立刻让人送出去。”邓艾脸一红,低了头退回案边,快速的将信转成密语,细心的将纸卷成一个细长条,塞进一个磨得发亮的小铜管中,双手捧着快步走了出去。

曹冲赞许地看了一眼邓艾,又对跪坐在一旁待命的孙尚香说道:“蒲玄伯那边进展如何?给你的短刀给打好了?”

孙尚香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晃了晃,喜滋滋的应道:“打好了,唠,这不就是吗。”

曹冲故意皱了皱眉头,用一种不满的语气说道:“他就替你打了短刀?我要的那二十把刀呢?”

“也打好了,曹大人刚刚派来人来通知子谦去领呢。玄伯在作坊里日夜不停的忙,连兰英儿都去帮忙了,玄伯说要尽快打出两百把来给虎士营配备齐全,至少于铁甲军可要等一段时间了,南郑上等的好铁都已经用完了,正让曹大人去抽调呢。”孙尚香脸上带着得意地笑容,嘴里却不敢怠慢,有条有理地将蒲元最近忙的事一一报来。

曹冲应了一声,接过孙尚香手中地短刀,用手指试了试刀锋,开心的点点头道:“嗯。这个蒲玄伯有一手,打出来地刀就是不一样,对了。你跟子谦说一声,那二十把刀领回来别急着发下去,我还有用。”

孙尚香眨巴着眼睛,有些意外的问道:“那二十把刀不是配给亲卫的吗,你留着还有什么用。”

曹冲笑道:“他们跟着我,接敌地机会并不多,不急得用这种好刀。朴胡他们三个过几天要来,我总不能一点见面礼也没有。这些蛮人凶狠好斗。送他们一把好刀,比送他们十万钱还开心呢。”

庞统呵呵的笑了:“将军说得对,我听铁心说过,上次朴胡就看中了他的三十清钢,要不是老朋友拉不下面子,说不定就硬抢了,将军送他这种刀,我担心他那老嘴里剩下的几颗牙要保不住了。==曹冲听庞统说得有趣,禁不住哈哈大笑,法正和孙尚香也忍不住跟着笑出声来。

朴胡还真被庞统说中了。当曹冲将由蒲元打造的三口刀送到他们面前时,他开心得咧开嘴露出孤独的一颗黄门牙笑个不停,抽出刀推到一臂之外,眯着老眼看了又看,爱不释手,立刻将腰里佩的一口长刀抽出来递到身后的朴敢手里,小心地将古朴的新刀插进腰带,又细心的摸了摸,摆正了位置,这才拱手谢道:“多谢将军赠刀。朴胡蛮夷之人,不会说什么客套话,只能在这里向将军保证,巴郡七姓巴人。从此唯将军马首是瞻。”

曹冲淡淡一笑,心说你个死蛮子,又刁又滑,我送了你那么多财物,结果你派朴敢带着五十个人来充门面,死活不同意上战场,好在我计高一筹,扯你的虎皮作我的大旗。把五十人变成两千人。把张卫给吓得方寸大乱。现在张鲁降了,你没了靠山。只能投靠我了,襄阳商人给你带去那么多好处,你都没主动提出来支援我一下,现在赏你口刀你就说得这么漂亮,以为我傻啊,真要让你出兵,你只怕又要找借口了。

曹冲含笑不语,斜着眼睛瞟了一下旁边的法正。法正心领神会,站起身来,端起酒杯走到朴胡面前:“头人何必如此多礼,我家将军眼中没有汉夷之分,只要是我大汉的子民,都一视同仁。你是巴郡七姓巴人的头人,说起来比襄阳的大族可要硬气多了,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粮有粮,一跺脚大巴山都要抖三抖,有你头人这句话,将军可是得了一大助力呢。”

朴胡老脸一红,知道法正是在说他坐拥雄厚实力,却不象铁心他们一样主动提出加入曹冲的阵营,他掩饰性地大笑了两声,举起杯和法正示意了一下,摇着头说道:“法校尉见笑了。”

法正哈哈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看了一眼朴胡身后的朴敢和杜身后那个英武的年轻人,笑着对朴胡说道:“朴头人,你年近花甲,如今又被天子封了官,成了朝庭大员,应该心满意足的含颐弄孙了,可惜你早生了几十年,要不凭着你的一身武艺,如果跟着将军大人,将来凭着战功拜将封侯也是举手之劳啊,可惜啊,现在只能在巴山里看风起云涌了,不知朴头人会不会感到有些遗憾啊。”

朴胡人老成精,他见法正话中有话,嘿嘿一笑,偏过头瞅了一眼朴敢,见朴敢正有些郁闷的撇着嘴,心中暗自叹息,这个侄子跟着曹冲打了一仗,虽然没有上战场,心却被曹冲手下的将士一举夺城的骁勇给搅乱了,特别是这次铁心的儿子铁勒又立了战功,被曹冲在众人面前夸了几句,心里那鼓酸劲儿就别提了。他这傻小子,怎么就看不出来曹冲这伙人是在拖他下水呢,谁不知道板蛮的英勇善战,可惜再善战,打仗总要死人地,朴胡老了,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冲动和热血,不想再看着年轻人战死。

可惜,年轻人却是体谅不到这一点的,就象当年他不听父亲的一样。

“法校尉,不是朴胡藏拙,实在是山中今年收成不好,庞太守又横征暴敛,不仅收了很多名目地税,还强逼着我们去当兵,如今我寨子里的年青人实在是太少了,老弱妇们日子难过得很啊。”朴胡摇着头叹着气。大倒苦水,袁约和杜心意相通,立刻也凑上来叹苦经。大骂巴西太守庞羲没人性,又抢人又抢粮,一时说得好象他们巴人都被庞羲逼得要灭族了似地。

法正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拉着朴胡说道:“原来如此,那就错怪三位头人了,只是三位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不向将军说明呢。这巴郡也在将军地管辖范围以内,你们从来也没有提起过。将军大人一直以为你们过得不错呢。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将军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啊。”

他说着拉着朴胡三人走到曹冲面前,故作慷慨激昂地说道:“将军治下居然出现这种事情,实在对将军地声望有莫大的影响,法正为将军计,应当出兵巴西郡,为三位头人作主,讨回公道。”

曹冲故作为难地沉吟了片刻:“孝直,你莫要着急,这庞太守又不在此。我总不能才听了一面之辞就下结论,再说了,我虽然管辖荆益军事,但巴西郡现在平安无事,我也没有任何理由派兵入巴郡,万一朝庭问起我来,我如何应答?三位头人,这样吧,等有机会遇到庞太守,我们再问问是怎么回事。然后再作处理,岂不是更妥当一点,也免得委屈了哪一个。”

朴胡一听就急了,听曹冲这话的意思。是说他在诬陷庞羲了?虽然他说地确实有点过,可那不是被法正给诱的吗。如果这话传到庞羲耳朵里,那庞羲还不恨死他,到时候肯定没他的好日子过。他上前一步刚要说话,却被法正摁住了。法正冲着他摇了摇头,笑道:“将军所虑甚是,我倒是有些过于激奋了。这样吧,大家先喝酒。宴会我去听朴头人细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到时候再回报将军就是了。”

曹冲微微点头,冲着激动的朴胡摆了摆手。举起酒杯笑道:“朴头人放心,如果你们真受了委屈,我一定为你们主持公道,只是这事不是小事,谨慎一些还是应该的,请朴头人见谅。”

朴胡无话可说,只得悻悻的退了下来。他后悔的看了一眼袁约和杜,他们俩也觉得今天有些嘴快,好象有些难以收场,后悔不迭,这喝到嘴里的酒也有些酸了。

酒宴散了,朴胡三人心事重重的回到驿所,三人围坐在灯下,相互不语。朴胡花白的眉毛抖了半天,长叹一口气道:“二位,看来我们不出点血是不行了,如果再不送些人去,只怕这个小曹将军就要和庞羲联手整治我们了。”

袁约和杜同时苦笑着点点头,看了看门口地朴敢说道:“就是我们不同意,只怕那些小兔崽子心也早就动了,既然要出兵,还是跟着这个小曹将军稳妥些,不管怎么说,和庞羲比起来,他对我们巴人还是仁义得多。”

朴胡唉声叹气了半天,咂了半天的嘴,这才抬起头道:“既然你们二位也这么想,我们就商量一下出多少人合适。袁老弟,你那边能出多少人?”

袁约苦着脸,犹豫着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在朴胡面前晃了晃。朴胡眉毛一抖,抬起头瞪着袁约:“两千人,你一下子出两千人?”

袁约连忙摇头:“不不不,我哪出得起两千人,我是说两……百人。”袁约有些胆怯的看了一眼朴胡,朴胡看着他的两根手指头,眼皮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两千人太多,可两百人也太少了点,这个小曹将军手下,以两千人为一营,不管是荆山军、益州军还是新组建的汉中军,都是两千人,我们如果出得太少了,只怕他不会满意,再者打起仗来总是当陪衬,孩子们也憋屈。我的意思是我们三家,也得出两千人,我的寨子大些,我出一千,你们二位各出五百,你们看如何?”

他说完紧闭双唇,迷糊的老眼扫了一眼有些惊讶的袁约和杜。袁约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朴老兄,你寨子大,出一千人没问题,我那个寨子小,出了五百兵,可就没几个精壮了,万

“万一什么?”朴胡抢断了他地话,有些不快的说道:“你怕我去劫你的寨子,还是怕杜老弟去打你的主意?”

袁约大惊,他连忙摇手道:“朴老兄说地哪里话来,我哪里敢有这个想法,我和老杜从小就跟着你打拼,以老兄为马首,如何敢怀疑二位。”

杜暗自摇头,他知道这二位都在暗自提防,并不比提防庞羲或曹冲差。他连忙拉住两人劝道:“二位兄长都想得太多了,都是自家人,何必闹得生份了。我觉得朴老兄说的有理,人去少了,也捞不着什么战功,还不如不派。至于各自的寨子,我觉得二位也看得太重了,如果曹将军真能替我们作主,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如今各个寨子里虽然和邺城、襄阳的那些大族不能比,可也算是能吃饱穿暖,哪会去想别人的心思,更何况我们还是几十年的交情。”

朴胡点点头,缓和了面色说道:“杜老弟所说正是,如果曹将军对我们也象对铁心他们一样,我们又何必搞得那么紧张,自从襄阳的商人来了之后,那些山货都不用担心坏掉了,大家地荷包也鼓了不少。法校尉说得有理,我们也该享享福了,不用再打打杀杀,至于年轻人,就由他们自己去吧。”

袁约见他们两人都同意了,自己也不好再反对,只得咬着牙应了下来,各自盘算着出哪些人,朴胡想了想又说道:“我们出了人,总不能由别人带吧,那岂不是替别人挣战功,还得选两个带兵地人才是。”

杜和袁约一听,连连点头,杜想了想说道:“朴老兄说得对,我们不能白白出人,得跟曹将军要两个官位才合算。这样吧,我看朴老兄的侄儿新守就不错,他和铁勒又熟悉,到了曹将军帐下,也有个照应,就由他领兵如何?”

朴胡一听,正中下怀,他出地人多,当然得派自己的亲信带兵立功。他满意的看了一眼很识相的杜笑道:“他一个人可不成,你手下的那个何平,还是该封了个副校尉吗,也正好给新守作个副将,有他在,我也放心得多,袁老弟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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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三十三章 叛乱

袁约暗自后悔自己反应没有杜快,如今这支还没组建的新军的正副两个校尉都已经有了人选,而自己也同样出了五百人,却什么好处也没捞着,自然是吃了亏了。不过朴胡势大,杜现在又站在他那一边,自己就算有意见也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杜将袁约的神情看在眼里,转身对朴胡说道:“朴老兄,我看他们两个虽然都勇猛善战,可惜都没什么学问,新守还好一点,我手下那个何平斗大的字认不到十个,将来文书工作实在有些吃力,我们三人中,武技最好的自然是朴老兄,这学问可就是袁兄了,不如由袁兄出个能说会写的人给他们作个文书,岂不是方便许多。”

朴胡知道朴敢其实和何平差不多,认识的字两只手数得过来,到了曹冲军中免不了有好多文书要看,光凭他们两个确实有些吃力,与其由曹冲派一个外人来,不如由袁约出个人了,好歹是有共同利益的。所以他一听杜的话就赞许的说道:“杜老弟说得对,要论学问那当然还是袁老弟好,他手下的人识文断字的也多些,由他出个人最方便了。”

袁约一听,心情好了很多,立刻谦虚了几句,就将自己的小儿子袁虎安插到了军中。他心里有话,你们虽然势大,可那两个人都是粗人,我儿子可是文武全才,兵书也是读过不少的,将来这支部队谁说了算还指不定呢。三人各怀心思各取所欲,关系立刻融洽了许多。正说笑着。朴敢来报,法正来了。

朴胡收了笑容,将朴敢叫到面前一本正经的大声说道:“新守,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准备从三个寨子里抽调两千精兵投到曹将军帐下,我本来是对你不放心地。可是你二位叔叔极力推荐你,还让何平给你做副手,让袁虎给你作文书,他们既然如此看重你,我也就只好听他们的,给你一个机会,你到了将军帐下。可要努力。到时候丢了二位叔叔的面子,就不要回寨子来见我了。”

朴敢和何平在门口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话,如今听朴胡说得一本正经,声量又这么高,知道一方面是卖个人情,另一方面却是说给门外的法正听的,当下连连应承,拍着胸脯大声说道:“请伯父和二位叔叔放心,我和子均、阿虎到了曹将军帐下。一定相互支持,奋勇作战,绝不敢丢了寨子里地脸面。”

朴胡和杜、袁约对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道:“如此就好。二位老弟,我们请法校尉进来吧。”

法正在门外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却不动声色,他上下打量着站在门口的何平,这个年轻人七尺身材,虽然不算高大却极矫健,嘴边留着两撇淡淡的胡须,显得有些稚嫩。面相一般。两只不大的眼睛却是极有神,他略低了眼光。不卑不亢的看着法正地胸前,不直视法正,却又不偏离他地眼神。

法正满意的点点头,跟着朴敢进了屋,对着三位头人拱拱手,不紧不慢的坐下,这才微微一笑:“巴人号称神兵,习于山中作战,如今三位头人能大力支持,将军一定会十分高兴。将军让我来听听三位头人关于巴西太守庞羲欺压诸位的事情,如果事情属实,他一定会为三位作主。”

朴胡心道,这事就是你挑起来的,如今已经坐实了,我们反正人都出了,也不怕和庞羲闹翻,最好能让这个曹将军一下子搞死庞羲,以后这巴中三郡都由我们三个说了算才好呢。当下三人心领神会,搜肠刮肚、添油加醋的将平时庞羲做的事一一道来。法正一旁适时的引导两句,在庞羲缺席的情况下,他地罪名很快就被落实了。

法正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说道:“三位头人,庞太守这些事确实做得有些过份,只是这些事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要追究起来,颇费些时间,我看三位头人不如先回去和庞太守交涉一下,如果他能退回多收你们的财物,那就算了,如果他还是执迷不悟,将军自会前去给三位主持公道。”他说着,看了一下凝神细听地三人,又提醒道:“不过三位可要注意一下方式,千万不要弄出什么民乱来,万一阆中被人抢了的话,事情可就不太好解决了。”

朴胡眉梢一跳,连忙点头:“法校尉放心,我等心中有数。”

法正起身哈哈一笑:“那我就先告辞了。”

朴胡三人也跟着站起身来,和法正拱手作别,法正和朴胡等人客套着,出了门,又回头看了一眼兴奋难抑的朴敢和面色沉静的何平,微微一笑:“二位,法正就在将军帐中候二位大驾。”

朴敢和何平连忙回礼:“不敢,届时还请法校尉多多指点。”

法正走了,朴胡回过头来有些兴奋的看着袁杜二人:“二位兄弟,如今好机会送上门了,姓庞的这么多年欠我们的帐,该好好跟他算一算了。”

杜想了一会儿,狠狠的点了一下头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我们明天就起程赶回山中,一起去讨个公道。”

庞羲这些天感觉很不好,他地眼皮天天都在跳个不停,每天夜里都睡不好,脸色很差。自从邓芝把在曹冲那里观摩到地一夜之间攻克成固的实况回来跟他转播之后,他就经常做噩梦,总觉得自己成了张卫和杨昂,被曹军杀进城来一脚踹倒在地。邓芝劝他向曹冲表示投诚,可他又觉得有些可惜,推托说自己是益州牧刘璋任命地,守土有责,如果刘璋向曹冲投降。那他自然跟着投降,如果刘璋不降,那他还是要抵抗一下的,纵使最后打败了,也无愧于心。

邓芝没有多劝他,甚至在庞羲告诉他眼皮总跳地时候。他也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大人多疑了。”

庞羲也希望是自己多疑了,可惜事实很快就告诉他,眼皮跳财的事情大部分是虚妄的,但跳灾的事情却经常出现。当有一天早上他还在新抢来的巴女丰满地怀中酣睡的时候,有人来报:

数万巴人将阆中给围了。

庞羲一下子从被子里跳了出来,赤条条的站在屋子中间,赤裸的皮肤被早春的凉风一吹。立刻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多少人?”庞羲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开玩笑,数万巴人,那岂是山里连走不动的老头老太都来了,自己地阆中城岂不是要被夷为平地。

“大人,真地好多人,漫山遍野都是,不光城下有,就连远处的山谷里都是,属下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巴人来。”报信的副将声音颤抖。显然被吓得不轻。庞羲看着他一脸的冷汗,立刻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一面大步往外走。一面急急的对身边的侍卫说道:“快去请邓伯苗。”

邓芝就在城墙上看着城外正在安营扎寨的板蛮,听到庞羲等人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给庞羲施礼:“大人。”

庞羲顾不上回礼,掖着衣襟扑到城垛上,探头向外看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冰凉而清新地空气。天啦,副将说得不错,果然是漫山遍野都是。就连远处的山谷中都有板蛮的影子和施帜。至于城下这近万地精壮,那就不用说了。看这样子。不下十万之众,副将说是数万都是保守了。

“他们想干……什么,啊……且!”庞羲话还没说完,就觉得鼻子痒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擤了把鼻子,裹紧了身上的大氅,眼巴巴的盯着邓芝。

邓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大人不妨派人出去问一问。”

庞羲扫视了一下身边匆匆围上来的众僚属,那些被他看到的僚属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一个个面色发白,也不知道是跑得太急了,还是心里发虚。庞羲看了一圈回过身来对邓芝说:“伯苗,你的口才好,替我出城一趟吧。”

邓芝看了一眼城处,点头应是:“大人有命,焉敢不从。”说完噔噔噔下了城,城门打开一条缝,他出了城,过了吊桥,大步向阵前的朴胡走去,在阵前和朴胡说了一会之后又安然无恙地大步回来了。

“大人,三个头人说大人这些年收地赋税太多,如今家中无粮,没吃的了,要来向大人借点粮。”

“借粮?”庞羲松了口气,挺直了身体,旁边地僚属们也纷纷松了口气,脸色轻松了许多,一个个相互庆幸的看了一眼。庞羲拂了拂手下的灰尘,不介意的问道:“他们要多少?”

“他们要这二十年大人多收的粮。”邓芝看了一眼庞羲,缓缓说道。

“啊?!”一片惊讶声在邓芝身边响起,庞羲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他脚一软,身子一歪,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身子倚着城墙,这才算没有当场出丑,只是额头的冷汗立刻下来了。

二十年,这二十年自己在这里搜刮了多少东西,恐怕连庞羲自己都说不清楚,就算说清楚了,他也没法还得出来,大部分被他用掉了,小部分被他送了人,就算把整个阆中刨个底朝天,最多只能还两三成,再说了,就是这两三成庞羲也舍不得拿出来,这可是他的全部家当。

可是看看城下数不清的板蛮,庞羲憋在喉咙里的脏话却又不敢吐出一个字来,他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蠕动了半天,才回过头来看着邓芝:“伯苗,你看如何是好?”

“大人如果要和,只有还他们的财物。”邓芝看了一眼面有难色的庞羲,又接着说道:“要战,就得早做准备,这些板蛮野战凶猛,但攻城不是野战,他们要准备攻城器械,应该还有几天的时间。大人应该立刻调回白水关的两千人马,同时请高杨二位支援,同时向刘使君告急。”

庞羲一听说这些板蛮还有几天才能攻城,心里安定了好多,他摸着下巴地胡子,考虑了半天才说道:“伯苗。你说的都对,只是这么多的蛮子,我那两千人马就算回来,恐怕也进不了城。至于刘使君,这个……你也知道的,我们虽然是姻亲,却有些误会。再说成都到此路途遥远。只怕也是远水解不了尽渴。你……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邓芝考虑了一下,偷眼看到身后的其他僚属要么在看城个,要么在互相交头接耳,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边,便凑近了庞羲,压低了声音,用手指指了指北面说道:“大人何不向那边求援?”

“那边?能行吗?”庞羲还是有些犹豫。

“大人,这里是镇南将军府地统辖范围,这里有事。他自然应该出兵平乱,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大人又何必顾虑。”邓芝见庞羲还在犹豫。又说道:“大人如果不放心曹将军的话,那还是立刻派人到成都告急,刘使君纵使和大人有误会,小姐在成都,总不能坐视不管吧,她一定会劝大公子来援的。”

庞羲苦笑一声,犹豫不定,他一方面想向曹冲求援。一方面又怕曹冲趁势夺了他的巴西。可要是刘璋派人来,说不定更可怕。这些年刘璋一直想把他调离巴西,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自己去请他支援,岂不是羊入虎口。

庞羲考虑了半天,咬咬牙说道:“我这里调集各县人马,估计能凑出个三万人,对付这些蛮子虽然不够,也差不了多少。我会向成都求援,不过为保成全,伯苗,你替我去一趟南郑,请镇南将军府出面。你告诉曹将军,我这里兵力差得不多,他派个四五千人来也就够了,太多了没必要。”

邓芝没有多说什么,应声下城去了,很快就领了相关文书,一骑绝尘出了北门。

“四五千人?”曹冲笑了一声,招呼去而复返的邓芝坐下。

“将军,庞大人心有疑虑,还需要时间考虑,请大人容他些时日。”邓芝说道。

曹冲点点头,他知道庞羲在打什么主意,他一方面要自己去救援,一方面又怕自己趁势夺了巴西,所以让自己只派四五千人去,这样他有三万大军,占足够地优势,既可以借自己地身份压制刘璋,又不用担心自己反客为主,如果自己派的人多了,他把剑阁一拦,自己根本就进不去,只能望关兴叹。

“嗯,既然庞大人那么有把握,就派四千人吧,我这里还真抽不出太多的人来。”曹冲对邓芝笑道:“你也知道的,如果不算汉中原有的军队,我手下也就是八九千人,能抽出四千人已经很勉强了。伯苗,你略等两天,我准备一下就跟你出发。”

邓芝笑道:“将军还是快一点的好,刘使君如果接到消息,一定会派人日夜兼程赶赴巴西,万一他派人接手了剑阁,将军再想支援庞大人也来不及了。更何况那些巴人虽然凶狠,却不善用计,这时间长了,一旦被庞大人看出破绽,岂不是功败垂成?”

曹冲一愣,看着一脸微笑的邓芝,对视了片刻,曹冲哈哈大笑,指着邓芝笑道:“伯苗,怪不得张南和说你有拜将封侯之相,有道理,有道理。”

邓芝微微一笑:“将军过奖,有将军珠玉在前,邓芝不值一提,还要将军多多指点才行。”

曹冲摇摇头道:“伯苗过谦了,伯苗识兵机,不为将实在可惜了,怎么样,伯苗有没有兴趣在我营中作个校尉或司马什么的。”

邓芝大喜,他早就被张松说动了心,后来以曹营虽然没看到邓展,却看到了曹冲身边的邓艾,对他所受到地信任和宠爱非常羡慕。不过他上次是替庞羲出使,没好意思表露自己想投入曹冲帐下的意思,曹冲又没有出言招揽,他就不好意思主动投靠了。这次回了阆中,巴人一围城他就看出了破绽,他没有说破。就是想在曹冲面前露一手,这个目的是达到了,曹冲也动了招揽之心,可是他又想到曹冲营中人才济济,自己如果孤身一人投靠,校尉是不可能有自己地份。最多在哪个军里做个司马,这可不是他地目标,所以他婉言回绝了。

“将军,庞大人将这白水关的两千人交给了我,我已经安排他们在剑阁等候将军。”

曹冲一听笑了,这个邓伯苗果然有一手,不仅自己过来了。还带了两千人。那两千人在剑阁一驻扎,剑阁就是他的了,自己如果不出言招揽,只怕想进剑阁可不容易。娘的,这什么世道,一个个都是人精啊。他用目光和旁边的庞统交互了一下看法,回过头对邓芝笑道:“既然庞大人已经安排了伯苗的军务,那我就不多事了,来。我们去参详一下行军路线。”说着,他起身招呼着邓芝进了侧室,在巨大地沙盘前站定。闻讯赶来地许仪、孟达、刘磐等人早就转着沙盘站定,一见邓芝走进来,孟达首先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伯苗,来得何其迟也。”

邓芝微笑着还了个礼,又向众人行了礼,这才笑道:“邓芝蒙将军信任,得以参与军机,以后还请诸位将军指教。”

众人客套了两句。这才收了笑容。在沙盘前面向曹冲站定。曹冲咳嗽了一声,指了指沙盘说道:“诸位都是自己人。就不用多客气了,孝直,你将行军安排说一下。”法正应了一声,从旁边拿过一枝细长地竹杆,指着沙盘中的南郑说道:“将军有令,益州军孟达部,汉中军张卫部,西行至勉县,入金牛道,急速南下支援庞大人,过葭萌后沿阆水直扑阆中,解阆中之围……”

法正条理清晰地将行军布置一一道来,诸将听得分明,又讨论了一些细节,这才轰然应诺,各自出去准备。曹冲叫住了邓芝:“伯苗,剑阁就交给你了,你不要等大军了,辛苦一些,立刻起程赶赴剑阁,以免军中无人坐镇,节外生枝,守住剑阁,你就是大功一件。”

邓芝躬身施礼:“诺,请将军放心,我这就起程,一定不会误事。”

曹冲点点头,邓芝退了两步,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曹冲看了他一眼,接过孙尚香匆匆写就的纪要看了一眼,一边递还给她说道:“写得不错,立刻去誊写备案。然后去准备一下,我们也要出发了。”

“唉!”孙尚香喜滋滋的拿着简报,象一只蝴蝶一样跳着飞出去了。

刘璋接到庞羲地消息心中大喜,立刻派人来商量,主簿黄权、从事郑度、王累来了,张松和蒋干也来了,许靖和杜琼等人也到了,刘璋地长子刘循、次子刘阐也参与其中。大家坐下一商量,对救援庞羲都没什么意见,分歧在于是否要请南郑的镇南将军南下,另外派谁出征的问题也意见不一致,吵得刘璋脑门子发胀,回到内室后还是愁眉不解,刘循跟着进了起来,见刘璋唉声叹气,便说道:“父亲,救兵如救火,可不能听那些人胡说,耽误了时间啊,张永年和蒋子翼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杜伯瑜(杜琼)却建议由镇南将军出兵相救,显然他们是通好气的,父亲一定要小心戒备才是。”

“伯圣,这事我当然知道,不过现在他们是代表镇南将军府,只要不做出太出格的事来,我如何能对付他们,你就不用多心了。我现在担心的是,我跟你岳父大人平素有些误会,他向我求援,肯定也会防着我,说不定同时也派人向镇南将军府求援了,到时候让我们互相牵制,他的巴西还是稳如泰山,我们又是空忙一场。”刘循笑道:“父亲是益州牧,这巴西虽然被岳父经营了二十年,却还是益州的地盘,如果派别人去,不管声望还是资历,都不是岳父的对手,自然还是处处受制于岳父,可是如果父亲亲自去,那么岳父就不是对手了,巴西地人自然会俯首听命,岳父有再多的人也是父亲的属下,岂能犯上作乱?”

刘璋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刘循:“你是说我亲自去?”

刘循点点头:“除了父亲大人,益州还有谁能有这个威望去镇服巴西,还有谁有这个身份来制服镇南将军府派出来地人。镇南将军府除了原有的汉中军以外,现在只有八九千人,如果来一半,也只有四五千人,四五千人不足以保证曹仓舒的安全,他一定不会亲自来,最多派一员偏将统辖全军,一员偏将怎么能和父亲这个益州牧抗衡?父亲到时就可以找个借口将这些人马收入囊中,反过来压制岳父,顺利的收回巴西。”

刘璋听得迷迷糊糊的,想想好象也是这个理,只要曹冲不来,这益州没有谁的身份能和他比的,自己带三万人去,如果能再收服曹冲的人马,加上巴西地官属,庞羲想反抗也困难了。他想得得意,脸上露出一些意淫地笑容。刘循将他的脸色看在眼里,嘴角掠起一丝微笑,却故意摆出一脸恳切地表情说道:“孩儿还有一件事想求父亲恳允。”

“什么事,你说说看。”刘璋的心情很好,有求必应:“不是说想镇守成都的职务吧,为父的我出去征战,这里自然要由你来镇守我才放心。”

刘循一笑:“孩儿多谢父亲信任,不过孩儿想请求父亲的却不是这件事。孩儿想请父亲答应,如果能保全岳父的性命,还请父亲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刘璋哈哈大笑:“伯圣,你放心,我刘家欠他庞家大人情,何况你又是他的女婿,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只要他不过份,我保他还能做个富家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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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三十四节 马忠

刘璋留下了一万人交给刘循坐镇成都,自己带着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起程了。州牧出巡,动静自然不小,沿途的大小官员都来参见,刘璋忙得不亦乐乎,脸上的肌肉都笑得酸了。主簿黄权劝他快速行军,既然要救援巴西,又要拿下庞羲,当然要兵贵神速,象现在这样到了巴西,也许庞羲已经把蛮子给解决了,或者已经被蛮子解决了,那你去了还有什么意思?结果刘璋把师友从事周群和从事张裕找来算了一卦,结果两人都说此次北上事情顺利,而且刘璋有封侯之兆,刘璋一听,开心得差点把自己姓什么都忘了,黄权的话自然听不下去了,三万人象蜗牛一样在路上走,一天才行了十来里。

黄权叹息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干脆也不劝了,过了两天,他告病辞了主簿的职务回家。他是巴西阆中人,要回家就得顺得金牛道北行,经过剑阁后从葭萌关转水路。进剑阁之前他还没觉察出什么,一进了剑阁城门,他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一是剑阁的守军多了,二来他听检查的士卒说话的时候,提到的是邓校尉,他印象中剑阁守将是姓杨的,是他的一乡人,刚刚上任不久,什么时候变成了姓邓的?他留了心一问,这才知道是庞羲的从事邓芝。他出了一身冷汗,呆呆的站在城门口半天没动弹,后面的人见他傻站着不动。便鼓噪起来。

邓芝就在城楼上,他刚才听到有人说他地名字,只是隐隐约约的没听清。这时听得下面喧哗,便带着侍卫从城楼上走了下来,一眼就看到被士卒推得站立不稳的黄权。

黄权也看到了邓芝,他连忙低下头,顺着士卒地推搡躲在一旁,转身就要出城。他身边的那个随从被士卒推得不爽,嘴里正在跟士卒辩理,忽然看到黄权不进城反而出城。突口叫道:“大人,你走错了,我们应该向北的。”

黄权暗暗叫苦,回头狠狠瞪了那个随从一眼,正要再走,邓芝身边的两个侍卫已经挤上前来,堵在他的面前。那个随从一见这两个人一脸凶相,面露不善,不免吃了一惊,刚要上前说话。被黄权一把拉住。就这么一耽搁,邓芝已经走到了黄权的面前。

“原来是黄主簿。”邓芝一拱手,呵呵一笑:“既然来了,又何必要走?”

黄权叹了口气,他知道邓芝这个名字,但没有见过邓芝,却没料到邓芝认识他,看邓芝这样子,显然再想走是不可能了。他笑着还了礼道:“原来是邓伯苗,幸会幸会。”

邓芝笑着摇摇手:“黄主簿莫要客气。邓芝不过是奉庞太守之命,镇守剑阁,以免巴西的乱民南下,没想到黄主簿到此。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不知黄主簿这是意欲何往啊?”邓芝打量了一下黄权的随从,脸上挂着一丝客气地笑容,手却很自然的按上了腰间的刀环,身边的十几个侍卫也在不经意之间将黄权围在了中间。

黄权反倒镇静下来,他看了一眼那些侍卫,又看了一眼邓芝,宛尔一笑:“伯苗这是何意。我不过是一个卸任的主簿。现在是想回我的阆中老家去,身边只带了些换洗衣物。伯苗这副架势,莫非是怀疑我贪墨,要搜查一番吗?”

邓芝打了个哈哈,手松开了刀环:“黄主簿这说的哪里话来,我怎么会怀疑黄主簿贪墨,谁不知道阆中黄家家财万贯,岂会因为那些蝇头小利坏了黄家的名声。既然黄主簿要回阆中,我正好也有信使要去阆中,不如捎黄主簿一程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黄权拱手谢道:“不敢有劳伯苗,我们几个人又没带什么财物,再说这里是我的家乡,我还是认得路的,就不敢叼扰伯苗了。”说着,转身招呼随从就要走,邓芝一步跨到他地面前,拦着他笑道:“黄主簿,何必这么客气,你虽然没带财物,可你也知道阆中的山民现在正在围攻阆中城,你这几个人万一遇上那些山民可就危险了,我反正也是顺路,谈不上麻烦,主簿就不要客气了。来人啊,替黄主簿拿一下行李。黄主簿,请,先去城中休息片刻再走不迟,让我有机会向黄主簿讨教讨教。”

那些侍卫一听,不由分说的拥上来,夺过那些随从手中的行李赶着马车就走,邓芝一侧身,将无奈的黄权让了车,然后自己也跟了进来。黄权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邓芝已经对他起了疑心,现在想回头是回不成了,只能跟着邓芝进了城。邓芝请他吃了顿饭,然后安排了十个侍卫,护着黄权北行,随行给曹冲送去了一封信。

曹冲不是刘璋,他没时间享受地方官员的迎来送往,或者说他不敢享受这个待遇,从南郑出发后,他一直藏在队伍中没有抛头露面,为了避免暴露,他甚至虎士营都交给了郝昭,只带了二十个虎士和典满随身护卫,一路上也是由孟达出面应酬,直到过了葭萌关转成水路上了战船,他才长出一口气,对顶盔贯甲的孙尚香说道:“这下总算解脱了,不用总是遮遮掩掩的了。”

孙尚香举起双臂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是啊,天天躲着可真难受,到了船上就舒服一些了。”

孟达笑道:“将军,夫人,你们抓紧时间轻松一下,两天后就要到阆中,到时候还得躲几天呢。”

曹冲叹着气,摇了摇头,弯腰钻进了船舱,孙尚香贪看了一会两岸的山景,这才依依不舍地跟了进去。两人坐下不久,穿着普通皮甲地郝昭跟了进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曹冲,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曹冲看他那副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招呼郝昭坐下:“伯道,你担心什么,那二百虎士虽然不在我地身边,可有子敬在,还有子谦在我身边,我这里能有什么事?你不用总是提心吊胆的。”

郝昭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将军,子敬虽然可信。但他领的全是益州军,虽然在将军帐下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但我们现在可是去抢益州的地盘,万一其中有些乡土观念特别重的,将军岂不危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凡事还是小心点的好。”

曹冲点点头:“有劳伯道。这两天让士卒好好休息,到了阆中免不了要打仗的,我们这点人深入虎穴。如果不能一下子震住他们,可就真的危险了。”

郝昭笑道:“将军放心,我会准备妥当地。”

两天后船到阆中,船刚刚靠案,曹冲就钻出舱来,站在船头痛痛快快地伸了一个懒腰。一个懒腰还没伸直,他就看到远处一个山谷中跑出十几个百姓,有的手里抱着包裹,有地拉着老人,一边跑一边惊恐的向后看去。刚刚跑出山谷几十步。后面跟着冲出来十几个手持刀盾的蛮子,吱哩哇啦着的叫着,大步赶到那些百姓身后,手起刀落将最后一个老汉一刀砍翻在地。有的去抢散乱的包裹,有的大步朝前面地百姓追去。

曹冲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朝已经上了岸正一脸尴尬的孟达挥了挥手:“将那些巴人给我全拿过来。”孟达应了一声,带着亲卫屯飞奔而去,没多大功夫,就将十几个巴人带到跟前,随行过来的还有一对小夫妻。那个女子面色惊惶,躲在那年轻人的背后。惊恐的看着面色不善的曹冲。

“将军。人已经带过来了,是朴头人的部下。”孟达一挥手。几个亲卫将那几个巴人拖到曹冲跟前,一顿拳打脚踢,将他们打得跪倒在地。

“谁让你们这么干的?”曹冲寒声问道。

“我们……我们是来讨债的,这……”一个巴人倔犟地扭着肩膀,奋力想从地上爬起来,瞪着两只眼睛看着曹冲,半生不熟的汉话说得艰涩难懂。曹冲不等他说完,怒声斥道:“要讨债你去阆中城找庞太守要,你找这些百姓干什么?岂有此理,朴胡就这么带兵的吗?子谦,让人去把朴胡给我叫来。”

那个巴人一听曹冲对朴胡都这么不客气,立刻眼前这主不是个小人物,只怕今天惹祸了,也不敢再扭了,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偷眼看着曹冲不敢吭声。

“你是阆中地百姓?报上名来?”曹冲转过脸看看那对小夫妻,缓和了口气问道。

那对小夫妻见他斥责那些巴人,不怒自威,对他们说话却是很和气,心里的紧张稍微去了些。那个年轻人扶着那个女子一起走到曹冲面前,双膝跪倒,咚咚磕了两个响头,这才抽泣着说道:“回大人,小人姓马名忠,是阆中城外的百姓。一个月前这些巴人刚来的时候,还算安份,后来就开始抢东西,最近这两天已经闹到入室杀人了,村里有不少人被他们杀了,要不是小人跑得快,小人夫妻今天也是死路一条,多谢大人相救。”

“马忠?”曹冲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孟达,孟达以为他要问当时的情况,连忙回道:“将军,他说的是实话,他背着他老婆还跑得飞快,不过毕竟背了一个人,比不上那些巴人,所以才被赶上了,差点被他们杀了,幸好我们赶到了。”

孙尚香咦了一声,上前看了看马忠,又看了看他老婆,啧啧赞道:“小子,蛮有良心的啊,逃跑还能背着老婆,不错不错,有培养前途。怎么样,跟着我混吧?”马忠夫妻觉得声音有些不对头,抬起头细看了一眼,立刻发现了孙尚香的真面目,惊讶得面面相觑,这大汉朝什么时候有了女将军了?

曹冲一把拉开想招兵买马地孙尚香,白了她一眼,心想你知道什么啊,这马忠弄不好就是历史上那个牛人呢,怎么能被你半路劫走了。他知道历史上三国时有两个牛人马忠。一个是东吴地,一直不显山不显水,难得露把脸就一鸣惊人的拿住了猛人关羽。另一个就是益州地——是不是阆中人他想不起来了,曾经被刘备赞为和黄权一样地人物,在三国末期做到镇南大将军,他开始以为这两人是一个人,后来仔细查过才知道不过是同名同姓而已。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个马忠是不是那个马忠,会不会又是一个同名同姓的。他抬抬手让马忠起来,打下细细打量了他半天,看他穿的并不是农夫常说的短打。却是士子穿的夹袍,不免笑道:“你是读书人?”

马忠被他笑得有些不解,点头应道:“小人读过几天书。”

曹冲点点头:“阆中马家是大族,你跟马家可有关系?”

马忠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马家的人,不过是庶支,家道没落很久了。”

曹冲“哦”了一声,摸着下巴想了想又说道:“你小时候是不是跟着母亲养在外祖父家,跟着母亲姓狐,叫狐笃?”

马忠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指指着曹冲。又发觉有些失礼,连忙将手缩了回去,有些紧张的说道:“将军……将军怎么知道?”

曹冲很神棍的笑道:“我来之前,有人给我算过一卦,说我在这里会遇到你这么一个人。”

马忠惊讶地回头看了一下老婆,他老婆也惊讶的看着他,两人象是捡了金子似的,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指指点点的,嘴里却没一句完整话。两人象打哑语似的说了半天。马忠这才回头结结巴巴的问道:“请问将军是姓曹还是姓魏?”

曹冲一愣,他从汉中到巴西来那是秘密的,打的旗号也是孟达的旗号,没有一个地方显示出他地身份。这个马忠怎么知道他姓曹?马忠见他惊讶不语,连忙解释道:“半年前在成都,周仲直先生给我看过相,说我今年能遇到一个姓曹或者姓魏的贵人。”

曹冲郁闷了,自己是凭着前世的记忆装神棍,没想到这个世道却是神棍满街走,根本不稀奇。这个周仲直他听孟达说过,姓周名群。也是巴西阆中人。和那个张裕一样,是刘璋的师友从事。都是善周易,据说比张裕还牛逼,自已在家夜观星相的,这也就是在汉代,换到后代凭这一条就可以诛他九族。虽然他听孟达说这个周群很灵验,但作为经过现代科学薰陶的知识青年,他对这个根本不信,要不然也不会把邺城铁嘴朱建平当枪使了。可是现在却活生生的有个例子站在面前,却不由得他不产生一些意外。

“不错,我姓曹,名冲,字仓舒。”曹冲摁下心头的诧异,极力想要露出哪怕一丝一直在潜心修炼的王霸之气来收服眼前这个马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锻炼有成,马忠纳头便拜,头在地上磕得咚咚地,比刚才还响三分:“马忠见过将军,愿为将军效劳。”

曹冲心里爽啊,到三国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虔诚的拜在自己的面前,王霸之气终于小成了。他连忙弯下身子,扶起马忠说道:“起来起来,无须如此大礼,我何德何能,能让足下如何看重……”

他还没谦虚完,马忠抢着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周仲直先生就是我阆中人,没有哪一次不准的,他既然说了将军是我地贵人,将军就一定是我的贵人,请将军收下马忠。”

曹冲笑容一僵,搞了半天不是我的王霸之气,是那个周群的铁口神断才让马忠如此急切的要投入自己门下啊。唉,算了算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是收了一个牛人,就别在乎什么王霸之气了。

“起来吧,起来吧,你就先跟着我吧。”曹冲有些丧气的说道。马忠兴奋不已,没有听出曹冲口气中的郁闷,欢喜不禁的站起身来,拉着老婆站到一旁。

朴胡赶到曹冲面前时,跑得气喘吁吁,一看到那几个跪在地上一脸衰样地巴人,上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破口大骂,难听得孙尚香都红了脸,那几个巴人被打得满地乱滚。却一个个紧咬着嘴一声不吭地硬扛。朴胡偷眼看了一下曹冲,见曹冲脸色依然不好,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呛啷一声拔刀出鞘,刀光一闪,将那个带头的巴人一刀枭首,一腔热血喷出老远,那巴人地头颅滚出老远,两只眼睛瞪得大大地,好象到死也没弄明白朴胡怎么会一刀杀了他。

“头人,头人……”其他的巴人一见朴胡抽刀杀人。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再装酷了,一个个眼泪鼻涕一起下,求饶声一片:“头人饶命,头人饶命,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知道错了……”

孟达见了,一把拉住朴胡,向曹冲求情道:“将军,饶他们一命吧。”

曹冲知道现在不能逼朴胡太紧。只得叹了口气道:“朴头人,也不用全杀了,问问他们,这几天没杀人的,就留他们一条命吧。”

朴胡长出一口气,连忙称谢:“将军放心,我一定会查个水落实出,不会放走一个乱杀人的畜生。”曹冲摆摆手:“朴头人深明大义,如此甚好。你们是来向庞羲讨债的,不是来抢老百姓的。这一点要搞清楚,从今天起要约束全军,再有杀人劫物的,一律杀无赦。”

朴胡连连点头:“将军放心。我一定通告几家头人。”

“这就好,你放心,该你们地好处,我不会少你们的。”曹冲转过身,“朴头人如果有兴趣,我在襄阳给你留一套宅子,有空去襄阳转转。”

朴胡大喜,连忙拱手称谢。然后拖着那几个犯事的家伙走了。

庞羲听说汉中的援军到了城外。立刻派了功曹前来相迎,将孟达等人迎进了阆中。他在太守府中庭相侯。当他看到孟达和张卫两人在数十名虎背雄腰的侍卫护卫下进了门时,他不禁有些羡慕。孟达在成都混得不好的时候,也到他这里找过机会,不过他觉得孟达那老爹的名声太差,所以没有用他,只是管了他几顿饭就找了个借口将他打发走了,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孟达居然在镇南将军帐下风生水起了,连他妈的侍卫都是这么高大精悍的北军。

日,穿的居然全是精良地铁甲,比我穿的还好。

庞羲酸溜溜的骂了两声,堆起笑容迎了上去,老远就亲热的叫道:“子敬,别来无恙乎?”孟达冲着他笑了一声,走到他面前拱了拱手,却没有站定,而是一侧身让在一旁,和张卫两人唰的分开,露出中间的曹冲:“庞大人,这位就是镇南将军曹大人。”

旁边陪笑的众人都愣住了,庞羲脸上的假笑也立刻僵住了,他看着面带微笑的曹冲,再看看同样面带微笑的孟达和张卫,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镇南将军曹大人?”

“正是小子。”曹冲呵呵一笑:“庞太守这些天还过得好吗?我听说外面的山民可是叫着要冲进府来,取了太守大人的首级呢。”

庞羲在刹那间转了好几道心思,跟着扑通一声跪倒在曹冲面前:“大人,属下是冤枉的啊,请将军为我做主。”

曹冲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绕过庞羲缓步走进了太守府,仰起头看了看装潢精美的屋顶,再伸手摸了摸屋中摆得到处都是的金银器,这才走到庞羲的主位上坐好,典满和孙尚香、邓艾立刻站到他的身后,庞统和法正也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边一个坐好,二十个虎士成半月形护住曹冲,就在曹冲打量太守府的时间里,郝昭指挥着两百铁甲虎士从门外冲进来,很快就将太守府中控制住了。

太守府中的气氛立刻下降到了冰点以下。

以庞羲为首的太守府官员面色煞白,他们都看出来了,这个偷偷摸摸进阆中地镇南将军来意不善,弄不好要出人命。庞羲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这城外地巴人,说不定就这个人小鬼大的镇南将军搞地花招,可惜自己现在才看出来,有些太迟了。

“庞太守。”曹冲招了招手,将庞羲叫到面前:“我虽然不知道巴人围城的理由是否属实,不过看在太守府里的摆设,大概也能猜得出来巴人所说大概不是捕风捉影,庞太守身为一郡太守,不会不知道板蛮对我大汉朝的作用,却做出这种事来,逼出民变,只怕到了刘益州面前也无法交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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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三十五节 内忧

庞羲心里骂翻了天,嘴上却不敢反驳,他跪倒在曹冲面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停的叩头。

“庞大人既然不辩解,那就是承认了。”曹冲挥挥手,“不过你放心,本将军也不会冤枉你,一定会查清再处置你,至于这巴西太守的位子,你暂时就不用坐了。”

两个虎士扑上来,手脚利落的摘下了庞羲腰间的印绶,将庞羲带了下去。曹冲看了一眼旁边的众人,笑了一声道:“诸位莫慌,我这次来是查庞太守贪墨的事,与诸位无关。如果诸位有参与其中的,我给你们两天时间自己说出来,主动交待的,只要吐出赃物,我就既往不咎,如果有其他想法的,那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他说得轻松,下面这些巴西郡的官员却不轻松,一个个还是板着脸,任凭额角的汗珠摔落在地砖上,打出一朵朵小花。曹冲看在眼里却视若未见,他又扫了一眼众人,接着又说了一句:“本将军也知道巴西清贫,想要两袖清风确实有些苛责诸位。这样吧,再定一个底线,三年内贪墨十万钱以下的,只要能改过自新的,就不追究了。”

他这话一说,下面好多人长出了一口气,脸色顿时轻松了许多,有几个人甚至抬起手来,擦了擦额头摇摇欲坠的汗珠。

曹冲让巴西郡丞代行了巴西太守之位。让朴胡等人将巴西城外围得铁桶一般,能进不能出。阆中地大族看到汉中来的四千人马安然无恙的进了城,后来又发现太守庞大人不露面了。都觉得很奇怪,慢慢地有人听到了风声,知道镇南将军小曹大人已经悄悄的进了城,而城外的巴人是镇南将军摆的套,专门等那个益州牧刘璋的。他们对刘璋的死活不太关心,只要知道对自己没有什么危险,他们就心满意足了,满足了好奇心之后。一边安稳的呆在家中闲谈这位小曹大人出道以来的履历,消磨不能出城踏青地无聊时光,一边坐等镇南将军的安排,以决定是否要跟这位小曹大人合作。

当从襄阳赶来的杨仪奉曹冲的命令去和黄、马、狐等家商量共同承包盐井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有人觉得杨仪这厮太精明了,搞得他们虽然有赚头,却没有暴利,便托路子找到太守府来,要请镇南将军大人在百忙之中抽空到他们府上。他们要为将军大人接个风洗个尘,也有人听说了襄阳蔡家这两年飞速崛起的原因,有适龄的女儿的人家就开始打听曹冲的夫妻生活,都知道曹冲虽然娶了两个夫人,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子息,是不是那些女人都不能生啊,那可是个大好机会。

至于正在一步步向陷阱逼进地益州牧刘璋,已经没有人想得起来了。

等了几天,邓芝派来的人押着黄权到了阆中城。曹冲一听说眼前这个脸色很差的家伙就是黄权时,一边让坐一边笑道:“黄主簿。刘使君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啊,我都等得有些心急了。”

黄权苦笑着直摇头:“将军,刘使君现在最多到了剑阁,他那么多人要赶到阆中。至少还要十天。”

曹冲叹了口气:“刘使君好大的架子,我想与他见上一面,怎么就这么难啊。”黄权无言以对,曹冲说笑了一阵,表露了一下招揽他的意思,黄权却摇摇头拒绝了,他说我是从刘益州那儿告病的,跑回阆中却做了将军的部属。那是对刘益州的不忠。曹冲见他如此。也不强劝,就让他先回去养病。

建安十五年三月初。成都,刘循和刘宇对面而坐,沉默不语。

刘宇是刘璋三兄刘瑁的儿子,刘焉死后本当由刘瑁接任益州牧,但以赵韪为首的益州大族觉得刘瑁太精明,不易掌控,不如让懦弱无主见地刘璋做益州牧对他们有利,于是找了个借口,联合起来将刘璋扶上了益州牧的位子。刘瑁从小就跟着刘焉在益州打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从兄长刘范和刘诞死后,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理所当然的嗣子,雄心勃勃的准备在益州做出一番事业,就算不能象高祖皇帝那样兵出汉中平定天下,至少也能和公孙述一样割据益州做个诸侯王,延续他汉家天下地一丝血脉,为了这个目标他准备了好几年,修身养德,在益州士人之中颇有声名,没想到刘焉一死,平时那些相交极好的家族却都转了方向,把无能的刘璋扶上了台,根本没他什么事。

这对刘瑁打击极大,他一直转不过弯来,托病不出以示抗议,不料这正中刘璋等人下怀,就好吃好喝的供着,让他悠闲了十几年。建安十三年,刘璋被张肃兄弟到荆州晋见丞相曹操,曹操承制封刘璋为振威将军,封刘瑁为平寇将军。刘瑁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这十几年的沉默抗议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就派长子刘宇去荆州见曹操,请求到许县任职,借此离开益州。

刘宇到荆州的时候,曹操刚被乌林一把火烧得狼狈不堪,对刘瑁的想法也没太在意,就同意了。刘宇欢天喜地的回到益州,却没来得及把喜讯告诉刘瑁。

刘瑁狂疾物故了。

当然这是家人说地,刘宇细问之后才知道,他刚离开益州不久,刘璋来请刘瑁过府一叙,说是为两人都封了将军庆贺一下,回来之后刘瑁就坐在房中沉思,谁也不见,随后又哭又笑地过了两天,饮药自尽了。刘璋闻讯过来祭奠了刘瑁,痛哭了一场,随后赏了大量的财物。以示哀悼。

刘宇不相信这个噩耗,他走地时候父亲还是好端端的,这才一个月。怎么可能就得了狂疾?不过他虽然有怀疑,却找不到证据,当时父亲和叔叔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那个收了他重金的仆人说,刘璋和刘瑁喝酒时,其他人都在院子外面,只知道他们兄弟争吵过。但为什么争吵,究竟说些什么,谁也没有听到。

刘宇无奈,他办完了丧事,躲在父亲地书房里,整日疯魔似的寻找,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找些什么,事实是书房里也没有什么,刘瑁自从失去了益州牧的机会以后,就不怎么读书了。书房里空空如也。但刘宇总觉得父亲如果有心事,一定会留在蛛丝马迹,他一定要知道父亲究竟是为了什么饮药自杀。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在废纸篓里找到一小块烧得只剩下一角的帛,上面有两个残缺不全的字。刘宇对着这块残帛看了半天,以他对父亲笔迹的熟悉,他终于认出这两个字是“奈何”。刘宇对这两个字很熟悉,不是因为他经常看父亲写,而是经常听父亲说,每次父亲谈到刘璋在有意无意的压制他。反而让赵韪、庞羲那些外人坐大时,他就会说这两个字。这两个字里有无尽的委屈和不甘,刘宇相信,一定是叔父刘璋感觉到了威胁。给父亲施加了压力,父亲为了家人地安全,只得放弃了离开益州到许县去做官的想法,饮药自尽了。

从此刘宇对刘璋是恨之入骨,但在表面上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当年的父亲一样不任政事,每天读读书,偶尔向杜琼、周群那些儒生讨教一点学问。过着很悠闲的日子。暗中却收买了刘璋身边的近臣,密切注意刘璋的动向。就在张松和蒋干第一次到成都的时候。刘宇就感觉到了曹冲要收复益州的企图,他一方面很开心刘璋的益州牧做不长了,另一方面却觉得益州是他刘家地,虽然不应该由刘璋来做,却也不能这么白白的交给曹冲,最应该当益州牧的应该是他刘宇,于是他在暗中注意,当曹冲拿下南郑派人来劝降刘璋时,他立刻送了一封信给在白水关带兵的刘循,让他立刻赶回成都。

他知道刘循和当年的父亲一样,对继承益州牧的位子充满了渴望,他一定也不希望刘家就这么让出益州,和张鲁一样到邺城去做个富家翁。果不其然,刘循一接到他的消息,立刻就昼夜兼程的赶回了成都,当夜就借着送礼物的名义,来找他商议。

后面的事情很简单,他没费多少口舌,就说服刘循采纳了他地建议,劝说刘璋拒绝了曹冲的劝降,让满心想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的许靖连嘴都没机会张,接着又给刘循设计了方案,说服刘璋亲自带兵出了成都,赶赴阆中解决庞羲。而刘璋一出成都,掌握了成都大权的刘循立刻派人去找成都令李严和蜀郡太守王商,试探他们地心意,以决定是来硬的还是来软的。

王商做蜀郡太守近十年了,老奸巨滑,一见刘循找上门就满口答应大力配合他管好成都,用他的话说,刘璋已经五十多了,一旦去世,刘循就是理所当然的益州牧,现在代行州牧不过是提前熟习政务而已,他作为从刘焉时代的老臣,当然要鼎力支持,刘循大喜,投桃报李的回报了一份大礼,借着手中的权利,将王商地两个儿子都外放出去做了县令。

相对于王商而言,刚做成都令不久李严就要谨慎多了,他听刘循说了半天,只是很恭敬地说配合公子管好成都的安全是份内之事,无须公子大驾光临,派人来通知一声就好了。刘循见他小心,也没有多说什么,知道他一个外乡人到益州不久就被父亲提拔为成都令,自然知道分寸,当下两人相互客套了一番,心照不宣地一笑而别。随后刘循在刘宇的建议下,给李严送了一份丰厚的礼物,又将李严的儿子李丰辟为从事,李严随后也让李丰传过话来,一切唯公子马首是瞻。

大功告成。刘璋还没到阆中,刘循就在王商和李严的支持下做起了实际的益州牧,至于曹冲的使者张松和蒋干。他们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很安份地呆在张家,闭门不出。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忙乎了一个月的刘循终于有机会坐下来和刘宇安静的喝喝酒,说说话了。

刘宇面色平静,裹紧身上地丝袍,将手伸到火炉上烘着,幽幽的叹着气:“子经,你精神真好,忙了这么多天还是精力十足的,不象我。都三月了,这冬衣还是下不了身。”

刘循笑道:“兄长,我是带兵的人,天天和那些蛮子在一起,不狠一点怎么行,你不一样,你是读书人,天天窝在房里读书难得出去,当然要文弱一些。”

刘宇苦笑了一声:“是啊,书生的身体大都不好。我跟我父亲一样,都是喜静不喜动的,我真担心也和父亲一样,中年早逝啊。”

刘循见他提到那个枉死的伯父有些伤感,连忙安慰道:“兄长也莫悲观,等我们和曹镇南谈妥了,到时候送你到襄阳去就医,以张仲景的医术,一定不会有问题地。”

刘宇笑着拱拱手:“那就先谢过子经了,等子经做了益州牧。到时候我也去襄阳做个富家翁。”

刘循笑着摇手道:“那可不行,我还指望着兄长留在益州助我一臂之力呢,你哪能这么轻松的去做富家翁。我说……”他顿了一顿,有些为难的皱起了眉头:“父亲在路上走得也太慢了。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没到阆中,我只怕……我那个岳父支撑不住了,万一被那些蛮子给攻破了阆中城,我这屋里可就麻烦了。”

刘宇笑了笑说道:“这怕什么,反正叔父去也不是为了那些山民,他既然出了兵,就不能半途而废。不解决巴西的问题就不会回头。没有那些山民在侧。事情岂不是更好做一些。万一你岳父被山民杀了,那也不是你的事情。反正他庞家有错在先,你担心什么,连个女人都制不住,你还怎么做益州牧?”

刘循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天,转换了话题说道:“兄长,庞家由父亲解决了,那我是不也要亲自去巴东解决了李异,也好立些功劳?”

刘宇沉思了半晌,手指有节奏的在红漆案几上轻轻的敲着:“论理说是应该去巴东才对,可是叔父大人带走了三万兵,现在成都空虚,你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可派啊。要不这样吧,你先派人去探探李异的口气,估计人到巴东地时候,庞羲的事情也解决了,有庞羲的先鉴在前,李异也会老实一点。”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刘循笑道:“如果真能这样解决了李异,这可比叔父动用三万兵解决巴西要好得多。”

刘循眉开眼笑,遐想了一会笑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只有兄长这等智谋之士才想得出如此好计,我这就派人前去巴东。”

刘宇摇摇手:“你可得派一个合适的人,万一赶得太快了,那边庞羲还没解决,他到了巴东也没用的,反而暴露了兵机。”

刘循有些着急的搓着手,埋怨道:“父亲也真是,人家都说救兵如救火,他倒好,带了三万大军游山玩水,这么一点路走了一个多月还没到,粮草都不知道浪费了多少了。”

刘宇盯着刘循,微笑不语,等刘循抱怨完了,这才说道:“既然你着急,不如让子明去催一催,子明深得叔父喜爱,言听计从,由他去说,总比你去说要好一点的。”

刘循脸色一寒,好象是想起了什么,脸颊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两下说道:“兄长所言正是。”

就在刘循和刘宇商量的时候,刘璋终于到了阆中城外,他听说山民已经被庞羲和来援的镇南将军孟达部击溃时,大喜过望。没有山民在旁边碍手碍脚,他要收拾庞羲就更方便了。在城外扎下大营地同时,他派从事张裔进城,召庞羲和孟达来见。

张裔进了城,很快就见到了庞羲和孟达。庞羲的脸色不太好,显得有些苍白,看样子这段时间被山民闹得不轻。张裔一边猜测着庞羲的身体,一边传达了刘璋的命令。

庞羲和孟达爽快地答应了,不过庞羲说他要带一千亲卫出去,以策安全,以免被还在附近游荡的巴人钻了空子。张裔心中暗笑,你哪里提防巴人,你分明是提防刘使君,不过你就算是带一千人,还是杯水车薪,能搞得过刘使君的三万大军吗。来之前使君就估计到了你的小心眼,早就告诉我了。

张裔假装考虑了一下,然后应了庞羲的要求,约定了时间,自己先出城去报告刘璋。他刚出城,曹冲就从内屋走了出来,对庞羲笑道:“庞大人,你现在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吧?”

庞羲苦笑不已,刘璋到阆中之前,曹冲去找他谈了一次,跟他分析了刘璋的来意。其实不用曹冲多说,庞羲就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根本没有太多的路可选。他想来想去,与其投靠刘璋还不如投靠曹冲了,反正刘璋自己也不是个能人,迟早也得被曹冲收拾了。自己抢在他前面投降曹冲,还能立点功,以后地日子也许会好过一点。因此他爽快地答应了曹冲的建议,出面糊弄刘璋,那一千人当然不是他地亲卫,而是曹冲的二百虎士营和八百铁甲军。

刘璋接到张裔的回报,冷笑不已,当下摆开了架式,就等庞羲放营,他的三万人没能全部扎营在城外,但带兵的将官们都到了,就连白水关的杨怀、高沛二将都赶到了阆中城外,哪里会怕庞羲多带几个亲卫,就算他把阆中城的守卫全部带出来,他也无所谓,大不了多死几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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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三十六节 生擒

刘璋端着脸子,在大帐中端坐着,僚属们静静的坐在两旁,沉默不语,偶尔有交头结耳说两句悄悄话的,很快就会被刘璋用眼神制止住。他刻意保持着一种沉默的气氛,想要给过一会儿进帐的庞羲和孟达一种心理上的压力,特别是庞羲,他要这个跟他顶牛顶了多年的亲家公被这种严肃庄严的气氛压得不战而溃,老老实实的拜倒在自己面前,哀求自己的怜悯。

静静的等了好久,帐外渐渐的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刘璋眼皮一挑,冲着站在帐门口的从事张裔点了点头。张裔立刻出去,见庞羲和孟达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年青将佐和十来个雄壮的侍卫,一千精悍的卫士在一个沉稳的将官带领下,排着整齐的方阵,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这些卫士身上都穿着一件单布罩袍,鼓鼓囊囊的,看得出里面穿了厚甲。张裔有些不以为然的看了一眼,转回身躬身施礼,朗声通报道:“禀大人,巴西太守庞羲、无当校尉孟达求见。”

刘璋巍然不动,眨巴了一下有些酸涩的浮肿眼皮,微微颌首,张裔立刻退了两步,弯腰出了大帐,站在帐门口高喝一声:“益州牧刘大人有令,传巴西太守庞羲、无当校尉孟达进见。”

庞羲和孟达对视了一眼,眼中全是讥诮的眼神,他们互相让了让,一齐迈步进了大帐。

刘璋抬起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的庞羲和孟达,再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年轻校佐和十几个横眉立目,一脸杀气地侍卫。嘴角掠起一丝不屑的笑容:“亲家公,难怪巴人要围阆中城啊,你在巴西近二十年,当真是捞了不少,连侍卫都穿上绵衣了,真够阔气的啊。”

旁边的益州官僚们也跟着不满的哼了几声,这庞羲也够张扬的,你有钱就有钱呗。何必搞得这么显摆,不仅他们身上穿着锦袍,就连身后那些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侍卫的粗汉身上穿的都是锦袍,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了,难怪巴人要来打劫。如今益州牧大人都来收拾你了,这个时候也不收敛一些,居然还这么嚣张,真是不知好歹。

刘璋见自己地话在官员们心中引起了共鸣,不免有些得意,他又皱起了眉头说道:“庞太守。你虽然是我的儿女亲家,可在这里,你还是我的属下,难道在巴西呆的时间太久了,连见了上官应该行礼的规矩你都忘了?要不要我找个人教你几天,等你学好了再来见我?”

庞羲淡淡一笑,也不低头行礼,只是拱了拱手说道:“承使君大人关心,庞羲虽然为使君大人镇守巴西二十年,风餐露宿。与蛮夷打了不少交道,但汉官礼仪却一点没忘,也希望使君大人没忘才好。”

刘璋有些生气了,这庞羲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敢在自己面前这么说话,当真是以为自己不能杀人吗,他哼了一声,怒声斥道:“大胆庞羲,见了上官不跪,居然还敢邀功,你镇守巴西,无尺寸之功。反而横征暴敛。引起山民暴乱,居然连阆中城都围了。你还以为是种荣幸吗?本官带兵前来为你解围,你不说一个谢字也就罢了,竟然还当面顶撞,还说什么汉官礼仪一点没忘,汉官礼仪就是你这样吗?”

他气哼哼的说了一长通话,有些喘不过气来,只得停下吸了几口气,一边叹息年岁不饶人,这才在路上辛苦了一个月,就虚成这样,一边狠狠的盯着庞羲,考虑着下面怎么发威的腹稿。没想到庞羲却是微笑吟吟,似乎看着他这副虚弱的样子很是有趣,一点给他行礼的想法也没有。

更让刘璋生气地是,庞羲无礼,连孟达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了,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连个腰也不弯一下。他越看越生气,抬起肥厚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在面前的案几上,大喝一声:“大胆庞羲、孟达,不知礼数,来人,给我拿下。”

门口哗啦一声响,几个卫士撩起帐门大步走了进来,冲到庞羲孟达身边就要动手。且慢!”一声清脆的喝声在大帐内蓦然响起。

刘璋一愣,正在想这是谁的声音这么清脆呢,听起来有些怪怪的感觉,他正猜疑着,只见直挺挺站着的孟达和庞羲忽然向两边让开一大步,将身后那两个年轻校佐推到了与刘璋直面的位置。左边那个手持一件用锦布包裹着长条状物地年青人咯咯一笑:“使君大人既然知道汉官礼仪,那是不是该从上面下来拜见上官啊?”

“上官?”刘璋一头雾水,他求助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郑度和周群,却见他们脸色煞白,就连一边坐着的杨怀和高沛都有些紧张地直起了身子,手按上了腰间的刀环。刘璋更不解了,他转回头看着那个年轻人,却见那个年轻人一抖手,将手中的长条布囊缓缓除去,露出一枝用三重旄牛尾装饰的八尺符节,他正了脸色,忽然一声断喝:“使持节镇南将军曹大人到——”

刘璋的脸色唰的一下子白了,他呼的一声站起身来,却没站稳,身子一歪,扑通一声又坐倒在地上,旁边的郑度连忙过来扶起他,两人眼神一交错地时间里,刘璋感觉到了一种无助,素以智谋出名地郑度眼里居然全是惊恐,这让他更觉得可怕。

“刘使君既知汉官礼仪,见到本官为何如此失态啊。”曹冲嘴角挑起,慢条斯理的向前走上主位,低下头看着狼狈不堪地刘璋,他身后的几名卫士跟了上来,将刘璋连推带搡地拉了下去。又摆正了席子,曹冲这才慢条斯理的脱去了外面的锦衣,露出里面地精工细作的戎装。

“见了镇南将军还不施礼。你敢藐视上官吗?”孙尚香手里拄着节杖,寒着脸一声暴喝。

刘璋体若筛糠,在郑度的掺扶下跌跌撞撞的走下来,不由自主的跪倒在曹冲面前,嘴里哆嗦着:“益……州牧、振……威将军刘……璋,拜……见将……

庞羲和孟达带着侍卫几步跨到刘璋原来的主位上,分成两排站在曹冲两侧,快意的互相看了一眼。对着话都说不周全的刘璋撇了撇嘴,一脸地不屑。郑度等人见刘璋拜倒,略微迟疑了一下,也立刻聚拢来,按照官职大小在曹冲面前跪倒,一个接一个的报着自己的官职。

“刘使君,你好大的架子,请你到南郑去,你推托公务繁忙,你不去。我只好来了,可你也太慢了吧,我在阆中等了半个月,你才姗姗来迟,这一路可开心啊?有没有扰民?”曹冲淡淡的笑着,看了看下面抖成一团的刘璋,又看了看跪在下面的杨怀、高沛,挑起嘴角笑了笑,对他们招了招手说道:“杨中郎,高中郎。你们近前来。”

杨怀和高沛在曹冲隐在庞羲和孟达身后的时候,他们就觉得有些异样,这不光是庞羲和孟达的嚣张,更多的是来自于他们身后那十几个侍卫地威压。他们是在战场上征战多年的人。对杀人不眨眼的那种铁血雄兵有一种天然的敏感,他们下意识的觉得,这些身材高大健壮的侍卫不象是庞羲的侍卫,更不可能是孟达一个校尉的侍卫。至于那两个年轻人,站在益州如此多的大员面前也没有一丝畏惧之色,平静的眼神里倒是有一丝讥诮,这让他们心生疑窦,略一思索就想到了正驻在汉中地镇南将军曹冲。曹冲如果到了此地。那么阆中之围就不是巴人叛乱那么简单了。

可惜他们没有机会多想。曹冲已经叫到了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他们在定军山的时候,曹冲派人招过他们,他们却找借口没有去见他,现在却被曹冲抓了个现行,也不知道曹冲会不会报复,借机要了他们地脑袋。他们俩磨磨蹭蹭的挪到前面,弯腰行礼:“不知将军有何指教。”

“你们还是大汉朝的官员吗?”曹冲皱着眉头问道。

“当然是。”两人连忙回答。

“既然如此,镇南将军府传你们前去问话,为何推托不前?”曹冲的声音里透出阴森森的杀意。杨怀和高沛觉得脖子一顿发凉,颈上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背后一阵冷汗透体而出。他们知道,曹冲这是要借他们的脑袋威慑众人,万一回答不好,只怕今天小命不保。

“回将军,我们……我们……”两人嗫嚅了半天,也找不出什么理由,他们俩心有灵犀的偏过头相互看了一眼。他们合作多年,颇有默契,一对眼地时间里就明白了对方地意思。杨怀一咬牙,大声说道:“回将军,我们奉刘大人命,不可与将军接触。”

“竟有此事?”曹冲转过头,有些惊讶的看着刘璋:“刘大人,这可是事实?”

刘璋已经瘫坐在地上,根本说不出完整地话了,他的头不受控制的晃动着,看起得象是摇头,又象是在点头。曹冲好象看懂了他的意思,挥了挥手道:“既然是刘使君有令,我就不追究你们了,还是问刘使君比较直接些。不过看刘使君这样子,好象一时也问不成什么话了,来人,将刘使君请到旁边休息一下,等他好些再来回话吧。”

两个虎士走了上前,架起刘璋摁在一旁。刘璋软倒在席上,一只手撑着席子,一只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失望而无助的看着战战兢兢的众人。张裔连忙走上前去,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仔细查看了一下刘璋的情况,弯着腰小步走到曹冲面前,低声说道:“将军,刘使君身体很差,下官请求将军让医匠进来给他查看一下,以免发生意外。”

曹冲瞟了一眼刘璋,又看了看张裔,点了点头笑道:“你去帐外。找一个医匠来。”张裔点头应是,快步帐外抬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外面形势大变,刘璋地亲卫军已经被赶到一边解除了武装,大帐已经被那一千穿着锃亮铁甲的壮汉团团围住,那个将官手扶着长刀挺立在阵中,面对着外面围过来的数万大军夷然不动。他不敢再有其他地想法,立刻老老实实的凑到那个将官面前,低头将曹冲的意思说了一下。

郝昭看了一眼满头是汗的张裔,手指一动。身边一个侍卫立刻分开虎士,走到阵前,叫过对面的一个益州军将领,吩咐了几句,那个将官一听刘璋要叫医匠,以为刘璋受了伤,不敢怠慢,很快就叫来一个医匠,跟着张裔进了大帐。

大帐里,曹冲正面对着益州官员训话。

“本官奉天子命。统辖荆益军事,招一个白水关守将前去问话,居然还有人敢抗命不遵,真不知这益州还是不是大汉的益州,这益州牧还是不是大汉的益州牧,在座的诸位,还是不是我大汉地官员。”曹冲扫视了一眼跪在下面的众人,“说来也是,益州不进贡已经十几年了,天子一直以为真是米贼当道。现在汉中已通,刘使君还是据关自守,看来这米贼也只是个遁词,益州虽然还姓刘。却是此刘非彼刘了。益州人胆子大啊,朝庭委派的益州刺史进不了益州地界,我这个镇南将军也要用这种方式才能进入益州,真是咄咄怪事,咄咄怪事啊。”

下面跪着的众官汗如雨下,一声不吭,垂头不语。他们弄不清曹冲在打什么主意,不敢胡乱说话。生怕当了曹冲杀一儆白的对象。一个个比耐性,谁也不敢出头。曹冲见这帮人比耐性。不禁微微一笑。这时刘璋经过医匠治疗,气顺了,苍白的脸色也好了很多,也能坐起身来了。这才由张裔掺着,一步步的挪到曹冲面前,伏倒在地。

“刘璋怠慢将军,请将军恕罪。”刘璋有气无力的说道。曹冲笑了一声,心道你倒会抓小放大,想用怠慢二字就想把全部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看来也不是个蠢蛋啊。他叹了口气,抬手说道:“诸位也别跪着了,地上挺凉的,都坐回位子上去,好好想一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本将军自会找你们问话。”

众人如释重负,知道现在最大地问题是刘璋,曹冲是不会主动来找他们这些小虾米的麻烦,一个个这才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安稳稳的坐着,细听曹冲和刘璋交锋。不料曹冲根本没有和他们谈判的想法,只是安排了一下,就将这些官员全部押回了阆中城,带兵的大将也带进了城,手下的兵全部由他们的副将暂领,在原地扎营,有乱动者,杀无赦。

益州的官员们出了帐,这才看到外面地形势很不好,庞羲招集来的两万多人已经将营地周围看得死死的,数千张强弩严阵以待,而另一侧,一万多板蛮虎视眈眈,身后的山谷里营帐起伏,天知道还有多少伏兵。刘璋这时才明白,自己上了曹冲和庞羲地当了,这些蛮子根本就是和他们一伙的,专门等着自己钻口袋的。

曹冲回到阆中城,进了里屋关上门,孙尚香走上前来替他解开了身上的铁甲,一眼看到他脖子上水光莹莹,伸手在他脖子上一摸,摸到一手的汗水,不禁笑道:“原来你也是怕的,我见你镇静自若,真以为你能在万军之中也能波澜不惊,心如止水呢。”

曹冲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席上,端起案上的冷茶就咕咚咚灌了一大口,这才抹了一把嘴说道:“开玩笑,铁甲军再能打,也就是一千人,城外虽然没有三万人,可两万人还总是有的吧,万一这些人都被血冲昏了脑子,这一千铁甲军也是死路一条。我也是人,哪能不怕。“且,早知道你心里也没底,我就不跟着去了,搞得这么玄乎。”孙尚香撇着嘴笑道:“不过那些益州军也真够怂地,两万人居然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将他们的头头全部掳回城里了。”

曹冲嘿嘿笑道:“他们又不知道帐中出了什么事,自然不会乱动。今天一半功劳是伯道地,一千人把大帐围得水泄不通又理所当然,还有一半是你的,那一嗓子叫得漂亮,把那些人全给镇住了,要是跑一个出去吼一嗓子,今天就很难说是什么结果了。”

孙尚香听曹冲夸她,有些小得意的咯咯一笑,唤进人来换了一壶茶,笑着问道:“你把他们全逮进城来了,下面打算怎么办?”

“先看看再说了,他们现在惊魂未定,估计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让他们和阆中的人接触接触,到时候再谈,情况就会好得多。”曹冲了一口热茶,略有所思的说道。

“城外的兵怎么办?”

“没人带头,又有巴西的两万人和几万巴人疑兵在四周监视着,只要小心些,应该不会出事的。”曹冲说道:“现在就看正礼和永年他们能不能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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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三十七节 白帝

巴东太守李异这两天正头大,他先是听说镇南将军曹冲带着区区一万人,逆汉水而上,一战攻克汉中的门户成固,接着张鲁就投降了。就在他极力想搞清楚曹冲攻克成固的具体办法时,他又听说长江下游的夷陵那边有异动,守将魏延正在到处搜罗船只,似乎有沿江而上的意图,他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前去查看,并且派出两千人前往下游的秭归,防备着魏延搞突然袭击。

兵派出去没两天,还没听到夷陵那边的反应,李异坐在府里思量战事。最近巴西那边传来消息,几万板蛮围了阆中城,要庞羲把多收的税赋全部还给他们,庞羲坐困阆中,紧急调动巴西各县的兵力向阆中集中,同时向镇南将军曹冲和益州牧刘璋求援。

李异觉得庞羲处理得不妥,板蛮再能打,能有多少人?他们几个寨子能集中一万左右的人已经是极限了,那几万人十有八九是疑兵,庞羲年龄大了,又没经过多少战事,被蛮子吓住了,举止失当。这镇南将军一心要进入巴蜀,刘益州又与庞羲有矛盾,他们两个来了都不会轻松的再走,不管他们哪一个笑到最后,到时候只怕庞羲都没什么好下场。

李异想起庞羲将来可能的结果,就禁不住想笑,庞羲当年凭借着是刘焉的故将,后来又和刘璋结了亲,靠山强硬,十分张狂。而他是跟着赵韪起兵叛乱地叛将,不过是凭着赵韪的脑袋才换了个巴东太守的位置,跟庞羲不能比。庞羲为此没少欺负他。如今庞羲也落到这个下场了,痛快痛快。

“兄长……”李乐一手握着刀,满脸是汗地大步走了进来,语气惊惶。

“什么事?这么慌张。”李异有些不满的看了李乐一眼:“魏延来了?”

李乐站定狂喘了几口气,摇了摇头,舔着干巴巴的嘴唇说道:“魏延没来,他也不知道搞什么鬼,在夷陵准备了好多天了一直没动静。不过我刚刚接到消息。有一支大军从上庸房陵方向越过大巴山,沿着盐水奔巫县来了。”

李异的头皮一下子麻了,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巫县?是哪来的人马,有多少人?”

“不知道,只知道人数不少,连绵数里,至少得有七八千人。”李乐摇着头说道:“兄长莫急,我已经派人前去打探,很快就能知道准确消息了。”

“不急?”李异苦笑了一声:“巫县只有几百守军,一旦失守。三峡天险就落到敌手,我这白帝城也就危矣,如何能不急?”他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站定了脚步,偏着头看着李乐,不解的问道:“大巴山崇山峻岭,道路难行,怎么会有大军从那里面出来?”

李乐茫然的摇摇头,他哪知道这些大巴山里怎么会有大军。就是因为大巴山不可能行军。所以巫县才只有几百守兵地,这些人来得实在是意外之极。

“会不会是有山民带路?”李异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眉头立刻凝成一个疙瘩,“镇南将军曹冲取了上庸、房陵。听说对那些山民很不错,还组建了一只荆山军,会不会是他们?”

李乐恍然大悟,拍手赞道:“兄长说得正是,我听说那荆山军善走山路,又都是些山民,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大巴山虽然险峻。对他们来说却是轻车熟路啊。不过。荆山军只有两千人,还跟着曹镇南在南郑。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吧?”

“你真笨啊,上庸、房陵的山民有几万人,再扩充几千人算什么。”李异一挥手,想了想说道:“不管是不是他们,巫县不能丢。你立刻带五千人前往巫县,务必守住巫县,否则我们就全完了。”

“诺!”李乐大声应道,又有些疑惑的说道:“兄长,前两天已经调了两千人去秭归,我再带五千人去巫县,兄长这里可就不足两千人了,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的。”李异摇摇头:“我会征调周围各县的人马,再凑个两千人不成问题。你把巫县守好了,我这里就很安全,刘益州把成都的兵力都调往巴西收拾庞羲去了,暂时没有力量来对付我。”

李乐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五千人出了城急赴巫县。李异在城中加强防务,向周边各寨发出征兵令,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两天后,第一批山民就到了城中。这批山民人数虽然不多,却极精悍,李异很满意,将他们安排在西门驻守。

半夜时分,城中已经漆黑一片,由于李异下达了宵禁令,入夜之后街道上就没有人了,普通百姓家中也早早的熄了灯火,躲在家里。他们知道这些天东面的巫县有战事,而白帝城虽然还没有消息,但太守大人已经征了不少山民入城,看样子也要打仗了,这个时候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安稳。

汉中和巴西郡的消息已经有零零星星的传到了巴东,虽然太守李异不准百姓传播这些消息,但谣言还是象白帝城潮湿地空气一样,悄无声息的在人们口耳之间传播。有的百姓知道汉中的米贼已经被曹丞相的小公子曹冲一战攻克,米贼的师君张鲁已经投降了。至于成固那一战,已经被人宣扬得有引起神乎其神,说的人自己也不相信一万人能攻下一万人守的城,所以极力找出些理由来说服听的人,几次转口之后,事情已经面目全非,最近已经变成了曹军全是坐着霹雳车飞上成固城的了。

夜深了,零星地灯火一个接一个地熄了。就连太守府也看不到灯光了。四月初的月色轻柔的洒在白帝城地城头,山风送来江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哗哗声。如童谣一样催人入睡,守城的士卒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远处斑驳的山影,抽了抽鼻子,伸手抹了把清鼻涕顺手揩在城垛上,对身边的同伴说道:“唉,真希望曹将军打过来,说不定我们也能和襄阳的人一样过上好日子了。”

他的同伴轻声笑道:“你可小心一点。被太守大人听到你就死定了。”

“且,太守大人早就抱着新纳的小妾上床折腾了,怎么会到这里来听我们闲话。”那个士卒羡慕地笑着,还是压低了声音,他看了一眼四周,凑到同伴耳边说道:“我听进城地山民说,大巴山那边的山民现在都不愁山货地销路了,每个月都有商人来收货,价钱给得也很公道。你说我们这里比他们还方便,沿江直下。一天就可以到江陵,做生意岂不是更快捷?”

同伴瞟了他一眼:“你就想着发财,怪不得这些天总是打听山货的价格的,不想当兵了?”

士卒啐了一口:“且,谁想当兵啊,老子在卖命,那些狗日的捞功劳,傻子才想当兵呢。”

同伴正要再说,耳边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他收住嘴回头看了一眼。见一个小军官带着一队士卒快步走了过来,连忙捅了一下还沉浸在发财梦里的同伴,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挺直了身子。

“好好值勤。别让人趁夜摸城,小心太守大人要了你们的脑袋。”那个将官好象是新来地山民,看起来有些面生,口音里带着浓重的土音。那个士卒暗自撇了撇嘴,却不敢反驳,只得谦卑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暗自骂了两声,该死的蛮子。你才来一天就当了队率。还不是凭着你们蛮子人多不好带,还真当自己是个官了。要是凭战功,老子都比你多,神气个屁。

“大人,我们一直很小心的。”同伴讨好的说道。

“嗯,这就好。”那个队率很威严的应了一怕,大步走到城边,扶着城墙向外看了一眼,指着外面一个黑漆漆的山沟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地方,好象有些不对劲。”

那个士卒和同伴一听,立刻瞪大眼睛顺着队率所指的方向看去,只是那黑漆漆的山沟里什么也没有,他们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却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缕亮光,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人捂着了嘴巴,接着脖子一凉,一柄雪亮的短刀从眼前一掠而过。

铁勒看了一眼四周,头一摆,旁边围城一圈的荆山军士卒立刻把这两个倒霉鬼给放倒在城角阴影里,另两个荆山军士卒接过长矛顶上了那两人地岗位,铁勒有模有样的大声喝斥了他们两句,接着就带着人沿着城墙坡道下了城,转了几圈来到城门前。

“大人,城门口已经肃清。”一个荆山军士卒迎上来,在铁勒耳边轻语了几句。

“放信号,准备开城。”铁勒一挥手,短促的下达了命令。立刻有人跑到城上发出信号,随后搅动了辘轳,吊起了沉重的石门栓,城门刚刚打开一条缝,急奔而至的黑鱼儿就挤了进来,冲着铁勒笑道:“你这次立了首功,活捉李异的事就交给我吧。”

铁勒白了他一眼:“你娘的打了这么多仗还是不长一点见识,就知道争功,许校尉怎么安排就怎么打,这事是你我能说了算的吗?”黑鱼儿嘿嘿一笑,带着人直扑城墙。铁勒打开了城门,荆山军蜂拥而入,在各司马地带领下直奔预定地各位置,消失在黑夜之中。

许仪带着亲卫出现在城门口,刘磐一脸杀气的跟在他地身后。许仪满意的看了一眼铁勒,回头对刘磐说道:“子巨,我带人去夺城门,太守府的事就交给你了。”

刘磐兴奋得眉梢直跳,冲着许仪一拱手:“多谢正礼,有情后补。”

许仪哈哈一笑,拍着刘磐的肩道:“没耽搁时间了,李异明白过来你就可费事了,有话打完仗再说。”

刘磐自从出兵房陵已来一直没捞着打硬仗地机会。很是有些不甘心,这次曹冲派他和许仪一起偷袭巴东,在山里行军多受许仪的荆山军相助。现在许仪派铁勒混进了白帝城,却又把围攻太守府的大功让给了他,让他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不过现在拿下李异是第一任务,他顾不上想别地,和许仪分手之后,他带着人很快就将太守府团团围住,命令手下几个得力干将分头攻打,自己带了五百最精锐的士卒。一声大吼,从正门杀进了太守府。

李异处理了大半夜的公文,直到亥时才在新纳的小妾的催促下上了床,和初尝滋味、如饮似渴的小妾折腾了一阵之后,酣然入梦,刚睡着不到半个时辰就被一个噩梦惊醒了,他浑身大汗的坐起身来,瞪着恐惧的眼睛看着漆黑地窗外,正听到外面刘磐的那一声大吼,接着就听到震天的喊杀声和惨叫声。

“来人!”李异一把甩开小妾滑腻的手臂。一边大叫着一边下了床,手忙脚乱的去拿挂在一旁的衣甲。一个亲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在他面前单腿跪倒,声音惶急的说道:“大人,西门的山民打开了城门,敌军入城。”

“敌军?哪来的敌军?”李异汗如雨下,拉着衣架上地外衣扯了两下都没扯下来,急得一用力,衣架应声而倒,砸在旁边的灯台上。油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打得粉碎,里面的灯油洒得到处都是,篷的一声窜起老高的火苗。亲卫一见,顾不上回话。连忙扑上去踩了几脚,见火势太大,用脚踩无济于事,转眼看到床上的锦被,也不管那个小妾还瞪着眼张着嘴躲在里面,一把扯过锦被就冲过来扑打火苗,那个小妾被凉风一吹,终于回过神来。憋在喉咙里半天的一声尖叫突口而出:“着火啦——”

“他妈的。”李异大怒。顺手抽出长刀,一刀割断了小妾的脖子。回头对亲卫吼道:“究竟是什么人?有多少人?”

亲卫扔下锦被,抹了把冷汗:“听声音好象是镇南将军曹大人地人马,领头的姓刘,叫刘磐。”

“刘磐?”李异吃了一惊,胡乱的掖好了衣襟,在冲进来的几个亲卫地帮助下穿好衣甲,提起长刀就冲出了房门。站在小楼上他向下一看,心中暗自叫苦,就这么一折腾的时间,曹冲已经攻破了府门,杀到了后院门口,在火光的照映下,一个中年将军手舞长刀,势不可挡,带着几个亲卫如虎驱羊,将府中的护卫杀得步步倒退,身后的曹军如一群恶狼,步步紧逼,战事呈现一面倒的局面。

刘磐也看到了李异,他一刀劈倒面前最后一个敌兵,嘬唇一声长啸,旁边的士卒听到啸声,迅速靠拢了过来,在刘磐身后形成一个小型攻击阵前。刘磐举刀大呼,冲着李异就冲了过来,挥刀接连劈倒几个迎上来的敌兵,很快就冲到了李异面前。李异一声大喝,挥刀迎上,刘磐不屑地一笑,左手举盾猛砸,咚地一声响,李异长刀被磕飞,手臂酸麻,接着刘磐的长刀如风而至。

“饶命!”李异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大叫一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刘磐的长刀倏地停住,稳稳的搁在李异的脖子边,咧嘴一笑:“见识蛮快啊。”

李异觉得脖子边冰凉入骨,吓处冷汗透体而出,他咽了口唾沫,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多谢将军饶命,李异愿降。”

“那就让他们停了吧,省得多死无辜。”刘磐手腕一翻,用长刀挑着李异的下巴,李异两眼看着雪亮的战刀,战战兢兢的跟着站了起来,一步步小心的挪到栏杆前,用颤抖的声音下达了停止抵抗的命令。府中的守卫本来就被杀得叫苦不迭,这时见太守都被人擒了,更没了战意,还没听到李异的命令说些什么,就扔下了武器抱着头跪在一旁。

不长时间,已经控制了城防的许仪带着亲卫赶了过来,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李异,许仪笑着一拱手:“子巨,大功一件啊,可喜可贺。”

刘磐心情特别好,他哈哈一笑,上前搂着许仪肩:“正礼,这次承你的情,把这么大一件功劳让给了我,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好处,哈哈哈,有情后补,有情后补……”

许仪一笑,看了看李异,拱手说道:“镇南将军帐下,荆山军校尉许仪,见过李太守。”

李异颇感意外的抬起头:“你是荆山军,那巫县又是什么人?”

“呵呵,那是折冲将军乐进乐大人。”许仪呵呵一笑,“李大人既然降了,还是快点写个手令给令弟送去,以免伤了和气,你敢知道乐折冲的威名的,就不用我多提醒了吧。”

李异一听那边是喜欢屠城的乐进,早就没了脾气,他生怕弟弟李乐有危险,连忙写了手令,命令李乐停止抵抗。许仪没有耽搁,立刻让人将他的手令送了出去。

“将军,”李异讨好的问道:“将军是从哪里来?”

许仪和刘磐一见李异那副小人的样子,互相看了看,不禁扑哧一笑。许仪用拳头掩着嘴假咳了一声:“我和刘将军奉镇南将军命令,从南郑赶来。”李异听了,面色大变,从南郑到此近千里,又都是山路,照时间算来,大概是一个月多以前的事情了,自己居然对此一无所知,这些曹军的行军隐蔽能力也着实惊人,怪不得自己不知不觉的就中了招。他看了一眼刘磐腰间的长刀后怕不已,亏得自己今天那一声叫得快,要不然小命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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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三十八节 严颜

李乐刚刚到达巫县,还没来得及与城外的乐进进行接触,就收到了李异送来的命令,他一听说外面鬼魅一般从巴山里出现的竟是曹军名将折冲将军乐进,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庆幸不已,好在自己还没有乐进交手,否则能不能有机会看到这份命令都是未知数。李异既然降了,他也没有理由再去撩惹乐进这个好屠城的杀神,连忙派人出城向乐进请降。

乐进带着四千大军,在庸人的带领下在山里走了一个多月,累得差点要吐血,正在担心士兵体力不足,到了巫县也没法立刻投入战斗的时候,却意外的接到了李乐的投降,不免喜出望外,他还在怀疑李乐的诚意,觉得这有些太过顺利的时候,又接到了许仪送来的战报,这才放心大胆的进了巫县,休息了两日之后,一面通知夷陵的魏延接收秭归,一面留下一千大军守城,他和李乐一起赶往白帝城。

许仪和刘磐在等候乐进的时候,李异接到了成都刘循派来的使者。李异见了刘循语义隐晦的劝降书,不禁一笑,将使者带到了许仪的面前。许仪和刘磐一商量,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岂有不利用之理,他们授意李异回了一封恳切的书信,表示自己愿意投靠刘循,同时为了表现出降将特有的心理,他们还让李异向刘循狮子大开口,提了一堆要求,包括要官位,要粮饷,要赏钱。

李异一切照办,留下了刘循的使者,另派了一个亲信带着他的效忠书赶往成都。随后按许仪的安排整军待发。就在这时乐进到了,听许仪说了事情的经过,乐进喜笑颜开。“既然有此良机。我看你们还是不要耽搁太久,立刻出发,以免成都看出破绽。毕竟白帝城易手不是件小事,万一风声走漏,失去了机会,再强攻可就难了。”

许仪和刘磐点头表示同意,却又没有接上乐进的话头。乐进看了他们一眼,略一思索就知道了他们的意思。笑着说道:“你们在白帝城休息了几天了,士卒又都是习惯山路地人,就再辛苦一趟吧,让我在白帝城也休息两天,你们尽管放心的去,有我在白帝城。一切无忧。”

许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如何使得,将军带着人在山里吃了一个月地苦,赶到这里守城,实在有些不去。”

乐进哈哈一笑,走到许仪面前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胸甲:“正礼,这几仗打下来,你沉稳多了,很有武卫校尉的家传啊。怪不得将军那么看重你,嗯。比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有出息多了。你不要担心太多,我带的人走起山路来不如你们便利,又在山里行军一个多月,体力也不支,还是守城比较好些,你们地士卒体力旺盛,正应该前去成都攻战,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曹将军在此。也当如此安排。打仗要顾利益,不要顾太多地面子。不然会误事的。”

许仪惭愧的一笑,恭恭敬敬的给乐进行了个礼:“多蒙乐将军指点,许仪感激不尽。”

乐进笑着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想了想说道:“你们此去成都全是水路,要小心那些降兵做手脚,一定要恩威并施,既不能让手下欺负他们以免生怨,也不能由着他们骄纵生事,特别是李氏兄弟,更要寸步不离,我看这样吧,将他们分开,李异跟着你们走,李乐跟着我守城,这样他们就是想动心思也要有点顾忌。江州是一个重要关口,有可能有一番恶战,取下之后,从江州转陆路行军,过宜君山、金堂峡,都是险要之地,既要快速还要隐秘,难度实在不小,你们不要太大意了。”

许仪连称受教,刘磐却是感慨不已.这个乐进原本是个好勇争功之人,每次攻城都是奋不顾身,谁也不敢抢他的功,否则肯定翻脸不认人,因此和五子良将中地其他四人关系都不好,没想到现在却变成如此谦逊,不仅把立功的机会让给他们,还诚心诚意的提醒他们可能遇到的问题,不由得刘磐感慨曹冲将乐调入军中产生的积极作用。

他们三人商量之后,分兵而行。许仪和刘磐带着五千大军,留下李乐配合乐进守城,由李异带着的五千大军配合,一共一万人乘船上行。白帝城上行至江州的这一段水路水流湍急,两岩壁立千尺,猿声在两山之间呼应,纤夫们的号子声应和着,在峡谷间回响。

许仪站在船头,看着粗大的纤绳连系着地纤夫们赤裸肩背,听着脚下哗哗的水声,回过头对李异笑道:“李太守,多亏了你弃暗投明,要不然这段路我们可不好走。”

李异谄媚的一笑:“应该的,应该的,这也是为天子效命,为丞相大人效命,是属下份内之事。”他强征了一万多民夫运粮拉纤,事情做得积极主动,虽然许仪对他这种小人行径很是不齿,却不得不说如果没有李异出力,他要想这么顺利的逆流而上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将军曾经说过,千日江陵一日还,可回来就那么容易了。”许仪见刘磐的脸色不善,知道他不喜欢李异,压制不住心里地厌恶,生怕他再出言不逊,惹得李异不快,便开口笑道:“子巨,我就奇怪,将军从来没有到过益州,怎么会知道益州地地理?”

刘磐转过头看了一眼冲着他挤眼睛的许仪,嘿嘿一笑:“将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益州地地理当然知道了,这有什么稀奇的。你怕将军逼着你读书,天天泡着军营里折腾那些自扰的庸人,哪里知道将军每天处理完了公务还要红袖添香夜读书到深夜的。”

许仪听刘磐说得有趣,不禁一笑,他是曹冲的亲信大将,当然知道曹冲的生活习性,至于红袖添香夜读书还是他告诉刘磐呢。如今在李异面前,他自然不好多说曹冲的私事。他看着远处越来越开阔的江面,转过头问李异道:“李太守。前面水流见缓,是不是要出三峡了?”

李异呵呵的笑道:“将军高见,出了这道岭。就是坦途了,再往前三十里,就是江州城了。”他指了指旁边地山岭,恭维的笑道:“将军过此岭,益州的天险就在身后。将军从此可以纵横益州,直逼成都。建不世之功了。”

许仪摇了摇头:“李太守,前面江州还没到手,还不能说一路坦途。不知李太守与江州守将可熟悉?”

李异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属下与江州守将不熟。”他见许仪有些不信,便强笑着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江州守将姓严。单名一个颜字,字君容,是巴郡临江人,今年六十多了,为将多年,在益州很有威望,是个鼎鼎有名的人物,眼界自然高些,我李异是个兵子。他哪里会看得起我。”

刘磐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的瞟了李异一眼,心道大概不是严颜眼界高,而是你为人太不堪了,人家不屑和你结交吧。他故意皱起了眉头,为难的咂咂嘴说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这一路走来都是倚着李太守才如此顺利,本以为这江州守将与李太守郡界相邻。必然交情不浅。没想到却只是君子之交,其淡如水。这可如何通过江州?”

李异脸一红,强笑了几声,有些怨恨的看了一眼刘磐,强压着心中地怒火道:“将军莫慌,我们有刘公子的书信在手,上面有益州牧地印信,算是正常军务调动,我们通过临江、涪陵诸县时都没有遇到麻烦,想来严将军并不知道我们的真实意思,在江州也不会为难我们的。再说江州守兵不多,不过两千之数,以二位将军的神勇,以北军的善战,就算他不自量力,想螳臂挡车,也可以一鼓而下。”

许仪咳嗽了一声,寒着脸看了一眼刘磐,刘磐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了,这个时候不能得罪李异,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的性子属于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地,看着李异这副小人的样子就浑身来气,控制不住自己想找他一点麻烦,现在见许仪不悦,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打了个哈哈,找个了借口走到一边去了。

“李太守莫要见气,子巨前几个月接到了刘伯玉的亡讯,心里不痛快,看到谁都不舒服,并不是针对李太守,还望李太守莫要放在心上。”他笑了笑说道:“这个刘子巨就是这臭脾气,等这阵子过了心情好些,我替你讨回个公道,让他好好给你陪礼。”

李异不免有些诧异,许仪就把刘琦几个月去世的消息给李异讲了一下,说刘磐是因为兄弟英年早死,这才心情不好,替刘磐遮掩了一下。李异听了,虽然不完全相信这个理由,却也乐得借此下台,他哈哈一笑说道:“原来子巨将军是如此的兄弟情深,属下就是受点委屈也无妨了。”

许仪见他脸色好了,这才将话题扯回军务上来。李异听许仪诚心向他请教,便也不再保留,将江州守将严颜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来。许仪听了,细细考虑了半天,又把刘磐找来商量了一下,决定在江州如果可能的话就不去招惹这个严颜,抓紧时间尽快通过江州进入内水,反正严颜只有两千人,就算他在事后发现追来,野战中两千人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到时候留下李异地水军挡住他就行,大军还可以直扑成都,不至于延误战机。

刘磐沉思了片刻,敬佩的点了点头:“正礼,这计甚好,我们就如此办,到时还请李太守多多出力。”

李异见刘磐第一次对他这么客气,不禁挺直了腰杆,拍着胸膛说道:“二位将军放心,李异一定不辱使命。”

三人商议已定,船到江州,他们正想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不料前面江面上却一字排开了上百只战船,挡住去路。有人来报,巴郡太守严颜听说有大军过境,不知是什么军务,特来查问。

许仪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看脸色有些发白的李异,和刘磐商量道:“我躲着他,他却打上门来了。看来这江州不能轻松的过关了。”

刘磐也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船队:“正礼,是不是我们的人马太多,让他生疑了。”

许仪苦笑了一声:“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免不了要与他见上一面。这样吧。我和李太守去见这个严太守,如果能骗过他那就最好。如果骗不过,我们就杀他个措手不及,子巨熟悉水战,就由子巨指挥大军一拥而上,尽快解决了他拉倒。”

刘磐见许仪一边说一边整理长刀,连忙说道:“正礼。你可不能莽撞,你虽然骁勇,可对方是两千人,你纵能杀了这个严颜也脱不了身,我们还是干脆杀上去吧,一万人对两千人,一定可以拿下地。”

许仪坚定地摇摇头:“对方人虽然少,但占据上游,我军虽然能赢。却要费不少功夫,我带几个人跟着李太守去看看,如果能解决他当然是最省事了。”他不等刘磐再说,拖着脸色煞白的李异就走。

严颜身材高大,须发皆白,看起来比他地实际年龄要大得多,黑黑的国字脸上皱纹纵横,环眼阔口。不怒自威。全副武装的跪坐在大船甲板上如一尊战神,身后站着两个彪悍的亲卫。左边一个捧着他的头盔,右边一个亲卫捧着一柄长达七尺地长柄大刀,另有二十个亲卫横眉冷目,离他一步之遥,全神戒备,杀气凛然,显然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卒。

严颜看着李异带着一个校尉模样地年轻人和十几个体格强壮的侍卫大步走了过来,微微一笑,抬手对身边的副将作了个手势。副将心领神会,立刻退到一旁,闪到舱外。

许仪跟着李异上了严颜的战船,眼睛一扫就发现了船舱旁埋伏的士兵,不禁挑起嘴角笑了笑,背在身后的手不经意地做了个手势,紧跟在他身后的亲卫见了,眉头一拧,握起拳头掩在嘴边咳嗽了两声,身后的十几个亲卫立刻心领神会,几步之间就拉开了距离,成半月形护在了许仪的身后,手移到了刀柄附近。

“李太守这是意欲何往啊?”严颜端坐不动,呵呵一笑,脸上却没有一丝笑纹,也根本没有一丝起来迎接的意思。李异赶上几步,拱手施礼:“严太守,我受大公子手令,带人前往成都协助防守,严太守没有接到公文吗,何以在此阻我的去路。”

“大公子的手令?”严颜冷笑一声,蒲扇般的大手一伸:“拿来我看。”

李异一滞,他只接到刘循的一封劝降书,哪里有什么调兵到成都地手令。他正要说话,身后的许仪一边将手伸进怀中,一边走上前去说道:“大人,大公子的手令在此。”说话间跨出两步,人已经逼到严颜身前,只有一步之遥。

严颜眼神一凝,长身而起,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的副将已经大喝一声扑了过来:“大人小

许仪一见,大喝一声,手从怀中抽出一柄短刀,一刀捅进了副将的胸口,锋利的短刀透甲而过,没入那副将的左胸,他一声暴喝,手腕一拧,单手推得副将倒退几步,一跤摔倒在尚未起身的严颜身上,接着一步跨到严颜面前,五指如爪,直扣向严颜地脖子。

严颜没想到许仪如此之快,在他发动之前抢先发动了攻击,一时措手不及,人还没有站起来,许仪就到了他地面前。他来不及多想,伸手在退过来的副将身上一推,人向后倒仰过去,躲开了许仪势在必得地一抓听到副将的叫声,严颜身后的十几个侍卫一起拔刀扑了上来,冲着许仪乱刀齐下,将严颜挡在身后。许仪一声长啸,手中短刀甩出,将离他最近侍卫击杀,脚步一扭,从两名扑上来的亲卫之间穿过,冲到那名捧刀的亲卫面前,一拳轰出,狠狠的击在那名亲卫的胸口。那名亲卫料不到许仪身形如此之快,躲闪不及,被他一拳打得哈了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手中的长刀脱手飞出。

许仪一手捞过长刀,双手握刀,横刀一扫。逼退转身又扑上来的几名亲卫,又是一声暴喝,腾空而起。双手握刀,朝已经退到两步之外的严颜恶狠狠的搂头劈下。这一刹那时间,他身后的亲卫已经拔刀扑了上来,各举长刀拦住了其他地亲卫,厮杀在一起。不大的空间内刀光纵横,杀声震天。

严颜手中没有趁手的兵器。只得伸手夺过一柄普通长刀,一边招架一边大步急退。两名亲卫见他被许仪逼近,和身扑过来护在他地面前,喀嚓一声,许仪手中的七尺长刀将其中一名亲卫一刀斩为两段,鲜血喷涌而出。喷了严颜一头一脸,雪白的须发立刻成了血红色。

严颜下意识的闭起了眼睛,举手去抹脸上的血迹,就在他抹脸地时间里,许仪回刀斩杀那一名亲卫,冲到他的面前,反过刀柄狠狠地敲在严颜握刀的手腕上,接着刀交右手,左手捏住严颜的咽喉。反手将他搂在自己的身前,七尺长刀搁在了严颜的脖子上。

“住手!”许仪一声大喝,拖着严颜退到一旁:“再有乱动者,我立刻斩杀严太守。”

那些侍卫一见太守被擒,立刻傻了眼,手中一松,很快被许仪带来的精锐斩杀一尽,舱外正准备冲进来地侍卫停住了脚步。不知所措的看着严颜。严颜见状大急。开口刚要叫,许仪捏着他脖子的右手一动。掐在他的大动脉上,严颜一句话都没叫出来,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太守大人……”一个副将以为严颜死了,大叫着扑了过来。许仪长刀一伸,击落他手中的长刀,刀背一翻狠狠的敲在他的肩上,副将吃痛,脚一软,单腿跪倒在地,两名亲卫立刻扑过来将他拖到许仪身边,两只大手死死的摁住他的肩膀,两柄雪亮地长刀交叉着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严太守没有死,不过你们再乱动,他就死定了。”许仪一声大喝,将严颜交给身后亲卫,缓步走到舱中,扫了一眼围过来的士卒,伸手扶起坐倒在血泊中的李异,顺手从那名已经气绝的侍卫身上取回自己的短刀,甩了甩,刀上的血迹凝成一缕,聚成一滴血珠,飘落在甲板上,刀上不留一丝血痕,散民出冷森森的光芒。许仪将刀举到嘴边,撮唇吹了吹,这才满意地看了看,放回腰甲内。

李异扶着一个亲卫地手站直了身子,走到严颜面前看了一眼,伸出手指在严颜的鼻端试了试,这才长出一口气,他最怕地就是许仪下手太重击杀了严颜,那样的话就算刘磐随后能击破严颜的两千人马,他和许仪也逃不出生天,一定会被击杀在此,要知道严颜身边的这些亲卫都是跟着他多年的,绝不可能看着他们杀死严颜之后逃之夭夭。

“你来看看,严太守没死。”李异生怕严颜的手下不信,将那名被制住的副将拉到严颜面前。那副将仔细看了看严颜,又将耳朵贴在严颜的胸口听了听,这才长出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傲然而立的许仪,对旁边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他的士卒们点点头:“大人没死。”

“呼……”几乎所有人同时长出一口气。

“他现在是没死,不过,如果你们还不投降,他就死定了。”许仪回过身看了一眼那个副将:“让他们都退出去,传令让开水道,几个军司马全部到这船上来议事。”

那副将犹豫了一下,刚要说话,许仪眼睛一瞪,杀气凛然,那副将一哆嗦,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几乎被许仪一刀背敲碎的肩骨,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船舱周围的士卒很快就放下了武器,四个军司马接到让开水道再到帅船集合的命令,茫然不解,却又不敢违抗,先后赶到了帅船,连接被控制了起来。

刘磐带着大军迎上来将两千江州守军团团看住的时候,严颜已经醒了,不过他看着一脸愧色的副将,长叹一声闭目不语,流下两行老泪。

“正礼,你牛。”刘磐看着许仪,由衷的挑起了拇指,“我是真的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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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难 第三十九节 张任

刘璋在阆中度日如年,他很快就现了曹冲把他们带回阆中城的险恶用心。阆中城正在如火如荼的讨论巴郡和汉中的盐井承包问题,在杨仪这个精明到了骨子里的家伙的挑动下,阆中的大族展开了暗战,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找出各种理由和曹冲以及他的部下套近乎,想要多拿一点盐井的承包权,智商更商一些的更是把触角伸到了襄阳学院和作坊里正在研制的各种新奇玩艺,话里有话的强烈要求曹冲不能因为有一个夫人是襄阳人,就偏心襄阳,把那些能挣钱的好东西全由襄阳人包了,都是大汉的子民,都是你曹将军管辖的地区,大家应该一视同仁,利益均沾。

这些都是巴西人和汉中人讨论的事,因为他们现在都在曹冲的治下,而名义下还属刘璋治下的其他诸郡,对不起,旁听可以,想参与,没门。你们还是刘使君的管辖范围,等什么时候都受曹将军管辖再说吧。

一些益州的官员还要面子,比如黄权虽然已经辞职了,家又是阆中的,但因为他并没有向曹冲投诚,所以黄家被排在了那个小***之外,而马家和狐家却因为马忠成了曹冲的下属,名正言顺的挤进了分红的***,各自圈了一个大盐井,喜滋滋的满载而归。

几天之后,眼看着巴西各县的大族都蜂拥而至,盐井瓜分殆尽,一些小家族都合伙起来包到了一些小盐井,跟着刘璋的那些人坐不住了,成都以南的还好一点,反正巴西和汉中的好处轮不到他们来分,但梓潼郡、广汉郡、阴平郡等靠在巴西郡和汉中附近的官员吃不消了,再不出手,可就没自家什么好事了,曹将军可说了,这次承包的年限是五年,没有问题的话。五年后还有优先续包权,也就是说,这次搞不到也许就是以后也没机会了。

他们是有身份的人,当然不能主动找上门去投诚,需要曹冲来请,次一点也要镇南将军府的人来表示一下诚意。不料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曹冲伸过来的橄榄枝,眼看着剩下地份额已经让几个大家族的代言人动了手,他们再也坐不住了,脸皮厚的就直接找上门去,脸皮薄些的就半遮半掩的找了各种理由,拐弯抹角的找到镇南将军府中地大小官员,甚至有人找到了这益州举目无亲的孙尚香。愣说当年他老爹是孙坚的部下。在反董作战时战死在沙场的。

这种情况下还能陪在刘璋身边的人,就只有从事郑度、前主簿黄权、现任主簿王累等一只手数得过来的人了。那两个给刘璋算命说他这次能封侯的神棍早就看不到影子了,周群很直接,他直到找到曹冲,说他给马忠算命的时候,就是说他地贵人姓曹。而不是什么姓曹或姓魏,他又是阆中人,有权要求代表周家参与到这次活动中来。

而张裕就没这么直接了,邓芝在剑阁,一时没法子替他说情,他就毛遂自荐找上门去,对曹冲说他最近听到些谣言,说曹将军子息有问题。而他那天在大帐里看了一眼就知道,曹将军将来生地儿子只有比丞相大人还多,一定会多子多福。他还顺嘴夸了旁边听得入神的孙尚香一句,说她是旺夫之相,将来至少生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把孙尚香说得满脸通红,又羞又怒。差点伸手把张裕满嘴的毛胡子给揪下一绺来。

曹冲哈哈大笑。难得的以权谋私了一把,指令杨仪把一个保留的盐井拨给了本没有资格参与的张裕。他是蜀郡人,居然拿到了一个位置在巴西地大盐井,这不能不让那些巴西人红了眼。

刘璋越呆越觉得恐慌,照这样子下去,身边这几个人迟早也要弃自己而去,而指望着成都来救他的指望更是渺茫之极。他犹豫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了,吞吞吐吐的和黄权说了自己心思。

咱降了吧。

黄权心里也着急,他虽然恪守着忠义,刘璋不说降,他坚决不降,可是家里的人不这么想,你做忠臣没关系,可不能损失家族的利益,眼看着巴西郡那些小家族都捞到了好处,我们黄家却因为你现在连根毛都没摸着,这个忠臣当得是不是有些亏了。再说了,刘璋是益州牧不假,可曹冲也是天子亲口封的使持节镇南将军,比刘璋还硬气呢,投降他是归顺朝庭,不亏道义。

黄权可怜刘璋,他虽然懦弱,不是个有为之君,但他刘家在益州二十多年,没有做多大的恶事,这个时候他不能象那些人一样抛开刘璋不管。可家族的利益也不能不管,就在他两难地时候,刘璋先撑不住了,给他送来一个下楼的梯子,他当然是如获至宝。

黄权很快就将刘璋的意思递给了镇南将军府,第二天曹冲就接见了刘璋。

刘璋走进镇南将军府的时候,看到那帮原来是自己的下属现在却在镇南将军府喜笑颜开的官员,百感交集,他从这些人脸上一个个的扫过,脚步沉重得象灌了铅,几乎是一步步的挪到曹冲地面前。

曹冲泡好了一壶好茶,虚位以待。

“罪臣刘璋,见过使持节镇南将军大人。”刘璋满嘴苦涩,眼泪夺眶而出,坐镇益州近二十年,如今却跪在一个才十五岁地少年面前,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

曹冲看着刘璋雍肿的身躯,叹了口气,伸手相扶:“刘使君请起,天子诏命未下,你还是益州牧,我虽然受天子命统辖荆益军事,却不敢受使君如此大礼。”

刘璋鼻子一酸,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从腰间解开益州牧的印绶,轻轻的放在曹冲面前的案几上,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转身坐到曹冲对面的席子上。曹冲淡淡的扫了一眼,端起茶壶亲手给刘璋倒了一杯茶,伸手相劝:“使君请用,这是今年的新茶,味道还不错,微涩之后有清香。颇堪一尝。”

“谢将军。”刘璋双手端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借着品茶的机会慢慢地平复了心情。

“使君,这是成都刚刚送来的情报。”曹冲从邓艾手里接过两份译过来的密信放在案上,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的推到刘璋面前:“请使君过目。”

刘璋迟疑的看了曹冲一眼。犹豫的伸出手,打开上面地一封,拆开看了一眼,嘴角掠起一丝苦笑:“严老将军是个能臣,也是个忠臣,不是那等见利忘义之徒,请将军善待他,莫要让世人心寒。”他说着。瞟了一眼下面坐着的那些旧臣。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堂下的人有的低下了头,有的若无其事,有的扭过头不屑的哼了一声。

曹冲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连夫子周游列国,也要子贡相助。无钱寸步难行,好利有何不可?他们是益州的官员,更是我大汉朝地官员,何来忘义之说,使君言重了。至于严老将军,只要他能尽忠恪守,我又怎么会亏待于他。”

刘璋不敢回嘴,低了头应道:“将军所言甚是。是刘璋失言了。”说完放下手中地密信,又拿起另一封,刚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急惶惶的直起身子:“将军,成都有变,请将军起兵赶赴成都。”

曹冲摆摆手,让刘璋坐下:“使君莫急。些许小事。翻不起什么大浪。”

刘璋额头上冒出油汗来,他掏出一块丝帛擦了擦。还是很紧张:“将军有所不知,我这侄儿虽然平进不显山不显水的,却一直在做暗中动作,我念在亲情的份上,一直隐忍不,没想到他却掇动循儿出此下策。我不担心成都,只担心循儿不是他的对手,会有性命之忧。”

曹冲有些意外,他看着面色焦急的刘璋一会,开口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起兵吧,还请使君一路相陪。”

刘璋连忙拜倒在地:“敢不从命。”

第二天,曹冲带着刘璋和一帮益州官员起程,他让杨怀、高沛带着白水军返回了白水关,这两人早就向表示了诚意,出面帮助曹冲安抚住了城外地大军,并得到了他们应得的利益,曹冲对他们很放心。庞羲很自觉,知道这巴西太守也做不成了,干脆不用别人提醒,自告奋勇的带着巴西的一万人,要跟着曹冲回成都去救女儿女婿。朴敢和何平整顿了两千板盾蛮精锐,号称白虎军,跟随曹冲南下。

曹冲不喜欢人太多,一来刘璋从各郡抽调了一部分军队,其中有一部分是和羌人、氐人交界的郡界的防卫部队,离开防地太远,会让那些羌人、氐人趁虚而入,二来人太多了看起来虽然威风,但军粮消耗起来也惊人,沿途各郡已经被刘璋扫过一次,再被曹冲来一次,今年就别过了。所以曹冲一路走一路遣散部队,赶到雒城下的时候,部队只剩下两万多人。

雒城守将是名将张任,听说刘璋陪同着镇南将军来到雒城了,他立刻带着人迎出城十里,没有先来拜见曹冲,倒是要求先见刘璋。曹冲也不介意,让人陪着刘璋去见张任。

张任一见刘璋那副消瘦了不少的样子,抱着刘璋地腿伏地痛哭:“使君,你受苦了。跟我回雒城吧,雒城还有五千人,粮能用一年,足可以支持到各地的援军前来。”

刘璋苦笑了一声,搀起张任,伸手替他抚去花白胡须上的泪水,惭愧的说道:“张老将军,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你误会了,不是曹将军逼我的,是我自愿投降的,也是我请求他带兵到成都去的。”他羞愧不已,转过头看着不远外两山之中地雒城说道:“我父子在州二十多年,对益州百姓无尺寸之恩,如今曹将军又没有为难我,何必把益州地百姓再拖到战火之中,那样我会无法安生的。”

张任不解:“不是镇南将军逼着你地,那你带他回成都干什么?”

刘璋摇摇头:“唉,家丑不可外扬,老将军莫要再问了,过些时日自然知晓。镇南将军不是好杀之人,老将军文武全才,只可惜刘璋无能,不能挥将军的才干,白白虚耗了将军的时光。曹将军慧眼识人,因才任用。你在他帐下一定可以大展雄才,扬名华夏的。”

张任虽然不知道刘璋为什么要引曹冲的大军回成都,但他听刘璋说曹冲一路走一路遣各郡的军队回各自的驻防时,倒也信了曹冲不是来打仗的,当下随着刘璋去见曹冲。

曹冲见到张任时很开心,他看三国时益州人中最觉得可惜地一个是严颜。一个就是这个张任。如今两个人都完好无损的归到了他的帐下,让他觉得十分有成就感。

张任站在曹冲马前,仔细打量了他半天,见他和刘璋说话之间并无颐指气使的模样,刘璋的脸上除了一丝担心,也没有什么受了委屈的迹象,这才以军礼参拜。

“张任有一言,想请教将军。”张任行礼已毕。抬起头直视着曹冲。

曹冲哑然失笑。饶有趣味地看着一本正经的张任,悠然自得的用马鞭轻轻的拍着掌心,笑道:“老将军一见面就要考校我么?”

张任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张任不敢。将军少年英才,五岁即名称神童,张任一介武夫,焉敢考校将军。自取其辱。张任只是想问问将军,我主刘益州既然已经俯,不知将军当如何处置刘益州?”

此言一出,不仅是刘璋脸色变了,原先那些益州的官员脸色也笑了,张任身后的随从的脸色也立刻大变。将来怎么处理刘璋是朝庭的安排,作为张任一个雒城地守将哪有资格问这些,一旦曹冲恼火。与张任生了冲突,问他一个不敬之罪,那么雒城之下就要见血,至少张任是要血洒当场地。

刘璋感激张任的恩义,但他不希望张任因为对自己的恩义白白送了性命,虽然他也极想知道这个答案。他连忙上前将张任向后推了两步,急急的低声说道:“张老将军,不可如此鲁莽。刘璋罪臣之身。自当俯听任朝庭处置,不敢有所怨言。”

张任怜悯的看了他一眼。立住脚跟,不屈不挠的直视着曹冲。曹冲也有些为难,他还真没想好怎么处理刘璋,益州牧肯定是不能让他再干了,十有*也是跟张鲁一样,封个侯,做个闲职,然后到邺城或许县去当个富家翁,只要不自找麻烦,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只是这些虽然是大家都猜得到的,但显然不是张任想要的答案。

他还在犹豫,身边的法正阴笑了一声:“张老将军,这些都是朝庭的安排,好象无须知会张老将军这样一个雒城守将吧。”

张任浓眉一挑,哼了一声:“张任忝为雒城守将,与镇南将军说话,好象也不是一个军议校尉可以插嘴的吧,莫不是镇南将军府中规矩与众不同么?”

法正脸色大变,一时语噎,他现在的身份还是益州的军议校尉,好象确实轮不到他说话。这些天一直在曹冲身边,曹冲对他很是信任,他几乎都忘了自己地这个身份了,如今被张任当着这么多人一提,他才想起来这个一直让他不爽的官职。他偷眼看了一眼四周,那些官员好象都没听见,一个个煞有其事的看着风景,不过在法正看来,他们一定在心里偷偷的笑,乐得看他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进了成都,将军给我正式的官职,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这个老东西的。法正暗暗的咬了咬了牙,寒着脸向后退了一步,隐在曹冲身后。

曹冲有些不高兴了,张任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了,这虽然是在说法正,矛头却是指向他了,不过现在不是摆威风的时候,张任在益州地表率作用太大,他说法正地话又是名正言顺,一时不好飚。曹冲笑道:“张老将军这话可问住我了,怎么处置刘使君,要由陛下亲断,岂是我一个镇南将军可以定夺的,我实在无可奉告。”

张任见他脸色虽然不变,语气却颇强硬,也觉得难以应付,他把陛下抬出来了,你总不能当着他地面说,现在是你曹家当家,又不是天子当家,那就是直指他曹家造反了,对刘璋更没有什么好处,相反还会把益州的官员全拖累了,不仅曹冲会对他不利,而益州的官员也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但是不问个究竟,他又有些不服气。他梗着脖子站了片刻,正在思量着怎么说,曹冲又接着说道:“刘使君父子在益州二十多年,虽然有些不妥之处,但保得益州二十多年平安无事,百姓安居乐业,能在乱世之中有一方活命之所,就凭着这些功劳,我想陛下也会将功折罪,从轻落。更何况刘使君还是真正的皇室宗亲,天子念在这个份上,也会网开一面的,我想张老将军不用太担心了。”

张任听曹冲如此说,也觉得刘璋似乎不会下场太差,这才放了心,再次上前撩起战袍,双膝跪倒,伏地叩头:“张任谢过将军,还望将军从中美言,张任感激不尽。”

刘璋见张任如此关心,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为他争取到了曹冲善待他的承诺,不免鼻子一酸,差点流出泪来。他上前冲着曹冲深施一礼:“将军,张老将军义薄云天,我父子无尺之恩待他,却得他如此厚义,还请将军原谅他鲁莽之处。”

曹冲见张任大礼参拜,心里的那丝不快也消散了,他和颜悦色的让张任起来,和声安慰了他几句,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引自己入城。

驻马于雒城之外,曹冲仰打量着雒城高大的城墙,看了一眼正和法正低声指点着雒城周围风光山色的庞统,感慨不已。三国演义里面庞统是死在落凤坡,不过现在他对这地方的环境已经很清楚,根本不存在什么落凤坡,庞统实际上是死在雒城之下,他的意外阵亡致使刘备攻雒城用了一年之久,不得不提前召诸葛亮等人入川。如今历史的方向已经转了方向,庞统这个凤雏也不用英年早逝了,妙哉妙哉。

第五卷 蜀道难 第四十节 成败

刘循双手撑在案上,身体前倾,瞪着眼睛看着面露不屑的刘阐:“子明,你再说一遍?”

刘阐用鼻子轻轻的哼了一声,反问道:“兄长,我刚才说得不够清楚吗?”

刘循瞪了刘阐半晌,忽然泄了劲,扑通一声坐回原位,脸色变幻了一会,摇着头咧嘴直呲牙:“咄咄怪事,三万人不战而降,这益州兵都是纸糊的吗?三万人,三万人啊,有三万人在手,纵横益州都没有问题,你们……你们居然就这么不战而降了,你说我怎么才能相信这种事。”

刘阐无声的笑了笑,有些怜悯的看着不甘心的刘循,等他嘀嘀咕咕了半天觉得无趣了,才轻松的笑道:“那兄长是觉得,父亲应该是拼着一死,让两万疲惫之军对阵严阵以待的两万巴西军,一万板蛮,四千汉中军,然后英勇战死,好让兄长有借口占据成都,传檄益州,纠合诸郡再与曹镇南一战?”

他不等刘循回答,又不屑的笑了笑:“兄长以为,你是曹镇南的对手吗?你比父亲更有能耐,能顺利的控制住那些巴东的李异之类的将帅吗?”

刘循欲言又止,不满的看了一眼刘阐,心道你怎么知道我控制不住李异,我一封劝降书到巴东,李异立刻就送来了效忠书,虽然狮子大开口,要的东西不少,可是正这说明他是个贪财之人,我只要给他足够的好处,他投靠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你这个书呆子,也就父亲这种没脾气的人喜欢你罢了。

“好了,父亲担心你的安全,让我赶回来给你传话,让你不要和刘宇搞在一起了。没什么好处的。”刘阐淡淡的说道:“父亲已经投降了,益州地官员现在也全投靠了曹将军,我们刘家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了,他不希望你负隅顽抗,白白战死。你还是收拾收拾,跟随我一起出城去迎曹将军和父亲吧。”

刘循白了他一眼,眨了眨眼说道:“你让我想想,反正他们离成都还早着呢,不用那么急。”他站起身,拍了拍衣甲说道:“我军务在身,不陪你闲聊了,你休息休息,晚上我再来跟你说话。”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一溜烟的跑没影了。刘阐一愣,起身想要跟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却被两个侍卫拦住了:“将军有吩咐,请公子安心休息,等他忙完军务,他自会来找公子。”

刘阐大怒,感情他说了半天。刘循根本当耳边风,为了防止他扰乱人心,干脆把他软禁起来了。他不由得大悔,父亲走之前就关照过他,见刘循之前先去找张松和许靖,再联系蜀郡太守王商和成都令李严,不要直接找刘循。他觉得兄长应该没那么傻,会连父亲兄弟的话都不听,一意孤行。没想到刘循这些天跟刘宇呆在一起,真被洗了脑,居然把他软禁了。

“岂有此理。”刘阐暴怒,甩手就是一个耳光:“你敢拦我?”

那个侍卫脸上顿时多了五条红指印。他却纹丝不动。还是拦在刘阐面前,脸色如常。一声不吭,刘阐气得连踢他几脚,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就象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他地面前,更是恼火,伸手去夺侍卫腰间的长刀,哪知道那个侍卫单手捏着刀柄,任凭刘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拔不出分毫。

刘阐没力气了,这两个侍卫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是不让他出门,他也确实没招了。象头困兽似的在屋里转了几个圈,他对那个侍卫说道:“我不出去,给我找点东西来总行吧?”

那个侍卫点头应道:“将军吩咐了,只要公子不出去,其他的都可以应承。”

刘阐哼了一声,悻悻的说道:“我要喝茶,给我找点新茶来,要今年的新茶。”

两个侍卫相互看了一眼,有些为难的说道:“公子,府中只有酒,没有茶。”

“没有就去找,傻站着干什么?”刘阐怒道,飞起一脚踹在那个侍卫的身上。那个侍卫挠着头,还是不明所以,“属下真不知道什么新茶,还请公子指点一二。”

“去找许文休,他们家就有。”刘阐不耐烦的挥挥手,“快去找,公子我等着喝呢。”

侍卫一听,不敢怠慢,出门找了个人,急急忙忙去找许靖讨新茶。

许靖因为替曹冲说了几句好话,刘璋看他不太顺眼,所以没带他去阆中,把他留在了成都,他没事做就天天跟形同被软禁地张松他们下棋吹牛,今年刚刚从张家回来,一进门就听说刘阐派人来向他讨新茶,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对那个侍卫说道:“你回去告诉二公子,就说我这里的新茶刚刚喝完,等我去找一点,马上给他送去。”

侍卫不明就里,千恩万谢地走了。许靖连家门都没进,转身又上了马车,调头去张家。

刘循出了门,径直来找刘宇,刘宇一听说刘璋不战而降,现在又带着曹冲回成都来了,不禁有些急了。他本以为刘璋和庞羲相当,曹冲只有四千人马,他到了阆中,就算战斗力超强,也决定不了最后两败俱伤的局面,一场恶战之后,他们不可能再连夺数关进逼成都,他就可以凭借故着成都的留守兵马起事,却万万没有想到阆中一点伤亡也没有,全部成了曹冲的人马。

“兄长,这可如何是好?”刘循见刘宇脸色不好,也有些慌了,紧张的问道。刘宇定了定神,轻松的笑道:“子经,你处置得很好,现在情况也没有坏到不可收拾地地步。巴东李异已经到了城外,你赶快派人通知他,就说伯父被曹冲挟持着来夺成都,让他派一部人进城协防,其他人在城外金堂岭扎营,与成都成互为犄角之势,等待诸郡来援。我们立刻去找成都李正方。让他把张松那几个抓起来杀了,逼他彻底的站到我们这边来……”

刘循听刘宇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掰着手指头用心记着,最后他抬起头看着刘宇说:“我们说父亲是被曹冲挟持的,他们能信吗?”

刘宇笑了笑。颇有深意的看着刘循:“你相信能打败曹冲吗?”

刘循一愣,看着刘宇半天没说话。

“如果你没有信心打败曹冲,现在出城投降,然后去邺城做人质,就象张绣父子一样。”刘宇呵呵一笑。刘循听他说到张绣,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连连摇头道:“我可不想象他们父子一样,可是现在父亲在曹冲手里,我如果起兵好象也不好弄啊,王商、李严等人也未必相信父亲是受他们挟持啊。”

“所以我问你有没有信心打败曹冲。”刘宇笑道。

“有李异一万大军在城外。城中又有一万人,曹冲所带的也不过两万多人。我们要守住成都应该还是有可能地吧,至少守上一年半载地没有问题。”刘循有些不自信的说道。

刘宇摇了摇头,有些不以为然的笑道:“子经,你被曹冲给吓昏头了。曹冲是有两万多人,可你想想,他为什么一路走一路遣散益州各郡的人马?他不是嫌兵多不好。而是因为他本部只有一万人马,伯父带了三万人马,庞太守带了一万人马,比他地人多,他是怕控制不住,所以才找借口削弱伯父的力量。你别忘了,庞太守可是你地岳父。伯父地人也是益州人,真要打起来,能出死力的只有曹冲自己地一万人,他还要防着伯父和庞太守在他背后动手,真正能投入到攻城中来的,最多五千人。五千人要想攻下成都。简直是笑话,这里可不是成固。你我也不是张卫杨昂那两个笨

刘循一听,抚掌一叹,笑着说道:“依兄长此见,那岂不是我们还有可能打赢了?”

刘宇嗤的笑了一声,指着刘循笑道:“你啊,真是胆小鬼,我们岂止是有可能打赢啊,简直是没道理不赢啊。只要我们这里一打起来,曹冲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难说,哪里还有可能赢啊。”他摇了摇头叹道:“要说难度也不是没有,现在就看你怎么处理了,做得好,你就是下一任益州牧,而且是一战击败少年成名的曹冲,不是伯父那样坐享其成的益州牧,在益州人中地威望不可同日而语,将来沿江东下,一统江南,至少可以与曹家隔江而治,纵使不成也可以与刘备、孙权联手,坐守益州做个成都王。可是你现在如果做不好,就只能到邺城去做人质了?”

刘循嘻嘻的笑着,讨好地凑过来的问道:“你说,还有什么难办的事?”

刘宇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他们不相信伯父是被曹冲挟持的怎么办?”

刘循一愣,脸上地笑容顿收,跟着说道:“你说怎么办?”

刘宇看了他半天,忽然咧嘴一笑:“你啊,还是投降吧,你的心太软,做不得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还是算了吧,我看啊,还是跟着伯父大人去邺城,安安稳稳的做个富家翁。不过,只怕伯父大人就是封了侯,也没你什么事,十有八九要由子明来嗣爵的。”他说着,站起身来,轻松自在的走了,一边走一边笑道:“至于我嘛,披发入山,这劳什么子平寇将军,谁爱做谁做去吧。”

刘循怔怔的看着刘宇地背影,嘴里自言自语道:“子明?”他呆呆的坐了半晌,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摇头叹息,低下头,双手搓着脸沉思不语,折腾了好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紧了紧腰间的长刀,大步出了门。

刘宇从旁边闪出身来,对身边一个瘦长脸的汉子轻声笑道:“子经跟他爹一样,耳根子软,只怕现在虽然下了狠心,到时候被子明两句话一说,又下不了手,你去帮他一把。”

那个瘦脸汉子听了,微微点头,用一种尖利如枭的嗓声应了一声,身形一闪,窜上屋檐。很快就消失在刘宇的视线中,刘宇眯起眼睛,挡着两眼地阳光,抬头看了一眼,无声地笑了。回身对一个随从说道:“通知城外的吴先生,准备行动。”

刘循紧握着刀,径直来到软禁刘阐地房间。刘阐正阴着脸坐在那里,看着大步走来地刘循一声不吭声。

刘循一挥手,几个侍卫立刻退了出去,将房门紧紧的关上。他缓缓的抽出长刀,用颤抖的刀尖指着刘阐:“子明,别怪我,只怪你不能保全父亲,害得父亲被人挟持。反攻成都,我刘家二十几年的努力毁于一旦。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子就这样沦为阶下囚,只好……”

“只好什么?”刘阐脸色一变,身体僵住了,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刘循,看着眼前闪着刺眼寒光的刀尖,声音颤抖的说道:“你是想借我的首级。骗城中的官员说父亲是被曹冲挟持的吗?”

刘循脸一红,立刻又咬着牙说道:“既然你知道了,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只有你的首级才会让人相信我的话,除此别无他法。你放心,你走之后,你的妻儿我会照顾地。”

刘阐缓缓的站起身来,不带一丝表情地看着刘循。眯起了眼睛:“你只提到我的妻儿,却不提父亲一个字,看来是准备好了让父亲被曹冲斩首了。好兄长,果然够狠心,难怪张永年说人心隔肚皮,被权势蒙住了眼的人不可以常理论。”

“张永年?”刘循一呆。“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就在你出去之后不久。”刘阐撇嘴一笑。“他对我说你可能对我起杀心,借我的人头来蛊惑人心。我还不相信,总以为我们是亲兄弟,你不会如此狠毒,却不料被他说个正中。”

“你怎么会去见张永年?”刘循大惊,转身刚要去叫侍卫,屋顶忽然一声响,一只短弩从屋顶一个缝隙里飞出,漆黑的箭头闪着蓝光,瞬间就到了刘阐身前。刘循大叫一声,和身撞向一旁还没发觉地刘阐,将刘阐撞翻在地,同时他眼前一花,一道匹练般的刀光忽现,准确地将那支短弩斩落在地,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持刀而立,沉稳如山,笑嘻嘻的冲着刘循一拱手:“镇南将军帐下,特选虎士首任队率李维李元基,拜见刘公子。”

刘循大惊,他看着地上那只短弩,再看看李维,又抬起头看着一阵乱响的屋顶,紧张的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哈哈哈……”一个爽朗的笑声从旁边传出,张松领头,许靖随后,一摇一摆地从侧室走了出来。接着大门敞开,一个大汉单手提着一个瘦长的汉子大步走到刘循面前,将那个软成一团的瘦长汉子扔在地上,转身对张松笑道:“幸不辱使命。”

“邓将军出手对付这些宵小之辈,自然是手到擒来。”张松笑了笑,又收了笑容对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刘循说道:“大公子虽然被人迷了心,关键时刻还能良心发现,还算是有一丝天良。大公子,你既然刚才没听清,我就为你介绍一下吧,这两位都是镇南将军帐下的特选虎士头领,这位是虎士教导,奋威将军都亭侯邓展邓子翼,这位是虎士队率李维李元基,公子你这次可听好了?”

“你们……你们……”刘循目瞪口呆,看着他们连连后退,手中长刀横在身前,戒备的看着李维和邓展。邓展笑了,踢了一脚地上地那个瘦汉子,对刘循说道:“大公子想必认识此人吧?”

刘循打量了他一眼,有些疑惑地说道:“你不是兄长身边的侍卫吗,怎么会跑到我这里来?”他看了一眼地上地短弩,然后狂怒起来,扑上去一把揪住那个汉子的衣领,大声喝道:“你用毒弩射子明,是想要他的命,再栽赃我的头上吗?”

那汉子看了刘循一眼,不屑的闭上了眼睛。

刘循大怒,举手长刀就要劈,邓展一把握住他的手笑道:“大公子,他倒也不是想栽赃你,我看他身上还有几支箭,十有八九是想连你也一起射死的。”说着,从那个汉子腰里抽出一只细长的竹筒,里面赫然是三支同样的短弩。

刘循拼命挣扎了几下。却被邓展握得牢牢的,丝毫不能动弹,反而挣出了一头汗。李维弯腰捡起那支短弩,凑到鼻子前嗅了嗅,笑道:“好强的毒。象公子这样地体格,最多只要三五息时间,也就与世永隔了。”

那个瘦汉子闻言睁开了眼睛,撇着嘴说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李维哈哈一笑,蹲下身子看着那个汉子:“要不我们试试吧,用这支弩扎你一下,看看你能支持多长时间,如果超出五息时间,就算我输了。”说着,将那个汉子的衣服扯开。比了比位置,作势要刺。那汉子脸色顿时煞白。连连摇头,嘶声叫道:“饶命,饶命……”

张松走过来,冷着脸踢了他一脚:“要想活命,就把刘宇的阴谋一一道来。”

刘宇此时带着人赶到了成都令李严的官廨,李严正在蒋干对坐着弈旗。两人在棋枰之间来回厮杀,难分难解,李严左手端着一杯新茶送到嘴边,右手食中两指拈着一枚雪白的棋子,临空作势,却没有落下去,眯起地眼睛穿过缥缈的茶气。瞟着情势复杂的棋盘,似乎很为难这棋怎么落下去。

刘宇一看蒋干是李严的坐上宾,脸色顿时变了,他转身就走。李严纹丝不动,似乎没有看见刘宇,门侧却涌出十来个侍卫。举着长刀。将刘宇等人拦住。

“公子,既来之则安之。何必要走呢。”李严长考了半晌,终于落下了一子,他嘴角挑起一丝笑意,抚掌而叹:“子翼,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啊,将军此语,正应了子翼此时。”

蒋干哈哈一笑,投子认输,拍拍手掌笑道:“人生如棋,人生又不如棋,下棋下输了,还可以复盘,可以再来。人生却只有一次,一招失误,就满盘皆输。大人虽然前面走得不太畅快,这一手却是妙招,可以扶摇直上九万里了。”

李严仰天大笑,伸手在棋盘上一拂,将棋局抹去,叹息着说道:“我李严初不信将军贤名,背井离乡,惶惶不可终日,幸得刘益州赏一口饭吃,没想到却被人认作有奶便是娘的鼠辈,些许竖子,也敢用一点蝇头小利来收买于我,当真是英雄末世。”

他站起身来,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走到刘宇面前:“刘公子,当真以为益州无人,天下没有英雄了吗?这一招火中取栗玩得也拙劣了吧,你真以为看几本战国策、鬼谷子就可以算无遗策,玩弄众生于掌股之间了吗?”

刘宇脸色苍白,不敢与李严如针一般的眼神对视,畏怯的躲闪着,强笑道:“我只是见李大人有客在此,不便打扰,却不知李大人这些话是何意。”

蒋干端着茶杯站起身来,走到刘宇面前笑着打量了他一番,有滋有味的抿了一口茶,惬意的笑道:“久闻益州有个秦子隐居不仕,精研战国策,没想到公子也有此好。干不才,也颇知战国策之事,可惜没时间与公子切磋一二。公子此来,是想请李大人交付成都地兵权,让你勒兵对抗曹将军吗?”

他仰天大笑,用手指指着面如死灰的刘宇:“两个孺子,不知顺应天时,刘益州都俯首将军足下,就凭你们两个也想玩出花样来?李大人部分如流,趋舍罔滞,世事了如指掌,胜败成算于胸,怎么会被你们那一点拙劣地安排所动?”

刘宇被他说得难堪,嘎嘎一笑道:“蒋子翼,你也别要太得意,李正方,你出尔反尔,也算不上什么英雄,没有你这千把人,我照样能控制得了成都,巴东太守李异的一万大军已经到了城外,其中三千人已经进了城,就凭你这千把人守得住城,控制得住成都的局势吗?”

李严冷哼了一声:“你不就是指望着让人杀了二公子,嫁祸曹将军,激起成都人的愤恨,再寻机杀死大公子,转而由你控制兵权吗。这也太儿戏了吧?我不妨告诉你,巴东早就被曹将军属下的乐将军、刘将军和许校尉拿下,现在驻在城外的是许校尉和李异,进城地三千人,就是刘磐刘子巨将军,他正在来我处的路上,你马上就可以见到。”

“谁在说我啊。”刘磐大笑着迈步而入,走到刘宇面前看了一眼,转过头对蒋干和李严笑道:“正方,子翼,这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

李严和刘磐是老熟人,他嘿然一乐:“可不是,拿着一个广汉太守的官职来收买我,当我没做过官似的。”

刘磐哈哈一乐,拍着李严的肩膀:“就是啊,收买你李正方至少也得是益州牧啊,这一个广汉太守实在是太小了。”

蒋干摇头笑道:“子巨你可就说错了,我收买李正方,可只用了一包新茶,和将军大人的一封手书。”

刘磐讶然:“正方什么时候这么容易就被人收买了。”

三人相视大笑,视刘宇如无物。刘宇仰天长叹了一声,默然无语。

建安十五年六月初,曹冲在刘璋地陪同下来到成都,刘循跪倒在刘璋面前痛哭失声,父子相对而泣。刘璋此时此地没有了益州牧官位的牵挂,反而想起刘瑁的委屈来,向曹冲请求赦免刘宇,奈何刘宇了无生趣,已经在狱绝食呕血而亡。刘璋为此伤心了好久,将刘宇连同刘瑁的遗棺一起装上大船,运回江夏老家安葬。

八月,天子下诏,封曹冲为镇南将军,领益州牧,免除其代领的南郡太守,由刘巴接任,同时封赏随军人员,同意曹冲上书请旨的一切在荆益试行地新政措施。

天子又诏,封刘璋为宗正,即刻赴许县上任。益州官员,皆封赏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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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一节 坐忘

建安十五年秋九月,镇南将军、益州牧曹冲和宗正刘璋在江陵城外码头拱手作别。

“曹将军,多承你一路照顾,璋感激不尽。以后小儿在将军身边,还请多多指教。”刘璋满脸堆笑的拱着手,哈着腰,谦恭的对曹冲笑着。曹冲替他在天子面前说了一堆好话,天子这才拜他为宗正,又封了侯。宗正是九卿之一,在天子身边,算是亲信。虽然如今大权不在天子手里,而在丞相府,但对刘璋来说,都是一样的,没有曹冲在其中斡旋,一切都没有可能,他最好的结局就是象张鲁一样,在邺城安稳的过日子。

曹冲微笑着还礼,说了一堆的客气话,然后对陪在刘璋身边的刘阐说道:“子明,你去江夏祭拜了祖坟之后,速速赶到襄阳来找我,我献给天子的贡物还等着你送过去呢。”

刘阐连连点头。刘璋丢了益州,刘循又鬼迷心窍,差点把命送掉,总算在危急之际天良一现,让刘璋有了个饶他一命的理由,但却不敢让他再离开自己身边,就带着他去许县。而知书识礼,温文尔雅的刘阐却深得曹冲喜爱,就让他跟在曹冲身边做个从事。曹冲也需要他代表刘璋的那些旧属,便痛快的应了,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将益州的方物送到许县,算是再给他们父子兄弟相聚一段时间的机会。

刘璋辞别了曹冲等人,上船扬帆远去。曹冲看了一会,这才对前来迎接的黄忠笑道:“汉升,有劳你来迎我。怎么样,江陵的军务还忙吗?最近可有战事?”

黄忠淡淡一笑,伸出手扶着曹冲踏上跳板。小心的将他扶到岸上,这才笑道:“还好,对面的张翼德来偷袭过两次,都被我们提前发现了。斥候屯交手了几次,大的战事一次也没有,也算不上什么。”

曹冲满意地看着黄忠,呵呵笑了。黄忠对前段时间他拿下益州时没有动用他们一点怨言也没有,安心的替他守着江陵这个重镇,不象魏延在他经过夷陵时,特地跑到船上来打听了一番,羡慕的神情里透着那么一丝不甘,很遗憾这么大的一件事中居然没有让他参加。只是让他在夷陵佯动了一下吸引李异地注意力,让曹冲有些不太舒服,要不是刘璋在船上,他几乎要说他两句。

“江陵是重镇,夷陵是长江上的长江门户,只有放你们两人在此,我这心里这安稳。”曹冲边走。边轻声的和黄忠说着:“文长新升了职,觉得自己有些无功受禄,心里颇有些不稳,你和他关系好,有机会替我开解开解他。”

“将军放心。我一定会把将军的良苦用心告诉他的。”黄忠一边谦逊的笑着,一边不露声色的替魏延打掩护:“文长虽然好奇计,但用兵还是稳妥的,他只是有些立功心切罢了。跟着将军,这立功的机会多地事,他又何必着急呢。”

曹冲一笑,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魏延只是功名心比较重,并不是对他的用人有看法,当下也不再多说。在黄忠的陪同下进了城。在府中坐定,和相关官吏见了面,这才只带着孙尚香一人进了黄忠给他让出来的内室,舒服的伸开双腿,怡然自然的叹了口气:“人人皆说当官好,可这当官的迎来送往也真是烦人。”

黄忠微笑不语,挥手让旁边地人下去,自己亲手提起茶壶来替曹冲斟了一杯茶:“将军对人太客气了。自然觉得累。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么累的。”

曹冲摇头,他知道黄忠是在说荆州刺史李立。这个人不是什么大才,也算尽忠职守,只是官谱摆得大些,到一个地方总是端着架子,对地方官员不太爱搭理,很多郡县官员对他都有些意见,他已经听到不少人提起过,象黄忠这样子,已经算是隐晦的了。**

“这段时间襄阳那边可有消息来?”曹冲换了个话题说道。

黄忠摇着头笑了,伸手从旁边抽出一叠纸来送到曹冲面前:“襄阳最后就差开打了,荀仲豫先生、仲长公理(仲长统)、宋仲子(宋忠)、綦毋广明(綦毋)本来就吵得不可开交,现在许文休(许靖)、王景兴(王朗)父子和蔡大家又到了襄阳,更是争论得难分难解。小儿天天在听他们辩论,那心思就象墙头草一般,一会儿倒向东,一会儿倒向西,这写来的书信里都搞不清他究竟相信谁了,真应了那句什么君子如风,小人如草的话了。”

曹冲宛尔一笑,心道黄忠终究还是一员武将,这些文绉绉地话到了他嘴里都变了,明明是“君子之德如风,小人之德如草”,却被他说成了“君子如风,小人如草”,不过大致意思也不算离谱。他顺手翻了翻那些宣纸,扫了几眼上面的文章,扑哧一声笑了:“这是蔡家搞的言纸么?这上面的编者按很象是夫人的口气啊。”

黄忠哈哈一笑,点头称是:“将军说得对极了,他们争论得热火朝天,把襄阳的几家作坊也赚得笑口常开,颍川、汝南那边都有不少士人跑到襄阳去听他们辩论,襄阳的客栈都爆满了,就连旁边的农家都住了不少人,蔡都督已经决定把在襄阳新址旁边再加盖一家客栈,专门供这些远来的士子住宿。这些言纸就是给那些挤不进听讲的人看地,我们这些大老粗是跟在后面沾光,蔡都督白送的,每过几天就跟着邮路送过来,也算是新鲜玩意。”

曹冲撇了撇嘴,这蔡瑁赚钱的眼光确实比打仗的眼光好,都没要自己说就发现了这种商机。他翻了翻那张纸,有些遗憾的说道:“这言纸搞得是不错,可惜全是长篇大论,子曰诗云的,没有一点娱乐消息、八卦新闻,看起来颇是沉闷。”

黄忠不知道曹冲说的娱乐消息、八卦新闻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对曹冲所说这言纸沉闷却是深在同感:“将军所言甚是,我虽然识得几个字,但看到他们这么引经据典,动辄圣人云。诗云书云的,我是看不到一刻就云里雾里了,这些言纸我都是看不完地,反倒是陈长史他们看得津津有味,经常聚在一起讨论这些什么今文古文,王道霸道什么地。”

看着黄忠摇头咂嘴的无奈样,曹冲不禁哈哈大笑了两声,他摇摇头,将言纸放在案上。用手覆在上面轻轻地拍着,略有所思的说道:“汉升,他们说得再多,其实都还在圣人所说地那几句话里面转,根本没有跳出那几本书的***,看来我回襄阳之后,还要在这把火上烧点油。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点。看不懂没关系,你只要懂一点就行了,我们武人,为了什么而抛头颅,洒热血。百死不悔?为了功名当然是一个原因,可功名也分好多种,卫霍横绝沙漠、拓土开疆是一种,州郡相互厮杀、民不聊生也是一种,但这里面的区别可就大了。”

黄忠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曹冲,曹冲叹了一声,心想这内战还没打完呢,这些思想还是不要灌输得太多,以免影响了他们的心意。他笑了笑。端起茶喝了一大口:“汉升莫要狐疑,以后便知,你跟我说说江陵的布防和对岸的动静吧。”

“诺!”一说到军务,黄忠顿时来了精神,他让人拉过一个木架来,架子上有一个长长的夹层,上下隔成十来层,每层里面都放着一卷纸。卷头标着不同的字样。黄忠从最上面抽出一卷纸来。贴在外面地木板上,用上下两根木条夹紧顺手拿起一只四尺长的细木棍指着图说道:“将军请看,这是江陵的形势图……”

黄忠还没说完,曹冲先抬手拦住了他,盯着那个架子好奇的问道:“汉升,慢着,这个架子是谁做的?很有意思啊。”

“小儿做的。”黄忠一脸的得意,嘴里却骂道:“这竖子不好好读书,却一天到晚捣鼓这些小玩意,不过你别说,这玩意还真好用,我再也不用让人抱着一堆地图到处跑了,全部搁在这架子上,眼睛一瞟就能看到要哪张。”

“呵呵,有前途。”曹冲呵呵一笑:“圣言地书读得好吧?最近在读什么?”

“最近跟周仲直(周群)学易经呢,天天晚上不睡觉,蹲在屋顶看星星。”黄忠啐了一口,有些不满的说道:“我看他是好东西太多看花了眼,不知道自己是哪根葱了,好在张大师已经治好了他的病,要不然以他那体格,在屋里呆一天就能要他命了,这竖子,唉——”

曹冲见黄忠那副又得意又心疼的样子,忍俊不禁,开口笑道:“汉升,你就别着急了,你自从镇守江陵之后是没见过他,我可知道,你儿子身体现在壮得象头牛,哪会有事。嗯,要不你跟我回一趟襄阳吧,看看你夫人儿子,然后再把他们带到江陵来。”

黄忠连忙摇头:“将军不可。将军爱护我的心思,我心领了,但在外为将者不能带家属,这是惯例,不能为我一个人坏了规矩。”

曹冲呵呵一笑,他知道黄忠不是那种恃宠而娇地性格,多说也是无益,便没有再说下去,赞许的说道:“圣言这么聪明,别读牢劳什子诗书了,让他有空跟着刘仲玉学点手艺,将来更有前途。”

黄忠笑容一滞,没有应他,用手中的细木棍轻轻的敲了敲木架:“将军,我为你解说江陵的布防……”

曹冲凝神细听,黄忠将江陵附近的防务细细说来,哪里放多少人,首将是谁,为什么这么放,出于什么考虑,都一一说来,不仅曹冲听得清清楚楚,旁边跟着的孙尚香更是听得如痴如醉,大呼过瘾。直到黄忠解说完毕,她还问个不停,问得黄忠都起了疑心,这个夫人是不是又在刺探军情吧。

曹冲看着黄忠疑惑的样子不禁乐了,他拉住孙尚香,大大夸奖了黄忠一番:“汉升,江陵乃是长江重镇,你、文长还有文仲业。再加上东面的叔权,就是我布在长江上的四道铁锁,如今益州又拿下了,给我一些时间稳定一下。到时候我从益州顺水而下,你们强渡长江,数万大军齐头并进,席卷东南,一直打到海边去,重现我大汉地万里好河山,岂不快哉。”

黄忠一笑,拱手施礼:“黄忠枕戈待旦,静候将军军令。”

“此大功。当与卿等共之。”曹冲感慨的一拍手:“不知江南地刘玄德如今怎么样了,汉升把你打听到的消息给我讲讲。”

“诺!”黄忠颌首,从架子上抽出一张地图来夹在木架上,赫然正是江南四郡的地图。他指着长沙郡说道:“关云长在长沙,张翼德在武陵,赵子龙在桂阳,刘玄德本人在零陵。张翼德主要的注意力在江北。对我南郡虎视眈眈,数次企图进犯,皆被我等击退。关云长在长沙,主要精力却在东面,在攸县、安城布置了重兵。孙仲谋在庐陵也布置了重兵,相互防范,双方都没有给对方什么机会。刘玄德把诸葛孔明留在临,最近一直在零陵,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据说和苍梧地吴巨有些关系,只是具体的消息还没有收到,不能断言。但诸葛孔明在零陵试行新政,却是确凿无疑地。”

“哦,他搞地什么新政啊?”曹冲饶有兴趣的问道。

“大致说来和公子在襄阳搞地差不多。但他没有公子这么大的气魄,也没有把土地租给当地的豪强。”黄忠笑道:“四郡人少,他们缺军粮,去年得到四郡的时间比较迟,没有积下多少粮食,今年一开春,他们就大搞军屯,听说长势不错。秋收之后。粮食问题应该能有所缓解。”

曹冲盯着零陵地地图,点了点头。叹气道:“士元说得对,有这个诸葛孔明在,我们确实不能掉以轻心,时间拖得长了,就是养虎为患了。”

黄忠点头附合:“如今将军已经拿下了益州,从西部堵死了他们入川的路。孙仲谋又在豫章布置了重兵,新任都督鲁子敬就在柴桑,而且把步子山(步骘)派到了交州,步子山逼降了士兄弟,如今已经把交州握在了手中,从东南两个方向堵死了刘玄德的去向,他在江南四郡已经是个死局,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只是如果被他们站稳了脚跟,我们进军江南时也不是个易事。将军安定了益州之后,还是尽快打算夺取江南为好。”

曹冲点头,他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只是益州刚刚到手,还需要时间安定,这短时间内想要进军江南,未免有些力不从心。

说完了军事,曹冲又问了些江南的状况,黄忠这才退了出去,让曹冲安歇。孙尚香意犹未尽,脱去外衣,换上一身轻便的睡衣,仍然不想去睡,站在木架前凝神细看,边看边赞叹道:“这黄汉升胸有韬略,用兵严密得无隙可击,为何在长沙多年却没有名声可言,反倒是刘子巨那个粗人在江东颇有名声,当年就让大郎颇为头疼,后来调了太史子义去才安生了些。现在看来十有八九倒是这个黄汉升的功劳,却被刘子巨冒领了去。”

曹冲哈哈一笑,将显然有些魔瘴的孙尚香从地图前拉开,伸手将地图卷了起来放进木隔中,揽着孙尚香走到榻前,手指在她单薄地丝衣上捻了捻,一边感受着她丝衣下手臂的滑腻弹性一边笑道:“子巨是刘景升的侄儿,是攸县的主将,汉升的功劳当然要算到他地头上,这就是官场的道理,就跟子巨现在的功劳要算到我的头上一样。为将者,靠的就是手下人的智慧和勇气,才成就了自己的威名,所以好的将帅,不能贪功自恋,以为什么都是自己能耐,一个能调动手下积极性的将帅,才是一个最聪明的将帅,而不是自己说得呱呱呱地将帅。”

孙尚香偏着头看着他,眯起了眼睛嗔道:“你是说我话太多么?”

“不敢。”曹冲嘎嘎的笑道:“我哪敢指点孙大校尉。”

孙尚香哼了一声,转身拨开曹冲的狼爪,撇着嘴笑道:“你就会说我,还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呢。你说让黄将军的儿子跟着刘仲玉学木匠的时候,没看到黄将军不愿意吗。”

曹冲一愣:“有吗?”

“还有吗,”孙尚香学着曹冲的口气说了一声。伸手取过一柄蒲扇来轻轻扇着。随着手腕地晃动,她身上的那股清香随着凉风一阵一阵地飘入曹冲地鼻子,曹冲深吸了一口气,赞了一声:“处子之香。果然荡人心魄,名不虚传。”

“呸,跟你说正经地呢,你又胡思乱想。”孙尚香娇羞地啐了他一口,掩起衣襟起身要走。曹冲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笑道:“这么急着走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陪我说说话

“哼,你不怕我吃了点呀,毛孩子一个。我怕我再不走。你今天的坐忘又要泡汤了。”孙尚香咯咯的笑着,伸出细长的手指点了一下曹冲的额头,故意扭了扭细细的腰肢,薄如清烟的丝衣拂动着,柔顺地贴服在她年青的身体上,露出圆浑的臀线,白的大腿一闪而没。

曹冲眼一热。心里一团火苗扑腾腾的直闪,口唇有些发干。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苦笑了一声:“你好好的坐着跟我说话,别再撩拨我了,我都恨死那个左慈那个死老道了。好端端的让我学什么坐忘,还不是坑人吗。”

孙尚香咯咯地笑着,不敢再逗曹冲,她掩好了衣襟,倚着曹冲坐着,轻声的笑着:“你呀,自己有名有位,当然不用读什么圣人经典了。可黄汉升是什么人?他自己凭着一身战功,再加上遇到你这样一个赏识他的人,才做到了将军。可是将军又怎么样,大汉朝的将军多的是,武人受轻视地局面一时半会还是改不了的。他当然想让他儿子通过读经出仕,你却让他去学什么木匠,他能愿意么?”

曹冲握着孙尚香细滑的手,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她:“虎妞最近长进不错,连黄汉升那一瞬间的表情都看得这么清楚,嗯。孺子可教。”他笑了笑。伸手捏了一下她挺直的鼻子,又笑道:“我怎么会没看到他的表情。不过我告诉你,我能请天子封木匠为侯,当然有办法把木匠变成一个能让人羡慕的职业。木匠怎么了?铁匠怎么了?没有仲玉、文敬改造过的霹雳车,我能一举拿下成固吗,没有玄伯打造的刀剑,我能那么轻松地震住了刘璋?记住,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孙尚香不屑的皱了一下鼻子,起身说道:“我才不信呢,科学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有经学,没听说过什么叫科学,连木匠都当宝,这个科学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也就是你天天挂在嘴边上,别人才不信呢。不跟你说了,我去洗洗睡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曹冲哑然,看着孙尚香袅袅婷婷如风摆柳的成熟背影,暗自嘀咕了一声:“害死人不偿命的妖精,老而不死是为贼的左老道。”

隔壁,传来孙尚香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一阵阵水声。

曹冲无可奈何,傻坐了一会,听得隔壁哗哗的水声,心乱如麻。他现在真地后悔了,听左慈老道说什么坐忘能让人静而生慧,特别是能通什么任督二脉,不仅对开发智慧有好处,还能强精固本,有利于曹冲应付将来地麻烦,这才鬼迷了心窍,跟着演练了起来,现在才发现这是个陷阱,这什么狗屁坐忘简直是折磨人的,明明有几个大小美女就在身边晃悠,却只能看不能碰,因为左慈说必须一鼓作成练成,中途要是休息一下,丹田中地那一团辛辛苦苦练出来的热气就全没了,几个月的辛苦付之东流,至于女色,更是如洪水猛兽,碰都不能碰的。

“自找麻烦啊。”想起当初自己受不了诱惑,心甘情愿的送了左老道一个大透镜才换来的这个坐忘心法,曹冲叹气不已,却无可奈何。只得老老实实的盘腿坐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数起呼吸来。

隔壁的水声似乎一直没有停,坚持不懈的在曹冲耳边回想,撩拨着他的心神,好在曹冲还是个童子身,腹中那团热气渐渐升了上来,他的心神才算是进入恬静虚无的境界。

夜深了,月明了,隔壁的水声终于停了。

衣服完好,坐在水盆边撩水的孙尚香撅着嘴,失望的放下了手中的瓢,恨恨的白了一眼襄阳纸糊成的窗户,走到床边侧身躺下,扑闪着眼睛看着被月色照得发白的窗户出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隔墙而坐的曹冲心有灵犀的翘起嘴角,露出恬定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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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二节 暗战

曹冲在江陵只呆了两天,匆匆看了江陵的城防然后就北上襄阳,他在当阳时只和满宠盘桓了一个晚上,商量了一下相关的防务,就离开了当阳。九月底,他到达襄阳。襄阳正是热火朝天的忙着秋收的时候,虽然天已经黑了,但田野中还有不少忙碌的农夫借着日暮的一点余光紧张的收着粮食,甚至没有几个人注意到官道上在铁甲军护卫下匆匆而行的曹冲一行。

曹冲进了襄阳城,车轮压在襄阳城宽阔的青石街道上,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路的两边,百姓中的灯一盏盏的亮了起来,一个个疲惫而又快乐的身影在灯下晃动着,忙了一天的汉子们大声的说笑着,招呼婆娘们端上一点小菜,喝上两口粗劣的酒,消去一天的疲乏。

襄阳城中心,镇南将军府门前,荀文倩和蔡玑挽着手,静候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府前长长的路。路旁人家的灯光照得青石路斑驳6离,却是静悄悄的,毫无声音。

“姊姊……”蔡玑拉着荀文倩的手,有些焦急的叫了一声。

“莫急,这么久都等了,还差这么一点时候吗?”荀文倩笑了笑,瞟了蔡玑一眼,随即又转头盯着路的尽头。

“哼!”蔡玑撅起了嘴,无奈的摇了摇身子,正要说些什么,荀文倩忽然捏了一下她的手,低低的叫了一声:“来了!”

蔡玑大喜,踮起脚朝前看去,路上却依然是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她放下脚跟,刚要抱怨,却见一匹战马蓦的在路尽头现出身形,飞快地朝着府门而来。不一会儿就奔到了眼前,马上的虎士轻轻的吁了一声勒住了缰绳,骏马长嘶一声。收住了脚步,踢踢踏踏的迈了两步。正好赶到荀文倩地跟前,虎士翻身下马,单腿跪倒:“夫人,公子已经进城,马上就到。”

荀文倩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知道了。”

蔡玑却是喜形于色,几乎是雀跃起来,挣脱了荀文倩地手。提起裙角对蔡沁儿笑道:“走,我们去迎一迎。”荀文倩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任由她们俩去了,回头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两个侍女小跑着跟了上去。

不大一会儿,曹冲的马车在虎士们的护卫下来到府前。车帘打开,曹冲牵着乐不可支的蔡玑的手,笑嘻嘻的从车上下来,走到淡淡的笑着的荀文倩面前。伸手拉起她交握在胸前地手,轻轻一笑,领先向府内走去。

“仲豫先生可在府中,他最近身体好吗?”曹冲边走边偏过头看着脸色有些羞红的荀文倩。

“在呢。”荀文倩抿嘴一笑,身子向曹冲靠了靠,看着曹冲在灯光下有些朦胧的风尘仆仆的脸庞,不禁有些感慨,一年未见。曹冲又黑了些。又高了些,胳膊又粗壮了些。更像是个男人了。曹冲见她看着自己出神,不禁一笑,握着她的手用力捏了一下,荀文倩脸一红,连忙应道:“有吉医匠随身侍候,又有华大师的五禽戏,张大师又不时的来查看一番,从伯的身体想不好都不可能,他现在可精神着呢,天天在书院和那几位较劲,还觉得住在府中不方便,想着书院旁边的教舍一搞好就搬过去呢。”

曹冲呵呵一笑,拉着两位夫人缓步而行。进了内院,正看到荀悦站在阶上,抚着胡须笑眯眯的看着他,瘦高地身体在灯下挺得笔直,脸庞虽然清瘦却莹莹有光,果然是精神不错。他松开手,紧着上前两步躬身施礼:“小侄曹冲,见过从伯。从伯一向可好?”

“好,好,好。||||”荀悦哈哈一笑,伸手拉着曹冲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我们的镇南将军大人越的威严了,这一年不见,又长高了不少,算是个名符其实的七尺男儿了。”

曹冲一笑,扶着荀悦的手臂向里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从伯自家人,何必打趣我。倒是从伯这一年不见,气色越的好了,看来吉平没吹牛,从伯再活十年一点问题也没有。”

荀悦哈哈大笑,拍拍曹冲扶着他的手说道:“这要谢谢你才是,要不是你让我到襄阳来,也许我已经埋骨黄土了,也没机会与如此多地俊杰共论时事,更没有机会反思自己地学术,到老了还觉得自己学有不足,圣人云朝闻道夕可死,我就是现在死也没有遗憾了。”

曹冲将荀悦扶到座位上坐好,这才撩起衣摆坐在荀悦的对面,又示意荀文倩等人一旁坐下,这才笑道:“能让从伯觉得学有不足,看来这些天襄阳书院真是热闹非凡了,不知我还有没有机会适逢盛会。”

荀悦摆摆手笑道:“有机会,有机会,你回来得正好,这两天正为五经章句吵得不可开交呢。我说仓舒,你那个女先生果然不凡,不愧是蔡伯喈地女儿,学问之精深,言辞之训雅,非一般人可望其项背,襄阳这么多儒生,居然没有人能驳得了她。我现在总算是理解你当初为什么向天子推荐她为太子少傅了,要不是她是个女子啊,连我都想向天子推荐她了。”

曹冲嘻嘻一笑:“是女子也可以啊,做太子少傅比的是学问,何必拘泥于男女呢。”

荀悦打了个哈哈:“大汉朝能把男女之分看得如此之淡的,也就只有你了,不能对别人要求太高,就算要移风易俗,也是一步步来的。”

曹冲也不多说,点头应是:“不知襄阳书院这些天都在谈论哪些问题?”

荀悦一提起这个,顿时来了精神,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掰起手指头说道:“第一个问题,当然说的是大汉地火德是不是到了难以为继的时候,这个现在大家已经没有什么异议了,看着襄阳这副热闹景象。没有人再提什么以土代火的话了。第二个问题,就是君权相权的问题,大家都在反思。自从光武皇帝虚置三公以来地种种弊端,讨论恢复文皇帝、景皇帝之时的三公制度。既然已经恢复了丞相和御史大夫,是不是进一步重新设立太尉……”

荀悦说到底,眼睛瞟了一下曹冲,曹冲却是依然微笑着,不动声色的看着侃侃而谈地荀悦,一见荀悦停了,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笑道:“从伯一边喝一边说,酒冷了就不香了。”

荀悦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刚才说地话并不是随便一说,要知道曹操做丞相,托的就是恢复古制的名,但古制不仅有丞相和御史大夫,还有掌兵权的太尉,如今曹操虽然名义上是丞相,实际是兼了太尉的,再加上御史大夫郗虑不过是承其旨办事,三公虚有其名,实际还是曹操一人说了算。如果真要把古制恢复了,这太尉一立,曹操要想再军政一把抓,可就有点说不通了。荀悦这个时候把话提出来,主要就是想试探一下曹冲的反应,哪知道曹冲根本没有一点反应,颇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见曹冲劝酒,他只得跟着举起杯来饮了一口。顺势将话题滑到下一个。

“第三个便是五经的问题。”荀悦抹了把胡子。“此事起于书院教材之事,宋仲子在书院一直以古文经为准。后来王景兴、仲长公理等人来了之后,颇有异议,认为我朝以今文经为正途,古文经做教材是误人子弟,所以提出来要换。这一提议引起了大家地争论,以往的古文今文之争,全被这件事重新给挑起来了。”

曹冲扑哧一笑,搞了半天你们天天吵还是吵的这个东西啊,今文经,古文经,如今在襄阳书院都是一小拨人搞的东西,却花了我那多么钱,真是书生。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有什么好争的,熹平三年就刊定了五经文字,由蔡伯喈先生手书立石太学,公布于天下,还有什么争论的必要吗?”

荀悦笑道:“你是不知道,蔡伯喈大才,但他却是通古文经的,当时便有人说他取古文经太多,不合师法,何况洛阳的太学遭董卓焚毁,石经已经残破不全,孝灵皇帝又举止失措,引得朝纲大乱,州郡蜂起,险起毁了大汉的江山,这石经一事也成了被人说道的借口了,这个时候提出重定五经,也就顺理成章了。”

曹冲眉头一挑,不免有些生气,原来你们说经是借口,搞派系是主要原因啊。他有些不快,却不好在荀悦面前表现出来,只得笑道:“这些事连圣人地门徒都搞不清,你们要这么争下去,只怕不是短时间能争出来的,书院要等你们议定了再用教材,只怕等不及,还得找个可行的法子。”

荀悦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这些都是利益之争,不能因此误了正事,还是先把教材的事情给定了,经文之争,还是暂且搁在一旁吧。”

曹冲颌,不想再提这些,便说起益州的战事,向荀悦请教一些治理益州的方法。荀悦见他有些乏味,便也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襄阳书院的事情,转而顺着曹冲地话谈起益州地情况。两人谈到亥时,这才尽兴而散。

荀文倩送走了荀悦,回身将半醉的曹冲扶进了卧房,和蔡玑两人亲手替他洗了,将他送到床上,自己又洗漱了,这才换了衣服上床来。曹冲却是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屋顶,心事重重地默然不语,不免笑道:“怎么了,想什么心事?莫不是身边没有熟悉的人睡不着了?”

曹冲偏过头瞅了一眼荀文倩,咧嘴无声的笑了笑:“你明明知道不是为此,又何必打趣我,我只是觉得襄阳书院看起来热闹,却有些务虚不务实罢了。那么多的年轻才俊,正是为国效力的大好时光,却因为古文经、今文经的分歧虚耗光阴,未免有些不值,有违我建立襄阳书院,顶着那么大的压力让他们在书院辩论的初衷。”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里面虽然没有什么能立刻用上地东西。却关系着治国的方向,关系着大汉朝将来的兴衰,如何能等闲视之。”荀文倩轻轻的摇着蒲扇,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们是太务虚。你却是太务实了,都不符合圣人的中庸之道。”

曹冲嘻嘻一笑:“圣人自己都做不到中庸之道,又何必对人要求太高。务实有什么不好。没有实在的事务,如何能安定天下。造福百姓,就靠那些儒生夸夸其谈?”

荀文倩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又展颜笑道:“好了,你和从伯不敢争论,现在来和我争么,你赶了这么天地路,也累了,还是快些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不迟啊。仓舒,从伯说得对,移风易俗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办得成地,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又何必急在一时呢,须知欲则不达啊。”

曹冲也觉得自己说得过于沉重,自我解嘲的笑了笑,弯过腰来。将头枕上荀文倩的腿上,闭上了眼睛。荀文倩轻轻的拂去他鬓边的乱,细滑的手指触摸着他的脸庞,缓缓摇动着手中地蒲扇,不大一会儿就听到了曹冲均匀的鼾声。她低头看了看,曹冲侧脸伏在她腿上,一手垫在腮下,一边搂着她的腰。蜷着身子。露出婴儿般安心的微笑。

再如何纵横天下,终究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荀文倩会心一笑。刚才心中的些许不快烟消云散,她弓下身子,温柔的看着曹冲的脸,环过手去将他搂在怀中。

门轻轻的响了一声,荀文倩回过头去,见蔡玑悄悄的探进头来,用手中地蒲扇轻轻的招了招,蔡玑吐了吐舌头,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在荀文倩怀中看了一眼,轻轻笑道:“阿姊,夫君这样睡着,倒和我家那个侄儿挺象呢。”

“多嘴。”荀文倩笑着白了她一眼:“这么晚还不睡,跑到我这边来干什么,莫不是不放心我么?”

蔡玑连忙摇头,无声的笑着:“我哪有,我就是天天伴着姊姊睡惯了,一下子一个人睡不着,见姊姊这边还亮着灯,所以过来陪着姊姊说说话。”

“小丫头,你以为你那点鬼心思我不知道啊。”荀文倩指了指说道:“你也别过去了,今天就睡在这里吧,反正我这里也宽敞得很。”

“嘻嘻,多谢姊姊。”蔡玑踢了鞋,绕过曹冲,紧挨着他躺了下来,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他倒好,一回来就喝多了睡下了,好福气呢,却让姊姊这么辛苦的坐着。”

“就你话多。”荀文倩用手中的蒲扇轻轻的拍了拍蔡玑,两人轻声说笑了两句,荀文倩收了笑容说道:“夫君已经回来了,你准备地那些贡物可曾齐备?”

“已经齐了,就等着他查阅呢。”蔡玑张着嘴打了个哈吹,翻身贴在曹冲背后:“真累了,明天再说吧。”

荀文倩扑哧一笑,又静静地坐了片刻,见两个小人儿都睡熟了,这才轻轻的抱起曹冲将他放平,起身吹熄了旁边地青铜灯,只留下一个火头,在黑夜里寂静的燃烧。

曹冲虽然在没心没肺的痛骂左慈,却不得不承认左慈的坐忘术对他的体质有好处,昨天虽然累得很,可睡了一夜之后,他又精神抖擞了。早上起来练了一趟拳脚,把精神不济的孙尚香给欺负了一阵,蔡玑才揉眼睛爬起来,一出门就看到孙尚香扁着嘴垂头丧气的拖着刀离开演武场,孙颦儿等几个女卫苦着脸跟在后面小心的侍候着。

“小姐,孙夫人昨天好象没睡好,今天走路都打晃呢。”蔡沁儿一看蔡玑莫名其妙的样子,连忙凑上来低声笑着将孙尚香今年练武没精打采的样子描述了一遍。蔡沁儿瞟了一眼闷坐在一边的孙尚香,心中欢喜,却不露声色,接过荀小青手上的毛巾轻快的走到孙尚香的跟前,关心的说道:“姊姊累了吧,擦擦汗,别受凉了,过一会儿等夫君习完武,我请你们去我家新开的酒楼吃早点。”

孙尚香眼圈黑黑的,脸色也很差,她抬起头看了看蔡玑,咧嘴做了个笑模样,却一点没有平时的猖狂,她接过毛巾草草的擦了擦,有气无力的说道:“多谢妹妹。”

蔡家的新酒楼就在襄阳书院的对面。三层崭新的酒楼,正对着襄阳书院最近热闹的大讲台,坐在三楼的窗口,大讲台上的风景一览无余,既能清晰的听到那些高谈阔论的大儒们的声音,又没有被他们的唾沫喷到脸上的担心,平时是那些悠闲的儒生们争抢的好位置,可以说是千金难求。仅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蔡瑁在经营方面的天赋确实非同小可。

不过今天三楼都被宝贝女儿蔡玑给包了,就是为了给阔别了一年的夫君留个能一边吃早点一边看风景的好位置,至于蔡瑁因为今天要损失多少五铢钱,根本不在她的考虑之列。

不过蔡瑁显然不是那种能把这种大好机会放过的人,他早早的就到了酒楼,在临窗的位置摆好三张案几,和刘琮两人相对而坐,正品着一盅新茶,等待着曹冲的到来。一看到门外马车到来,他连忙拉着刘琮站了起来,赶到楼梯口迎着,一边招呼人赶紧把准备好的茶点端上来。

曹冲看到蔡瑁和刘琮站在楼梯口,显然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蔡玑,蔡玑也很意外,不过她立刻就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倒也无可奈何,只得求助的看了看荀文倩。荀文倩抿嘴一笑,冲着蔡玑使了个眼色,嘴角对着曹冲努了努,蔡玑恍然大悟,立刻靠到蔡瑁身边,亲昵的抱着他的手臂笑道:“阿翁,你急什么嘛,夫君刚回来,你就让他休息一两天,到时候自然去看你,有什么事那时再说也不迟啊。”

蔡瑁一愣,见女儿冲着他挤了挤眼睛,立刻会了意,连忙笑道:“哈哈哈,我没事,我没事,就是仲玉他们想见他了,这才拖着我过来等你们。”

曹冲见他们几个挤眉弄眼,哈哈一笑,走过来拉着刘琮上下打量了一番劝道:“仲玉消瘦了不少,要注意身体啊,莫要悲伤过度,伯玉在天之灵会不安的。”

刘琮强笑了笑,低头说道:“多谢将军关心,能和兄长重归于好,兄弟莫逆,我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曹冲见他心情依然有些不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松开了刘琮的手,转身向蔡瑁施礼道:“小婿昨夜才到襄阳,本当去见岳父大人,却有劳岳父大人在此相候,实在是过意不去。”

蔡瑁哈哈一笑,得意的冲着蔡玑挑了挑下巴,一手拉着一个女婿走到窗前,故意大声笑道:“我虽然没有儿子,可有你们两个女婿,却足以快慰平生,来给你接个风又有何妨,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书院前有提前来抢位子的人听得酒楼上有人大声说话,有人便回过头来一边用一种羡慕带妒嫉的眼光看上去,一边嘀咕道:“又不知道是哪儿的多金子,抢了好位置在那颠狂呢,小心站不稳摔下来,那才叫丢人呢。”

有人认识蔡瑁,连接低声提醒道:“你莫要失言,中间那个便是书院的东家,襄阳水师的蔡大都督,旁边一个是襄阳有名的列侯木匠,原荆州牧刘琮刘仲玉,现在是襄阳书院机械系教席……”

旁边立刻有人接了上去:“那另一位岂不是镇南将军小曹将军?”

“嘻嘻嘻……”那人笑了一声,回头看了他一眼:“算你机灵,可不正是小曹将军。”

“啧啧啧……果然是少年英才,一看就知道是人中龙凤,三人站在一起,就是他最吸引人了……”

旁边嘘声一片:“且,这话当着小曹将军去说才有用,在这儿说有什么用,你以为你是许子将还是许文休啊。再说了,小曹将军是凭着自己的军功升上去的,可不要你来点评一番。”

“哈哈哈……说得正是。”旁边的人出善意的调笑。

第六卷 风乍起 第三节 擂台

曹冲见下面有人围着看,便拉着蔡瑁坐回席中,伸手捉起案上的筷子刚要去挟冒着热气的点心,却觉得手中筷子有些异样,不免着意看了看,这才现居然是象牙的,他笑着对蔡瑁说道:“岳父大人,看来仲玉给你挣了不少钱啊,筷子都用上象牙的了?”

蔡瑁哈哈一笑,得意的凑过来说道:“仲玉给我挣了不少钱是真的,不过这种质地的象牙筷子倒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我这筷子整个襄阳城只有五双,我一个人有三双,很有面子吧?”

蔡玑皱着鼻子笑道:“阿翁,你就知道要面子,花那么多钱买什么象牙筷子,也真舍得。”

曹冲却摇了摇手道:“小玉儿你可就说错了,人讲究一点不是坏事,只是要量力而行,不要为了讲究而不择手段、为非作歹就行,用清清白白挣来的钱,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讲究一点,不是坏事,圣人也不反对的。岳父大人奉公守法,依法纳税,钱来得干净,花起来也就放心,买双象牙筷子也不足为奇,难不成要每个人都当守财奴才好吗,那做生意的赚谁的钱去。”

蔡瑁一拍案几,朗声笑道:“仓舒,你这话说得我爱听,赚了钱就是要享受的,要不然就是有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天天躲在家里数钱吗?那多无趣啊。来来来,尝尝这新做出来的点心,看看味道如何,这可是按照你说的方法。好多师傅研究了几个月地结果,如今是我这酒楼里的招牌菜。”

曹冲一笑,看着眼前的汤包开心不已。他只是偶尔有一次感慨没有蟹黄汤包吃,蔡玑就上了心,仔细打听做法。偏偏曹冲只是知道好吃。却不知道怎么做的,根本说不清楚,没想到蔡瑁居然知道找人来攻关,真把这汤包做出来了,虽然和自己印象中的还差一点,但总算是有了。他不禁有些感慨,这人真是聪明地,只是看你会不会用而已。

他拨开蔡玑地手。对她笑道:“你们也不用陪着我了,都到旁边去吃去,要不然你们闻香生津,我也吃得不安生,多难受啊。”

荀文倩一笑,带着蔡玑等人坐到由一座竹屏风隔着的另一边去了。翁婿三人连仆人都不要,自已斟茶,自已挟点心,自得其乐的说些离别后的事情。刘琮简略的介绍了一下送刘琦回老家后的情况,不免有些伤感。不过在曹冲和蔡瑁有意识的安慰下,他心里的哀伤也淡了些,渐渐露出些笑容。

“我将三弟季绪带到襄阳来了,准备让他在襄阳先读几年书,然后再看他能干点什么。”刘琮对曹冲笑道:“到时候还望仓舒点拨一二。”

曹冲呵呵一笑,摇手笑道:“仲玉,你何必这么客气,到时候能帮上忙自然是义不容辞地。不过,我现在倒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刘琮笑了:“你又有什么新奇的想法要做嘛?”

曹冲摇摇头,他用手中的象牙筷子指了指对面的大讲台:“只是让这些儒生这样讲下去。这么好的讲台,这么好的书院实在有些可惜了。你和异公几个人,能不能也出点新鲜主意,抢抢他们的风头,别让这些年青学子一头扎到经书里去,以为除了那几本老书就没有好东西了。”

刘琮一愣,和蔡瑁对视了一眼,试探的说道:“仓舒。这些事不都是你建议的吗。现在怎么又……”

曹冲摇摇头:“我没有后悔,学术是要争的。但不是只有圣人地遗唾才是学术,你和异公,还有刘大人的计算之学,也是学术,不是什么不登大雅之堂的雕虫小技,为什么不一起出来亮亮相?别的不说,异公在襄阳,以他的农学让襄阳的产量平均增加了近三成,这三成能养活多少人,能让多少人家过上一个开心的年关?这样的功绩不比这些高谈阔论的人更值得尊敬?”

刘琮感慨不已,他们在襄阳书院虽然也带着不少学生,但说实在的,跟在他们后面地大部分是觉得仕途前景不太理想,不如学个手艺挣碗饭吃,至于有家世的少年子弟,是不愿意跟着学的。他们自己也不敢想象有一天能象那些大儒一样登上大讲台,在如此多的人面前侃侃而谈。

蔡瑁却摇了摇头道:“仓舒,你是想让仲玉、异公他们和这些大儒打擂台吗?”

曹冲点头,眼睛却瞟着对面的大讲台,带着一丝不屑:“正是。”

“你这想法是好。可惜……”蔡瑁一笑:“可惜你忘了一件事,要谈做事,仲玉他们也许不弱于这些人,但要论说话,刘大人还能对付,仲玉和异公就相形见绌了。”

曹冲一愣,回过头来看了看蔡瑁,又看了看深有同感的刘琮,不禁尴尬的摸了摸头道:“亏得岳父提醒,我几乎把这事给忽略了,要论口才,仲玉他们确实不是他们的对手,刘大人虽然有学问,但时近年关,公务繁忙,他恐怕也没有时间来做这些,这还真是个挠头地事情,那你们有什么好地法?”

蔡瑁沉吟了片刻,展颜一笑道:“我看不如这样吧,仲玉他们最近做出了不少好东西,庄园里最近收成也不错,印书坊最近又印了些诗集,正在想着怎么开拓销路。我知道其他几家也跟我差不多,好东西不少,就是知道的人不多,不如一起拿出来展示一下,一来显示一下仲玉他们实学地成果,二来也趁这个时候做个宣传。”

曹冲呵呵一笑,冲着蔡瑁挑起了拇指,由衷的说道:“岳父大人,你如果一心经商,想不财都难。”

蔡瑁哈哈大笑。得意的摸着胡子说道:“怎么样,你也觉得我这个办法可行?”

“可行,当然可行。”曹冲笑道:“不过岳父大人莫急,你先和他们几家商量着,把所有能挣钱地好东西都拿出来抖擞一番。展示之前先通过你那言纸把消息放出去。也好吸引得周边郡县的商人都能赶过来。我这就让人回成都通知士元,让他准备些益州的货物过来,顺便也让那些远道而来的天竺、大秦商人一起来看看。”

蔡瑁本是随便想出来的一个主意,并没有想到曹冲能支持他,并且表现得如此有兴趣,自然有些兴奋起来,三个人说说笑笑之间,就把几个月后开一个博览会地事情给定了。曹冲又建议蔡瑁把言纸改成报纸。取名叫襄阳月报,上面不仅要登这些大儒争论地内容,还要提一些他们作坊里出产的好东西,他着重的告诉蔡瑁,这就叫广告,有做生意的杀手锏,不仅可以登你蔡家的,还可以登别家的,不过,要收钱。

蔡瑁如梦初醒。他卖言纸并不挣钱,再加上白送的,基本上也就是保了个本,要不是看在这件事是曹冲提议的,他早就不干这不挣钱地买卖了。没想到曹冲这么一点拨,却让他现了又一条生财之道,不禁大喜过望,哈哈大笑。

曹冲见他高兴,顺口提到:“岳父,你可不能只顾着做生意。****把水师的事情给忘了,你还是襄阳的水师大都督呢,这战船的事如何了?我可等着下江南呢。”

蔡瑁满口应承:“你放心,这次生意如果做得好,原先定的五年就可以缩短一些,也许三年就差不多了。不过你也知道,这造船花的钱太多,刘大人那里你可要打个招呼。这款项不能太抠了。要不然可耽误工期。”

曹冲笑道:“这个等我和刘大人商量之后再给你回信,一时半会我也定不了。”

他们商量着怎么财的时候。对面的大讲台边已经围满了人,没机会挤进书院的人有的爬上了墙头,有地爬上了院墙旁的大树,几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孩嘻嘻的笑着,骑着竹马在人群中跑来跑去,清脆的笑声在墙里墙外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特别清晰。讲台上有几个空着的锦席,想来是留给那几个大腕的。旁边有个坐位前设有珠帘,曹冲开始没太看明白,后来一想也就释然了,这一定是留给蔡琰的,她是女人,虽然戴了他设计的帽子,在这些大儒面前依然是不方便露面地,给她设个珠帘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曹冲一边尝着蟹黄汤包,一边和沉浸在财梦里的蔡瑁、刘琮闲聊着,偶尔瞟一眼外面。当第三次续水的时候,书院里一声铜锣响,一个穿着深衣的少年略带着些青涩的站在讲台边,用还带着些童音的声音说道:“各位安静,今天的辩论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安静。”

旁边的士子们立刻安静下来,人群中有一个方脸大耳地高声叫道:“小王先生,今天讲什么啊?”

那个小王先生看了他一眼,拱了拱手道:“今天讲地是五经的春秋。”

又有人叫道:“今天讲春秋,可是三传并讲么,还是只讲今文不讲古文地。”

小王先生微微一笑:“既是辩论,自然是三传并讲。诸位莫要着急,稍候便知。”

下面一阵轻笑,又有人大声问道:“今天蔡大家可来么?”

旁边立刻有人打断他,指了指讲台上的珠帘:“你不长眼么,就会呱呱呱问个不停,上面的珠帘既然设了,蔡大家自然要来了。”

那人不服气的说道:“你知道啥子,我可听说了,小曹将军从江陵回来了,蔡大家是他的先生,说不定要去见小曹将军,未必就来开讲呢。你是不知道,我来就是为了蔡大家的,她要不来,我就不想听了呢。“那你出来吧,把坐位让给我啊。”一个爬在墙头的年轻人大声叫道。

“哈哈哈……”哄笑声一片。

曹冲笑着抿了一口茶,回过头看着蔡瑁和刘琮说道:“想不到蔡先生现在如此有名,居然有了粉丝了?”

“粉丝?”那两人愣愣的看着曹冲:“粉丝是什么?”

冲一愣。连忙笑着:“就是崇拜的意思。”

“哦——”两人恍然大悟,刘琮笑道:“仓舒你可不知道,我家那个季绪也是蔡先生地粉……粉丝,他到襄阳不久,看了几次言纸。唯独对蔡先生的文章情有独钟。一心想投入蔡先生的门下,到时候还请你多多美言几句。我听说因为要投入蔡先生门下的人太多,现在已经提高了要求,要考试,通不过蔡先生的考试,是不能跟蔡先生地课地。”

曹冲呵呵一笑:“怎么,岳父有意要将这几位大儒都纳入襄阳书院?”

蔡瑁得意的笑道:“当然,既然将他们请来了。怎么能白白的放他们走,我可给他们开了高价,愿意象宋仲子、綦毋广明一样任教的,我开他们千石的薪资,不愿专职在这儿干的,或有公务在身脱不了身的,我请他们来讲论,按天计酬,报销车马费,赠送印书坊最新的书籍。怎么样,条件蛮丰厚地吧。”

曹冲慨然叹道:“高明,这襄阳书院能有今天的热闹,与岳父的高明密不可分。”

蔡瑁摇头笑道:“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小玉儿听荀家小姐的建议说的,她说这点钱虽然对那些有官职的并不在乎,但对那些贫苦的学人来说,却未尝不是个谋生、进学两不误的途径,果不其然,这个办法用了两个月。教师不足的问题迎刃而解。”

曹冲点点头,十分高兴。襄阳书院开始建立地时候,只有宋仲子一个人顶着,那些不愁吃喝的人一来是有官可做,二来觉得跟刘琮这样的木匠一起教书育人实在丢人,都不愿意到襄阳书院来,把个老宋忠忙得要死,后来把綦毋请过来帮忙才好了些。但也累得够呛。如今用这个法子既解决了襄阳书院的师资,又资助了一些不求仕途专心做学问的人的生活问题。倒也是个好事。他想起在益州也有不少这些甘心做学问的人,想着回益州之后是同样建个书院呢,还是把他们介绍到襄阳来。

“那个小王先生是谁?”曹冲指着那少年问道。

“王景兴的儿子王肃王子雍,这个少年不简单。”蔡瑁咂了咂嘴说道,“他比你大一岁,不过却已经兼通古文、今文经典,很有郑康成的潜质,可是他偏偏又不喜欢郑康成的学问,说是郑康成犹有不足,要自己另辟蹊径。他跟着王景兴到襄阳来,是为了向宋仲子学扬子云地太玄经的。听宋仲子说,此子聪慧过人,能举一反三,是个可造之才。”

曹冲颇感兴趣,他知道扬雄,陋室铭里最后说“西蜀子云亭”,就是这个扬雄读书的地方,他在绵阳的时候还特地去拜祭过,有人说他是为了收买蜀中士子的心,不可否认他确实有这个心思,便凭心而论,他更多的还是为了去瞻仰一下这位西汉的大学的遗迹,正如他在南阳张衡墓前上了牛酒,竖了碑一般。王侯将相或许都会变成白骨,而这些大学地思想却可以照耀千古,对于他这样一个穿越人士来说,更显然余心有戚戚焉。

太玄经是扬雄仿周易体制写地巨著,以“玄”为中心思想,揉合儒、道、阴阳三家思想,是儒家、道家及阴阳家之混合体。扬雄运用阴阳、五行思想及天文历法知识,以占卜之形式,描绘了一个世界图示。里面有一些辩证法观点,对祸福、动静、寒暑、因革等对立统一关系及其相互转化情况均坐了阐述,但也反映了扬雄形而上学观点,用“九”这个数去生搬硬套世间的万物,显得有些形式主义。宋仲子对太玄经做过深入研究,为他作了注,在这个文化流通还不是很达地时代,要学太玄经来找宋仲子显然是个比较好的选择。

不过曹冲对太玄经并不以为然,扬雄的世界模式相对于汉人是先进的,相对于他来说,则显得太小儿科了,也太哲学化了。他看着那个在讲台上有条有理的解答诸生的问题,消磨大腕们上台前垃圾时间的王肃,动了心思。回头对门口的典满招了招手,典满大步走过来,弯腰俯耳,曹冲对他说道:“你过一会儿派人去把这个王肃给我请来。”

“诺!”典满抬起眼皮瞟了一眼外面的王肃,点头应诺。

外面一声欢呼,曹冲等人朝外看去,只见宋忠和綦毋打头,侧身引导着荀悦缓步走来,王朗、许靖紧随其后,再后面是周群、仲长统,蔡琰戴着一顶青纱帽,在两个侍女的陪同下走在最后,象一个行走江湖的女侠。众人分席落坐,宋忠先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声,大声笑道:“诸位来得好早,墙头的那位小心点,别把瓦又扒倒了,这段墙蔡都督已经换了三次了。”

下面一阵哄笑声。

宋忠笑着伸出手四周拱了拱:“今天讲的题目是春秋,春秋是圣人的经典,不过万八千言,但微言大义,其义甚深,传本有五,邹氏传、夹氏传已毁于战火,我等不得而闻。现传公羊、谷梁、左氏三传而已。公羊、谷梁为今文经,大家都已经比较熟悉了,左氏传为古文经,精通却不多,很多人是只闻其名,未详其学。左氏传其实也分两种,一种是孔安国传左氏,一种是荀氏左氏,而仲豫先生就是精通荀氏左传的大师,因此,诸位在随后的几天里,将听到有关今古文春秋的一次精彩对话……”

“这个宋仲子,在讲台上确实是妙语连珠,神采飞扬,全没有当初在刘玄德刀下的狼狈样。”刘琮看着台上讲得兴高采烈的宋忠,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曹冲笑着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看着外面的讲台说道:“这人没有全能的,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人只有在自己擅长的方面才能游刃有余,名利双收,如果硬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不仅白白浪费了自己的才能,说不定还会自取其辱。”

蔡瑁听了,若有所思,端起茶杯来呷了一口,沉吟不语。

曹冲正欲再言,却听得屏风后荀文倩笑道:“夫君,这春秋三传,不知你倒向于哪一传啊。”曹冲一笑,知道荀文倩担心自己说得太直白了,会伤了蔡瑁的心,便接口笑道:“我的春秋经受于从伯,当然是倾向于古文经,公羊、谷梁为解说圣人的微言大义,都有些臆测过度,不免有牵强附会嫌疑,其实圣人当时怎么想的,起圣人于地下,只怕现在也不易解说,所谓辞多则史,少则不达,一个人想要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已经是不容易的了,他再说得含含糊糊的让人猜谜,岂不是更加难办。所以我对那些所谓的微言大义一向是不怎么信的,相反倒是左氏传中的史料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荀文倩扑哧一声笑了:“尚香,小玉儿,你们听听,他分明是不肯用心去学,却在这里批评圣人经典,为自家解脱,好在这里全是自家人,要是有外人在,岂不被人笑话了去。”

蔡玑俏声笑道:“姊姊说得是呢,不过夫君要做那么多事,哪有时间再看这些微言大义,猜这些谜语,能通了左氏传已经是极为不易的了。”

孙尚香却说道:“我觉得夫君说得不错,圣人说话为什么不能说得明白一点,却要后人去猜谜,岂不是自找麻烦。既然不想说明白,就干脆不要说嘛,绕这么多弯子累不累,分明是被人逼到了河边,却说是巡河,我看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嘛。”

荀文倩和蔡玑一愣,哑然而笑,无言以对,这边曹冲和蔡瑁、刘琮听了,也是愕然,相互看了看,紧接着三人齐声哈哈大笑。

刘琮拍着手笑道:“夫人此言,深得我心,痛快痛快,当浮一大白。”

第六卷 风乍起 第四节 王肃

“此言差矣。”一声带着稚声的清脆嗓音在门外响起,语气温和却极其坚定。

室内正笑成一团的众人都有些讶然,不由得都停住了笑容,不约而同的看着门外。典满带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正是那个小王先生,王肃王子雍。他中等身材,尚不满七尺,身体有些单薄,面皮白净,细长的眉,眼睛大而有神,湛然有光。他在屋内众人的脸上扫了一眼,一下子就定在了曹冲的脸上,谦逊而带着些矜持的拱手行礼:“东海王肃,拜见镇南将军。”

曹冲偏着身子歪着头,看了一眼王肃,扑哧一声笑了,他放下手中的象牙筷子,伸手示意了一下:“免礼,坐吧,尝尝这里的新茶和点心。”

“谢将军。”王肃略躬了躬身子,小步走到虎士新搬来的案前,又施了一礼,这才敛着衣摆坐好,双手举起茶杯,先到鼻端嗅了一下,然后嘬了一口,略品了品茶,放下杯子,左手挽着袖子,右手拿起筷子在桌上轻轻的顿了顿,小心的去夹蒸屉里的汤包。

汤包中全是肉汤,晃悠悠的着不得力,王肃试了两下,却没提起粘在蒸屉上的汤包。他感觉不太好用力,不免有些尴尬,抬眼看了一眼正看着他的曹冲等人,脸上有些微红,手下加了把力,没想到没控制住力道,汤包一下子裂开了,溅出的几点汤汁落在了他胸前的衣襟上。王肃连忙放下筷子,伸手拿起桌上的布去擦,汤汁早就吸尽了,哪里还能擦得干净。

曹冲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手忙脚乱的王肃面前,弯下腰伸手拿起他桌上的筷子,轻轻地夹住蒸屉中另一只汤包略微晃了晃,轻轻巧巧的提起来,汤包坠成一个圆球,透过几乎半透明的面皮,隐约能看到里面摇晃的汤汁。曹冲笑着将汤包放在王肃面前的碟子里。王肃怔怔的看了他一眼。连忙膝行侧移了两步,伏地不起:“多谢将军,王肃不敢当。”

曹冲嘴角一挑,直起身子看着匍匐在面前的王肃,却没有叫他起来,而是静静地看了他半晌,直看得刘琮和蔡瑁莫名其妙,就连旁边地荀文倩等人半天没有听到声音也觉得有些不解。孙尚香扭过身子。探出头看了一眼,见王肃匍匐在曹冲面前不动。曹冲却是直挺挺的站着。昂着头,眼睛从鼻尖掠过,看着王肃的后脖,不禁吃了一惊,以为曹冲因为王肃刚才那句话动了杀意,连忙向荀文倩招了招手,示意她们来看。

荀文倩和蔡玑见孙尚香神秘中带着一丝紧张,都有些好奇,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凑过来看了一眼。也有些不解曹冲用意。王肃趴在地上,感受着曹冲的目光在自己脖子上形成的威压。额头沁出微汗来。这时他有些后悔自己来的时候没让父亲陪着来,总觉得曹冲虽然好称是天才儿童,虽然是大汉丞相的爱子,但丞相既不以经学见长,这位少年将军的先生蔡大家也是个女流之辈,学问固然不错,却未必教得出如自己一般精通今古文经学且有一已之见地学生,因此他才大胆的随着典满来见曹冲,并在见曹冲之前就来了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想搏个头彩。却不料曹冲先是很和善地态度给他夹了个汤包,然后又在他遵照礼节避席表示尊敬地时候,用一种很不和善的威势镇住了他那颗躁动的心。他看不到曹冲的脸,只能看到曹冲的两只脚,两只脚上穿的是战靴,很简单实用的式样,做工却很精细,靴头各绣了一只斑虎头,面目狰狞,似乎在向他出狞笑。

他不可能杀我的,我爹是东海王朗,是他请来的名士,他不能无由无故地杀我地。一丝挣扎在王肃的脑海里无力地回响着。

“子雍,抬起头来。”王肃听到了曹冲淡淡的声音,如闻纶巾,憋了好久的一口气终于轻轻的吐了出来,他努力的压抑着心头的那一丝悸动,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曹冲那张平静而俊俏的脸,这张脸跟他一样的年轻,不过和他不同的是,曹冲眉语之间透着他不具备的一丝成熟和莫名的忧虑。

“谢……将军。”王肃一字一顿的说道。

“回席上去吧。”曹冲淡淡一笑,伸手示意了一下:“汤包凉了,味道可就差了。”

王肃不敢再装酷,连忙拿起筷子在面前的小碟中夹起包子送到嘴中,牙齿刚咬破面皮,鲜美的浓汤就流了他一嘴,从嘴角也沁出一滴。王肃连忙拿起旁边的手巾掩住嘴角,顾不得多品,三两品就将汤包咽了下去。

“子雍如此匆忙,可尝出味道来了?”曹冲回到座位上,慢条斯理的夹起一只汤包,凑到嘴边轻轻的咬了一口,嘴一吸,先将浓汤吸进口中,然后有条不紊的扒开面皮,夹出其中的肉馅送到嘴里,慢慢的嚼着,最后才已经吸空的面皮送到嘴里,一切都斯文得很,丝毫没有王肃那样的狼狈。

王肃看了,颇有些不好意思,他正要低头,曹冲笑道:“子雍读过孟子吧?”

一提到学问,王肃立刻有了精气神,他矜持的笑了一声:“孟子自然是读过的。肃生于患难,长于颠沛,然学问须臾不敢忘,从记事起就在父亲膝下读书,论语、孟子都是入门的科目。”

刘琮闻言不禁一笑,小子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口气却是极大,仓舒问他有没有读过孟子,他却放言孟子不过是入门的科目,显然是觉得仓舒这话问得有些不着调,不知仓舒会如何回答。他看了一眼曹冲,却见曹冲面色平静,并无一丝怒气,只是无声的一笑:“那么算来,子雍读孟子已过十载。”

王肃似谦逊实自负的一拱手:“将军过奖。”

“那子雍一定知道孟子的威武不能屈了?”曹冲放下手中的象牙箸。伸手拿过毛巾,一边擦着手一边似乎很随意地问道。

王肃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他几乎有些恼怒的想站起来,却又觉得心虚。孟子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可他号称读孟子十几年。却在曹冲一视之下完全失去了方寸。显然离大丈夫的距离实在太远,而曹冲当着面说出来,实在让他有些难堪。他胀红着脸,直起身子看着曹冲,咬紧了牙关,就差起身夺门而去。

“其实也不能怪子雍,真正能称得上大丈夫的,古往今来也没几个。细说起来。只怕孔圣人也未必当得起这个大丈夫,子雍又何必气恼。”曹冲展颜而笑。又对王肃摆摆说道:“刚才子雍可从我夹汤包的时候想到什么圣人地教诲吗?”

王肃被他说儒家地祖师爷孔子也未必称得上大丈夫的说法搞得很不快。现在又听曹冲问这么个稀奇古怪的问题,更是不快,他暗自哼了一声:“圣人云,举止之间无违仁,将军可是指此吗?”

曹冲哈哈大笑,他一边笑着一边摇手道:“子雍,圣人是说过,一日克已复礼,斯仁矣。不过。我可没想到那么深远。我只是想说,过犹不及。夹一个汤包如此。做事也是如此,治国更是哪些。”

王肃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忽然之间有些触动,他一时将不快暂且扔在一边,迟疑着问了一句:“还请将军明言。”

曹冲见他态度好了不少,呵呵一笑,他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翠绿茶汤上的茶叶,惬意的呷了一口清香的茶水,这才侃侃而谈:“圣人论事或以道,或以德,然而都不离一个基本点,先讲其心。春秋决狱,即以心断案,子雍家学渊源,这点自然无须我来饶舌。只是圣人所讲的道也好,德也好,都是至善至美地境界,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孔子云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以他地修养都要到七十岁,那普天之下,后世儒生,又有谁敢说自己是道德之人?这些标准都太高了,所以孔子没后七百年来,能称得上圣人地,实际上没有一个。不知子雍以为如何?”

王肃张口结舌,他几乎突口而出就要反对,说某某人、某某人都是符合道德规范的,可一想孔子都要七十岁才自称达到了境界,那些儒家的门生,又如何敢说自己比孔子牛逼,没到七十就做到了道德完美?对他来说,哪个敢自称过孔子,那都是大逆不道,比自称天子还更大逆不道的,可真要如此说,这儒家几百年人,岂不是一个成功的案例都没有?而如果儒家真是七百年没出一个合格的产品,他还有什么立于世上的理由?

王肃额头沁出了一颗颗汗珠,他正式感到了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师法束缚所在。正是先师那一句话,将自己套了进去,让人明知曹冲在胡搅蛮缠,却无言以对,只有在承认儒家的道德规范实在高得离谱和承认孔子是在胡说之间选择一个。

“这……”王肃满腔地热血顿时化作一盆泠水,他张了几次嘴,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反驳地话来。曹冲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所以我不敢说夹个汤包就能体现仁,想告诉子雍,只不过是过犹不及而已。夹汤包如此,做人做事亦是如此,治国治军,当然更是如此。”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子思云圣人之道中庸在已,不偏谓之中,不易为之庸,中,天下之正道,庸,天下之定理。不过何所谓中,何所谓庸,却是个令人挠头的尺度。子雍少年英才,通古今经文,正是可继郑康成之后地一代大师,何必学那井中之蛙,局限于那些文字之中呢。不如跳出经典看经典,站在高山之巅,俯观芸芸众生。”

王肃眼前一亮,他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努力的方向,近来觉得苦恼的问题一下子迎刃而解,他愣了一下,又觉得有些疑惑。眉毛一会儿皱起,一会儿又散开,脸色变幻不停,一时之间竟将曹冲等人忘了,自顾自的在那儿想开了问题。

曹冲也不催他,和刘琮等人相视一笑,举起茶杯示意了一下。痛快的喝了一大口。以从蒋干那里学来地一点狡辩之术。加上记忆中后世对儒家弊端的一点印象,他一下子将年龄相当的经学天才王肃拿下,这份成就感不亚于不久前在阆中城外一举擒获以刘璋为的益州大小官员。

过了一阵,曹冲见王肃脸色渐渐平缓下来,眼角露出一丝喜悦,知道刚才的冲击已经化为春雨,便又说道:“子雍到襄阳也有一段时间了,听说你正在向宋仲子学习太玄经。不知有何收获,能否讲述一二?”

王肃此时已经收起了狂傲之心。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天才虽然没听说过精通哪本经典。却有着自己不知道的见解,当下不敢再矜持,很客气的答道:“才跟宋先生学了一点,疏通了文字而已,尚不敢称有何见解,将军天纵英才,还请将军指点一二,以开茅塞。”

曹冲哈哈一笑,连连摇手:“我可不懂太玄经。所知不过是一点皮毛。不敢在子雍面前卖弄,不过太玄经既然讲地是宇宙之道。我便劝告子雍几个字吧,这便是大胆设想,小心求证。扬雄虽然天纵其才,长于玄思,不过却耽于空想,未做实证,子雍不妨参以王仲任地论衡和张平子的浑天仪相互印证,取长补短,再和周仲直等人勤观天象,以天象映证经文,去伪存真,或许能有所得。”

王肃一听曹冲说出王充和张衡两位高人,却不怎么将扬雄放在心上,又听他说出那八个看似简单,其实要求颇高的为学路径,不免更添了一层敬畏,立刻拱手谢道:“多谢将军的八字真言,肃一定身体力行,恪守终身。家父在会稽时看过王仲任的遗书,对论衡略有研究,但张平子的浑天仪失传已久,他的学问也不知有何经籍所在,不知将军能否明示?”

“论衡不仅是令尊熟悉,蔡先生也是家学,张平子的学问现在襄阳也有人在研究,浑天仪虽然毁了,好在我又找到了他地遗稿,正在由仲玉和周仲直等人合作,希望能再做一个出来。子雍如果有兴趣,不妨一起做点事情。”曹冲热情相邀。

“尊敬不如从命。”王肃一听,应声答道。

“嗯,此事稍后再说,刚才你说我等对春秋经的看法有误,是何说法,趁此有闲,能否说个明白?”曹冲见王肃已经完全去了傲气,俯在自己面前,这才将最初地问题提了出来。

“诺。肃将一已之见呈上,还请将军指正。”王肃恭敬地说道,沉思了一刻,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春秋三传,初以公羊为官学,向孝武皇帝提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董师,研究的就是公羊传,布衣丞相公孙弘,研究的也是公羊传,可以说公羊传是立于官学的第一部儒家经典。从这一点上说,谷梁、左氏,都不能相提并论,更别说只闻其名,未见其书的邹氏、夹氏了……”

听着王肃滔滔不绝的讲述春秋经在汉朝的兴衰历史,荀文倩在隔壁破颜一笑,瞟了一眼孙尚香轻声说道:“妹妹,夫君和蒋子翼在一起,越的能言善辩了。不过他也就是蒙蒙王肃这样地少年,真要遇到王景兴,只怕他今天要碰个软钉子,触个霉头。”

孙尚香撇了撇嘴,摇头说道:“姊姊过虑了。夫君说话正如用兵,对不同地对手用不同的战法,今天地战法虽然简单,对付王肃却是足矣。换成王景兴来,夫君自然另有高招。王肃不是对手,他爹来了,同样也不是对手。”

蔡玑笑了笑,看了一眼荀文倩,又看了一眼不以为然的孙尚香,笑道:“姊姊这半年天天和夫君在一起,倒是比我们以夫君更熟悉一些,听双儿姊妹说,姊姊如今是夫君在军中的左右手,与荀家姊姊一样成了夫君不可或缺的助手,只有妹妹我无用,帮不上夫君的忙。姊姊有空,也要教我一点才是。”

孙尚香脸一红。吱吱唔唔的说道:“我也只是写点公文而已,其实也没有帮上什么忙,也没有天天和夫君在一起,你们也知道,他……他跟左老道学了坐忘,最近正是紧要关头,晚上……都是……地。”

蔡玑咯咯一笑。正要再说什么。荀文倩白了她一眼,用手指了指隔壁:“你们天天要读书,如今有个这么好的机会听人讲解经学大概,却有空在这里斗嘴。“

蔡玑缩了缩脑袋,一吐舌头,闭口不言。孙尚香却有些郁闷的撅着嘴听了半晌,觉得甚是无趣,百无聊赖的抽出腰间的短刀。从怀中抽出一方丝帕,小心的擦了擦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凑到眼前仔细地看了看。张开红艳艳地檀口,哈了一口气,看着很快又现出冷芒的刀锋,露出得意的微笑。

蔡家的新酒楼上,王肃在向曹冲讲解春秋学的兴衰经历,在窗外襄阳书院的大讲台上,荀悦正昂挺胸,高谈阔论,大力宣扬左氏春秋在诸传中的优越性:“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人为鉴,可明得失。以史为鉴,可知兴替。学习历史,正是在历史教训中研究可能用于当前甚至以后的规律,如果这些历史都不能了解其真实面目,而是凭着自己地好恶肆意曲解,那么又如何能得到正确的经验呢,正如用一把弯曲地尺想去画一条直线,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地。因此,要想了解春秋,就应以左氏春秋为本,先明其所述历史……”

孙尚香将短刀插回腰间,看了一眼外面正在回答诸生问题的荀悦,又看了一眼含笑看着外面的荀文倩,有些疑惑的问道:“姊姊,按照令伯从的说法,这三家春秋都是子夏所著,那个子夏就是左丘明?”

荀文倩听孙尚香问她,便回过头来笑道:“正是如此,怎么,妹妹也想做学问了?”

孙尚香扑哧一声摇摇头:“我哪是做学问的材料,不过我倒是奇怪,这子夏不是姓卜名商字子夏吗?这左丘明又是怎么回事?”

荀文倩抿嘴一笑,细声解释道:“孔子没后,弟子四散,子夏居河西,为魏文侯师,其子死,子夏悲泣而失明,所以晚年改号为左丘明。”

孙尚香还是不解:“既然是眼睛瞎了,应该叫失明啊,为什么叫明。再说了,就算是叫明,也应该是叫卜明啊,怎么又叫左丘明呢?”

荀文倩见孙尚香不依不饶,一副不搞明白不罢休的样子,只得又解释道:“子夏居河西,河西郡治在黄河以东,故曰左,其读书之处为一石室,去地五十丈,故曰丘,所以他又叫左丘明。”

孙尚香撇了撇嘴:“这个子夏真是烦人,不光喜欢改名字,还喜欢作弄人,他既然写了左氏春秋,又传什么谷梁春秋,公羊春秋,岂不是故意让人糊涂么。他是不是儿子死了,一个人觉得无聊,故意找点事情来做做?”

“妹妹。”荀文倩有些不快的打断了她:“不可唐突贤人,子夏在河西,颇有贤名,妹妹怎么能信口开河,被人听了去,不光是对妹妹不利,还会牵连夫君。”

孙尚香见荀文倩板了脸,有些尴尬,红了脸低声说道:“到底是圣贤,连说也说不得了。怪不得刘表说刘焉的坏话,都要扯上子夏地幌子。算了,反正我也听不懂,坐着怪闷地,我出去走走。”说着,起身离席,穿上丝履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她带了孙颦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虎士手里拿着一封信匆匆而来,不由得精神一振,立刻拦住虎士:“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虎士一见是孙尚香,立刻行礼道:“夫人,是庞先生从成都来地急件,要立刻交给将军大人。”

“哦?”孙尚香喜上眉梢,刚才被荀文倩说了一顿的郁闷烟消云散,她接过虎士手中的急件看了一眼,见信的右上角画了一道鲜红的砂,立刻眯起了眼睛。

她在曹冲身边多时,经手的文书不知有多少,象这样画有砂的却是第一次看到。但她知道这是曹冲的规定,凡是画有砂,都是急件,不能有片刻耽搁。她对那个虎士说道:“将军正在里面和人说话,你不方便进去,我替你送进去吧。”

虎士大喜,连忙拱手躬身称谢,当他腰直起来的时候,孙尚香已经消失在门里,在王肃疑惑的眼光中,大步走到曹冲面前,将急件塞到曹冲手中。曹冲一看急件上鲜红的砂,先是愣了一下,立刻拆开了急件扫了一眼,脸色为之一滞。

“仓舒,什么事?”蔡瑁关心的问道。

曹冲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虎士立刻上前将有些不知所措的王肃请出了内室。曹冲看了一眼赶过来的荀文倩,又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蔡瑁,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轻轻的吐出四个字:

“益州乱起。”

第六卷 风乍起 第五节 捣鬼

蔡瑁听了,面色大变:“仓舒,益州蛮夷多,向来不归王化,一有叛乱就趁机扰事,你还是尽快赶回成都吧,益州刚刚到手,民心不稳,不可让人钻了空子。”

曹冲没有立刻应他,举手挠了挠梢,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道:“莫急,几个蛮夷还闹不出什么大事,有士元和孝直等人在益州,益州乱不起来。”

蔡瑁心中疑惑,但他并没有看到密件内容,只是听曹冲说了四个字,也不清楚他口中益州的乱究竟乱成了什么样子,而且他对曹冲也很有信心,见他这么轻松自在,也就没太放在心上,笑着说道:“那倒是我多虑了。”

曹冲一笑,偏头看了一下窗外襄阳书院时热火朝天的论战,起身说道:“不早了,我要去见见刘子初,就不陪你们在这里看戏了。”

刘琮一听,也跟着站起身来笑道:“那我也走了,我才没心思听他们在这儿说什么微言大义呢,作坊里还有点活没做完,趁着饭前还有点时间,正好可以做点事。”他和曹冲并肩出了门,正看到王肃有些不快的站在一旁侯着。他笑了笑,冲着曹冲一拱手,对王肃笑了笑,转身上了车走了。

曹冲对王肃笑道:“子雍,刚才有紧急军务,怠慢你了,还请见谅。今日听你这么完整的说了春秋学的由来,我真是受益非浅,平时军务忙了些,没有时间好好做学问,怎么样,有没有兴趣随军作个书记,我也好时常向你请教点学问?”

王肃正讲得高兴的时候被虎士给哄了出来,心里自然很不痛快,觉得在曹冲这里受了委屈,丢了面子,一时书生气作。候在门口就是想再用点春秋笔法刺曹冲一下,找回点心理平衡,没想到曹冲先向他表示歉意。反倒让他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现在曹冲又邀他入幕,自然是心花怒放。虽然说曹冲比他还小一岁就已经是镇南将军领益州牧,可人家是丞相大人的爱子,又是天子看中的少年英才。怎么的都是理所当然,而自己虽然满腹诗书,却只是个普通官宦子弟,一般来说不到二十岁是不能出仕的,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一下子就成了镇南将军身边的人。他岂有不愿之理。

不过王肃毕竟是受儒家学说薰陶了十几年,即使在逃难的时候也没有忘了礼节,他强压着心头的激动,向曹冲施了一礼说道:“将军有令,本当惟命是从,奈何尚未禀明家父,仓促之间不敢应承,待我问过家父之后,再给将军一个答复。”

曹冲欣赏地点了点头:“无妨。也不急在一时。我在襄阳还要呆些时候。你先回去禀明王大人,我随后让人将文书送到。届时再说也不迟。”

“那就多谢将军了。”王肃本来还担心曹冲会觉得不爽,一怒之下不带自己玩了。现在见他这么通情达理,感激不尽,连忙行了礼,躬身退了出去。曹冲看着他下了楼,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微笑不语的荀文倩说道:“此子虽然年未弱冠,学问却着实精深,到了我军中,经学水平当以他为第一,只怕就算是元直回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荀文倩嫣然一笑:“从伯都没能说服你,这个王子雍却让你动了心,看来王景兴地这个麟儿确实不可小视,只是跟着你在军中,只怕你也做不出什么高深地学问来。”

曹冲哈哈一笑,伸手挽住荀文倩的玉手,缓步下楼,边走边说道:“夫人,我让他在军中,未必就是转而相信他说的那些经术。儒家迂阔不经,这已经是七百年的历史证明了地,虽说董仲舒立新儒家,在我大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风光无限,但这四百年的光景,儒家的毛病还是难以纠正.我让他在身边,一来是惜他之才,埋头在这旧纸堆里虚耗光景实在不值得,另一方面也觉得确实有必要好好的了解一下儒家的思想,以便择其精华,去其糟粕,不要将澡盆里地孩儿随着洗澡水一起倒了。从伯虽然学问精深,但他年纪大了,不能跟着我奔波,而王子雍年轻体健,合适不过。”

荀文倩见他比喻得有趣,不免一笑,刚要说话,紧随其后地孙尚香却接口道:“这个书生脾气很倔,到了军中只怕未必与人处得来,届时别被人给打成猪头。”

曹冲闻言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板着一张脸一副很不爽的样子,忍俊不禁的笑道:“别人我倒不担心,他们碍于我,纵使心里有些不快也只能藏在心里,充其量敬而远之罢了,要说能动手打人的,我看也就是虎妞你了。是不是觉得他反驳了你的意见,嘴上功夫不如人,就想从拳脚上讨回面子?”

孙尚香被他说中了心思,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撇了撇嘴,很自然的说道:“这有什么,他们的孔圣人说不过少正卯,直接就动了刀呢,我就算是想动动拳脚,跟圣人比还是差得太远,我也见贤思齐一回,有何不可。”

蔡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挽起孙尚香的手臂,亲热的说道:“姊姊,你这才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夫君地那一套理论,就你最能体会了,这才叫夫唱妇随呢。”

孙尚香最爱听这话了,她小脸一红,干笑了两声,捏了捏蔡玑地小手:“妹妹过奖了,所谓近朱赤,近墨黑,我又没什么学问,也就只有学点歪理了。”曹冲哈哈一笑,也不回头,拉着荀文倩出了门直接上了自己的马车。进了马车坐好,他才收了笑容,将那份急件递到荀文倩面前。荀文倩见他面色严肃,浑不似刚才轻松地模样,颇有些意外,知道事情不是他和蔡瑁说的那么简单,连忙接过急件来看了一眼,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么说,这不过是个试探而已?”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曹冲默默的点了点头,半天才叹了口气:“益州天府之国,垂涎的人不是一个两个。都想占着益州做个土财主。我如今轻易得了益州,自然成了别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这点小风波。不过是风暴来临之前的一点征兆罢了。”

荀文倩卷好急件,小心的塞进信囊,沉吟了片刻又说道:“如此说来,刚才夫君没和蔡都督说出实情。倒是稳妥之举。这些大族最善于见风使舵,一见益州形势不稳,说不定又要退回一只脚,看看风向再说,这对襄阳的新政可是有害无利。”

曹冲点点头。他特意只带着荀文倩上了马车。却将蔡玑和孙尚香去坐那一辆马车,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不担心蔡玑会将他说地事情泄漏出去,但毕竟这事关系比较大,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就算蔡玑不会向别人说,但她在考虑蔡家的生意时,难免会有些顾虑,而她地这一点顾虑,完全可能被那些精到家地大族得知,两下一印证。他们就算不知道真相。也会猜出三五分来。

“子初先生是零陵人,对江南的形势颇为了解。你去见他的时候,不妨问问他的建议。”荀文倩挑起车帘,看了一眼路边飘扬地酒旗,轻轻的笑了一声。

“这是自然。”曹冲也看着外面的繁华街景,略带着得意的应道。

马车轻快的穿过襄阳城最热闹地大街,来到刘巴办公地南郡太守府门前。刘巴原先是镇南将军府的主簿,一直掌握着南郡太守的官印,他不方便离开襄阳去原先的郡治江陵上任,就干脆由曹冲上表将郡治挪到了襄阳,如今他成了正牌的南郡太守,也不过是名称换了一下,办公地点还是那座府,就连装修都还是曹洪坐镇襄阳时搞的,一点也没有变化。

曹冲看着门口有些旧的门槛,轻轻的摇了摇头,留下荀文倩她们在车里坐着,自己只带了典满和一个虎士进了门。太守府里人很多,捧着公文的官吏一个个行色匆匆,都带着小跑,相逢时也只是简单地说上两句就匆匆而别。曹冲三人进了府,居然没有几个人抬起头看他们一眼,而负责守卫地卫士都是曹冲从军中抽出的悍卒,他们早就认出了曹冲,根本不用上来查询,就由着曹冲这么直截了当地进了内院。

“分明是贪墨,却还很强辞夺理,说什么天灾。南郡十七县今年的雨水我哪个不知道,你枝江什么时侯遭的风暴?敢在我面前耍花样,来人,拖出去杖责三十。”

曹冲刚进了内院,就听到里面传出一声怒斥,接着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卫士冲了进去,转眼之间就如狼似虎的将一个呼天喊地的官吏拖到庭中,一个撩起他的衣摆,另一个抡起手中的竹杖就狠狠的打了下去,没到三杖就见了血,鲜血洇过丝衣,殷红一片,煞是醒目。那个官吏吃痛,叫声更加凄厉,只是旁边等着进去汇报工作的一大堆人却没有几个看他一眼,偶尔瞟过的眼光,也透着一丝不屑。大家一个个都看着手中的公文,念念有词,浑似曹冲前世印象中临考的学生。

曹冲会心的一笑,绕过行刑的卫士,缓步上了台阶,站在檐下向里看去。

刘巴坐在堆成小山一般的公文中,左手快的翻看着一页页的公文,右手执笔不时的写上几个字,口中不停的布置着任务,几个文吏跪坐在他的面前,飞快的记录着他的命令,记录完的就立刻起身出去,让外面等着的人进来汇报工作,匆匆忙忙的人流让曹冲颇有些惊讶。

曹冲门口一站,外面的那些官吏们可就不敢动了。他们捧着手中的公文,用一种羡慕夹杂着敬仰的目光看着背着手挺立在门口的这位少年将军。而门里正在汇报工作的官吏也感觉到了外面气氛的异样,回头看到曹冲,纷纷站起身来让在一边。

刘巴头也不抬,口气有些不爽的说道:“下一个进来,站在门口干什么?有事就进来说,没事就站到一边去,别挡着道。”

“刘大人太辛苦了,何不休息片刻。”曹冲呵呵一笑,抬腿进了屋,在刘巴面前坐下。从容不迫的说道。刘巴听得语音不对,抬起头一看,见是曹冲。连忙放下手中的笔。翻身要给曹冲行礼。曹冲连忙扶住了他:“不必多礼。”

“将军不是在蔡家酒楼用早餐吗,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刘巴一边让人上茶,一边笑着说道:“我正打算把这点事处理完了就过去看将军呢,没想到将军却先来了。真是失礼失礼。”

曹冲笑着摆了摆手:“子初先生何必这么客气,我们相处又不是一天两天的,彼此的脾气都了解,我不跟你客套,你也别跟我说这些官场上的场面话了。”

刘巴哈哈一笑。回身坐好:“将军说得是。那就恕我失礼了,我先喝口水,一早上尽说话没喝水,真是有点渴了。”他说着举起旁边已经凉了的茶牛饮了一大口,这才舔了舔嘴唇,满意的放下了杯子,自已地拎起茶壶一边续水一边笑道:“将军这次取益州顺利之极,实在是闻所未闻。不过益州汉夷杂处,蛮风甚烈。将军治益州。还要留意一些的好。对那些蛮人,太紧了他们活不下去要造反。太松了他们又会骄纵不法,这个尺度颇不好掌握呢。”

曹冲笑了,他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堆文书上地一份简报看了两眼,又放下了,端起茶抿了一口说道:“南郡今年地情况怎么样?”

“和将军去年预计的差不多,今天比去年又上涨了两成,比前年上涨了近一半,形势不错。”刘巴开心的笑了笑。正要说话,行刑的卫士大步走了进来,拱手施礼:“大人,行刑完毕,犯人晕过去了。”

“嗯,抬出去让他地人带走。”刘巴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外面,转过头对曹冲说道:“将军,南郡是富了,可是贪墨的事情也多了,诸县上计才进行到一半,象这样的败类已经是第三个了。”

“这个也是正常的。”曹冲不以为然,“财帛动人心,总有人要以身试法地,我们有言在先,他们愿意自投罗网,也就由着他们,我不相信就他们那点小伎俩带能瞒得过子初先生。”

刘巴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军过奖了,我再精明,也看不住这么多地官员啊,有一个地方看不到,这些败类就想着钻空子,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这钱竟是比命还值钱吗?好在杨威公带着一些刚毕业的学生来帮忙,要不然只凭我一个,无论如何是看不住他们的。”

“有实在过份的,就杀两个吧。”曹冲挥挥手,轻描淡写的说道:“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杀两个,其他人就知道利害了,也许会收敛一些。”

刘巴一愣,若有所思的看了曹冲一眼,想了一会,点点头说道:“将军说得是,确实有必要抓两个做做示范了。”

“嗯,你做南郡太守,不要事事躬亲,要不然的话,你就等着累死了,该放手地还要放手,主要精力要放在大事上。”曹冲打量了一下刘巴,见他面容清瘦,有些心疼地说道:“你也年过而立之年了,该娶妻成家了,有个女人照应着,也是好的。”

刘巴脸一红,连连点头。他偷眼看了一下曹冲,正好曹冲也用一种戏谑地眼神看着他,不免有些尴尬。两人对视了一会,各自意味深长的笑了。

曹冲见刘巴尴尬,伸手从怀里掏出那封急件,推到刘巴的面前:“子初,益州的事情真被你说中了,这是永年刚送来的急件,武陵蛮闹事了,这次搞得不小,居然把郁井给抢了。你是零陵人,对武陵蛮比较熟悉,看看有什么好的建议。”

刘巴扫了一眼急件,沉默了半晌,皱起了眉头,将急件推回到曹冲的面前:“将军,此事只怕不是那么简单。武陵蛮虽然善战,但他们不用交赋税,今年江南也算得上是风调雨顺,他们完全可以养活自己,何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侵入涪陵去抢盐井?郁井离他们的山寨虽然不远,却也有近百里,又都是些山路,再说盐井都有士卒把守,守备森严。要想攻取并不容易,武陵蛮就算穷疯了,一般也不会打盐井的主意。退一步说即使他们缺盐了。直接去抢武陵的官府岂不是更容易,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抢跨界去抢郁井?”

曹冲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事蹊巧,所以才来和你商量一下。”

刘巴想了想又说道:“郁井应该是分给了涪陵的大族了,他们抢了郁井。那些大族自然会到官府去要求保护和赔偿,这事如果处置不好,可能会引涪陵大族和官府的矛盾,将军还是尽快知会士元,让他妥善处理此事为好。”

“这个倒不是最急的。”曹冲摇了摇头:“我最觉得奇怪的是。这些武陵蛮为什么会突然进入涪陵境界打劫。而且还能避开沿途的关卡,打了郁井守卫一个措手不及。这好象不是那些猛打猛冲地蛮人干得出来的细活儿,我总觉得这件事背后另外有人在捣鬼。”

刘巴哈哈一笑:“这还用说吗,一定是刘备派人搞的鬼了。他本来想夺益州,却被将军占了先机,孔明给他设想地隆中对现在彻底落了空,他虽然夺了江南四郡,却东有孙权,西有将军。南有百越。北有长江,生生被夹在了中间。动弹不得。以他地个性,再加上孔明之智,岂能想不到这其中的利害。孙权是盟友,在江东已是三世,不是他所能动摇,而将军却是新得益州,益州百姓尚在疑虑之中,民心未附,他这时来一捣乱,益州的百姓见将军无法保境安民,自然会心生不满,他们就有了机会。再说了,就算事情不成,反正他们又没有什么损失,反而借着将军的手,剪除了武陵蛮这股不服教化地势力,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啊。”

曹冲抚掌而笑:“正是,我也觉得这其中有问题,没想到和子初先生想到一起去了。既然先生也是这么想,可有什么办法教我吗?”

刘巴淡淡一笑:“将军不必紧张,有士元和孝直在成都,想来益州不会乱得太利害。武陵蛮虽然凶暴悍好战,但和将军麾下的荆山军、无当军、白虎军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他们能袭得郁井,只怕还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将军不妨借此机会将诸军调往南中诸郡,静观其变。”

“有理。”曹冲想了想笑道:“不过我们不是蛮人,不能和那帮蛮人一般见识,还是派个使,去见见那个武陵蛮的头人。先生可知那个头人的习性,有什么爱好,我们也好准备些礼物。”

刘巴听他这么一说,哈哈一乐:“将军如果有空,我不妨跟你说说这武陵蛮的头人沙摩柯,说起来他也是个怪人,可以当奇闻来听听。”

曹冲一听立刻来了兴趣,他看了看旁边地沙漏笑道:“既然先生有此雅性,何不随我到蔡家酒楼去喝上两杯,也省得在些案牍之中谈天说地,让属下看见了,以为先生是摆个样子呢。”

“哈哈哈……我刘巴是怕人说地人吗?反正南郡盼我早死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些许闲言碎语,我还是不放在心上的。”刘巴爽朗的一笑,起身拍了拍衣服:“将军请先行一步,去向尊岳讨上两瓮好酒。我去换换衣服,随后就来,今日与将军不醉不归。”

“如此甚好。”曹冲也笑了起来,起身与刘巴作别,带着典满等人回到马车上,调转车头回蔡家酒楼。在酒楼前他下了车,回头看到孙尚香和蔡玑两人说得眉飞色舞的从车上下来,心思一动,招手将她们叫到跟前说到:“小玉儿,你去找岳父大人,跟他要两瓮三十年的樗酒,再让他安排一点拿点的菜肴,就说我要刘大人吃饭。虎妞,你也和你嫂嫂离了多日,趁此机会也将她请来散散心,省得天天闷在屋里,对着孙绍那个小老虎,也够无趣的。”

孙尚香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刚要说话,却被曹冲使了个眼色,连忙停住了口。曹冲又说道:“你就说我也想孙绍那个小老虎了,请他来一见。”

第六卷 风乍起 第六节 彭羕

建安十五年十月初,成都镇南将军行营。

镇南将军府长史庞统翻看着手中的公文,咧嘴一笑,曲指一弹手中的宣纸,抬起眼睛看着张松笑道:“永年,你的手下越来越得力了啊,涪陵出事这才不过十天,你的情报已经到了成都,效率颇高。我猜你的人把情报送到成都的同时,一定已经把情报送到襄阳去了吧。”

张松却没有笑,他只是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是自然,士元虽然是镇南将军府的长史,却仅仅是代公子理事,如此大事,我焉能不报与公子。”

庞统见他话音不对,不禁笑了,他揉了揉眼皮,捏了捏眉心笑道:“永年,你以为我是对你不满吗?说话夹刀夹棒的。”

张松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展颜一笑:“岂敢岂敢,公子既然都信了你,我哪能不信你。只是兹体事大,我是担心公文往返太费时间,怕耽误了事情,所以才让他们有事同时向成都和公子行营出两份情报,士元又何必多心。”

庞统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招呼人去请法正。法正现在是益州牧府的治中从事,曹冲不在成都的时候,益州的事情就主要由他负责。王累虽然是主簿,但他深知法正在曹冲面前受宠,一般来说也不愿意和法正争权,大小事情一般都由法正和庞统商量着办,只要不太损伤他们地利益。他们那些益州本地的官员也不愿意太较真,虽然他们并不喜欢一朝得志的法

法正很快就来了,他散着一身的酒气,脸色有些白,眼睛略微显得有些肿,步子漂浮。看起来象是宿醉未醒。他见庞统和张松怔怔的看着他,有些尴尬的一笑,匆匆脱了丝履,跪坐到席上,趁着弯腰地时候搓了搓脸。

“孝直。你又喝醉了?”张松皱起了眉头,不快的问道。

“惭愧惭愧,昨天杨家来请,情面所逼,不得不去。喝得略微多了些。”法正干笑了两声,打着哈哈:“不知士元和永年叫我来,有何事商议?”

张松见他转移话题,本当再说他两句,可一见庞统在侧,却也不好当面让法正下不了台,只得咳嗽了一声。将涪陵生的情况说了一遍。法正听了。眯着眼睛想了想,又看了看庞统说道:“士元,涪陵和武陵虽然接壤,但却很少有越境打劫这样的事情生。特别是这汉县有、和丹这些本地蛮夷,郁井一带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本地富户实力也不可小视,怎么会让武陵蛮钻了空子?这其中大概有问题,不可不察。”

庞统看着法正半天,呵呵一笑:“孝直虽然喝得不少。却还算清醒。我和永年正是考虑到这些情况。觉得有些疑点,这才将你请来。将军走之前说过。益州地政务由州牧府做主,军务由镇南将军府做主,如今涪陵出了事,自然要请你这个主掌州牧府的治中从事先拿个主意了,你看我们要不要兵,多少兵合适?”

法正见庞统虽然不悦,却还算说得客气,有些不好意思,他招手揉了揉有些惺松的眼睛,想了半晌说道:“涪陵出了事,那些大户自然会来州牧府吵闹,不出兵显然不行。只是涪陵大族甚多,刘使君在位的时候,一直很难插手涪陵的事务,现在如果派地兵太多了,只怕他们会疑心大人要侵夺他们的利益,事情反而不好办,可如果派的兵太少了,到了涪陵面对那些凶悍的武陵蛮只怕也占不了便宜,说不定会大败而还,于大人的名望有损。这……确实有些不好定夺。”

他说了半天,虽然说出了这事比较难处理,却还是没有说出解决之道,与以前奇思妙计出口成断的法正颇不相衬。庞统有些不满,却不好太过给他脸色看,只得建议道:“那我们只出一军前去涪陵,你看哪一军比较合适,是子敬的无当军,还是德信地白虎

法正茫然地看着庞统,脑子有些糊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庞统见了,心中不快,正要再说,长子庞宏轻手轻脚的快步走到他的身边,见他脸色不好,有些迟疑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巨师,有什么事?”庞统一肚子的怒气不好朝法正泄,正好全到了庞宠的身上。庞宏不解其意,以为自己未经允许擅自来打扰让父亲生气了,不免有些紧张,有些结巴的说道:“父亲,不是儿子无礼,胆敢前来打扰父亲公务,实在是因为刚才有个怪人闯了进来,说看到父亲在办公,就直接进了内室,在父亲的床上躺下了。儿子问他,他也不说自己是谁,只说等父亲谈完公事有大事要和父亲谈,儿子不敢怠慢,这才贸然前来。”

“怪人?”庞统一肚子不爽,气极而笑,这***益州地怪人还真多,居然还有擅闯将军府地。他蹙起了眉头,不悦的问道:“怪人,什么样地怪人?”

庞宏舔了舔嘴唇,瞟了一眼庞统说道:“那个身高八尺左右,长得不错,但穿的是一身刑徒的衣服,头有些乱,看起来象是受过髡刑不久,应该是个刑徒。”

“刑徒?”庞统更好气了,他看了一眼张松和法正:“你们可知道成都有这么个牛屁的刑徒?”

张松和法正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眼瞪小眼的摇了摇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庞统无奈的摇摇头,站起身来,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商议着,我去见见这个刑徒再来。”

张松见庞统起身走了。连忙让人打了一盆凉水来给法正洗漱。他一边看着法正用凉水擦脸一边说道:“孝直,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刘使君不识人,让你空有满腹才华却无英雄用武之地,你心中委屈,放荡些也就罢了,只是白白耽搁了十来年地光阴。如今公子重用你,将州牧府这么大的事情都托给你,你怎么还如此,岂不是辜负了公子的一片心意?你跟那些大族混在一起有什么好处,以你的眼光还看不出公子对这些大族的态度吗。万一哪一天公子要处置他们,你如何自处?杨家、郭家那些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以前不理你,现在却把你当上宾。还不是因为你受到器重吗?杨家生活奢华,贪婪无厌,他们一定会出事地,你离他们远一点,不要越陷越深,到时不能自拔。”

法正洗了脸,被冷水激了一下。清醒了不少。再一听张松自肺腑的劝告,满面羞惭,连连拱手谢罪:“多谢永年提醒,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哼,算你还知道些好歹。”张松见他一副可怜样,知道他在益州受人的气受得太久了,如今一朝富贵,颇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不免有些担心的说道:“好了。你跟着公子的时间短,不知公子地脾气。他待下属好。可是你要真犯了错,他也不会轻饶了你,你看看那些虎士就知道了。孝直,听我一劝,该报复的也报复得差不多了,在还没闹出事之前,收敛一些吧,免得届时不好收场,到了那个时候,那些人只怕会将受的气变本加厉的还给你,你恐怕也没有再翻身的机会了。”

法正心头巨震,大汗淋漓,连连点头,满口应是。

庞统跟着庞宏进了后室,只见自己地床上卧了一个汉子,脸朝里躺着,只看到宽厚的背部。一身满是灰尘的淡赫色囚衣,两只屐齿都快磨平的木屐晃悠悠的搭在脏兮兮的脚上。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那汉子翻了个身,将脸转了过来,一手垫在枕上,一手搭在大腿上,两只大眼一睁,看了庞统一眼,扑哧一声笑道:“大人公务谈完了?”

庞统缓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了那人一眼,忽然也笑了:“先生虽然髡囚衣,却气宇不凡,想来也是蒙尘之俊才,不知如何称呼,找庞统又有何事?”

那人也不起身,也不答话,只是上下打量了庞统几眼,这才坐起身来,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才拍了拍肚皮说道:“唉呀,腹中空空,有气无力啊。大人权高位重,是否能赏彭一口饭吃,再说话不迟。”

庞统颇有些兴趣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对有些怒意的庞宏说道:“去让人准备些吃食来,先让这位彭先生裹裹腹。”

庞宏因为彭险些被父亲责骂,现在又看他在父亲面前还是如此无礼,心中有火,正要出言相讽,却被父亲说了一句,只好退了出来让人安排吃食。不大一会儿仆人端来些点心和酒水,庞宏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接过,恭恭敬敬的送到彭面前。彭一直在观察庞统,见庞统面色平和,并无不悦之色,眼中这才透出些笑意。他也不多说,踞坐在床上,左右开弓,狼吞虎咽,不大一会儿就将满满一盆点心吃得精光,又仰起脖子,将一大壶温热的酒水一口气倒入口中,溢出的酒水洒得他胸前一片狼籍,连带着庞统的床上到处都是酒水,这才满意的放下酒壶,用脏兮兮袖子抹了抹嘴,抚了一下鼓胀起来的肚皮说道:“如今总算是有了点精神,来来来,我们好好说说这益州地大势。”

庞统瞟了一眼彭,又看了一眼不成样子地床,微微一笑:“彭先生虽然吃饱了,却不脱尘土之气,不妨先去洗浴一般,换上件舒服点的衣服,再谈也不迟。”

彭闻言大喜:“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大人了。”不妨事,请跟着小儿去,我在前堂相候先生。”庞统呵呵一笑,对一脸愕然地庞宏点了点头,起身回了前堂。彭反倒有些愣了,他看着庞统的背影,想了想,咧嘴一笑,对站在一旁地庞宏笑道:“娃娃。你这父亲果然名不虚传,有名士风范,我跟他一比,倒落了下成。”

庞统进了前堂,见法正的脸色虽然还不是很好,但精神却清明了许多。心中畅快了些,满意的看了一眼张松。张松笑道:“是哪个刑徒如此嚣张?”

庞统一笑:“他自称彭,我让他去洗洗身上的污浊再来说话,尚未与他深谈,也不知他是何方高人。不过看他那样子,大概也有个怀才不遇的,倒与孝直初到襄阳的时候颇为相似。”

法正听了老脸一红,连连摇手道:“士元莫要取笑了,刚才永年已经批评过法正。法正知错了。”

庞统嘿嘿一乐,尚未说话,法正却忽然明白过来:“彭?是广汉彭永年啊,唉呀,你看我……”他一拍脑袋,转过头对张松说道:“永年,就是那个与你同字地彭永年啊。你忘了么?我曾经跟你说过的。”

张松眨巴着眼睛想了想。也想起来了:“哦,我想起来了,他……他不是在刘使君府中做书佐的吗?怎么……怎么成了刑徒法正哈哈大笑:“你不知道他,我却是清楚得很,这家伙性格狂放,比起你这个永年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到将军帐下的时候,他在益州就得罪了不少人,就连刘使君都受不了他。我听说他有一次当着刘使君的面说刘子经外表精明,实际上是个糊涂虫。将来益州要是到了他地手里。只怕迟早要出事。结果搞得刘使君很不痛快,脸都气紫了。我后来跟随将军征战。倒是没有注意他有什么再出人意料的事,还以为他安稳了,没想到却是遭了罪了。唉,真是想不到。”

法正一边说,一边感慨的拍着大腿。张松也跟着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个彭永年虽然狂傲了些,却也是有本事的人,彭家也是广汉屈一指的大族,可惜刘使君无容人之量,竟将他贬为徒刑了。”

庞统见他们说得热闹,话里话外竟透露着这个彭永年是个人才,不禁也有些好奇,便着意打听了一下。法正可能是因为与彭气味相投,对彭了解颇深,就一五一十地将他的情况说与庞统听。庞统听了,淡淡一笑,心中有了主意。

不大一会儿,洗浴之后焕然一新的彭在庞宏的引导下进了前堂,远远的就对法正和张松拱手施礼,法正大笑着站起身来,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彭的手臂,将他拖到庞统面前:“永年,你呀,还是那副臭脾气,居然在庞大人面前摆起名士风范来了,不知道庞大人是荆州鼎鼎大名的风雏吗,他才是真正地名士,你我在他面前,都是抖不起来地。来来来,快见过庞大人。”

彭微微一笑,躬身庞统行礼:“广汉彭,拜见大人。适才有所唐突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庞统抚须笑道:“永年请起,是名士自风流,闻孝直说永年尘脱俗,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彭笑着摇了摇头:“大人说笑了,彭不过是益州一刑徒而已,哪里是什么名士,不过是自重声价,徒慕古人风范罢了。”他转身又到庞宏施了一礼:“令郎神光内敛,举止有节,外柔内刚,颇有大人家风,刚才多有得罪,惭愧惭愧。”

庞宏见了连忙施礼,寒喧了两句,退了出去。彭坐定,这才问道:“不知几位大人刚才商量何事,彭是否方便得闻?”

庞统点了点头,示意张松将涪陵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却没有说他的打算,而是探询的看着彭,彭知道他在考校自己,也不谦虚,伸手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下说道:“彭有些浅见,大人如不嫌妄陋,不妨一听,或许对大人有所启。”

庞统笑笑:“正当洗耳恭听。”

彭看了他们一眼,清了清嗓子,缓声说道:“刘君郎初到益州,为立威刑,托事杀州中豪强王威、李权等十余人,可惜名不正言不顺,引起州人反感,犍为太守任歧等因此起事,与从事陈举兵相攻,益州振动,幸亏校尉贾龙引兵击破任歧。刘君郎才算是免于兵灾。但他不知悔改,依然倒行逆施,连贾龙也不放过,逼得贾龙引兵还击,险些攻破绵竹,这时才想到收拢州中大族。在赵韪等人帮助下引青羌为兵,破杀贾龙。但其后赵韪又恣意妄为,相互攻杀,刘季玉在位十几年,益州地大族一直摇摆不定。并不依附……”

庞统见彭侃侃而谈,将益州稳定之下的暗流说得清清楚楚,不禁点头称是,觉得这个彭虽然狂傲,却也两分真才实学。他看着彭说道:“永年说得有理。那现在将军大人入主益州了,又当如何?”

彭一笑:“将军大人少年英才,自然不是刘季玉可比。他以利相诱,益州大族不战而降,转眼之间就抛弃了刘季玉,转投将军帐下。从拿下益州的顺利来看,古往今来。未之有也。这是将军的过人之处。他不拘泥于虚名,直指人心贪利之处,所以一针见血,简单有效,益州望风而降。不过将军大人此举能定益州,却不是长久之际。人心贪利并无止境,如果不能恩威并施,将军大人给他们再多的好处,也不能真正收服他们。最后难免落得和刘季玉一样地结果。一有外敌,如冰而解。涪陵地事情只是个引子。那些大族并不是没有实力抵抗武陵蛮,他们也未必就受了多大损失,恐怕更多的是在看将军如何处置此事,如果将军不能拿出让他们信服地手段,他们就会和以前一样,政令自行,涪陵的事也会很快在其他诸郡生,到时候刘备趁虚而入,就算不能扰动益州根本,至少让将军疲于奔命是完全有可能的。”

法正抚掌而叹:“永年说得有理,大人也是如此看地,永年来之前,我们正在商量如何处理此事,只是尚未有个结果。永年既然来了,不妨再说说如何处理才是合适。”

彭摇摇头,摆出一副谦虚的样子:“我哪有什么高见,不过是随便说说,给诸位大人提供一个参考罢了。不过我看将军在襄阳所为,只怕不是懦弱无能的刘季玉能比,他没有动用雷霆手段,相反倒是稳妥之举,以免和刘君郎一样四处树敌。如今涪陵人自己跳了出来,也许正中将军下怀呢。”

他顿了顿,看了看庞统等人的脸色,又接着说道:“郁井出事,涪陵的大族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月,必然会有人到成都来请示,察看风向。出兵涪陵,正是大好时机,大人可以借此派兵进驻到涪陵,逐渐掌握当地地势力,再软硬兼施,必能将涪陵打造成为将来将军东下武陵、横扫江南的前方阵地。只是这个人选以及派兵数量则大有商榷余地。”

庞统淡然一笑:“永年不妨说得再明白一些。”

彭定了定神,低下头沉思了片刻,这才重新抬起头来,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庞统:“大人,涪陵汉夷杂处,民风憨直剽悍,宗族、乡亭阿党,斗讼必死,只认亲疏,不论法理。如果贸然派一个外地人去管理涪陵,弄不好适得其反,兵祸连连,不如派一个与其有一定亲缘的人去更好相处。至于兵力的问题,兵力过多,则易引起他们警惕,兵力太少,不敷使用,我觉得千人足已,不过为将一定要能外拙内明,既不让他们提防,又能平定涪陵。”

“那你觉得什么人比较合适?”庞统定定的看着彭,开口问道。

“向闻将军帐下有荆山军,有无当军,有白虎军,荆山军是汉中人,且许校尉威名著著,又是外乡人,自然是不合适的,无当军虽然是本地人,但孟校尉却是外地人,在攻克成固时又立下不少战功,如今被人称之为飞军,也不合适。唯有白虎军,马德信年少,又是初领兵,并无威名,且他是巴人,与涪陵地蛮夷有亲缘关系,比较容易打交道。所领板蛮又是精锐,对付武陵蛮一定会手到擒来。”

“马德信倒是合适,只是他用兵经验尚浅,又没有什么为政心得,到了涪陵,只怕应付不来。不过你这办法倒是个好办法,这样吧,我想请永年辛苦一趟,将此事报与襄阳地将军大人,看看他如何处理,不知永年是否愿意?”

彭说了半天,就是想在曹冲帐下求个官职,如今庞统虽然没有给他一个职位,却让他去见曹冲,显然是有心招揽,而且他一时不敢做主,必然是不小的职位,要是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吏,他自己随口就能应了。如此一想,他自然是心花怒放,连忙俯:“大人有令,彭自然无所不从。”

第六卷 风乍起 第七节 出山

彭领了公文,不敢耽搁,当天就出了成都,顺水而下,虽然没能如诗中所说“千里江陵一日还”,却也是极,不过三日就赶到了江陵,他拿着庞统的手令向黄忠借了两匹快马,和随从日夜赶路,第五天傍晚的时候,他就赶到了襄阳城。不过他没有立刻去见曹冲,而是在驿站里好好的洗漱了一通,酒足饭饱之后早早的就睡下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精神抖擞的到镇南将军府求见。

曹冲刚晨练完,一边擦着汗,一边和荀文倩说着闲话。上次他在蔡家酒楼请刘巴吃饭,本想把大乔也请来,从中撮合一下他们俩的,没想到荀文倩当场表示了反对。她的看法是,大乔是公爹老曹的旧恋人,老曹虽然现在死心了,但却未必见得愿意刘巴把他的梦中情人抱了回去。有些话说说是可以的,真要做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而以曹冲的身份从中撮合也不合适,万一哪天老曹不爽了,随便搞点小动作,那曹冲岂不是倒了霉?别看你现在是镇南将军领益州牧,可老曹要是不爽,你随时小命不保。

曹冲目瞪口呆,他不相信荀文倩说的,但他又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最终没敢请大乔来。在酒楼上用餐时,他听刘巴讲述武陵蛮的事情,不仅知道了荆州有武陵蛮,还有江夏蛮。在大汉这几百年里没少惹事,一直是个大麻烦。现在的武陵蛮头目到沙摩柯,是个强人。勇猛善战,却贪财好色,属于那种四肢达、头脑简单的角色,而且对更凶悍地巴人一向心有忌惮。以他的智商,估计玩不出这种长途奔袭的手段来,这后面十有八有另有原因。以刘巴地角度来看,他觉得刘备肯定派人去充当了沙摩柯的智囊,这才让这些蛮子一下子有如神助,突然使出了冷招。

曹冲没有立刻赶回成都。甚至没有出一纸命令,他在襄阳继续过着舒服的日子。前些天送走了被夺情的刘璋和刘阐,让他们带走了几十车的贡物,又亲笔斟字酌句的写了一封表。向天子汇报最近的工作情况和小小成绩,当然,更详细的工作汇报早就用快马送往邺城丞相府,甚至连这封表的副本,曹冲都没有漏掉。他深知曹操地脾气,别看他很豁达,其实跟袁绍、刘表一样,都是外宽内忌的角色,不过是忍性有所差别而已。

听说益州来了人,曹冲和荀文倩会心一笑。荀文倩起身带着蔡玑进屋去了。正在牛饮香茶的孙尚香一见她们走了,也想跟着进去避一避,却被曹冲拉住了。曹冲笑着说道:“你不要走,这个彭永年来肯定是说涪陵的战事地,你听听也无妨。”

孙尚香挑了挑眉,有些犹豫的说道:“这……合适吗?”

“还合适驴呢。”曹冲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跟着我在益州几万人面前都亮过相了,还在乎这么一个人?你想要做将军,就不要怕见人。见人有什么关系。又不会少一块肉。”

“且,什么话到了你嘴里都是那么难听。”孙尚香白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坚持离开,小心的擦净了长刀,安静的坐在一边。

彭大步走了进来,见曹冲和孙尚香相对而坐,略一愣神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先是在曹冲面前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然后又转过身来对孙尚香行了个礼,笑道:“这位想必一定就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孙夫人了,彭久闻大名,无缘亲见尊面,没想到今天有幸得见尊颜。夫人果真如传闻所说,英姿飒爽,是个女中豪杰。”

孙尚香一愣,立刻又咧开嘴笑了起来,刚笑了一声,瞟见曹冲含笑的眼神,这才想起来在外人面前要矜持的夫训,连忙忍住得意,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欠了欠身回了一礼:“先生过奖。”

曹冲见她还没有到忘形的地步,也觉得她最近进步不小,冲着她暗暗挑了挑拇指,这才转头对彭说道:“永年这次来得好快,五天从益州赶到襄阳,想必是日夜兼程,辛苦你了。”

彭一笑,从怀中掏出庞统地书信,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送到曹冲的面前:“军务紧急,彭辛苦一些也是应当的。”

曹冲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书信打开看了一遍,沉思了半晌,这才抬起头对一直安静而谦逊的坐在面前的彭说道:“永年是广汉人吗?”

“正是。”彭点头应道。

曹冲摸了摸下巴:“我的印象中,这次在巴西承办盐井中,好象没有广汉彭家的人啊,你不是也在州牧府任职吗,为何没能跟到巴西去?”

彭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滞了一下:“彭无知,因劝刘使君不要去巴西,让刘使君生气了,罚我做了徒隶,所以没有跟着去。”他说的其实只有一半是对地,他是说刘璋不应该去巴西,不过不是在刘璋地当面劝说——他一个书佐,没有多少资格进言——他是在背后说的,而且说得很难听,被人传到一心想抖抖威风地刘璋的耳朵里时,那一丝合理的建议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他对刘璋父子的冷嘲热讽,气得纵使脾气如刘璋一样的好也受不了,这才给他施了髡钳之刑,搞到州牧府做苦役去了。不过他也是因祸得福,要不然他也不能大模大样的直接上了庞统的床,只怕还没走到门口,就被看门的侍卫给乱刀砍死了,曹冲**来的侍卫可不是刘璋原来那些侍卫可比的。

曹冲点点头,把手中的书信放到桌上,又问了些彭对益州大族地看法。以及他对益州形势的判定,这才笑道:“士元说你建议派朴新守的白虎军入涪陵地想法很好,我也觉得不错。不过朴新守虽然稳重善战。却苦在识字不多,处理政务只怕不是擅长,因此士元他们三个建议由你任参军,一同前去涪陵,不知你可有兴趣?”

彭一愣,随时大喜。他的目标只是先摆脱了这囚徒的身份,然后能进将军府或州牧府,反正只在能在曹冲身边任职,能有机会展露自己的才华。为以后的仕途打个好一点基础,他就心满意足了,没想到庞统等人却是建议由他任参军,配合白虎军去涪陵。参军虽然不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最代表着将军府,代表着曹冲,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不敢相信的好事。他不用多想,立刻拜倒。

“彭领命。”

曹冲看着彭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这才虚扶了一把,将激动得面红耳赤的彭扶了起来,沉着脸问道:“永年,涪陵地重要性,我不用跟你多说了。既然士元他们都推荐你。我相信涪陵的军务政事你都有能力处理得很好。不过。我事先要提醒你一句,朴新守他们三个识字都不多,又是巴人,言语礼节上不能和你这样的智谋之士相提并论,但他们却是作战的主力,将来到了涪陵,要靠他们一刀一刀地砍出功劳来。你切不可因为学问大就轻视他们,更不可任性而为,到了军中。就要遵守军令。否则到时我也无法护你。”

彭激零打了个冷战,他从曹冲的话语中听出了冰冷的寒意。也听出了曹冲对他过去的事情的不满,他连忙正了脸色,严肃的拱手应道:“请将军放心,彭一定谨遵军中号令,与朴校尉等人好好合作。”

“这样最好。”曹冲放松了脸色,抬手示意彭喝茶。彭连忙端起茶来,递到嘴边浅浅的呷了一口。曹冲又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多留你了。你在襄阳休息一两天,就赶往枳县,与朴新守汇合后再去涪陵郁井。”

“诺!”彭朗声应道,“下属想早日赶往枳县,这次就不在襄阳多呆了,等会儿从这里出去,下属去襄阳书院一游就立刻起程。”

曹冲打量了一下立功心切的彭,点了点头:“也好,我这就修书,你在外面稍等片刻就是。彭行了礼,起身大步退了出去。曹冲回过头一边招呼邓艾准备笔墨写文书,一边对孙尚香说道:“你看这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有才,功利心也重。”孙尚香嘻嘻一笑:“你让他当了个参军,他感觉就象当了涪陵太守似的开心,整个一官迷啊。”

“大丈夫就是要立功名,这也不稀奇。”曹冲一边说一边口述命令,邓艾笔走龙蛇,一会儿就写好了公文,递给曹冲过目。曹冲看了看,然后递回给邓艾,看着他叹了口气:“士载,要不是你还年轻,我本来是想让你去的,你如果到了涪陵,一定会比这个彭更出色。”

邓艾浅浅一笑:“将军过奖了。这个彭永年我看确实有才,他到了涪陵一定能很快扭转局面,我未必能胜过他。我还是跟着公子再学几年,再为公子效劳不迟。”

曹冲叹了一声:“厚积而薄,士载,你有这份心思,将来必能成器。”

武陵郡酉水,一只乌篷小船整装待。

马良和沙摩柯拱手而别:“精夫,良此去,一定将精夫地善意报与州牧大人与张太守,贵部所需军械粮食,很快就能运到,你就静候佳音吧。”

沙摩柯身材高大,足有九尺多,中等身材的马良站在他的面前就象小孩一样。不过沙摩柯对马良很客气,因为马良来了之后,不仅给他带来了漂亮的衣服和锋利的长刀,还给他带来了两个漂亮的女人,最让他开心的是,马良略施小计,就让他踏进了从来没有涉足过的涪陵郡汉县,打了那些他从来不敢惹的巴子一个措手不及,抢了一大船地盐和各种各样地好东西,然后在那些官兵反应过来之前。逃之夭夭,伤亡不过十数人。以这么小的代价获得了如此丰厚地战利品,这在沙摩柯地心目中。马良的妙计几乎如瓠老祖夜夺吴将军头一样神奇。

现在马良要走了,一心想拉着马良再去干一票过个好年的沙摩柯依依不舍。这么好的汉人朋友哪儿去找啊,不仅给自己送礼,还带着自己打胜仗,然后战利品一点也不要,送他一个如花似玉、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女人他都不要,实在是太好了。可惜现在要走了,这一走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回来。

“马先生一路走好,事情办完了之后。可要快些回来啊。我还等着马先生再带我们去一趟郁井呢。”沙摩柯不太习惯的学着马良拱了拱手,走上前来,用他蒲扇一般的大手亲热的握着马良的胳膊。

马良不为人注意地挑了挑眉梢,哈哈一笑。转身对沙摩柯笑道:“郁井的路精夫已经熟了,何须我再带路。我是要回来的,不过下次未必就是郁井了,益州是个好地方啊,天府之国名不虚传,哪儿都有好东西,郁井这么偏僻的地方地大户人家都如此富足,涪陵城岂不是更富了?精夫不要总是看着那点盐井,眼光要看开一些。”

沙摩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先生说得对,等先生回来。我们就去抢涪陵城。”

马良点点头。抬腿上了小舟。船夫解开了绳,用手中长长的竹篙用力撑了一下,小船一上子荡了开去,晃晃悠悠的向中间飘去。马良扶着船篷,勉力稳着身体,对岸上不舍的沙摩柯挥了挥手:“精夫,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沙摩柯愣愣的举起手,有模有样的挥了两下,眼巴巴的看着小船随着河水渐渐远去。忽然一仰脖子。双手叉着腰,张口吼出了几句高亢激昂的蛮调。悠长的尾音在河谷之间回响了好久好久。

“大人,沙摩柯这是为大人送行呢。”船夫笑着看了一眼岸边地沙摩柯,对马良说道:“这是很有名地蛮歌,听说只有最好的亲人远行时,他们才会唱。”

马良撇了撇嘴,回身再次挥了挥手。直到船转过一道弯,看不到依然驻立的沙摩柯,他才转身钻进了船舱,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解开了身上的外衣扔进一角,双手抱在脑后,悠然自得的躺了下来:“终于不用再和这些蛮人打交道了,不用再闻他们身上那一股臭味,我这鼻子,总算能逃脱生天了。”

随从笑了:“大人不来了吗?”

良笑道:“不过下次来至少也得半年之后了,我总算可以轻松半年。你小心点看着那两瓮猴儿酒,我虽然喝不惯,可张将军一定会很喜欢的。”

“张将军嗜酒如命,能喝到这么好的猴儿酒,一定会很开心的。”随从笑着收拾好了卧具:“大人,从这里到临沅至少要五天,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这段时间也够辛苦你地了。”

良应了一声,这才觉得有些乏意。他是个文人,体力并不算好。这次奉刘备之命,入武陵蛮中联系武陵最大地部落,实在是辛苦异常。沙摩柯虽然凶猛好斗,却也不是个傻蛋,他对涪陵的人有很强地恐惧心,不光是那些人、人,更多的是他们背后的那些巴人,沙摩柯称他们为巴子。一提到巴子,他就直摇头。马良为了劝他去袭击涪陵郡,可花了好多心思,最终才说服了沙摩柯跟他潜行百十里,抢了郁井,勾起了沙摩柯潜伏了好久的贪欲,打破了他对巴人那种心底里的恐惧。

他的任务是完成了,可也累得够呛,在山中奔走数日,对那些蛮子来说是轻松自如,对他来说,却比上刑还难受,到现在他脚上还有几个水泡没消掉呢。

真不想再来了。马良从心里想道,他忽然有些后悔,如果自己当时不带着马家跟着刘备跑出来,也许他们在襄阳现在过得很自在,就和庞家、蔡家一样,了大财,而不是现在这样在山壑之间奔波。

既来之,则安之吧,想也无益。马良自我解嘲的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小船沿酉水行了两日,在沅陵休息了两天之后,转道沅水,又走了数日,终于来到临沅。武陵太守张飞早就接到了消息,早早的就安排人在河边候着。一见到马良,就将他接上了岸,迎进了太守府。

“季常先生,这几个月可辛苦你了,哈哈哈,瘦了不少。”张飞一看到马良,就大笑着迎了上来,上下端详了一下马良之后,开心的笑道。

“张将军过奖了,马良不过是游说一下那些蛮人,动动嘴皮子而已,算不得什么辛苦。将军镇守武陵,枕戈待旦,时刻防备着江北曹军来犯,这才是真辛苦。”马良客客气气的笑道:“怎么样,最近将军又立了新功了么?”张飞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立什么新功啊,没吃苦头就不错了。我当初还真看走了眼,那个看城门的魏文长,还真是个打仗的好手,上个月在山险些中了他的伏击。”

马良听了,也有些讶然。他知道张飞虽然不象关羽那样自傲,但也不是一个能随便表扬其他人的角色,如今能听他这么说魏延,他颇有些意外。对于魏延,他是了解一点的,魏延在襄阳守了好几年的城门,并没能什么突出的战功,听说他一直想立大功,王威在刘表面前也多次举荐他,不过刘表一直没有看中魏延,襄阳的人大多数都觉得魏延就是个喜欢吹大牛的,其实没什么真本事。曹军南下,魏延和王威到邓塞设伏,结果差点被人反包围,这似乎更印证了人们对他的看法。后来魏延投到刘备手下,在长阪坡和王威一起防守曹仁的骑兵,基本一个回合都没挡住,连王威都战死了,而魏延在随后的阻击战中也被擒。总的说来,他似乎就没打过胜仗。

“你别小看他。”张飞见马良有些不信,连连摇头:“我听孔明先生说过,他在西陵城下打了一个突袭,险些把孙权的重将吕范给杀了,搞得吕范随后攻城一直放不开手脚。去年袭肃带着两千多人去打夷陵,愣是被他一千人给收拾了,袭肃全军覆灭,连袭肃本人都做了俘虏。前段时间听说他在到处搜罗船只,我怕他对武陵不利,所以派人去试探夷陵的情况,没有一次占到便宜的,这个魏文长,不能小看啊。”

马良愣了片刻,爽然笑道:“魏文长再厉害,也不是将军的对手。孔明兄在零陵搞屯田,大见成效,再过几年,我们就兵精粮足,到时候将军挥师北上,一定能把魏文长打个落花流水。来来来,将军,这是我从山里**来的唯一一件东西,武陵的猴儿酒,将军一定要尝尝。”

张飞一听是猴儿酒,顿时满口生津,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转身对两个亲卫大声喝道:“笨蛋,还站着傻看什么,不知道催一催那些笨手笨脚的厨子吗,马先生都站了好久了,这酒菜怎么还不上来,想饿死我老张不成?”

那个亲卫被他嚷得一愣,刚要回话,张飞恼了,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光,打得那个亲卫连退两步,抬手捂住了火辣辣的脸颊,一丝殷红的鲜血沿着嘴角流了下来。他不敢再说,连忙应了一声,逃也似的跑出了门。张飞看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的叫了几声,这才回过头来对马良说:“这些兔崽子就是没见识,就知道傻站着,象个木头似的。”

马良心惊不已,有些尴尬的附和了几声。

第六卷 风乍起 第八节 马谡

十二月中旬,马良终于回到了临,看到了暮色中修缮一新的临城如卧虎一般的身影。

“吁——”马良长长的吁了一声,勒住了座下马,风尘仆仆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终于到家了。”

“大人,是先回府休息,还是去见诸葛先生?”随从赶上来问道。

马良想了想:“也不差这一时,我还是先回府休息一下,也好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再去回复公事吧。”随从听了,点头应是。他们下了马,牵着缰绳走到城门口,随从上前递上公文。那个看门的士卒见了手中的文书,抬头看了一眼满面笑容的马良,对随从说道:“请稍候。”

随从有些不解,只见那士卒匆匆的进了门侯的小屋,不大一会儿,门侯大步走了出来,对着马良行了一礼:“马大人,令弟马大人吩咐,一见大人回来,请大人立刻去军师处,有要事相商。”

马良有些吃惊,不过既然弟弟马谡特在这里留了话,那一定是有紧急的事了。他也不多说,带着随从直奔诸葛亮的办公之处。

马谡正坐在诸葛亮的对面,手里翻看着各地传回来的消息,面露疑惑之色,抬着看了一眼埋头在简牍之中的诸葛亮说道:“孔明兄,上次有消息说夷陵守将魏文长搜罗船只,我们分析是在吸引巴东李异的注意力。可现在益州已经落入曹仓舒地手中,李异也调离了巴东,魏文长怎么还在搜罗船只,莫不是有所动作不成?”

诸葛亮瞟了他一眼,手不停挥,在一份公文上快的批了几个字,抬手转给旁边的书佐,接着又拿过一份公文打开,眼睛飞快的扫了一眼,抬起手一边写字一边回答道:“他搜罗再多的船又能怎么样?打鱼的船是不能用来打仗的。江陵水军的战船在乌林已经烧了,襄阳的水军现在一部分在文仲业的手上,一部分在蔡德地手上。都不足以渡江作战。就凭魏延收罗几条鱼船就行?”

他笑了一声,举起批的公文吹了吹墨迹,转手塞到另外一个书佐的手里。连着批了三份公文,这才停了一下。想了想笑道:“我倒不怕他来,我就怕他不来。最好他能用渔船运个三五千人过来,我们这里又可以多些屯田地人手,再说了,北军精锐,打起仗来也更顺手一些。”

马谡见他说得轻松,也笑了起来:“说得也是,如果我们不是在……损失了些人手,现在也不用和步子山费这么多周折。直接由子龙将军带五千人马杀入苍梧。看他步子山能奈我何。”

诸葛亮脸上闪过一丝赧然,随即笑道:“幼常说地是。我们现在的兵力是有些捉襟见肘,好在周公瑾已经不在江东了,现在是鲁子敬守在柴桑,要不然我们根本抽不出人手去苍梧。”他叹了一声,“我们虽然得了江南四郡,曹仓舒却轻松拿下了整个益州,死死堵住了我们西进的道路,四郡现在在益州和扬州地夹缝中,南面是大海,北面是长江,危机四伏啊。”

马谡见诸葛亮心情不太好,暗自有些后悔提起兵力这个问题。本来刘备在赤壁之战中并没有受什么损失,在长阪损失的人马,基本也补了回来。后来吞并了江夏地人马,又从周瑜那里骗了两千多人,随后拿下四郡,大肆征兵,他现在已经有近五万人马。不过新征的兵一时还上不了阵,只能充充人数,每到这个时候,诸葛亮就后悔当初在虎跳峡损失太大,而且损失的都是刘备最精锐的部队,元气大伤。

“等你兄长回来了,我们就可以知道沙摩柯那里的情况,如果能把他的人马接收过来,可是一支精兵。x”诸葛亮笑了笑,有些向往的说道。

马谡一听这话,有些不快的沉下了脸:“兄长也真是,这一路上耽搁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送信的人都到了十来天了,他居然还没到,一点也不知道军情紧急。”

诸葛亮深有同感,但在马谡面前,他不好说马良地不是。他干咳了一声,正要说话,外面有人来报,马良来了。马谡一听,呼地一声站了起来,大步出了门,正迎上刚进门的马良。

“兄长,一路顺风否?”马谡冷着脸,不阴不阳地说道。

马良还没注意到马谡的脸色不好,哈哈一笑,上前搂住马谡的肩膀:“还行还行,怎么,有什么急事吗,让人在城门口专门候着我?”

“没有急事,至少在兄长眼里,是没有什么事可急的。”马谡哼了一声,一把拨开了马良的手。马良一愣,这才看到马谡的眼神里全埋怨,不免有些不解:“幼常,你这是……”

“我等在这里忙得团团转,孔明兄为了调配有限的兵力和屯田的事务,夜以继日的忙碌,连着几天没有回府睡个囫囵觉,就等着你能带些好消息回来。你可倒好,一路逍遥自在,从临沅到临走了近一个月,我就不明白了,这一路上有什么好看的,让兄长如此留连。”

马良脸一红,他这一路走得确实比较轻松,心里只想着在腊月之前回到临就行,在他想来,冬天不会有什么战事的,赶那么紧也没有必要,没想到这时间用得太多了,看马谡这样子,大概诸葛亮也有些急了,只是他不好说,马谡体谅到诸葛亮的难处,抢先作了。

“幼常,莫要说了,快带我去见孔明兄。”马良拉着马谡就往里走,进了门看到诸葛亮手不停挥,案上堆得高高地两摞公文。旁边几个书佐忙得不停脚,惭愧不已,在诸葛亮面前深深下拜:“军师,马良书生,耽搁军师的公务了,请军师责罚。”

诸葛亮早就听到了马谡在外面和马良说的话,他轻轻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笔搁下,起身转过案几,弯下腰扶起马良。和声说道:“季常辛苦了,何罪之有。看你一脸风尘,也消瘦了不少。在武陵可吃了不少苦。来来来。先坐下洗把脸,然后再和我们说说武陵的情况,涪陵那一仗打得漂亮啊。沙摩柯捞了不少好处吧?”

马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在路上耽搁了那么多天。只怕武陵的战报早就送到了诸葛亮的案头。他知道诸葛亮建立了一个专门收集情报的小组,虽然人员没有曹冲的手下专管情报地张松的人手精干,但也不可小视,涪陵的战况,诸葛亮了解地未必比他少多少。

马良不敢怠慢,连忙将他到了沙摩柯寨子之后地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诸葛亮不住的点头,最后拿出一份公文递给马良说道:“季常离开阳后,在成都代理镇南将军府事务地庞士元将白虎军一分为二,由朴新守带着其中一千人赶到了涪陵。由广汉彭永年做监军。坐镇涪陵。曹仓舒还在襄阳,不过彭永年到涪陵之前。他去襄阳见过曹仓舒。”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有些感慨两方做事风格的不同。彭从成都赶到襄阳,再从襄阳赶到涪陵,前前后后只花了十天,而马良从阳赶到临,路途还近一点,却用了近一个月。马良还在半路上,彭和朴敢已经进驻涪陵了。

马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借着看公文的由头让开了诸葛亮的眼神。他看着公文想了想,有些不解的说道:“曹仓舒做事一向雷厉风行,这次怎么这么慢,只派一千人进驻涪陵,能起什么作用,不用说对付沙摩柯了,就是涪陵那些大族,他也摆不平啊。再这个朴新守是个巴子,才二十出头,又没打过仗,在成固还被曹仓舒耍了一次,他能行吗,别的不说,就是徐家那个老头就能玩死他。这个彭永年,好象也不是什么才俊之士啊,以前没有听说过啊。”

马谡的脸色好了些,他轻轻的哼了一声,接过公文收好,语气很快的说道:“正因为如此,事情才觉得可疑,不管是曹仓舒,还是庞士元,应该都能看出涪陵的情况牵一而动全身,可他们却偏偏派出两个名声不显地人来涪陵,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有悖常理。马良犹豫了一下说道:“涪陵地大族势力很大,也许是他们投鼠忌器,生怕引起那些大族的猜忌,这才派他们两个来走个过场?”

“那曹仓舒地镇南将军府都已经到了成都,南郡太守也换成了刘子初,他为什么还留在襄阳不回成都?”马谡摇摇头说道:“荆州水军虽然不足,但此人好冒险,现在又有了益州水军,说不定他会利用我们以为他不能跨江的错觉,实施突然袭击呢。”

马良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不太可能。益州虽然有水军,可是实力也不强,他们要想在我水军的攻击下护住曹军的退路,难度不小。曹仓舒虽然用兵好出奇,但却不喜欢自陷死路。至于他为什么留在襄阳,我倒是听到一些风声。”

“哦?”诸葛亮笑了:“不知季常听到什么风声了?”

马良笑了笑:“我听长沙、武陵的士人说,曹仓舒把荀仲豫、许文休等人请到了襄阳书院,在书院中进行辩论,开始还只讨论些学术问题,后来慢慢就扯到了政务,意见分歧很大,其中有不少悖逆之言,还有人为了邀宠,又说什么大汉火德已衰,土德当兴的话,闹得有些出格,他为了压下这股风气,准备明年三月在襄阳举办一个什么博览会,引开公众的注意力。在他的授意下搞起来的那个襄阳月报已经传到长沙、武陵了,不少读书人都要去参加这个辩论会和博览会呢。”

马谡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钻进了身后一个屋子里,不大一会取出两支竹简来。还有一份登了有关博览会消息地襄阳月报,他将这些一股脑的摊在诸葛亮面前:“孔明兄,我真是疏忽了,辩论会的消息和博览会的消息我都收到了的,却没想到这其中有这个联系,亏得兄长提醒。这么一来,曹仓舒依然滞留在襄阳就说得通了,他不是不想走,是不敢走。”

诸葛亮眼前一亮:“你是说,曹仓舒新官上任三把火。结果这把火烧到了自己**底下?”

“正是。”马家两兄弟异口同声的应道。

“哈哈哈……”诸葛亮仰天大笑:“这才叫自作自受,到底是年轻,不知道读书人那张嘴的利害。放开让他们说。岂能不出乱子。”

马家兄弟相视一笑,连连点头。诸葛亮笑了一阵,捻着凳下的短须沉吟了片刻。抬起头看了一眼马家兄弟:“既然如此,我们不妨送一个能言善辩之人过去。把这把火烧得再大一点,最好能把曹仓舒烧得面目全非才好。”

马良一愣,他看着诸葛亮盯着他的闪闪眼神,连忙缩了缩脑袋,这种间谍的事还是别找他。马谡见他们地神情不对,略一思索笑道:“孔明兄,你说的这事我倒想起来一个人选,一定合适。”

“谁?”诸葛亮见马良不愿意去襄阳,心里有些不太高兴。却不便表露。听马谡这么一说,转过头看着马谡笑道。

“伊籍伊机伯。”马谡笑道:“伊机伯能言善辩。机锋敏捷,而且他是山阳人,和刘仲玉很熟悉,让他去襄阳,一定能得到曹仓舒的信任,圆满完成任务。而且他对刘州牧敬佩有加,这忠心是不用怀疑地。”

诸葛亮听了,眨着眼睛想了想:“听幼常这么一说,他倒确实是个合适地人选,只是他现在在桂阳主公身边,而且这件事也要向主公言明方可,还是需要一个人去一趟桂阳。”

马良一听,连忙拱手道:“马良愿往。”

诸葛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季常回家休息两天,然后立刻动身,赶得快的话,还能来得及赶回临过节。”

马良听了,连连点头,又说了一些闲话,起身走了。马谡看着马良出了门,回头对诸葛亮苦笑了一声:“我这兄长好象在武陵蛮人那里吃了不少苦,是实在不想再去阳了。涪陵那里已经有了防备,只凭沙摩柯自己只怕闹不起什么大风浪来。孔明兄可想到了其他人选?”

诸葛亮嘿嘿一笑:“比令兄更好的人选,不就在眼前吗,何用去找。”

马谡一愣,伸手指了指自己地鼻子:“我?”

诸葛亮笑着点点头:“正是幼常,幼常熟读兵书,机智过人,要论用兵,令兄只怕望尘莫及,有你去武陵领着那些蛮人,涪陵岂能安生?说不定士元都会坐不住了,亲自赶到涪陵与幼常对阵。”

马谡呵呵一笑,连连摇手:“我岂是风雏的对手。庞士元与兄长齐名,又是曹仓舒手下席谋士,机谋百出,岂是我一个毛头小伙子所敢对阵地,兄长还是另选他人吧。”

“唉——”诸葛亮摇了摇头:“幼常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年轻怎么了,你还能比曹仓舒年轻吗,他才十五岁,已经是镇南将军了。不是你不如他,只是你没有他那机会罢了。你都二十多了,也该出来建功立业了。主公手下武夫居多,幼常有此大才,岂能埋没了。士元虽然高明,却不是不可战胜,你只要小心应付,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马谡心里喜滋滋的,他刚才也是谦虚一下而已,实际上他内心一直觉得自己虽然不能跟聪明过人的诸葛亮比,但和庞统等人比,那还是有机会的。庞统在曹冲帐下受到重用,但他打的仗,马谡却不以为然,总觉得不够尽善尽美,如果是自己去指挥,一定可以做得更好。现在有机会放在自己眼前了,他岂能轻易放过。武陵蛮是天生的山地战士,如果再配上他的军事才能,那赫赫战功指日可待,说不定他能带着由武陵蛮组成的精兵打到益州去,为主公打通向西地道路呢。

到了那时候。不仅自己将成为主公帐下地名将,孔明兄也将获得一大助力,再也不用看关羽那匹夫的脸色,着意讨好他了。

“既然如此,谡收拾一下,这就起身赶阳,争取早日把涪陵拿下,给主公和兄长一个开门红。”马谡兴奋得有些难以自抑,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也好,大丈夫功名为先。这年节地过不过也没有什么大关系。”诸葛亮笑着扶起马谡来:“兵凶战危,幼常虽然熟读兵书,还是小心为上。切不可立功心切而轻蹈险地。士元可不是善与的人。”

“多谢兄长提醒。”马谡大声说道。

“令弟幼常去了阳?”刘备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他捏着那张雪白的襄阳月报却顾不得看,眼睛盯着马良。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口气问道。

马良吃了一惊,抬起头看了刘备一眼:“正是。我起身到这里来的时候,舍弟幼常也同时起身去阳了。”

刘备喟然而叹,刚想说些什么,身后的赵云却咳嗽了一声。刘备将冲到嘴边地话又咽了回去,只得苦笑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季常先下去休息吧,我这就派人去请机伯来商议此事。”

马良有些不解的退下去了,他觉得刘备的脸色有些不对头,却不解其中原因。他想了想。忽然出了一身冷汗,莫不是主公觉得孔明兄用荆襄地人手太多了。有结党营私之嫌?不行,我这次回去要立刻提醒孔明兄,如果主公真这么想,那事情可就麻烦了。他越想越怕,匆匆回到驿所,连行李都没解,立刻让人喂马,准备回程地干粮清水,准备等伊籍一来,立刻回临。

刘备等马良走了,他对赵云苦笑道:“子龙,孔明这是怎么了,我明明跟他说过马幼常此人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他怎么就不听呢,让他参与政事,做个参谋也就算了,怎么还让他独当一面了?”

赵云没有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刘备。等刘备心情平和些了,这才说道:“主公,不管马幼常能不能独当一面,他都已经出了,现在主公就算是命令军师去追回马幼常,恐怕也来不及了。再说如果真的让马幼常回来,只怕不仅军师和马季常面子上不好看,跟着主公过江地荆州士人也有心有怨言,他们不会说马幼常不能担负重任,而只会说主公压抑荆州人,这对主公的大业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呀。”

“那就看着他打败仗?”刘备摊开手有些无奈地看着赵云,想了想又说道:“输就输吧,反正都是那些蛮子,多死一些,我倒更安稳了。”

赵云听了,欲言又止,他想了想又说道:“主公,如今步子山逼降了士威彦兄弟,全据了交州,我们这里这吴太守联系,只怕他已经得到了风声。万一他移兵至此,我们的兵力可不占优,事情恐怕不太好办,有可能苍梧不仅拿不到,还会被他重创。”

“这个竖子,手段倒是快,我本来以为他平定交州至少要一年半载,打成个烂仗的,没想到他跟那个曹仓舒一样,轻而易举的就搞定了士家兄弟,拿下了交州。真是老天不长眼,我征战一生,两鬓花白,才得了这四郡穷苦之地,他们倒好,一个得了天府之国益州,一个得了交州全境,立下了偌大的功劳,轻轻松松的做个一言诸侯。真是天不长眼,天不长眼。”

刘备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老天不公,凭什么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象个丧家犬似的东奔西走,弄了半个荆州,还是穷山僻壤,与蛮夷相伴,他们却谈笑之间就拿下了这么好的地盘。早知道刘璋这么没用,我就不听孔明的什么稳妥之计,直接入了益州了,占了益州做个成都王,也舍得现在为了一个苍梧郡来坑老朋友。

刘备骂完了老天,还得解决眼前地问题,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让步骘不来坏他地事,只得把眼光投向了赵云,你既然能提出问题,总得还有解决问题的法子吧。

“子龙,那你说怎么办?”

第六卷 风乍起 第九节 虎女

赵云说道:“主公与孙车骑为婚姻,共抗曹操,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起纠纷。如今我军地少人众,虽有军师在零陵屯田,军粮依然不敷使用。吴太守又是刘景升所属官员,与前交州刺史赖恭失和,举兵逐恭。现在步子山掌交州,吴太守心存疑虑,步子山也是心知肚明的,不过怕主公引兵相助,这才没有轻举妄动。主公不妨派人去和孙车骑相商,将苍梧、合浦、郁林三郡借与主公,等主公西入益州之后再奉还。孙车骑晓明事理,必然不会因此三郡与主公隔阂。这样步子山也不用与主公兵戎相见,岂不是两全其美?”

刘备想了想,有些不太确信的说道:“子龙,如果能不打仗,那是最好的了,可是孙仲谋会这么听话的将这三郡借给我吗?”

赵云笑道:“主公放心。孙车骑去年江陵一战,损兵折将,程德谋(程普)战殁,周公瑾被擒,再加上先前战死的黄公覆(黄盖)、董元代(董袭)等人,他手下的名将损失过半,人手吃紧,这才着力培养吕子明、蒋公奕(蒋钦)等人,又向吴郡大族示好,连因家仇而与他格格不入的陆公纪(陆绩)都授了郁林太守,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因为三郡与主公翻脸。”

刘备考虑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两人正商量着,伊籍快步走了进来。刘备把要派他去襄阳地事情说了一下。伊籍略微想了想就应了下来,刘备又安慰了他几句,许了一堆事成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他的空头支票,这才将伊籍送到门口,安排从事廖立带着他去领一些费用,以便他早点去襄阳兴风作浪。

廖立办完了差事,回来交令的时候。刘备还在犹豫,一见廖立进门,刘备随口问道:“公渊,伯机的事情办好了?”

“一切都按主公的吩咐,伊伯机已经领了财物,回去收拾行装了。”廖立躬身应道:“他说后天就能起程,不在这里过年了。”

刘备叹了口气:“这样也好,这里跟襄阳不能比。只是他不能和他的家人团圆,有些委屈他了。”

赵云见刘备兴致不高,一副颓丧的样子。便劝道:“主公何必如此伤感,建功立业,总有些波折坎坷,孟子所谓降大任于斯人也。伊伯机忧心国事,正是我等效仿地榜样,主公应当高兴才是啊。”

廖立附合道:“赵将军所言甚是,主公不必过于挂怀,如果能从交州借到苍梧三郡。将来就可以从南部进入益州,逐渐蚕食。益州可得,最不济也可以做滇王的。”

刘备抬起眼皮看了看廖立,廖闭正好也在看着他,目光炯炯有神。刘备心中一动,他想起刚得了江南四郡的时候,他问诸葛亮四郡有哪些难得的人才。当时诸葛亮就说,荆州人虽然多,但算得上人才的只有那么几个,庞统庞士元。现在人在南郡作功曹。主公是请不到的,刘巴刘子初。更是早就是丞相府的要员,主公你也不要想了,不过武陵的廖立廖公渊,却是主公地囊中,不可错过。他当时就征辟廖立为从事,不过廖立跟着他一段时间以来,他并没有看出廖立有什么过人的才能,久而久之,他已经把诸葛亮对他的推崇给忘了,现在廖立这么说话,他才又回想起来。

“公渊,你觉得孙车骑会借三郡给我?”

“会,他不借,我们就自取,谅步子山也拦不住,所以不如做个人情。交州虽然有兵万余,但他不敢全部调来与主公作战,而孙车骑北面要防着夏侯叔权、陈元龙渡江、西面又防着文仲业,如果与主公再闹翻了,关将军从长沙直击豫章郡,他哪里还能应付得过来。()”廖立笑道:“孙车骑有勾践之忍,最明形势,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会为三个蛮荒之郡与主公翻脸。”

刘备听了,脸上出一丝得意地笑容,对啊,自己虽然难过,可孙权也未必好过啊。青徐水军可是随时能渡江的,孙权为了加强防守,已经把府治从会稽挪到了秣陵,花大力气在秣陵建了个石头城,又在京口修建了城防,这个时候他确实不能把精力投到交州来。

想到这里,刘备信心大增,他挺起了已经有些驼的背,大声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派人去借这三郡,子龙,公渊,你们看派什么人去商借比较合适?”

建安十六年的春节,就在襄阳城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来了。

曹冲窃笑着,将一截青竹偷偷的塞进熊熊燃烧的火堆里,火苗舔着青青的竹皮,烤出了一层竹汗,猛然炸响,火烬四飞。旁边正聚在一起评论着谁地衣服好看的女人吓了一跳,慌不迭地捂起了耳朵。荀文倩白了一眼诡计得逞的曹冲,一手拉着孙尚香,一手拉着蔡玑道:“走吧,我们去给大玉儿拜年,看看她家那个小东西,这里就让他一个人玩吧。”

孙尚香和蔡玑听了,笑嘻嘻地连声应好,三个人嘻嘻哈哈的上了曹冲那辆特制的大马车,笑语盈盈的走了。曹冲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手:“真是的,开个玩笑而已嘛,有必要吗,丢下我一个人多没趣。”

“公子,不是还有我们吗。”大双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里托着一只茶杯,巧笑倩兮的走到曹冲面前。曹冲嘻嘻一笑,一手接过茶杯,一手捏着大双的手说道:“也是,就数你们俩最和公子我亲了,不象她们,合着伙地孤立我,小双呢?又去做学问了?”

大双红着脸笑着。微微用力地抽了抽手,却又舍不得真抽出来,她期期艾艾的说道:“小双最近读书可勤了,每天都要熬到亥时,公子,我真有些担心她累坏了身子呢。”

曹冲呵呵一笑,心想这算得了什么。当年我上学地时候,到半夜都是正常。他捏了捏大双的手,瞟了瞟大双新衣下渐渐鼓起来的小胸脯说道:“你既然担心她,就多关心关心她,晚上给她留点好吃的点心就是了。你自己也是,不要亏待了自己,免得将来……嘻嘻嘻。”

大双听曹冲笑得怪异,抬头看到他眼神瞟着自己的胸前。不禁大羞,连忙挣脱了曹冲地手,扭头走了。曹冲看着她摇摆的身姿。日见丰腴的腰胯,暗暗捻了捻手指,正要出言叫住她,却见邓艾捧着一叠文书匆匆的走了进来。

“公子,江南急件。”邓艾过了年十七岁了,到了变声的年龄,原先清脆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曹冲接过急件,一眼瞟到信皮上的那道朱砂记。眉头不由得一皱,立刻抽出了文书扫了两眼。脸色一变:“孙权借苍梧和郁林给刘备了?”“嗯。”邓艾点点头,又取出一份文书递到曹冲手里:“这是从秣陵传回的急件,听说孙仲谋很恼火,却又没办法,只好答应了刘玄德地要求。本来刘玄德是要借三郡的,但孙权舍不得合浦,只将将苍梧和郁林借给他。同时他也提出了一个要求,要刘玄德将关云长的女儿嫁给他儿子孙登。”

曹冲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真想得出来,他那个儿子才几岁啊。还尿尿和泥玩呢。把关云长地女儿娶回去是当老婆啊,还是当小妈啊?”

邓艾也笑了他听大双说过,关羽有个女儿叫关凤,小字银屏,是跟孙尚香一样的猛女,武技超群,不过她和孙尚香不一样的是,她是文武双全,性格又温和,不象孙尚香一样外向。听说很得关羽喜爱,常说这是他关家的虎女,把她看得比长子关平、次子关兴还看重,今年应该已经十三岁了,据说有不少人上门提亲都被关羽拒绝了。而孙权的儿子孙登是建安十三年末才出生的,现在才虚四岁,实际两周多一点,还是个喝奶的娃,亏孙权想得出来,居然想去娶关凤。邓艾几乎不用想,都能猜得出来这个结果是什么。他自然也能体会到曹冲为什么会发笑了。

“孙仲谋平白的让出了两个郡,自然要讨点便宜回来才甘心了。关云长是刘玄德手下第一大将,现在又在长沙,正对着他地豫章郡,实在是个腹心之患,如果刘玄德能投桃报李,极力促成,关云长也未必敢违拗刘玄德的意思。如果真让他们成了亲,孙仲谋就可以一心向北了,庐江郡可能要吃紧,公子,我们是不是提前通知一样夏侯太守,让他做些准备?”

曹冲挠了挠头,他印象中孙权向关羽求亲是没成地,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情况,是不是能成自己也说不准,让夏侯称小心点总是好的。庐江郡地熟,在谢奇派过去的农学生的指导下,庐江去年大丰收,不仅满足了庐江郡的开支,还积累了不少余粮,让夏侯称笑得合不拢嘴。江对面的孙权想必也闻到了稻香,听说把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将领吕蒙吕子明派到了彭泽,集中了不少人马,有过江偷袭或者再取庐江地意图。只不过他现在地兵力不足,分散在长江一线以及豫章,防备着江北的同时也在防备着西面地刘备,这才没有充分利用他水军的优势悍然渡江攻击。

可要是他把苍梧、郁林借给了刘备,再和关羽结了亲,这事情可就有点玄了。交州的兵他是不能调的,但豫章的兵他却可以调出一部分北移,到时候柴桑的鲁肃和彭泽的吕蒙两人一起动手突然袭击,就凭夏侯称的三千人,十有八九还是要吃点亏的。

曹冲细想了想,抬手说道:“给夏侯太守送信去,让他小心戒备,另外给合肥的李曼成也传个消息,让他随时向南接防六安、龙舒,让文太守注意江夏蛮的动向,别被人钻了空子。刘备最会卖弄他地仁义来骗那些蛮子了。”

邓艾坐到一边,从耳朵上取下笔,在砚台上蘸了蘸墨,飞快的记下了曹冲的命令,又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才交给曹冲过目,一边说道:“要不要让王子雍来润色一下?”

“润什么色?”曹冲笑了一声:“军令就是要简洁明了。把意思说得明白就行,不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让人猜,才不会误事。”

邓艾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红着脸应了一声。他的书读得不少,文章写得也马虎,但要和王肃那样地书生比较起来,那文采可就差得太远了。王肃刚到曹冲帐下时,看到他和孙尚香写的文书。大改特改了一通,然后之乎者也的批了一顿,气得孙尚香差点要揍他。邓艾不敢揍他。而且他看了王肃改的文章之后,确实感到差距太大,不免有些气虚。

“士载,军人打仗,不能讲好看,讲什么堂堂之阵,那是宋襄公干的事,我们不干这种傻事。文章写得好有什么用?陈孔璋文章写得好。替袁本初写的檄文能治丞相大人的头风,可是官渡之战打败了。袁本初吐血死了,就剩下他那篇文章了。如果袁本初看到他现在替丞相大人捉笔,袁本初大概还得再吐血死一次。”

“公子,这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不吉利地,被夫人听到,又要……”邓艾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四周。

“又要怎么样?我还怕她们不成?”曹冲一边装着英雄,一边小心的看了看四周。

邓艾见他色厉内荏地样子,也不敢多说。拿着文书匆匆出去了。他在院门口顿了一下。看了看躲在门后垂泪的大双,又大步走了。曹冲叹了口气。走到院门旁轻声叫道:“大双,你全听到了?”

大双低着头,缓缓的踅了过来,一声不吭。曹冲怜惜的扶着她走到廊下坐下,伸手从袖筒里摸出手绢,轻轻的抹去大双脸上的泪痕。大双有些迟疑的接过手绢,自己擦了擦眼睛,抬起微红的双眼看着曹冲道:“公子,奴婢一时失态,还请公子责罚。”

曹冲有些不快地瞪了她一眼:“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自称奴婢,我什么时候把你们当奴婢看了?不连荀小青、蔡沁儿那两个丫头都不称奴婢了,你还这么叫?不听话,要施家法的。”

大双脸一红,又低下了头。两人沉默面对,一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曹冲想了想,无话找话地说道:“大双,你和那个关凤熟悉吗?”

“熟,从小就在一起玩。”大双鼻音很重的说道:“不过关将军很看重她,让她读书习武,她还能讲左氏春秋呢,就是我们听不懂罢了。”

“呵呵,这也算是家传了。不知道他关家的左氏春秋比公子我的水平怎么样?”曹冲一笑,他想起凡是关羽的造型里,都是一手抚须,一手捧本书装好学生的,也不知道水平究竟怎么样。

“这个……我也不知道,应该不如公子吧。”大双犹豫了一下说道。

“哈哈哈……”曹冲看着大双笑了,他伸手刮了一下大双挺翘的鼻子:“你总是对我很有信心,公子的春秋很烂的,你没听倩儿说吗,我就是言伪而辩地那一种,就连蔡先生也这么说呢。”

大双也跟着笑了。曹冲读经书,只观大概,关注所述事实,对那些所谓微言大义一向是置之不理地,为了这个荀文倩没少批评过他,可他一直不听,而且很自鸣得意的说,这是真正能成大事地人读书的方法,那种死抠文字的,不过是学究罢了。

“别说夫人了,就连小双都不同意公子的读书法呢。”大双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淡淡一笑。两人似乎都有意无意的将刚才听到的消息忘掉了,但大双眼底的那一丝忧虑,却暴了她心里的矛盾和挣扎。

刘备得知孙权同意商借苍梧郡和郁林郡,却提出了一个附带要求,要让关羽的女儿嫁给他那才四岁的儿子,不由得有些挠头,他深知关羽的脾气,对这个女儿比儿子还看重。而且他一向看不起孙权,现在要让他把女儿嫁给孙权地儿子,这戍十有八九没戏。

廖立见刘备有些为难,不解其意,上前问道:“主公,所思何事?”

刘备苦笑了一声:“虽然没有借到合浦,但能借到苍梧、郁林也是件好事。只是云长那里不太好办。公渊你和云长相处时间不长,不知道云长的脾气,他把银屏当成掌上明珠,轻易不许人,而且他对孙车骑一直印象不好,怎么会肯把银屏嫁给孙登那个还在奶娘怀里的娃娃?这事,不好说呢。”

廖立低头略一思索,笑了笑道:“主公莫急。关将军再把女儿当宝贝,也不会因此而坏了主公的大事,一个女子。如何能有两郡重要?我相信关将军深明大义,一定会同意的。”

刘备连连摇头,苦笑不迭。主簿殷观见了,微微一笑道:“主公,既然公渊这么有把握,何不让公渊前去一试,也许他能说服关将军呢。”

刘备看了看殷观,又看了看胸有成竹的廖立。再想想那两个郡,只得点头道:“如此就有劳公渊了。云长性傲,万一说不合,公渊也不要勉强,免得惹恼了云长,大家抹不开面子。”

廖立淡淡一笑,低头应允,起身去准备了。刘备看着廖立出去了,还是有点不放心,他转过头对殷观说道:“孔林。你说公渊能说服云长吗?”

殷观笑道:“主公不必担心。公渊既然这么说,必然是有把握的。主公现在要考虑地。不是公渊能否说服关将军,而是借得二郡之后,如何与步子山相处合睦,让他不要在主公西征时擎肘。子龙将军要镇守桂阳,这新得二郡还得一大将镇守,才能安稳。”

刘备看着殷观,揉了揉太阳穴:“这还真是个问题,孙仲谋虽然会把二郡借给我,不过也不会白让我沾这便宜,他要和云长结亲,无非是想解除云长对庐陵的威胁。既然如此,我不如让他放心一点,他让出二郡之后,我就把云长调到郁林来。”

殷观点点头,心说这倒是个好办法,把关羽调离长沙,这样孙权也就放心了,可以专心对付江北,而有关羽镇守郁林,刘备西征时也不用担心后面步骘会有什么动作,倒是一举两得之利。

“那长沙怎么办?”殷观试探的问了一句。

刘备笑道:“如果公渊真能说服云长,那我就让他做这个长沙太守。”

殷观眉头一跳,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刘备,有些不太相信。廖立今年才二十七岁,刘备居然放心让他做两千石的太守,是他真的唯才是举,还是一时随口说说?如果是前者,那么这个如丧家犬一样的荆州牧倒还真是个不错的主公。

关羽坐在大堂上,放下手中已经有些破损的左氏春秋,看着笑盈盈地走过来的女儿,细长的凤目中出难得一见地温柔,他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浓密顺滑如少女青丝一般的美髯,放下书,将案边的茶杯推到桌边。

“银屏,今天的功课做完了?”

关凤抿嘴一笑,单手提着沉重的巨大水壶,两只细白的手指拈起杯盖,手一抖,一道冒着热气的水流准确的注入了茶杯之中。她倒完了水,轻轻盖上杯盖,这才应道:“回禀父亲,一早就练完了,刚刚读完了书,见父亲地茶杯空了很久也没人来添,故而出来。兄长又出去了么?”

关羽听他提起关平和关兴,有些不快的哼了一声:“他们啊,功课还没做完呢,我让他们再去练一会儿。这两个竖子,练了几年地刀法,还不如你一个女子呢。”

关凤撅起嘴,佯作不快的转到关羽身后,捏起拳头轻轻的捶着关羽的肩膀,一边说道:“父亲这话是看不起女子么,难道天生男子就应该比女子强?”

关羽哈哈大笑,享受着女儿的侍候,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他将手伸到肩上,捏着女儿柔嫩的小手笑道:“银屏,如果天下的女子都如你一般,我如何会看不起女子,可惜啊,象我的女儿这样文武双全地奇女子,不光是大汉朝只有一个,就是再往上推一千年,也是少有,也许只有那个传说中地妇好,才能与你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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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十节 谣言

关凤微红了脸,正要说话,有侍卫来报,从桂阳赶来的从事廖立求见。关羽一听,皱起了他那两条卧蚕眉,盯着站在门前的侍卫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松开关凤的小手,面带不快的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吧。”

廖立在门外站了了一会,这才看到传话的侍卫低着头出来了,看他那脸色,貌似关将军又不爽了。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让随从在外面候着,自己一个人随着侍卫进了门。在经过庭院时,他看了一眼正满头大汗的练着刀的关平和关兴,微微点头示意。关平和关兴停了手,一边擦着汗一边看着这位相貌儒雅的年轻人,相互看了一眼,连忙更加卖力的操练起来。他们这么卖力倒不是给廖立看的,更多的是生怕一会儿父亲光火了出来找他们的碴,他们已经习惯了,父亲只要见读书人,十次至少有六次最后要不欢而散的,今天这个是主公派来的,父亲说不定会给主公留点面子,而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关羽端坐在堂中,一手抚髯,一手拿着书,半天都没有抬起眼睛看一眼外面。廖立在堂前躬身施礼:“荆州牧府从事武陵廖立,见过关将军。”

关羽抬了一下眼皮,又自顾自的看了一会儿书,这才问道:“公渊此来,所为何事?”

“喜事。”廖立微微的笑着,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哼,是何喜事啊?”关羽瞟了一眼廖立,依然在看他的书。

“车骑将军孙仲谋,向主公提亲,要为他的儿子孙登迎娶将军的爱女。”廖立好象真在说一件喜事,好象觉得关羽听了也会很高兴似的,脸上堆着一层笑,边说着边从怀中掏出刘备的书信递上前去。

关羽伸出去翻书的手停住了,两道有如利刃般的目光刷的看向廖立,他怔怔的看着廖立。有些不相信自己地耳朵,愣了半天才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孙车骑向主公提亲。要为他的儿子孙登迎娶将军地爱女。”廖立背心沁出一层细汗,却不愿示弱,他强按着心头的寒意,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遍。外面正在练刀的关平和关兴都听到了,连忙跑了进来,看着眯着眼睛冷笑的关羽。手足无措。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悄悄的退了出去,正看到关凤失神的站在廊上。关平见妹妹发呆,连忙上前安慰道:“银屏。你不用担心,父亲一定不会同意的,他怎么会把你嫁给那个还在喝奶地娃子。”

关凤凄然一笑,也不理关平,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走了。关平和关兴不解的看着她,正要再劝,就听到堂中关羽一声暴喝:“胡扯,我的女儿怎么能嫁他那个竖子。这是谁出地主意?不怕关某的刀利么?”

廖立淡淡的笑着,看着暴怒的关羽。一声不吭,等关羽喝完了,这才摇了摇头,有条不紊的问道:“请问关将军,将军的刀虽利,能直下秣陵,斩了孙车骑的头吗?”

关羽一愣,开口就要反驳,却又觉得不好回答。不错。他的万人敌宝刀是锋利。可这打仗不是一人一刀地事,他当然不可能直接杀到秣陵去斩孙权的头。要是能地话,他也不会呆在这里了。可是廖立这话,显然有偷梁换柱的嫌疑,而他关羽最讨厌的就是这些逞口舌之利的家伙。

“关羽虽然不能直接杀到秣陵,但要斩那些不知好歹的匹夫还是轻而易举的。”关羽冷哼了一声,一甩手,眯着眼睛看了看廖立的脖子,杀意盎然。他不喜欢这些士人,或者说根本不喜欢这些自以为是的读书人,以为读了几本书就可以横行天下,就可以指点江山,凭着两句酸文,就可以攫取高位。别说廖立了,就是主公请来的诸葛亮,关羽都不放在眼里,他一直觉得刘备就是太信任这个书生了,和孙权谈判时吃了大亏,孙仲谋分明早就决定了要和曹操对抗到底,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集结了三万精锐交给周瑜。而诸葛亮自以为聪明,以为是他三言激得孙权与曹操死战,上了当还以为得计,丧失了谈判地主动权。所以赤壁之战损兵折将,最后取四郡还要巧取豪夺,授人话柄。如今廖立在他面前说出这种荒谬地话来,居然还这么若无其事,实在是忍无可忍。

廖立还是若无其事,似乎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危险,安然若素,他甚至不用关羽让,自己走到关羽对面的坐席上,撩起衣摆自已坐了下来,从案上拿起一只茶杯,从案上地小壶里倒了点水,很平静的端到嘴边呷了一口。关羽被他的平静反而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大多数书生被他一喝,都体若筛糠,至少也要面色大变的,就算是诸葛亮看到他如此暴怒,也不能这么平静,象廖立这样的,倒还是第一个。

“久闻关将军为主公奔走,万死不辞,如今看来,传言多不可信啊。”廖立叹了口气,惋惜的摇了摇头。

关羽的凤目一下子瞪得溜圆,他最听不得人说他不忠了。廖立话音未落,他就一个箭步冲到廖立跟前,大手卡住廖立的脖子,手一抬就将他提了起来。他身高九尺开外,而廖立不过七尺出头,一下子就被他提得离了地。

廖立没想到关羽如此霸道,这种流氓打仗的活也干得出来。他一时有些吃惊,脖子又被他卡得喘不上气来,白净的面皮一下子憋得通红。他双手抓住关羽的大手,想要将他的手扒开,但他一个书生,哪里是关羽的对手,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却不能动关羽分毫。

“我……是主公的……使者……”廖立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这时他才后悔没把随从带进来了,搞得现在呼救都没人听见。

“哼——”关羽不屑的哼了一声,松开手,将廖立扔在席上,背过身去,傲然而立:“今天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休想走出这个门。”

廖立伏在案上,狂喘了一阵,这才抬起头盯着关羽。冷笑一声:“将军怜惜一女,断送主公大业。还谈什么忠心耿耿,万死不辞?都是些骗人的谎话罢了。一女尚且不舍,若要将军的性命,岂不是更不可能?”

关羽愣了一下,扫了廖立一眼,见他心有余悸,不再敢跟他的眼神对视。不由得轻蔑的一笑:“你胡说什么,我的女儿与主公的大业有何关系?”

廖立坐下了身子,将掉在身前地书信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抬手递给关羽:“将军阅后便知。”

关羽盯着他看了一会。接过书信拆开看了,脸色一变,眉着微微地拧了起来:“主公要向孙权借苍梧中、郁林?”

“苍梧正在桂阳之南,吴巨乃刘荆州所属官吏,向来与交州刺史士家兄弟不协,如今步骘到了交州,肯定会清除吴巨。主公与吴巨旧交,自然要救。且苍梧乃桂阳郡屏障,一入步骘之手。则步骘随时可从南面攻入桂阳,这种情况下主公如何敢放心西征益州?”

“主公要西征益州?”关羽迟疑了一下。::

“不取益州,仅凭江南四郡,如何能容得下主公。”廖立觉得有些不解,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他怎么能做长沙太守这么重要的位置。

关羽并不是笨蛋,他很快就明白了刘备要借苍梧和郁林的目的所在,当然也立刻明白了孙权要和他联姻的目的。只是要让他为此把女儿嫁给那个还在吃奶地娃儿,他实在有些不甘心。但不答应孙权的联姻。孙权就不能放心他。当然也不会轻易的将二郡借出去。刘备或许可以强取,但那肯定不如能平安的借到二郡来得更合适。两家相争到最后,得便宜地只能是在江北看热闹的那个曹仓舒。而一提到曹仓舒,关羽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腰里的万人敌长刀,一种屈辱由然而生。他不是没打过败仗,只是西陵城下那种丢面子又丢里子的败仗,实在让他记忆犹新,不能忘怀。

关羽犹豫了,挺直的背部也松了些。他转过身看着廖立,自已坐到了席上,面色变幻,半天没有吭声。廖立见他犹豫了,这才出一丝笑容:“将军其实也不必担心,婚姻之事,只是权宜之计,孙登才四岁而已,要到能够成亲,至少也有七八年,七八年间,不知道能发生多少事情。到时候主公也许早就取了益州,与孙权、曹操鼎足而立,又何须再寄人篱下。”

“你是说……”关羽眼前一亮,对啊,那小子才几岁,我暂且应了,他也不能立刻迎娶,至少要等他十岁之后再说,所谓婚姻不过是一句话而已,等主公取了益州,再找个由头赖帐就是了。

廖立见关羽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废话。关羽茅塞顿开,心情立刻好了很多,既对主公的大业没有影响,又没有损伤女儿分毫,对他来说,就是两全其美地结果。他很开心,很难得的对廖立出了笑容:“公渊,刚才关羽鲁莽了,还请勿怪。”

廖立心有余悸,不也再惹关羽,既然事情说妥了,他也不再多留,请关羽写了婚书,很快就赶回桂阳。刘备闻讯大喜,立刻回信孙权,同时透了自己将把关羽调到郁林地打算。孙权接到信立刻传书步骘,让出苍梧、郁林,原来的苍梧太守吴巨本来就是刘备的老相识,自然不用再动了,而郁林太守陆绩,则调回秣陵另派他任。

建安十六年五月,关羽到达郁林。刘备移兵武陵,厉兵秣马,准备进入益州南部的柯郡。与此同时,在北面的涪陵郡,彭、朴守带领的板蛮和马谡指挥下的武陵蛮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得知刘备准备进入柯之后,庞统火速交消息送到了襄阳。

曹冲还在襄阳,本来准备在三月举行的博览会因为事先估计不足,没有预料到四面八方涌来的商人多得出乎主办者刘巴和蔡瑁等人地意思,而提议者曹冲又是个只管出主意,不管具体事务地闲人,襄阳一下子闹得人满为患,几乎有失去控制之可能。博览会自然是推迟了,刘巴带着南郡太守府的一帮人忙得脚打后脑勺,终于把事情基本搞定,决定在六月初正式开始。为期半个月。

而本来打算三月底就回益州地曹冲,也因此耽搁了行程。如果仅仅是博览会的事情。倒还不至于让他觉得头疼,最重要是的,襄阳的争论出现了偏差。

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有人提出了将复古进行到底,不仅要实行丞相三公制,还应该实行五等分封地说法。所谓五等分封,指的就是王以下侯以上地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这是春秋战国时的爵位,秦始皇统一六国,改分封制为郡县制之后,五等分封就取消了。只有王和侯两级。如今借着恢复汉初丞相古制的风潮,五等分封在不经意之间提上了议题,而由头更是让反对者不敢轻易反对。

曹丞相力挽狂澜,挽救了大汉江山,于大汉社稷有再造之功,难道就只能封个县侯吗?

这个言论刚刚出现的时候,曹冲并没有太在意,一来他提倡一定程度内的言论自由。只要不语涉谋逆,他不想过多的干涉由襄阳发起的学术争论。二来他私心里也觉得这封个县侯确实满足不了曹操地愿望,就算不封王,封个公总是应该的。没想到他一犹豫,其他人却觉得这是个拍马屁的好机会,本来只是私下里传传的话,一下子成了襄阳最热闹地话题,风声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传到了许县和邺城,天子和丞相府几乎同时发来了公文,要镇南将军曹冲回去述职。丞相府的口气还好一点。而天子的口气则差得多。以往对曹冲的那种宠爱一样子淡了很多,从斟字酌句的诏书中。曹冲几乎能感受到天子的诧异、失望和愤怒。

曹冲很恼火,他在镇南将军府时大发雷霆,要张松立刻查出是谁干的这好事,这消息太诡异,如果只是在襄阳传传也就罢了,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而且这么快就传到许县和邺城去了。如果不是有人在暗中推动,这种巧合也就太令人吃惊了。

张松忙着收集江南地军事情报已经很吃力了,这时又接到这个任务,一下子忙得两只眼睛都陷了下去,第三天半夜,他踩着梯云纵一般的虚扶脚步,来到了曹冲地书房。

曹冲正在和刘巴商议即将要办的博览会的事情,一见脸色苍白的张松走进来,连忙让他坐到自己身边,还没说话,抬手就让人送上一杯参茶,亲手递到张松的手里:“永年,先把这杯参茶喝了,怎么累成这样,两只眼睛都成熊猫了。”

张松咧着嘴无声的笑了笑,他知道曹冲没事做就喜欢画一种叫熊猫的动物啃竹子,而且听曹冲说,这种动物就在益州的山里,只是他没有见过,后来蔡琰见了曹冲画的画之后,说这可能就是山海经里说地猛豹,传说他能以铁为食,不过曹冲并不在乎这些,他就是喜欢画两只熊猫眼来嘲笑最近迷上了麻将这种新鲜玩艺地蔡家大小两位夫人而已。

喝了两口参茶,张松感觉精神好了不少,至于是真的参茶起了作用,还是张松在王肃地羡慕眼神中得到了满足,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有些驮的背一下子挺直了。清了清嗓子,张松拿出几页纸递到曹冲面前:“公子,这里我查到的几个最开始说起五等分封话题的人的名字。一共是八个人,其中六个是荆州人和山阳人,他们相互之间并不太熟悉,有的甚至还相交甚恶,但他们在说起这个话题之前,几乎都到刘仲玉的府上去过。”

“刘仲玉?”曹冲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刘琮那小子整天在作坊里捣鼓新玩意,难得听他对政事发表点看法,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个话来。

“嗯,我问过这几个人,他们说是听刘仲玉说的,说公子曾经说过,高祖皇帝说的非刘氏不能封王的白马之盟,实在不合情理。”张松有些犹豫,他看了看王肃,又看了看曹冲。曹冲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过来:“你说,不妨事。”

张松不解什么时候王雍又成了曹冲的心腹,但他对曹冲收拢人心的本事五体投地,因此并不怀疑。他接着说道:“但我又查到,他们并不是亲耳从刘仲玉口中得知公子所说的,刘仲玉自己很少回家,就是回家也很少接待宾客,这些都是他最近一个借宿在他府中的同乡说起的,此人辞锋甚辩,谈吐机敏,很有感染力。他从庐江来,在刘仲玉府上住了几天,四月份去邺城了。”

“妈的。”曹冲破口大骂,哪来的小子,几句话就把襄阳城引上了歧途,差点把老荀悦气得嗝屁:“他叫什么名字,可查到了?”

“我问过刘仲玉了。”张松应道:“他叫伊籍,字机伯,是山阳人,当年到荆州来依附刘荆州,建安十三年丞相定荆州,他随南逃的百姓过了江,流落江南。”

“伊籍?”曹冲想了半天,才想起三国里这个并不显眼的名字,这厮哪是流落江南啊,分明是跟着刘备的,这时候回襄阳来煽风点火,当然不怀好意的,现在又跑到邺城去了,这消息自然也是他带去的,我日啊,谣言就是这起来的。言论自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怪不得那么多的政客一上台就先要统一思想的。

“我知道了。”曹冲苦笑着摇摇头:“这厮就是个奸细,专门来捣乱的。”他顿了一顿,看着刘巴:“子初,我怀疑这是刘备和孔明的坏主意,就是来给我们添堵的。”

刘巴神色不变,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想了想道:“公子,这是坏事,也是好事。既然事已至此,急也无用,不妨顺手推舟,探探天子和丞相的意思,看看他们是怎么想的。”他转过头对张松说道:“不过永年你得辛苦一趟,立刻派人把这个伊籍控制起来,所以跟他接触过的,最先传出这个话题的人,都要控制起来,万一风向不对,他们就是公子的盾牌。”

张松小眼睛一眨巴,立刻明白了刘巴的意思,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大人放心,我一回去就通知李元基,这个伊籍从现在开始,就是想死,也没那么容易了。”

曹冲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张松,暗自笑了一声,抬手拍了拍张松的肩膀,感觉到手下是张松硌手的肩骨,不免皱起了眉头说道:“永年,你最近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一忙起来就昏天黑地,连饭都顾不上吃?”

张松有些疲乏的笑了一声,摇摇头道:“不妨事,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你个屁。”曹冲恼了,“明天开始,三天到张大师的医学院去一趟,让张大师抽空给你检查一下,年纪轻轻的,就虚成这样怎么成。”他又转过头对刘巴说道:“子初先生也是,你们是做官的,不是具体做实务的,有些事还是交给下属做的好,不要怕他们做不好。真要把你们累倒了,事情还是还得他们来做?做个好官不光要自己能做事,更重要的是让下面的人好做事。那个杨威公,虽然性格差了点,才还是有的,你要放手让他去做,只是控制好他的职权范围就是了,不能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

刘巴和张松虽然被曹冲劈头盖脸的说了顿,心里却热乎乎的,张松眼睛有些湿润,他低了头,借着拱手的机会擦去了眼角的湿意:“谨遵公子吩咐,明天我就去找张大师。”

“嗯,这才象话。”曹冲想了想,抬手从柜子里拿出一包人参来,向刘巴和张松手里一人塞了一支:“拿去切成薄片,泡茶喝,一天只能一片,要不然适得其反。最重要的还是注意休息,劳逸结合,从明天开始,我会派人去照料你们的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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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十一节 算计

张松感激不尽,俯首垂泪:“属下无能,让公子被动了。”

曹冲摆摆手:“永年,你也不要太自责了,你手下就那些人手,又要收集军情,又要注意襄阳的事,确实有些为难你了。本来只有南郡事情还不是那么多,如今多了益州这么大一块地方,也有必要增加一下你的人手了,你自己留点意,哪有合适的人,跟我讲一声。”

刘巴忽然笑道:“公子,有一批人正是合适,不知公子想过没有。”

曹冲有些不解的看着刘巴,刘巴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说道:“公子可记得当初征募荆山军的时候,曾经答应过他们服役只有三年。三年之后,去留自便,现在已经是两年多了,三年之期眼即到,不知公子可曾想过如何安排他们?”

曹冲愣了一下,他当时如此许诺,并没有太深远的打算,之所以说三年,也是因为前世记忆里义务兵都是三年。没想到转眼之间两年已经过来了。荆山军里有些人升了职,但大多数人还是普通士卒,当然会有人不想再当兵,要回乡务农了。襄阳的土地包租是五年,到了明年还有两年的租期,万一要退役的人多,他还真拿不出那么多的土地来。不过经刘巴这么一提醒,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些经过征战的士卒如果大部分回家务农,实在是太可惜了。

“子初是想把他们招募到永年手下来?”

刘巴笑着点点头:“公子,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荆州本地人,还有一部分是山越,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又有沙场征战的经验。遇到突发情况,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特别是斥候屯里的人,不光武技好,头脑灵活,而且对跟踪、摸查这些技能都有底子,比起新招地人来,几乎不用训练就可以派上用场。公子舍得让他们回家做个农夫?”

张松一听,也是恍然大悟,他是跟着军队打过仗的,知道那些斥候的精明强干。如果真能调一部分到他的手下,那他做起事来可就顺手多了。一想到这些,张松顿时两眼放光,有些急不可耐的看着曹冲。曹冲略一思索。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他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就不用等到明年了。你尽快去找许正礼,从他手里挑一些人手,现在起就转到你的手下。”他想了想又说道:“暂时不用太多,先试试看效果如何再说。”

“诺!”张松欣喜若狂,连忙拜谢。

曹冲伸手扶起张松:“永年。你莫急,我还有事要问你。邺城和许县那边可曾有消息传来?天子、丞相是什么反应?”

张松想了想说道:“邺城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许县那边有些零星的消息,天子好象有些不快,连着几天召见刘始宗、蒯异度等人,不过他们都是荆州人,在公子的新政里都得到了不少好处,应该不会对公子不利的。”

曹冲点点头,荆州这些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忠臣,当年依托刘表,就是因为刘表维护了他们地利益。自己虽然不象刘表那样任他们所为。但因为新政的实施,这几家所得的好处并不比在刘表手下少。以他们的性格,恐怕不会因为天子地几句话就转了风向。

“不过……”张松有些犹豫,他看了曹冲一眼,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何必吞吞吐吐的。”曹冲笑道。

“荀令君也在天子召见的人当中,不过,他……称病了,一直闭府不出,态度很暧昧。”张松小心翼翼地说道:“目前还弄不清荀令君的想法,需要进一步观察。”

曹冲默然,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张松见他不表态,知道他的难处,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坐了片刻,正准备告辞要走,曹冲又问道:“天子召我去许县,丞相召我去邺城,你们看我该如何处理才好?”

刘巴和张松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端起茶来喝,杯子停在嘴边半晌,这才浅浅的抿了一口,在嘴里停了停,这才咽下去说道:“许县也好,邺城也好,我以为目前都不宜去,一来襄阳的博览会就在这几天,这是襄阳最近地最大的事情,不仅仅是和那帮书生打擂台地事情,也不仅仅是多卖一些新鲜物件的事,而是一次向大汉人展现公子新政的卓越成效的大好时机。我们要借着这次盛会,向那些赶到襄阳来的人展示襄阳的繁华,展示百姓的富足,展示民心的稳定,这一切,都是公子带来的,如果公子不在襄阳,未免太过遗憾了。”

张松点点头,接着说道:“丞相府一直在关注襄阳地新政,丞相大人虽然放手让公子施为,但他们对襄阳地新政也一直没能直观的印象,前两年地赋税虽然不少,但荆州这么多年没能上交赋税了,他们也无从对比,未必能知道新政的作用有多大。这次襄阳盛会,丞相府一定会派人到襄阳来看,只有盛会之后,丞相才会知道襄阳的新政究竟是什么样子,为南郡带来怎么样的变化。”

刘巴接着说道:“让丞相府知道襄阳的实际情况,不仅是让丞相大人对新政有个确切的了解,以便取得丞相大人进一步的支持,同时也要让丞相看到我们的难处,新政虽然效果显著,这两年来基本做到了冬天没有饿死人的事情,农夫忙碌了一年之后,还能有些积余,但也不是富得流油,特别是我们直接掌握的钱财还有限,不能同时支持两面开战,免得关中那边有些不好的言语传到丞相耳中。”

曹冲凛然心惊,他这些天虽然一直在关注关中的战事,但却没有想过曹丕在打仗之余还会找他什么碴,刘巴这么说,显然是担心曹丕将上次兵败的责任推到他的身上。而细想起来。曹丕那种性格,也许真的玩得出来。现在关中已经陷入胶着状态,领军将军夏侯渊和马超打起了拉锯战,未见胜负,河东一带地赋税基本都填进了关中战场,而让人奇怪的是,曹丕虽然多次派人来要求提供粮草,却并不坚决,通常是这边一找借口,他们就顺水推舟的回去了。给人感觉他们只是走走过场而已。

看来襄阳的这次博览会不仅要报喜,也要适当的报一下忧。别让丞相府以为襄阳现在粮食堆在仓里坏,就是不支持关中战场,有意识的要看曹丕的笑话。这样不仅曹操会心里有意见。就是夏侯渊只怕也会不快。

“我们还是实事求是吧,不要虚夸,要相对的保守一点。”曹冲改变了要好好粉饰一下太平的想法。嘱咐刘巴道。

刘巴点点头:“刘巴明白。”

“天子那里怎么办?”曹冲还有些不放心。

“天子那里不妨事,大权在丞相府,只要丞相府不说什么,天子也没法说什么。”刘巴摇摇头说道:“公子如今取了益州,羽翼已成。不要与天子走得太近,以免丞相疑心。适当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一点。再说了,天子正当壮年,气血甚旺,不能让他太冲动了,一旦做出什么傻事来,不管对哪一方都不是好事。”

曹冲扑哧笑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刘巴,刘巴说得入神,并没有注意到他地眼神。他接着说道:“天子最近表现得太活跃了。公子稍后去见他的时候。要适当的提醒一下他。”

曹冲一愣,怔怔的看着刘巴。听刘巴这意思,好象对天子不太感冒啊。这话如果在外人听来,可就是大不敬,杀他地头都是小意思。刘巴见曹冲这么怪异的看着他,也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曹冲的意思,他笑着说道:“公子,我地意思是说,天子虽然不象孝桓、孝灵二位先帝那样糊涂,小时候也经历过些磨难,但他毕竟是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董太后是个目光短浅的妇人,估计教不出什么治国的大道理来。他虽然有一腔热血,但只有热血是办不成事的。而且我大汉四百年的证明,皇帝热血,通常不会是什么好事,有时比平庸还要危险。”

这次连张松都觉得意外了,他看了看刘巴,又看了看旁边一直静静坐着地王肃,很奇怪的是,王肃面色平静,似乎没有听到,或者根本不觉得刘巴地话是对皇权的一种污辱,他的面色平静中甚至带了一丝欣赏。张松实在有些佩服曹冲,这个熟读经书的小子应该是个保守派的,怎么就被公子给洗了脑呢,还洗得这么彻底,这么干净。

“等这次博览会完了,公子带上一批稀奇物件到许县去,表示一下公子对他的忠心,他就什么话也没有了。”刘巴说道:“说到底,他现在要的也只能是个面子而已。”

曹冲撇嘴一笑,这刘巴真是不可貌相,这些话也能说得这么赤的,当真是不把皇权放在心上了,说不定他心里也在赞同五等分封制。只是这些话曹冲不好直接问他,只得换了话题说道:“既然如此,我就等到博览会之后再去。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和你们商量一下,涪陵那边的战事,断断续续地已经打了三四个月,你们看要不要加派人手,把剩下地一千白虎军调过去,解决了武陵蛮再说?时间拖长了,对我们可不是件好事,越、柯那边最近可不太稳,那些蛮人好象觉得我们比刘季玉还不如,一个个的蠢蠢欲动啊。”

“不可。”刘巴摇了摇头:“庞士元和法孝直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心善地人,他们对公子的忠心也无可挑剔,有他们两个坐镇益州,公子大可放心。要解决武陵蛮并不难,镇南将军府除了白虎军还有近两万大军,士元要想解决武陵蛮,只怕早就动手了,那个马幼常虽然聪明,却根本不可能是士元、孝直的对手,他们安然不动,必然有他们的道理,我估计再过些天,他们就有消息到了。”

曹冲沉吟不语。他倒不是对庞统和法正有什么疑心,而是对他们的用意不太明白。庞统家在襄阳,一族上百人,兄弟庞林现在又被他推荐到了徐州刺史臧霸的手下,做了臧霸地亲信。这时候庞统不可能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至于法正,他虽然代理着益州牧府的事情,但他手中没有兵权,就是有什么想法,也做不成事。再说法正跟他这么久,一直很忠心。不象历史上那个卖主求荣的小人行径,要说他有什么想法,也难以说服人。

只是,他们俩在搞什么鬼呢?几个月了一直在和马谡带领的武陵蛮缠斗。虽然打了几个小胜仗,却都不足挂齿,倒是把个纸上谈兵的马谡越打越精了。前些天就传来消息,郁井本地的豪族徐家长子立功心切,带着一支五百人的私兵去找武陵蛮的晦气,结果被马谡给伏击了,徐家长子被困在其中。徐家族长一下子慌了神。哭哭啼啼的找到朴敢和彭请他们出兵相救。结果徐家长子虽然救了出来,五百兵却只出来二十来个。徐家一蹶不振,彻底地软了。

难道他们搞的就是这种驱虎吞狼之计?曹冲不禁有些猜疑。

“士元,你说将军会不会心生疑惑?”法正脸色微红,放下手中的酒杯,得意的看着庞统。

庞统嘿嘿一笑:“你跟了将军那么久,还不了解将军地禀性?看来你法家的相人之术,确实是失传了。”

法正哈哈一笑:“士元莫要笑话,我确实没学到家祖的相人之术,但我看得出来孟子敬、许正礼他们几个都有些不解。朴新守在涪陵打了几个月了。还没有解决沙摩柯,你不怕他们说你用人不当?”

“我怕什么。只要将军不说我用人不当,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地。”庞统傲然一笑:“许正礼久经沙场,就不用说了。孟子敬在将军手下呆过不少日子,在房陵训练的时候,都受过将军的指点,又在汉中打过几仗,手下的益州兵早就是精锐了,派他们去打武陵蛮,那还不是一鼓而下的事情?关键问题不在武陵蛮,而是在涪陵那些大族和零陵地孔明。”

“孔明?”法正有些疑惑的问道。他对诸葛亮并不熟悉,虽然在襄阳地时候就听说过这个人,但也仅仅是听说而已,并不知道诸葛亮究竟有多大能耐。他甚至觉得,诸葛亮在刘备手下受重用,不过是刘备手下没有能人而已,如果到了曹冲这边,他还能比刘巴更聪明吗,还能比庞统更善于心计吗,还能比自己更精于军谋战阵吗?恐怕不见得,最多也就是伯仲之间罢了。

“孝直,你不知道孔明这个人。”庞统见法正有些不太当回事,便笑道:“孔明和我是莫逆之交,他是个全才,也许某一方面并不比你我强,甚至还弱一点,但他的综合能力并不比我们哪一个弱。而且这个人有一点和将军很象,他不拘一格,心思谨慎而不守成规,是个标准的务实派。你看他在零陵搞的屯田,几乎就是襄阳的翻版,襄阳的新政是多少人的劳动成果?可是零陵就是他一个人搞出来的,最多加上他那巧思的夫人。就算是他参考了襄阳地新政,但一个人就能做到这些,也确实是不容易地事情。”

法正细细一想,也觉得有些托大了。庞统说得对,他们三人各有长处,在曹冲手下各得其所,所以才配合默契,成果显著。而诸葛亮一个人搞的零陵屯田,虽然规模上不如襄阳,但效果却是不差,有模有样。这才搞了一年,刘备军地军粮问题就得到了很大的解决,武陵蛮打到涪陵来,虽然是以捣乱为目的,但也说明,刘备已经能自保,并有余力挑起仕了。

“不过情势逼人,他再有能耐,终究只有一个人,终究只有江南四郡,他为什么只在零陵屯田?就是因为刘备的军力不足以保护屯田成果,所以他只能在最安全的零陵屯田。如果他占了涪陵,扫清了武陵周边的不安定因素,他就会在武陵也开始屯田了。”

“你是说,他是在试探我们的实力?”法正有些明白了。

“当然,他一定以为我们新得益州,民心未附,一定会有好多事情要处理,这个时候未必有闲心和他较劲,所以他要来试探一下。如果我们退缩,他就可以进一步扩大规模,尽快解决刘备的军粮问题,在四郡站稳脚跟,并且向益州渗透。”庞统奸诈的笑了,“孝直,你信不信,武陵现在已经开始屯田了,他一定会赶在今年春耕之前,派出大量军士开荒垦田,把庄稼种下去。”

法正看着庞统一脸奸诈的笑容,立刻明白了庞统的险恶用心,他哈哈大笑,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指着庞统笑道:“士元,你竟是在利用刘备军屯田,等到了秋天再去收割吗?”

庞统得意的一笑:“呵呵,好说好说,所以说现在动手还早了点,怎么也得等到秋收的时候,我再去打他的秋风,让他白忙一场。”

“你太狡诈了,这种馊主意也想得出来,朴新守如果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一定会骂翻了天。”法正差点笑呛了,他一边笑着一边想,这卧龙凤雏果真是齐名的英才,想出的这点子都和别人不一样,要说政务,显然卧龙要胜一筹,不过要论奸诈,卧龙显然不是这个凤雏的对手。

“也不尽然,不让那些土财主吃点苦头,他们还真以为可以在涪陵一手遮天呢。”庞统不以为然的笑道:“徐家前两天已经服软了,蔺、谢几家也该收拾了。不过我还要等一等,这个时机很重要,时机拿捏得不好,影响差得太大,我还得看看襄阳那边的准备情况,等将军搞的那个什么博览会开完了,我也该动手了。”

法正点头称是,他考虑了一下又说道:“尽管如此,你还是将想法汇报给将军吧,他知道了你的打算,也好安排人员配合,你虽然掌着镇南将军府,可要指挥乐文谦那样的重将,还是由将军亲自下令的好,免得人家有闲言碎语的。”

庞统呵呵一笑,莫衷一是,举杯相邀:“孝直,喝酒。”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法正还没说话,庞统抢先说道:“将军在襄阳搞博览会,你这里可曾准备一些新鲜物事前去参加?益州是天府之国,奇珍异宝向来不少,天竺等地的商人也多,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可就错过了大批的钱财,到时候将军可饶不了你。”

法正一笑:“这个自然要办,我不仅通知了成都的商人、大族,还给将军准备了一个特殊礼物,到时候一定能让他高

“什么礼物这么神秘?”庞统斜着眼睛看着法正。法正神秘的笑了笑:“天机不可泄漏,士元届时便知。”

“你这个法孝直,当真是和张永年臭味相投,连说话神态都差不多,就喜欢搞得神秘兮兮的。”庞统指着法正哈哈一笑,举起酒杯,长吸一口,酒水顺着他的胡须,滴滴答答的流到胸前,一片狼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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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十二节 耿纪

六月初一的襄阳很热闹,准备了半年之久的大汉第一届博览会这个新鲜玩意终于召开了。在襄阳新建成的院落中,琳琅满目的各种稀奇物品摆出了足足十条通道,通道两边都是笑面迎客、热情得有些过份的商家。不过川流不息的人群大部分的注意力并不在此,他们都知道,摆在校舍空地上的东西再好看,再新奇,也不过是比那些根本没有入围,只能摆在襄阳大街上的东西好一点,但也仅仅如此,他们的货物远远不是博览会上最好的——虽然这些东西已经是平时难得一见的稀罕物——最好的东西都在校舍里,蔡家书坊的新书,庞家酒坊最新酿出来的据说值一金一瓮的好酒,蒯家能返老还童、起死回生的药茶,还有列侯木匠刘琮和韩暨等人主持的工学院研究的最新机械,都在一间间的校舍里,分别呈列,有专人讲解。

不过,现在他们只能在外面转转,因为小曹将军正陪着许县天子派来的贵客在参观,闲杂人等必须等贵客走了,他们才能进去一饱眼福,而且为了保证秩序,必须持票入场。这些参观票现在是襄阳最热门的货物,黑市价已经炒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而且还有个问题,不是你肯花钱买到票就能进去随便看,仅仅有票还不行,有些东西你还需要南郡太守刘巴亲手签发的通行证,大有都在传说,那些东西才是最值钱的玩意,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东西,将来不管是哪家得了,想不发财都不行。

远道而来的商人、士子都在猜测着那些要保密的东西是什么,而钦差大臣伏典和侍中耿纪却在这些东西面前目瞪口呆。伏典指着刘琮、周群等人通力合作了大半年才搞出来的浑天仪,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这就是张平子的那个浑天仪?”

曹冲连忙陪笑说道:“国舅学问广博,果然非同小可,一眼就被你认出来了。不错。这就是张平子地浑天仪,是阆中周仲直和蜀郡张南和与刘仲玉、韩公至根据张平子的遗著,花了半年时间研制出来的,国舅可是除了他们几个之外,第一个看到此物的人。”他一边说一边将刘琮拉到伏典面前:“仲玉他们为了研制这个浑天仪,可是花了不少精力,好多机巧,书中描述得并不详细,是仲玉多次试验才有的结果。”

伏典看了刘琮一眼,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他知道刘景升的这个小儿子做木匠是把好手。对诗书却是蛤蟆跳水——扑通扑通,跟他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他直觉的觉得这个列侯木匠就是个手艺人而已,主要应该还是对易经颇有研究的周仲直和张南和的功劳。所以他对憨笑着地刘琮只是假笑了笑,然后就转过身去和荀悦探讨这个浑天仪的妙用了。

刘琮的脸一下子黑了。

曹冲拉着刘琮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别生气。刘琮瞪了一眼伏典的后背,愤愤不平的走到一边去了。他在外面的展台间走了一会,刚刚拿起一株看起来很是奇怪的花前站定,却见许靖被一个东张西望的年轻人拉着。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一见到他,许靖就大声的叫了起来:“仲玉,仲玉,总算找到你了。”一边说着,一边挣脱了那个年轻人的手:“好了,你想见的人就在这儿,别再拉着我了,让我喘口气,唉呀。你这个竖子,跑这么急干嘛,把我这把老骨头都拖散了。”

刘琮有些不解的看着这一老一少,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眉清目秀,看着刘琮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拱手说道:“汝南陈。见过刘教席。”

刘琮连忙拱手回礼:“不知有何见教。”

陈脸一红,欲言又止,回头求助的看了一眼许靖。许靖刚刚喘了两口气,脸色还有些潮红,见陈看他,抬手给了陈一个爆栗子:“竖子,不让你来,你吵着要见刘教席,见到刘教席了。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倒哑巴了。”

陈一缩头。嘿嘿笑了两声,许靖白了他一眼。抚了抚胡须说道:“仲玉,奉宗是我兄长的外孙,年少而孤,长在我家,他跟你一样,对诗书不敢兴趣,对摆弄这些物件倒有些灵性,见过你做的东西后,一直吵着要来向你请教,这次法孝直派人来襄阳参加盛会,他就跟着来了,一到襄阳就找你这个大忙人,这不,今天才见到你。咦,对了,仲玉你不陪着钦差大臣,跑到外面来干什么?”

刘琮有些尴尬地笑道:“伏大人正在和荀先生谈浑天仪,我又不喜欢听那些之乎者也的,就出来转转了,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艺,买点回去给小儿玩。”

许靖一听,连忙说道:“那你指点一下我这外孙,我进去听听伏大人说些什么。”说着,不等刘琮应允,以一种他这个年龄很难得的敏捷飞快的跑了进去。刘琮看着如飞一般的消失地许靖,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陈见他出神,静静的候了片刻,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刘琮才回去神来,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他看了看陈,一时找不到话,便随手指了指那花说道:“奉宗可见过这种花?”

迟时来了精神:“见过见过,这是天竺传过来地花,名为白叠子,在益州也是个稀罕物事,一盆大概要两金的……”

曹冲陪着伏典和耿纪参观了半天,对伏典说的那些话他根本听不太懂,也不想听懂,好在有个学问精深的荀悦在旁边顶着,他才没有丢人。他就觉得奇怪,怎么看到这些东西伏典除了对那个浑天仪赞叹过一番之外,对那些刘琮和韩暨等人费心费力研究出来的机械却不当回事,只是随便问两句,然后就和荀悦去讨论学问了。倒是侍中耿纪,对这些东西比较感兴趣,详细的问了使用方法、工作效能、成本之类问题,因为刘琮不爽跑走了。只剩下韩暨和作坊里几个长相不错、学问还说得过去的后生在解释,把他们忙得团团转。

“将军,这个水排真是个好东西,不知能否在许县宫里装上几架,以后宫里的米也不要人舂了,可以省不少人力。”耿纪笑眯眯的看着曹冲,指着韩暨发明地水排说道。曹冲还没来得及回答,耿纪叹了口气又说道:“少府没钱,能少用一个人也是好地。”

耿纪字季行,扶风茂陵耿家地后人。耿秉地曾孙,名符其实的名门之后。他四十多岁,长相儒雅,说话和声细语的,脸上总带着一丝笑容,看起来很平易近人,不象伏典总是摆着一副学究的面孔。他年轻的时候就有美名,后来被司隶校尉钟繇举为孝廉。曹操的司空府征辟他为吏。曹操很欣赏他,前不久推荐他到朝中为侍中,守少府,也就是天子的管家了,这次跟着钦差大臣伏典一起到襄阳来,就是为了看看襄阳的新政,看看这个小曹将军究竟多有钱。在襄阳住了几日,他被襄阳的繁华给深深地吸引住了,下意识的把曹冲当成了土财主,想要替天子讨点好处。==

“大人何出此言?”曹冲立刻听出耿纪话中的意思了。这是替天子在哭穷啊。

“将军有所不知,初平以来,诸郡战火连连,虽然经丞相大人力挽狂澜,可大汉已经是满目疮痍了。人口凋零,赋税自然就少了。更何况这几年一直没停着打仗,荆州、关中都在打。北边鲜卑又不安宁,丞相府一直捉襟见肘,陛下也不能视而不见,这些年宫内能省的都省了,就连皇后皇子的衣服,都是穿的旧的,要不是将军刚刚送去百匹蜀锦,只怕今年的祭郊皇后还得穿十年前地冕服。”耿纪滔滔不绝的诉起了苦,表面上说天子有多节俭。其实话里话外说的是丞相府对天子有多不厚道。克扣天子的用钱,让堂堂的大汉天子活得跟叫花子一样窝囊。连襄阳的一个商人都不如。

曹冲明白了,敢情他和伏典是各有任务,伏典是来看他的忠心,是精神,而耿纪是来要钱的,是物质,而偏偏这个精神和物质又是相连的,给钱了,当然是忠心,不给钱,那说什么都是假的。

问题是曹冲有些不解,这天子才几个鸟人,要那么多钱?前几天才送过去几十车地东西,他一年半载的应该不缺钱啊,难道就是为了证明一下我是不是忠臣,送钱多就是忠臣?

曹冲没有多问,只是打了个哈哈,说是回去再和刘太守商量一下,到时候一定给耿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耿纪笑眯眯的应了:“将军既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放心你妈个鬼,曹冲暗自骂了一声。当然骂的不是耿纪,而是天子,你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就借着这个机会来要钱了,这哪象个天子啊,直接一守财奴啊,当真是守财奴奶奶教出来地孙子,还是一守财奴。

正在和伏典高谈阔论的荀悦冷眼之间将耿纪和曹冲的话全听在耳朵里,他扫了一眼耿纪地脸色,又看了看曹冲的表情,暗自摇了摇头,连忙走了过来,拱手笑道:“耿大人,你放心好了,镇南将军一心为国,当然不会看着天子困迫。他本想亲自到许县去给天子送些贡物,奈何益州战事紧张,襄阳又在筹办这个我大汉从来没有过的盛会,这才拖延了几日。大人有所不知,镇南将军早就说过了,这届盛会举办之后,评出来的上层物事,都是献给天子的贡物。”

曹冲一听荀悦许下这么大一个诺言,当时就急了,他刚要说话,却被身后刘巴扯了一下衣角。曹冲知道刘巴必有用意,这才将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对用探询的眼光看着自己的耿纪和伏典笑了笑,挤出一脸的直诚。

耿纪和伏典相互看了一眼,满意地笑了:“哈哈哈……伏大人,我说镇南将军一定不会忘了陛下地,如何?将军早就有了打算,我们又何必担心呢,这次伏大人满载而归,陛下一定会什么高兴,伏大人就等着陛下的嘉奖吧。”

伏典嘿嘿地笑了。很有派头的点了点头:“曹将军忠义,陛下没有看错你啊。”

曹冲心里窝火,却又不好摆在脸上,只好哼哼哈哈的跟在后面打着哑谜,他心道,我可没有答应你,是荀悦这个老糊涂答应的,跟我没关系,到时候我不发令,看谁敢给你一个五铢钱。

伏典和耿纪完成了任务。心里痛快多了,说话声音也响了,兴趣也浓了,看着什么都要问两句,看他们那样子,似乎什么都是上层地,都应该在会后搬到许县去,给天子享用。这才是正理。

曹冲心情比郁闷的刘琮还差,他强忍着心中的不快,陪着这两个钦差看完了校舍里的展览,再也没有心思去陪他们胡扯了,随便找了个理由就退了出来。伏典和耿纪心情好,倒也没有计较,反正曹冲又不跟他们谈学问,他们也觉得没什么共同语言,有荀悦陪着就足够了。

荀悦陪了一天,回到襄阳的将军府里。已经是亥时(晚上九点),他一进后院就大声的叫了起来:“来人啦,给我倒点热水烫烫脚。”

话音未落,荀文倩从房里闪了出来,一边上来扶着荀悦。一边笑着说道:“伯父大人,今天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啊,说你不累吧。好象有点不孝,说你累吧,你的声音还这么响,你老人家到底是累呢还是不累呢,我还真有点搞不清楚了。”

荀悦呵呵的笑着,扶着荀文倩的手臂进了屋,一眼就看到曹冲虎着脸坐在那里,他微微一笑:“文倩,我就知道他要在这里等我。我就是再累。也得先把他说明白了才能休息。”

荀文倩笑着白了曹冲一眼,扶着荀悦在床边坐下。一边招呼下人拿水来替荀悦烫脚。“从伯,你可别怪他,他就是这样,有点事弄不明白,这****都睡不安稳。”

荀悦看了一眼曹冲,轻声笑道:“仓舒,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不和你商量就答应了耿侍中那么多东西有些不妥?”

曹冲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可脸上却不好这么说。他相信不管是出于什么样地想法,荀悦这么做,一定是为他好的。只是那么大的一笔财物,几乎能抵得上襄阳一年的赋税,就这么被荀悦嘴一张送出去了,让他实在有些舍不得。

“仓舒,你知道我大汉朝一年的赋税总共有多少吗?”荀悦将两只脚放在热水盆里,由荀小青细细的捏着,舒服得直吸气,笑眯眯的看着曹冲。

曹冲一愣,他摇了摇头,确实不知道大汉朝一年的赋况是多少。襄阳这几年情况不错,但赋税收入也不过是几亿钱,大汉朝有多少,他真不太清楚。

“光和以前,大汉朝一年赋税大概有四十亿钱,支出官员俸禄大概有二十亿,还有二十亿用于其他地事务,不打仗的年景,还能剩下一点,一打仗,就能将几年的积余用光,永康初年段纪明打羌人,用了一年半时间就花去四十亿,他仗是打赢了,可是国库也被他打空了。”荀悦叹了口气,又说道:“你知道少府一年有多少收入吗?”

曹冲又茫然的摇了摇头,照这么说,这大汉朝也就是个空壳子,怪不得越打越穷的,段纪明虽然打了大胜仗,却没有落个什么好,除了替那个昏君桓帝挣了个听起来还不错的谥号。

荀悦说道:“这十几年的事情就不提了,还是说光和年间吧。少府一年大概能收入十几亿钱,多的时候近二十亿,这些钱,都是天子的花费。”

曹冲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也太离谱了吧,皇帝地小金库收入居然有国家税收的一半,就用来供养他们一家子,那灵帝还穷得要西园卖官?

荀悦显然没有看懂曹冲吃惊的意思,他继续说道:“初平以来,陛下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多次挣扎在死亡边缘,几乎饿死在安阳。到了许县之后,虽然日子安稳了些,手头却还是紧张,丞相大人一直说军国事繁,开销很大,对许县的供养一直不佳。陛下的礼服,有近十年没有换了。这……实在有些太让人寒心了,这不仅是陛下地悲哀,更是我大汉的悲哀啊。”

荀悦说起天子在许县有难过之处,神情凄然,痛心疾首,就象天子已经饿死了一样。曹冲却有些不以为然,这些年一直在打仗也是事实,老曹同志虽然掌着大汉的大权,可手头也不宽裕,套用一句台词就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你天子有吃有喝也就行了,难不成还想象灵帝一样荒唐不成。不过这些话他只能自己想想,要是让荀悦知道他地真实想法,说不定要比听到那个谣言还要上火。

“陛下穷怕了,这才会让耿侍中和伏大人来襄阳,向你这个富翁开口,皇帝做到这一步,也算是颜面全无了,你就多给一些给他,也不为过啊。”荀悦希冀的看着曹冲。

曹冲沉默了半天,他虽然估不出来这一下子要挖掉多少肉,但估计肯定不会少于襄阳一年的赋税,这让他实在有些舍不得。他正想着,荀文倩笑道:“从伯放心,既然你都应了,夫君又岂能驳了你的面子。你今天也累了,就好好的休息吧,等半个月之后博览会开完了,一定让钦差满载而归就是了。”

荀悦见曹冲不语,知道他心里舍不得,不过荀文倩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有她的把握,他冲着荀文倩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荀文倩笑着,将荀悦扶倒,然后拉上丝帐,这才依然有些不乐意的曹冲退了出去。

“夫人好大方,一口就送到我襄阳一年的收入,我还要打仗呢,可到哪儿去筹钱?”曹冲懒懒的躺在床上,冲着正在卸妆地荀文倩报怨道。

荀文倩笑了一声,拔去头上地发簪,脱去外面的深衣,穿着一身丝质地小衣钻进帐中,一手拨开曹冲伸过来的狼爪笑道:“你也不想想,耿季行都开了口,你还能躲得过去吗?你可别忘了,你能在益州一帆风顺,可是借了天子的招牌的,如今送他一点钱物,岂不也是应当的事情。”

“一点财物?”曹冲叫了起来:“那至少也得近十亿钱吧?”

“说你傻你还不信,一看到钱,你就一点不象个天才少年了。”荀文倩一边说着,一边替曹冲脱去外衣,将他往里面推了推,取过一把扇子扇着:“从伯不是说了吗,上层的物事送给陛下,这什么是上层的物事还不是由你说了算?你就本着宁缺勿滥的原则,少选一点就是了。至于其他的,你愿意送多少,那就是你的情份了,这样又不驳了天子的面子,又没多花钱,岂不是两全齐美?”

曹冲一愣,立刻又笑了,转过身拉倒荀文倩搂在怀中,在她的樱唇上狠狠的咬了一口:“还是夫人高明,竟想出这等应付的法子,莫不是从伯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荀文倩咯咯的笑着,扭着头躲闪着曹冲贪婪的嘴:“夫君,话虽如此说,你还是和耿大人好好说说,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觉得我们是在糊弄陛下,这后面的仗,还要借着陛下的光呢。”

“好说好说,我明天就去见他。”曹冲嘎嘎的笑着,夺过荀文倩手中的扇子伸到帐外,用力扇灭了青铜灯。荀文倩惊叫了一声道:“夫君,你不坐忘了吗?”

曹冲怪笑一声:“夫君的坐忘已经大功告成,从此可以百无禁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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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十三节 对手

第二天曹冲神清气爽的起来刚练完拳脚,刘巴就登了门。一见曹冲喜笑颜开的样子,他有些发愣:“公子心情……不错啊。”

“还行还行。”曹冲乐呵呵的应道,随手把擦汗的毛巾扔到孙尚香的手里:“子初先生这么一大早来,有何事啊?”

刘巴的精神也不错,这些天他听了曹冲那个百分之八十与百分之二十的理论,改变了以前那种做事方式,把具体的事情大部分都分配给下属,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脸上的气色好了,说话嗓门也亮了。

“公子,昨天仲豫先生答应耿季行的事情,你决定了?”刘巴试探的问道。

“决定了。”曹冲笑嘻嘻的拉着刘巴坐下,把荀文倩的主意一说。刘巴哈哈一笑,挑起拇指说道:“还是夫人高明,我和杨威公两个人想了半夜的主意,夫人张口就来。这个主意好,宁缺勿滥,就是嘛,堂堂的天子用的当然是珍品了。”

两人哈哈大笑,心情畅快。

“大秦商人的那些玻璃杯,给天子送一套,这玩意虽然没什么实用,可摆谱却是个好东西。”曹冲笑着端起茶杯说道:“这也算是体现了皇家的脸色。”

刘巴笑着点点头,又补充道:“不过先得把这二位钦差给说通了,如果他们不满意,陛下那儿还是一抹黑,公子做再多地事也不行。”

曹冲嘿嘿一笑:“子初。这就交给你了吧。给他们准备点新奇玩意,总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不管怎么说,南郡现在也是大汉数得着地富郡了。你这个做太守的,可不能太小气。”

“这个自然。”刘巴一口应承:“公子是襄阳地主心骨。这后面的行程,公子就不要出面了。免得让他们看轻了公子。我和仲豫先生、还有许文休他们几个陪着,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等他们走之前,公子再给他们送个行,这事就算齐了。”

曹冲一笑,也没有反对,他相信刘巴会处理好扬与抑地关系,自己确实也不喜欢和这种官僚在一起,还是在家陪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夫人好。这大夏天地。正是欣赏美景的时候,他才懒得陪着伏典和耿纪到处跑呢。不过钦差大人在这儿。他也不好一句话不说就跑了,总得找个说得出地借口才行。正在他想着什么样的借口比较合适的时候,张松来了。

张松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本来养得圆了的小丑脸又瘦了一些,两只眼睛还是象熊猫。曹冲一见他这副衰样,便有些不高兴了:“永年,又熬夜了?”

张松有些疲倦的一笑:“公子,不妨事,这些天襄阳人太多,仅凭着袭肃和雷铜两个人巡察忙不过来,我只好帮上一把,等这半个月完了,我就可以轻松的休息一阵子了。”

曹冲无奈,只得接过张松手里一堆公文,大略的扫描了一下,自然清楚张松为什么这么累了,这些天襄阳城里城外有近十万人,每一家客栈的每一个床位都住了人,不少客栈连马棚里都有人睡,如果不加紧盘查,很难保证会出点什么,也怪不得张松这么不放心,一定要亲自上阵。

“这是虎士们排查出地可疑人选,都已经查清了身份,没有什么问题。……这是从江南四郡来地商人,共计一百五十二人,我已经让袭肃安排人注意他们了,如果他们老老实实的做生意,就可以赚上一笔回去,如果他们想做点其他地,我立刻就把他们控制起来。::::”张松带着些得意的说道:“从军中抽调的人手用起来就是不一样,我只要交待一下,他们就能办得妥妥贴贴的,效率极高,就算有点意外,也不要象以前一样去调人了,他们可以直接制服了送到我这里来。现在酒楼、妓院、坊间都有我们的人,城外还有雷铜带着四千大军随时应命,公子可放心安睡。”

“有你在,我就放心。”曹冲笑着说道。

张松得意的一笑,又介绍了一下他的安排,最后却皱起了眉头说道:“公子,襄阳城十万人,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人的身份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

曹冲有些意外的抬起头看着张松,心道你这牛也吹得太大了吧,十万人都在你的控制之中?他笑了笑,看着张松黑黑的眼圈,也没有多说什么:“还有这等人,居然能逃脱你的眼睛?”

张松半是恼火,半是向往的说道:“不错,此人就象是专门来考校我们能力一样,他行踪诡秘,多出入青楼、市场、酒肆,天天在我们的人眼前转,就是跟不住他。我派人去了解他,却搞不清他的身份,从哪儿来,来干什么,一概不清楚。他看起来象是精通跟踪之术,颇似军中斥侯,但他的体形又不健壮,看起来甚至有些虚弱,可我派出的军中高手却跟踪不到他。”

曹冲一下子来了兴趣,这襄阳城里居然有这样的高人,倒真是武侠里的高手了,在你面前转悠,就是不让你捉到,以一种老鼠逗猫的心态玩你,实在有些八卦。曹冲拉着张松,详细的打听了他收集到的情报,越听越觉得有意思。此人出没襄阳城,竟象是出入自家后院一样,居无定所,天天在青楼过夜,每天换个姑娘,身边也没有随从,白天就到处闲逛,哪儿热闹去哪儿,看起来是个来潇洒的风流书生,如果不是他那个根本查不出来的背景的话。

“我们好几次都将他堵在死胡同里了,可是进去人搜查,就是查不到他,好象凭空消失了一样。”张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都跟什么接触?”刘巴沉默了半天。忽然插嘴道。

“贩夫走卒。商人书生,他到什么地方都能跟旁边地人熟络起来。问的话题也不出日常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地。”张松挠了一下头:“我本来也没注意到他。是一次有个属下内急,躲在一个墙角解手。眼睁睁的看到他进了一个死胡同,出来地时候就变了一个人。这才开始注意他的,没想到追了几天,却一无所获。”

“口音也听不出来?”

“听不出来,他地口音很杂,我亲耳听到的就有三种口音,颍川话,邺城话,还有一口地道地襄阳腔。”

曹冲想了想笑了:“好了,这件事你不用查了。他这是在耍你们呢。我让邓师傅带几个去看一下。实在不行,就跟他用强。直接抓来不就什么都问清楚了。”

张松一听,恍然大悟,连连拍手叹气。他这些天总觉得这人没有表现出不对的地方,一直想用侦破的手段,根本没想到用强,居然把这么简单直接的法子给忽略了。\\\\\\“所以说你不要太拘泥于细务中,要多出时间来思考一下,不然容易钻牛角尖的。”曹冲笑了笑,转过身对刘巴说道:“钦差那里,就有劳子初了。”

刘巴哈哈一笑:“不妨事,我一定让他们开心而来,满意而归,还又不能让他们掏空了公子的荷包。”说完起身告辞,匆匆的走了。张松汇报完了工作,也起身去忙他的事情。

“夫人们……”曹冲站起身来,大声招呼了一声:“别睡懒觉啦,今天带你们去看真正的大熊猫啊……”

诸葛亮坐在案后,发白地手指捏着手中地军报,恼怒的看着简雍:“宪和,是谁建议主公深入柯郡地?”

简雍有些不解,他是兴冲冲的来报喜的,怎么诸葛亮脸色这么差?刘备向孙仲谋借了郁林和苍梧两郡之后,调关羽任郁林太守,兼护苍梧郡,让糜芳任桂阳太守,赵云带着从苍梧和郁林两郡抽调的人马跟他一起进入柯郡。本来以为会遇到柯本地夷人和大族的抵抗,没想到进展极其顺利,在击溃了几小股夷兵之后,他居然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沿着柯江直入五百里,抵达犍为属国,占据了柯郡老大一块地盘。进展的顺利让刘备都不敢想象,也让他的军粮应该见了底,兵无粮必乱,他立刻派简雍回来找诸葛亮,让他调拨粮草,另外再加快在涪陵的进军速度,他要两面夹击,趁着曹冲在襄阳开什么破博览会的时候,拿下益州南部。

“是主公自己的想法,我们都没有谁建议。”简雍低声说道。其实他并没有说实话,不光是没有人建议,而是有人反对,随刘备出征的赵云就反对,只是刘备没听罢了。

诸葛亮被噎住了,他可不好对刘备的建议说三道四,私下里说说还行,这当着简雍的面是不太方便的。他想了想道:“宪和,你回去之后对主公说,南中地形复杂,不可孤军深入,主公虽然有上万人马,可是不熟悉南中的地形,打起仗来肯定会有影响,请主公谨慎从事。另外路太远了,军粮调拨也困难,最好能在当地站稳脚跟,利用当地的人力物力,需要和那些夷人相互来往,以他的仁德收服那些蛮夷的归服,这不是一朝一日就可以做到的。我这里尽快拿下涪陵,然后就可以调武陵蛮向南支援主公,到时候更有把握一些。”

简雍点点头:“我一定将军师的话转告主公,不过军师还是尽快调拨军粮吧,主公一下子深入五百多里,所带的军粮不足,现在已经日食一餐了。时间拖长了只怕会有不测,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诸葛亮摆了摆手:“这我知道,我立刻调拨军粮由你带走,你先下去休息吧。”

简雍走了,诸葛亮叹了口气,拿起笔准备写命令,却久久没有落笔,他思绪烦乱,有些上火,想了半天又扔下了笔,对一直站旁边不说话的费说道:“文伟。拿地图来。”

费应了一声。连忙拿过一张地图来,不过这地图简略得很。只标出了几条河流,几个郡治。比例也不准,甚是精糙。要是曹冲手下地将领看到了,肯定要把这张地图揉巴揉巴扔了。不过这对于诸葛亮来说,却是个宝贝。他在地图上看了半天,喟然叹息:“文伟,主公心太急了。”

费笑了笑,没有多说,等诸葛亮静了下来,这才轻声说道:“军师,我们把军粮调到主公去,这五百里运下来。就是路上人吃马嚼。也要去掉一半啊。只怕支撑不了多少时候,涪陵又在打仗。那些蛮人天天在催粮,我们才屯了一年田,所积有限,供应不上啊。”

诸葛亮看着费苦笑了一声:“文伟,我何尝不知。我军兵力虽然不少,但粮草却是个大软肋,去年在零陵屯了一年地田,也不过只够五万大军吃一年的。本来和主公说定,他出兵地目的只是占据柯,用一年左右地时间收服那些夷人之后,再用夷兵向北进发,我军随后跟进,现在倒好,他把夷兵打跑了,自己进军犍为了,这……这不是自断后路嘛,那些夷兵熟悉地形,到时候如果绕到他身后去,岂不是……唉——”

费看着地图轻轻的笑道:“南中贫瘠,越往北越是富庶,主公心急也是理所当然,他以为益州新下,曹仓舒又不在成都,庞士元和法孝直又各分其职,相互牵制,正是进军地大好时机呢。”

诸葛亮摇摇头,连连叹气:“他不知道士元的利害啊。法孝直我虽然不太清楚,可他一投入曹仓舒帐下,这才半年多时间,曹仓舒就能放心地让他负责州牧府的事宜,可见此人不是等闲之辈。就说士元吧,他跟着曹仓舒以来,哪一仗输过?西陵那么困难的情况下,他都能出奇兵,破贺齐,斩程普,擒周瑜,连战连胜,岂是……唉——”

“庞士元这么利害,为什么连涪陵的事情都解决不了?我听说曹仓舒手下的兵力有限,他们刚得到益州,主要精力自然要放在蜀郡这些重地,涪陵、柯只怕驻军不会多吧,要不然主公也不会那么轻松的就能打到犍为去。”费有些不敢确信的猜测道。他知道庞统和诸葛亮齐名,号称凤雏,诸葛亮对庞统又这么推崇,如果说庞统太差了,对诸葛亮面子上也不好看。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可涪陵能打成这样,也有马幼常的功劳。”诸葛亮说到马谡,心情好了许多,马谡初次领兵出征,就取得这样的成绩,让不看好他地刘备吃了瘪,对诸葛亮来说,却无形中是个胜利,是个潜在地和刘备的较量中地一个胜利。如果马谡真能成为一个名将,领着重兵在外,那么他以后再见到关羽时,说话的声音就可亮一点了。

“正是。我也没想到马幼常一个书生也能带兵打仗,当时还有些不放心,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有军事天赋,都是军师慧眼识人,非我等可及。”费笑着拱拱手:“佩服佩服。”

“文伟过奖了。”诸葛亮摇摇头:“这些都不顶用,幼常再能打,没有粮也打不起来,那些蛮子贪图的就是眼前的利益,这次把军粮调到主公那里去,对幼常的支援就少了,捉襟见肘啊。唉,要是再给我两年时间,何至于这么难做。”

两人相对无语。

诸葛亮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无可奈何的提起笔来,写了一道公文递给费:“文伟,你到长沙跑一趟,和廖公渊说一下,让他把长沙和江夏的物资都收拢来。江东最近要对付庐江的夏侯称,长沙暂时不会有仗打,关将军又带走了大部分人马,他那里就紧一点吧,熬过这一关再说,等到九月份,零陵和武陵的屯田收了之后,我们就能松口气了。”

费犹豫了一下:“长沙、江夏,只怕物资也不会太宽裕,就算收拢了来,也未必能支撑到秋收以后啊。”

“没办法,剩下的缺口,我去找那些大族去商借吧。”诸葛亮黯然说道。

费欲言又止,看了一眼面色不好的诸葛亮,拿着公文退了出去。诸葛亮独自坐着,沉思了半天,这才提起笔来给武陵太守张飞写了一封信,写完之后叫进一个亲随来,吩咐他立刻用快马送到张飞手中。然后又坐回案前,细细的拟了一个名单,招手叫进一个侍卫来:“去将这些名单上的人都请来,就说我请他们赴宴,有要事与他们相商。”

六月中,就在襄阳城沉浸在一片有财大家发的欢腾之中的时候,诸葛亮和张飞分别在零陵和武陵宴请了当地的大族,向他们商借粮食。诸葛亮比较客气,软硬兼施,许诺秋收之后一定如数奉还,还贴上利息,将来实行和襄阳一样的新政时,借粮多的会给更多的优惠。在他郑重的许诺和隐形的威胁下,那些大族面面相觑,沉默了一阵,还是犹豫着拿起了笔,在递到眼前的认捐簿子上写下了数目。不过零陵的富户少,规模也有限,再加上对未来的恐惧,诸葛亮筹到的军粮实在有限。

而张飞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他把那些大族请来之后,派一队亲卫亮出了刀子,实话实说,老张现在要打涪陵,没粮草了,武陵新屯的稻田还是青的,要向诸位借点粮,你们就看着办吧。

那些大族看着冷眼看他们、不停的将请客的酒往自己肚子里灌的张飞,寒毛直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沉默了半天,推来让去的谦虚了好一阵,直到张飞不耐烦的咳嗽了两声,这才一个个用颤抖的手写下了数目。张飞从了随从手中接过竹简瞄了一眼,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一个瘦瘦的老头跟前弯下身子,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那老头:“一千石,你当打发叫花子吗?”

那老头看着张飞那张白净的面皮,汗都下来了,他抖抖簌簌的说道:“大人见谅,家中确实没有什么余粮了,这一千石,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呢,借给大人这一千石,我家秋收以前,就只能喝粥了。”

张飞呵呵一笑,直起腰来居高临下的逼视着那老头,挥了挥手说道:“来人,到他们家去搜,如果确实如其言,这一千石我都不要,如果不是,那就别怪我老张不客气了。”他忽然停住了笑,那声音几乎是从地狱传来一样阴冷:“全给我抄了。”

那老头一听,几乎要瘫在地上了,他挣扎着起来拉着张飞的衣摆,嘶哑着声音哀求道:“大人,大人,我家真的情况不好啊,前几年刘荆州……不,我说的是刘景升,不是主公啊……刘景升为了抵抗朝庭……不,不……是抵抗曹贼,把江南四郡的粮食都搜走了啊,你不信,你不信问问其他人,我们真是没余粮啊,就是个空壳子而已啊……”

张飞哼了一声,抬腿踢开那老头瘦骨嶙峋的手,不耐烦的说道:“你如果是真的穷,我老张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你怕什么,难道是在骗我老张吗?你们这些人,为富不仁,我老张为你们保平安,浴血奋战,现在没饭吃了,跟你们借点粮都不肯。”他转身看了那些面惊恐之色的富翁们一眼,怒声喝道:“当真以为我老张的刀是吃素的吗?”

大堂里一片死寂,那老头憋得满脸通红,喉咙里咯咯的响了两声,头一栽,歪倒在地上抽了两下,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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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十四节 交锋

六月下,襄阳城外,汉水码头。

“二位大人,这是一点小意思,送给二位大人略表一点心意,还请二位大人莫要推辞。”曹冲虚伪的笑着,向后示意了一下,两辆牛车吱吱咯咯的被拉到伏德和耿纪面前。曹冲拍了拍车上的箱盖,箱子发出沉闷的声音,显示着里面沉甸甸的内涵:“襄阳的一点土产,请二位大人尝尝新,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伏典那张摆了十几天的学究脸终于出了笑容,他老气横秋的,故意不高兴的说道:“将军这是考校我和耿大人的清名吗,我们为陛下办事,来看看襄阳的新政,这是份内的事情。如今看到襄阳的百姓安居乐业,家富殷实,重现我大汉的富强,这些已经让我们开心不已了,回去之后一定向陛下如实禀报,现在你送这两车东西给我们,我们反而不好做人了。将军还是收回去吧。”

曹冲心里暗笑,说你虚伪你还不承认,我倒是真不想给你,可你舍得不要吗?别以为你袭了不其侯的爵位就能大方,你那一大家子吃喝全在那几亩地里呢,现在天子又穷,赏钱根本没有,没有外快可拿,你还大方得起来吗?博览会都结束半个月了,你们俩在襄阳还不走,不就是等我表示表示吗,好容易等到我表示了,你们又装清高了,我真要拿回去,你恐怕要吐血了。他连连拱手说道:“哎呀,伏大人,你这么说,我就无地自容了。襄阳虽然还没有富得流油,这点土产还是拿得起来的。这些天大人多有指点尚书,我是感激不尽呢,就当是我拜师的束吧,等我打完了仗回去拜见陛下之时,还要请伏大人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不吝教诲呢。”

伏典哈哈大笑。抚着颌下的胡须连连点头,挺着胸脯说道:“将军放心。这次刘备侵扰地方,将军不能如期还京述职,也是迫不得已。我和耿大人一定会为将军在陛下面前解说清楚。陛下爱护将军。一定会体谅将军保境安民的一份忠

“那就有劳二位大人了。”曹冲笑着,“大人,本当再留二位在襄阳呆几天。无奈军情紧急,二位大人又急着回去复命,我就不多留二位了。等我打完这一仗,一定立刻赶回京都,向天子请罪。天色不早了,二位大人。还是上车吧。”

伏典和耿纪满意的看了一眼水军战船上长长的车队,再看了看曹冲,又谦虚了几句。一起上了船。战船缓缓的起动了,他们带着曹冲精选出来的贡物,圆满完成了替天子乞讨地任务,开心的回去了。进舱之前,伏典又瞟了一眼拉车地那两头直喘粗气的牛,满意的笑了。

曹冲站在岸边,脸上堆着笑容,远远地朝从船舱里探出头来挥手的伏典摇着手,直到船消失碧水蓝天之间。他才放下了手。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子初,这一下子就送出了五亿钱。真让我肉疼啊。”曹冲倒吸着凉气,有些牙疼。他接受了荀文倩地建议,在挑选货物时,要求十分严格,不过他没想到这次聚集来的东西如此之多,如此之精美,就算是他精挑细选,最后送给天子的礼物还是达到了五亿多钱,这让他很不爽。天子在许县就那么几个鸟人,要这么多钱干嘛?

刘巴的心情却特别好:“公子,算了算了,都已经送出去了,再后悔也没用。反正这次我们襄阳也赚得盆满钵满,你看蔡家、庞家、蒯家、刘家、韩家,哪一个不是笑得嘴都合不拢,我看蔡都督的手这两天都有些不利索,直发抖呢。”

曹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蔡瑁这次是真的赚翻了,他开地那个新酒楼由于有他亲自起的名字“文昌阁”,又有梁鹄的题字,已经成了读书人地梦想天堂,来到襄阳的读书人都以能住到文昌阁为荣,以能到文昌阁喝酒论文为最风雅的事,就算不是读书人,也愿意到文昌阁来装一下风雅,添点文气。这近一个月来就没有哪一天不是爆满的,崭新的墙上,被那些酒后颠狂的文人学士写满了新诗,两三天就要重新粉刷一遍。蔡瑁把这些新诗里文才出众的都编成诗集,每隔几天就发行一本,一出来就被士子们一抢而空。除了酒楼和书坊之外,新式农具的生产任务已经订到了明年,刚起的校舍也已经全部被人预订了。再加上最近娶地一房年轻貌美地小妾,才两个月的功夫,小妾居然害喜了,真让老蔡瑁开心得睡觉都笑醒了。

“子初,襄阳地商业很快就会有大的增长,趁着他们心情好的时候,把新的税法制订出来,真要等他们把钱收到了腰包里再订,他们又要急眼了。”曹冲边往回走,边慢慢的说道:“总之一条,赚的钱越多,税收的比例越大,不能让哪一家独大了,特别是军用物资,千万不能让他们控制住。”

“公子放心,我们已经在准备了。”刘巴点点头道,略带着些得意的笑道:“最准确的数据都在我们的手里,我们的标准针对的是两年之后的规模,暂时不会有人想到他们以后要交那么多税的,一定会不当回事的随手签了。”

曹冲笑了,他对这次襄阳博览会带来的影响也有些估计不足,没想到战乱之后会有那么多的商人来做生意,也没想到益州那些土产、从天竺、大秦转道而来的稀奇物件贵成那样还有人买,看来穷的只是百姓,那些富豪家里永远都不缺钱的。别的不说,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襄阳就那些娱乐消费场所收的税就有上亿钱,而各家作坊卖出的货物还根本没来得及收税,想来也是一笔惊人的数目。他和刘巴、杨仪经过估算后,决定对将来可能产生的暴利行当征收重税,一方面是多收点税,更多是还是防止产生尾大不掉的商户,对整个经济形成不良影响。他可不想自己想办法让这些人富了之后,反过来被这些人卡住了脖子。

“有子初在,我放心得很。”曹冲抬起头。看着天边的乌云:“只是许县,我不太放心。陛下的胃口实在太大了,我怕到时候襄阳背不起,荆州背不起啊。”

刘巴叹了口气。无言以对。他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公子莫急,这等事由丞相府去烦吧,公子现在还是先把江南平定了再说。这几年要打仗。估计陛下解决了手紧的问题之后,一时也不会要得太多的。反正少府早就和大农令合并了,以前是皇室侵吞国家地财物,现在丞相府势大,天子想要钱,也得看看丞相府的脸色。对了。丞相那里,你打算怎么处理?”

曹冲无奈地笑了一声,他其实并不担心陛下的诏书。他担的正是丞相府。曹操虽然说地话并不严厉,可他知道这也许比严厉的话更可怕。本想着抽时间回一趟邺城解释一下,哪知道前两天庞统发来消息,刘备入了柯郡,现在已经打到了犍为属国,他建议立刻派兵南征,防止刘备祸乱南中,引起南中骚动,一定让他站住了脚。这事情就有麻烦了。只是如此一来。要想赶在战前回一趟邺城,时间又太紧了。

“还是先派人去报个信吧。让子建和丞相好好解释一下,等打完仗,我立刻回邺城。”曹冲想了半天,还是不敢对刘备掉以轻心。他已经接到情报,诸葛亮在零陵屯田,效果很不错,现在孙权又和关羽联姻,长沙一带暂时没有危险,关羽调任郁林太守,武陵人廖立调到了长沙任太守。刘巴跟他说廖立这个人很有才,基本上和诸葛亮、庞统是一个层次的人,他自己也隐约知道些廖立地名字,生怕他和诸葛亮一样,在长沙也开始屯田,真要搞上两年,诸葛亮和廖立必然能在刘备手下受到重用,大展拳脚,到时候刘备的羽翼渐丰,再和孙权的关系搞铁了,那事情就可就难办了。现在刘备轻率进军,深入南中,正是打疲他的好时候,如果错过了机会,将来还不知哪一天才能再抓住他兵力分散的败着。

“那还是让刘子明去吧,他这次去许县的任务完成得很不错。”刘巴建议道。

“嗯,就派他去。”曹冲停住了脚步,看了刘巴一眼:“襄阳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带走雷铜所部两千步卒,庞德阎行两千骑兵,你只剩下袭肃地两千人守襄阳,够不够?”

刘巴哈哈大笑:“有什么不够的,现在襄阳四周一点危险也没有,南有满奋威,黄汉升和魏文长,东有文仲业,西有乐文谦,北有陈叔至,我这里是最安全的。原本还担心山贼,现在山中地山民又对公子奉若神明,这两年出山定居的不少,就是在山中的也安居乐业,大部分能温饱无忧。纵使有些不法之徒想不劳而获,别说襄阳还有两千兵,就是那些大族,手中也能凑起一两千人,他们现在都家大业大,哪个不怕山贼来?攻破了襄阳城,最倒霉的就是他们,他们一定会死战的。襄阳四周有不少定居的山民,我手里有公子的手令,一声令下,再建个荆山军都不费吹灰之力,有六千人守襄阳,还有什么好怕的?”

曹冲一笑,看着胸有成竹的刘巴,咧着嘴笑了。这个刘子初,果然是个强人,自己当初把他给拉过来,确实是捡了个大便宜,没有他地襄助他现在看着巨大地商机也只能望而兴叹,没有刘巴那种变态的计算能力和经济思维以及娴熟地行政能力,他肯定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既然如此,那我就即刻起程,赶赴江陵,刘子明去邺城的事,就由你来安排吧,我准备的东西都在夫人那里,你尽管找他去拿。”曹冲飞身上马,那匹乌丸名驹嘶溜溜一声长嘶,转了几个圈,奋蹄欲行。曹冲勒住马缰,回身对刘巴说道:“子初先生,就此别过,千万保重。”

刘巴拱手作别。曹冲一声呼哨,带着孙尚香、邓艾等人和二百虎士飞驰而去。城南,郝昭带着八百铁甲军,庞德、阎明带着两千人马,早就相候多时,一见曹冲到来。立刻上前行礼。

“令明,彦明。在襄阳呆了这么久,没有丢了身手吧?”曹冲一看到庞德和阎行两个就笑道。

这两个骑兵骁将因为马超韩遂造反的缘故,在襄阳缩着脑袋做人已经两年了。阎行倒还无所谓。他跟韩遂反正有仇,韩遂造反,他因为有曹冲罩着。没有受到牵连,心里倒是盼着曹丕能在关中把韩遂干掉,虽然遗憾没有亲手干掉韩遂,不过总之是报了仇了。而庞德就不一样了,他和马超有上下级关系,以前交情也不错。听说马超造反,马腾和马休、马铁因此被关进大牢,差点斩首。他又气又急,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襄阳,生死由命。虽然曹冲没有任何表示,甚至对他们的供给也一点没有克扣,但他们都觉得,马超之乱平定之前他们估计是没机会再跟着曹冲上战场立功了。没想到休息了两年之后,曹冲再次起用他们,还把他任命为他的亲卫骑。号曰龙骑。这让庞德和阎明两个喜出望外。一听到消息,立刻就将两千铁骑拉出了营盘。随曹冲南下。

“多谢公子关照,我们在襄阳过得很不错,就是多长了几斤肥肉,只怕跟不上公子的步伐了。”庞德爽朗的一笑,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

“嗯,胖是胖了点,不过精神不错,在马上跑两天,就能恢复原样了。”曹冲笑着用马鞭点了点庞德身后的那员小将:“这就你儿子庞会?”

庞德将庞会拉到曹冲马前,抬手用马鞭敲了一下庞会的头盔骂道:“竖子,看到公子也不知道行礼,傻了么?”

庞会一缩脑袋,呵呵一笑,拱手施礼大声叫道:“庞会见过公子。”

曹冲见庞会声音洪亮,身材魁梧,跟庞德象是从一个模子里脱出来地,心中喜欢。他也早就听说庞会武技很不错,骑术也精湛,深得阎明用骑兵的心法。不仅如此,他还把阎行地女儿给拐上了手,比起庞德来,他多了一分狡猾,是个为将的好料子。曹冲对他早有招揽之意,如今正是大好时机,便笑道:“令明,让令郎跟着我吧,如何?”

庞德吃了一惊,连忙应道:“能跟着公子,那是他的福份,庞德岂有不允之理。”转过身又狠狠敲了一下有些犯傻地庞会头盔:“竖子,还不谢过公子。”

庞会这才惊喜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庞会愿随公子鞍前马后,唯公子马首是瞻。”

曹冲俯身笑道:“好了,快起来吧,到军中去挑一百名勇士,跟着我征战沙场。”

“诺!”庞会吼了一声,站起身来对庞德、阎行嘻嘻笑道:“阿翁,岳父大人,把你们的亲卫骑给我吧?”

“给!”庞德和阎行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说道。庞会喜笑颜开,冲到骑兵阵中吼了一嗓子,立刻有一百骑兵冲出队列,单独排成两列,羌兵曹善兴奋莫名地排在第一个。

“走——”曹冲一转马头,第一个冲上了官道,随后三千骑士紧紧跟上。

这次曹冲是去打刘备,所以没带上大双小双,随身侍候就由孙尚香带着她的二十女卫负责了。不过孙尚香显然不是一个家庭主妇的合格人选,她最大的兴趣是带着她的女卫在前面放马奔驰,偶尔弯弓射个受了惊吓窜到官道上来的傻兔子之类地,而不是老老实实的呆在曹冲身边。直到急行军了一天,她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带着女卫回到大帐。曹冲已经在河里洗了澡,正披散着头发和郝昭、庞德等人商量事务。一见孙尚香一手拎着一只兔子,一脸灰尘地回来,他忍俊不禁的笑了一声,挥挥手道:“看你脏得象个泥猴子,快去后面的水潭里洗洗吧,那边挺僻静的,水也干净。”

孙尚香不好意思的看了曹冲一眼,吐了吐舌头,带着孙颦等人匆匆的去了水潭,她本想随便洗一洗,可在水的倒影中看到自己黑乎乎的脸,又换了主意,让人看着四周,跳进清凉的水里痛痛快快地裸浴了一把。等她洗完回到帐中地时候,曹冲已经议完了事。正倚着书案看书。

“洗完了?”曹冲瞟了一眼孙尚香,随口问道。顺手将案上一盆肉推到孙尚香跟前:“这是你打的兔子,用西域来地香料烤地,你尝尝。味道很不错,再配上点葡萄酒,简直是人间美味。可惜啊,没有啤酒,要是来两杯生啤,那才叫爽呢。”

“洗完了。”孙尚香凑到曹冲身边,探过头看了一眼曹冲手里的书,吃吃地笑道:“啤酒是什么酒啊?”

“呃——”曹冲一愣。这才知道随口说了错话,这三国哪有什么啤酒:“是……一种很好喝的酒,可惜想不起来在哪喝过的了。”

“且。”孙尚香皱了皱鼻子:“有好吃地也不告诉我。你不会是因为我没有侍候好你生气了吧?”

“生气?”曹冲嗤的笑了一声:“要跟你生气,我早成气包了,快点睡吧,野了一天,明天还要赶路呢。”

“嘻嘻,你也睡吧。”孙尚香扑到曹冲的背上,夺过曹冲手中地书:“别看了,睡吧。”

曹冲享受着背后的温柔,一手夺过书。一手将孙尚香揽过来。横抱在腿上:“你别闹,这是子建新作的铜雀台赋。父亲亲口夸了的,写得实在太好了,我念给你听听。”

“听什么听,不就是之乎者也吗,我才不想听,我要听你唱歌。”孙尚香嘻笑着和身扑了上来,骑坐在曹冲胯上,撅起嘴唇“扑”的一声吹灭了旁边的灯台……

两日后,曹冲一行到达江陵,黄忠出城十里相迎。夷陵守将魏延魏文长也来了,他带着一些压抑不住地兴奋,对着曹冲躬身下拜:“公子,魏延可是两年没见过公子了,心里实在想念得紧。”

曹冲微笑着打量着魏延:“文长,在夷陵的仗打得不错,袭肃一提到你就赞不绝口,对面的张翼德如今也知道你地利害了吧?”

魏延摸了摸头,嘿嘿的笑道:“公子,那一两千人的仗,实在没什么意思,我就盼着跟着公子后面打大仗呢,最好象西陵那样的四五万人的大仗才有意思。不瞒公子说啊,这段日子,可把我和玄玉憋坏了。”

曹冲哈哈一笑:“好了,好了,知道你心痒痒,上次看到我没有说,今天总算说出来了。走,咱们进城去,你跟我说说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魏延大喜,跳上马跟在曹冲身边,将上游传来的情报轻声的告诉曹冲。益州水军在老将严颜的带领下,已经到了白帝和乐进会合,只待一声令下,就开到夷陵,载江北的曹军过江作战。益州水军船虽然不少,但士卒久未作战,打起仗来未必是刘备水军和江东水军地对手,但运运人和粮草还是绰绰有余地。

“你的疲兵之计用了这么久,应该把张翼德迷惑了吧?”曹冲一边走,一边轻声笑道。

“那当然。”魏延有些小得意地笑道:“斥侯回报说,开始的时候他还挺紧张,在沿江加强的防备,后来搞的次数多了,他又知道我收集到的只是一些打渔船,也就不当回事了,最近涪陵那边战事紧,他已经把人马大部分调到那边去了,看那样子,好象是要全取涪陵,不想再小打小闹了。公子,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啊。”

“当然,要不然我会把襄阳、益州的兵力基本都抽调到这里来吗?”

“那就好,那就好。”魏延兴奋的搓搓手:“这次别让我再守城了吧,我想跟着公子去江南走一趟。”

曹冲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魏延,面无笑容,魏延一愣,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了:“公子……还让我守夷陵?”

“不用急,我自有安排。”曹冲故作深沉的说道:“你只要听命令就行了。”

“诺!”魏延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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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十五节 邛杖

“你是刘季玉的小儿子?”曹操随意的斜倚着书案,一边就着身后高大的青铜灯台看着手中曹冲写来的书信,一边随口问道。

“正是。“刘阐肃手站在他的面前,低着头,恭声应道。

“现在在仓舒手下任何职啊?”曹操揉了揉眼睛,有些失意的叹着气,曹冲虽然把字写得很大,很工整,可是他还是觉得看起来很吃力。到底是年岁不饶人,五十五岁的他总觉得目力不济,眼前的字总是虚影重重,看不到一会儿就觉得眼睛酸痛。还是年轻的时候看书太累了留下的毛病,那时候为了注孙子兵法,他经常在灯下看书到半夜,兵法是注成了,他的眼睛也看坏了。开始只是看不清远处的东西,现在年纪大了些,连近处的东西也看不清了,实在是伤脑筋。曹冲这封信又写得特别长,他在信里详细的介绍了取益州的经过,包括当时的策划和后来的实施情况,一直说到刚刚结束的襄阳博览会,他不厌其烦的用一种接近口语的直白文笔写来,倒不象是书信,而象是面对面的向曹操汇报一般。这封信有厚厚的一叠,比起蔡氏书坊印出来的诗集不遑多让。

曹操看得津津有味,有好多事情他其实早就知道,但他还是喜欢曹冲用这种很口语化的文字再给他讲一遍。可惜眼睛实在不方便,才看了几页纸,他的眼睛不舒服了。

“承蒙将军大人错爱,晚辈在将军帐下任一从事。”刘阐见到曹操不住的揉眼睛,连忙上前半步:“丞相,我来之前,将军关照过,如果丞相大人看书目力有些困难的话,可以用他为丞相准备的眼镜试试,或许会有些帮助。”

“眼镜?”曹操有些好奇的说道,他指着案前由刘阐带来的一个大木箱:“你把这个什么眼……镜找出来。让我试试看是不是有用。”

刘阐连忙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一个装饰考究的锦盒,“啪”的一声打开锃亮的小铜扣,出里面垫着地一层大红丝布,丝布上静静的卧着两片用金丝连在一起的两只亮晶晶的水晶片,水晶片在旁边的灯光映射下,发出柔和的光。

“这就是眼……镜?”曹操笑了,接过锦盒,伸出两根手指拈着中间的金丝。轻轻的将眼镜举到眼前,宛尔一笑:“做工沉朴,光华内敛。仓舒还真是用心。”

刘阐笑着说道:“将军大人为丞相筹办礼物,自然要用心的。丞相,请将此物夹在鼻梁之上,再看此信,定能有意外之喜。”

曹操有些不信地“哦”了一声,半信半疑的将眼镜夹在鼻梁上,伸手拿起书信再看了一眼。不禁“咦”了一声,连忙伸手取下眼镜,又看了一眼书信,然后又戴上,重复了两次,这才哈哈大笑:“好,好。好,此物果然神奇,老夫这下子连蚊子腿都能看到了。哈哈哈……不错……不错。”

刘阐见曹操心情大好,微微一笑,又打开一只细长的锦盒,从中取出一支细长地竹杖,双手捧着送到曹操的面前:“丞相,这是将军亲手做的邛杖。将军说有一年多没看到丞相了,心中十分挂念,接到丞相的命令后,他本想在盛会之后亲自带着这些东西回邺城来。承欢于丞相膝下。奈何江南不安,只得拖延些时日。还请丞相体谅。这支邛杖,是将军花了三天的时间做成,上面有将军亲手刻的字,是送给丞相以备将来见到将军时用来责罚他的。”

曹操戴着眼镜,接过削磨得极其光滑地邛杖看了一眼,只见邛杖上刻着两行小字:“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他不禁一乐,刚要说话,却见杖端有一点暗红,与杖身的斑纹不似,颇为显目,他细看了看,觉得这好象是血滴,不免笑道:“这是邛杖中的名品血泪吗?”

刘阐闻言探过头来看了看,摇了摇头说道:“丞相,这不是什么邛杖中的血泪斑纹,这血斑是将军大人印上去的,他听说为亲人做杖,滴血其上,邛杖方有灵性,如侍亲旁,所以他用那柄百炼神刀,刺破了手指,在这支邛杖上留下了这滴血斑。”

曹操一愣,手僵了片刻,脸沉了下来,啪的一声将竹杖拍在案上:“胡闹,这些鬼话他也信,倒是越活越笨了。”

一直在他身旁的曹植连忙凑了过来:“父亲,这也是仓舒地一片心意,父亲何必生气,有张机大师在襄阳,他不会有事的。父亲如果气坏了身子,仓舒知道了,岂不是难受不已。”

“哼,这孩子……”曹操叹了口气,大手在竹杖上轻轻的抚摸着:“他地心意我岂有不知之理,只是这些虚妄之事,又何必去信,白白伤了自己。你给我写封书信给他,这种蠢事,下次再也不准做了,否则等他回来,我真要用这支邛杖敲他的小腿了。”

“诺,我一定写信给他。”曹植和身劝道:“父亲还是消消气吧。”

曹操伸手将邛杖捏在手中,在地上轻轻的敲了两下,邛杖发出清脆如玉的声音。曹操微微一笑,对刘阐说道:“邛杖果然是天下闻名,质坚而轻,声如振玉,难怪能远销到大秦。怎么样,这次襄阳的这个博览会,仓舒挣了多少钱?”

“回丞相,准确数字还在统计之中,下属来时尚未能得知。不过听将军和刘大人估计说,总收入当在五十亿左右。”刘阐略带着些得意的笑道。

曹植一听,惊得瞪圆了眼睛:“百亿,有这么多,顶得上我大汉朝一年的赋税了。”

“这有什么稀奇,不闻太史迁说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吗?”曹操一点惊讶也没有,白了曹植一眼说道:“你就是喜欢些诗文歌赋,一点经济之道也不通,这就大惊小怪了。”

曹植有些尴尬的捏了捏鼻子,嘿嘿一笑。曹操也不说他,回过头对刘阐说道:“他送了五亿钱给陛下。准备交多少到丞相府啊?”

刘阐回道:“这个下属不知,不过将军说了,这次虽然挣了不少钱,但一来江南还要打仗,二来襄阳诸始要开销,水师还在重建,都是要花钱的事情。此外将军听说关中战事紧张,河东郡赋税钱粮供应不上,他想请示一下丞相府。如果可以地话,他可以从襄阳、益州大族手中购些军粮,直接运往关中。这样可省得来转运,省下来地钱可以多买些粮送去。”

“他购粮到关中?”曹操沉吟了一下:“他准备送多少粮到关中?”

“将军说,现在江南要打仗,钱财消耗甚大,他一时也抽不出太多,能支援关中的最多也就是一千万石左右。”

“一千万石?”这次曹操都有些惊讶了。一千万石,那可是能供关中五万大军地吃三年的粮食。按现在地数价算,这可是接近十亿钱,他送天子五亿钱都心疼得要命,怎么会舍得送十亿钱给曹丕。他这是想什么心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曹操不免有些怀疑曹冲的用意所在。

“将军说,他希望这些粮食能解大公子燃眉之急,安心打仗。不急于求成,稳扎稳打,彻底平定关中。”刘阐不急不缓的接着说道。语气平静,一点邀功的成份也没有。

“我知道了。”曹操向后倚在书案上,摸着邛杖沉默了好久。

刘阐又回了一些话,悄悄的退了出去,他没有看曹操的脸色,但他从曹操说话的语气,感觉到了一种异常。出了门,他不为人注意的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抬头看了一眼耀眼地太阳。自我解嘲的说道:“这天真是热得很。天威难测啊。”

“子明。”曹植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刘阐拱了拱手:“丞相说子明应答得体。赏子明绢十匹,请子明随我去领。”

刘阐一听,连忙回礼:“谢丞相大人赏赐,有劳公子带路。”

曹植笑了笑,领着刘阐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子明年纪轻轻,应对有节,实在是不容易啊,跟子明一比,我真是无地自容。”

刘阐笑道:“公子何必如此自谦,将军说过,公子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文豪,我大汉地文章,要靠着公子的才气树立一座能传千年的丰碑呢。阐和公子比起来,不过是萤虫之光罢了,不用百年,身死名即灭,何足挂齿。公子的铜雀台赋,如今襄阳的三岁小儿都能背上几句呢。”

曹植一听刘阐这么说,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脸有些微红,呵呵的笑着,摇了摇手道:“子明过奖,文章不过是末技罢了,哪里能有这么大地作用,不过是仓舒为他这个不成器的兄长脸上贴金罢了,子明不必挂在嘴上,羞杀人了。”

刘阐微微一笑,随口说些曹冲在襄阳的事情给曹植听,曹植听他说起来曹冲在襄阳讲述浑天仪,演说天象,将精研易经的周群等人震得目瞪口呆的事情,也不禁大为赞叹:“仓舒真是出人意料,也没怎么看他读易,怎么对天象也如此精通?”

“公子是天才,可以举一而知十的。”刘阐笑道。

“是啊,他真是天才,我自诩小有心计,可跟他比起来,就差得远了。”曹植叹惜道:“我有时都怀疑,他不写文章,是不是怕写了文章,我这个做兄长的就无立身之技了。子明,仓舒最近在打江南,准备可充分啊?有没有什么需要丞相府帮忙地,我可以代他转告丞相。”

刘阐笑着拱拱手:“公子,将军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两万兵有两万兵的打法,十万兵有十万兵的打法,能得到丞相大人地支援,自然是好事。可如果丞相大人这里实在不趁手,公子也不敢强求,只是要多费些时间罢了。”

曹植点点头,抬起头看着天空飘浮的白云自言自语道:“他现在该到了江南了吧?”

曹操站在书房里,拄着手中的邛杖,挺立在巨大的地图前,他紧紧的盯着和涪陵相邻的武陵郡,用手中的邛杖点了点:“武陵,宜将余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就是武陵,终于可以雄师百万过大江了,刘玄德,这次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马谡微皱着眉头,紧握着手中的长刀,坐在一块大石上闷声不语,两个亲卫将一张帛制地图铺在他面前的平地上。小心地用手压着地图地四角,生怕地图被强劲的山风吹起,扰乱了马谡地思路。沙摩柯一脸的不解。高大的身躯就是蹲在地上,也比马谡矮不了多少,他一会儿看着地图。一会儿看看马谡,实在不明白这么简单的几条线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马谡这个聪明人会看半天还不动身。

马谡到了沙摩柯寨中之后,带着武陵蛮军深入涪陵郡界,和现在主掌涪陵军事的朴敢打了几仗,互有胜负。但他却越打越觉得可疑,对面地朴敢象是冤魂一般。缠着他不放,但又很少跟他硬碰,经常是他带着人绕了好多弯终于把对方堵在山沟里了,却发现堵住的只是那些涪陵大族的私兵,而朴敢地白虎军却已经逃之夭夭。当他要全力击杀那些私军时,白虎军又不时的会从他的侧翼或背后冲出来,骚扰一下。然后又消失在群山之中。几次仗打下来,他虽然取得了一些胜果,却发现白虎军其实伤亡有限。杀伤最多的还是那些私军,最显著的一次就是几乎全歼了徐家的私军五百人,险些连徐家的下任族长都给干掉。

他觉得很可疑,经过分析之后,他认为这是朴敢和彭利用他们在铲除涪陵地豪强,所以改变了策略,他派人去跟那些大族联系,劝说他们和自己合作,剿杀白虎军。这样他有战功。而那些豪强也可以保住他们的利益。那些豪强果然被他说动了心,前几天谢家就派来了人和他接触。透了白虎军的行动布置。

马谡决定将计就计,他决定象上次包围徐家私军一样,这次把和朴敢一起来的谢家私军围住,诱骗朴敢来救,等朴敢进了包围圈,他再和谢家私军一起,反过来吃掉白虎军。现在他正在考虑的,就是在哪里设伏,又不让朴敢生疑,又方便谢家到时候反扑朴敢。

“精夫,白虎军现在到了哪里?离我们还有多远?”马谡转向沙摩柯,探询的问道。

沙摩柯伸出粗大的手指,在地图上指了指:“在这里,离我们大概还有十五里,谢家地军队在前面,留我们大概十里。”

“那好,精夫马上带两千人就在前方五里的沙道沟埋伏,我带剩下的五百多人迎上去,和谢家打一仗,然后把他们引到沙道沟。精夫到时候冲出来,将谢家合围。不过你要记住,打谢家是假,打后面地白虎军是真。一旦白虎军到了,你就放开口袋,从两翼包抄过去,截断白虎军的后路,将他们逼到沟里来。”

沙摩柯有些不解的说道:“马军师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前进,而不是立刻回头杀出去?”

马谡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白虎军只有一千人,后面的范家跟他们一直面和心不和,如果见他们被围,一定不会来支援,朴新守也不会指望他们来支援。而谢家也被包围在里面,只能死路求生,努力作战,反而更可以信任,所以他一定会来会合谢家向前杀,他们合兵一处有一千八百人,要杀过我这五百人的堵截,相对来说要容易得多,所以他一定会向前。”

“哦。”沙摩柯有些明白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他一定会来救吗?”

“这就要看精夫的仗打得怎么样了。”马谡吩咐道:“精夫一定要打得猛,打得真,不能让人看出破绽,要让后面的白虎军觉得,他们再晚来一步,谢家就要全军覆灭了。他们虽然想灭了谢家,却不会做得太明显,一定会来意思一下的。到时候精夫带人抵抗一阵子,就放他们进来,不要贻误了战机。”

“行,就听你地。”沙摩柯扔到嘴里地树枝,拍拍大手站了起来,呵呵的笑道:“这次要逮着白虎军,我一定要把朴敢那小子抓起来打他十几鞭子,让他以前看我不上眼。”

马谡皱了皱眉:“精夫不可意气用事,有什么事等抓住他再说。”

沙摩柯有些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转头就走。他觉得马谡聪明,打仗有一套,就是有些太嗦,什么都要说得很细,好象他什么也不懂,都要他来教似的。他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也没听说过什么孙子、儿子的兵法,可他到底是一方豪强,在武陵的寨子里,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手下四五千人,在这武陵蛮里,那可是最强的,还要听他一个胡子还没长齐的小子哩巴索吗,再说了,马谡刚来的时候啥也不懂,打了个大败仗,损失了他上百人,就连马谡的命,还是他救的呢。

“军师,我先去埋伏了,到时候看我的暗号,你再跟上去。”沙摩柯的大嗓门在山谷里回响,震得马谡的耳朵嗡嗡直响,马谡苦笑着挥了挥手,回头命令剩下的五百多人准备。他又看了一眼地图,这才命人将地图收起来,双手抱膝坐在大石上,眯起眼睛将作战步骤又回想了一遍。

他刚到涪陵来的时候,看着沙摩柯的人十分开心,一心想着建功立业。这些蛮人都很精壮,比起主公手下的亲军也不差,而且更让他开心的是这些蛮人头脑简单,你说让他向前冲,他连为什么都不问,就嗷嗷的向前冲,听话得让你不敢相信,有这样一支军队,想不建功都难。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蛮人是听话,可也分听谁的话,沙摩柯说一句,他们屁都不放一个就去执行了,可他马谡说一句话,他们也是屁都不放一个,可是他们也不动,就象没听到一样,就连沙摩柯本人都有些不理不睬的。

他很恼火,甚至想用军令斩几个立威,可后来一想,还是压下了怒火。他和沙摩柯仔细分析了情况,诱之以利,晓之以理,总算勉强说服了沙摩柯,然后和朴敢打了几仗。第一次和朴敢对阵,号令一起,那些蛮兵虽然嗷嗷的冲了上去,却被严阵以待的白虎军一阵弩箭射倒大几十个,然后再冲,又是几十个,这时候蛮兵们乱了,沙摩柯慌了,拽着他问怎么办。就在他搜肠刮肚的想兵书上怎么说的时候,朴敢指挥着人冲了上来,十人一个小阵,很快就冲破了阻击阵形,几乎将他阵斩,亏得沙摩柯身高力大,挟着他匆匆走脱。夜晚,他在蛮人的怀疑的眼光中,躲在草窝里总结自己失败的苦酒,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在兵书上学的那些东西和实际的作战差得太远,具体的问题在兵书上根本没有讲解决办法,只能靠自己去悟,去学,在胜利和失败之间总结用兵的真正心法。

随后的几战中,他慢慢摸到了点门路,从对面的白虎军战阵中体会到了用兵的基本方法,仗越打越好,后来居然能和白虎军过上两招了,甚至有的时候还能占点便宜,而几乎全歼徐家私军的那一仗更让他信心大增,整天如痴如的沉浸中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探索之中。

今天这一仗,是他用外交手段配合军事手段的初次尝试,目的就是要把朴敢这只白虎给逮住,消灭了白虎军,他就可以正式给孔明兄写信,报告他的更大的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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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十六节 埋伏

沙摩柯很快就来了消息,他们这几个月一直在涪陵转悠,对附近的地形已经比较熟悉了,不到片刻的功夫,两千蛮子就消失在两侧的山崖之上。马谡一跃而起,带着五百蛮兵大喝小叫的沿着山谷冲了出去,迎面和急奔而来的谢家五百私军相撞,顿时间鼓声大起,杀声震天,两军搅到了一起。热火朝天的假打了一刻,马谡一声呼哨,大旗一挥,率先跑了。谢家五百私军大声吆喝着,跟着冲进了山谷。谢家军刚进了山谷,两边崖边杀声四起,沙摩柯带着人将山谷堵住,包围了谢家军。

“马大人,我这可是按照约定把人引到山外了,能不能抓住那个姓朴的,就看马大人的手段了。”四十多岁的谢家头人一把扯下头盔,大口的喘着气,一边命令亲信立刻回头向朴敢求援,一边笑着对马谡说道。

马谡长刀入鞘,上前拱拱手说道:“头人真是信人,依约而来。你放心,朴敢只要进了谷,这一千白虎军就算是没了。我这里布下了两千五百人,再加上头人的五百人变起胁下,朴敢再厉害,也防不胜防。”

谢家头人一**坐在马谡面前的大石上,拍着大腿笑道:“这样才好。这个巴子太欺负人了,还有那个彭永年,简直是坏透了。要钱要粮,还不用心打仗,我们出兵帮他,他倒好,借着马大人的刀来宰我们。真是岂有此理,亏得马大人好意,要不然啊,我们这涪陵的几家迟早都要跟徐家一样,被他挨个的给收拾了,到时候,这涪陵就不是我们的涪陵,而是他的涪陵了。”

马谡微微一笑:“曹贼奸诈,这个曹仓舒也是诡计多端。他们用的人也都是些狡诈之徒。我家主公刘荆州仁义满天下,才是真正的明主,头人能弃暗投明,这才是识时务的俊杰。”

谢家头人呵呵一笑,心里不屑,嘴上却跟着奉承了两句,然后话风一转:“马大人,其他地事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先收拾了白虎军再说。按大人说好的,军械归我,衣甲归你。俘虏也归你,你答应我的那些钱粮……”

马谡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消灭了涪陵的白虎军,我军入了涪陵,答应你的钱粮立刻奉上,将来还有更大的好处。不过现在还请头人先回本阵。小心做出攻杀的模样,免得被朴敢看出破绽,这厮虽然不识字,却知道一点兵法,进谷之前,必然会让人进来试探一番的。如果被他识破,不仅此次徒劳无功。只怕头人回了涪陵,事情也不好交待。”

谢家头人点点头,拱手作别。回到自己阵中。指挥士卒布成一个防守阵形,面对着围上来的武陵蛮极力防守,双方有攻有守,喊声震天,却没有太多地实际接触,士卒们虽然拼得很凶,伤亡却着实有限,但远远的看去,却杀得着实难分难解。

他们布下了一张大网。就等着朴敢那只白虎自投罗网。

“你家头人中伏了?”朴敢不相信看着那个回来报信的谢家亲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这个谢家亲随一脸地血污,说话时不停的喘着气。摇晃着身体,看起来真是累得够呛。他弯着腰狂喘了一阵,这才说道:“大人,我家头人一时大意,被那个姓马的引进了山谷,刚进谷那个沙摩柯就从两边的山上冲了下来,将我家头人围在中间,他们有一千多人,我们头人只有五百人,支持不了多少时间,请大人向前打通谷口,接我家头人出谷。”

“你看清了?他们确实是一千多人?”朴敢不急不路躁,稳稳当当的问道。

“这……确实是一千多人,从旗号可以看得出来的。”那个亲随犹豫了一下,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

朴敢翻了翻眼睛,看了一眼站一旁的袁虎,又问道:“那最开始出来和你家头人对阵地是谁?有多少人?”

那个亲随见朴敢越问越细,心里有些慌了,他来的时候马谡和头人可没有告诉他这么多东西,只是说让他告诉朴敢他们中伏了,让他去救。没想到朴敢虽然年轻,却不鲁莽,听到消息还能这么冷静的问这么多问题,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他不敢信口开河,想了想说道:“大概有四五百人,看将旗好象是个姓马的。”

“马谡?”朴敢一听对面是马谡,更加小心了。马谡和他打过几次仗,第一仗虽然被他打得很狼狈,几乎被他生擒,可是后面几仗是越来越难对付了,朴敢自己碰上都不敢掉以轻心。他一听谢家头人这么轻易的就被马谡引进了山谷,立刻火了:“你家头人是怎么回事,既然知道对面是那个马谡,怎么不小心点,你们五百人,他们也是四五百人,兵力相差并不大,那些武陵蛮战斗力又强,怎么可能一击即溃?他真以为他是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啊。”

那个亲随满头大汗,连连应是:“我家头人立功心切,一时失察,现在已经陷入包围,还请大人立刻前去解救,迟了我家头人可就危险了。”他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朴敢面前,用力的在地上磕着头:“大人,大人,请快点兵,救救我家头人。”

朴敢看着那个亲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自己的战靴,不免有些厌恶的踢了他一脚,抽出自己地腿:“起来起来,你难道要我跟你家头人一样,冒冒失失的冲进去,然后被他们一起包围起来吃掉?”

“大人,大人,他们只有一千多人,你和我家头人加起来有一千五百人,一定能打破他们的包围的,怎么会被他们吃掉。”那个亲随一听朴敢的意思还在犹豫,不由得的有些急了,膝行两步上前又要抱朴敢的

“滚蛋!”朴敢有些恼怒的飞起一脚,踹了他一个大跟头:“老子打仗要你教吗?你个猪头也不想想,你看到一千人他们就真的是一千人吗?那个沙摩柯手下有四五千人,他出来打仗,就算前几次有点损失。现在手下至少还有两千多人,你们只看到了一千,那还有一千多人在哪儿?一定是埋伏起来等我们了。老子现在冲上去,岂不是也跟你家头人一样中人家埋伏?”

那个亲随一听,也觉得自己地谎话有些不妥,不敢再多说,生怕露出更多地破绽引起朴敢的怀疑,只是哀求不止,做出一封心急如焚地样子。

朴敢没有多看他。回头命令手下人戒备,将袁虎拉到一边说道:“虎子,你说怎么办?这明显前面有伏兵。我们是救还是不救?”

袁虎沉吟了半晌:“不救肯定是不行的,回去之后没法向那几家交待。但现在去救,我们的把握也不大,不如等后面的范家上来了再说?朴敢看了他一眼,扑哧一声笑道:“也好,范家也有五六百人,我们抱在一起一共有两千多。就算前面有埋伏,他也吞不下我们。再说了这个姓谢的一直对我们阴奉阳违,让他吃点苦头也是好的。”

袁虎笑了笑:“话虽如此说,你也不能白白的看着他们中伏,还是让人去做做样子,这样谢家地也会多支持一下,要不然我们还没去救。他就被人打完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嗯,你说得有理。怪不得将军大人喜欢你呢。鬼点子就是多一些。”朴敢重重的拍了一下袁虎的肩膀,袁虎吃痛,呲了呲牙,推开朴敢地手说道:“好了,说话就说话,这么用力干什么?你以为我是子均啊,吃你这么一下不在乎?”

“书生,亏你还在军中做书记呢,虚得象个娘们。”朴敢嘻嘻一笑。转过身对那个一脸狼籍的亲随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头人。让他坚持一会儿,我这就派人去救他。”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那个亲随听朴敢说出兵了,心里那块大石头才松了下来,趴在地上磕了两个头,爬起来飞也似的跑了。

谢家头人听了亲随的回报,也吓出一身冷汗。他一直不太看得起来朴敢,觉得这小子认识的字不过一只手,能当上白虎军校尉,纯属是因为朴胡出的人最多,这支白虎军又全是由巴人组成的军队,曹冲不好随意插手,才让他当了校尉。而那个袁虎虽然读了不少书,却只是个书生,也是靠着父亲地原因才做个这个官。他一直觉得自己和马谡只要略施小计,这两个愣头青就会稀里胡涂的跳进来,因此也没有做太详细的准备,没想到一出手就差点露了破绽。他不敢再掉以轻心,立刻带着亲随又去见马谡问计。

马谡一听,也有些讶然。他也没想到朴敢居然也是个心细如的人,那这仗可就要小心了,他详细问了那个亲随朴敢问的问题以及他的回答,思量了半天,这才说道:“照现在的情况看,朴敢应该没有觉我们地圈套,只是小心行事而已。他一定会来救你,但是他又有心要消耗你谢家的实力,因此不会现在就全力来救,最多只是派人做做模样而已。”

“你是说,他说现在就来救我是在骗我?”谢家头人恍然大悟。

“也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马谡摇了摇头,看了看光打雷不下雨,刀光霍霍却没几个人受伤的战阵,思索了片刻说道:“我们有些看轻这个朴敢了,这个圈套设得有些粗糙,有必要调整一下。既然他不会现在来救,我们就将计就计,过一会儿就派人去求救一次,每一次都要显然更着急一点,一千人打五百人,一般来说不会战决,更何况谷外还有他一千人在虎视眈眈,我们不可能全力进攻,因此如此你们输得太快了,也会露出破绽。这样吧,你过一个时辰后再去求救一次,他要问起你们地情况,你就说伤亡不过百十人,但弓箭消耗太大,他们再不来援,就撑不住了,看他们如何应付。”

谢家头人想了想,觉得马谡说得有理,比较符合真实战阵的可能。应该更能骗过朴敢。他不由得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也刮目相看,心中暗自叹惜一声,没想到自己一下子看轻了两个后辈,那个朴敢顾然不似外表的粗豪,这个马谡也是个人精,都不能小看。自己还是小心一点,别帮着他搞定了朴敢,最后也被他一口给吞了,那可就亏大了。

“那就依大人所言。”谢家头人点点头。起身就要告辞。

马谡眼睛余光里看到了谢家头人担心的神情,他笑了笑说道:“头人,我初经战阵。经验不足,还要头人多多襄助,这次如果能抓住朴敢,我就在主公面前为你请功。”

谢家头人一听,呵呵一笑,心里的紧张略去了些,回到阵中继续打假仗。鼓声敲得震天响,几乎要将战鼓敲破。好容易挨了一个时辰,这才派刚才那个亲随再次出去求援。他为了防止被朴敢看出破绽,狠下心在那个亲随手臂上割了一刀,搞了些血染红了他的衣甲,然后又包上一层布,看起来比上一次更惨烈了。这才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出。

这个亲随有了一次经验,又在那里准备了一个时辰,这次说起谎话来更象回事了。他一跑到朴敢面前。老远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将手里鲜血淋漓的长刀扔出老远,在地上爬了几步,一把抱着朴敢地腿,大声哭道:“大人,大人,请你快兵吧,你再不去,我家头人就真地撑不住啦。”

范家地人已经赶了上来。此时正站在朴敢的身边。朴敢不敢再露出借刀杀人地心态。他拉起那个亲随,又详细问了情况。当他听说谢家头人依靠强弓的威力,打退了武陵蛮数次进攻,到现在才损失一百多人,只是箭枝消耗太大,有些难以为继,跟他派出的斥侯远远看到的情况一致,这才相信了谢家头人是真的中伏了。他虽然没有拆开这个亲随手臂上地血布,但他从那个亲随的动作中看出这家伙是受了真伤,心中的疑虑去了一大半。他看了看天色,回头对范家领军和袁虎说道:“看样子前面地情况真的很危急了,如果再不去,谢家有可能会全军覆灭,我想现在就去打开谷口的包围圈,救出他们,你们看怎么办最好。”

范家领军本来对朴敢很有意见,觉得他这次又是跟上次玩死徐家一样想玩死谢家,朴敢和袁虎虽然向他解释了不立即救人的原因,他却是不太相信。不过现在见朴敢是真心想救人,他心里的不满也淡了些,相信了朴敢刚才的解释,相信他并不是见死不救,借刀杀人,而是小心。他立刻提议,请朴敢派五百人配合他一起去攻击谷口,袁虎带五百白虎军作为预备队,以防武陵蛮还有伏军。如果武陵蛮没有派新军来的话,他觉得和谷中地谢家里外夹击,应该能打开包围圈,顺利救出谢家。

“这样最好了。”朴敢一听范家的人愿意打头阵,十分满意。立刻和袁虎分了工,带着五百白虎军和范家私军一起杀奔谷口。谢家亲随见了,心中大喜,立刻先赶回谷中报信。

朴敢和范家领军刚赶到谷口,就听到谷中的喊杀声,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朴敢让范家领军拦住左边的山崖,自己带着白虎军冲着沙摩柯的战旗就冲了过去,他一边奔跑一边叫道:“击鼓,告诉里面谢家的人,我们来救他了,让他们向外冲,和我们会合。”

号令兵闻令击响了胸前小鼓,很快谷中就传出回应的鼓声,而沙摩柯也随即带着人杀了出来。

“杀!”朴敢一声大喝,长刀前指,前排立刻形成三角攻击阵形,十人一阵,向前杀去。

沙摩柯在树林里坐了半天,看着下面打假仗,而外面地朴敢却一直按兵不动,心里早就急了,他甚至开始怀疑马谡的计策这次又要落空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不如把已经落入包围圈地谢家真给吞了,反正他们这儿有两千五百人,要想吞下谢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免得白来一趟。就在他蠢蠢欲动的时候,朴敢来了,他满心欢喜,立刻带着亲卫杀了下来。

沙摩柯身高臂长,用的武器也是一柄带着长柄的长刀,比普通的长刀要长出四尺。他大喝一声。刀光如练,一刀将迎面冲来的一个白虎军士卒一劈两半,跟着大步冲进阵中,吼声连连,手中长刀左挥右挡,威势惊人,白虎军士卒猝不及防之下,接二连三的倒在他的刀下,有三四个人都是他被一斩两断。喷薄而出地鲜血一下子将他染得一身通红,看起来如同杀神一般。

“结阵!结阵!”朴敢一边大声吼着,一边带着亲卫迎了上来。他和沙摩柯对过几次。知道他手中这柄特殊地长刀威力惊人,不可力敌,早就和袁虎想好了一套对付他的办法。他命令亲卫砍倒旁边几根竹子,也不去掉枝叶,握在手中远远地去捅沙订摩柯,其他人有的用弩,有的用弓。一齐对准沙摩柯射,还有几个则在同伴的掩护下继续去砍竹子。

沙摩柯被连枝带叶的竹子搞得很烦躁,虽然他的长刀犀利,一刀下去就能将戳到眼前地竹子削去一截,但削去一截的竹子比没有削过的竹子更具有杀伤力,他开始没注意,一下子被削尖地竹枪捅了一个血口子。鲜血直流。吃痛愣神的功夫,又中了两箭,幸好他身上穿着马谡送他的铁甲。要不然他已经失去战斗力了。

受伤让沙摩柯兴如狂,他大声吼叫着,手中的长刀舞得如风车一般,将几根竹子削得竹屑飞舞,很快就剩下短短的一节,就在他要大步上前,将那几个拿竹子捅他的白虎军砍翻在地的时候,那几个家伙却飞也似地退到后面去了,跟着又是几根枝叶繁茂的竹子伸到了他的面前。

沙摩柯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技可施。只得继续卖力的砍竹子,一边还得防着不时射来的冷箭。很快就手忙脚乱,狼狈不堪。他瞅了一眼旁边的士卒,不由得心痛不已,他的手下虽然凶悍,却不是那些结阵而斗地白虎军对手,更何况白虎军就算是单打独斗,也不比他的手下差,如今一结阵,更是威力倍增,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被白虎军向前突进了三百步,折损三百多人。

“啊——”沙摩柯有些抓狂了,他看着不远处冲着他冷笑,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白虎军全力击杀他手下的朴敢,一声大喝,将一个突到他身前的白虎军士卒砍倒,拖刀就走。

武陵蛮一见沙摩柯跑了,也呼哨一声,撒腿就跑,阵势瞬间瓦解。马谡本来要求沙摩柯是假意抵抗一阵诈败而逃的,没想到沙摩柯是真的打败了。这倒是歪打正着,朴敢看到沙摩柯带着人豕突狼奔的样子,心中那一点疑虑终于全消了。他命令手下全力突进,不去追跑上山的沙摩柯,而是抢占谷口的有利地形,同时派人进谷接应谢家的人马。

“精夫被朴敢打败了?”马谡吃了一惊,呼地一声站了起来。他知道沙摩柯地凶悍,也知道武陵蛮的战斗力,虽然白虎军更凶悍,更有杀伤力,但沙摩柯占据地利地情况下以同等的兵力如此快的被朴敢击败,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好在我有兵力优势,还有谢家这招暗棋。马谡暗自庆幸自己这次准备充分,他冷静了一下,命令人通知沙摩柯,败了就败了,现在放朴敢进来,等他和谢家的人会合了,再带着所有的人马杀出来,合围朴敢和范家的军队。

“让他小心外面袁虎带着的五百白虎军,里面的朴敢不用多费心了,他反正死定了。”马谡冷笑一声,手臂猛然一挥:“走,跟我杀出去,全歼了这支白虎军。”

一直在他身边休息的一百蛮兵高声大喝,跟在他身后尾随着撤退的谢家军冲下山去。马谡远远的看了一眼谢家头人,谢家头人也正好回头看他,两人眼中同时透出一丝得意的光芒,然后心照不宣的一前一后向山谷杀去。

五百步外,朴敢正带着白虎军大步赶来。

第六卷 风乍起 第十七节 乱阵

朴敢狂奔了数十步,蓦然大惊,立刻刹住了脚步,举手狂呼:“撤——”

白虎军这些巴子轻松击破了武陵蛮王沙摩柯的堵截,心情大好,正想冲上去再砍一顿,救下谢家,再立一个大功,忽然听到朴敢后撤的命令,都有些不解。但白虎军纪律性本来就极强,在成都又经过几个月的整训,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坚决服从命令。一听到朴敢的狂呼,他们想也不想,立刻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大步后撤,由急速前进转成后腿,只花了十几息的时间,着实让人惊叹不已。

马谡在后面看到急奔而来的白虎军忽然后撤了,一时愣住,他看了一眼大呼小叫的冲过去的谢家私军,忽然明白了,心下大惭,今天第一次打假仗,没有经验,事先和谢家商量好了,都是在干嚎,并没有真正厮杀,所以谢家实际上根本没有受到损失,一个个状态好得很。这跟他们向朴敢求援时说的伤亡过百的情况根本不符,而且他们这么精神,身上带伤的都没有几个,实在不象是被人围殴了一个时辰的。

经验不足啊。

马谡一边后悔,一边命令传令兵击鼓让沙摩柯立刻出击,坚决拦住朴敢,一边大声呼喝着,带着人冲上去对着谢家的人的就砍。谢家的人一心要去围杀朴敢,根本没有防备后面的马谡,一下子被砍倒十几人,立刻蒙了,在他们发愣的时间里。又接着被马谡的人砍倒十几人,他们立刻慌了,一面转身奋力抵抗,一面大声鼓噪起来。

谢家头人正在带着人飞奔,见朴敢忽然撤后了。心中大疑。正在猜想朴敢是什么意思,忽然听到身后杀声大起。回头正看到马谡一刀将自己一个手下砍翻,不禁愣住了,他一时搞不清究竟出了什么事,不是谈好地吗?怎么杀起我的人来了?而且杀得这么狠?

“大人,他们……他们怎么杀我们的人?”旁边的亲随大声叫道。

“我怎么知道。”谢家头人恼火的骂道:“这个姓马地疯了,不去杀朴敢那个竖子,怎么杀起我地人来了?”

亲随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地倒下。急得红了眼:“大人,他们一定是耍我们,是真心想吞了我们,大人快下令吧。要不我们的兄弟就完了。”

谢家头人回头看了看忽然撤了回去的白虎军,再看看肆意杀戮自己手下的马谡,心中大怒,举刀大呼:“杀回去,杀回去,跟他们拼了。”谢家私军听了,立刻返身攻身,和马谡的人搅杀在一起,这次可不是再象刚才一样光喊不动手了。而是拼了老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姓马的,你背信弃义。老子砍了你。”谢家头人双目赤红,对着大步赶来的马谡搂头就是一刀。马谡举盾架住,连退几步,将谢家头人引到拐角处,这才让开两步大声叫道:“头人息怒,请听马谡一言。”

“说你娘个头。”谢家头人握着刀冲上来就要砍他。

“头人,我这是救你啊。”马谡小心戒备着,大声说道:“朴敢为什么突然撤退了?那是他看出破绽了,如果我现在不杀你地人引住他,让蛮王有时间合围,让他冲了出去,你就是回去了,也逃不脱被他杀死的命运。”

“你说什么?”谢家头人一愣,放下了高高举起的战刀:“朴敢看出破绽了?”

“当然了。”马谡叫道:“你跟他说我们激战了一个时辰,你伤亡过百,现在却是一个重伤的也没有,连受用伤地都没有,朴敢一看就能知道有问题。他现在一定已经怀疑你了,所以他急速撤退,回去之后,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谢家头人一想,冷汗顿时下来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人,再看看那边飞奔的朴敢,一阵寒意从后脊升起,这确实太假了,自己怎么连个假也做不好。真要被朴敢回到涪陵,谢家肯定是死定了。

“那怎么办?”谢家头人顾不上自己的人正在和马谡的人厮杀了,连忙放下刀凑上来问计。

“我们在这里打,你立刻再派人去求援,千万要拖住朴敢,不能让他在蛮王合围之前冲出去,今天一定要把他全歼在这里,要不然事情就麻烦了。”马谡急声说道。

“他能信吗?”谢家头人有些担心。

“肯定信,他刚才最多只是在怀疑,没有确切证据,现在我们又打得这么猛,他没有道理不信。”马谡连连催促道:“快,再迟了就来不及了。”

谢家头人不敢再耽搁,听了马谡的建议,立刻派那个亲随再去求援。

正如马谡所估计的,朴敢一看到精神抖擞的谢家私军,立刻感觉到出了问题,这根本不是厮杀了一个时辰地样子。他虽然没想到谢家会和马谡私通,但他不愿意稀里糊涂地向陷阱里跳,他不想把自己的人陷于可能地危险之中,所以他当机立断选择了后撤,至于谢家会不会因此全军覆灭,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中,这本来也是他的任务之一。

沙摩柯将朴敢放进了包围圈,正要从山里再下来合围,却见朴敢忽然后撤了,措手不及,心急如焚,大声催促着手下冲下去拦住白虎军。不过他离谷中还有百十余步,而朴敢已经快要赶到谷口,眼看着朴敢就要逃之夭夭。

就在这时,谷中求援的鼓声大起。那个亲随满脸血污的狂奔而来,冲到朴敢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大人,大人,你怎么又走啦。我们可都等着你来救命的,你怎么都杀进来了又回头啊。现在里面杀得正紧,就等着你搭把手呢。”

“等你娘个屁。”朴敢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拔腿要走,却被那个豁出去地亲随一把抱住。朴敢看着飞奔下山的沙摩柯。一边招呼人准备竹子。一边骂道:“老子辛辛苦苦杀进来救你,你们却在玩鬼。你当老子瞎了眼?这是打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吗?你们都神了。比老子的白虎军还猛,打了一个时辰居然一个带伤的也没有?快放手,要不老子一刀劈了你。”

亲随额头冒出一阵冷汗,真是被马谡猜中了,这小子真是神了。他更不敢放了,一边放声大哭,一边指着后面说道:“大人。大人,你再看看啊,那里都杀得血流成河了,哪里是什么一个带伤地也没有啊。大人。你可不能公报私仇啊……”

“妈地。”朴敢火了,抬起就是一巴掌,将那个亲随打翻在地,赶上去又是一脚:“老子还没跟你们算帐呢,你居然诬陷起老子来了。”他伸手去扯那个亲随手臂上的布:“老子看看你这个竖子是不是假伤,受了伤还跑得这么快,当我是傻子?”

“大人,这是真地伤口。”刚刚赶过来接应的范家领军看了一眼那个亲随的手臂,冷冷的说道。

朴敢一愣。仔细看了看那个亲随的伤口。再看了一眼范家领军不善的脸色,心头犯了嘀咕。这个时候谷中打得正猛。如果自己硬要说谢家在玩鬼,恐怕没什么说服力,说不定还会让范家觉得自己又跟上次玩徐家一样,想借刀杀人了。他正在犹豫,抬眼看了看四周,发现沙摩柯已经赶到谷中,两边下来的人足有两千之多,冲出去地机会已经失去。他叹惜一声,用刀指着谷中说道:“你看,沙摩柯在山上埋伏了两千人,刚才只出来一千人,分明是个陷阱,如今我们就算合围一处,也不过是一千五百人,又不占地势,久战不利,还是杀出去和虎子汇合为好。你是去接应谢头人,还是去打开谷口?”

范家领军一见,略一思索说道:“大人的白虎军战斗力强,还是去救人为好,我来和袁大人里面夹击,全力击破谷口,为大人守住后路。”

朴敢苦笑一声,他知道范家的人是不相信自己了,生怕自己冲出去之后一跑了之,把他们都折在里面,当下也不多说,两人分头行动。朴敢带着白虎军又杀了回来,而范家领军则带人去拦住沙摩柯。

马谡和谢家头人见朴敢又杀了回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两人心有灵犀,谢家头人且战且退,马谡随后紧追不舍。

“绕到阵后,快撤出去和范家会合。”朴敢对谢家头人心有疑虑,不敢放心让他接近自己身边,一边安排人布阵,一边大声叫道。

谢家头人不敢多说,带着人绕过白虎军,赶到阵后,慢慢向谷口撤去,而马谡则大声疾呼着,摆出一副紧追不舍,一定要将谢家头人斩于马下地样子,带着人如山间急奔的溪流,狠狠的撞上了白虎军。这次厮杀可不是闹着玩的了,而是真拼了老命的厮杀,如果能把朴敢和这五百白虎军斩杀于此,那马谡将在他的功劳簿上记上重重的一笔。

不过他手下的五百武陵蛮虽然凶暴悍,但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却未必啃得动白虎军,朴敢如果不是要和袁虎去会合,根本不会把马谡放在眼里,他和马谡报着一样地心思,要将马谡和这五百武陵蛮斩杀,在自己地功劳簿上添上一笔。只是现在情势对他很不利,不仅兵力少一些,还要防着背后的谢家。又不占地利,被人围了,士气上大受影响,不利久战,因此他实在不敢大意。他有些遗憾地看了在阵中指挥的马谡一眼,指挥着人且战且退,跟在谢家军背后慢慢撤向

谷口激战正酐,沙摩柯带着两千人将谷口堵住,袁虎带着五百白虎军从外面杀来,范家军从里面杀去,谢家军又赶了过来,虽然他人数上占优势,但包围人的反被人包围了,心里十分恼火,手中长刀舞得虎虎生生。面前无一合之将,冲着正奋力冲杀的范家军就杀了过来。

范家私军哪里是沙摩柯的对手,他们虽然拼命抵抗,但还是被沙摩柯杀得步步后退,折损了上百人。却没有能前进一步。反而被杀得狼狈不堪。范家领军一见凶神恶煞地沙摩柯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大急。冲着不远的谢家头人大声疾呼,请求支援。

谢家头人这里的心思根本不在这边,他实际上很希望沙摩柯能将范家军全歼,然后再和他一起去攻击朴敢,这时见范家求援,他充耳不闻,观察了一下战场形势。二话不说,带着人就冲着撤到谷口的朴敢后阵杀了过去。

范家领军见谢家头人不合情理的举动,心中大寒,他立刻知道了朴敢开始地怀疑不是无来由地。谢家的举动实在太异常了。他们在谷中被人包围了那么久,到现在折损也不过二百出头。而且自己这边这么紧张,他不来支援,却冲着显然没有尽全力地朴敢杀了过去,自然不是去支持,而是去偷袭了。既然他想把白虎军放倒,那自己自然也难逃一死。

范家领军心一横,不顾眼前的沙摩柯,紧跟着谢家头人追去。一边追一边让手下人高声大喊。提醒朴敢小心,同时也提醒山谷外的袁虎小心。

朴敢听到范家军的喊声。又看到谢家头人气势汹汹的杀来,心下知道要坏菜,开始那个怀疑成真了。只是眼下已经被人包围,后悔也没有用处了。他当机立断,将手下分成两组,一面用防守阵势拦住马谡,自己亲率三百多人向谢家头人杀了过去。

谢家军被白虎军拦住,他也不管不顾,现在除了击杀朴敢,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只要全歼了朴敢和范家军,谷外的袁虎也不足为患,就算他能逃回涪陵,也没有证据说他们通敌。因此他高声呼喝着,飞奔上前,立刻和白虎军杀到一起。

范家领军见了,长叹一声,全力攻击谢家后阵。

谷中地形势大乱,除了谷中的马谡和谷外的袁虎,朴敢、谢家头人、范家领军、沙摩柯,都被人两面夹击,而这其中又以沙摩柯的实力最为强劲,以谢家头人地处境最为危险。

马谡心急如焚,他命人传令沙摩柯,先集中兵力解决范家军,再和谢家军夹击朴敢,至于谷外的袁虎,只要挡住他不让他进来就行了。

沙摩柯闻令,大发神威,让五百人依托有利地形挡住袁虎,亲率一千多人冲击范家后阵。范家两面受敌,兵力悬殊又大,很快就被杀得溃不成军,眼看沙摩柯就要透阵而过,和谢家会合。

朴敢大怒,他双目赤红,狠狠的盯了一眼状若疯狂的谢家头人,大喝一声,带着最精况的亲卫杀了上来,他挥舞着手中曹冲配给他们几个领军校尉的由蒲元打造的锋利长刀,吼声如雷,接连劈翻眼前几个谢家军,冲到谢家头人面前十步。

“逆贼,竟敢通敌。”朴敢大声叫道,身先士卒,身后的亲卫以他为刀锋,组成犀利的攻击阵型,飞速杀进。谢家头人没想到朴敢发威居然如此猛,加上心里有鬼,一时指挥不灵,被朴敢再进五步。他大骇,顾不上抵挡,连连后退。他这一退,立刻影响了阵势,朴敢一见谢家军阵脚不稳,机不可失,再进五步,冲到他地面前,抡刀就劈。

“杀——”

朴敢一声大喝,长刀带着凛冽地寒光,匹练而下。

谢家头人肝胆俱裂,抬盾招架,嘭的一声,木盾被斩为两断,长刀去势不减,一刀斩下了他地左臂。他痛彻心肺,扔了右手的长刀,捂着断臂惨叫不已。

朴敢一击得手,趁势再进。谢家头人的亲卫一见主将重伤,连忙拥上前来,两个人架起主将就走,其他人则豁出命去拦在朴敢面前。朴敢大怒,长刀翻飞,身后的亲卫刀盾齐下,很快将这几个不要命的谢家亲卫乱刀砍死。

谢家头人重伤,谢家军失去指挥,又被白虎军和范家军围攻,顿时大乱,很快就溃不成军,让范家军和白虎军合兵一处。范家领军满面羞惭,不敢面对朴敢杀气腾腾的眼神。低了头说道:“大人,如今我们被围,如何是好,全听大人吩咐。”

朴敢拎着血淋淋的长刀,跳上旁边一块大石。看了看两边地形势。咬牙骂道:“***谢家,居然敢私通敌军。想要全歼我等。谷口有重兵,虎子杀不过来,我们也杀不出去,那就干脆先宰了这个姓马的,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说不定运气好还能杀出去。”

范家领军一听,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如果想回头杀出去和袁虎会合,确实难度不小。他一来是怕了那个沙摩柯,二来是自己手下只剩下百十人,白虎军也折损过半。想要冲过沙摩柯地堵截,何况身后还有马谡在死缠烂打。因此他略一思索就重重地点了点头:“就听大人的。”

“你地人伤亡太多,我把弓弩全给你,你躲要我后面,凭借有利地形用弓弩阻击沙摩柯。”朴敢恶狠狠的说道:“等我杀上前去,手刃了这个姓马的竖子,然后再一起突围。”

“诺!”范家领军大声应允,带着自己的人跑到两边,躲在树后。有弓弩的用弓弩。没有弓弩的用石头、用树,有的则砍下竹子。也不管有用没用,都扔到狭窄地山路上,全力阻击冲过来的沙摩柯。沙摩柯虽然人多,但挤到山谷里却成了最好的靶子,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朴敢红了眼,也不管身后范家军能不能拦住沙摩柯,带着人返身再杀。马谡一见朴敢杀了回来,立刻知道了朴敢的用意。他呵呵一笑,放下了手中地长刀,摇动手中的令旗,命令就地阻击,不求伤敌,只想挡住他们的去路,等候沙摩柯击杀了范家残军后,再来合围朴敢,到时候朴敢插翅难飞。

“杀过去。”朴敢手舞长刀,冲杀在前,身后的白虎军知道今天中了计,已经陷入绝境,能逃出去的机会极小,但他们却绝不后退,而且激起了更暴烈的杀戮欲望,毫不畏惧的跟在朴敢身后,组成冲击阵型,呼啸杀进。

武陵蛮被白虎军的垂死反扑给惊呆了,他们数次反叛,多次打败朝庭平叛的大军,最后都是被板蛮给打败,已经在心里留下了阴影,现在又见他们狂呼而来,心里地恐惧刹那间笼罩了他们全身,吓得转身就跑。

“不准退。”马谡一见武陵蛮被吓住了,气得大叫,长刀一指,身边地亲卫冲上前去,一阵乱刀,将领先的几个逃卒砍翻。后面地武陵蛮一看,进退两难,犹豫不决。

“兄弟们,那个姓马的不是好东西,他是让我们自相残杀啊。”朴敢看到武陵蛮的慌乱,灵机一动,大声叫道:“我们都是山民,大家都是兄弟,曹将军善待山民,不象这个姓马的只知道利用你们,快杀了他,归顺曹将军,有饷有田……”

他身边的亲卫一听,心领神会,立刻大声叫道:“山民不杀山民,杀死那个姓马的,归顺曹将军,有饷有田……归顺曹将军,有饷有田……”

武陵蛮一听白虎军大叫,心里更乱了,有几个甚至提起了刀,瞟向了马谡的脖子。马谡心中一寒,退了一步,躲在几个亲卫身后,大声叫道:“你们别听他的,巴子杀了你们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是兄弟?别听他的,杀回去,一会儿你们精夫就能杀到。杀了他,赏十头牛,两个女人……”

就在马谡向武陵蛮喊话的时间,朴敢已经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带着十来个亲卫,飞奔到他的跟前,冷笑一声,双手握刀举过长刀,厉声长啸。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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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十八节 折将

马谡大惊失色,连步后退,身后的亲卫连忙冲上来拦在他的身前。朴敢为求击杀马谡,突击得太快,身后的亲卫都没能跟上来。他一刀斩杀一个亲卫之后,自己也陷入了重围,马谡的亲卫乱刀齐下,他全力挡杀,虽然劈杀两个,自己也连中三刀,鲜血淋漓。

“大人——”他的亲卫连声惊呼,舍生忘死,向前突击。惊魂未定的马谡一见朴敢受伤,顿时来了精神,他兴奋的振臂高呼:“斩杀此獠,赏牛十头——

十头牛啊,那是多么丰厚的一笔财物!武陵蛮兵一听,刚才的犹豫全没了,一个个的象是嗑了药似,嗷嗷的叫着,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瞪着血红的眼睛杀了上来,将朴敢围住,一心想斩下朴敢这颗值十头牛的首级。朴敢厉啸一声,左冲右突,手中长刀如雷似电,接连斩杀三人,大步退回亲卫阵中,又在身上添了数道伤口。这时他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扑通一声单腿跪倒在地,手拄着长刀,无力的喘息着,身上数道伤口,最重的一道在左肩,那一刀斩开了他的皮甲,砍出长长的一道口子,深可见骨,血如泉涌,染红了他整条手臂。

“大人——”亲卫们夹着他急退。

“不能撤。”朴敢眼前开始模糊的,大量失血让他的意识开始涣散。他一把揪住身边亲卫的衣服,断断续续的说道:“杀出去……带着范家的人……杀出去……去找……彭大人……”

“大人……”那个亲卫犹豫了一下,泪流满面。

“快去……”朴敢用力推了他一下,将手中的长刀塞到他的手里:“快去……”

“诺!”亲卫无奈,应了一声,接过朴敢的长刀,掉头就跑。朴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扶着亲卫勉力站了起来。接过一柄长刀,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

“杀——”

吼声凄厉,带着无穷地杀意。他奋力向前跨了一步,手中长刀猛地捅进一个杀过来的武陵蛮兵腹中。同时对方的长刀也从他的前胸刺入,从后背突出,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仰面栽倒。

“杀——”他地亲卫们疯狂了,嘶吼着杀上前去,一心要抢回他的尸体。那些武陵蛮兵见朴敢倒地,都疯了一样要来抢他的首级去换那十头牛,方寸之间杀成一片,片刻功夫。几十个人前后倒下。

范家头领听说朴敢阵亡,如遭雷击,他不敢多呆,带着几个亲卫跟着朴敢的亲卫翻山而逃。他们一走,那些残兵失去了指挥,很快就乱作一团,白虎军虽然悍勇。但还是架不住杀过来的沙摩柯和马谡两面夹击,全部阵亡。

袁虎在谷中久攻不进,又听见喊杀声渐渐远去,心知大事不妙,正在徨之际,朴敢的亲卫带着范家头领几个人从山林里冲了出来。看着那个亲卫手中提着的朴敢所佩的长刀,袁虎眼前一黑。心脏猛的跳动起来,强烈地恐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谢家通敌,朴校尉战殁。”范家领军惶惶不安的看着袁虎。“大人,我们立刻撤回涪陵,要不然就要全军覆灭了。”

袁虎怔了片刻,看着那个痛哭失声的亲卫,他血气上涌,眼睛立刻红了。范家头领一见,心急如焚,连忙拉着他叫道:“大人,大人。现在不是拼命的时候。现在他们还有近两千人,我们只剩下大人的这五百人。再打下去也没有机会,大人还是趁他们在里面围杀残兵,赶快撤军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袁虎被他这一声叫醒了,他咬咬牙,狠狠的看了一眼山谷中的武陵蛮兵,带着人飞快地撤了。

彭得知朴敢阵亡的消息后大吃一惊,他一面向成都发出急报,一面让袁虎和范家立刻抓捕谢家的全部人员。他在谢家头人的卧室里搜出了马谡的信件,得知和马谡相通的不仅仅是谢家一个,知道事情不妙,紧接着又让人送出第二份急件,然后紧守涪陵城,闭城不出。和马谡相通的几家知道大事不妙,人心惶惶,都在暗中准备,防止彭对他们进行报复。

庞统和法正接到消息,也是吃了一惊,他们商量之后,由法正带着留在成都地一千白虎军和两千荆山军急奔涪陵,同时命人与曹冲联系,请示下一步行动方案。“马谡?”曹冲皱起了眉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没想到这个跟赵括齐名的家伙居然折了自己一员大将,这个蝴蝶效应可不太好。

“公子,我们是否要支援涪陵?”张松急急的问道。

“不用。”曹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手中的急件拍在案上:“有法孝直和正礼在,再加上彭永年,涪陵乱不起来。”

“诺。”张松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看来是跟着曹冲打仗太顺利了,一下子遇到一点挫折有点无法接受。

“派人去跟沙摩柯联系,不管出多少钱,把朴敢的尸体给我赎回来,送回巴郡安葬。”

“诺!”张松点头应道。

“跟朴胡说,朴敢的死,我很遗憾,不过你让他放心,我一定会报这个仇,让他稍安勿躁。”曹冲回头看了一眼王肃:“给我写一篇祭文。”

王肃躬身应诺。

“马谡。”曹冲自言自语的念着马谡的名字,走到地图架之前,凝神看了好久,突然开口对邓艾说道:“士载,平狄将军张到了何处?”

邓艾轻声应道:“公子,平狄将军已经到了庐江郡,上个月和夏侯太守一起,击破了诱降的吕蒙,陈兵江岸。”

“传令,命令张赶到江夏,和江夏太守文聘合兵一处。聚集船只,作出攻出东南的势态。传令,折冲将军乐进向南进逼夷陵,益州水师都督严颜。立刻带领水师赶到夷陵。文长……”曹冲回头看着魏延:“你立刻回夷陵,水师一到,你就将夷陵交给雷铜,直杀江南。”

“诺!”魏延兴奋异常,大声应道。

“文长,”曹冲眯起了眼睛看着魏延:“你到江南,可是自陷死地,不可掉以轻心。”

“请公子放心,魏延一定不辱使命。”魏延挺直了胸膛。

曹冲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看着魏延,足足有二十息地时间,才攥起拳头,迈步上前轻轻地捶了一下魏延的胸甲,轻声说道:“小心一点。”

“诺。”魏延鼻子一酸,连忙低了头。

曹冲收回手,背转身看着地图。继续说道:“传令,奋威将军满宠,向西移防到枝江,接应江陵和夷陵,确保粮路安全……”传令,南郡太守刘巴,由招募地荆山军新兵护送粮草运往枝江。交给奋威将军满宠。”

“传令……”

“传令……”

一道道的命令急速的发了下去,孙尚香和邓艾手不停挥,曹冲停口的同时。他们也正好写完,送到曹冲面前给他过目。曹冲看了看,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们去派送。

“汉升,文长到了江南,你这里也不能闲着。等益州水师一到,你就随船顺江而下,和张会合,如果有机会地话。你们就杀奔长沙。给我拿下长沙郡。”曹冲长长的吐了口气,看着肃立的黄忠说道:“关云长虽然不在长沙了。廖立也不是个等闲之辈,而且长沙和豫章接近,到时候鲁肃和吕蒙只怕也不会坐视不管,你的任务很重。我虽然把襄阳水师、益州水师全部调过来了,但也不占优势,你们如果没有好机会,宁可不过江,过了江如果一击不中,也不要耽搁,立刻退回江北。记住,夺城为下,全军为上。”

“诺。”黄忠声调平缓的应道,没有一丝激动,也没有一丝担心。

诸葛亮听说马谡再一次大胜白虎军,并且临阵斩杀了白虎军校尉朴敢,喜出望外。他立刻派人将消息送给刘备,同时自己亲临武陵,一来就近给马谡和武陵蛮调拨粮草支援,二来查看武陵的屯田。他本来对武陵屯田有些担心,防止种下去了却不一定有机会收。如今马谡在涪陵大胜,一下子将阵线推到了益州界内,武陵就成了安全的地界。

“翼德,我本来还担心秋收的问题,没敢种太多,现在看却是种少了。”诸葛亮微笑着对身边的张飞说道。张飞有些尴尬地应了一声:“军师看中的人,果然非同凡响,一鸣惊人。”

诸葛亮呵呵的笑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张飞:“马幼常初经战阵,也就是对付朴敢这样的蛮子行,真要遇到许仪的荆山军那样的,还得翼德这样的才行。”

张飞有些无趣地一笑,他和关羽不一样,他对读书人不反感,所以和诸葛亮这些在荆州新投入刘备手下的读书人关系还可以,不象关羽那样处得很僵。但他从本心里讲,还是跟关羽一样,下意识的把自己看成和诸葛亮不一样的人。如今马谡一个书生立下了大功,没有动用刘备的一兵一卒,只凭着他一个人,带着武陵蛮将刘备的地盘推进了益州,吸引了大量的益州兵力,相反他坐拥重兵,却在这里看热闹,鸟事也没有,不免有些失落。

诸葛亮将张飞地神情看在眼里,他笑了笑说道:“翼德,马幼常是打了个小胜仗,可是他现在也捅了个马蜂窝。涪陵局势紧张,曹仓舒不会轻易放弃,他很快就会调集大兵到涪陵来,到时候马幼常可能要吃大亏,还要翼德大力襄助。”他见张飞有些不以为然,又接着说道:“不过在涪陵打得越热闹,主公在犍为的压力就越小,这也是个好事。”

张飞脸一红,连忙应道:“军师说得是,我一定不会掉以轻心的。”

“我知道翼德不是那种小鸡肚肠地人。”诸葛亮哈哈一笑:“要不然主公也不会将翼德放在武陵这等重地了。翼德,最近庐江那边的事,你可听说了?”

张飞说道:“我已经得到消息了。那个吕子明自以为能干,看不上对面的竖子,派人过去诱降,结果被那个竖子玩了个将计就计。差点连自己都栽进去。”张飞提到夏侯称就脑门子冒青筋,儿子张苞就是死在这小子矛下,可他的夫人偏偏是夏侯家地人,还是这个夏侯称的从姐,一听说夏侯称杀死了张苞,在家一想起来就愁得落泪。张飞心疼这个抢来的老婆,心里就是想杀夏侯称,也不好在家里说,搞得他极端郁闷。只能把仇恨埋在心里,只等着将来一看到夏侯称就搞死他,反正夫人又不在战场上,等你知道了,我已经报了仇了,你拿我也没办法。“翼德,不光是夏侯叔权。平狄将军张俊也到了庐江。”诸葛亮微皱着眉头说道。

张飞有些不解的说道:“曹操将战线全线南移,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连张俊这样地悍将都调到了曹仓舒手下,难道他想再攻江南?他们地水师是鲁子敬和吕子明地对手吗?”

诸葛亮摇摇头:“翼德,你别忘了还有益州水师,益州水师虽然好久不打仗了,但是船只却不少。士卒也堪用,那个严君容(严颜)也是益州的名将,再有文仲业这样地名将和他配合。战斗力不可小觑。所谓攻其不备,正因为我们都觉得荆州没有能力过江,也许这才是机会。主公虽然有五万大军,可是现在云长到了郁林,子龙又和主公一起去了犍为,这里可就剩下你和廖公渊了。廖公渊是文士,一旦打起仗来,只有靠你了。”

张飞傲然一笑:“军师不必担心,他们水师虽然不少。却不是我军的对手。更何况鲁子敬还驻扎在柴桑,他们如果敢过江。管教他们有来无回。只要水师切断了长江,他们过江再多人,也是送死。我如果是曹仓舒,一定不会攻击长沙的。”

诸葛亮笑了笑:“翼德,不可不防。如今快到秋收季节了,如果他们这里打过江来,就算最后无功而返,也会影响我们的屯田收成,这可是我们明年征战的根本,不能有闪失。”

张飞摇摇头说道:“军师,你想得太远了。要抢屯田,他们就要带民夫,光凭士兵可怎么抢收?我可听说了,曹仓舒手下地兵是不种田的,他们吃饱了喝足了,就是演兵练阵,这些人打仗行,收田可就差一点了。再说了,长沙今年没有屯田,只有武陵和零陵有屯田,他要抢,也是来武陵,有我老张在,谅他也不敢来,真要来了,也是送我了一份功劳而已。”

“翼德还是小心为上。”诸葛亮见张飞对他说的不太当回事,心里有些不痛快,特别是想到现在在成都指挥的可是庞统,他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太安稳,他本想再劝,可一看张飞这样子,知道再说也是适得其反,不如找个恰当的时机再说。好在现在有马谡在涪陵,庞统就是有行动,也得先过了马谡那一关再说。马谡,还能给自己惊喜吗?

“军师放心。”张飞见诸葛亮脸上的笑容有些假,也收敛了些说道:“军师远来辛苦,还是随我入城吧,我给军师接风洗尘,上次马季常给我带回来的猴儿酒,我还留着一些,今日与军师一。”

诸葛亮苦笑了一声,这个张飞,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喝酒,心里压根儿没把江北地动向放在心里,这可怎么好。他不敢多耽搁,晚上就给刘备写了急信,隐约透出了对形势的担忧,希望刘备能够读懂他的意思,最好能从犍为回军,实在不行的话,也要写封信给张飞,让他小心一点,不要这么大意。张飞这个人虽然不象关羽那么狂傲,可也不是谁的话都听,敢就只有刘备、关羽的话,他是言听计从,从不违抗。

可惜,当初要是赵子龙在武陵就好了,自己也不至于这么难办。一想到这个事情,诸葛亮就直叹惜。赵子龙作战勇猛,又识大体,用兵谨慎,可是主公却一直让他带亲军,特别是陈到投降了曹冲之后,他更是不让赵子龙留开他的身边,就是让赵云去范阳做太守,也是挂了个名而已,没几天又把他调了回来。

八月,法正带着何平地白虎军和许仪的荆山军到达涪陵。彭这时也接到了曹冲的命令,他们俩一商量,将涪陵地大族招集到一起,扔出马谡的信件,然后一声令下,将与马谡相通的几个家族全部推出去斩首,惊得那些豪强们胆战心惊,面色煞白。然后彭又玩了一招安抚之计,他将这几个大族的人财物都分给了那些没有和马谡相通的,特别是范家,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奖赏,不仅补回了折损的五百私军,还赚了一大笔。这下子那些大族安稳多了,本来有意见的,意见也少了,一个个歌功颂德,把彭捧得上了天,浑然忘了他们来之前还诅咒他们彭家死光光的。

不久,杜和袁约又送来了五六百人,补齐了白虎军,白虎军改由何平带领,袁虎为副,再次上阵与马谡带领地武陵蛮作战。马谡大胜之后,心态放松,灵思妙想泉涌而出,用兵越发纯熟。不过这次地何平和悍勇的朴敢不一样,他打仗以稳为主,绝不冒进,斥侯都要放出十几里。马谡布了好几次陷阱,都没抓到机会。他再和涪陵地大族联系,这次涪陵的大族不再信他了,立刻把他的信使绑起来送到彭跟前。彭也不多说,直接割了使者的鼻子,让他回去给马谡报信。马谡气得直翻眼,却又无计可施,接着又听说许仪的荆山军赶到了涪陵,而秭归方向的折冲将军乐进乐文谦,也带着四千大军越过长江,向自己的背后赶来,局势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

马谡不敢大意,他虽然自信聪明,但同时面对着这么多久经战阵的名将,而不仅仅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朴敢,他还是很担心。他一方面给张飞送信,让他接应自己,一方面给诸葛亮写信,告诉他涪陵的情况和自己的处境,如今涪陵已经有近万大军,自己只有四千武陵蛮,根本不是对手,请诸葛亮给予下一步行动的指示。他特别提到了曹军的动向有些出人意料,只怕除了要平定涪陵之外,可能有袭扰武陵的可能,请诸葛亮提前做好准备。

诸葛亮接到马谡的信之后,沉思了好久。他很担心马谡的安全,可是如果让马谡现在就撤出来,那仅凭沙摩柯根本不是法孝直的对手,法孝直很快就能打到武陵来,那他的屯田就算是替曹冲屯的了。他看着田里快要收割的稻子,实在割舍不下。思前想后,他给张飞和马谡同时写了信,请张飞向前接应马谡的侧后方,防止乐进抄了他的后路,让他们再坚持半个月,只要半个月,他就可以收割了粮食,然后稳稳当当的和曹军周旋。

他给马谡的信中说,曹军的水军不足以控制长江,就算要过江作战,也是以突袭为主,不可能长期作战,只要已方做好充分的准备,不给曹军一点机会,他们自然会退去。他还告诉马谡,主公执意进攻犍为,现在仅凭去年的库存粮草根本应付不过来,他已经向零陵的大族借了粮,就等着武陵的收成来偿还呢。一旦丢失武陵的粮食,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要求马谡在可能的情况下尽量拖住曹军,让他有时间收割。他还建议马谡,没有必要硬碰硬,可以发军武陵蛮善于山地作战的长处,将曹军引入武陵蛮的腹地作战,只要他活着就行,至于武陵蛮会受多少损失,那都没关系,这些蛮子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将来迟早要收拾的,现在死光了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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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十九节 何平

马谡仰面长叹,用力的攥起拳头,将诸葛亮的来信捏成一个哗哗作响。他沉思良久,又抚平了来信,看了又看,提起笔给诸葛亮写回信。他刚刚落笔写了几行,又摇了摇头,将那张襄阳纸揉成一团,扔在一旁,提笔又写。接连写了几次,他还是觉得不妥,总觉得语气不合适。

他对诸葛亮的说法不赞同。

诸葛亮对这些蛮人是以一种利用的态度,另外还有一种借刀杀人的想法。他希望这些武陵蛮和曹军的攻击杀中损失惨重,这样既起到了阻拦曹军,延迟曹军进入武陵的作用,也为刘备以后更好的占据武陵扫清障碍,这个想法看起来是一举两得,就连马谡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自从曹冲派了使者来,重金赎回了朴敢的首级之后,他的想法变了。

他没有想到曹冲会不惜代价赎回一个巴子的头颅,他一直以为曹冲和他们一样,驱使这些蛮人攻杀,同时借机消耗他们的实力,根本不会把这些巴子当成他自己的心腹。而现在,他却不这么认为了,他觉得曹冲是真心把这些蛮人看作大汉子民,看作和他手下的那些汉人将军一样的心腹,是平等的对待他们。他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五百白虎军虽然身陷绝境也绝不投降了,他们宁可奋战到底也绝不屈服,一来是他们巴人的荣耀,二来是他们哪怕战死,曹冲也不会亏待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家人将会得到和汉军士卒一样的抚恤,而听说。曹冲定下地抚恤标准。比一般地汉军还要丰厚,汉卒,蛮兵,一样看待。

五百人,垂死一击,在两面受敌的情况下。击杀武陵蛮近千人,要不是谷外的袁虎摸不清底细,他们那一战可能会全军覆灭,而不是现在的情况。一想到朴敢死后白虎军的疯狂,马谡就不由得心生寒意。他当时一直不太明白这些巴子为什么这么固执,但曹冲的使者来了之后,他有些明白了。

不光是他明白了,沙摩柯也有些明白了。从他不一样地眼神里。马谡看到了他心里的动摇。

这些他很想告诉诸葛亮,但他又知道以诸葛亮内心的骄傲,恐怕未必会接受他的这个看法,而作为他,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所尊敬的兄长这么糊涂下去,他隐约的觉得,曹冲的做法显然要比诸葛亮地想法更胜一筹。

马谡想了半夜,斟字酌句的给诸葛亮回了一封信。他委婉的说明了曹冲对蛮军的态度,然后建议诸葛亮在利用武陵蛮的同时。也多考虑一下武陵蛮的生存。他说,武陵蛮在最近的作战中损失极大,他们前前后后已经死了近两千人,占到族中精壮的三分之一。后面还要打仗,在曹军的重兵围困下,至少还要再死么多人,军师消弱他们地目的已经达到。

现在曹军已经逼向涪陵,逼向沙摩柯的老寨,从他们的兵力来看,好象不仅仅是为了涪陵地安全,还有可能是想顺势夺取武陵郡,进而全取江南四郡。如今主公率重兵在外。以四郡的财力不足以支持两线作战。因此如何能充分利用武陵蛮来拖延曹军的步伐,就显得至关重要。如果军师不吝粮草、军械。多支持一点沙摩柯,他就能多支持一段时间,为我们赢得宝贵的时间,为军师赢得稳住四郡的时间。因此,希望军师派张飞部向西靠拢,与沙摩柯相互支援,护住我们的侧后方,以免被乐进截断归路,合围沙摩柯。如果沙摩柯一死,武陵蛮就会如鸟兽散,甚至会投入曹军,那样一来,武陵就会象一个少女一样无遮无掩的暴在凶残的曹军面前。

马谡还说,现在成都的大军都向涪陵方向移动,水师也在秭归驻扎了一段时间了,似有向下游运动地可能。下游地重镇是夷陵、江陵、夏口,夏口还有江夏的水师,如果合兵一处,可能会对长沙不利,如今长沙兵力不足,请军师小心戒备,以免被曹冲钻了空子。他还建议诸葛亮派出使者,深入成都之西地羌人部落,挑动那些羌人造反,扰动益州西线,减轻涪陵的压力。

马谡整整写了一夜,天色微亮的时候,他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厚厚的信囊交给亲随,让他立刻赶往零陵将信交给诸葛亮。看着亲随出去,他才吹灭了亮了一夜的油灯,伸出双臂伸了个懒腰,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肩膀,和衣倒在旁边的牛皮上,沉沉睡去。

在梦里,他又看到朴敢如杀神一般的向他一刀劈来,朴敢一刀剁下了他的头颅,拎着他的头发,提在自己的眼前,两人直面相对。他却不觉得疼,只是很惊恐的看着自己不停的向外冒血的脖子,耳边听着朴敢的讥笑:“竖子,就凭你们几个,想挡住将军大人前进的脚步,真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

说完,朴敢将他的头扔在地上,抬起脚狠狠的踩了过来。马谡看着扑面而来的战靴,终于压制不住心头的恐惧,大声惊叫起来。那只脚停住了,移了开去,出一张脸,但又不是朴敢的黑脸,而是换了一张笑嘻嘻的娃娃脸,看起来很模糊,有些不太真切,那个娃娃脸冲着他笑道:“马谡,你们想跟朝庭作对吗?你马家想当逆贼吗?”

“成者王侯败者寇,到时候谁是逆贼还说不定呢。”马谡压制着心头的恐惧应道。

“呵呵,就凭刘备,能成王?”那个娃娃脸放声大笑,“再说了,你都被人砍了脑袋了,还能成王吗?你不觉得疼吗?”

马谡一惊,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啊”的大叫了一声,浑身冷汗的坐了起来。一个蛮女撩起帐帘走了进来,蹲在他地面前。轻柔地抚着他汗津津的脸:“马先生。又做噩梦了?”

“嗯。”马谡无力的点点头,他最近太累了,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上次又盯着朴敢的头颅看得太久,朴敢那张脸一直留在他的脑海里。

“你有什么事吗?”马谡拨开那个蛮女的手,自己站了起来。这个蛮女是沙摩柯送给他侍寝地。对他极是依恋,但马谡却没有想过这些,他襄阳马家的人怎么可能娶一个蛮女,哪一天他走出这个寨子,就跟这里的人没有关系了,当然更不会记得一个陪他睡觉的蛮女。

“精夫……派……人来……请先……生。”蛮女胆怯的缩回了手,耷拉下了眼皮,用刚学会的汉话结结巴巴的说道。

“哦?”马谡应了一声。扫视了一眼,走到那个蛮女端来的木盆前,伸手双手舀起一捧凉水拍在脸上,一阵清凉让他精神一振,他用力又拍了两下,直拍得脸色发红,才接过那个蛮女递过来地丝巾擦了擦脸,甩手离开了大帐。马先生,那个何平象冤死鬼似的。天天跟在后面不放,已经追到寨子外面十里了,再不打一仗,他可要攻进寨子来了。”沙摩柯冷眼看着马谡。大手在怀里诸葛亮送来的女子的胸前和腰上有一下没一样的捏着,那个女子吃不消他的手劲,脸色不停的抽动着,却又不敢吭声,雪白的牙齿咬着下唇,强自忍着。

马谡沉默不语,他一屁股坐在沙摩柯的对面,接过一杯猴儿酒饮了一口,又抽出腰里地短刀割了一块烤得吱吱直响的野猪肉。挑到嘴里嚼了半天。一伸脖子咽了下去,这才缓缓说道:“精夫打算怎么办?”

沙摩柯“呸”的一声吐出一块骨头。用刀尖剔了剔牙缝,剔出一块肉丝看了看,又伸出舌头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无所谓的笑道:“我能怎么办?那些巴子人多,他们有近十万人,至少有两三万精壮,刚死了五百多人,他们又立刻补全了,我不一样,我是死一个少一个,你们主公那里就派你一个人来,一个兵都不带地。让我替你们打仗,可答应我的东西却越拖时间越长……”

他不满的瞟了一眼马谡,接着说道:“对面有两千白虎军,还有两千荆山军,我这里可只有三四千人了。马先生如果没有妙计,还是请回去问问你们的那个猪狗军师,别把我的寨子全给毁了。”

马谡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沙摩柯是想赶他走,然后去向白虎军抛媚眼。这些蛮子根本没有什么脸面问题,他们只要好处,只要曹冲答应既往不咎,然后再给他点好处,他立马能转过头去打武陵,现在没把他绑起来送给曹冲去,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板蛮打你们,一直是手到擒来,这次在精夫手下折了五百人,连校尉都被精夫斩了首级,一定视为奇耻大辱。”马谡悠闲自得的端起酒杯有滋有味的抿了一口,看了一眼沙摩柯笑道:“朴敢虽然只是个校尉,可是曹仓舒很是看重,舍得花重金来赎回去。我听说他放出话来,要血债血偿,也不知道精夫的寨子里哪个人的首级能让他满意。”

沙摩柯一愣,脸色立刻紫了。他后悔地肠子都青了。他和马谡会合地时候,朴敢已经气绝多时了,但尸身还是完整的,是他自己一时冲动,一刀斩下了朴敢地首级,然后得意的到处宣扬是他斩杀了朴敢,搞得涪陵的人都以为朴敢是他杀死的。现在他才明白,这根本就是马谡的一个圈套,他留着朴敢的首级不斩,就是等他来上当的。他本来想派人去向涪陵的彭大人示个好,可是彭大人根本没理他这碴,听说是白虎军不答应,一定要亲手斩了他的首级给朴敢报仇。

***坏种。沙摩柯气得直咬牙,却又不敢发火,万一把这个马谡气走了,自己可对付不了那个阴阴的何平。如果说朴敢还有机可趁的话,这个何平简直一点便宜也不给他占。

“马先生,这……寨子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今年就忙着打仗了,地也没怎么种。先生送来的那些财物,现在连安抚那些战死的徒家属都不够。我……我也穷啊。先生是不是和军师大人商量一下。多运点粮食给我过冬?”沙摩柯见马谡脸色还是没有变,胆子这才大了些:“要不算借地,算借地也行啊。”

马谡呵呵一笑:“精夫何必担心,我家主公既然和精夫结为盟好,自然会把精夫的事情放在心上。如今武陵有大量的屯田,最多还有半个月。就可以收成,一旦收完,军师一定会优先满足精夫的要求。精夫这里才不过两万人,能吃多少粮食,我们牙缝里省一点,就够精夫吃得饱饱的了。精夫可知道我家军师的屯田一亩能收多少吗?”

马谡微笑着看着沙摩柯,沙摩柯摇了摇头,想了想道:“我们山里一亩水田不过收两石稻子。军师能收三石?”

马谡哈哈一笑:“我家军师屯地田,一亩能收这个数。”他说着,伸出一只手在沙摩柯面前摇了摇。

“五……五石?”沙摩柯的眼睛立刻瞪大了,又有些不相信的摇了摇头:“不可能,先生一定是在开玩笑。”

“我家军师上通天文,下通地理,机巧百工,无所不能。这算什么,有的田还能做到六石呢。不说零陵。就是武陵的屯田,今年收入也在五百万石以上,借精夫一点粮食过冬根本不在话下。”马谡大话说出来了,脸却不由得一红。诸葛亮这些种田的技术。可是派人潜入襄阳学来的,他聪明是不假,可种田却不是行家,他自己主持的屯田,一亩四石已经是到顶了,跟襄阳一比,不值得一提。

沙摩柯张着大嘴看着马谡,愣了半晌,才哈哈大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军师既然有这么多粮,送我点粮让我过冬一定没问题了。还请马先生多多美言几句。”

“这是自然。”马谡挺直了身子,从怀里抽出一张地图放在沙摩柯地面前。这张地图是从朴敢身上搜出来的,上面还有朴敢的鲜血,中间被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被那个蛮女细心的用鱼肠线给缝起来了。马谡初次看到这个地图的时候,比看到那个蛮女的丰满肉体还要震惊,他从来没想过地图可以画得这么详细,怪不得朴敢在山里能和他们捉迷藏的。更让马谡吃惊的是,朴敢不过是一个校尉,手上就有这种好地图,那曹冲手里地地图,又会是什么样子?

“精夫请看,那个何平虽然有两千白虎军,但他们是来师……”马谡见沙摩柯一皱眉,没有听懂的样子,又解释道:“就是说他们是来打我们,所以他们要带粮草辎重,而精夫的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就是精夫的家,地形熟悉,随处都能找到吃地,不需要带着民夫挑粮。仅凭这一点,我们就赢定了。精夫只要派人去劫了他们的粮,不用打,他们就输定了。白虎军又怎么样?没有饭吃,他照样会饿死,人越多,死得越快。”

“劫粮?”沙摩柯用粗大的手指顶起他那个獭皮冠,挠了挠头皮,挠下一头的头皮屑,飞飞洒洒的落到地图上。马谡一阵恶心,嗓子里直发痒,他强忍着才没有将地图抽回来。

“正是,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劫了他们的粮,强了我们,弱了他们,这一来一去,就完全可以扭转战局,不战而胜……”马谡滔滔不绝,引经据典,没说几句,就把沙摩柯和围在旁边的那些蛮兵侃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脸上带着贪婪的微笑,好象白虎军已经被他们打得大败而逃一般。

袁虎合起《汉书》笑道:“子均,今天的卫霍传读完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何平摇摇手笑道:“我只是瞎听听而已,能有什么想法,你别来考我了。”

袁虎不允,拉着何平说道:“子均,你就别谦虚了。我知道你虽然识字不多,但见解独到,连将军大人都夸过你呢,要不然我也不会天天在军中给你读汉书,这都是将军大人吩咐地。他还说,最好能教会你自己读呢。”

“我哪有时间。”何平连连摇头。

“你没有时间?”袁虎站起身拍了一下何平地肩头:“你比将军大人还忙?你比孙仲谋还忙?将军大人每天睡前还要读书,孙仲谋还教吕子明、蒋公奕读书,你倒没时间。我看啊,就要将军下令。卸了你的军职。把你送到襄阳去关上几年,你才肯读书呢。”

何平哈哈大笑:“虎子,要有这机会,我一定推荐你去,我们几个人中,就你地学问最好。我一个带兵地武夫,要读那么多书干什么?”

袁虎却收了笑容,正色说道:“子均,你这就错了,武夫怎么了,你看将军手下哪个校尉不读书?许正礼、典子谦,就连铁勒和黑鱼儿现在都能读懂公文了,你还是这样地话。以后将军的绝秘军令,你如何看得懂?子均,我劝你一句,新守已经走了,如今白虎军就是我们两个的,要想不让白虎军落到别人的手里,不让叔叔他们失望,我们两个就要争气,不光要能打仗。还要能打好仗。将军说过,不知古今事,眼界不会宽,你总不能让我跟着你一辈子吧。我还想以后独立带兵呢,谁想总给你当个读书郎。”

他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何平,叹了口气说道:“子均,我知道你家里穷,这才跟外家姓。可以前是没办法,现在在将军手下做事,有机会读书为什么不读?将军不仅替我们选先生,有时还亲自来讲兵法,这种好事到哪里去找。你武技好。打仗有天赋。但多学点兵法也不是坏事,将军那么聪明还要学呢。更何况你。有了学问,多打胜仗,你到时候可以堂堂正正的改回王姓,认祖归宗,就象马德信那样,有何不好?”

何平默然不语,坐了半天,才扯过一张地图强笑道:“虎子,你地心意我知道了。我们还是先研究一下怎么攻破这蛮王的大寨,给新守报仇吧。”

袁虎无奈的摇摇头,坐了下来指着地图说道:“子均,乐拆冲已经过了江,现在正向武陵境内挺进,看起来是要截断武陵蛮退往临沅的后路。但法将军的军令却是让我们立刻攻击沙摩柯,这看起来有些不太合理。现在乐折冲还没有到达位置,我们一打起来,临沅的张翼德可是随时会支援沙摩柯的啊。”

何平还是很安静的坐着,眼睛盯着地图看了半晌,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虎子,也许法将军的目的,就是要把张翼德引过来呢。”

“为什么?”袁虎不解的看着何平。

“如果要解决沙摩柯,我们白虎军和荆山军再加上折冲将军有八千大军,且不说我们的战斗力强于他们,就说兵力,我们也是有两倍的优势,凭借着我们手中精良的军械,早就可以攻破武陵蛮的大寨,哪会等到现在。我看,乐折冲的目地,不是截沙摩柯的退路,而是要截临沅援军的退路。”

袁虎看了一眼地图,扑哧一声笑了:“怎么可能,张翼德手中有一万大军,就算他只派三四千人来,和沙摩柯合兵一处,也足以冲破乐折冲的堵截。乐折冲再善战,也不能面对两倍兵力地冲杀,等我们赶到,只怕人已经跑了。我看他还是拦在中间,不让临沅的援军过来,让我们全力攻击大寨。”

“不会。”何平笑道:“张翼德绝不会派两三千人来,我估计,他最多派个一千人来意思一下,就算不错了。他们这些人啊,根本不会把沙摩柯那个傻大个子的死活放在心上。”他向后靠了靠,看了一眼袁虎,撇了撇笑道:“象将军大人这样对待白虎军、荆山军的,整个大汉国估计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我们巴人帮汉人打了那么多仗,他们看起来挺客气,但没有一个人从心里看得起我们的。将军,只有将军才是真心对我们好,所以他才舍得用那么多钱去换回新守的尸身。”

“这倒也是。”袁虎叹了口气:“我听说沙摩柯在新守身上发了大财,要去的黄金都能做新守的一个头颅了。将军大人一句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要不然朴伯也不会这么安静。”

“所以,我白虎军才要攻破沙摩柯的大寨,斩下沙摩柯地首级,让他把吞进去多少黄金,连本带利地全给我吐出来。”何平阴森森的说道,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画了半个圈,然后在一个山谷里点了点:“这里,就是沙摩柯地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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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二十节 驱虎

“你就是李恢?现官居何职啊?”庞统悠然自得的坐在镇南将军府中,品着香茶,一点火气也没有的问道,好象听到的不是紧急军情,而是一件平常小事。新任益州功曹阎圃坐在他的对面,含笑看着意气风的庞统。

李恢三十多数,身材不高却极矫健,他虽然穿着士人的衣服,脸色却带着一丝黎黑,看起来就象是常年在户外走动的人。他听得庞统问他,连忙恭敬的应道:“禀大人,下官正是李恢,草字德昂,建宁俞元人。现任建宁郡督邮,奉董太守之命,来向将军大人求援。”

庞统点点头:“我听说过你,你是建伶令爨习的内侄吧?”

李恢的黑脸顿时通红。他确实是建宁大族爨习的内侄,前段时间爨习犯事,被太守董和给罢免了,按道理讲,李恢也是要免官的。可是董和考虑到爨姓是一方大豪,如今已经把爨习给处理了,再把李恢这样与爨习有关的人全部免官的话,影响太大,生怕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所以把李恢的免职公文给压下来了,并且写了一份说明到益州牧府。他没想到庞统居然还能记得这么一件小事,而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提了出来,颇有些不自在。

“禀大人,正是。”李恢犹豫了片刻,还是不卑不亢的回道。

庞统打量了他半天,见李恢面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一直安静地躬身站在那里等着他问话。他笑了笑,瞟了一眼阎圃,和声说道:“坐下说,刘备在建宁都搞了些什么事,建宁的情况究竟如何?你不要急,细细说来。”

恢应道,小步走到庞统面前的一张席子上,脱了鞋,上了席跪好,脚下一片清凉。他看了看那个席子,居然认不出是什么东西编成的,踩下脚下很舒服,又柔软又凉快。他端正的坐好,整理了一下衣服,舔了舔嘴唇,将朱提郡、建宁郡的情况缓缓说来。

刘备在柯长驱直入,沿途只有小股夷兵对抗。至于柯郡的太守连人影都没看着,就不知所踪。刘备的仗打得意想不到的顺利,心中快慰之极,挥兵直逼朱提郡,然后派了简雍进城劝降。为了增强说服力,他一方面将两万大军在城外排开阵势,另一方面抬出了自己久已不用的皇叔身份,因为现在是益州境内,他地那个和孙权两人自说自话的荆州牧根本没人鸟他,所以他又抬出了汉室宗亲的身份。*****希望能不战而胜。

没想到。事情正坏在他汉室宗亲的身份上。朱提大姓雍一听到汉室宗亲就火了,他们家和老刘家有仇啊,他老祖宗就是那个因为和刘邦在仇才在历史上留名的雍齿。在大汉朝这四百年里,他们家没少受欺负,现在一个破落户也敢扛着汉室宗亲的身份来招摇撞骗,雍立刻变火大了。他找到太守,反对投降。雍家在朱提势力强劲,太守不敢违抗他的意见,只得一顿乱棍将简雍哄了出来。

刘备也火了,他不顾主簿殷观。牙门将赵云的劝告,摆开大军就攻城。可是他远道而来,根本没有什么攻城器械,面对着并不高大地朱提县城,他折损了上千人,却连墙头都没摸着,反而被雍站在城头。冷言冷语的嘲讽了一通。雍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竟然知道刘备搞死刘琦的事情,在两军阵前把刘备一顿臭骂。骂得刘备郁闷得要吐血,暴跳如雷却又无计可施。

攻打朱提失败,刘备不敢停留,诸葛亮运过去的粮食在路途中消耗太大,两万大军的消耗实在太惊人,在朱提城下多呆一天,就要多吃一千多石粮食,他如果不能从本地掠夺被给,仅凭诸葛亮从零陵运粮根本就没法满足。于是他回军再攻建宁,企图拿下建宁后以建宁为根基,补充一下军实,打造好攻城器械,再打朱提。

建宁郡是降都督府所在地,兵力比起朱提郡还要强一点,刘备两万大军围城,也没能动城分毫,粮食又紧张了,他这时改变策略,以一万兵围城,一万兵分头四处掳掠,不禁抓山民来替他制作攻城器械,还强买粮食。那些普通山民家里没粮,也就是被抓来当苦差,可那些大族却不行了,他们有钱有粮,正是刘备眼红的对象。问题是这些人家虽然是一方大豪,可毕竟也是山民,家里也没有太多余粮啊。这一下子来了两万兵要供养,立刻让那些大族感到了吃力,本想起来反抗,可是一想刘备那副凶神恶儿煞、撕去了仁善之后的面孔,他们又不敢动弹了,他们平时欺负一下山民可以,镇压一下几十人,上百人的叛乱也行,可要对着两万正规军和打了几十年仗的刘备,就实在有些为难了。^^^^俞元高家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地后生带着几百私兵想要叫板,和赵云一个照面,就被赵云斩下了头颅。

这个时候,赋闲在家地爨习想起了成都的镇南将军府,派李恢去向太守董和一说,董和就顺手推舟的应了下来,同时把这个重任交给了李恢。

李恢说完了建宁郡的情况,停了停,看看庞统的脸色。庞统耷拉着眼皮,手指有意无意的在红漆案上轻轻的敲着,出笃笃的声音,节奏缓慢,有气无力的,好象快要睡着了一样。

“大人,刘备在建宁为祸甚烈,建宁百姓翘着以盼着曹将军派兵驱除刘备,还我建宁安宁啊。”李恢试探着说道。

庞统“哦”了一声,掀了掀眼皮,眼光在李恢脸上扫了一下:“大军要去征伐刘备,路途遥远,消耗甚大。现在涪陵又乱了,最近西羌也不太安稳,将军府……一时也没有足够地人手啊。”庞统很为难地叹了口气:“要不这样吧,你先回去,让他们忍耐一时,等将军收复了武陵,刘备没有后方,他也就自然要退回来了。”

李恢一听头皮都乍了。等将军收复武陵?那岂不是把刘备逼死在建宁郡了?他才去了半个月,就搞得鸡飞狗跳,再让他在那儿呆几年。估计这些大族全得成穷光蛋。他头上立刻冒出了冷汗,连连叩:“大人不可。南中虽然贫瘠,也是大汉的疆土,南中的百姓虽然粗野少礼,也是大汉的子民,大人不可弃之不顾啊。再南中地形复杂,一旦让刘备在南中站稳脚跟,到时候将军再想收复南中。则要困难百倍。南中人凶悍好斗,如果刘备将之收为已用,将来必成将军心腹之患,大人,不可不察啊。”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庞统,见庞统微皱着眉头,正探询的看着阎圃,连忙又说道:“南中虽然粮食不多,但多出珍宝,又有通往天竺的商道经过其中。将军大兴商业。得南中则得一宝库,将来的收益又岂是一些军费所能比拟。*****再此时南中虽然受到刘备侵扰,但还没能伤及要害,出一些钱粮襄助朝庭地大军平叛,还是有能力地。”

庞统眼角露出一丝笑意:“李德昂,刘备可是两万大军,南中加起来不过万人,我们要出兵,至少要出万人,才有相敌地把握。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你……作得了主吗?”

李恢心中暗骂,他当然知道庞统在干什么,可是这确实没办法。南中要是能对付得了刘备,至于来求你吗。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份清单:“大人,这是南中诸姓地一点心意,请大人笑纳。”

庞统看着李恢双手捧着的那份清单。眼皮跳了一下。却没有伸手去拿。他顿了半晌,这才探手接了过来。看了一眼,扔在桌上,再也不看第二眼:“德昂,你也知道,将军大人在襄阳、在益州,从来不接受百姓的好处,他从来都是把好处给人,而不要人的好处。不过,这些都是南中百姓的一片诚意,我如果贸然拒绝,只怕他们会错意,以为将军抛弃了他们,反而不妥。这样吧,这些我都暂时收着,等他们什么时候到成都来见将军,再由将军亲手还给他们。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将军大人是有分寸的,你们今天为平叛花的钱,将来将军都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们。”

李恢松了口气,钱送出去了,是没想再要回来,不过庞统答应出兵了,他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你先在驿馆里等着,我们商量一下,尽快给你答复。”庞统挥了挥手,旁边有人来带着李恢出去休息。李恢本想问一问具体的时间,可一想,还是算了吧,把这个丑鬼逼毛了,对自己没有好处,还是等两天再说吧。

见李恢出去,庞统伸出两根手指,将案上的清单推到阎圃面前:“圣农,这些人真是不识相,到了这个地步,才出了这么点钱,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以为百十万钱有很多吗?要是知道现在一个不起眼的盐井每年收的税都是几十万钱,他们不知会作如何想。”

阎圃笑了:“士元,钱是小事,将军大人现在财大气粗,根本不会把这些钱看在眼里。但南中是将军的管辖范围,现在他们又主动求上门来了,如果再不去,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再这个李德昂也说得有理,真要让他们投靠了刘备,对我们也不是好事。”

庞统嘿嘿一笑:“这竖子,这个时候还敢威胁我,也算有几分胆气。”

阎圃抚着胡须乐了:“行啦,你的架势也摆足了,大军也集结完备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是赶快走吧,要是坏了将军的大事,你可就麻烦了。”

庞统笑了,看着阎圃说道:“那我就走了,这里就交给圣农。其实要不是等你来,我前些天就出了,你偏偏拿个侯爷的架子,要将军大人亲自派人请你,你才肯出山。就算是耽误了行程,你也是第一个要挨将军地地。”

阎圃哈哈大笑。指着庞统笑骂道:“士元,你这可就不对了,我接到将军大人地信立刻赶过来接手,你用这驱虎吞狼之计,搞得益州不安,如今却拍拍**一走了之,让我来替你收拾,居然还敢说这话,当真是欺负我年纪大了?”

庞统也笑了:“你好不地道,我送你这么大一个功劳。你还嫌不好。益州这点小事算什么,有张公礼和杨仁健的五千大军在,有偏将军黄公衡、成都令李正方在,你要平定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羌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阎圃一笑:“好了,别说那么多,真有功劳,我忘不了你。将来将军赏赐的东西,我全送给你行不行?趁你还没走之前。给将军的公文还是你来写吧。”

庞统放声大笑,取过纸笔来,文不加点,一挥而就,阎圃过目后,立刻派人送往襄阳。

曹冲坐在地图面前,拆开阎圃派人送来的公文,宛尔一笑。

“庞大人是哪一天出的?”

黄崇拱手应道:“回将军,是三天前,属下出城的同时。庞大人就带着张老将军和刘将军共一万大军出了。按行程计算。明天或后天就能到达朱提,截断刘备军后路。”

曹冲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黄崇微微一笑:“回将军,属下黄崇,巴西阆中人。*****”

曹冲一想,巴西阆中黄家是大族,黄权就是家主,这小子难道和黄权同族?

“黄权就是家父。”黄崇似乎看透了曹冲地心思,又接着说道。曹冲恍然大悟,怪不得看这小子脸熟,细看还真有点黄权的样子。他又问了两句。让人带他下去休息。

“将军,按日程算,刘备已经不可能撤出柯,我们这里也该动作了,否则时间上来不及。”黄忠凑在地图前看了半天,缓缓说道。

曹冲沉思了片刻,点点头道:“你明天就赶往江夏和张俊会合。我会随时快马和你联系。但战场形势多变,不可能什么都能及时通报。张俊为将多年。经验丰富,你在长沙也打了十几年仗,我对你们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有什么情况,你们商量着办,无须等我命令。黄忠犹豫了一下,拱手施礼:“诺!将军,此地离江夏数百里,我还是今天就起程吧。”

曹冲看着黄忠笑了笑,挥挥手道:“去吧。”

黄忠转身正要走,却被一直不太安静的陈矫拉住了。陈矫站在旁边看了半天了,一直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却表明他有很多话要说。看到黄忠就要出,他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拽住黄忠的衣袖,本想将他拽到曹冲身边来,可黄忠地体格显然不是他这个儒生可以拽动了,他挣了两下,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原地扭过头,胀红了脸叫道:“将军,陈矫无知,有一言进告。”

曹冲不解地看着陈矫,对黄忠示意了一下:“季弼先生有话请讲。”

陈矫是广陵人,曾经做过广陵太守陈登地功曹,曾代陈登向曹操求援。后来被曹操辟为司空府缘属,做过相令,再后来曹仁为征南将军,他被曹操任命为长史,辅助曹仁镇守江陵。曹仁贪功冒进,将守住江陵地大功变成了战败,陈矫因此受了牵连,没能升职。后来曹冲将南郡郡治移到襄阳,陈矫就成了黄忠的参军,这次曹冲到江陵来,黄忠极力向曹冲推陈矫,曹冲也觉得江陵之败,陈矫无过,所以又任命他为镇南将军府功曹。他一直觉得不是曹冲的嫡系班底,所以这段时间比较低调,今天不知为了什么,却忍不住了。

“将军,黄将军手下两千人如果去了江夏,江陵城内只有两千刚征募的新兵,以及将军手下的一千亲军,江陵是重镇,如果江夏和夷陵两面同时生战事,对面的张翼德、诸葛亮孔明一定会看出江陵空虚,他们水军实力强劲,万一过江攻击江陵怎么办?到时候就算黄将军他们占据了江南四郡。可是将军如有损伤,一切都不值一提了。张俊有五千人马,文仲业也有四千人,他们兵力足够,不缺黄将军这两千人。请将军还是将黄将军留下,以保江陵成全。”

曹冲看着陈矫胀红地脸,看着他簌簌抖的胡须,不禁笑了。他挥了挥手道:“季弼先生,稍安勿躁,江陵万无一失。我就怕他们不来,他们要敢过江,倒真省了我的事了。”

“将军,兵凶战危,不可儿戏,还是请将军慎重。”陈矫真急了,上次因为没劝住曹仁,害得他在江陵白白呆了三年多。这次如果曹冲再有个闪失,那可不是闲置三年地事情了,丞相大人一旦急眼了,要了他地命都有可能。

曹冲长身而起,走到陈矫身前,伸手拍拍他紧紧拽住黄忠的手:“季弼先生放手,我这里岂止是三千人啊,我这里还有一万人藏着呢,就算张翼德、诸葛亮孔明一起过江,我都不怕。”

“一万人?”陈矫松了口气。心头一阵不快。自己到底不是他的亲信。他居然藏了一万人的大军,自己却一点风声都不知道。他叹息一声,松开了黄忠,拱手谢道:“陈矫狂悖,不知将军有如此周密的安排,惭愧惭愧。”说完,转身欲走。

曹冲笑了笑,冲着黄忠摆摆手,示意他去干自己的事,然后对陈矫叫道:“季弼先生慢着。”

陈矫停住了脚步。黯然一笑:“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冲想请问季弼,这南郡周边数县,季弼可都是了如指掌?”

陈矫有些失落,连曹冲换了称呼都没注意到。他在这里呆了三四年了,虽然官职俸禄没有降,但干地就是一个县长的活,对这里当然了如指掌。

“略知一二。”

“那好。有一件事要请季弼去办。”曹冲回身走到案前说道:“请季弼到各县各乡。催促百姓趁着这几日天气尚好,尽快将庄稼收完。十天后所有适龄男子随时候命,将军府征兵令一下,他们必须在三天之内能赶到江陵。”

陈矫愣了一下,脸色都白了:“将军所说的一万人马,就是这一万人?”

曹冲笑道:“季弼以为呢?”

陈矫木然无语,呆立了半天,长叹了一声,摇摇头,匆匆的出门去了。孙尚香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她端着一杯茶走过来:“夫君,你这次可把陈季弼给吓坏了。”

曹冲接过茶呷了一口,看着笑嘻嘻地孙尚香说道:“你怕不怕?”

“我才不怕呢。”孙尚香撇了撇嘴,“别说这里还有三千正规军,就算没有这三千正规军,我也能带着召集起来的一万新兵和张翼德打上几个回合。他们的兵虽然多,可也是新征的,和咱们这些兵差不多,说不定啊,训练还不如咱们好呢。你看这江陵地男丁,哪个不是当兵的好材料。”

张松笑道:“夫人说得有理。自从将军恢复了我大汉的兵役法之后,这南郡地男丁个个都能提刀杀人,集合起来就是大军。陈功曹看黄将军手下地悍卒习惯了,已经不把这些人当兵看了。”

邓艾却摇了摇头:“将军,陈功曹说的有理,这一万人虽然都能打,可是毕竟不是正常训练,仅凭着冬夏操练一下,也就是熟悉了一下兵器地使用罢了,真要上了战场,战斗力不能高估。将军还是小心点好,万一张翼德了疯,不守武陵,反过来打江陵,江陵虽然城防坚固,可要靠这些新兵守城,只怕也不容乐观。”

曹冲哈哈大笑:“士载,你怎么也担心起来了?张翼德有多少人?不过一万出头,再加上关羽留下的五千水军,我这里一万人守城,还能被他一万五千人攻了去,根本不可能嘛。再说了……”他顿了一下,转过身子看着南部蔚蓝的天空飘过的几朵乌云,很有把握地说道:“就算张翼德会疯,诸葛孔明可不会疯,他这个人……不会冒险地。”

第六卷 风乍起 第二十一节 围攻

九月初,武陵陷入了秋收的狂潮中。

诸葛亮站在田埂上,看着被割得一块块疤痕的田野,心里充满了喜悦。他伸手转过后腰上,轻轻的捶了几下有些酸痛的腰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夫君,还有几天,所有的粮食就可以入仓了。”黄月英穿着一身布衫,端着一只水碗,笑盈盈的走过来,将手碗递到诸葛亮的手里。诸葛亮看着夫人笑了,他一手接过水碗,一手握住黄月英的手:“多亏了夫人明的脱粒机,这个可省了好多功夫呢,要不然,以武陵的情况,只怕还要再拖上半个月。”

黄月英害羞的笑了,轻轻的从诸葛亮手中抽了手,伸到诸葛亮的鬓边,拈去一根金黄的稻草:“夫君,今天怎么这么客气?”

“夫人,你不知道,武陵的形势……不容乐观啊。”诸葛亮叹了口气,看着田野中忙碌的士兵,压低了声音说道。

黄月英没有应话,她天天跟诸葛亮在一起,并不是诸葛亮说的不知道武陵的形势,而是很清楚武陵的形势,甚至比身在局中的诸葛亮还清楚一点,只是当着他人,她不好反驳夫君。

“曹军……要来了吗?”黄月英抬起眼睛看着北面的官道。

“呵呵,士元想让我帮他屯田,他来收割。”诸葛亮淡淡的笑了:“没想到马谡一个人就挡住了他的步伐,还斩杀了大将朴敢,只怕士元此时要气得脸都紫了。”

黄月英无声的笑了。她知道夫君和庞统并称卧龙凤雏。一直在暗中较量。庞统精通帝王秘术,一心想当个帝师,夫君精研治国之道,最崇拜管仲、乐毅。一心想出将入相,治国平天下。两人眼界都很高,一般地人当不了他们的主公。都想找一个能实现自己梦想的主公。当初庞统接受刘表的任命,成为南郡功曹。夫君就笑庞统不识人,挑了个成不了事地主公。后来刘备到隆中三次请出了夫君,夫君挣足了面子,觉得略胜了庞统一筹。

再后来庞统跟了曹冲,夫君却跟着刘备到了江夏,两军作战,他们虽然没有直接面对,却在暗中较量了一番。===庞统辅佐曹冲打赢了江陵之战。而夫君帮刘备取了江南四郡,让一直寄人篱下的主公总算有了个立脚的地方,两人算是打了个平手。夫君正想着扎稳脚跟,然后西进益州。却没想到曹军突出奇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益州,从头到尾只在成固打了一仗,前后不过几个月地时间。

这实在让人不敢相信,在惊讶曹军强大的战斗力地同时,夫君也感觉到了庞统在军事上的过人之处,他收集了庞统投入曹冲帐下之后所有的战役资料加以研究,每每看到深夜。拍案叫奇的同时。又常常呆。她知道,夫君认为这方面很难过庞统。但他又不愿意承认,所以藏在心里,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任何人看到。

“夫人,等粮食进了仓,明年我们的日子又会好过一点。”诸葛亮回过头看着有些愣的黄月英:“主公如果能在建宁郡站稳脚跟,半个南中就是我们的了。”

黄月英嘴角挂着一丝讥笑,她让开诸葛亮地眼光,看着眼前刚刚进过的一个士卒肩上晃悠悠的草袋,有些呆,一时没有听到诸葛亮的话。诸葛亮笑了,他伸出手刚想去拍黄月英地手,却现自己的手上竟然全是黑乎乎的泥垢,不由得愣住了,半途中收回了手,大声笑道:“夫人,看到粮食开心得走神了?”

黄月英一惊,“啊”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诸葛亮:“夫君……”

诸葛亮有些不太高兴,他摇了摇头,不想再说一遍:“夫人看这几天的天气如何,会不会影响收割?”

黄月英笑了,接过诸葛亮递过来的水碗,走到旁边又倒了一碗凉水,回过身来说道:“夫君的风角之术早就过我了,又何必问我。我看啊,这老天都帮着夫君,这半个月内,是别想下一滴雨的。诸葛亮傲然一笑,抬头看看满天的晚霞,拍了拍手道:“夫人,我们回去吧,你也忙了一天,累了,回去休息吧。”

黄月英微笑着,轻轻地挽着诸葛亮地手臂上了旁边的马车,先扶着疲乏地诸葛亮上了车,然后自己才提起裙子上了车,放下车帘。\

“夫人,荆州分野出现王气,你说是应在主公的身上,还是应在……”诸葛亮朝着北面努了努嘴。

黄月英收起了笑容,叹了口气道:“夫君,你真觉得主公在建宁郡能站住脚吗?”

诸葛亮一愣,没有说话,紧紧的盯着黄月英。

“主公只有两万兵,其中还有一万新兵,吃的是两万人的粮食,打的一万五千人的仗,朱提大败,打建宁又久而无功,虽然掳掠到了不少补给,可是那些大族又岂是好惹的?逼得急了,正好给曹军创造机会。”黄月英轻声说道:“镇南将军拿下益州太过顺利,没有死几个人,也没有机会消除益州的固有势力,无法立威。蜀郡、巴郡的那些人得了好处,暂时不会跟他为难,可心里未必就服。南中这些蛮人,更是不把镇南将军放在眼里,涪陵那些人甚至自己去占了盐井,既不向将军府报备,也不向将军府交税。镇南将军府没有说什么,可不代表他不想说什么,你们入了涪陵,涪陵那些大族被彭永年给收拾得服服帖帖,这一方面是彭永年够狠,一下子将几个大族连根拔起,另一方面却是马幼常给他送去了机会。”

“你是说,彭永年早就料到幼常和涪陵的大族联系?”诸葛亮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黄月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想他一定是在等这样地机会。就算幼常不想这个办法。他也会用别的办法下手,徐家不就是被他收拾了吗?”

“他会用五百白虎军为代价,就为了收拾那些大族?”诸葛亮撇着嘴笑了,显然有些不太相信黄月英的看法。

“五百人白虎军算什么?”黄月英也撇了撇嘴。眼中全是讥诮。“朴敢死了,朴胡的势力受了损,可是白虎军一个也不少。很快就补齐了人。镇南将军只用了五十金赎回了朴敢地级,就做到了这一切。”她顿了顿又说道:“五十金又算什么。他在襄阳办个博览会,至少也能收入万金,你看武陵回来的那些商人,不是天天想着去襄阳做生意吗?”

诸葛亮听着咯咯吱吱的车轴声,沉默不语。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些,只是他潜意识里不愿意相信自己做地这一切,马谡的这些功劳,都是在曹冲、庞统故意放纵推动之下地成果。

“南中大族不愿意向镇南将军府低头。连元旦都没有派人去祝贺,现在主公入了南中,他势必要压榨那些大族,南中能有多少粮食?金银又不能吃的。这些大族被主公压得很了,只有投入镇南将军怀抱,毕竟……跟着镇南将军的,都了财,而跟着主公,就要承受沉重的赋税。”

“夫人,哪有你说的这样,照你这么说。我让季常去武都、汉嘉挑动那些羌人。还是给士元找一个灭羌人的借口了?”诸葛亮哼了一声,不太高兴的说道:“曹仓舒人在江陵。他手下的兵总共不过三万余,能应付得过来这么多事?就算他能摆平吧,可是也需要时间,至少武陵今年不会有事,我要地,仅此而已。过了今年这个难关,主公不仅有了幼常这个名将,还有了兵精粮足的四郡,拿下益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黄月英没有说话,眼睛定定的看着车外。诸葛亮顺着她地目光向前看去,只见官道上,挑着粮食匆匆而行的士卒之中,一骑快马很突兀的飞奔而来。

诸葛亮脸色骤变,他忽然感到了一阵重压,这种重压好象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在那骑士翻身下马的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平静。

“向将军急报。”那骑士急步奔到车前,单腿下跪,双手高高举起一支画着一道朱砂的竹简。

诸葛亮伸手接过竹简,查看了一下上面的封泥,顺手在车轼上敲落封泥,接过黄月英递过来的小刀割开了扎绳,快地在竹简上瞟了一下,眼睛立刻眯了起来,瞬间之后,他又笑了:“这种声东击西地把戏,玩得也太拙劣了吧。传告向将军,不用理他,小心戒备就是了。”

骑士退了几步,翻身上马,急奔而去。

“曹仓舒将益州水师调到了6口,平狄将军张俊五千人马,偏将军黄汉升两千人马,江夏太守文仲业两千人马,一共一万大军,在6口集结,声势浩大的要渡江,把向巨达吓坏了。^^^^”诸葛亮将竹简递到黄月英手里,不屑地笑了笑:“这简直是胡说嘛,黄汉升不守江陵,他跑到6口去干什么?鲁子敬的水师就在柴桑,逆水而上,一天就可以到达6口击破益州水师,过江的大军就是悬军,曹仓舒会这么傻,他会把一万大军送入死地?他不怕我让翼德直扑江陵?这分明就是虚招,我看他的目的是想让我调翼德去长沙,他好取武陵。”

黄月英没有说话,默默的将竹简又递回到诸葛亮手中,她也觉得诸葛亮说得有理,黄忠如果到了6口,那江陵就成了一座空城,这显然太不可能了。“要提醒张将军,防止他们突袭武陵。”黄月英半天才说了一句话。

“夫人说得有理。”诸葛亮浅浅一笑,闭目养神。眼睛刚闭上一会儿,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由远及近,在马车旁停住。一个骑士大声叫道:“军师,张太守急件。”

诸葛亮蓦的睁开眼睛,倚着车厢半天没动弹。眼睛愣愣的看着那个骑士。黄月英伸手接过急件,打开看了一眼,轻声说道:“夫君,幼常被人围在迁陵了。”

“来得好快。”诸葛亮半天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马谡满脸血污。一把扯掉了身上被人一刀剁开、挂在身上象个猪耳朵一样晃悠的皮甲,喘了一口粗气,将长刀扔在一边。蹲到河边掬起一捧带着淡红色的河水洗了把脸。河水化开了他手上、脸上已经干了的血块,一滴滴血水从他地指缝里滴下来。滴到河水中,化作一朵红云,顷刻间消散。

沙摩柯倒提着他那柄长刀,拖着疲乏的步子,一步一晃的走了过来:“马先生,真……真是对不住,要是听你地就好了,现在……怎么办?”

马谡瞟了他一眼。一**坐在地上,接过亲卫递过来的酒壶,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然后用脏兮兮地袖子擦了擦嘴:“精夫莫慌。^^^^何子均还有多远?”

“还有十五里。”沙摩柯的脸又黑又红,怯生生的蹲在马谡的面前。他前些天一直想着劫何平的粮草,做点马谡建议的损人又利已的好事,缓解一下紧张的粮食问题。天从人愿,很快他就打听到了江州运过来一批上等白米,运粮地是一批山民,穷得连鞋都没有的那种。沙摩柯一听就两眼放光,他要去劫粮。马谡却不同意。他说这事太蹊巧。明明这里在打仗,对方怎么可能不派兵来护卫。就派一千多山民运粮?沙摩柯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可又舍不得放弃那些白米,也没通知马谡,就亲自带着一千人去看了看。这一看,眼睛再也挪不开了。因为不仅那些上等白米是真的,而且那一千山民也是货真份实的山民,他们走路地姿势一看就知道从小爬山爬惯了的。

这些人好啊,不仅可以替他把粮食运回寨子,将来还可以成为他的精壮,替他干活,替他打仗。沙摩柯脑袋一热,没等马谡来,就带着人杀了下去。一见沙摩柯杀下来了,那些山民扔下白米就跑,沙摩柯轻轻松松的就劫下了五百多车的白米,乐得大牙都出来了,让人推着小车就往回跑。不过他的人显然不太会推那些小车,在山路上东倒西歪的,连路都走不稳了。最后没办法,沙摩柯留下一些人看着,让其他人扛着一袋袋的米往回走,就这样蚂蚁搬山般地运了大半天,终于把那五百多车白米运到了大寨前。

就在沙摩柯想着怎么向马谡表功地时候,那伙山民又回来了,这回没推车,却抄着家伙,打着荆山军的旗号。当头一个,正是气势汹汹地许仪许正礼。许仪见到沙摩柯也不说话,刀一挥,带着人就杀了上来。沙摩柯奋起迎战,和许仪打在一起。可是他的人运了半天的粮,早就累得跟狗一样,哪里是一边吃着得胜饼,一边喝着山泉水散步过来的荆山军的对手,没半个时辰就折损一大半人,运了半天的粮,又一包不少的还给了荆山军。

正当沙摩柯吼着让人去通知马谡来救命的时候,马谡来了,不过不是来救命的,他也是来逃命的。沙摩柯偷偷出去劫粮之后,马谡很快知道了消息,连忙带着人下来接应,没想到半路上被何平的白虎军给堵住了。马谡虽然有准备,但手下只有千把人,根本不是报仇心切的白虎军的对手。何平一改平时稳重的作风,和袁虎两个人轮番上阵,督军猛攻,打得马谡苦不堪言,只得且战且退,随即和沙摩柯会合到了一起,被荆山军和白虎军堵在了一条狭长的山谷里。这条山谷一头通向大寨,一头通向涪陵城。通向大寨的有十里,通向涪陵城的有八十里。而白虎军和荆山军,就堵住子通向大寨的那条路,四千人把谷口守得水泄不通。

马谡一见形势不对,立刻决定杀奔涪陵,八十里路,一天一夜就可以奔到。如果趁着夜里荆山军和白虎军不敢贸然进谷的时候出,他们完全有可能逃出山谷。但沙摩柯不同意,他怕白虎军杀上他的大寨,捅了他的老窝,他抢来的那些东西,可全部藏在那里呢。结果他在谷中呆了一夜,第二天组织了几次冲锋,想要夺路回寨,但饿了一夜的他们哪是吃饱喝足的白虎军和荆山军的对手,死伤惨重,却无功而返。沙摩柯一想到那些把这些巴子喂得饱饱的白米是自己肩挑背驮才运到这里的,现在却只能看着对手大吃大喝然后来打自己,气得牙都差点咬碎了。

久攻不下,沙摩柯没招了,只得听了马谡的建议,反向奔袭涪陵。许仪等人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干,一时措手不及,等他们知道的时候,沙摩柯和马谡已经跑出四十多里,根本赶不上了。他们干脆也不追了,反身攻上沙摩柯的大寨放了一把火,烧得浓烟滚滚。沙摩柯半路上看见了,气得捶胸顿足,不顾马谡的劝阻,带着人又跑了回来找何平拼命,把马谡差点气得吐血。

马谡一路走一路劝,好容易才把怒火攻心的沙摩柯给劝住。不过这里涪陵已经去不成了,马谡研究了半天地图,说服了沙摩柯,带着人翻山越岭绕到了大寨的南面,沿酉水仓皇逃入到武陵境内。何平和许仪在山里堵了两天,这才现对方已经跑了,立刻衔尾直追,在迁陵附近咬上了狼狈不堪的沙摩柯,接连几战,打得沙摩柯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腿上还被许仪砍了一刀,深可见骨,走路都得拄得长刀走了。

这个时候的沙摩柯没脾气了,彻底对马谡服气了。要是早听马谡的,他现在说不定已经坐在涪陵城里了,要不是半路上听马谡的话翻山越岭,现在肯定已经死在大寨前了。这人的脑子差得太多,没办法比了,只好听马谡的,要不然就死定了。大寨已经完蛋了,现在只能去投靠那个什么猪狗军师,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条,看何平那阴森森一定要杀死他的样子,沙摩柯把本来想投降的主意烂在了肚子里。

“马先生,现在怎么办?赶快再派人向张太守求援吧。”沙摩柯可怜兮兮的说道。

“不行。”马谡摇了摇脑袋:“这里面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没有问题我们会这么惨吗。”沙摩柯苦笑道。

“不是这个意思。”马谡自言自语道:“他们有四千精锐,要想围歼我们,只怕是早就斩尽杀绝了,为什么这一路上一直缀着,却不尽全力?那条通往涪陵的路,也很奇怪,倒象是故意给我们留着的。”

“没尽全力?”沙摩柯叫了起来,没尽全力就打得自己这么狼狈,那要是尽全力,自己岂不是得伸着头让他砍。可一想对方的实力,沙摩柯又把话咽了回去,对方四千人,自己也是四千人,本来就不是人家的对手,还中了人家的计,替人家运了几十里路的粮,又被人家打了两次伏击,好象真不是对手的样子。

“对,没尽全力。”马谡想了想,低下头用长刀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地图,沉思了半天:“乐文谦在哪里?他从秭归出来已经有半个月了,算时日早就应该到这里了,为什么还没见到他的影子?”

搞你个老母。沙摩柯暗暗骂了一句粗话,后面四千人已经杀得自己跑路都来不及了,你还有心想乐进那个杀人魔王的部队,他要是赶到了,再来四千人在前面一堵,自己还有活路吗,脑袋一定被何平砍了去了。

“马先生,快派人请张太守来接应我们吧,要不然,我们就死定了。”沙摩柯都快哭了,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当初不该听马良那个小白脸的,抢了点东西,现在连大寨都丢了,大寨里的男女老少都是别人的了,以后得跟着别人混了。

明天白天有事,晚上更。

第六卷 风乍起 第二十二节 失算

马谡充耳不闻,他怔怔的看着地上那几道线,眉头紧锁,久久不语。沙摩柯心里虽然着急,但见他想得入神,也不敢多叫,只得蹲在一旁抓耳挠腮。马谡想了好久,用刀尖又在外面加了几条钱,忽然若有所悟。他紧紧的握住刀环,脸色铁青,目光流转了半晌,又仰起头看着明朗的天空,咬了咬牙说道:“来人,笔墨伺候。”

沙摩柯大喜,连忙让人拿过笔墨来,眼巴巴的看着马谡写求援信,都忘了自己一个汉字也不认识。马谡握笔在手,看着刚削就的木片凝思片刻,挥笔写了一封书信。

“马先生,这是给张太守的求援信吗?”沙摩柯看着木片上一个个端正秀气的字迹,瞪着大眼欢喜的问道。

“正是。”马谡眨了一下眼睛,“你快派人把此信送到临沅,我们就能转败为胜了。”

沙摩柯大喜,立刻派人将信送了出去,然后满心欢喜的来找马谡,马谡却不见了。沙摩柯正在疑惑,却见正在埋锅做饭的卫士朝旁边的一个军帐里努了努嘴。沙摩柯走了两步,却听得帐中传出一阵蛮女娇媚入骨的呻吟,不禁咧着嘴笑了。马先生还有这闲情逸志,看来情况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沙摩柯如果知道马谡这是在解压,他估计要冲进去把马谡揪出来暴打一顿。马谡急书张飞,并不是求援,而是分析了身后曹军的怪异行动,怀疑曹军是以他为诱饵吸引张飞来救,然后突袭临沅。他说。乐进四千大军,可能不是为了阻截自己的归路,因为他只是一个人,武陵蛮本来就是山里人,他们没有必要一定撤往临沅,所以乐进来截的一定不是他们。四千大军的任务可能正是拖住张飞派出地援兵。因此,他怀疑长沙方向可能会有战事,或曹军可能真正的作战目标是临沅,也可能是临沅以南的沅南、益阳的屯田。如今正是屯田成熟的收割季节,如果他们打了进来。屯田的收成就会受到大的影响,明年的战事我们就会落了下风。因此他请救张飞慎重出兵,只在露出一些救援的意思,吸引乐进的注意力即可,他自己会想办法。

马谡想得很细致,也为张飞考虑得很周全。张飞有一万步骑,还有五千水军,如果不分兵,就凭曹军地部队过江作战,兵力少了不可能攻城,兵力多了长江防线不保,必然很难作为。^^^^他劝张飞抓住曹军远来,只利于战决的特点。以静制动。不可盲动,中了别人的圈套。

他甚至推论说,只要张飞按兵不动,他这里反而是安全的,一旦张飞分兵,他作为诱饵的作用就没有了,反而会死得更快。因此他请张飞不要派重兵前来解围,只要表示出一点意思即可。

这些话。当然不能让沙摩柯知道,否则沙摩柯一定会用他那柄长刀将他一劈两半。当然也不是说沙摩柯不知道他就没事,他自己也非常紧张,担心自己的推断失误,从而将自己地小命送掉,又让曹军急南下,影响了军师在舞阳一带的屯田。甚至切断主公的后路。将主公困死在柯。

张飞接到了马谡的急书,却没有太当回事。他甚至有些恼怒。你马谡才打过几仗,居然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是在教我打仗吗?他没有听马谡的,当然他本来也就没有想派重兵去解围,他只派部将范强带了一千人,慢悠悠的沿着沅水向西,摆出一副去接应马谡的样子,实际上他的心思却在夷陵和长沙。

最近夷陵反而安静下来了,一直在折腾地魏延忽然安份得很,呆在夷陵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潜往夷陵地探子已经有好些天见不到魏延出门了。而益州水师只留下一小部分在夷陵待命,其他大部在水师都督严颜的带领下,沿着长江顺流而下,赶往了6口和文聘的荆州水师汇合,而平狄将军张也赶到了江夏,似乎有过江的打算。他不敢怠慢,一方面抓紧安排人戒备,一方面急报诸葛亮,请他联系江东,派驻扎在柴桑鲁肃部向上游运动,威胁荆州水师和益州水师,以免其过江进逼长沙郡。

诸葛亮在此之前就接到了向朗的报告,早就派费去了江东向孙权告急,孙权下令给鲁肃、吕蒙,让他们摆出支援的姿态,在长江南岸的鄂县和下雉驻扎,前锋部队甘宁已经抵达江心洲,随时可以威胁西陵城。与此同时,他命令向朗部向长沙郡洞庭湖南侧的罗县移动,保护长沙郡地北面安全,而长沙太守廖立正在全力抢收,力图在战事生之前的一点空闲时间里将屯田的成果收入仓库,然后就可以以逸待劳,坐等曹军前来劳而无功。

许仪和何平很快逼近了沙摩柯和马谡,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马谡没有仓皇逃窜,而是扎下了营盘,摆出了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许仪和何平反而愣住了,正在他们犹豫是动攻击拿下马谡还是先缓缓,等把张飞的援兵吸引过来再打的时候,法正赶到了前线。

法正很着急,庞统率大军已经赶到犍为,很快就能将刘备困住,而他这里却一直没有进展,张飞地援兵迟迟不到,吸引张飞分兵地目的看起来很难实现了,而武陵地秋收却搞得如火如荼,再迟十来天,他只能看到满地的庄稼茬,运气好的话还能在田里捡得稻粒。他详细问了这些天的情况,派何平试探着攻了一下,现对方并没有继续撤退的意思,决定不管张飞的援兵了,立刻强攻马谡部,歼灭了这股武陵蛮,然后和乐进会合,挥师南下去打舞阳抢收屯田,吸引张飞分兵。

许仪和何平有些疑惑,他们正打算向法正进言的时候,乐进的文书也到了。

乐进在沅水的壶头山埋伏了已经两天。他派出大量斥侯,对两边的情况都很清楚。张飞派出地一千人马刚出了城不久,他就知道了消息。当他听说范强带着一千人一天只走了二十多里的时候,他直觉的意识到张飞并没有救援马谡的意思。他立刻急书法正,要求法正不要期望剿杀张飞的援兵了,立刻拿下那股武陵蛮,然后掉头南下,由他在壶头山堵截张飞的援兵,护住法正的后方安全。

法正一见乐进的书信和他的安排一致,当下不再犹豫。立刻命令许仪和何平强攻。两千荆山军、两千白虎军,立刻对沙摩柯的千余残兵展开了如潮水一般地进攻。马谡正为何平的佯攻符合他的猜想感到高兴呢,然后见他们疯了一般玩真的了,一时有些猜想不到,再加上武陵蛮连续打了好几天败仗,大寨又被人烧了。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这时遇到四千大军的猛烈攻击,立刻感到了巨大地压力马谡在阵前奔走呼喊,鼓舞士气,沙摩柯拖着伤腿在阵前玩命厮杀,勉强打退了白虎军的第四次进攻,沙摩柯又中了一支冷箭,痛得呲牙咧嘴。他一边让人给包扎。一边对马谡大叫道:“马先生,这如何是好,援军还没来,这些巴子却了疯,这才半天功夫就上来四次,我的人只有八百多了,还有一半带伤,再来一次可就撑不住了。”

马谡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了看天气:“精夫,不用担心,他们狂攻了半天,这时也是强弩之末,天色不早了,我估计再打退他们一次,今天就结束了。只要天黑了。我们就能安全的离开这里。”

“离开?向哪走?”沙摩柯诧异的问道。

马谡看着他笑了:“精夫。我们向北。”

“向北?”沙摩柯一下子急了,向北可是长江。长江对面可就是曹军的地盘,只凭自己这些残兵败将,跑到北面去干什么?万一遇到那个喜欢屠城的乐进怎么办?他可是四千精锐北军,自己这些人还不够人家填牙缝呢。要走当然是向南了,南面有刘备军地屯田兵,还有大批刚刚收获地粮食,自己也好填一下肚皮,这可都饥一顿饱一顿的饿了几天了。

“向南就是死路一条。”马谡摇摇头,正准备再解释,前面响起了一阵惊天的战鼓声,他连忙拉起沙摩柯叫道:“精夫,他们又打上来了,我没有时间和你多说,你听我的没错。不过现在还是先打退他们这一次进攻再说,要不然说什么都没用。”

沙摩柯提起他那把长刀,颇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马谡,一挥手又冲了上去。马谡指挥着人集中了所有的弓箭手,用手中的弓箭掩护沙摩柯,射杀冲杀过来的荆山军。

因为何平要亲手斩杀沙摩柯给朴敢报仇,许仪一直呆在后面观阵。何平连战四阵,虽然将沙摩柯打得步步后退,却一直没有能击破马谡地第二道阵势,士气受到了影响。于是许仪提议这次由自己的荆山军打头阵,何平的白虎军在后面休息一阵,补充一下体力,一看到对方阵势有漏洞随时跟进,争取今天就能击溃沙摩柯。

何平应了,带着人退到了荆山军的后面,掏出得胜饼就着山泉水大嚼。*****打了半天的仗,旁边的河水都带了些血腥味,不过这些对于眼珠子都红了的白虎军来说,这点血腥味根本就尝不出来。何平一边恶狠狠地啃着饼,一边斜着眼睛看着正在阵前大声怒吼地沙摩柯,凶光四射,恨不得嘴里嚼的是沙摩柯地肉。

“子均,你今天是怎么了?”见前线久攻不下的法正有些不满的从后面赶了过来:“平时看你挺冷静的一个人,今天怎么乱了章法,只顾冲杀,却不看战场态势,对方分明有漏洞,你却视而不见,一心只盯着沙摩柯拼命,这样能打好仗?”

何平没有回话,只是瞟了一眼法正,有些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这时候谁不让他报仇都不行,就是曹冲来了,恐怕也未必有用,更别说法正了。

“你看看对面这个阵势。”法正有些恼了,这个何平平时看起来很精明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就象疯子似的乱打乱冲,白白浪费了几次机会,这让他很不爽。他压着性子,抬手指着对面的阵势说道:“你看,马谡依着小山坡,组建了一个居高临下的阵势,前面基本是没有受伤地士卒,战力尚可,他安排他们用长刀盾牌,依托地形进行阻击。后面是受了伤的士卒,只管用弓箭进行支援,有些士卒都站不稳了,只能坐在地上放箭,可见他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之所以能打到现在,就是因为他地势选得好。左侧是沅水,右侧是小山,他生生卡住了这不过十来步宽的路上,如梗在喉,你们人再多,就靠这样的硬冲硬撞,怎么可能打得过去。”

何平愣住了,他捏着手里的得胜饼。看着前方的地形如梦初醒。怪不得今天的仗打得这么不顺利的,自己只顾看到沙摩柯在对面,也没关心一下旁边的地形,把公子平时讲过地一些要点忘得精光。他的脸通红,惭愧的将手里的饼塞进亲卫的手中,吞下了嘴里还没嚼透的饼,然后拱手说道:“多谢法中郎指点,何平疏忽了。”

“哼!”法正跺了一下脚。抬手指着正在与沙摩柯激战地荆山军说道:“趁着沙摩柯正对付许正礼的时候,你带人从旁边的小山上冲过去,从后面给那个马谡一家伙,立刻解决了他们。\”

“诺!”何平大声应道,带着白虎军飞快的上了旁边的小山。

马谡正在指挥士卒放箭,忽然看到对方阵中正在休息的白虎军又行动了,而且是冲着自已右侧的小山跑了过去。他立刻明白了何平的意思。连忙命人敲锣通知沙摩柯撤兵。同时将第二道阵势向后挪了二十步,命令对准小山进行射击。阻击很快就能冲过山来地白虎军。

沙摩柯疯了,他正挥舞着那柄长刀,劈头盖脸地向许仪连劈十三刀。他太恨许仪了,前两天被他在大腿上劈了一刀,这些天越严重了,走路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甚至连夜生活都受到了影响,憋得他邪火直冒,今天又被许仪逼着一顿猛打,一口气的功夫连斩自己五名亲卫,将自己的阵线打得摇摇欲坠,这让他怒火中烧,连后面的金锣响都没听到,只顾狂吼着,一瘸一拐的前进,要将许仪斩于刀下。

许仪不慌不忙,手中的长刀封挡得滴水不漏,一一化解了沙摩柯气势惊人的攻势。他听到了对面地金锣声,也看到了马谡将阵势后移对付从小山上冲过去的何平。他理解了何平的用意,逐步后退,将疯的沙摩柯引到了自己的阵中,防止他逃回去夹击何平。

马谡见沙摩柯被许仪引到阵中包围起来,急得双目赤红,命令手下蛮兵齐声大吼,要沙摩柯立刻撤退。沙摩柯十三刀砍完,正停下来如牛狂喘,这时才听到蛮兵的叫声,转头一看,顿时知道上了当了,连忙带着人后撤。许仪哪里肯放他再走,长啸一声,冲上去对着沙摩柯就是三刀。沙摩柯退无可退,奋起余勇,连接许仪三刀,被许仪砍得双劈酸麻,正要趁着许仪收刀换招的时候反击,却被许仪和身撞了过来,飞身跳起,曲起腿一膝盖狠狠地咂在他地胸甲上。

“当”的一声闷响,沙摩柯地胸甲被许仪这一膝撞得瘪了下去,他胸口一甜,一口鲜血突口而出,拖着伤腿连退三步,倒转长刀,用刀尖戳在地上,才勉强站稳了身体,他抬起头,用一种如困兽般的眼神恶狠狠的看着许仪。

许仪暗叫可惜,这个蛮子实在是太高了,要不然自己这一膝敲在他的脑袋上,绝对能敲晕他,现在只能重创他了。他怪叫一声,长刀一紧,又冲了上来。

沙摩柯低吼一声,极力用没受伤的那条腿站稳身子,双手握刀,一刀将一个冲到自己跟前的荆山军士卒斩为两段,长刀反撩,由下至上的劈向许仪的小腹。许仪猛的顿住身形,双手握刀全力下劈,两刀相交,许仪占了体力充沛和便于力的优势,手中长刀又是利器,“呛啷”一声将沙摩柯手中的长刀一斩两段。沙摩柯一条腿本就站立不稳,手中又一时失重。顿时歪向一边,他连跳两下,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许仪拔步跟进,左右两刀斩杀两个武陵蛮卒,长刀带着风声,奔着沙摩柯的大好头颅就斩。

“正礼住手,把他留给我。”刚攻下山坡的何平一声大叫,许仪倏地停住了手,长刀在沙摩柯的颈边停住,划出一丝血痕。一滴鲜血慢慢的沁了出来,凝成一颗血珠,摇摇欲坠。

马谡见沙摩柯被许仪击倒,那些蛮兵如鸟兽散,阵势一败而不可收拾,只得长叹一声。领着几百残兵呼啸而去,转眼间在山木中四散而逃。何平击破他的阵势,也无心去追,急冲冲的回过头来赶到沙摩柯的面前。

沙摩柯奄奄一息,他被许仪那一膝伤得太重,大口大口的吐着血,虽然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手臂上的力气快的流失。他试了几次。都没有如愿。

“你也有今天。”何平咬着牙,握紧手中的长刀:“今天让你血债血偿。”

“咯咯咯……”沙摩柯眼神松散,他本想放声大笑,出口地却是一声惨笑,口中喷出一股股鲜血:“你……你……算什么……又不是……你……”

何平根本不理他,大叫一声,长刀一闪,沙摩柯那颗大好头颅被喷出的血泉激得飞起。何平长刀再闪。刀尖挑住沙摩柯的头颅,他伸手握住沙摩柯的髻,双腿跪仰,仰天长啸:“新守,我给你报仇了——”

袁虎也赶了过来,紧随着何平跪倒,号陶大哭。

法正见何平和袁虎只顾报仇。却放跑了已成溃军的马谡。不由得大怒,他铁青着脸大步走了过来。本待怒斥他们,许仪却摇了摇头,冲着他使了个眼色。法正虽然狂傲,却知道许仪是曹冲的亲信,不能轻易得罪,这才把心里地怒火压了回去。

何平哭了一阵,转身拜倒在许仪面前:“正礼,我何平欠你一份人情,此生此世,正礼哪怕要我的人头,我也随时奉上。”

许仪连忙扶起他来:“子均,我也是新守的袍泽,为他报仇不仅是你白虎军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你又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快快起来,听法中郎安排下面的战事。”

何平又走到法正面前,扑通一声跪倒:“法中郎,何平今日方寸大乱,行事悖乱,误了军法,请法中郎责罚。如今大仇得报,我现在就带着白虎军深入丛林,一定将马谡的人头献于中郎脚下。”

法正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他可不敢让现在地何平带兵追入丛林,那个马谡可不是沙摩柯这种没脑子地人,他虽然败了,手下还有点残兵,万一再把何平给折了,那些巴子面前可就不好交待了。他一面扶起何平一面说道:“子均,事已至此,想也无益。马谡要逃,要么向东,要么向南,东面有折冲将军的四千大军,他是逃不过去的,我们就向南追吧,一定能抓住他的。”

何平已经报完了仇,心情大好,言听计从,法正说向南,他就向南,当下和袁虎两人带着白虎军为前锋,一路向前。法正还有些担心他,让他们不要太快,在前不要过五里,以免不熟悉此地地形的荆山军迷路。他们向南赶了两天路,却根本没有看到马谡的影子。除了几个落单的残兵,马谡似乎凭空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有落下。

“他一定是向东了。”法正判断道:“那我们就不管他了,急向舞阳进军,争取打诸葛亮一个措手不及。”许仪和何平一点意见也没有,本来只是牵制的,现在却捞到了主战地机会,正中他们下怀,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法正一面带着直扑舞阳,一面通知乐进他们的战况,同时提醒他小心逃窜的马谡。

而乐进也没能看到马谡的影子。马谡还是依着他原先的计划,带着几百残兵转道向北,不仅躲开了法正的追击,还66续续地收拢了残兵,打劫了沿途地几个小寨,补充了食物,恢复了精神,一心一意要做件大事。

第六卷 风乍起 第二十三节 夜话

曹冲脸上虽然油亮亮的,眼睛也是贼亮贼亮的,他盯着面前的公文,对围住在面前的邓展、陈矫、黄崇、王肃、邓艾、马忠说道:“战事发展出乎我们的意料,张翼德这个粗货窝在临沅坚决不出来了,我们奇袭临沅的计划要落空,你们看看,现在应该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陈矫想也不想,立刻说道:“将军,奇袭临沅的计划都是建立在张翼德分兵的基础之上,如今张翼德不分兵,我们就攻不下临沅,还是把人马都撤回来的好,以免发生意料。”

曹冲笑了一声,盯着陈矫看了一眼,没有说好,也没能说不好。他扫视了一眼其他人,微笑的示意道:“你们不要怕,有什么说什么,说错了也没关系。”

邓艾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不同意陈功曹的意见,战事刚刚开始,张翼德没有分兵,也许是因为他还在观察我们的用意,也许是还没有接到消息,此时仓促撤军,前面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陈矫有些不高兴了:“士载,我知道我年纪大了,不如你们有冲劲,可是打仗不是小事,圣人云,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就连兵圣孙武都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道,存亡之理,不可不察。你们可不能因为想多立战功,就撺掇着将军冒险。”

曹冲知道陈矫嘴上在说邓艾,实际上却是在说他。他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着对陈矫说道:“季弼,这不是在商量吗,不必生气。”

陈矫哼了一声,有些无可奈何。他知道曹冲并不赞同他的意见,只是出于他的考虑,他不得不说而已。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拱了拱手道:“将军,陈矫累了,想先行告退。”

曹冲笑道:“季弼莫急,已经是半夜了,一会儿夜宵就好,你吃一点再走,饿着肚子只怕会睡不着的。”

陈矫苦笑一声。只得重新坐定,听邓艾说他地看法。正说着,孙尚香一推门,带着几个女卫端着几个托盘笑盈盈的进来了:“来来来,等会儿再说,先吃东西。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你们一定得尝一尝,给个意见。”

女卫微笑着,将一只只木碗递到各人的面前。黑红相间的木碗中,躺着四只圆溜溜、颜色雪白的东西,散出一阵淡淡的甜香。\\\\\众人见了,连忙接过,一边用木勺舀起那只面球。一边奇怪的看着孙尚香。邓艾笑道:“夫人,这是什么物事,看起来极是诱人。”

“你吃吃不就知道了。”孙尚香笑道:“不过你们小心点,这可烫得很,万一心急被烫着了,莫怪我言之不预。”她一边说着,一边亲手端起一碗,一手翘起兰花指拈着一只木勺。从碗里舀起一只送到自己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曹冲嘴边笑道:“尝尝,这次味道怎么样。”

曹冲笑了,他轻轻的咬了一口,还没说话,那边马忠已经嗷的一声叫了起来。马忠急急忙忙地放下碗,仰着头张着大嘴。竖着手用力扇着风。扇了两下。见大家都在看着他,连忙将嘴闭了起来。可嘴里的东西又确实烫得很,只得在嘴中不停的转动着。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就连心情不好的陈矫都乐了。

“夫人,这里面怎么还有东西啊。”马忠苦着脸,用木勺拨着碗里被他咬了一大口的食物,那白白的面中,出黑红色地流质。

“这叫汤圆,里面包的可是猪油籽还有麻子。”孙尚香咯咯的笑着,“烫着了吧?”

“可不是,烫得我不轻。”马忠吸着凉气,含糊不清的说道:“不过,这里面的东西还真是香呢,咬一口满嘴是油。”

“当然,这可是我做了好几天才做出来的东西。”孙尚香得意的说道,她转眼看到曹冲含笑看着她,缩了缩头,吐了吐舌头,掐着小尾指说道:“当然夫君也指点了一点点。”

邓艾等人熟知她的脾气,也不说破,只是忍着笑低头小心地对付碗中地汤圆。黄崇刚跟了曹冲不久,搞不清状况,不敢乱说话,更是埋着头吃东西。

陈矫吃完了夫人亲手做的夜宵,心情好了些,放下碗擦完嘴,拱手对孙尚香说道:“有劳夫人下厨,感激不尽。陈矫年纪大了,兵事上的事也说不太清楚,夫人精于兵事,还请夫人多劝劝将军,陈矫这就先行告退。”

孙尚香见他有些不太开心,知道又在军议时说了大家不爱听的话了,她看了一眼微笑的曹冲,回头对陈矫说道:“功曹大人累了,那就先回去歇着吧,我会劝夫君的。”

陈矫又向曹冲告了罪,然后缓缓的出去了。孙尚香坐在曹冲身边,看了一眼旁边的漏壶说道:“夫君,已经三更多了,你不累,别人也累,还是明天再议吧。”

曹冲恍然大悟,抬起眼看了一眼邓艾等人,见他们虽然很兴奋,但脸上却有乏色,于是笑着说道:“好了,夫人做地夜宵也混到嘴了,你们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再议这件事。”

邓艾等人见孙尚香腻在曹冲身边,相互一笑,也都起身告辞。等他们都走了,女卫们过来收拾了案几,跟着也退了出去。孙尚香让人端进水来,亲自给曹冲擦了脸,洗了手,又端进一大铜盆的温烫水给他洗脚,一边揉搓曹冲发白的脚丫,一边问曹冲议事的内容。

曹冲舒服的咧着嘴笑道:“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了,你又何必自己做。”

孙尚香撅着嘴:“小玉儿做得,大双小双做得,我就做不得嘛。”

曹冲摇了摇头,没有接着她的话题说下去。孙尚香用心的揉了一阵,这才用布给他擦了脚。又给他揉了一阵脚心,这才给曹冲脱去外衣,将他推到帐中躺下,自己也洗了,然后卧在曹冲身边,侧着身子钻进曹冲怀中,枕着他地手臂,环臂抱着曹冲地腰,象只猫一样蜷缩着。

“你知道吗?”曹冲将孙尚香搂在怀中,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滑腻地香肩。仰面默默的看着帐顶,忽然说道:“二郎从秣陵赶到豫章来了,就在庐陵。”

孙尚香的手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了身体,用力的圈了圈手臂,将曹冲抱得更紧一点。嘴里无意识的“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动于衷,漠不关心的样子。

“二郎提拔起了一批吴郡本地的人,顾元叹(顾雍)做了张子布的副手,陆逊做了赞军校尉,领军征战了,就驻守在鄱阳,这个年轻人……”曹冲说了一半停住了。\\\\\他觉得有些不太好说陆逊这个人。陆逊有本事。这他是知道的,但他现在又不能说。他隐隐约约地知道了陆逊在前期作战中的态度,觉得这个小子的态度有点暧昧,后来听人说起庐江之战,才知道陆家和孙家有仇。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陆逊领兵对孙权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而对他来说。却是个好事,至少暂时是这样。只要他不去主动招惹陆逊,那么陆逊也不会主动来招惹他,双方可以相安无事。

曹冲看了一眼孙尚香,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却不停的扑闪着。曹冲笑了,拍了拍她地肩膀说道:“好了。别装睡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有什么话就问吧。”

孙尚香有些不好意思的睁开眼睛看了看曹冲。将脸凑到曹冲面前,笑嘻嘻的说道:“永年最近一直没面,是不是给二郎使绊子去了?蒋子翼也消失好久了,是不是又去江东游说?”

曹冲有些吃惊的半撑起身子看了一眼孙尚香:“你一直看在眼里,居然能忍现在才问,果真是沉稳多了。”

孙尚香脸一红,将头埋进曹冲怀里。曹冲又躺回枕上,想了想笑道:“你说这样好不好?”

“好是好,只毗郎不领情。”孙尚香有些悲哀的叹了口气:“你还能问一下我的感受,我那亲兄长,从来没想过你们打起来我会怎么想。也许……唉!”

曹冲没有应她,他也有些挠头。娶了几个老婆,大双小双是刘备的女儿,孙尚香是孙权的妹子,偏偏这两个都是自己必打地对象,而且又都是不可能投降地那种。他当然不会因为女人而弃大业,但夹在这中间,看着老婆心酸,心里总是有点不舒服的。当然他派蒋干去江东游说,并不是指望蒋干能说动孙权投降,只是希望能拖延一点孙权的决策,动摇一下他支援刘备的信心。而张松去豫章,也是这个目的,他是去联系鄱阳的贼帅尤突,封尤突官位,让他在鄱阳境内起兵作乱,吸引陆逊的注意力。孙权那边他还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陆逊这里却着实见效,陆逊一直没有离开鄱阳,正在和尤突打游击。

孙尚香沉默了好久,见曹冲没有声音,她抬起头看了看,却见曹冲依然睁着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光中透出三分怜悯,七分温柔。她不觉大羞,没话找话地说道:“你看我干什么,这么晚了,还是快睡吧,明天还要议事呢。”

曹冲嘴角一挑笑道:“陈功曹让你劝我,你却把这事忘了吗?”

孙尚香摇了摇头:“我才不理他呢,他是越老胆越小,天天怕着出事。不是怕你出事,而是怕你出事牵连到他。我就不明白,你留着他在这里干什么,让他出去筹备军需不是更好吗。曹冲摇了摇头:“你是不明白。一个决策的人身边不能都是跟自己一个意见的人,必须有人提反对意见,随时提醒自己多考虑其他方面的问题,不能一厢情愿。他虽然有些胆小了,但说的话未必没有道理,你不觉得有陈功曹在,士载他们几个说话要深思熟虑得多吗?要是没有他在,他们几个肯定是极力主张进兵的,考虑也未必就这么周全。”

孙尚香恍然大悟,她不喜欢陈矫。总觉得陈矫是在跟夫君唱反调,现在听曹冲一说,她才明白曹冲的用意。她抬起头用手指点了点曹冲地鼻端笑道:“看来你心里也没底了。这仗刚打起来就出乎你地意料之外,是不是没有信心了?”

曹冲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们开始想地,确实有些一厢情愿了。但大方向没有错,只是可能仗更难打一点罢了。原先设想地抢收武陵、长沙一带的屯田,夺敌所有,资我所无,现在看来。有些不太现实。但大军将刘备军分成两部分,分别击破,这个方案还是可行的。士元利用南中的复杂地形,将刘玄德两万大军困在柯境内是没有问题的。现在的问题就是希望能再把张翼德手里的军队分开击破,那样伤亡会小得多。本来如果二郎不到豫章来,我可以从夷陵和江夏两面出击。张翼德必然要分兵,可现在二郎到了豫章,我的水军没有把握把汉升他们安全的送到江南去,万一后路被截断,那可就惨了。”

孙尚香眨着眼睛想了想说道:“水军现在主要在鲁子敬和吕子明手里,吕子明就是个匹夫,没什么好担心地,鲁子敬用兵稳健。*****比较难对付。不过他和周公瑾关系很好。现在周公瑾在许县做卫尉,你大可以利用这一点,派人去劝他投降。”

曹冲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能有用吗?”

孙尚香笑道:“你不知道,这个鲁子敬可是个有野心的人,当初他刚到江东,就劝二郎三分天下。割据为王,后来丞相取荆州,传檄江东,江东群臣降声一片,又是他力劝二郎拒命。他想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跟着二郎后面攀龙附凤,能封侯拜将吗。可是现在二郎接连几次败在夫君的手下,连最强硬的主战派周公瑾都降了。他还能对二郎有希望吗?”

“你是说。鲁肃会动摇?”

“不管他会不会动摇,至少二郎会担心他动摇。”孙尚香撇撇嘴说道:“你别看二郎看起来很大方。其实心眼很小地,他只学了大郎的外表,没有大郎的气度。而且鲁肃这个人很傲气,和吕子明那些二郎的亲信相处得并不好,人缘很差的。二郎的耳朵里听了不少对他不利的话了,你再派人跟他联系一下,二郎不起疑心才怪呢。”

曹冲嘿嘿一笑,心里有了主意。他是知道孙权这个人的脾气地,只是不太敢确定,现在听孙尚香这么一说,他就有把握了。他将孙尚香搂到自己地身上,双手环着孙尚香的纤腰,轻轻的揉捏着她腰间弹性十足的软肉,用鼻尖顶着她的琼鼻笑道:“你这么坑二郎,将来万一他知道了,会不会活吃了你?”

“那还是看他能不能从你手里逃出去再说吧。”孙尚香笑了笑,却有些勉强,欲言又止,只是静静的伏在曹冲身上,将脸贴着曹冲的脸,长长的睫毛刮得曹冲地脸皮痒痒的,丰满的酥胸压在曹冲裸的胸膛上,曹冲不由得有了些反应。孙尚香感觉到了,她咧着嘴角无声的笑了笑,翻身躺在曹冲的身旁,拍拍曹冲的脸说道:“嘻嘻,别乱想了,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事呢。”

曹冲苦笑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她地眼睛,欠身在她颤抖地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轻声叹道:“睡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孙权恼怒地看着低头跪坐在面前的陆逊,喘得象风箱一样。他从秣陵赶到豫章来,一方面是为了就近指挥,和诸葛亮联手防备曹冲突入江南,另一方面却是来看陆逊的。西陵战败之后,江东老将损失惨重,连大都督周瑜都被擒了,淮泗的军方实力大损,他无奈之下,在大力培养吕蒙的同时只得起用江东本地的大族。为了防止江东大族因此实力暴涨反给自己惹事,他细心安排了任命。象虞翻那样的不合作派,他虽然授了官,却只让他们在幕府里任文职,顾雍是他的亲信,从他做会稽太守时开始就以顾雍为丞,代行太守事,是信得过的人,所以让他做了长史张昭的副手。准备着时机一成熟,就取而代之。他隐约听到了风声,张昭那个侄子张奋现在就在曹冲的军中,而张昭一直推不知道,显然心里有了异志,不能再信任他了。

陆逊也是他信得过地一个人。虽然陆家和孙家有仇,可是那都是过去十几年的事了,而且陆逊也成了孙策的女婿,跟着他又有好一段时间了,做事一直很尽心尽力。应该也是个可以信得过的人,所以他才给他授了兵,让他驻扎在鄱阳。陆逊确实很有能力,到了鄱阳不久,就将久抚不平的山越给打得望风而逃,他自己的实力也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去年他才五百兵,现在手下已经有近两千山越精兵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让孙权有些拿捏不定了。陆逊打起山越来很果决,但对这次支援长沙,却是百般推托,给他写了好多信表述理由,就是不向前移防。他的从弟郁林太守陆绩因为关羽到了郁林而卸任回到京口之后,孙权本来准备让他在幕府中任职。没料到陆绩却不领情。闷在府中读书,最近又听说他有心要到襄阳去参加什么论坛,与周群、张裕研究什么易经。这让孙权更恼火了,他跑到豫章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陆逊招来,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想法,问问他陆家究竟是什么想法,如果不能让他满意,他也不反对将大郎没有做完的事彻底的完成。在他们陆家羽翼丰满之前。

陆逊虽然低着头,却一点也不紧张,他只是静静的坐着,听孙权咆哮。孙权在别人面前,特别是在那些老臣面前都很稳重,但在陆逊面前,他却经常暴怒。陆逊已经习惯了。

“你说。你为什么不听我地命令增援长沙?”孙权气哼哼的坐下,彭的拍了一下书案。案上的笔墨跳了起来,几滴墨溅到了他的衣袖上,很快洇成一个大黑点。孙权更恼了,手臂横扫,将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地下,戟指陆逊怒声大吼:“快说,要不然今天就收拾了你。”

陆逊得知孙权亲率大军赶到豫章并急乎乎地将自己招到庐陵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孙权在想什么,因此他一点也不慌张,等孙权吼完了,他才伏地回道:“使君……”现在孙权也是徐州牧了,所以也得叫他使君。

“使君,逊并非有意违抗使君号令,只是鄱阳最近不靖,乱民尤突假称受朝**指派,起兵叛乱,逊担心他们会越闹越大,所以领兵进剿,他们如今窜入丹杨境内,逊正要与使君讨令,与贺公苗携手平乱,不料使君亲身至此。”

“一些山民,能惹多大事?”孙权刚刚听说尤突的事,也不免有些奇怪,会稽那边潘临的叛乱才平定,什么时候鄱阳湖又乱了?“比防曹冲还要用心?

“使君,他们人数虽然不多,可是万一进剿不及时,他们可就会坐大,到时候再剿,就要多费好多力气。”陆逊摇摇说道:“再者我军如果放任他们在后方,前去长沙防备曹军,则后路不稳,将士家属都在鄱阳,士气如何能振,以心志不安之卒,去挡虎狼之曹军,又如何能赢?”

“那你什么时候能剿平他们,进军长沙?”孙权口气好了些。

“使君,逊……觉得进军长沙……不妥。”陆逊沉默了一会,还是坚决的说道。

“什么意思?”孙权拧起了眉毛,很不爽的看着陆逊。

陆逊头更低了,几乎趴在了地上。“使君,刘备君臣,以诈力为尚,狡而无信。刘备出道以来,投公孙缵,投陶谦,投曹操,投袁绍,投刘表,哪一次不是反噬一口?他们被曹军赶得走投无路,是使君伸出援手,救他们于倾覆之中,可他们又干了些什么?周公瑾攻江陵,他们偷偷摸摸取了四郡,孙夫人被劫,他叫着喊着要报仇,结果在西陵城下坐观成败,让他去救程德谋,他在路上拖延时间,以致程德谋殒阵。使君不计前嫌,再与其联姻,他倒反强索了郁林、苍梧。使君想一想,如果真被他得逞取了益州,将来我江东还能安生吗?使君,这是与虎谋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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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二十四节 观望

孙权沉默不语,他对联合刘备的前景也一直不看好,特别是刘备跟他要走了郁林、苍梧之后。当初周瑜对他说过,刘备这个人不是狗,不是你扔两根骨头他就能忠心耿耿的跟着你的狗,他是喂不熟的狼,随时会翻脸反噬,对这种人只能利用,不能信任。当时他不太相信周瑜的话,也迫于形势的严峻,接受了鲁肃的建议,与刘备结盟共搞气势汹汹的曹操。现在周瑜在许县做了卫尉,他反而有些相信了,只是现在鲁肃主军,他一时不好说些什么。更何况面对着江北咄咄逼人的曹冲,他不得不和刘备这个不可信的人再次联合起来,要不然的话,他们很快就能被曹冲分而击破,沦为他的阶下囚或者闲官,就象张鲁、刘璋那样。

他可不想再做人的下属,当然更不想做阶下囚。

陆逊见孙权犹豫,接着又劝道:“再说了,刘备初占四郡,不知深植根本,却妄动刀兵,居然深入柯作战,看起来势如破竹,却根本就是不知兵的举措。诸葛亮号称卧龙,却不知劝阻刘备,以弱对强,还分兵对敌,这正是自取灭亡之道。他们败亡在即,使君又何必为他们得罪曹仓舒,丧失我江东恢复元气的大好时机?”

“你说刘玄德……必败?”孙权有些不确信,他的眼皮不住的跳动着,有些让他心惊胆战。

“刘备必败无疑。”陆逊斩钉截铁的说道。

“何以见得?”孙权不解,他追问道:“曹仓舒手下也不过三万多人,刘玄德手下五万人,就算有新兵,战斗力不强,也不至于一败涂地吧。我们帮帮他。让他多撑一段时间,对我们不是更有利吗?”

陆逊苦笑一声,掰着指头说道:“使君,曹仓舒手下岂且三万人?别的不说,就说他新得的益州人马,庞羲一万多人。严君容水师一万人,张任四千多人,李异四千多人。这三个人加起来就有近三万人,汉中得兵也在万人左右,只是他不愿意张公礼、杨仁健势力过大,这才整训了两千人,其他人交给曹泰、牛金对付关中。而他手下的亲军现在就有荆山军、白虎军、益州军三军六千人,黄汉升、魏文长手下各有两三千人。加起来又有一万两三千人。乐文谦、满伯宁、张俊,这三人都是曹丞相手下的悍将,如今也归曹仓舒统一指挥,又是一万多人。我估计曹仓舒手下总人马在五万以上,而且这些人都是久战之兵,不是刘备那些新招募地士卒可比。”

“这仅仅是兵力的对手。刘备已经落了下风。再说钱粮,刘备为了西入柯,分兵出击,武陵四郡本不是富庶之处,钱粮供应肯定接济不上,我听说诸葛亮在零陵向大族赊欠,这还算好些的,而张飞在武陵,直接动刀杀人。如同抢劫一般。就是这样,也仅仅是勉强支持。他们又能撑多久,那些大族日久生变,岂有得胜之理。而曹冲依托襄阳、南阳、江夏,新政实施已经是第三年,襄阳本来就民富殷实,比起刚东施效颦一年的零陵郡,不知强了几倍。前不久刚刚结束的那个什么博览会,他收入就达数十亿钱,与大汉国一年的赋税相当。听说天子地使者一次就拉走了七八亿钱的财物,这岂是江南四郡可比的,更不要说益州那些盐井了。汉中、成都,历来就是产粮重地,现在都在曹仓舒地手中,他可以轻松应付五六万大军的开销,而刘备行吗?”

陆逊滔滔不绝,从各个方面对比曹冲和刘备的实力,刘备没有一项能占上风的,听得孙权脸色发白,也觉得自己答应诸葛亮支持他与曹冲较量,实在有些贸然了。

“伯言,我已经答应了诸葛亮了,这可如何是好。”孙权喃喃的说道。

“使君,使君应了他,并不是全力出击,我们只要摆出姿势,牵制一下曹军的动向即可,毕竟如今双方胜负未分,让曹仓舒轻松拿下江南对我们也没有好处。”陆逊放慢了速度,轻声说道:“如今甘兴霸已经进入江心洲,鲁子敬、吕子明也进入江夏境界,使君何不向诸葛亮说,为使我军行动方便,请他将江夏地江南部分交与使君,这样使君可以从水路、陆路两处进发,速度可以更快一点,也便于协防长沙郡。他们借了我们两个郡,还半个江夏郡给我们,也是应当地。如果他不愿意,我们正好可以坐山观虎斗。转载自我看書曹仓舒渡江作战,必不敢全力以赴,这仗一时半会打不完,即使能赢,他们双方也必然损失不小,到时候我们以逸待劳,看帮哪一方对我们有利,再出手也不迟,这样主动权就掌握在使君手中了。”

孙权听得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满的看着陆逊:“你是说我要向曹仓舒低头?”

陆逊沉默不语,低着头好象在看地上的蚂蚁。孙权想了想,无奈的笑了:“也罢,就依你的吧,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

陆逊出去了,孙权站起身来,原地转了两圈,仰着头想了想,回身对一直侍立在一旁的骆统说道:“公绪,你觉得如何?”

骆统字公绪,今年十九岁,会稽乌伤人。他父亲陈俊做过陈相,是个能臣,因为不答应饿急眼地袁术求粮,被袁术派人暗杀了。他母亲是陈俊的妾,被夫人改嫁给当时在江东的名士华歆,华歆被曹操征辟北归,他母亲也随之过江。他当时才八岁,跟着亲客回会稽,上车时母亲在车下哭泣,他却没有回头看一下。亲客都觉得奇怪,说他这样做不合孝义,他解释说这是怕母亲看到了自己的悲哀会更伤心,由此为人称道。回到老家后,他小心侍奉夫人,孝名远播。这次孙权引用扬州本地才俊,他被推荐到孙权的幕府中来,随侍左右。

见孙权问他,骆统应道:“陆伯言所言甚是有理,此时双方胜负未分,使君还是谨慎一些为好。不管怎么说。比起曹仓舒来,这个刘玄德更不可信。”

“那如果曹仓舒打败了刘玄德,再想取我江东怎么办?”孙权很头疼。这样的话,岂不是要独力对付曹军。

“使君何不再把蒋干请来商议一下,看看曹仓舒能否答应使君独掌东南。如今曹子桓在关中征战,他们兄弟之争很快就要由暗到明,这个时候,想必他不会愿意把精力放在江东的。更何况。他和使君也是姻亲呢。”

“我那妹妹……”孙权自言自语了一句,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怔怔的看着***沉思了片刻,轻声说道:“你速去将蒋子翼请来。”

“诺!”骆统快步出了门。

从曹冲准备动江南开始,蒋干就到了秣陵,他在秣陵呆了十几天。虽然没有说动孙权向曹冲示诚,却成功地在江东文武中获得了比上一次更热情地接待,就连张昭都派儿子来和他见过面。他深切地感受到跟在强者后面的威风,乐此不疲,秉承着曹冲地意思,在秣陵大肆结交这些名人大族,宣扬曹冲在襄阳的新政,手里地钱花得如流水一般,襄阳月报也带来了十几份。一下子成了秣陵最新鲜的玩意。世家大族、本地豪强、读人都被上面所登的关于博览会地消息吸引住了他们的眼球,有的看中了襄阳能发财。有的看中了襄阳良好宽松的论政气氛,一个个向往不已。特别是读人都在说,襄阳好啊,连讨论大汉朝是不是要亡的这个话题都没惹天子不开心,可见镇南将军多么得宠,读人有地方住,有好酒喝,有稀世地经典看,还有名士论说经学,实在是读人地天堂啊。

而一些文士,特别是陆绩和虞翻,则被首页头条上所画的浑天仪和曹冲演说天象所画的几副示意图给吸引住了。他们虽然不能理解更谈不上同意曹冲说的这世界就是一个悬在空中的球体,但对曹冲对天象的解释,却深自佩服,一个个心眼活动着,想要到襄阳一游。

蒋干成了秣陵最受欢迎地人,天天迎来送往,忙得不亦乐乎,以前二十年受的委屈在这几年里全给补回来了。

这次孙权从秣陵赶到庐陵,深怕自己不在的时候,蒋干又闹出更大的事来,于是半强制的将蒋干带了来。蒋干也无所谓,偶尔来见一下孙权,孙权有空就见他,说说襄阳的新鲜事,没空他就自己玩去,带着两个僮逍遥自在。他从来没有指望说动孙权束手投降,但只要那些世家大族的心乱了,那孙权的根基也就乱了,至少他行事的时候不能那么方便了。

象陆逊这样地举动,就是蒋干最希望地结果。

听到孙权试探性的询问起孙尚香地情况,蒋干立刻感觉到了机会,他在孙权面前好好的夸了一通孙尚香,极力渲染曹冲对孙尚香的宠爱。然后又兴致勃勃的扯到别的事情上,话里话外的说起来那些投降的人的好处,比如张鲁,他的弟弟张卫现在就是曹冲手下的得力大将,现在和阎圃一起负责成都的安全,代行镇南将军府的事,这可是曹冲最信任的人干的事,前面是谁?是庞统,的首席军师,以张任一个降将能担任这样的重任,可想而知镇南将军是如何的用人不疑。再比如刘璋,他不仅自己做了九卿之一的宗正,小儿子刘阐还是曹冲手下的亲信。又比如陈到,现在是南阳太守,反正只要是投靠曹冲的,没有一个倒霉的。将军如果愿意投降,就算没有夫人的因素在里面,将来也可以坐镇一方。将军如果向镇南将军表忠,对夫人和将军来说,都是两全齐美的事情。

孙权哪里会把蒋干的话当真,他笑着让蒋干回去问问曹冲的意思,现在他可是曹冲的大舅子,荀家的小姐成亲办得很热闹,为什么他的妹妹的婚事却不声不吭的,这可不是个好的态度。蒋干心领神会,立刻告辞了孙权,起身回江陵。

蒋干和张松随时保持着联系。张松很快就得知了孙权地动向,他立刻派人将消息分头送到江夏和江陵。几乎就在同时,江夏的文聘突出奇招,奇迹般的击败了占据江心洲的甘宁部,重嗅回了江心洲,并在江心洲布置了大量的霹雳车。控制了半个江面。

事情要从甘宁占据江心洲开始说起。

甘宁前锋军三千人占据了江心洲之后,文聘一直想夺回来。江心洲在长江中心,面积不小。现在又渐近冬至,是个绝佳的扼守要点,如果被甘宁占据,则南侧地长沙就是江东军的自由通路。文聘手下只有四千水军,本来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张来了之后。他的实力大增。自然有了动一动地资本。他和甘宁打了两仗,各有胜负,一时也找不到甘宁的弱点。正在他发愁的时候,一个俘虏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俘虏说,甘宁的兵大部分是荆州水军地人,其中至少有一半人是上次乌林大战后从荆州水军投降过去地人。乌林一战。大概有一万五千水军投降了江东,后来程普手下的几千人临阵倒戈,江东好多人都不敢再用降卒,只有甘宁自恃在荆州呆过,手下还有近两千人降卒,当然这也跟他在华容城外一战被夏侯称的流氓打法损失太多有关,别人可以打山越补充人手,他没有机会去打山越,只好用荆州的降卒了。

文聘心生一计。他一边好吃好喝的招待这些降卒。让人给他们灌输先前回家的那些人现在地好日子,一边和甘宁联系要互换俘虏。在得到甘宁的回应后,他把俘虏中所有的荆州降卒都放了,让他们回到营中去宣扬襄阳的新政,能带回一个人来的,就算立了一功,可以按照阵前倒戈一样授田。如果能带回一个队的,加倍,带回一个屯的,再加一倍。

这样子甘宁不是接收回去一批士卒,而是接回去一堆火种,这些荆州军在营里很快就将文聘的许诺传得沸沸扬扬,等甘宁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了。当天夜里,降卒带着文聘杀上了江心洲,一边高喊着荆州人不打荆州人,一边撵着甘宁猛追。

甘宁大败,败得莫名其妙,败得窝囊之极。

文聘一举拿下了江心洲,立刻将大量地霹雳车运了上去,牢牢锁住了长江,拦住了鲁肃和吕蒙地去路,同时飞报江陵曹冲。

一直等着过江的黄忠和张见文聘拿下了江心洲大喜,趁着向朗地水军还没有接到甘宁败阵的消息,在第一时间里带着七千人马杀过了长江,他们沿着洞**湖西岸急速南下,避开在罗县重兵镇守的向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益阳。

向朗得知甘宁打败的消息的时候,益州水师已经将黄忠和张送过了江,返过头来和匆匆忙忙赶来的向朗水师前锋干了一仗,严颜老当益壮,仗着人多势众,一哄而上,乱拳打死老师傅,将向朗前锋打得大败,然后趁着向朗赶到重整部队的同时,他大模大样的退回了长江北岸,在当初曹操扎营的乌林峰下扎下了大营。北岸水中当年栽下的木桩依然还在,严颜一到这里就看中了这个水寨,他派人到乌林峰又伐下大批木料栽到水中,修复了当初的水寨当作自己的根据地,然后一面在水寨中操练士卒,一面等待着对面的消息,随时准备接应。

向朗不敢离开南岸,生怕严颜又趁机杀入洞**湖,可总守着江边也不是事,黄忠、张七千大军已经拿下了益阳,他不能坐视不管。长沙太守廖立手中只有两千新兵,根本不是这两人的对手,而零陵的诸葛亮手中兵力也不过四千人,刘备留下的大部分人马都在他的手里,让他防备着江北的,没想到一不小心,就让这些人钻了空子,居然让七千如狼似虎的大军钻到了长沙境内。

他来不及后悔,立刻急诸葛亮和张飞,请他们立刻支援长沙。如果让黄忠他们全取了长沙,则江夏半郡不保,而且曹军在江南有了立足点之后,长江天险就失去了作用。益州水师虽然战力不强,但胜在人多船多,供应个粮草还是绰绰有余的。

向朗发完求援信,留下侄子向宠带领两千水师防着北岸的严颜,自己带着八千步卒急速回援,他没有直逼益阳,而是向南直奔长沙郡治临湘。他一面派人通知长沙太守廖立小心守城,一面派出大量斥侯打探曹军的消息。让他惊讶的是,曹军居然没有南下,而是在修缮益阳城,摆出一副固守的样子。

向朗有些疑惑了,曹军守益阳干什么?益阳是个小城,西面就是武陵太守张飞的一万大军,东北是自己的一万大军,南面就是长沙郡治,他不去打长沙,在这里等着被人围剿吗?这黄忠和张都是曹军中的名将,怎么会出这样的错着,难道是自己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

就在向朗犹豫不决的同时,张飞却立刻做出了反应,他留下两千人守城,亲自带着七千大军奔向益阳,与向朗抢去曹军的前进路线上的做法不一样,他却是截断了曹军撤退的路线,在他看来,曹军打到益阳来,无疑是死路一条,前有临湘城的廖立和赶过来支援的零陵军,再加上向朗回援的部队,足足有一万多人,曹军再凶悍,也难以迅速通过,自己又何必再赶去凑这个热闹,不如截断他们的退路,然后两面夹击,一口吞下这七千曹

刚刚过江的黄忠和张在益阳城头相对而坐,看着紧张的抢修城墙的民夫,脸色平和,信心十足。张和黄忠早在乌林时就认识,那时候黄忠正以裨将军身份担任曹冲的亲军,整个曹营都知道这个新降的大将勇猛无敌,手下三百亲兵推锋必进,是仓舒公子眼前的红人。张的儿子张雄后来又被曹冲抢过来教授长戟,与黄忠有过进一步的接触,对黄忠赞不绝口,回去之后在张面前多次提起黄忠,因此张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汉升,张翼德那可是七千大军,你这里只有两千人,益阳又没有霹雳炮守城,难度不小啊,要不我再留一千人给你吧。”张看了看面色沉静的黄忠,微笑着说道。

黄忠看了他一眼,眼角掠起一丝笑意:“多谢平狄将军,益阳城小,人多也没有用处,我有两千人足矣。再说你五千人要对付向巨达的八千人,又是野战,难度更大。”

张淡淡的一笑,挥挥手说道:“不妨事,向巨达胆子太小,一心只想着回援临湘,却不来找我等决战,用计太迟,不能成事。张翼德却是久经沙场之人,心却太大,向北切断我等的归路,他能吞得下我们吗?只怕会噎死他。”

黄忠摇摇头说道:“话虽如此,还是要小心一点。向巨达胆子再小,那也是八千人,平狄将军以小吞大,也极是凶险的,我军又是客军,虽然在益阳补充了些军需,便毕竟不宜久战,还是稳妥点的好。”

张笑了,他抚着胡须看着黄忠:“汉升,犬子一直说你稳重,我今天才算见识到了,看来让你守城是对的。有你在,这益阳城还是守得住的。益阳不丢,我又怕什么,这里刚秋收完,粮食还没来得及送走,支付我等半个月是没有问题的。”

他们正说着,一个斥侯飞快的跑上城楼,在他们面前单膝跪倒,抱拳施礼:“二位将军,向朗部已经过了湘水,正向我军靠拢,还有七十里。”

张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回头对黄忠笑道:“汉升,我这就去了,你守着益阳,等我回来合兵一处收拾张翼德。”

黄忠站起身来,拱手应道:“静侯将军佳音。”

张带着亲卫大步走了,一会儿益阳城东门大开,张带着五千大军,消失在益阳东南。黄忠看着远去的大军背影,沉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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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二十五节 困兽

曹冲得知张合和黄忠挺进江南,顺利夺取益阳的消息的同时,也接到了法正送回来的消息。法正带着白虎军和荆山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基本没有遇到太多的抵抗,直到逼近诸葛亮屯田之所的舞阳,才遇到了屯田兵的阻拦,停下了脚下。诸葛亮好象预感到武陵蛮抵抗不了多久,在这里修筑了营寨,留下了足足三千人。不过法正信心满满,他说荆山军和白虎军都是能征惯战的精兵,对付这三千屯田兵是小菜一碟,请曹冲不用担心,立刻安排人过江围歼张飞部,全占武陵郡,他将在夺取了武陵的屯田成果之后转道向前,切断刘备退往武陵的后路,和庞统部汇合击杀刘备。

曹冲大喜,邓艾等人也是欣喜万分,就连一直反对出兵的陈矫都开心得合不拢嘴。现在东西两条线都打开了,张飞想不分兵也不可能了。如果他固守临沅,那两路大军就可以先取零陵,回过头来再关门打狗,到时候张飞除了跳江,只剩下死路一条。这种情况下,张飞要么放弃武陵突围,要么想办法击溃这两路兵马。不过后者看起来有些不太现实,而前者,似乎也不是能那么轻松就下决定的。

张飞,似乎陷入了两难境地。

“将军,几位将军虽然进展顺利,但毕竟是客师,而张飞手中还有一万大军,困兽犹斗,反噬惊人,造成不能小觑了他,以免前功尽弃。”陈矫兴奋之余,还是提醒曹冲道。

曹冲笑着点点头,直起身对陈矫拱了拱手:“多谢季弼提醒。”

陈矫老脸有些微红:“惭愧,陈矫狂悖,一直怀疑众将的能力,所言多有不当,还请将军莫怪。”

曹冲摇摇头说道:“季弼此言差矣,如果不是季弼一直在提醒我。让我们能更加谨慎从事。也许现在已经败了也未可知。再说了,现在只是初战告捷,离最后的胜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虽然得了益阳。但益阳却在重围之中,如果张黄二位将军不能应付得当。说不定就是一场灾难。后面的战事,还需要季弼一如既往的提醒我们,我们都是年轻人,虽然冲劲十足,却还是需要季弼这样的沉稳智士一旁襄助提醒。方不至有大失误。冲肺腑之言,还请季弼莫要推辞。”

陈矫见曹冲说得诚恳,心里舒坦了好多,连称不敢。

紧跟着,曹冲又接到了阎圃从成都发来的消息。周边几个羌人叛乱都已经平定,偏将军黄权、成都令李严顺利击败各自驻地的羌人。黄权带三千人,深入汶山,十战十捷,斩首两千,汶山蛮俯首称降。成都令李严带郡兵五千出击汉嘉郡,长驱直入数百里,一直追到贡嘎雪山,斩首过万。杀得那些羌人哭爹喊娘。小儿不敢夜哭。至于汉中的武都氐,也被牛金和杨怀联手击破。连正在武都氐做说客地马良都被牛金临阵斩杀。西线现在已经基本平定,虽然还有小股地羌人、氐人零星的反抗,但已经不影响大局。这几个地方的豪强也被清洗了一遍,凡与羌人勾勾搭搭地一律斩杀,现在那些大族都明白过来了,一个个安份守已得很。他现在正遵循曹冲行前的指示,派大批地商人进入羌人领地,出售盐铁等物资,同时收购正是肥美的牛羊。冬天快到了,这些羌人手中的牛羊如果再不卖掉一部分,大雪一来就会被冻死,那时可就不值钱了。因此被打怕了的羌人很感激,一个个感恩戴德,还有的羌人提出要求,要来成都当面向将军大人致谢。

曹冲笑了,他将阎圃地信递给邓艾等人:“你们看,这些羌人就是这样子,不先杀他们一通,你给他再多好处,他也未必这么满意,只有先把他打怕了,然后再给他一点甜头,这样的效果才是最好的。”

王肃有些不乐意的说道:“将军,止戈为武,圣人恃德不恃武,只有广施仁德,怀近来远,才是最高境界。将军如此好武,只怕与圣人教诲不符吧。李严好杀成性,有伤圣人好生之心,将军应该下令责罚才是,怎么还能如此兴奋?”

曹冲一愣,看着一脸不高兴的王肃哈哈大笑,他摇着手道:“子雍,我可不敢当什么圣人,我只知道做一方官,保一方平安。羌人也好,氐人也好,敢到我地地盘上来抢,来杀,我就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他蓦的收住了笑容,一脸的杀气:“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仁德之事,在我面前是行不通的,与其人杀我,不如我杀人。”

王肃本想再辩,可一看到曹冲脸上的凶相,一下子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第一次见曹冲时,就被曹冲吓过一次,这段时间在曹冲身边呆着,很少看到曹冲发怒,慢慢的有些淡忘了,现在重温旧事,回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言行举止,不免有些后怕,暗自提醒自己,眼前这位可是手握数万雄兵,杀人不眨眼地,不是跟自己一起读论经地生。

曹冲瞟了王经一眼,回头对黄崇说道:“仲圣,你父亲用兵可比为政好多了,你这方面可以继承你父亲的才干?”

黄崇笑着摇头道:“将军大人说笑了,我怎么能跟家父比。”

曹冲笑了一声:“要这么说,你阆中黄家岂不是一代不如一代,日见衰败了?”

黄崇一愣,顿时面红耳赤,他吱唔了两声说道:“这不一样,我兄长可以继承家业,我笨点没关系地。”

曹冲心情不错,有意拿黄崇开玩笑:“那你兄长跟父亲比怎么样?”

黄崇更窘了,他怎么说不对,说兄长黄邕比父亲强,好象不太谦虚,也不合孝道,说兄长和自己一样也不如父亲,那黄家岂不是还要走下坡路?他不知所措的看着邓艾等人,邓艾等人见曹冲捉弄黄崇,一个个乐得看笑话,对黄崇的求助视而不见。黄崇急了。突口而出:“那将军以为和丞相大人比。是更强一些还是弱一些。”

“你说呢?”曹冲反问道。

黄崇胀红了脸,憋了半天又说道:“将军大人既然要我自己说,我的问题当然也要将军大人自己回答了。”

曹冲哈哈大笑:“有进步。我告诉你啊。我现在虽然还不如现在的丞相大人,可是我比当年的丞相大人强。等我到了丞相大人这个年龄,我也不会比现在的丞相大人现在差。”

黄崇哑口无言,曹冲说的话听起来很狂妄,可他确实有这狂妄的本钱。丞相大人十六岁的时候还在洛阳当恶少呢,当然不能跟已经是镇南将军地曹冲比。而曹冲到了五十多数,显然也可能做到三公之位,更进一步说,照现在地趋势,只要他夺嫡成功。登基做皇帝都有可能,更别提什么三公了。当然了,你也有可能战死沙场,或者相争失败,郁闷而死,但这个话打死黄崇他也不敢说出口。

所以他只能很郁闷的憋着。

曹冲哈哈大笑,怀着一种恶作剧成功的心态走过来安慰地拍了拍黄崇的肩膀,接着对王肃说道:“李正方这么能打仗,做一个成都令太可惜了。你写一份命令。把朱提郡原来那个窝囊废太守给撤了。调李正方任朱提太守,与庞长史合力。一定要将刘备击杀在柯。”他顿了顿,想起当初在长坂坡差点一矛挑杀自己地赵云,叹了口气说说道:“刘备虽然打仗没有天赋,却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告诉庞长史他们,不要轻敌。”

王肃虽然对曹冲的神情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坐到一旁提笔急,很快就写好了命令,由曹冲盖了镇南将军印,让人发出去。如今曹冲的命令都用襄阳特制的竹纹纸写,盖上他专用地紫色印泥,就算是落到敌人手里也没事,他们想芳仿不起来,更何况这些命令还是用的密语,只有接信的人才知道意思,换一个人,哪怕他也是曹冲的人,也猜不出来这封命令究竟写的是什么。

益州建宁郡治昧县城,刘备大营。

刘备一脸沮丧,左手握着一只酒壶闷坐在案前,一边大口地喝着酒,一边烦燥的看着案上粗略的地图,眉头紧锁,几根雪白的眉毛在干涩无光的眉中显然特别显眼。不过这跟他半白的头发比起来,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几天之间,刘备的头发白了一半。

庞统带着张任四千大军,刘磐三千大军,几天前到达朱提,将原本准备投降的太守闲置了,大大夸奖了一通雍,任命他为柯郡丞,暂领柯太守事,即刻赴任。雍喜出望外,立刻带着人赶到柯郡,柯的太守早在刘备来地时候就逃得不知去向,他到任之后,和当地地大族一通气,很快就将各家的私兵聚在一起,立屯自保,刘备派出去收集物资地小部队倒了霉,要么就是空手而回,要么就是干脆被人家打了埋伏,全军覆没。搞了几次之后,刘备也不敢再那么放肆的派人到远处去抢粮了。

而昧县附近的粮食,他能抢的已经抢了,至于那些躲到昧县城里的,他只有攻破了昧县,才有可能拿到手。在此之前,他只剩下十天的余粮。

更让他担心的是,诸葛亮那边的粮食已经运不进来了。雍在几条主要水道上设置了重兵,他对那些当地豪强说,将军有令,凡是从武陵和零陵运来的粮食,谁抢到是谁的,可是谁要把粮食从自己的地盘上放过去,那就是资敌,杀无赦。接着他又把庞统带了七千大军赶到朱提的消息说了一遍,当然在他的嘴里,那就不是七千大军了,而是两万精锐。他更是把庞统吹上了天,说庞长史是镇南将军的心腹,战无不胜,算无遗策,他到了朱提,刘备这个假皇叔真强盗的日子就只能倒着数了。这些豪强一听,立刻放开了胆子,充分利用他们熟悉地形的强项,神出鬼没的攻击诸葛亮派来的辎重队。

刘备这时候才体会到了深入南中的失策,只是已经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主公。”赵云走了进来。在刘备身前躬下腰。轻身叫道。

刘备抬起头,瞪着眼看着赵云,瞅了半天才咧嘴笑道:“是子龙啊。怎么样,有没有搞到粮食?”

赵云轻轻的摇了摇头:“主公。附近的几个县都已经被我们抢光了,那些山民要么带着粮食躲到了山里,要么躲到了昧县城里,我们根本收集不到粮食。不过我今天找到一片果林,里面的果子还算不错。主公尝一尝。”赵云说着,取出几个有些干瘪地果子递到刘备手中。果子皮有些皱,上面还有一个虫眼,软乎乎地,看起来已经熟过了头。只是没有摘取,所以还挂在树上。

刘备看了一会,用袖子擦了擦,张嘴咬了一口,慢慢的嚼了嚼,展颜而笑:“别看样子丑,可味道还真是不错。甜,真甜。”

“阿翁,我也要。”胖乎乎的刘禅从孙夫人地怀中挣脱出来。手伸得老长的。要来夺刘备手中地果子。赵云见了,连忙将手中提的一个破竹篮递给孙夫人:“夫人。这些都给你,你拿去洗洗,喂公子吃一点吧。”

“唉。”年方十五的孙夫人怯生生的应了一声,连忙接过竹篮,吃力的抱起刘禅匆匆地出帐去了,刘禅不依的大哭起来。刘备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听着刘禅远远传来的哭声,怔了片刻,叹了口气,想起了甘夫人。要是她还在,一定能把刘禅照顾得好好的,不用自己操心,不象这个自己还是个孩子地孙夫人,虽然尽心尽力,但实在是太小了,连自己还没照顾好呢,更提不上照顾别人了。现在一看到她那副成天没精打采象死了人似的表情,刘备就心烦意乱。

要是……孙尚香没被曹冲那个小贼抢走,或许会好得多,听说她很泼辣能干,武技还不错。

刘备忽然有些走神。

“主公。”赵云见刘备看着空荡荡的帐门发呆,连忙叫了一声。“啊?”刘备吃了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问道:“子龙,还有什么事?”

“主公,庞士元带着人已经逼过来了,明天或者后天就能到达昧县,主公准备如何应付他们。”

“有什么不好应付的。”刘备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酒壶砸在案上,咬着牙恶狠狠的说,“七千人就想对付我,他也太小看我了。子龙,明天你打头阵,一定要打出威风,让那些蛮子好好看看我们的实力,他们要是再不降,别怪我破城之后杀他个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主公……”赵云欲言又止。

“怎么了?子龙,你也怯阵了?”刘备见赵云的神色不对,勃然大怒。

“主公息怒。”主簿殷观见刘备又发火了,连忙上前劝道:“子龙将军岂是怯阵之人,只是子龙将军是主公地亲军,要护卫主公地安全,怎么能轻易上阵。”

“哼!”刘备哼一声,又坐了下来,想了想说道:“不妨事,我这里就由威硕(刘琰)带一千人护卫,还有封儿在我身边,些许蛮夷伤不着我。这头一阵对士气至关重要,须得子龙这样的猛将出阵方有把握。”

赵云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主公,我军虽有两万人,但其中一万是新兵,初入柯地时候,对付那些不知阵法的蛮兵还行,对付庞士元率领的益州军就有些难度了。我军在朱提、建宁攻城不下,士气已经大受挫折,如今益州援军已到,对我方更是不利。再说昧县城中还有兵五千,蛮人善战,随时可能招集更多的人手,他们占有地利,如果和庞士元两面夹击,我军两线作战,更是不利啊。”

“那你说怎么办?”刘备心中恼了,强压着怒火没好气的反问道。

赵云跟随刘备多年,深知他的脾气,知道他心理不痛快,只是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再不撤退,等庞统和城里的董和合力,他们想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更何况那个雍已经控制了柯郡,正在几条主要水道上设置障碍,要是等他完成了,水路不能走,两万大军只能穿山越岭,那可就是灾难了。

所以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再劝。

“主公,曹军分头行动,一方面将主公困在这里,另一方面却出兵武陵,显然是想夺取武陵,进而取长沙、零陵、桂阳,这四郡是主公的根本,不能有所闪失。如今建宁难取,主公何不暂且退回武陵,休养生息,再图后计。就是退回柯也是好的,柯和武陵、郁林接壤,可以和关将军相互呼应,互相支援,向北可以和军师、张将军沟通,粮食接应也便利,总比在这南中腹地要好得多吧。主公,此事关系重大,请主公三思啊。如果与庞士元纠缠起来,我军再想撤退,那就不是易事啦。”

刘备也有些动心了,他也对打下昧县全占建宁没有什么信心,只是两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来,打了几个月,损失几千人,最后却无功而返,让他有些无法接受。所以让他退回武陵,他是不甘心的,但赵云提议的退回柯,占据柯郡,却让他眼前一亮。占据了柯,也算是没有白来一趟啊,怎么说也占了益州一郡,再说了,那个***雍现在是柯太守,如果能回军击杀他,也可以出一口在朱提城下被他骂的恶气。

这倒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

刘备正在考虑,刘琰也说话了:“主公,赵将军说得是啊。我军实力不如曹镇南,两路出击实在有些吃力,如果能退回柯,不但可以牵制庞统的大军,有力支持张将军击退涪陵的法正,还能在益州插上一只脚,以后可以慢慢渗透,以主公的仁德,蛮人自然会襁负来投的,到时再入南中,就会顺利得多了。”

刘琰字威硕,鲁国人,长得很漂亮。刘备在豫州的时候,因为他是真正的宗姓,嘴皮子又利索,所以辟他为从事,对他很优厚,虽然知道他不善带兵,还是让他带了一千人跟在自己左右。刘琰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什么真本事,也安心的在刘备身边混碗饭吃,找时机说几句凑趣的话,让刘备开开心,有点心理优越感。现在他看到刘备想走又不好意思,所以赶紧出来给刘备找个台阶下。

刘备听了很满意,按刘琰的说法,自己可不是打败仗了,而是战略性撤退,是为了支援张飞那里打仗才退出去。他点了点头,正要答应,一直呆在一旁的刘封说话了。

“涪陵能有什么事,马幼常带着武陵蛮把白虎军校尉朴敢都打死了,有他在,怎么可能让益州军攻入武陵,再说他身后还有张将军的一万大军坐镇呢,武陵安全得很,哪有什么危险。”

“马谡?”刘备一听这个名字就毛了。自己当初和诸葛亮说过,这个人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只会夸夸其谈,不能重用。哪知道趁着自己在桂阳打仗,诸葛亮居然自作主张,让他接替了马良去指挥武陵蛮。如果马谡打败了,也许刘备心理还好一点,但偏偏马谡大胜,连朴敢都被他阵斩了,相比之下,刘备自己却进退两难,只能灰溜溜的退出南中,这让刘备觉得太窝囊了。

不行,就算退出去,也要在这里打一仗,打一个大胜仗再走。

刘备啪的一拍案几,怒声大喝:“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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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二十六节 孟获

赵云和殷观相视无语,刘琰也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却恨死了刘封这个不知死活的竖子。刘封却不知死活,还得意洋洋的以为自己有说服力,横着膀子叉手上前:“父亲,孩儿不才,请为前锋。”

刘备抚着颌下花白胡须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封儿,你虽然勇猛,但没独立带过兵,还是跟着为父,历练历练再说吧。你不用急,以后打仗的机会多的是。”

刘封有些无奈,只得怏怏的退了回来。

殷观见刘备心意也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走到刘备面前,躬身施礼说道:“主公,既已决定一战,则需提前做好准备。庞统率大军前来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沿涂水至牧靡向南过南腊山谷,一是向东越谈虏山,直至昧县城下。昧县城中有兵数千,如果在昧县城下作战,则我军有可能会被两面夹攻。依观之见,还是移营到谈虏山,居高临下,一力对敌为好,这样不管他是谈虏山来还是从南腊山谷来,我们都可以截住他们。”

刘备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虽然恼怒之下决定要打,可是真要打起来,他也不敢大意,庞统七千大军,张任的人马战斗力如何他不太清楚,可刘磐的人马战力斗他清楚得很,要不然他上次在汉水也不会一听到刘磐的名字撒腿就跑。

上谈虏山好,站得高,看得远。对方有什么动静,一眼就可以看到了。刘备很满意殷观这个建议,他立刻安排赵云领五千人据山而守,留殷观带五千人注意昧县的动静,自己带着五千主力相机而动。

“威硕。你立刻去一趟郁林。让云长带人把雍那个竖子给我宰了,打通粮道。给我送些粮来。”刘备想来想去,还是把关羽叫来拿下柯安心些。立刻安排不能上阵的刘琰去一趟郁林。

正如殷观所料,庞统带着人在牧靡登了岸,一听说刘备把大营扎到了谈虏山,他也在山北十里扎下了大营,然后两天没动弹。太守董和听李恢回报。说庞统带着大军已经到了城外却停止不前,立刻知道了庞统地意思,派人带着犒军的酒食来到庞统的大营。

派来的人叫孟获,身材高大肥壮,在身材短小的南人中很少见。他在南中地汉人、夷人中很有威信,在董和手下做从事吏,很受董和倚重。董和施政能力很强,被人敬服,但他为法严苛。得罪了不少人。要不是孟获从中说合,也许南中人早就反了。

庞统一见到孟获还真吓了一跳。就连身材健壮地刘磐见了也是咋舌不已,想不到南中还有这等人物。孟获很满意自己的体型带来地震撼效果,他传达了董和的意思之后,直截了当地说道:“大人既然已经到了城外,为何不一鼓作气打败刘备这个强盗,为什么要在这里空等呢。我听说涪陵正在打仗,万一沙摩柯攻破涪陵,直入江州,到时候大人的后路可就危险了。”

庞统哈哈一笑,心里觉得蛮开心,想不到今天居然这个半蛮半汉的大个子还知道来威胁自己。他摇摇手说道:“不妨事,沙摩柯已经被法中郎带领白虎军击败,退出涪陵,不久就要授首,我的退路安全得很,不劳足下担心。”

孟获搞了个大红脸,他陪笑了两声说道:“大人,我南中百姓被刘备盘剥甚苦,大人既是受镇南将军所派来解民于倒悬,就当速速进兵,赶走刘备才是,为什么停止不前呢。”

庞统胸有成竹的笑道:“你有所不知。刘备在昧县已有多日,他携带地军粮大概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要不是南中有人与他交通,只怕他已经断粮多日。我军远来疲惫,人数又不到刘备军的一半,如果仓促作战,损伤必然不小,还是休息几日的好。几日之后,我军养精蓄锐,而他军粮耗尽,军心必然不稳,此消彼长,正是一击可破的好时机。你先回城去,转告董大人,让他安心等几天,我一定能顺利解了昧县之围,将刘备赶出南中。”

孟获这可急了,再等几天,现在刘备象头饿狼,逮什么抢什么,好容易把你盼来了,你倒在这儿休息,还要我们供着,那岂不是想赶一头狼却请来了一头虎?

他连忙说道:“大人,刘备虽然号称两万人,可经过这么长时候的恶战,损失数千人,现在最多还有一万五千人左右,又有不少新兵,大人有七千精锐,我城中也有五千勇士,可配合大人作战,一定可以击败刘备的。”

“我们加起来也不过是一万两千人,还是不够啊。”庞统有些为难的摇着头,“我军虽然善战,可兵力悬殊太大,又是疲惫之师,到时候伤亡必然不小。还是等几天吧,刘备祸乱南中已经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天。你放心,用不了太久,最多十天。”

孟获瞪着眼睛看着一脸难色的庞统,无可奈何,只能暗自咬牙。他想了想又说道:“大人,我南中百姓剽悍,聚则为兵,大人如果愿意战后给一点赏钱,我可以回去与太守大人商量一下,再募三五千人配合大人作战。”

庞统看着孟获,有些不信的说道:“果真如此,那就最好了。这样一来,我们地兵力就不弱于刘备了。些许财物,不算什么事,击败了刘备,战利品以人头均分,只要参战地来者有份,如何?如果你能办成这件事,将来我在将军大人面前,一定为你请功。”

孟获没想到庞统答应得这么痛快,喜出望外,连忙应道:“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庞统兴誓旦旦的说道。

孟获放下犒军地酒食,兴冲冲地赶回城去了。他知道刘备这一路从柯杀过来,抢了那么多寨子和大族。腰包早就捞得鼓鼓的了,谁不知道南中有宝贝啊,金子、银子到处是啊,就是粮食缺点罢了。有庞统的七千大军作后盾,他们跟在后面凑凑热闹。打败了刘备平分战利品。那可就是一大笔钱啊。这种好事到哪里去找,回去跟那几个大族一说。他们肯定乐意。

孟获走了,刘磐有些不明白的说道:“庞长史。这些蛮子最多打打顺风仗,哪能派上什么大用场,真要这么有用,还要我们来吗?这几个郡的蛮兵,加起来怎么也得上万人吧。”

张任抚着胡须。坐在一旁不说话。庞统看了看他,呵呵地笑了,也不解释,只是铺开地图说道:“子巨,这一仗是硬仗,正如你所说,我们不能指望那些蛮兵,但有这些蛮兵在旁,刘备就要防备着他们。不能全力以赴。这就是作用。”

刘磐恍然大悟,连连拍着脑袋说道:“哈哈哈。长史你看,这么久不打仗,连这点攻心术都忘了。不错,有个上万人地蛮子往他们后面一站,这刘备至少也要留个几千人看着他们,我们要对付的人就少得多了。”

庞统呵呵一笑,指着地图说道:“我军远来,刘备既然不走,就是还心存幻想,希望能打败我们之后,断绝城中地希望,逼降他们。因此他第一阵肯定要派手下最能打的赵云出阵,以求一战立威,所以这第一阵至关重要。二位将军,孟获回去招集人手,估计要有一两天时间,这两天里,让士卒好好休息,准备恶战。”

“诺!”刘磐和张任同时应诺。

刘备见庞统到达山下之后两天没有动静,却听说城南沿着温水来了数千划着竹筏兴冲冲得象赶集一样地蛮兵,不免有些疑惑。正当他派出斥侯想搞明白这些蛮子怎么突然这么大胆的时候,前锋赵云派人来报,庞统带着人上来了,打头阵的是益州名将张任。

刘备不再多说,命令赵云出击,务必击败张任。他担心赵云五千人不是庞统七千人的对手,又派出两千人向前移防,在赵云身后五里,准备随时接应,自己带着三千人在主营等候消息,并和昧县城下的殷观随时保持联系。

张任精神抖擞,这是他投入曹冲帐下以来地第一仗。曹冲没有食言,上表天子让刘璋做了九卿之一的宗正,又将刘璋的儿子刘阐征入镇南将军府作了官,这让他很满意,也去了心头对份对刘璋的挂念,家里又得到了不少好处,从此安心的在曹冲帐下听命。这次跟着庞统南下作战,是他回报曹冲的时候,因此他不顾庞统反对,亲自披甲上阵,带着亲卫站到了阵前临阵指挥。

没有太多的废话,甚至阵前那一套虚伪的通话都免了。张任一声令下,前面三排刀盾手排着整齐的队伍,一步步地向山坡逼去。后面地弓箭手依次向前,拉弓搭箭,准备向山坡上的刘备军射击。双方接近百步,几乎同时一声令下,双方地长箭呼啸而出,在空中交会,然后又倏的分开,黑压压的带着死亡的讯息,飞向对方的阵营。

“举盾!”双方同时高喊。

前排的刀盾手举起盾牌遮住头顶,同时加快脚步向前急奔,只要跑过这百步距离,他们就可以白刃相见,脱离箭阵的威胁。跑动中不动有士卒中箭倒下,但其他的人根本不看,埋着头狂奔,只求尽快冲过箭阵。

百步距离,长箭不过三发,前方的士卒已经冲撞到了一起,杀声四起,鲜血飚分,惨叫声不绝于耳。张任充耳不闻,命令手下的弓箭手在盾牌手的掩护下上前,继续放箭掩护。

从地势来讲,赵云占了便宜,他站得高,射得远,又不象山下的张任军一样要仰头射击,本是用箭阵压制对方的最好机会。可惜刘备军征战已经多日,军械消耗甚大,不比益州军弓箭充足,最近柯又被雍给封锁了,不光粮食进不来,就连军械也进不来。箭枝更是短缺。赵云不想太多消耗长箭,射了两轮就停止了射击,命令前排士卒沿着山坡冲下山去,撞入张任阵中。张任却财大气粗,反正带的箭多。一面命令后面压上。一面命令弓箭手继续射击,摆明了就是仗着老子有钱。就是要欺负你。

赵云的人手虽然多,但至少有一半是新兵。而张任手下却是跟着他多年地老兵,虽然也有好久没有打硬仗了,但操练却有停过,偶尔还跟周边的羌人干上两仗练练身手,现在刚入曹冲帐下。又深知曹冲赏赐军功的丰厚,对荆山军和无当军早就眼红了。现在有了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一个个奋勇上前,玩命厮杀。赵云的人马虽然占着地利,但弓箭上首先吃了亏,武器装备上又落了下风,连日作战不胜,士气又不行,勉强挡住第一阵冲锋之后。就有人打死了退堂鼓。悄悄的向后移动。

赵云一面暗自叫苦,一面下令斩杀那些退后地士卒。亲自带着亲卫团击杀了几个冲杀得最猛地益州军下级军官,这才勉强稳住了阵势。他看着对面有条不紊指挥的张任和后面安然不动地庞统中军,苦笑不已。要是自己所带的刘备亲军在,这四千人哪能把自己打得这么狼狈,就算庞统把七千大军全部派上来也未必能赢,可惜,那些亲军大部分都折损在郝**了,现在剩下地三千多人,全部在刘备的手中。

赵云虽然强压着阵脚,可手下的这些兵却实在不是益州军的对手,在最开始的锐力消耗尽之后,实力地差距渐渐显示出来。他用尽了办法寻找对方的漏洞,奈何张任也是用兵高手,阵势滴水不漏,根本不让赵云找到机会,充分利用他军械充足的优势,死死的压制着赵云打,弥补了地势的不利。

双方激战一个时辰,阵线向山上移动了一百步。

赵云手下伤亡逾两千,士气大受打击。阵势随时有崩溃的嫌疑,他看到张任身后的开始移动的庞统中军,不敢大意,连忙让人通知刘备,请他安排支援部队向自己靠拢,以防万一。刘备接到赵云的求援,长叹了一口气,知道赵云能打成这样已经是尽力了。对方可是和诸葛亮齐名,说起来比诸葛亮还能打地庞统,领兵地又是益州名将张任,赵云能钻的空子实在有限,想要靠赵云一个人地勇猛打赢首仗显然有些太异想天开了。他没有多想,立刻派赵云身后的两千预备好的人马急速向赵云靠拢,一定要把张任给赶回山下。

在阵后观战的庞统看到赵云阵中来了后备队,日见圆润的丑脸上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挥了挥令旗,几个传令兵骑着马飞快的冲出了中军战阵。

战场东侧二十里的一个山谷里,刘磐阴着脸,坐在一块大石上生闷气,嘴里咬着一茎野草,轻声的嘀嘀咕咕,发泄着对庞统的不满。庞统明明知道他和刘备有仇,却不让他打头阵,让他绕到昧县城北的山凹里伏着,静候命令。他实在搞不明白庞统在干什么,是不是有意在搞他,不让他有机会报仇?娘的,老子没有得罪过你这丑鬼吧。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传令兵飞马来报。庞长史传令,刘备的预备队已经向阵前靠拢,刘备身前的空档已经足够,请将军立刻攻击刘备本营。

刘磐一跃而起,哈哈大笑,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庞长史善解人意啊,知道我要找这个大耳贼报仇,特地给我打了这个机会,一击必杀啊。格老子的,刘磐突口一句而学来的益州土话,这次不把大耳贼给收拾了,俺就跟他姓了。

那个传令兵刘磐的兴奋吓了一跳,退后两步飞身上马,穿过山谷到昧县去传令了。刘磐一声大喝,带着早就跃跃欲试的三千悍卒向刘备所在的山坡小跑步前进。这三千人跟刘磐一样,自从在汉阳击杀了程普以后,好久没有机会立功了。挣来的那些赏钱,早就在襄阳城花得干干净净,就等着再立新功呢,哪知道这一等就是一年多。这一年的日子太辛苦了,看着人家在繁华的成都享受,自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天天躲在军营里不敢出去,难受啊。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而且是去杀那个大耳贼,这个兴奋就别提了,要不是他们久经战场知道要保存体力,早就撒丫子狂奔了。

三千大军沿着谈虏山北坡急速前进,一直在山坡上侦察的刘备军斥侯大吃一惊。纷纷从隐身之处跳了出来撒腿狂奔。

刘备正在为赵云这员虎将都不能拿下第一阵感到遗憾。突然看到东面和南面地山坡上飞奔来十几个斥侯,不由得眉头一皱。难道昧县那些胆小鬼也冲出来了?殷观干什么去了,他在昧县城下居然没挡住这些蛮子?南面那些蛮子也来凑热闹了?

“主公。南面的蛮子正向我军靠拢,人数近三千。”

“殷大人急报,昧县的蛮子有出城的动向。”刘备不屑的笑了笑,挥手下令:“再探!”

“主公,刘磐从东面杀来了。”

刘备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刘磐在东面?子龙不是说他一直在张任后方没动吗?”

那个斥侯胆战心惊。不敢回答。他们向东探出五六里,就是没想到刘磐这个杀神藏在十里外地山谷里。当然也有人去了地,只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而已,因为知道刘磐的战旗一直在山北,他们也没有想到庞统会在兵力本不多地情况下再分兵,所以就没有走得太远,省得多耗体力,没想到这点疏忽尽造成了大错。

刘备怒气上涌,这个庞统太目中无人了。居然只用张任的四千人对付赵云地五千人。愣是把刘磐的三千人藏到东面,他根本没把我刘备放在眼里啊。七千人对一万人还敢分兵?

“封儿,给这击杀刘磐这个狂徒。”刘备怒声大喝,“传令赵云,他对面只有张任,让他放开手脚打,务必给我打赢这一仗。”

传令兵飞奔而去。

刘封高声应诺,带着一千人急速向东迎了上去,和刘磐迎面相撞。刘磐一见刘封带着人迎了上来,兴奋得嗷的叫了一嗓子,带着亲卫加快脚步,如狂潮一般卷了过来。他一声厉啸,手中长刀一闪,将冲到他面前的三个士卒枭首,三道血泉几乎同时涌起。那三个士卒脚步收不住,向前又奔了两步才轰然倒地,而这里刘磐已经连斩五人,杀到了刘封面前。

刘封骇然刹住了脚步,他看到了凶神恶煞一般的刘磐,惊讶于他干净利落地刀法的同时,更惊讶于他手中长刀的锋利,他亲眼看到刘磐的长刀在割破一个士卒胸甲之前轻松的砍断了那个士卒手中的长刀,轻松得如割断一根木柄一般。

这难道就是曹冲手下将领佩带的神刀?

刘封激零零打了个冷战,却来不及多想,刘磐势如破竹,一马当先,已经杀到了他的跟前。他强压着心中的恐惧,从胸膛里逼出一声暴喝,全力举起手中地盾牌迎了上去,右手地长刀如鬼魅一般,悄悄的从盾牌下刺出,直奔刘磐地小腹。

“杀!”刘磐怒吼一声,抡圆的长刀如雷似电,划出半圈闪亮的刀光,一刀斩下小半块刘封手中的盾牌,同时狠狠的劈在了刘封藏在盾牌下的长刀上,和刘封擦肩而过,一头杀入刘封阵中。

刘封手臂一振,眼睛瞥到短了一截的长刀,心中大骇,却不敢停步,抡臂将中的半块盾牌砸向一个冲来的士卒,手臂反拧,将被刘磐劈到一截的长刀狠狠的砍在另一个士卒的肩上。长刀深深的陷入了那个士卒的肩骨,那士卒红了眼,左手上翻挂着刘封的长刀,右手的长刀搂头就劈。

跟着他身边的三个士卒几乎同时将长刀向刘封劈了过去。

刘封手中没有盾牌,右手长刀又被那个士卒死死的压住。他吃了一惊,左手架住那个士卒的右腕,双劈用力,硬生生的将那个士卒向后推了两步,三把长刀砍空,接着又向他的后背砍来。刘封一声大喝,转手将那个士卒提起横甩了过去,挡在自己身后,那士卒被三把长刀同时砍中,一命呜呼。趁着误杀自己同伴的三个士卒一愣神的功夫,刘封已经夺过那已死士卒手中长刀,一刀斩杀这三个士卒。

他大步不停,再杀一人,顺手夺过一面盾牌,如虎添翼,势不可挡的向前杀去。两军相对而奔,不过小半刻的时间,两军已经分开。刘封虽然神勇,但手下却不是刘磐军的对手,人数相差又太悬殊,这一个对冲刘磐损失二百多人,而刘封的一千人却损失过半,差异立显。

刘磐意不在刘封,他一面向前狂奔,一面回头看了一眼急吼吼带着残兵追上来的刘封,对身边的一个副将说道:“带你的手下拦住这竖子,不用心疼弓箭,给我使劲招呼,宰了他立刻赶上来。”

那副将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人回头迎了上去,二话不说,和身边的亲卫捞起手弩对着刘封就是一阵急射。刘封措手不及,下意识的急忙举起盾牌,盾牌一阵“丁冬”乱响,瞬间钉上了四五支弩箭,而他身边的亲卫没有他这样的身手,被这一阵手弩给撩倒三四人,随即他就被那副将带人围住了。

刘封担心刘备只有一千人不是刘磐的对手,无心恋战,凭着他自己的悍勇,他带着几个亲卫杀出重围,向已经跑远了的刘磐追去。那副将也不管他,带着人将刘封的残兵围住,很快就斩杀一尽,随即也向刘封身后追了过来。

就在他们一先一后到达刘备大营的时候,刘备已经被刘磐杀得溃不成军,叫苦不迭,因为现在围着他的不仅有刘磐的两千人马,还有孟获带来的三千蛮兵。

孟获回到城中之后,向董和传达了庞统的意思,然后又去找那些大族。那些大族一听,心动不已,却又犹豫不决。一来他们的无能为力,他们的人已经基本都编入守城队伍了,这里再想抽出来去捞好处,恐怒和不会同意。二来是有些担心庞统在借刀杀人,因为城外还有殷观的五千人马看着,就算他们凑个千把人出了城也未必就能占着好,他们这些私兵打家劫舍还行,真要跟刘备的部队碰上就未必行了,别好处没捞着反吃了亏。孟获说了半天,只有李恢赞成他出击的建议,说服爨习组织了两百多人,他一气之下出了城,回到他孟家大寨说服了头人,鼓动着旁边十几个小寨子,把所有的精壮集中起来,凑足了三千人,一起杀奔昧县。

当庞统派来的传令兵要求他们攻击刘备后背的时候,孟获一点犹豫也没有,带着他的人马就冲了上来,几乎和刘磐同时到达,一东一南,将刘备给堵在了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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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二十七节 乱阵

刘备见到刘磐轻松越过了刘封的堵截,狂奔而来,吓得面如土色,不用多想,他立刻下达了命令:突围,一刻也不耽搁。

他手下只有两千亲军,不敢和势如疯狗的刘磐硬撼,不假思索的带着人向南撤退。他留下一千人给军司马赵统,赵统是赵云的长子,跟着刘备也有好多年了,是个能让刘备信任的小将。刘备让他倚仗着营盘挡住刘磐,而他自己带着一千最精锐的亲军迎上了从南坡冲上来的孟获,打算击破孟获之后从南坡突围。

孟获的人从温水上岸,一路急奔到此,近十里路全是上坡路。迫虽然不大,却也把他们累得够呛,一个个伸出舌头一顿狂喘,眼看到了山顶,正要停下来喘口气,却发现刘备带着一千精锐正严阵以待,两百弓箭手箭尖斜指,散发出冷森森的寒光,不由得大吃一惊。

刘备抢先到达匹,他没有急急忙忙的冲下山去和孟获混战,而是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布好的阵型,五百刀盾手在前,二百弓箭手在中间,还在三百亲卫护卫在他的周围,站在山坡的最顶端。当孟获累得象条狗似的爬到山顶的时候,正是他发挥的时候。他这个时候没有心思节省什么箭枝,一声令下,二百弓箭手在一口气射空了身上的箭壶,在短短十几息的时间里,将数千枝长箭倾泻在孟获所带蛮兵的身上。

孟获吃了大亏。

他看到箭雨的时候,下意识地举起的手中的木盾,尽量将身体缩在木盾的后面。但他的身体目标太大,木盾根本遮不住他的身体,箭雨过后他的肩上、腿上插上了不下十支羽箭,虽然他身上穿了皮甲,又皮粗肉糙,但这十来支箭还是疼得他不住的倒吸冷气,一时忘了指挥手下防护,猝不及防的蛮兵们被这一阵箭雨撩倒一大片,死伤惨重。乱成一团。

刘备见此良机,哪肯放过,手中令旗一挥,前面地五百刀盾手立刻排着整齐的方阵,如同一块巨石沿着山坡滚了下来,带着惊人的气势撞进乱糟糟的蛮兵之中。蛮兵中被箭雨射得发懵。还没回过神来,哪里组织得起有效的反抗,而他们个人的战斗力和刘备这些精锐比起来又差了不少,当下就遭到了毁灭性地打击,很快就损失惨重,溃不成军。刘备随后带着亲卫冲了过来,倚仗着手中的兵器好、士卒精练,又打了孟获一个闷棍,在孟获大呼小叫的将队伍重新组织起来之前,带着人透阵而过。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惨叫哀嚎。

孟获气得目眦俱裂,仰天长嚎,将失魂落魄的残兵组织起来。怒声大吼:“追上去,为兄弟们报仇。”那些蛮兵却被刘备军凶猛的攻击杀破了胆,正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不已,希望这些杀人魔王走得越远越好,哪里还敢再追上去找死。

就在孟获大声怒吼着命令他们时,刘封带着十几个亲卫奔了过来。他跟在刘磐后面追了一阵。见刘磐被营盘给挡住,营中刘备的大旗还在,但却看不到刘备的身影,只看到亲军司马赵统在指挥大军抵抗。他估摸了一下就知道营中只剩下不过千人,刘备一定是跑了,当下也不多考虑,带着亲卫就向了南,赶到这里正看到孟获在声嘶力竭的鼓动残兵再去追刘备。

刘封懒得多说,这后面刘磐的人可追过来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他一头撞进了孟获阵中。抢圆了手中地长刀一顿乱砍,谁挡他的道他就砍谁。当场放倒几个,带着亲卫一窝蜂的跑了。那些蛮人惊魂未定,又被他这么一冲,心里更慌了,当下就有几个蛮兵腿脚打颤,转身欲逃。

孟获怒不可抑,抬手一刀劈翻一个想要逃跑地蛮兵,大声叫道:“都给我追上去,否则杀无赦。”

他地手臂上。大腿上都被箭射伤了。鲜血淋漓。面目可怖。这么一发怒气势惊人。那些蛮兵不敢再违抗。相互看了看。握紧了手中地兵刃。准备追击。心里却还是打颤。犹豫不绝。“将军有令。取一个首级。赏钱一万。”孟获一咬牙。开出了天价:“杀死刘备者。赏牛百头。”

那些蛮兵一听眼睛就亮了。百头牛。这诱惑实在太大了。他们嗷嗷地叫着。相互鼓着劲。撒腿向南追去。就连受了轻伤地都不愿意放弃。大呼小叫地跟在后面追。这剩下地一千多人虽然没有什么阵形。也没有什么纪律。可这么多人扯着嗓子追。也是黑压压地一片。声势也极吓人。孟获不顾自己受伤。大步跑在最前面。一边跑一边大声叫着。鼓舞士气。

刘磐气得无话可说。他没想到刘备看到他地战旗连个照面都不打。转身就跑。而对面地那些蛮兵又是如此不经打。三千人居然没挡着刘备地一千多人。他很想去追。却被留守地赵统给缠住了。等他从营盘前撤下来绕到南坡。刘备早就跑得没影了。只看到孟获带着一批蛮兵象一群马蜂一样跟在后面狂追。

“格老子地。”刘磐破口大骂。却有一点庆幸。幸好老子跟刘备一个姓。要不然这次脸可就丢大了。他正要下命令继续去追。北坡地赵云部却退下来了。和营盘中地赵统合兵一处。在赵云地带领下。且战且退。向南坡撤去。

赵云接到刘备命令之后。就知道这戍搞大了。他没有听刘备地命令拿下张任所部。击杀庞统——虽然他这样完全有可能做到——而是立刻撤军。在他看来。是否拿下庞统并不重要。刘备现在已经落了单。刘磐跟他又有仇。一定不会放过他。在兵力相差不大地情况下。刘磐会督军狂攻。这个时候再加上那些蛮子在旁边捣乱。刘备一定支撑不住。所以他立刻下令回来和刘备会合。哪知道到了营前地时候只看到儿子赵统。却没看到刘备。一问才知道刘备已经跑了。

赵云长叹一声。摇头不语。他和赵统交替掩护。拦住赶上来地张任和刘磐。缓缓退去。庞统见势。也没有下令猛攻。只是紧缀着赵云不放。操持着有节奏地攻击。一直追击到昧县城下。

刘备逃下了山,带着人绕到昧县城前。和监视城中情况的殷观会合在一起。殷观听说刘备大败,也不敢再耽搁,掩护着刘备逃入昧县城东的东山,直到刘备安全了,他才派人回头来联系赵云。赵云手中尚有兵近四千人,面对着庞统带领的大军并无惧色,他步步为营,利用有利地形展开阻击,直到傍晚才退入东山。

庞统也不再追,黑夜入山林追击的危险性太大了。他可不愿意冒这个险。他带着人在昧县城外扎下大营,一面派人打扫战场,一面派人入城。不大一会儿。太守董和带着一大帮人来请他入城,正和张任谈笑风生的庞统却冷下了面孔,对董和厉声喝斥:“董大人,我率军前来解围,在谈虏山与刘备血战,你城中有兵五千。却为何按兵不动?致使我军损失两千多人,孟获部折损近大半,你该当何罪?”

董和看了看满身血污,一脸怒气的孟获,苦笑不已。刘备军虽然打不过庞统的人,打这些蛮子却是手到擒来,一打一个准,孟获损失太大,心里肯定很有意见。庞统这话一说。就把责任全部推到他地身上。推到城中观望的那些大族身上了,实在有些阴险。

“大人。城中被刘备围困已经半月有余,大小战事上百次,城中虽然还有些兵,能战的却不多,虽然想出城帮助大人作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董和绝无虚言,城中的各位都可以做证的。大人如若不信,不妨进城一看。”

他说着,向后面让了让,那些大族的代表正在恐慌,生怕大胜地庞统借机收拾他们。一听董和这么说,他们连忙附合,一个劲儿的叫苦,说城中伤员太多,不堪重负,不是不想出城,实在是怕出城打不赢,反而把城丢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庞统本就是借机敲打敲打他们,见他们服软了,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想了想对董和说道:“董大人,既然城中困顿,我也不好太过强求。孟获此次带兵前来助战,功劳不小,他的损失又这么大,不能不给他些补偿。这样吧,请董大人安排人手收拾一下战场,将刘备丢下的财物集中清理一下,先由他挑选一些带回去交给那些战死的百姓,一来好安军心,二来也好向寨中的头人们有个交待。”

董和无不应允,孟获本来就是他的亲信,刘备抢来的那些东西又不是他的,他自然乐得做个顺手人情。孟获本来心里很不痛快,对城中的人不出城助战颇有怨言,现在一听庞统优先安排给他补偿,心里总算平坦了些,顺带着看庞统也更顺眼了许多,觉得他那张丑脸其实还是蛮耐看地。

城中大姓吃了亏,却无话可讲。刘备抢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他们的,现在却成了庞统地战利品,而他们因为胆小,想保存实力,没有出城助战,结果连分一杯羹的机会都没有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财物被孟获笑嘻嘻的拿走,心中的痛就不用说了,有地人脸都扭曲得变了形。

庞统将他们的心思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他随即提出自己的人手损失太多,要求董和给予补充,一同追击逃入东山的刘备。这时那些大族不再犹豫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要求出人出力。他们心里知道,刘备扔下的只是一小部分不容易带走的,更多的还在他的身边,如果再不出力,那就真地血本无亏了。

几十个大族很快就凑起了两千私兵,交给李恢带领,加上郡兵和孟获地残兵,庞统凑足了一万人马,他那天见识了孟获的惨败,知道这些蛮兵打顺风仗还行,真要打硬仗可靠不住,因此下功夫整顿。他时间不多。没办法象益州地部队那样在成都整训几个月,只得采用快速办法。他从刘磐部和张任部抽出一些伍长、拾长、队率之类的下级军官充实到郡兵和蛮兵中,然后又派了一些在襄阳读过书地士子给孟获、李恢等人做参谋,这些人不仅识文断字,熟悉曹军军法,还多少学过一些用兵基本原则,有他们在,庞统的命令能更顺畅的传到到蛮兵中去,经过这么一改造。这些蛮兵的指挥权大部分就落到了庞统的手中。在享受到曹军军医细心的医治和丰富的食物之后,不少蛮兵已经不自觉的把自己当成了曹军的一份子,能比较自觉地接受曹军的指挥。

庞统在味县休整了两日后向东山追去,同时将击破刘备军的战报火速送往江陵。他在战报中说,刘备现在还有近万军队,一时难以全歼。他现在正退往柯,为了防止他和郁林的关羽会合后呆在柯不走,他请求曹冲立刻增派援兵,参与围歼刘备。

就在庞统在昧县城下整顿军队的时候,刘备马不停蹄的跑了两天,在百里外地谈稿县停了下来休息。半天之后,负责断后的赵云也追了上来,他一见到刘备就劝道:“主公,此地不可久留,这里离昧县不过百里。庞统的人马都比我军熟悉山地作战,行军速度比我们快得多,这百里的距离他们很快就能赶上。我们还是趁他在昧县与那些大族交锋的时候,抢在雍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离开这里,以免再次陷入包围之中。”

主簿殷观也劝道:“主公,趁我军的军粮尚能支撑几天,还是撤出柯为好。柯这里虽然没有什么高山大岭,但丘壑纵横,主公的亲军都是北人为多,不熟悉这时的地形,也走不惯这里的路,打起仗来吃亏不小。庞统的人都是益州人,从小爬山越岭习惯了,他们走起山路来快得多。庞统新得昧县,他需要时间收服那些蛮人。但蛮人这次被我们打得不轻。实力大减,肯定不能支撑太久。万一他们被庞统逼着出兵相助,我们就更处于弱势了。如果我们撤到毋敛或者故且兰,就会和关将军相互呼应,到时候可以一举拿下故且兰,斩杀雍,占据柯。”

刘备苦笑不已,打败雍是可能地,但要占据柯,不过是殷观安慰自己的话罢了,如今庞统带着大军到了昧县,他当然不会就此打住,肯定会接着追过来,自己也许能占着故且兰,但却无法占据柯了。

退吧,以现在的情势再跟庞统打一仗,未必就有这么好地机会逃命了。

“就依二位所言,立刻退往故且兰,和云长会合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刘备有些无奈的挥了挥手,转过头瞪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刘封,恼怒的哼了一声。他心里实在恼火,要不是刘封那句话,他早就退出味县了,何至于象现在这么狼狈。要不是刘封有勇无谋,不知道利用地形阻击,一千亲军怎么会轻易的折在刘磐手里,害得自己差点被刘磐堵住,亏他还好意思再说。

“给云长和孔明发令,让他们带兵来接应,特别要多带点粮食。”刘备长叹一声,谈虏山一战败得太快,那些抢来地金银还带出来一些,本来就不多的粮食却丢下不少,现在只剩下四五天的口粮了,就这还得省着吃。

“传令众将士,日食一餐,等到了故且兰杀猪宰羊,大飨全

诸葛亮这时已经焦头烂额,根本派不出人手接应柯的刘备。

先是长沙太守廖立来报,曹军的黄忠和张部趁着江东水军新败的当口,避开洞庭湖东侧的向朗部,突袭了益阳,如今已经拿下益阳,并且夺取了益阳刚刚收获的粮食。他在临湘只有两千新兵,只能固守,根本不敢出城去救益阳。他请诸葛亮派出援兵支援,否则长沙可能全线失守。

诸葛亮正在考虑派多少人去支援廖立的时候,又接到急报,法正带着白虎军和荆山军突然出现在舞阳,已经和他安排在那里地三千屯田兵交上了手。倚仗着准备多时地防御设施,他们目前还能应付,但屯田兵不是曹军地对手。时间一长,很难保证能否保住舞阳。

诸葛亮一下子觉得危机四伏,法正到了舞阳,也就是说马谡已经败了,而且败得很惨,要不然马谡不会到现在也没有消息给他送过来。一想到连打了几个胜仗地马谡忽然惨败,他实在有些接受不了。一来是转折得太快,二来是他无法向刘备交待。刘备可是提醒过他马谡这个人不切实用的,自己却违背了刘备的意思。而且前一段时间还有些小得意的向刘备报功,没想到马谡转眼之间就一败涂地,连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这不是他让一下子陷入了困境吗,要是主公问起马谡来,他应当如何回答?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刘备的命令到了。要求他派舞阳的屯田兵送粮食去柯,接应他撤兵。

诸葛亮苦笑不已,马谡已经败了,屯田兵正在和法正交战,怎么可能抽得出人手。可他没法说,他上一次刚刚报了马谡大胜的消息的,现在紧跟着就说马谡败了,实在没法解释。

可没法解释也得解释,诸葛亮只得硬着头皮写了回信,又抽出一部分人手送了一批粮去柯。他特地让领兵地将领张著向南先行一段时间。等会合了关羽之后再进入柯郡,以免这批粮食反过来便宜了那个雍。

然后他急书廖立,大意是零陵也发生战事了。一时抽不出人手。不过你也不要紧张,他们只有七千人,纵使得到益阳的粮食也支撑不了多久,我已经通知临沅的张飞和向朗,他们很快就会回援,你只要在临湘守几天。他们就会赶到城下,黄忠和张面对两倍的兵力,他们不敢坚持多久的,最多困守益阳,你只要小心防守,别被人打了突袭,临湘是不会有事的。

跟着他又派费赶往庐陵面见孙权,孙权前些天派人来和他要江夏,话里隐隐透出如果不给他江夏。他就站在旁边看热闹地意思。诸葛亮哭笑不得。觉得孙权这个时候的做法实在有些不知所谓,他们两弱抗一强。就应该通力合作才对,怎么能这个时候谈条件呢,我们倒了,你又能好到哪儿去?他压根儿就不提给不给江夏的事,让费去提醒提醒孙权,我们两家有婚姻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败了,你也跑不了。

安排完了这一切,诸葛亮留下蒋琬镇守零陵,他亲自赶到了舞阳,安排人手阻击法正,力图先解决了远道而来的法正部,然后再接应刘备回到武陵。至于北面,他相信以张飞和向朗的兵力,解决黄忠和张应该没有问题,毕竟他们的兵力大占优势,而张飞又是一员久经沙场的猛将。他相信张飞会做出最正确的反应,也许他的信到达廖立手中的时候,张飞已经重嗅回益阳了。

张飞离益阳二十里。

一个斥侯单腿跪在他地马前,气喘吁吁的回道:“将军,曹军分兵了,黄忠守益阳城,张带着人出城向东了。”

张飞皱起了眉头:“向东?”

“将军,张会不会是去打向将军了?”副将张达有些不解的问道:“可是向将军手下有万人,就算他留下一些人守罗县,他地人也在七八千之数,人数还是要比张多,张岂不是自找死路?”

张飞哼了一声,白了张达一眼:“你懂什么,张俊用兵多年,十五年前他就是袁绍手下的名将,到曹操手下之后一直跟着张文远混,没捞着立大功的机会,这次岂会放过。他虽然只有五千人,但这五千人都是北军,又跟着他多年,使用起来如臂使手,哪是向巨达手下那些兵可比。他用兵机巧百出,随机应变,而向巨达却小心谨慎,稳重有余,机灵不足,到时候十有八九要被他给打得团团转。他善攻,对付向巨达正是合适,黄汉升善打硬仗,正是守城的好人选,他们的分兵颇有章法,岂是你们这些无能之辈所能体会的。”

张飞说着,有些不满地用马鞭敲着手掌,抬起头看着东方沉思不语。张达等人见他正在思考,不敢插嘴,只得静静的在一旁呆着。张飞忽然笑道:“张俊自诩一代名将,这次却有些托大了,白白送我老张一个大功劳。走,绕过益阳,我们也去凤凰湖。”

张达有些不解:“将军不去益阳?”

张飞笑着横了他一眼,用马鞭指着远去只是一个黑点的益阳城:“笨蛋,我去益阳有什么用?七千人攻击两千人的城,就算能拿下,也损失不小。万一攻城不下,张俊击破向巨达之后再回军攻击我军,我军岂有幸免之理。不过他们想得也太如意了一点,我会那么傻的去攻城吗?我不攻城,我去凤凰湖,和向巨达合力先击杀了张俊,到时候看他黄汉升的两千人能守益阳几时。”

张达一听,眼前一亮:“将军妙计,这样一来,我军兵力过万,合击张俊易如反掌吧,黄汉升只有两千人守城,没有了张俊,他根本守不住城,说不定还会被我军吞掉,将军,你这招避实就虚用得妙啊。”

“少来这一套。”张飞笑着骂道:“你给我带一千人在后面留意益阳,不仅要防着黄汉升出城拼命,还要防着西面的曹军,我离开了临沅,他们随时可能过江袭击临沅,你可给我小心看着,如果被人钻了空子,丢了临沅,可别怪我扒了你这个竖子的狗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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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二十八节 张合

益阳城东五十里,烂泥湖畔。

向朗驻马湖边的小山坡上,手搭凉棚,看着晚霞辉映之下的半片红光的湖面,嘴角带着微笑。

“父亲,既要救援益阳,为何在此停滞不前?”向朗的长子向条有些不解的问道。他和向朗温和的性格不同,略微带了些急燥。向朗本来打算赶往临湘支援廖立而不是立刻去救益阳,他就有些不解,现在向朗回军攻击益阳了,却在渡过了湘水之后缓兵不前,三天才走了五六十里路,天色还没有晚,他就早早的让人在烂泥湖边扎下了营,不免让向条觉得不可思议。

“文豹,你这脾气怎么还是改不了?”向朗有些不快的扭过头看着向条:“你怎么就不跟巨违(向宠)学学,多读点书,养养性子?”

向条有些不快的偏过头看着湖面闪耀的金光,沉默不语。父亲喜欢从弟向宠,一直喜欢拿向宠的标准来要求他,这让他心里很是不爽。这次父亲又留下向宠和他弟弟向充带着水师防备江北的益州水师,而不是交给他,这分明就是看不上他。

向朗见儿子不高兴,叹了口气,不想再说他了。他自己也觉得有些遗憾,为什么自己的儿子总不如侄子。他把向条带在身边,就是想有机会多指点他一下,没想到两人一开口就僵了。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缓和了口气说道:“文豹,你说我们这八千大军,如果去攻城,有多少胜算?”

向条见父亲口气如此温和,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不如向宠稳重这也是事实,总跟父亲较劲也没什么用,他想了想说道:“我军虽然有八千,但新兵不少,再者益阳城虽然不大,但他们有七千人马,就是野战也能占上风,守城更是没有问题了。我们如果攻城,基本没有什么胜算。”

向朗看着儿子思索的神情,满意的点点头:“那你说我们急冲冲赶到益阳城下又有什么用?他们据城而守。益阳有足够的粮食让他们安心的守城,而我们在城外,却需要从罗县和临湘调动粮食,路途要远得多。在城外还要随时防备他们出城偷袭,如何能安心地对阵?不管从哪方面说,我们都处于劣势啊。既然明知是劣势,那为什么还要赶到益阳去?”

向条一愣。他想了想有些明白了:“父亲的目的不是益阳?”

向朗笑了:“益阳是要夺回来的,但是却不是强攻。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战之,我军虽然有八千人,实力却不能和对方相敌,战都不行。又怎么能奢望围城呢?所以我们不能围城。”他抬起手中的马鞭指了指波光粼粼的湖面:“我缓步而行,一来可以节省我军的体力,二来是可以引得曹军出城,赶到这里来和我野战。地点是我选的,时机也是我选的,他们又要留下人守城。兵力又分开了,对我来说,这第三个目的又可以达到了。”

向条恍然大悟,心悦诚服地赞道:“父亲高明,这些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如果曹军要赶来我军作战,他们凭城而守的优势就没有了,而且还要留下人守城,这样一来他们兵力的优势也没了,而我们的劣势却转化成优势。高明。太高明了。”

向朗看着他微笑不语。等着向条再说下去。向条见了。挠了挠头又说道:“如果曹军不分兵。而是在益阳坐等我军兵临城下。到时候张将军地人马也该到了。我们合兵一处。有一万五千多人。益阳城地粮食他们也该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们不打他。他也输定了。出城也是输。不出城出是输。与其到时候陷入绝境。还不如趁着我军没有合围。先击破我军。再回军与张将军交战。父亲。是这样吧?”

向朗满意地笑了。拍了拍向条地肩膀:“文豹。你最近长进不小。如果一直能象今天这样多动动脑子。为父还有什么可以担心地呢。”

向条不好意思地笑了。低着头说道:“多谢父亲指点。是儿子愚笨。不能理解父亲地苦心。”

向朗哈哈一笑。没有接他地话。又指着营盘说道:“那你再说说。我为什么要将大营扎在这里。”

向条抬眼看了一眼山脚下地营盘。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这里是烂泥湖和凤凰湖之间地通道。三面临水。只有南面可以出入。我军驻扎在这里。转载自我不仅可以用水方便。还可以无后顾之忧。就算曹军从南面杀来。我军也可以及早发现。不会让曹军有可趁之机。如果他们要强攻。以弱势兵力强攻。而我军可以凭借营盘据守。他们自然不占优势。我军以逸待劳。可击而走之。如此扎营。万无一失。”

“孺子可教。”向朗微笑着点点头:“斥侯来报。张俊已经带着五千人马出了城。向这里来了。张俊当年是袁本初手下地四大名将之一。用兵机巧多变。不知他面对着我军这种阵形。又当如何多变?”

张此时正坐在凤凰湖西五里的小山坡上,听着斥侯的回报。他面色如常,不动声色,一点着急地样子也没有。长子张雄、中郎将杜宇、乔越站在他的身后,安静的听着斥侯的报告。

听完了斥侯的回报,张雄有些为难的拧着眉头,咂着嘴说道:“父亲,向巨达将大营扎在了两湖之间地山坡上,三面临水,居高临下,八千人抱成一团,看样子是防着我军偷袭他们了。”

张无所谓的笑了笑,伸出手指头以勾了勾,杜宇连忙掏出地图,铺到他面前的草地上。杜宇字子玄,中等身材,长相俊秀。性格也比较沉稳,在张后下近五年了,一直没出过什么差错,很得张的信任。张看着他摆好了地图,笑着问道:“子玄,你说说看,我们刚如何攻击?”

杜宇听了,白净的脸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看着张:“将军,我怎么能说得好。还是将军吩咐吧,将军经验丰富,我们跟在将军后面学着就是了。”

张笑了,回过头对身材高大。一脸彪悍地乔越说道:“子远,你说说看?”

乔越一愣,咧着大嘴嘎嘎的笑了,出一口难得的白牙:“将军。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你让我上阵杀敌,我眉头都不皱一下,这行军打仗地安排,我可就不懂了,你还是问少将军吧,他最得你地真传,实在不行问子玄也行,问我可就问错人了。”

张抬手给了乔越一马鞭。笑骂道:“你这个竖子,一天到晚心思就在那些营妓身上,问你点正事就推得一干二净。这为将的怎么能只顾埋头厮杀?要是这样地话,镇南将军怎么会在襄阳、成都的里亲自给军侯、校尉们授课?你跟着子玄学学,用点心思在正事上,不要总在女人肚皮上厮混。要不然你这中郎将就算做到顶了,以后只能看着子玄做将军,听他的命令。”

乔越有些尴尬的笑了,他走到地图旁蹲下身子,看了地图半天,还是挠着头说道:“这个地形,还真是没什么机会,如果一定要我说地话,只有强攻这一条路了。不过他们有营寨可以凭借。我们的损失不小。”

杜宇托着下巴。手臂撑在膝盖上,摇了摇头:“不妥。我军虽然战斗力强,但以五千人攻八千人,纵使胜了也是惨胜,后面的仗就没法打了。以目前的形势看,还是等他们离开这里,明天在行军途中和他们野战比较好。”

张微微颌首,他又看了一眼张雄,张雄正要说话,却看到西面一匹快马飞驰而来,他停住了,指着前方对张说道:“父亲,恐怕形势有变,不容易我们如此稳妥地打算了。”

张也看到了那个斥侯,他眯起了眼睛,手抚胡须,眼中一丝忧色一闪而过,随即又放松下来。

斥侯飞马到了山坡前,飞身下马,顺势向前冲了几步,正巧赶到张面前翻身拜倒,声音快速却“将军,张飞七千大军绕过益阳,直奔我们这里来了,已经过了资水,离我们七十里。”

“知道了,下去吃点东西,再探。”张摆摆手,让斥侯离开,回过头再看张雄等三人,见他们都有些变了脸色,张雄一脸的惊讶,杜宇站起了身,手托着下巴,微微皱着眉头,正在沉思,乔越却是勃然大怒,手握刀环大声说道:“将军,张翼德这是想和向巨达一起围杀我们啊。请将军下令,我去拦住他,看看这个万人敌是不是也和关云长一样徒有虚名。”

杜宇扑哧一声笑了,抬手给了乔越一巴掌:“你以为你是黄将军啊,张翼德这个万人敌岂是你能对付的,别说大话了,还是安心听将军怎么说吧。”

张没有说话,他盯着地图看了半天,这才看着三人问道:“你们说说,应该怎么办?”

张雄看了看张,又看了看杜宇,杜宇又蹲下身子,在地图上用手指量了量,点了点益阳,又点了点凤凰湖,然后又张开手量了一下临湘的距离,想了想说道:“将军,张翼德既然过了资水,以斥侯地速度来看,他今天应该在兰水的北岸兰溪镇扎营,留我军不到五十里,如果让他明天再赶上来,这一万五千大军对付我们五千人,胜算极大。他这么一搞,我军很是被动,如今之计,要么在他们回围之前连夜退回益阳,要么在张翼德到达之前先击败向巨达,免得两面受围。”

张笑了,他看着张雄说道:“你说呢?”

张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地图,摇了摇头:“退回城实在太可惜了,我们回去,他们一万多人随后就能跟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等益阳的粮食吃光了,我们还是要突围。”

“那你的意思是击败向巨达?”张笑道:“我们可最多只有****的时间,能打得下来吗?”

“机会都是人掌握的。没有打怎么知道行不行。”张雄和乔越对视了一眼,突口说道。

张摇摇头,沉思不语,又看向杜宇。

杜宇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依我看,还是回城比较好,益阳地粮食虽然不多,但支撑十天还是可以的。我们在益阳有七千人,他一万五千人攻城基本没有胜算。有了这十天,曹将军一定会派人来支援我们。到时候再与张飞决战,胜算要大得多。我军到长沙的目地就是为了牵制张翼德,让曹将军轻松的拿下武陵,现在张飞的大部分人马已经被调动到这里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有必要再冒险。”

张笑道:“子远,你也这么看?”

乔越有些为难,他心里当然不希望就这么退回城。但杜宇的方案显然是最稳妥的,回城固守几天,曹冲地援军一定能赶到,到时候可以轻松击破张飞。只是这样一来,张地功劳就少得多了。他看了一眼张,想从他的脸上看出苗头来,却大失所望,张和平时一样,脸色很平静。一点破绽也不。

“我听将军的。”乔越也学了个乖,笑着说道。

“哈哈哈……”张点了点乔越,站起身来大笑道:“难得你这个好战分子今天居然也老实了。走,我们向南撤。”

“向南撤?”张雄等人都愣住了。张也不理他们,站起身拍拍**上的草,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三人,大声笑道:“怎么了,这么简单的军令都听不懂了?”

“诺!”三人回过神来,轰然应诺。

向朗也接到了张飞来援的消息,他笑着对向条说道:“你看,张将军来了,这仗就更好打了,一万五对五千,再加上张将军的神勇。我军必胜。张俊如果识相。必然会撤回益阳。”

向条也很轻松地笑着:“父亲,这么说。我们只要守紧营盘,等过了今夜就万事大吉了,就算他撤回益阳,我们将城围住,他迟早也是个死,除非江北地曹军能飞过江来。”

向朗摇了摇头:“益州水师在乌林呢,要赶回江陵运兵过江,不是十天半月的做不到,有这时间,益阳城已经破了。”他有些犹豫地想了想:“不过,万始有个意外,我们还是小心点的好,文豹,你今天辛苦一点,前营就由你镇守了,千万不能出差错。”

向条点头应道:“父亲你放心,我一定坚守营盘,不给张俊机会。我倒不怕他来,而是怕他听到张将军来援的消息直接跑了,父亲,我们是不是通知一下张将军,让他先截断张俊的退路,免得让他跑了?”

向朗白了他一眼:“你不要总想着立功,张俊是什么人?他会直接向西吗?他肯定会绕个***回益阳,不给张将军机会,再说了,张将军也是你能指挥得动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斥侯来报,说张带着人往南撤走了,看样子要过南面地龙耳河。

“怎么样?”向朗对向条说道:“不过张俊这人诡计多端,你不要轻易信了他,就放松警惕,说不定他这是假相,让我们当他是真走了,半夜却回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夜里一定要小心从事,千万不能疏漏。”

向条应允,起身出去了。向朗还是不太放心,到营中巡视了一番,直到确信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到半夜这才躺下,又在脑子里将大营里的情况过了一片,这才闭上了眼睛。正如向朗担心的那样,凌晨丑时,正当向朗刚睡下不久,前营向条来报,有大批曹军忽然出现在营前,看样子是想来偷袭的,不过前营守得很严实,他们没有找到任何机会,试探了一下之后已经退去了。刚迷迷糊糊睡觉的向朗一跃而起,急急忙忙赶到了前营,向条正全副武装,手持长刀在营盘前巡视,弓箭手排成两排,严阵以待,锋利地箭尖对着远处黑漆漆的原野,随时准备发射。

“父亲,真被你说中了,这个张俊居然还是不死心,假装撤走了,半夜来偷袭,幸好我们有准备,才没让他们占到便宜。”向条一见向朗就开心的说道。向朗查看了一下,又极力远看了半天,黑漆漆的夜色里什么也看不到。

“斥侯派出去了?”他不太放心的问道。

“派出去了。”向条应道:“不过曹军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人影也没有了,从火把的数目来看,大概有四五千人。”

“嗯,小心点,他们说不定就在远处看着,等你一松懈,他们又回来了,这些曹军都跟狼一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向朗欣慰的拍了拍向条地肩膀走了,其中地满意不言而喻。向条心中舒坦,更是精神抖擞的睁大了眼睛,注意着远处地动静。

向朗派出传令兵,给张飞写了个急信通报将张军的动向,他们现在还在烂泥湖,明天可就说不定了。他没有说张飞应该如何,他把这个主动权交给了张飞,然后安安静静的等着张飞的回音。

凌晨寅时正,兰水北岸,张飞大营。

张飞还没睡醒就接到了向朗的消息。他看完急件笑了笑,将竹简扔到案上,翻身倒回行军床上想了想,然后一跃而起,大声叫道:“传令,立刻过河!”

副将殷文应声走了进来:“将军,士卒们还没有吃早饭,是不是……”

“吃你娘的早饭。”张飞火了,伸手拿起案上的竹简抬手给了殷文一下子:“你看看,张要跑了,还吃什么早饭?告诉他们啃点干粮吧,追上张,老子给他们吃肉。快点,要是让张逃回益阳,老子劈了你。”

殷文的脸颊上被张飞打了一下狠的,立刻起了一条红印,火辣辣的,他不敢再说,生怕又挨一顿揍,连忙躬身退出去传命。小半个时辰之后,士卒们一边急匆匆的啃着干粮,一边挨着顺序渡过兰水,准备向南急奔拦截要逃回益阳的张。

张飞坐在乌锥马上,不紧不慢的向嘴里倒着酒,不时的扯一片干牛肉送到嘴里有滋有味的嚼着。他看着正在渡河的士卒,对一旁低着头的殷文说道:“你也别傻站着,马上带你的人过河,先给我向南去拦着张,我随后就到。”

殷文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部下分速过河。到了对岸,他回头看了一眼踞坐在马上的张飞,怨恨的骂了一声,无可奈何的上马奔上旁边一个小土坡,极目远眺。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刺得他眼睛花花的,什么也看不到。他皱了皱眉,招起头遮着眼前,就在这里,他身边的亲卫忽然睁大了眼睛,惊恐的指着南面叫道:“大人,敌袭!”

殷文顺着他的手指向南看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猛的跳动起来,他拔出长刀,放声高呼,却发现自己的嗓子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长吸了一口气,咽了口唾沫对身边的传令兵大吼道:“传令,击鼓迎敌。”

惊呆的传令兵闻言击响了手中的战鼓,急促的鼓声冲天而起,刚渡过河正在整队的士卒们一阵骚动,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不,就听到前方大地传来一阵轰鸣,接着就听到一声炸雷般的高呼:“杀——”

南面五百步远的小土坡上,五百手持长戟的铁骑在张雄的率领下,带着骇人的杀气,如一枝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目之势,冲进了阵形不整的张飞军中。杜宇和乔越各带本部人马,分布左右两翼,发足狂奔,以铁骑为锋,象一只雄鹰的铁翼,跟着杀了过来。士卒们一边奔跑,一边发声高呼:“杀——”

五百步,转瞬即到,疾冲而来的张如潮水般一般,势不可挡的扑上了张飞军。半渡而击,杀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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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二十九节 重围

张合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空手而回,他分析了向朗的性格之后,断然决定放弃近在眼前的向朗,转而攻击五十里以外的张飞。为了避免向朗攻击他的背后,让他陷入两面夹击之中,他在向朗的营前虚张声势的攻击了一次,摆出一副在暗中捕捉机会要打向朗的架势,果然吓得向朗没敢动弹。更让他想不到的事,向朗还帮了他一个忙,通知张飞他在烂泥湖。

如果张飞没有接到这封急书,也许他还不会这么大意,一心想着尽快去拦住想返回益阳的张合,在对岸还没有建好阻击阵形的情况下就仓促渡河。结果,他被张合打了个措手不及。

见到河边张飞部混乱的阵形时,张合长出了一口气,这次是真的逮住机会了。他们用一个多时辰行军五十里,只有中途休息过一刻钟,如果在这里遇到强有力的阻击,他只能迅撤退以保持实力,而如果真是那样,他不光是浪费了士兵的体力,同时也将打击了士气,随后就会被张飞追着打,形势将不容乐观。

而现在,以他有备而来的五千人马——其中还有五百铁骑——攻击没有阵形有三千多人,简直是毫无悬念的大胜。

“攻击——”张合长戟前指,兴奋的纵声大呼,身边的大戟士跟着纵身大呼,飞身上前。张雄带着铁骑,如风一般卷进了殷文仓促之间组起来的小阵中,如狂潮一般轻而易举地冲散了微不足道的阻拦。他们手中的长戟闪着森森地寒光。从张飞部的身体上划过,刺进他们的身体,割断他们的脖子、手臂。带走他们刚刚举起来的武器,顷刻之间就冲透了殷文的小阵,撞进后面乱成一团的人群中。

身后,是一片狼籍。

殷文很倒霉,第一个回合就被张雄带下了马。^^^^他同时也很幸运,几十匹马从他身边冲过去,居然没踩着他。他捂着眼睛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听着耳边如雷般的马蹄声。吓得大气都不敢,生怕惊了战马,被一蹄踩死。等到耳边没有了马蹄声,他这才从指缝里偷眼看去,只看到身材高大地乔越带一千步卒飞奔而来。眼睛瞪得象牛一样。手中的长刀呼啸,转眼之间将两个刚摇摇晃晃站起来的伤兵斩杀于阵前,他惊慌的四处看了一眼,见自己身边的亲卫已经被踩死一大半。只有两三个人躺在地上哀嚎,看样子是根本没办法起来反抗了。殷文也不管了,他扯去头上已经戴歪地头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声叫道:“我投降,我投降……”

乔越猛地刹住脚步,长刀一闪,冰凉的刀锋就搁在了殷文的脖子上。激得殷文浑身凉。殷文颤抖着声音连声说道:“我……投降……”

“真没种。”乔越撇嘴暗骂了一声。一把拎起殷文:“既然投降了,就传令放下武器。”

殷文腿脚软。借着乔越的力气勉强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正被铁骑追得如一窝兔子地士卒,又怨恨的看了一眼对岸正大声嘶吼的张飞,怒气上涌,忽然来了力气,挣脱了乔越的手,上前两步抢起传令兵尸身旁的铜锣,用力敲响了停战的命令。

因为殷文的倒戈,河这边的战事很快就结束了,张合以损失近一百人,十二骑地微小代价,击杀张飞军八百多人,受降两千余,并立刻沿河组织起了防御阵形,破灭了张飞过河死战地愿望。张飞看着对岸捶胸大呼,气得要吐血,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收拢士卒缓缓后退,暂时脱离了战场。

张合很满意,他一边命人收拾战场,一边将殷文叫到面前,和声问道:“你是哪里人?怎么称呼?”

殷文惭愧的说道:“降将姓殷名文,字玉章,襄阳人,是张飞帐下地中郎将。\从兄殷观,字孔林,现在是刘荆州……的主簿。”

张合有些诧异:“襄阳殷家?原来也是名门之后,久闻尊兄殷孔林大名,原来也在左将军军中。”张合不称刘备为荆州牧,而称之为左将军,是因为荆州牧是他们自封的,而左将军则是朝庭封的正式官职,以张合的身份,当然不会承认刘备的荆州牧身份。

殷文羞愧不已:“正是。”

“呵呵……”张合笑道:“你们兄弟跟着左将军,可损失大了。如今曹将军在襄阳施新政,庞家、蔡家、蒯家、韩家,哪个不是了大财,富得流油,你们殷家和马家却跟着南下,现在过得不容易吧?咦,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殷文抚着脸上的伤痕更是无地自容,恨声说道:“这是今天早上刚被张飞那竖子打得,这个粗坯,仗着是刘荆……左将军的亲信,对我们这些人不放在眼里,想打就打,想骂就怕,我早就不想跟他后面干了。今日有幸得遇将军,还请将军收留,殷文愿效犬马之劳。”

张合哈哈大笑:“欢迎之至,欢迎之至。殷中郎,现在就一项任务交给你,你立刻去将这两千多人组织起来,收拾一下战场,随后跟我赶向烂泥湖。”

殷文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心中大喜,这可是张合在考验自己了,做成了,自己也就有了进身之阶,以后就可以在曹营混了。他二话不说,立刻带着几个运气好没被马踩死的亲卫下去将降卒组织起来,收拢战场上的物资。别看他刚才打仗那么狼狈,做这些事却有条有理,不到一个时辰,就将战死的士卒挖坑埋了,可用的物资集中起来,然后将降卒带到张合面前接受命令。\

张合很满意,他将这两千人里抽出看起来比较狼狈的一千多人交给殷文。让他立刻赶往烂泥湖,到向朗营中报信,引向朗出营。然后自己带着人随后跟上,准备等向朗上当之后,再打向朗一个伏击。

殷文去了之后,向朗部一直没有动静,张合等了两天,才见向朗起营,他正要赶上去,却听人来报。兰水北岸地张飞部不见了,看样子好象是去了北面。

张合犹豫了,北面是湖泽,张飞去北面干什么?他现在只有四千人左右,要么去益阳夺城——这显然不太现实。要么回临沅。实在不行去临湘也对,唯独去北面没有道理。他感觉到了一丝危机,立刻放弃了正向伏击圈进的向朗,火离开了凤凰湖。两天后。他见到了从向朗营中逃出来的殷文,殷文告诉张合,向朗收到张飞被张合伏击地消息后,一直不敢相信,他苦心劝说向朗出兵,向朗反而更生疑了,两天前向朗接到了张飞传来的消息,才知道殷文已经投降了张合。正当他派人来杀殷文时。殷文看出了破绽,带着几个亲卫趁夜逃出了向朗的大营。费了两天功夫,才算找到张合。

张合一听,浑身冒出冷汗,庆幸不已。这是张飞和向朗约好了,要将计就计打他一个伏击啊,如果他和向朗的八千人搅在一起的时候张飞从旁边杀出来,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张合对殷文很满意,将剩下的那一千降卒又还给了他,让他跟着自己在附近转悠,寻找机会再打一仗。就在这里,张合接到了黄忠送来的消息,拆冲将军乐进奉曹冲之命,从临沅西面的壶头山赶了过来,要汇合他们围歼张飞,全取长沙郡。^^^^同时他送过来一个消息,曹冲要过江了,要张合拖住张飞,别让他跑了。

曹冲接到张合和黄忠夺取益阳地消息之后,就在安排渡江事宜。就在他等候乌林的益州水师都督严颜调回大船的时候,参谋黄崇现了一个异常情况。

从江南回来的斥侯突然有不少人失踪了,乐进和法正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也变得不连贯起来。

他吃了一惊,立刻派人去查,很快就现了其中地问题,失踪地斥侯集中在夷道一带,那里是丘陵和平原接壤的地方,长江的支流油水、水从这里流过,水北有座小山叫山,在山和夷道之间,有个村落叫丹阳聚,这十几天来,没有一个回来的斥侯是经过丹阳聚或山地。

曹冲不敢怠慢,给乐进他们运过去的粮都是从夷道走的,如果这里有异常现象,也就意味着乐进他们的后路有问题。这对前方作战的乐进、法正等人来说,随时可能是致命的,他们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会出什么问题。就在此时,乐进传来了张飞离开临沅,率大军前往益阳的消息。乐进建议趁此良机夺取临沅,进而围歼张飞。张飞留下了两千人马守城,派出城的范强在得知马谡战败之后又迅退回了临沅城,现在临沅守军有三千之众,以他地人手,根本拿不下临沅,他请曹冲迅增派人手过江,配合他作战。

曹冲准备过江,功曹陈矫这次是打死也不答应。开玩笑,夷道那边地情况还没搞清楚,你这么冒冒失失的过江,万一有个闪失,那岂不是前面所有地成绩全部泡汤了?他这次是真的犯了驴劲,无论曹冲怎么说,都不同意,你要过江可以,先把我这功曹给撤了,我这就起程离开江陵到邺城去见丞相大人,把这里的事告诉丞相大人,你万一出了什么事,可跟我什么关系也没有。*****这官我不做可以,跟着你后面掉脑袋,那可不值得。

不光是曹冲如此想,就连其他的人也不同意。就在此时,刘巴从襄阳派来了又一批新招募的荆山军士卒,同时运来了一批粮食。为头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个叫廖化,一个叫帅增。

曹冲看着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大了几岁,刚刚弱冠的廖化哭笑不得,这老罗真是害人不浅,廖化今年才二十出头,怎么可能参加什么黄巾军啊,当真是拿红缨枪的儿童团啊。他还有些不信,特地问了廖化的字。确定他字元俭,这才敢相信这就是货真价实地廖化。

廖化长得很健壮,一点不象个读书人。相比之下,带荆山军新卒来的那个小伙子帅增倒象个书生。廖化不明白曹冲为什么会问他的字,以为这就是曹冲平易近人,是传说中小曹将军对下属地关心,还颇有些受用,连忙上前行礼:“将军,刘太守说荆山军明年有不少人要退役,为了防止明年他们退役时青黄不接。所以让属下和帅从事将新招募的士卒带过来跟随将军作战,这些人已经受训半年多,前段时间又一直在运粮过来,颇堪使用。这位帅从事从这些新卒招募开始就跟着后面处理一些公文,对他们的情况比较熟悉。所以一并派过来归将军调遣。”

曹冲有些不太确信的看了看那个看起来文静得有些象未出阁的女子的帅增。带着些笑意说道:“你是哪里人,打过仗吗?”

帅增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有些紧张的看了看曹冲,点了点头。憋了半天才说:“属下是房陵人,跟着铁头人打过几仗。”话还没说完,脸却更红了。因为他跟铁头人打地那几仗都是小仗,最重要的一仗是在围攻房陵那一次,曹冲用奇兵一下子抹掉了申家大寨,房陵城下的山民不战而溃,然后投降了曹冲,那一仗基本没怎么打就结束了。后来铁家大寨跟着曹冲进攻上庸。进攻西陵。都是势如破竹,根本没什么硬仗打。就连成固城下,他也没捞着机会上阵,所以说打过几仗也只是说参与了而已,并没有厮杀,换句话说,他到现在连人都没杀过。后来山民出山定居,他因为认识的字不少,在新招募的荆山军里做了个文书,刘巴看他虽然沉默寡言,却踏实机敏,征辟他为从事,这次又将他也一起派过来了。

“我武技很好地。”帅增见曹冲有些笑,连忙胀红了脸说道。

廖化也笑着说道:“将军别看怀柔文弱,其实他地武技真的不错,他学过一些道家的吐纳法,身手其实不错的。”

曹冲还真有些不信,让一个虎士和帅增练了几手,现这个帅增还真有两下子,一拿起刀,人就变了个样,气度沉稳,刀法也很凌厉,颇有几分高手地模样,只是因为没杀过人,少了几份杀气,这才放心了。

他随即查看了荆山军新卒的水平,十分满意,这些山民确实不一样,身体素质就是好,又经过半年的阵形训练,已经颇有几分精兵的样子。他和陈矫商量了一下,让邓艾以镇南将军府军谋掾的身份暂领荆山军校尉,以廖化和帅增为副,立刻过江,先去把山的事情查清楚,然后南下支援正在舞阳作战的法正。

陈矫只要曹冲不过江就行,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意见。邓艾随即住进了荆山军大营,第三天凌晨益州水师送过江。带着将军府的一些缘属去送行地曹冲没有对邓艾多说什么,他对邓艾很有信心,只是在邓艾临上船时,他低声关照了他几句。

邓艾点头应是,他向曹冲拱手谢别,然后又向眼带羡慕之色地马忠、黄崇等人道别,带着廖化和帅增转身上了船。船在黎明的薄雾中向对岸驶去。曹冲看到帆影消失在水天之间,这才回过头笑道:“德信,仲圣,你们是不是眼红了?”

马忠和黄崇相互看了一眼,心道不眼红是假地,这么年轻,在镇南将军府呆了三年多,一出去就是个代校尉,这种好事除了邓艾,恐怕没几个人有机会。只是这话只能在肚子里想想,没有哪个会傻到说出来,他们只是笑了笑说道:“士载机智多谋,正是名将之资,不为将才叫可惜呢,我们不敢跟他比,还是安安稳稳在将军府做个军谋,已经很满意了。”

曹冲呵呵一笑,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你们也不要急,这仗有得打,早一点迟一点而已。等你们也象士载一样熟悉了军阵,自然会让你们大展才华。你们也不要太自谦,德信宽济有量,做事果断,也是个为将的好材料。仲圣勇敢果烈,随机应变,颇有乃父之风,将来也是个名将,只是目前还缺些历练而已,还是安心在将军府呆一段时间的好。”

马忠和黄崇一听大喜,听曹冲这意思,他们将来肯定是有机会带兵打仗了,虽然还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但总有了希望,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啊。

在派出邓艾过江的同时,曹冲传令成都的阎圃,让庞羲带着他的一万人马南下,配合庞统和李严,围歼刘备,千万不能让刘备退出柯,再和诸葛亮会合,保证法正部的安全。

邓艾逆水而上,在离丹阳聚五十里的地方上了岸,随即直扑丹阳聚,他手里有详细的地图,走起路来基本上没有费什么力气,当天晚上,他就在丹阳聚外五里的一个小山凹里扎了营。半片月牙升起的时候,他接到了斥侯的回报。

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

第六卷 风乍起 第三十节 初啼

斥候回报说,丹阳聚被一伙来历不明的的人控制住了,他们将村落里的老人孩子都看了起来,逼着那些精壮的年轻人替他们做事,同时他们又比较大方,凡是听他们话的人,都被赏了不少东西,以至于村民们虽然怕他们,但又不是很讨厌他们,相反还有意识的维护他们,对进村子打听情况的斥候表现得很谨惕。当斥候们旁敲侧击的问那些人是什么人时,他们都小心的闭上了嘴,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斥候们在村子外面等了两个时辰,远远的看到了与村民不一样的两个蛮子,他们立刻回来报告,至于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样子,有多少人,他们一概不清楚。

邓艾心里有底了,他估计这些人就是马谡和武陵蛮的残兵,只是现在弄不准这些人的数量和马谡的位置,这个寨子不小,凭他手里的人,他没办法将整个寨子围起来,一网打尽。而一旦强行攻取,他又怕打草惊蛇,到时候马谡带着残兵逃之夭夭,事情还是得不到解决。

他将廖化和帅增请来商量,听完他的想法,廖化也点了点头说道:“蛮子想不到那么多,能这么干的人十有**就是马幼常,只是他躲在寨子里不出来,我们又没办法悄无声息的攻进去,事情着实有些难办。我们又不能在这里和他耗着,必须要两三天之内就解决他,这样才不至于耽误行程,影响江南的战事。”

邓艾心中本来就是这么想的,现在听廖化也是这个意见,自然点头称是。他有些为难的说道:“于今之事,除强攻以外,我们只有智取,将他们诱出来一网打尽,你们看如果我们将士卒们扮成运粮的民夫怎么样?五百人扮成押运的士卒,一千五百人扮成民夫,他们的盔甲兵器就藏在挑担之中。到时候拿起来也方便。”

廖化和帅增相互看了看,没有什么异议。他们说干就干。廖化和帅增对运粮这种事情已经轻车熟路,他们挑出五百看起来最瘦弱的士卒,交给帅增带领,而邓艾和廖化都扮成强壮的民夫小头目,挑起了粮担。第二天一大早,伪装的五百士卒就押着一千五百民夫,挑着真假相杂地粮食担子出现在大道上。急急忙忙的向丹阳聚走去。

下午傍晚时分,他们走到了丹阳聚外十五里,一路上却还是安静得很,丝毫没有看到对方出现地征兆。押运的帅增有些急了,他假模假式的举起手里鞭子,一路很威风的训斥着假扮民夫的士卒,慢慢来到邓艾和廖化的身边。

“不准偷懒,小心将爷我打你。”帅增色厉内荏的吼了一声。

廖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他也一本正经地大声叫道:“将爷,今天已经赶了一天路了。我们不象将爷空手走路,身上挑着这么重的担子,可是累得紧呢。让我们休息一下吧。”

帅增被廖化笑得红了脸,装模作样的举起鞭子,凌空抽了两下:“休息什么,快点赶路要紧。”嘴里说着,却看着正四面观看的邓艾,邓艾见了也笑了。大声叫道:“将爷,还是休息了一下吧,把大家累着了,明天赶不了路,万一误了事,将爷还是要受累的。”

帅增听邓艾也是这么说,便下令休息,然后很威风的坐在路边一个树荫下。邓艾和廖化装作拍马屁的样子,凑在帅增身边。帅增见邓艾站着。自己却坐着。有些不自在,连忙起身要让。邓艾却用眼色止住了他。

“不可。这里已经接近丹阳聚了。如果真是马幼常在这里。他一定会把斥候派到这里来。如果露出破绽。我们可就白辛苦了。”邓艾轻声说道。

增重新坐稳了身子。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四周:“大人。一路上怎么没有看到可疑地人啊。一个蛮子也没看到。”

邓艾笑了:“如果是我在这里。也不会派蛮子出来打探情况地。蛮子装束特殊。一眼就会让人看出破绽。我估计马幼常一定是收买了几个村民。让他们出来打探。他们是本地人。衣着口音都难以让人察觉。地形又熟悉。正是最好地斥候呢。”

廖化点点头笑道:“不错。一路上我也注意了一下。前面基本上没有什么异常。这五里路。我已经看到两个人对我们比较关注了。盯着看了半天。不象普通村民远远地就躲了开去。其中一个还借故跟在我们后面走了一段路。我故意把粮袋子抠了个洞。在路上洒了些粮食给他看看。”

帅增有些惊异地看了廖化一眼:“我怎么没有注意到有这样地人。”

邓艾瞟了一眼四周。轻声笑道:“这也没什么稀奇。你一向性格内敛。今天装个狐假虎威地将爷已经是勉为其难了。自然没有太多时间去注意其他地环节。我和元俭混在人群中。不为人注意。自然有时间来观察周围地情况。前三十里基本没什么情况。也就是这五里。才看到可疑地人。马幼常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没有露出风声。显然是比较小心地。他地活动范围应该就在这十来里之内。”

帅增一下子有些紧张起来,他身体僵了僵,强自抑制着自己东张西望的**:“那……我们是继续前进,还是就在此休息。”

邓艾不动声色的说道:“这里四面旷野,不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我们既然要诱他出来,当然要给他找个适合的地点。我听斥候们说过,向前再走一里多然后转向南三里,有个小山谷,正是打伏击的好地方。”

帅增看了看天色,有些为难的说道:“转向南?我们不去丹阳聚了?”

廖化轻声笑道:“怀柔,你傻啊,我们这两千人去丹阳聚,马幼常能不怀疑吗?他一定会小心戒备,如果我们折向南,那他才会认为我们是真的运粮的,再加上我们赶夜路,做出一副很紧张地样子,这样才更象运粮地。士载这招就叫欲擒故纵呢。你放心,如果马幼常在。他一定不会生疑的。过一会儿上路,你还要装得更凶狠些,要逼着我们赶夜路,摆出一副军情紧急地模样,我们还要跟你吵一架,你要装得象点,别到最后露出破绽了。”

邓艾点点头:“元俭所说有理。怀柔,就这么办。”

帅增见他们说有很有把握,也没有再说,让士卒们休息了一阵,这才站起身大呼小叫的又催促着士卒们上路。为了演得象,他还抢起鞭子抽了几个士卒,邓艾和廖化趁机大声叫了起来,来了一场小小的即兴演出,然后才继续向前走去。

月色初升地时候,他们赶到了那个小山谷。帅增停下来让人做晚饭,带着人大摇大摆的在周围看了看,摆出一副不懂装懂地模样瞎指挥了一通。布下一个简易的防御阵形,这才回到谷中休息。士卒们吃饱了饭,早早的聚在一起休息了。邓艾和廖化凑在一起,亲卫们环绕在他们身旁,小心的戒备着。

半夜无话。

帅增躺在行军帐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一个下属躺在这里,上官邓艾却露天睡在外面,现在已经是深秋,夜风颇冷,这让他有些不安。而让他更不安的是,到现在也没有敌兵出现,是不是意味着他们预想的情况出了偏差,马谡并不在丹阳聚,如果是这样地话。他们只有在明天早上回军强攻丹阳聚了。

他细细的回想着路上的一切。猜想着那个将军口中颇为挂念的襄阳马家的小名人究竟在什么地方。路上邓艾说过,将军最近一直在念叨这个马幼常。说什么襄阳有句话叫“马氏五常,白眉最良”,现在白眉马良已经死在武都了,而这个马幼常却突然冒了出来,实在是天意难料。

这个让将军觉得天意难料的马幼常在哪里呢?帅增坐起身来,禁不住想去找邓艾聊聊。

马谡就在旁边的山坡上,他看着山脚下的这些挑粮的民夫已经两个时辰了,身上都被夜风吹得凉透了也一直没有动弹。自从沙摩柯被阵斩之后,他没有向南逃跑,而是照原计划向北走,果然躲开了法正的追击。法正向南去了,他本想跟着追上去,可看看自己手下那几百已经杀破了胆地残兵,他还是打消的计划,在原处呆了两天,将打散的残兵收拢起来,居然还有七八百人,只是这些人刚被人毁了家园,头领又被人临阵斩杀,士气大丧,已经一点斗志也没有了。

马谡带着这些茫然失据地蛮兵向北过了澧水,在山时呆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粮食等生活必须品获取不方便,他又带着这些渐渐恢复了精气神的蛮兵拿下了丹阳聚。在丹阳聚他软硬兼施,将村民的家属关押起来,胁迫精壮给他做事。开始村民们不太听话,他下手斩杀了几个,然后又重赏了几个听话的,这才控制住了丹阳聚。他在丹阳聚不敢轻举妄动,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也限制在附近十来里范围以内,生怕引起曹军的故意。他虽然不知道乐进地四千大军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但估计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他可不想被乐进看出问题,然后四千大军杀了过来,将他这几百人杀个精光。

正因为他的小心谨慎,乐进一时没有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人钉了一个钉子,最近的一次粮草被劫,他也以为是路上耽搁了,并没有怀疑到是被马谡劫走了。而马谡劫这批粮草,也是迫于无奈,他也听到黄忠和张取了益阳,张飞已经带着人去救益阳,他生怕乐进趁此机会拿下临沅,不得已才劫了这批粮,让乐进一时无法攻城,拖延一点时间,好让张飞有时间回旋。

今天他收到了消息,说又一批军粮从这里经过,他没有立刻下令来抢,生怕是江北的曹军现了他这里的异常,下的诱饵,直到听说这批人因为赶路差点要动乱,然后又折向了南,目标并不是丹阳聚,他才略微放些了心,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太放心。在山头观察了两个时辰,还是没有决定是否要劫下这批军粮。

廖化故意洒在路上的粮食。现在就握在他地手心里。

马谡摊开手掌,借着月色看了看那几颗雪白地稻米,凑到鼻端深深的嗅了一口气。不错,这就是襄阳新米地香味,这些人的确是从襄阳来地,他这半夜功夫已经闻过十来趟了,绝不会有错。

“马大人。我们要不要……”两个村民凑过来说道,他们就是在路上打探消息的,因为比较听话,他们现在已经被马谡赏了几次,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是马大人的亲信了。眼看这一千多担的粮食,他们已经盘算好了,如果能拿下这五百看起来并不是很强的士卒,他们又可以分到好几袋白花花的大米,能让一家老小好好的吃上几顿白米饭,说不定能过个好年。

马谡没有说话。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下面安静的山谷,摸着下巴上刚冒出来地胡茬。沉思了片刻,将所看到的,听到的,全部回想了一遍,这才断然挥手:“行动!”

早就在夜风里冻得不耐烦的蛮兵们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抽出长刀就沿着山坡冲了下去。刹那间,小小的山谷里杀声大起。那些正在打瞌睡的守夜士卒一惊而起,一见山坡上冲下来的蛮兵,吓得扭头就跑。马谡看到那个文弱的军司马慌慌张张的从营帐里冲出来,没做多少抵抗就仓惶的逃走了,任由自己地手下将那些惊慌失措的民夫围在中间,不由得撇嘴一笑,转身带着亲卫下了山坡,大摇大摆的走到帅增休息地军帐前。低下头向里面看了一眼。一个蛮兵冲了进去。不大一会儿拿着一张地图又出来了,欣喜的叫道:“马先生。地图。”

马谡瞟了一眼,不太介意。他已经看到过朴敢的地图,对这种级别的地图已经不太看得上眼了。他正要卷起来收好,却听得身后一声轻笑:“马幼常,为什么不好好看看地图反面。”

马谡吃了一惊,他倏地回过身来,只见两个穿着民夫装束的年轻人一左一右的站在他面前十来步。而他们地身后,是手持长刀,面带狞笑的民夫,只是现在,马谡是不会再相信这些人还是民夫了,因为原本闻着他们的几个蛮兵,现在已经倒在他们的身后,一动不动,显然是没气了。

高手,杀人手法如此利索,连这些凶悍的蛮兵都没有机会反抗,一定是高手。马谡下意识的想到。

杀声再起,被赶跑的帅增大声吼叫着,带着士卒们又杀了回来。而那些本来露色惊惶的民夫,却突然变成了恶狼,一个个从身边的粮袋里抽出长刀,凶狠地向身边地蛮兵扑去。事起仓促,那些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蛮兵们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砍翻一大半,剩下地肝胆俱裂,不要人招呼,逃的逃,降的降。

“你是谁?”马谡厉声大喝,手抚上了腰里的长刀。

“你翻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邓艾指了指马谡手中的地图,慢条斯理的说道。

马谡瞅了他一眼,翻过手中的地图,隐隐约约看到地图背后写着几行字,他凑近火把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马幼常,来得何其迟也,南阳邓士载,襄阳廖元俭,房陵帅怀柔恭候多时。”

“元俭?”马谡一愣。

“幼常……”廖化哈哈大笑:“亏你还记得我啊,不容易,不容易。”他说着,从侍卫手中接过火把,大步走了过来,在马谡面前站定,细细打量了一下马谡,啧啧叹道:“马家的千里驹,怎么会变得这么落魄,真是可惜。幼常,这些天在丹阳聚苦了你了。”

马谡和廖化是熟人,在襄阳的时候常有往来,没想到相隔三年多,却在这种情况下又见面了。廖化回身说道:“幼常,这位是镇南将军府中的军谋邓艾邓士载,这次奉镇南将军军令,专门来会会幼常,没想到幼常直到半夜才来,让我等好生等待。”

马谡看了看四周,这不到片刻时间,已经没有几个蛮兵还站着的了,曹军围成一个圆阵,将他和几个侍卫紧紧的围在中间,他长叹了一声,松开手中的地图,呛啷一声拔出长刀横在自己脖子上,有些遗憾的说道:“马谡自诩熟读兵,机智百出,没想到却连战连败,如此又败在一个少年手中,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他刚要抹脖子,邓艾却突然说道:“马幼常,想让襄阳马家绝后吗?”

马谡一愣,他瞅了一眼邓艾,心头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邓大人此话怎么讲?”

邓艾叹了口气,走上几步,和廖化并肩而立。身边曹冲专门配给他的五名虎士连忙赶了过来,紧紧站在他的身后,警惕的看着手持长刀的马谡。邓艾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了看马谡:“半个月前,尊兄马季常在武都……战没了。”

马谡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们弟兄五人,前面三个兄长不幸早殁,只剩他和四兄马良相依为命,却不料现在又听到马良的死讯,他一时不敢相信,可是看看邓艾的脸色,似乎又没有必要跟他开这个玩笑。他愣了片刻,仰天长嚎,几个月来备受辛劳的身体再也经受不住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他脱口喷出一口鲜血,扑通一声仰面栽倒。

第六卷 风乍起 第三十一节 僵局

邓艾派人将重伤的马谡送回江陵,他不担心马谡会死,在这个情况下,马谡不会去寻死,不会让襄阳马家从此成为历史。他带着荆山军新卒长驱直入,半个月后赶到了舞阳,会合了已经在些打了近一个月烂仗的法正,几乎在同时,张卫和杨昂也带着两千汉中军也赶到舞阳。

焦头烂额的法正一见到他们连连苦笑,他对邓艾等人说道:“这次吃亏吃大了,四千精锐长途奔袭,本以为是奇兵,可以打个出奇不意,没想到诸葛亮居然在这里留了三千屯田兵,还修了这么牢固的堡垒,奇袭打成了烂仗,亏得荆山军和白虎军凶悍,才没能受损严重。不过仗打成这样,我也没脸再指挥了。士载,你既然奉将军的军令来了,这里就交给你吧,我回江陵去向将军请罪。”

邓艾连忙笑道:“法大人这说的什么话,我是受将军之命,前来向法大人学习的,你怎么能走呢。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现在你又没有败,有什么好自责的。”

法正惭愧不已,连连摇头。他在涪陵斩杀沙摩柯之后,本想着长驱直入,一定能势如破竹,所以才向曹冲夸下了海口,没想到在舞阳却寸步难行,诸葛亮的三千屯田兵战半力是不够强,但他们有依山而建的堡垒,坚决不出来野战,就窝在堡垒里跟你耗,法正想尽了办法想要诱堡垒里的人出来野战,结果劳而无功,实在让他搓火。他派人强攻了几次,损失了一千多人,却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是望着堡垒叹气。本想夺取屯田的粮食作为军资的,现在诸葛亮又把粮食抢收完了,只留给他一块白地,如意算盘全部落空了。他手头的兵力又不够,想派人出去抢粮又不敢。要不是乐进接到他求援的消息之后送来了些粮食,他现在恐怕已经不得不退兵了。

“对面就是诸葛孔明?”邓艾听了法正的介绍之后。问了一句。

“嗯,诸葛亮就在这里。”上火得嘴唇全是燎泡的法正点点头,破口大骂:“什么卧龙吗,分明是条虫,就知道躲在乌龟壳子里面不出来。”

邓艾暗自笑了笑,心想这法正这次是真的急眼了。他在将军面前夸口说拿下舞阳没问题,结果一打一个月。一步没进,直接耽搁了曹冲将刘备击杀在柯的计划。更关键地是,法正在成都收了那些大族不少贿赂,曹冲已经有些不满了,法正本想趁着这次打仗立点功劳将功被过,哪知道却是错上加错,他不得不考虑怎么向曹冲交待的问题,也怪不得他方寸大乱,大丧斯文。

邓艾见法正心情不好,没有多说什么。扯开话题说了些闲话。等到和法正私下相处地时候,他告诉法正说,将军大人现在觉得前期的方案过于大胆了。对困难预期不足,现在仗打成这个样子,他感到兵力有些不够使用。江陵已经动用了预备兵源,成都能调动的人手也基本都调出来了。庞羲一万人调往了柯,和庞统合兵一处,要对付刘备和关羽的人马。张卫和杨昂也调到这里来增援。水师早就调到乌林了,现在成都除了各地的郡兵之外,就剩下三处人马,一是白水军,一是孟达的无当军,一是剑阁邓芝手中还有两千人马,但这三处人马,他轻易不敢动。孟达要镇守成都,这是益州的中枢。不留亲信人手。他不放心。白水军是准备对付关中地,他也轻易不能动。至于剑阁的人手更是想也别想。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能抽出来的人手都已经抽出来了,再无法取胜,只有退兵一条路可想。如果乐进短期之内拿不下临沅进而威逼零陵,为法正部建立一个后方,那么仅凭着江北运粮,这显然不切实际。

一旦法正等人从舞阳退兵,那就意味着将刘备堵在柯的计划破产,这次江南军事行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失败了,至少是不完美的。

法正脸色红白变幻不停,他是真的觉得惭愧。如果不是自己当时夸下海口,也许曹冲不会轻易的让黄忠等人过江,现在过了江,阵势已经铺开,再要撤回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法大人不必自责,将军说了,江南无论如何是肯定要打的,只是怎么打的问题。如果这里困难实在太大,将军就想把目标修正一下,这次占据长沙和武陵北部,能在江南有立足之地即可。他说过,刘备虽然军势与我军相当,但他的经济实力不行,我们占了长沙和武陵,他不仅失去了长江天险,地盘也要缩小一半,后面地展就受到遏制。如果不打这一仗,任由他们展下去,后面的仗就更难打了。”

法正慢慢地冷静下来。事已至此。急也无用了。他沉思了半天说道:“关中地战事。是不是快有结果了?”

邓艾淡淡地笑了。他点点头。从虎士手中接过一个铜盒。打开铜盒。取出一些茶叶。放在虎士用开水刚烫过地茶杯中。然后又让虎士倒上小半杯茶。轻轻地推到法正面前。微微点点说道:“大人所料正是。关中大公子处得到我益州地支援之后。战事进展顺势。马韩遂已经打疲了。这两年关中收成不好。他们已经无力支撑。溃败在即。”

法正叹了口气。他接过茶杯。有些茫然地摇着头:“我有点搞不懂将军是怎么想地。一千万石粮食。去支撑大公子。这不是……”他忽然觉得有些失言。连忙看了邓艾一眼。掩饰地将茶杯递到嘴边。浅浅地尝了尝。笑道:“这是今年地秋茶?”

邓艾笑道:“正是。这是公子特地让我给你带来地。”他说着将铜盒放在法正面前。铜盒上有一个奔马地蚀刻。栩栩如生。毛飞动。极是有神。“这是襄阳新出地茶盒。将军说你肯定喜欢。让我给你带了一个来。”

法正愣了一下。放下茶杯拿起茶盒仔细地看了看。心中一阵暖流。他低了头。半天没有说话。邓艾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端起茶杯呷着。不动声色地看着法正。法正沉默了半晌。慢慢抬起头说道:“士载。你跟我说句实话。将军是不是想撤兵了?”

邓艾点点头。又摇摇头。

法正有些不解地拧起了眉头,怔怔的看着邓艾:“将军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顾忌着我地面子。不好直说让我撤回去?打仗不是儿戏,该进则进,该退则退,不能有情面在里面。这里离后方太远,运输颇为不便,如今你和公礼地四千大军到此,粮食消耗量将更大,又没有人手可以调配,再打下去对我们很不利的。”

邓艾微微一笑:“法大人,你想错了。将军如果想撤兵。是不可能把情面关系放在其中地。他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说要撤军,只是说如果这里一直没有进展。那就撤兵以免进一步损失。他说不撤军,是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在这里有困难,对面的诸葛亮更困难,他同样无兵可派,现在就看谁能最先打破僵局。如果我们先撤了,他就会立刻调兵接应刘备。刘备一出柯,他的人马就会北上,我们想要取下长沙就更困难了。”

法正也点了点头:“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里不再是主攻,而是牵制作用?”

邓艾点点头:“水无常势,兵无常形,将军的意思是要法大人见机而行,有机会打就打,没有机会打就作为牵制。也是有作用地。”

法正忽然笑了:“张俊和黄汉升是不是拿下长沙了?”

邓艾摇摇头:“还没有。不过也快了。我在半路上听说,张平狄在兰水河畔大败张翼德。已经把张翼德拖在了益阳附近,现在就等着乐拆冲取临沅了。一旦拿下临沅,他就准备围歼张翼德,那样的话,至少可以断刘玄德一臂,这一仗就不算白打了。所以,这里暂时还不能撤。”

法正一听张大败张飞,不由得兴趣盎然,让邓艾详细的说了说。邓艾也是半路上得到的消息,并不具体,翻来覆去也没有太多的细节,让法正听得很是不过瘾。他咂吧着嘴,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看着地图说道:“士载,我们这里有五千人,虽然未必能拿下前面的堡垒,但缠住他们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刘玄德的大军在柯被士元打得很狼狈,关云长要去接应他,暂时没办法派人来支援,我们还是有机会的。你看这样如何,我们也分兵,来个围魏救赵?”

邓艾一听,颇有兴趣,他也走到地图面前,看着法正安排。法正在地图上指了指舞阳,然后斜斜的拉出一条线,直指零陵郡的郡治泉陵:“诸葛孔明在这里防着我,你就带着人直奔他地老窝。泉陵现在的兵力有限,留守的只有蒋琬,没有什么名将,你也许能一击而中。就算打不赢,你也可以回军直取长沙郡治临湘,从侧面呼应黄汉升他们拿下长沙郡。”

他回过头看着邓艾:“你把荆山军新卒给我留下,把白虎军和荆山军带走,他们都是经过血战地精锐之师,必然有所襄助。”

邓艾摇了摇头:“法大人,你这个想法很妙,但是也有很少不确定的因素。我们这里没有稳固的后方,要想在敌境之中长途奔袭,难度不小。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来之前,将军一直没有提到让我们分兵,反倒是强调了几次让我们困住诸葛亮,尽最大可能的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忽然停住了,转过头看着法正,眼中透出一丝惊喜。

法正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禁笑道:“士载,你想到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邓艾有些神秘的笑道:“法大人,我知道了,将军不让我们立刻撤,是因为他还有一只奇兵未出,他在等那只奇兵地消息。”

“骑兵?”法正也笑了:“你是说庞令明和阎彦明的两千铁骑?他们现在不是将军的亲卫骑吗,怎么这次将军又想用骑兵突袭这招?这里山地多,水道纵横,骑兵未必行的。”

邓艾摇摇头:“法大人,你说错了。我说的奇兵不是指那两千铁骑——那两千铁骑一定是要跟着将军去围歼张翼德的——我说的奇兵是说另外一个人,法大人想想,还有什么人没有出动的?”

法正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如梦初醒,他也神秘的笑了。他用手指点点邓艾:“士载。还是你脑子活。既然如此,这分兵取泉陵地事我们就不管了。从明天开始,我们集中力量攻打诸葛孔明地这个乌龟壳子,就算不能拿下来,也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法大人说得正是。”邓艾哈哈大笑:“要打得他连睡觉地时间也没有。”

接下来地几天,邓艾和法正配合默契,换着招儿的轮番攻击诸葛亮建筑的堡垒。他们不再强攻,而是换着花样来。三天两头的想出一个新招来。廖化和帅增则带着两千荆山军新卒在附近扫荡,收集粮食,和本地的大族联系,向他们购买余粮。这些大族刚刚秋收完毕,手中的粮食多地是,反正留在手里最后也要被诸葛亮借走,不如卖给曹军还能换点现钱。再说了,照这个架势谁赢谁输还说不定呢,万一曹冲赢了,自己现在不卖他粮食。以后岂不是要倒霉?不管怎么说,人家还是用现钱呢,虽然价格低了点。总比白赊给诸葛亮好。关键还有一点,你不卖也行,但你得挡得住那两千荆山

诸葛亮得知法正又增添了了兵力,可以分出人来玩出这种流氓招,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他手中无兵可调,要不是仗着善守的霍峻建的这些卓有成效的堡垒。只凭这三千屯田兵他早就被法正打得满地找牙了。现在刘备在柯,三天两头的急令来要他送粮食,他粮食倒是有呢,屯田收获的粮很多,就是没人运。只有一千运粮兵,没人替换,来来回回全靠他们。因为要防着柯的雍劫粮,他还要让人绕到南面去,依仗着关羽的兵力掩护才也进入柯。好在现在关羽已经到了柯。总算路途近了许多。

“仲邈。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关将军将主公从柯接应出来。我们这里就没事了。”满脸疲惫的诸葛亮对同样满脸疲惫的霍峻说道:“那些抢粮地曹军,我们暂时就不要问他们了,他们也猖狂不了几天。”

霍峻点了点头:“军师,我理会得。我们兵力不足,只能如此了。只要主公尽快撤出柯,我们兵力上就不会受制于人,到时再反击也不迟。只是张将军在临沅,被大军围困,情势危急,军师是否有所安排?”

诸葛亮苦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手中已经没有兵了,就是想救,也无能为力。我已经派人向关将军求援,希望他能派出两三千人支援,现在还没有消息。另外江东还在观望,这些人……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坐山观虎斗,我们败了,他们又何尝会有好处?”

霍峻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地笑容,诸葛亮看在眼里,却无言以对。江东的这种做法确实不妥,但细说起来又情有可原,谁让刘备趁着周瑜打江陵偷偷取了江南四郡呢。这次孙权派人来要江夏半郡,他不敢私自做主,一面派人去和孙权交涉,一面将消息急报刘备。哪知道刘备象是没看懂,每次来命令只有催粮,一句也不提是不是割让江夏的事,搞得他也不摸不清刘备在想什么。孙权等了一段时间没回音,已经有些恼了,干脆把在江夏和文聘对峙的水军撤回了柴桑,老子就是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孙权最后的结果也许未必会好,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会比刘备多支持几天。诸葛亮现在最怕的还不是这个,他生怕孙权最后破罐子破罐,以协同攻击刘备为条件,向曹冲取得割据扬州、交州地好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曹冲就算拿下了江南四郡损失也不会小,以他的兵力,短期之内也无法再打,孙权还可以再苟活几年。万一曹操一蹬腿,说不定曹冲还要借助孙权的力量夺嫡,这种情况下,曹冲以同意孙权割据江东为条件换取孙权的支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对孙权来说,是慢性毒药。可对刘备来说,就是必杀技。

诸葛亮不明白刘备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让出江夏半郡。显然这半郡已经守不住了,为什么不做个顺水人情?换取江东的支持,共同对抗曹冲。

这些话,他都憋在心里,不好向霍峻说。但看到霍峻的脸色,显然霍峻也不是傻子,他也在想这些问题。大家跟着刘备混。都是想混个好前途的,如果刘备一步步走向深渊,也许不要曹冲动手,他的手下就能分崩离析。毕竟刘备现在手下地这些得力干将,有一大部分都是南郡和南阳人,一旦这些人心生悔意,刘备地小命也就去了半条了。

这个时候,诸葛亮感觉到了曹冲让襄阳那些大族财的潜在杀伤力,当初他还觉得曹冲这是饮鸩止渴,养虎为患。以后可能会尾大不掉。但还没等看到曹冲那边出事,他先看到刘备这边要出事了。最近蒋琬传过消息来,不少跟着刘备南下地襄阳人心神不定。经常聚会,估计在考虑是不是要回襄阳去跟着曹冲财的问题。

眼前的这个霍峻就是南郡枝江人,他会不会也有这个想法?诸葛亮有些担心的看着霍峻,说不定他现在这么卖力的防守,就是为了让曹冲看到他的能力,以后好换到更大的好处。人心隔肚皮,什么事都有可能地。

除了眼前的霍峻,还有殷家,马家,他们都是襄阳的大族。

马谡,马谡会不会是战败之后回了襄阳?诸葛亮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的心头一惊,额头沁出汗来,匆匆和霍峻道了别。招来了从事胡济。

“伟度。最近可有幼常的消息?”一见到胡济,诸葛亮就急冲冲的问道。

胡济字伟度。义阳人,对诸葛亮很是敬重,投入刘备帐下后一直跟着诸葛亮,马谡到涪陵打仗后,他的事情就交给了胡济。马谡打胜仗的消息是他告诉诸葛亮的,马谡打败仗的消息也是他告诉诸葛亮地。

胡济摇了摇头:“幼常自从沙摩柯阵亡这后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诸葛亮眉头紧锁,他算了算日子,那也就是说马谡有近一个月没有消息了,他战败了为什么不回来?就算不回零陵,他也可以去临沅张飞那里啊。张飞和关羽不一样,他对读书人至少表面上还是尊重的。现在音讯全无,他能去哪里?西面是去不了的,难道向北了?向北能去哪里?渡江回南郡。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眼神闪动不已。胡济看在眼里,小心地向前挪了挪:“军师,幼常不知所踪,万一……”他咽了口唾沫,看着诸葛亮直视过来的眼神,没敢再说下去。他知道诸葛亮和马家的关系好,和马谡的关系更好得象亲兄弟一样,自己万一说错话可不好。

“伟度,幼常战败,到现在也不见踪影,你说他是战没了还是……”诸葛亮显然也明白胡济想说什么,他也有些犹豫。

“军师,如果战没了倒不可怕。”胡济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万一他在襄阳出现了,军师可不好向主公交待啊。”

诸葛亮脸色一阵白,半天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这个后果,刘备对他使用马谡一直不满,前些天听说他之所以在昧县和庞统打了一仗,就是因为刘封提到了马谡,可想而知他心里的恼火。如果马谡现在还在,哪怕是打了败仗,他也许心里反而好受一点,大不了怪他用人不当,也就罢了。可如果马谡投降了曹冲,他可就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伟度,按败军法,布公文吧。”诸葛亮抬起手说道,这几句话,好象抽空了他浑身的力气,让他再也无法坐稳,他扶着面前地案几,勉力站起身来,有些摇晃的向后室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住了脚步,顿了半天,才轻轻的说道:“要快!”

“诺!”胡济冷汗涔涔,颤着声音应了一声,连忙拱手退了出来。

第六卷 风乍起 第三十二节 转机

邓艾的到来解决了法正最感到棘手的兵力问题,多了这四千人,他不仅能够困住对面的诸葛亮和霍峻,又能分出兵收集粮食,解决了他们暂时的粮食问题。这让诸葛亮和霍峻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们根本不敢分出兵力打击邓艾的收粮队,以他们的三千人手,在堡垒里守着还行,真要出了城和曹军野战,估计一个回合都顶不下来。

诸葛亮虽然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可他手中已经无兵可怕,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实力上的差距让他捉襟见肘。他只得迅将消息传往柯,请刘备立刻退出柯,调兵北上,同时请关羽向北增援,要不然不光是他们的后路保不住,零陵郡也可能不保,而长沙的廖立和张飞也会陷入死地。江南四郡可能随时崩溃。

就在诸葛亮着急上火的同时,张飞也很搓火。

张飞和向朗合兵一处,兵力有一万出头,他本想打张一个埋伏,没想到张的嗅觉比狗鼻子还灵,一闻到点危险的信号就跑得无影无踪。在随后的大半个月中,张更是让张飞和向朗领教了什么叫灵活机动,他带着五千多人在益阳和临沅、临湘、罗县之间方圆两千多里的范围内游荡,不仅没让张飞咬住,还差点吞了廖立出城送粮的郡兵,吓得廖立再也不敢乱动,死守临湘不敢出城半步张飞急眼了,他在营里大雷庭,每天晚上都喝得醉醺醺的,身边的将官倒了大霉,一不小心就被他劈头劈脸毒打一顿。每到这个时候,这些将官们就很羡慕已经降了曹军的殷文。听说他现在跟着张的儿子张雄,在曹军里面混得挺开心,打仗不用冲在最前面,跑路的时候倒是第一个,因为他地形熟啊。吃香地,喝辣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向朗有些坐不住了,他觉得不能再和张这样捉迷藏。曹军精锐不是他们能比的。这半个月下来,曹军没什么损失,精力还是那么旺盛。可他们这些人却被拖垮了,有不少新兵已经跟不上步伐。再这样下去,谁知道什么时候被张再抓住机会打个伏击啊。

张飞听了向朗的建议,也觉得这样赌气对自己没好处,于是他听取了向朗的建议,不追张了,回兵围攻益阳。益阳只有两千人,张如果不回援,那么益阳可取。张也就成了无根之木。*****他如果回援,就正中张飞下怀,可以击杀于益阳城下。

事情正如向朗所建议的,当张飞带着一万多大军来到益阳城下的时候。张不敢再托大了,他也带着人回了城帮助黄忠守城。但张远比向朗和张飞所想的高明,他没有把所有地人都带回城,而是把张雄和殷文留在了城外。张雄手下有五百亲卫骑兵,他们虽然不敢去惹有上万人的张飞,但有他们在城外游荡,张飞的粮道随时都是问题,而要追上这群来去如风地骑兵。却比登天还难。而有了他五千多人回城协助防守。益阳同样也是固若金汤,至少在城中粮食耗尽之前。张飞是只能望城兴叹的。

果不其然,随后地几天里张飞攻城数次都徒劳无功,他眼睁睁的看着张就站在城头,却够不着他,气得眼眶都快裂了。

就在这时,双方几乎同时听到了乐进出现在壶头山,大举向东进,直扑临沅城的消息。

张飞嗤之以鼻,乐进四千人就算再精锐,要想攻下临沅城也是不可能的,临沅城现在有三千人马,出城野战不是乐进的对手他承认,可要说守坚固的临沅城都守不住,打死他也不信。因此他根本没有在意,只是又调拨了一千人给向条,让他向西汇合张达之后,驻扎在临沅和益阳之间的龙阳县城。龙阳县城留临沅四十里,离益阳五十里,既可以支援临沅城,又不怕乐进来袭,还可以护卫粮道。这个距离也让曹军不敢攻龙阳,五十里的距离,他一两个时辰就可以赶到支援。

向条领命去了,却没想到他还没见到张达就听到一条让他吓破了胆地消息。

张达降了。

一听到乐进向临沅城进,张和黄忠立刻作出了反应,他们派人送出消息,让张雄带着骑兵在益阳和临沅之间游荡,尽可能挡住张飞和临沅之间的联系,实在不行,也要起到充分的骚扰作用,反正就是不能让他们顺顺当当的和临沅保持联系,必要地时候还要给乐进送信,免得他被突然回援的张飞给包围了。张雄收到消息之后有些抓头,他虽然有五百骑兵,但打打运粮兵还可以,要想收拾早就躲进了龙阳城的张达,这就有点难度了。而向条又带了一千人赶往龙阳,他一路上小心防备,自己很难找到机会一击而中,等他们一汇合,想要找机会就更难了。

这个时候殷文站出来了。

殷文自从到了张帐下——虽然张父子对他不错,甚至还让他跟着张雄率领的亲卫骑混,不光人威风,还领起了骑兵饷,算是春风得意——可是张手下的人并不是都看得起他,特别是为人嚣张的色鬼乔越。殷文是他亲手擒获的,当时殷文那副怂样让他鄙视之极,每次看到他都要笑话他两句,说他比那些营妓还乖巧,一见到他就躺下了,就差和营妓一样连衣服也脱光了。殷文每次都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可是人家说的也是实话,倒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想,但要说心里不恼火,那显然也有点太高看他地肚量了。他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展现一下自己地能力让乔越看看,这次机会终于来了。

他向张雄请令,要单身进城去说服张达投降。

张雄很犹豫,他倒不是怕殷文一去不复返,而是担心殷文白白送了性命。殷文拍着胸脯保证,他和张达关系不错,就算不能说降他。也能全身而退。张雄无奈,眼下情况也确实有些棘手,只得让殷文一试。

殷文入了龙阳城,找到张达,没有多说多少废话,只是问了张达三个问题。第一,你是南阳人,你估计刘备还有没有机会再打到江北去。让你老死的时候能风风光光地埋入祖坟?第二,你觉得龙阳这个小城,能不能挡得住乐进的四千大军的围攻?第三。你觉得你丢了龙阳城之后,张飞会不会放过你?

张达想了半天。低头看着殷文身上光鲜的铁甲,抬头看看殷文这些天脱离了苦海之后养得又白又圆地小脸,再想想乐进杀过来的四千大军,知道自己这一千人根本挡不住几天,而一旦丢了龙阳城,张飞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拿自己开刀。平时有事没事还被他毒打一顿呢,丢了龙阳城,张飞还不一刀砍了他?他咬咬牙。跺跺脚,降了。

张雄得知张达投降,心中大喜,跟着想打向条一个伏击。哪知道张达没能控制住手下,有几个兵跑了,把消息告诉了正小心戒备的向条。\向条一听张达降了,还和张雄在前面摆下了陷阱等他往里跳,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带着一千人跑回了益阳城下。这次他跑得特别快,快得连张雄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埋伏在龙阳城东的骑兵都来不及出。更别提去追杀了。

张雄一面惋惜。一面将消息送往益阳和临沅城西正在考虑打临沅还是打龙阳的乐进。乐进得知龙阳已经拿下,大喜过望。他立刻让张雄在龙阳防着张飞,自己带着四千人赶到临沅城下,猛攻临沅城。临沅城里虽然有三千人,但没有得力的大将防守,张飞不在城中,最高的军职就是范,他胆子小得很,要不也不会没到壶头山就跑回临沅城了。面对着乐进地凶猛进攻,范如履薄冰,胆战心惊,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总算撑了两天,但城中准备的物资,也被他消耗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当说客当上瘾地殷文再次请缨,入城劝说范投降。

范胆子小,他当然怕乐进破城之后不会放过他,可是他更怕张飞知道他投降了会要他的命,所以他虽然没有把殷文抓起来,可也没有敢轻易地答应投降。殷文见范胆子小到这个地步,只得先出城和乐进商议。乐进听了哈哈大笑,他让殷文转告范说,张飞这次是钻进瓮里的王八,想跑也跑不到了。你如果献了城,我可以请将军将你安排到南阳去当个县尉什么的,再也和张飞见不到面,也不用再上战场,省得你担心受怕的。如果你还想在军队里混,不想到地方上去,那也可以,安排你到辎重营,不用打仗,油水又足又安全,绝对是个人见人爱的美差。

范这次动心了,他又被殷文现身说法的夸了一通在曹军中的待遇,心里痒痒的。到南阳当什么县尉他没兴趣,可是要去曹军地后勤干,那倒是不错的。他最近和曹军也打过仗,深知曹冲对手下将士的厚待,这帮人平时除了操练什么活也不干,一个个就练怎么杀人,战斗力比起自己手下这些人不止高了一个层次,伙食又好,打仗的时候居然能吃上肉饼,怪不得行军那么快还能战斗力,如果到了曹军后勤,那真是老鼠掉到米缸里了,随便捞一点都比自己拿地这点军饷多啊。

他犹豫了一夜之后,跟张达一样,降了。\

乐进没有食言,他把张达和范一起安排到了辎重营,然后留下三千人马看守临沅城,自己带着五千人马赶往龙阳。他一面通知张和黄忠,让他们有意的示弱一下,让张飞看到点攻破益阳的希望,防止他知道临沅失守之后向南跑路,一面通知曹冲,请示是否要立刻攻击张飞。

曹冲接到乐进的报告后喜出望外,他正在犹豫江南的战事无法突破,却听到乐进不仅拿下了临沅城,还白白得了四千人马,虽然这些人还不能大用,但彼消此长,兵力优势有了,更重要的是对张飞的心理来说是个极大的冲击,正是可以利用地好机会。他和陈矫、马忠等人商议后。决定带着两千铁骑和一千亲军立刻过江,与黄忠等人合力击杀张飞,全取长沙郡。

出之前,曹冲去看了马谡。

马谡上次吐血重伤,身体一直没好,心情更是差得一塌糊涂。曹冲也没有太过热情,让医匠给他疗伤,让他好好休息。平时基本不来找他,劝降地话更是提都不提,反正你都这样了。除了投降,你就只有回襄阳去当隐士了。襄阳地隐士多。庞德公,水镜先生、黄彦直都还在摆谱,也不多你一个。

头散乱、脸色苍白地马谡半躺在榻上,一本曹植的诗集随手扔在旁边的案几上,两个侍女正小心的收拾着房内的东西,一见曹冲进来,她们都暗自吐了口气,轻快的退了出去。很快就端上了香茶。

“心情还不好?”曹冲站在屋子中间,居高临下的看着将头扭过去地马谡,嘴角挑起一丝微笑,伸手拦住了刚要飚的孙尚香。他示意孙尚香。咱是胜利,有什么必要和一个失败呕气啊,要有点风度。

马谡“哼”了一声,将身子侧向床内,不理曹冲。曹冲从侍女手中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又将茶杯放回托盘上,冲着孙尚香挑了挑下巴。孙尚香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告示,走到马谡床前扔在马谡面前:“看看你的孔明兄出地告示吧。新鲜出炉的。”

马谡瞟了一眼告示。立刻僵住了,他呼地一声坐了起来。抓住告示又看了一遍,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孔明兄怎么会这样想我?”

这正是诸葛亮通缉兵败逃匿的马谡的告示,大意是说马谡兵败潜逃,违反了败军法,按律当斩,有捕获,赏万钱。^^^^后面盖着没经过朝庭任命的荆州牧府私刻的鲜红大印。

马谡被俘之后,一直在犹豫,他知道自己不能死,可是不能死不代表就要投降曹冲。除了投降之外他还有两个选择,一是回襄阳去,虽然不作官但可以经商,照样能让马家兴旺达,当然他只能学陶朱公,这身本事大部分要荒废了。另一个是逃回江南去,向诸葛亮请罪,以他们的交情诸葛亮肯定不会要他的命,以他的本事以后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他这些天一直在考虑地就是哪个方案更可行,说实在的,让他去做个商人,他实在有些不甘心。可万万没想到,他最抱有希望的诸葛亮居然在通缉他。

马谡眼前一黑,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又溢了出来,他转过头看着曹冲,咧着嘴笑了笑,却没有一丝声音,只有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流出来,一滴滴地滴在他雪白的布袍上。

“将军,这下子满意了吧。”马谡哑着声音惨笑道。

曹冲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孙尚香却忍不住了,娇叱道:“马幼常,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真当你是个天才,将军非要招降你不可吗?你连将军调教出来的邓士载一个回合都没接下来,还有什么脸面充人才?马德信、黄仲圣哪一个比你差了……”

曹冲咳嗽了一声,拦住了还要再损马谡两句的孙尚香:“好了,我要去江南了,没有时间再来照顾你。来看看你,是想着如果你身体好了,就送你去襄阳老家。可你现在这样……”他顿了顿,有些不忍的站起身来:“只怕一时也走不了,还是在江陵再呆两天吧,我让陈功曹给你安排一下,不让人打扰你就是了。”

马谡心血翻涌,他被诸葛亮的这一纸告示给激怒了。马家跟着他抛弃了襄阳的家业来到这里,他们兄弟两人舍生忘死,是为刘备的事业奔波,更是在替他诸葛亮奔波,没想到诸葛亮为了自己地权势,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抛弃了他,还是在兄长马良刚刚过世不久。自己还想着在夷道建一个大功来报答他的知遇之恩,却没想到诸葛亮已经抛弃了他。

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马谡一咬牙,从床上撑了起来:“将军,你可知道我为何隐匿在丹阳聚?”

曹冲点点头:“知道,截断我军后路,堵截我军粮草,让我军不战自乱。好让诸葛亮打赢这场零陵保卫战。”

马谡阴森地一笑,衬着嘴角的血迹,白净的面皮上露出一丝狰狞。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血迹,盯着曹冲说道:“将军还有一点没有猜到,我对粮草、后路都没什么兴趣,要不是益阳突然失守,张飞离开临沅去救益阳,临沅告急。我根本不会去截乐拆冲的粮道。我想做的……”他抬起手指着曹冲,一字一句地说道:“是等将军过江之时,一击必中。”

曹冲一愣。看着马谡也有些惊讶不已。孙尚香却惊出一身冷汗,她想到如果曹冲过江之时。本以为江南已经全是自己的地盘,却突然被几百蛮兵袭击,说不定真可能如马谡所说,被他一击而中。她越想越怕,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马谡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拦腿就是一脚,大喝一声:“贼子敢尔!”

马谡哪里吃得消孙尚香这一脚,被她踹得倒退几步。跟着被榻沿倒在榻上,扑通一声巨响,震得旁边的书案跳起老高,吓得两个侍女花容失色。

孙尚香冲上去还要打。却被曹冲一把拉住了:“你打他干嘛,这不是都是没生的事吗?”

“这个贼子心太毒了,不打他难消我心头之恨。”孙尚香用力的想甩开曹冲的手,却被曹冲抓得紧紧的,她怒声叫道:“夫君放手,我最讨厌这些放冷箭地小人了,今天不宰了他,我忍不下这口气。”

曹冲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这么狂躁。她老爹孙坚、老哥孙策,都是轻行之时被人家给干掉的。难怪对这种事比较敏感。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哪会那么容易被人干掉。”曹冲拦腰抱住蛮牛一样地孙尚香,将她拖到外面。孙尚香挣不脱,却不由自主的哭出声来,她伏在曹冲肩上,抽抽咽咽:“夫君,我是真地怕啊……”

曹冲哭笑不得,只好拍着她的肩劝道:“怕什么,我就是过江,身边还有子谦的二百虎士,还有伯道的八百铁甲军,别说他只有几百蛮兵,就算是五千人围住我,也未必能伤我分毫。”他凑在孙尚香耳边压低了声音笑道:“我就是睡觉的时候脱光了,身边不是还躺着一个高手吗。”

孙尚香听他说得这么**,脸刹时通红,连耳朵都红了。她一把推开曹冲,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咄了他一口,冲着正在旁边看戏的二十女卫吼道:“看什么,还不跟我走!”

孙颦一缩头,吐了吐舌头,带着女卫紧紧的跟了上去。

曹冲摇了摇头,回过头又进了屋。马谡已经被侍女扶了起来,正在揉着胸口喘气,一见曹冲进来,他推开侍女,站起身来看着曹冲:“将军,不怕我还会有这想法吗?”

曹冲笑了笑,摇着手说道:“幼常,别说你不会有这机会,就算你有机会近得了我的身,只怕你也伤不了我。”他说着,忽然击出一拳,打在旁边地青铜灯架上。青铜灯架纹丝未动,连声音都没一声,马谡正在疑惑,青铜灯忽然啪的一声脆响,齐中而断,哗啦一声栽倒在地。

马谡大惊失色,他看了看微笑不语的曹冲,又看了看断为两截的青铜灯台,茫然无措。刚才孙尚香那一脚已经威力惊人,怎么这个微笑不语、人畜无害地小曹将军,也是个技击高手?

“好了,别呆了。不妨告诉你,奋威将军邓子翼是我的拳术师傅,他的神手绝技我已经有了七成,对付你这样的……”曹冲上前拍拍呆若木鸡的马谡,伸出食指摇了摇:“不费吹灰之力!更何况我这人胆子小,二百虎士是从不离身的,你,根本没有机会。”

马谡一惊,退后一步,双手举过头顶,单腿跪倒:“马谡今日方知将军神威,先前狂悖,请将军海涵。”

“好了,起来吧。”曹冲虚扶了一下:“乐折冲拿下了临沅,范、张达不战而降,如今长沙郡内我已经有一万五千人马,我准备再带三千精锐过江,这次一定要击杀张飞,拿下长沙,你……有没有兴趣跟我走一趟。”

报仇心切的马谡又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他咬咬牙站起身来,抗声道:“承蒙将军看重,马谡正欲请命,焉敢推辞。”

第六卷 风乍起 第三十三节 火攻

建安十六年冬十一月初,曹冲率三千精锐再次来到乌林。

严颜在乌林呆了两个多月,他操练水师的同时,也将乌林那片被烧得惨不忍睹的树林中的枯木全给砍了当柴火,所以当曹冲到达的时候,他看到了依然是一片繁茂的树林,虽然里面的树没有当年的粗,没有当年的高,却也是生机勃勃,另一番气象。

曹冲感慨不已,想起桓温的名言:“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张松、蒋干知道他是想起三年前的那场大火了,都有些感慨。张松想了想笑道:“公子何必感伤,老树烧了,新树又长起来了,生生不息,这是好事啊。”

曹冲笑了笑,没有接张松的话,他知道张松话里的意思。说实在的,要是老曹当初在赤壁没有被那把火给烧了一蹶不振,他或许未必有机会在短短的三年之内坐镇一方。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似乎还应该感谢周瑜,现在让他做个九卿之一的卫尉也算是报了他的恩了。

“严都督,水师操练了一个月,能否一战?”曹冲微笑着对严颜说道。

严颜呵呵一笑,抚着颌下的白须说道:“将军给战船装上了拍杆、霹雳炮、守城弩这些利器,儿郎们操练了一个月,已经操作熟练。将军好酒好肉的供着,还特地找了两千水师做陪练,再要练不出点样子来,我益州水师岂不是太没面子了。将军放心,我益州水师虽然多年没打仗了,便毕竟这里有一万人,人数上有足够的优势,只要张飞留孱陵的那五千水师没觉,最多一天时间,我就可以打败向宠,安全的将将军送到罗县。”

曹冲满意的点了点头,严颜在这里成绩不错。这一万水师不管怎么说,至少军容上有所改观。从硬件上说。益州水师还略占了上风,所差的只是将士们的战斗经验和信心,这段时间严颜为了检验练兵效果,没少和对面的向宠纠缠。虽然为了麻对手,他一直没有全力以赴,但练兵的目的却是达到了。

“将军,请休息一日。明日此时。我送将军过江。”严颜看了看天色,很有把握地说道。

曹冲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严颜,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就带着随从进帐休息,商讨过江之后地战术安排。严颜没有参加,他要安排明天的战事。而郝昭、典满、王肃、马忠、黄崇、张松、蒋干以及新附的马谡,一个不少,全部集中议事。

众人坐定,曹冲对黄崇使了个眼色。点头示意可以开始。黄崇站起身来,走到挂着长沙郡地图的木架前,用手中细细长长的荆竹指了指罗县。清咳了一声,不急不缓的说道:“诸位,严都督的话你们已经听到了,我们在此休息一日,明日就要过江,随后就深入江南。过了江。我军就没有什么后方可言,黄、张二位将军在益阳所得地粮食估计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不可能有什么余粮接济我们。这里的水军由严都督对付,我们上岸之后,要任务是拿下罗县。罗县是向朗的老窝,他在那里经营颇久,北面八十里就是向宠的水军大营,所以我们只有很短的时间……”

众人对拿下罗县没什么意见。但对拿下罗县之后地动向却有争议。马谡认为。拿下罗县之后应该直接向南。会合张部攻下临湘。先切断张飞地退路。然后三面合围。将张飞击杀在长沙郡。而马忠和黄崇等人则认为这个方案太过冒险。张飞虽然陷入困境。但他现在手里还有过万地大军。一旦没有了退路。玩命抵抗。曹军地损伤必然不小。而且张飞和刘备关系那么好。击杀了张飞之后。刘备必然反扑。到时候兵力不足。只怕拿下长沙郡也未必守得住。所以还是先会合了张、黄忠、乐进。以优势兵力击溃张飞。然后利用骑兵地度优势。长途追击。在追击途中杀伤对手。这样虽然张飞可能会跑掉。但他地一万多人马能带回去地也极端有限。最大地好处是这样做已方地损失小。后面是进攻还是防守。都不会产生兵力不足地问题。更有把握长期占据长沙郡。

马谡新来乍到。他虽然极力想斩杀张飞。以泄心头对诸葛亮地怨恨。但却不敢得罪马忠和黄崇这些人。生怕以后地日子不好混。见他不说话。黄崇又提出一个问题。张飞在孱陵还有五千水军。万一张飞不向南走。反而向北。会合了水师之后攻击江陵。或横扫长江。那他虽然避免不了覆灭地下场。但却可能对南郡造成极大地危险。南郡今年又是个丰收年。如果被张飞上岸给闹上一番。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更可怕地是。万一已方将张飞击杀之前。刘备和关羽已经北上支援。那这次战役最后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曹冲想了很久。他虽然很想将张飞击杀在长沙郡。但说到底。他对这个万人敌还是有些忌惮。已方虽然占有优势。但优势还没有大到那个地步。万一张飞垂死挣扎。已方损失太大。那些降兵再一动摇。可就真地麻烦了。而马谡地这个方案。显然有些急于求成。不够稳妥。

“还是稳妥一点好。”曹冲最后做了决定:“过江之后。立刻会合众将与张翼德会战。击溃他之后再利用骑兵追击。扩大战果。”

马谡虽然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只得俯听命。

第二天凌晨寅时末。正是黎明前最黑暗地时候。严颜将曹冲叫了起来。请他登上了帅船。帅船高大。北风呼啸。立刻吹得曹冲刚从被子里钻出来地热身子冰凉。身边地孙尚香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身上地锦锻战袍。赶上来将一袭披风罩在曹冲身上。

“好大的风。”曹冲脱口而出。

“正是好风。”严颜笑道:“将军来得巧,这风我都等了半个月了,终于让我等着了,还是将军要过江地时候。”

严颜一边说笑着,一边挥动令旗,传令兵在悬在半空中地棚车里,挂起了信号令,几只不同颜色丝绸做成的灯传达出了出击地命令。随后远处地战船上也升起了灯笼,前锋战船驶出水寨。悄悄的向对岸地向宠水寨进。

风越刮越急,将船帆扯得咯咯作响,大船乘风破浪,击打着江水,出哗哗的声音。曹冲站在高高的帅台上,看着下面特地联在一起的几只大船上挺身而立的三千精锐,心潮澎湃。三年前他还是站在曹操身边的一个小儿。如今他却是这支雄兵的最高指挥官了。

“都督将大船也连在一起,不怕火攻吗?”曹冲忽然笑道。

正凝神看着前方地严颜听了,扭过头看着曹冲笑道:“将军,我今天正是要火攻向宠呢,这些船是专门为运送将军的人马用的,随后将顺风直入洞庭湖,将军的铁骑可以从战船上直扑罗县城下,到时候精力充沛,一定可以顺利拿下罗县。”

“你也要用火攻?”曹冲有些意外。

“这么好的风,这么好的时机。还有什么战法比火攻好。”严颜笑了笑,轻轻挥了挥手:“将军请看。”

曹冲沿着他的手向前看去,只见前锋船队中忽然亮起了数十条火点。瞬间变成一条条火友,接着这些火龙冲出队列,鼓足了风帆,飞快的向两里以外的正在集结的向宠水师扑去,在黑漆漆地夜里,象是流星划过夜空一般。

“趁着他们救火。我送将军去洞庭湖。”严颜得意的笑了。

向宠听报说严颜半夜又来挑战,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以为严颜这次是又想把他当陪练来操练他那帮打仗就是比谁跑得快的益州水师,只是人数多了些,所以他将所有地水师全调了出来,排成一个半月阵,想将益州水师放到里面去,然后再由自己乘着上风跟在**后面追击,让益州水师这次想跑都跑不掉,没想到这次严颜的前锋没有象以前一样傻乎乎的冲上来接舷战。而在两里之外就放出了火船。

看着那几十只被风扯得火焰变了形的火船迎面扑来。向宠汗如雨下,一时呆在那里。他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些天对面的严老头一直在逗他玩,就是想着今天给他玩个狠的。

就在向宠命令上前顶领住火船,不能让他扑进船队,更不能让火船烧到岸上地6营里,益州水师里上百条大船离开了长江,进入了洞庭湖,顺风顺水的扬长而去。向宠得报,更是大惊失色,他不敢再耽搁了,将烧得一团红的水师交给弟弟向充,自己立刻带着人马离开水师,从岸上赶往罗县。他知道严颜这次去洞庭湖,绝不是去接应张和黄忠,十有又送了人过江了。而能劳动严颜亲自接送的,只有曹冲本人。

向宠一走,水师一败涂地,先被火烧得一团糟,随后六七千益州水师又扑了上来痛打落水狗。不到半天功夫,两千荆州水师全军覆没。

荆州水军的大火还没熄灭的时候,曹冲在罗县城北登了岸,严颜带着两千水师官兵在汩罗江畔摆下了阻击阵形。罗县的守军一听说北方火起,而曹军突然出现在城北,又在汩罗江边摆下了阵势,知道大事不妙,这些曹军一定是阻击败回的向宠的,他们立刻出城,想与向宠前后夹击。哪知道他们刚刚出城,就被埋伏在一旁地两千铁骑逮个正着,杀了个落花流水。随即郝昭带着八百铁甲军,典满带着二百虎士,合力狂攻城门,一刻钟之后,罗县告破,这个时候向宠命令罗县守军不得出城地命令才刚刚送到。

曹冲站在罗县城头,用写有向宠军令的那只竹简敲了敲城垛,笑着对严颜说道:“严都督,你今天这把火,不仅让我军轻松拿下了罗县,解除了后顾之忧,更报了三年前丞相地遗憾,等我回军之后,我一定为你请功。不过现在你还是先解决了来援的向宠,再去水心对付张飞的五千水师,那五千人的战斗力不可小视,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约文太守前来会战。”

严颜笑道:“将军放心。向宠这千把人狂奔数十里,到这里能否站得稳都是个问题。我可以轻松拿下他。这两千水师没了,我守住长江的信心就更足了。将军还是安心向南吧,你那里的仗比我这里可难多了。”

曹冲哈哈大笑,将罗县交给了严颜,带着人马火南行,同时派快马通知乐进、黄忠,让他们做好准备。曹冲走后。严颜在城内埋伏下来,下午向宠带着人赶到城外,一见城头还挂着自己的旗帜,这才松一口气,他急急忙忙进城,刚进了一半,城门落下,伏兵四起,严颜出现在城头。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向宠被俘。随后严颜又派人拿着向宠的大印,将向充诳到了罗县,重演了一次关门打狗。将向充拿下。

向宠看着须皆白地严颜,惭愧得无地自容。他一直觉得严颜是个没用的老头,也就是在益州那地方称称名将,遇到自己也就是个菜,他用两千水师照样能把一万水师给打得不敢出门,没想到今天却被严颜一把火烧个灰头焦脸。而自己弟兄二人居然被人家生擒了。

两日后,曹冲赶到烂泥湖,在湖边安营扎寨,稍作休息。张派来了张雄,向他汇报最近益阳地情况。张飞暂时还没有得到罗县失守,水师尽没的消息,还在围攻益阳,估计一两天之后就能得到消息,要想围杀张飞。必须在这两天就动手。乐进已经从龙阳出。到达益阳城西,他生怕张飞紧张跑了。没敢逼得太紧,离城足有三十里等待曹冲的命令。

曹冲点点头,没有立刻作出回答,他先问了随张雄过来的殷文的情况。

“玉章,这次你居功至伟,如果能击杀张飞,你当是功。”曹冲很客气的对殷文说道:“你在张翼德手下担任什么职务?”

殷文没想到曹冲对他一个降将这么客气,激动得脸都红了。他连忙躬身回道:“禀将军,末将原是张飞手下的中郎将。”曹冲点点头,打量了一下殷文说道:“玉章想必知道,我军中地规矩是爵赏功,位赏能。你有功,我给你上表请封爵位,那个要等天子和丞相府批准,时间可能慢一点。我暂时能答应你是的先赏你百万钱,你不会嫌少吧。”

“不少不少。”殷文乐得嘴都笑歪了,不光有爵位,还有钱拿,虽然百万钱不是巨款,但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他连忙翻身跪倒:“多谢将军。”

“呵呵,起来起来。”曹冲连忙扶起殷文:“跟着平狄将军好好打仗,将来立了战功,也弄个将军当当。”

文大声应道,得意的站起身来,冲着张雄挤了挤眼睛。张雄扑哧一声笑了,他当然知道曹冲的意思,殷文是他的副将,他能当将军,自己当然也可以,这是曹冲在向他表态呢。上次他被曹冲抢过去教大戟士,后来又被父亲要了回来,他一直有些不爽。特别是看到乐在西陵城下和魏延大破江东军,已经升到了裨将军,心里就更不痛快,跟张嘀咕了好几次。这次张把他派到曹冲身边来,也就是被他唠叨怕了,干脆让他滚蛋。不过毕竟他是张的长子,张还是舍得下血本的,将自己亲手调教的五百铁骑一股脑的拨给了张雄。

曹冲在烂泥湖休息了一天,随后带着人缓缓逼向益阳,与此同时,乐进也带着大军从西面逼了过来,将张飞围在了益阳城下。

张飞安安稳稳地坐在益阳城下,仿佛没有看到围过来的大军,向朗已经急得跳脚了,他还是稳如泰山,不过酒不喝了,天天趴在地图上看着,斥候象流星一样,不停的从四面八方传回消息。

“将军,咱们快撤吧,曹仓舒自己都到江南来了,罗县已经失守了,现在他们有近一万八千人马,而我们只有一万出头,士兵战力又相差太多,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啊。此时趁着他们还没有连成一片,我们还有机会冲出去,如果再拖延下去,我们就死定了。”向朗额头上直冒汗,苦口婆心地劝道。

“撤?怎么撤?”张飞从地图上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向朗,抬起腿将战靴脱了,一只臭哄哄的大脚丫子悬空架到了火盆上方,转眨间一股脚臭味弥漫了整个大帐。

向朗连皱眉头的心思都没了,罗县失守,两千水师尽失,侄子生死不知,曹军从三面逼了过来,眼看着就要合在一起,他已经急红了眼,而张飞还是这么安之若素,他直觉的认为,张飞这是疯了,要么就是宿醉未醒。

“将军率六千精锐老兵向西,乐进虽然有五千人,但有三千是降卒,他们慑于将军的威名,一定不敢全力以赴,将军向西突围后向南,可以转向临湘和廖太守会合,也可以直接向南去零陵会合诸葛军师。沿途诸县还在我们地手里,将军可以得到补充,重振军威,会合了军师和主公之后,还可以卷土重来,再夺益阳。”

“那……向大人怎么办?”张飞挑了一下眼皮,还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冒着热气的脚丫子。

“我带着四千多新卒在这里伪装成大军,吸引曹冲等人的注意力,为将军争取突围的时间。”向朗以为张飞被他说动了心,连忙应道。

张飞扯动嘴角无声的笑了笑,瞟了一眼向朗,却没有回答。他在揣摩向朗的话,但不是揣摩向朗这个方案的可行性,而是在揣摩向朗的心意。他听到罗县失守地消息,也听到了水师覆灭地消息,但没有听到向宠和他弟弟向充的死讯,他怀疑这两个人是投降了,而向朗现在也未必就是为他着想,很难说他是不想等自己一走,就带着留下地人马投降曹冲。

向朗,也是襄阳大族。

“向大人,莫慌莫慌。”张飞心平气和的说道:“曹仓舒虽然人马不少,但未必困得住我,他手下的人真正是他信得过的,不过是一万四千人马,还有四千多降卒,真正打起来,这四千多人他未必敢用,说不准还得防着。再说了,他一万八千人是兵分三路,我们一万多人是一路,只要……我们齐心协力,要突围不是大问题。”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别忘了,我还有五千水师没有动,那都是云长**来的精锐,是真正的精锐,既然长江已经失守,他们再在孱陵呆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我已经命令他们上岸,这样我们也有一万五千人,兵力相差也不多,足以一战。”

向朗一听,立刻闭上了嘴巴。张飞是将军,他也是将军,说起来现在的一万多人里有八千是他的人,不过因为张飞是刘备的亲信,所以他把指挥权交给了张飞,自己甘当副手。现在张飞调动了水师,却没有和他商量,而且到现在也不告诉他水师的行动方向,摆明了是信不过他。这么一想,自己刚才那个建议就显得别有用心,不怀好意了。

所以他不劝了,躬身拱手施礼:“将军高明,一切听将军吩咐。向朗父子,愿听将军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六卷 风乍起 第三十四节 地势

张飞带着大军缓缓后撤,撤过资水,接着再向益阳西北撤了三十里,一直撤到了黄家湖和德兴湖之间,这才停住了脚步,扎下了大营。黄家湖长二十里,宽五里,呈东北西南走向,德兴湖长十多里,宽三四里,呈西北东南走向,两个湖如同一个八字,中间最小的通道在北部,向北十里,就是连在一起的三个小湖,名叫三眼塘。张飞在两湖最窄之外扎下了大营,安静的等待着曹军逼上来。

曹冲大惑不解,这个地方易守难攻,是个防守的好地方,但问题是张飞现在随身带的军粮实在有限,他没有固守的条件,就算地势再好,困他十天半月,除了脱围他还是只有饿死一条路。这三个湖虽然不小,可他总不能靠着捕鱼过日子吧。

虽然有些疑惑,但曹冲和黄忠等人商量之后,还是带着大军逼了上去。这次黄忠不守城了,他将城池交给了曹冲,自己作为先锋,带着两千人马作为先锋率先逼了上去,随后乐进为左翼,张为右翼,各带五千人马作为侧应,曹冲带着三千精锐居中接应。在乐进兵临黄家湖南岸的时候,乐进亲自赶到曹冲大营向曹冲请示,自己是沿黄家湖西岸绕到张飞后面去,还是沿着黄家湖东岸和张等人合兵一处继续向北?

曹冲很挠头,这个问题在行动之前军议的时候就有争议。以马谡为的全歼派认为乐进部应该绕到张飞背后,抢占地利地形,防止张飞向西突围。而以黄崇、马忠为的保险派则认为大军目前并不占绝对优势,如果一旦分兵,这里可就只有一万人,兵力比张飞还略差一些,就算是战斗力高出张飞所部,但要想全歼张飞。基本还是不可能。再说了,张飞对这里的地形更熟,万一他向西突围。以乐进的兵力根本挡不住他,别忘了乐进虽然有五千人,根本不是张飞一万大军的对手,更让人担忧的是,他的部队里可有三千是降兵,到时候临阵哗变也不是没有可能。

曹冲犹豫不决,就连张和乐进、黄忠三人意见都不一致。他们在大帐里吵成一团,要不是曹冲在场,他们几乎要破口大骂。张和乐进地关系并不好,应该说曹操手下的五子良将彼此的关系都不太好。张和张辽长期共事,交情还算有一点,和乐进、于禁地关系就差了。或许是因为他们是降将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当初平定陈兰、梅成叛乱的时候有些矛盾,或许是曹操本身不太喜欢手下相处得太好的原因,反正他们不太和睦。

乐进觉得自己跟着曹冲时间最长,儿子乐已经是曹冲手下。很自然的觉得他已经和曹冲捆到了一条船上,他对张将儿子张雄送到曹冲身边觉得有些危机感,下意识的有些反感。具体到这次战事。他认为宁可让张飞跑掉,也不能让曹冲有闪失。张飞跑了,大不了少斩几个,长沙郡反正是跑不掉的,这次地战事就算成功了。而一旦曹冲有了闪失,就算阵斩了张飞也是个败局。而且是个惨败,到时候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而张则认为,乐进分兵之后,他们这里虽然只有一万人马,比张飞还略少一些,但他们有两千五百铁骑,还有曹冲的一千亲军,战斗力不是张飞所部可比。张飞虽然有一万多人,但他的新兵占了三分之一。具体算下来。他的战斗力最多只有曹军的一半,再加上他又挑选了这么一块死地。简直是送上门的功劳,岂有再放走的道理。两人争执不下,相比之下马谡等小一辈的争论反而成了配角,最后他们把难题交到了曹冲的面前。

曹冲第一次感到了压力,以往打仗都有庞统或法正在身边,他们出主意,自己从几个方案中选一个最好的就行,这次却是截然相反地两个方案,要让他自己做决定了。曹冲很犹豫,他和张一样,想要将张飞这个猛人彻底的留在这里,可信心又有些不足,担心自己一口吞不下这头大象反而会被噎死,如果分了兵,到最后反被张飞打个人仰马翻的,这可就丢人丢大了。

这个时候他真有些后悔支援关中地粮食了。

他本来是跟曹操表个态,要是曹操不同意,他就可以白得一个好名声,就算曹操同意了,他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来安排什么时候多少粮食给曹丕,主动权捏在自己手里,从侧面控制关中的局势。哪知道曹操很爽快的应了,但他要求曹冲将钱粮先交到丞相府,然后由丞相府统一调配,拨付关中。这一下子曹冲傻了眼,被老曹活生生的拿走了十亿钱,还一点好处没落着。因为曹丕拿到的粮食是丞相府调拨地,根本不用见曹冲的人情。

而得到了充足的粮食的曹丕在关中底气十足,在司马懿等人的幕后策划下,领军将军夏侯渊带着徐晃、朱灵、吴质、朱铄等将连战连捷,将已经疲了的马、韩遂打得步步后退,现在已经退出关中,眼看着就要溃败。

这种情况下。曹冲很想在关中大胜之前。拿下长沙、武陵。如果能斩杀张飞这个让曹操都印象深刻地猛将。那更是锦上添花了。足以抵得上曹丕地任何胜利。

曹冲背着手。站在地图前久久无语。握在一起地两只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白。他盯着地图看了又看。细细地看了每一个山丘。每一条河流。每一个村庄。不停地仰起头想想。再低下头来看看。众将见他细心思考。都静静地坐在帐中。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扰乱了他地心神。

他足足考虑了一个时辰。直到大家都已经灌饱了一肚子茶水。他才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张翼德这一退实在高明。充分利用了地势。反而让我军进退两难。分兵也难。不分兵也难。”

众人见他面带微笑。也跟着笑了笑。却没有说话。都用炯炯地眼神盯着他。等他地下文。

“乐将军。你带着你地人马沿黄家湖西岸向北。做出抢占黄家湖和三眼塘之间通道要卡住张翼德后路地态势。”曹冲对乐进说道。乐进正要说话。曹冲抬起手止住了他:“乐将军。你此去要一路大张旗鼓。声势要大。不要怕张翼德知道。声势造得越大越好。”

乐进还是没忍住。急声道:“将军。非是乐进惧战。只是我手下虽然有五千人。却有三千降卒。他们刚归附不久。恐怕打不得硬仗。一旦张飞想要向西突围。我军根本挡不住。”

“我就是要他向西突围。”曹冲笑了:“一旦张飞向西突围。你也不要硬挡,利用地形,且战且退。一路退往龙阳城,龙阳城有你留下的人马和辎重,越往龙阳城走,你的实力越是强劲,这四五十里地距离,你只要拖住他三天。就算完成任务。”

乐进一听曹冲这么说,知道他另有安排,也不再争辩了。那里水网纵横,五十里就是正常行军还要一天半到两天,他要拖住张飞三天不是问题。

“诺!”乐进拱手应诺,站到一旁听曹冲继续安排。

“黄将军、张将军,你们二位合兵一处向前进逼,前面两湖相夹,地形会越来越小。如果张翼德要向南突围。你们也不要硬挡。就让他过去一半,然后卡住他的尾巴即可。”

张和黄忠一听。有些不解的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将军,张翼德兵力过万,就算过去一半,也有近六千人,将军手下只有三千人,虽然是精锐,但也未必挡得住他啊。”

乐进也有些急了,他刚要说话。曹冲又笑了:“我又没有说一定要留下他,他如果向南冲过来,我就率领骑兵再截下他一半,让他带着三四千人向南逃吧,看他在我的铁骑追击之下,跑到临湘城下的时候还能有多少人。”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感情曹冲已经基本放弃了全歼张飞的想法,转而打一个追击战了,这么一来,这个仗就好打多了。不管张飞向南还是向西,他都避免不了一路逃窜,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局面。而且离开了这个对他有利的地形之后,他随时都在铁骑的威胁之下,想必是不能睡个安稳觉了。

乐进满意地走了,张和黄忠也满意的走了,他们分头去准备。而曹冲留下了马谡等人,他让马谡等人围坐过来,指着张飞所在的位置说道:“你们说说看,张翼德遇到这个情况,会选择向南还是向西?”

大帐里顿里又吵成一团,这次就连孙尚香也忍不住的冲了起来,紧挨着曹冲坐下,用力的拍着书案,尖着嗓子大声叫着:“向西,向西……”

“为什么?”曹冲有些不解她的想法为什么会这么坚决。

“没有为什么,就是一种直觉。”孙尚香理所当然的说道。

帐中静悄悄的,大家都忍得很辛苦。

就在曹冲手下争论的同时,张飞和向朗也在争论,不过激烈程度远远比不上曹冲那边,向朗只是提了提自己的看法,现在军粮已经不足五天所用了,在这里不宜久留,万一被曹军困住,不用他们打,已方就会因为缺粮而自乱阵脚,不战而溃。

“那巨达说,我们是向南好,还是向西好?”张飞胸有成竹地笑道,一边将臭脚丫子架到火上薰,一边用一种调侃的眼神看着向朗。

“向南可以和廖太守会合,但路途远,身后还有曹军的铁骑追击,比较凶险。”向朗好象没有看到张飞地眼神,还是很平静的说着自己的看法:“向西水道较多,对曹军铁骑来说,追击不利,我军有地形熟悉之利,可以安全些。缺点是要想回到零陵和军师会合,路途较远,前方又有龙阳城,越往龙阳走,曹军的补给越方便,而我军的补给劣势就越明显。”

张飞呵呵的笑了,半天没有说话,直到两只脚都舒服了。这才穿起了战靴,站起身来晃了两步,走到向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向朗的后脑勺,开口笑道:“巨达,你要把眼光放开一些,我们在这里虽然困难一点,却拖住了曹军的主力不敢南下。我只要没死,临湘就是安全的,长沙就还是我们地。军师在舞阳就是安全的。一旦我跑了,跳出了这个圈子,再想回到长沙,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向朗低着头,被头顶上张飞那虽然平静却带着巨大的压力地声音给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极力不让自己地声音有一丝颤抖:“将军高明,以身犯险,向朗佩服。”

张飞嘴角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抬起头。看了看向朗身后地向条:“文豹,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向条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张飞摇了摇头:“文豹。你不明白,你们都不明白我地心思。”他转过身,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主公奔波半生,空有匡扶汉室大志,却无寸功,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没有立足之地嘛。从中平元年征讨黄巾起。我们身经何止百战,却一直惶惶如若家之犬,东奔西逃,寄人篱下,这种日子我们过怕了,不想再过了。如今好容易得了江南四郡,又有军师大才,屯田养兵,眼看着主公就可以大展宏图。实现心中有宏愿。却因为我一时失策,被曹仓舒这个竖子钻了空子。居然打到江南来了,还想要占我长沙、武陵,其心可诛!”

张飞越说越气,白净地面皮胀得通红,须皆张,面目狰狞,洪亮的声音在大帐中愤怒的回响:“先有马谡战败投降,后有殷文、范、张达背主投敌,生生将我军的大好形势断送一空,我如果只顾着自己的性命,逃离长沙,这口恶气如何能消,我又有什么面目去见主公,去见云长?你们说,我怎么去见他们?”

向朗和向条面色苍白,他们知道张飞是恨透了那几个投降了曹冲的人,当然不仅仅是这些,对大意让黄忠和张进入长沙的他们,张飞估计也是恨透了,只是现在还需要他们效力,不愿意把话说得太明白,要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罢了。

“向朗父子无能,让曹军进入长沙,万死莫辞,请将军处罚。”向朗以头抢地,颤声说道。

“巨达,我不是说你们。”张飞仰着头,胸膛激烈的起仗:“你带兵机会不多,偶有失误也是正常,巨违他们年轻,败在严颜老匹夫手下也不足为奇。我征战多年,也是败多胜少,当年徐州一战,也是因为曹豹那个竖子,害得主公……唉,惭愧啊。”

张飞摇了摇头,想起当年的事情就觉得无地自容。上次是失徐州是因为曹豹叛变,这次丢武陵又是因为范等人叛变,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了,如果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长沙,他还不如自杀了事,免得没脸见待他如兄弟一般的主公和云长。

“不杀这些无耻小人,我又岂能心甘。”张飞牙齿咬得咯咯响:“一旦云长接出主公,挥师北下,胜败尚未可知,如果能将曹冲留在这里,纵使我粉身碎骨,又有何妨?”

向朗无言以对,他是看出来了,张飞压根儿就没想过要突围,他就是要用这一万多人,把曹冲的主力拖在长沙郡,减轻诸葛亮地压力,等待刘备从柯撤出,反过来打曹冲一个两面夹击。这样曹冲纵使能击杀张飞这一万多人,恐怕也无法在长沙立足。

这对刘备的大业来说,是有好处的,但对自己这些人来说,却是牺牲,襄阳宜城向家,可能要步襄阳马家的后尘烟消云散。也许还不如马家,因为马家还有马谡,而向家的人却是两个在这里,另两个生死不知。

但愿那两个竖子不要太倔强,能为我向家留下点血脉,这样我父子纵使战死也无妨了。向朗想着,回头看了一下向条,向条也正看过来,一看到向朗眼中的惶,向条心中一震,一阵凉气从脊梁升起,直冲后脑。

“将军,曹军分兵。乐进部沿黄家湖西岸直奔三眼塘,看样子是要抄我军后路。”一个斥候匆匆走了进来,在张飞面前单腿跪倒。朗声说道。

飞已经平静了下来,白净地面皮上波澜不惊:“还有其他的人呢?”

“黄忠和张合兵一处,离我军二十里。”

“曹仓舒呢?”

“曹冲率中军,离我军三十里。”

张飞眯起了眼睛,转身看着地图,挥了挥手:“再探。”

斥候出去了,张飞轻笑了一声:“这个竖子。倒还识相,怕我困兽犹斗损失太大,这是想诱我突围,然后再利用骑兵随后追杀了。高明,比老贼高明多了,这招太阴险了,把他的骑兵优势挥得淋漓尽致,难怪当初贺公苗在江夏一战即溃,孙仲谋以优势兵力还大败而归。”

他回头看着向朗,又笑道:“可是我为什么要逃?我就不逃。看他能奈我何。”

“将军要……固守此地?”向条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飞抬起眼睛看了他片刻,笑意盈盈的说道:“我不逃,不代表就是死守在这里啊。巨达。文豹,你们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和他们打一仗,做出突围南下的样子,让他们紧张一下。”

向条刚要再问,向朗却连忙应道:“一切全听将军吩咐。将军如果没有其他安排,我们这就去准备了。”张飞点点头,翻身倒在榻上,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养足了精神好去杀贼。”

第二天一早,张和黄忠刚刚拔营逼到张飞大营外十里,张飞就亲自带着大军杀了上来。张和黄忠虽然有些惊讶,却并不慌张。两人一前一后摆开阵势。全力阻击。黄忠本想着打一阵子就装作兵力不足,然后让张飞冲过去。再回身截住他尾巴的,哪知道张飞虽然打得很凶猛,却总是差一口气,总在即将打通黄忠阵型地时候坚持不住了,带着人灰溜溜的撤了下去,休息上一会儿再来一趟。一天之间他攻了十几次,损失了近两千人马,却一次比一次弱,最后几乎都冲不动黄忠的阵型了。

黄忠敏锐地感觉到,张飞地士卒出了问题,如果没有诈的话,他们要么就是已经断粮了,要么就是前些时候地伤亡过大,士气已经受了极大打击。他不敢怠慢,立刻将消息送给了张和曹冲,请示是否要改变作战方案,争取全歼张飞所部。曹冲听到消息,也有些疑惑,他搞不清这个情况是真实反应还是张飞在用计,他命令黄忠再观察一下,不要急于求成,在做好防备的同时,让张做好两手准备,随时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处理方案。

黄忠和张接到命令后,立刻决定离张飞大营十里扎下大营,准备第二天再看看情况。就在他们在帐中估摸张飞的真实情况的时候,张飞在大帐里对向朗下达了命令。

“巨达,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把大营交给你,再给你三千新兵,你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给我守住三天时间,三天以后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降,我绝不怪你。”

向朗哪里敢说要降啊,他哪知道张飞说地是真话还是假话,自己要是真应了他,说不定张飞上来就是一刀砍了他的脑袋。他连连叩头,誓绝不投降,最后请张飞将儿子向条带走,他说只要儿子安全了,他就心满意足,绝对会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张飞装作犹豫了一阵,答应了向朗的要求,将脸色苍白的向条拨到了自己的帐下。

夜里子时,张飞给向朗留下三千新卒镇守大营,自己和向条一起,带着六千精锐悄悄的出了营,绕道黄家湖北岸向驻扎在黄家湖和三眼塘之间的乐进摸了过去。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第六卷 风乍起 第三十五节 妙用

黄家湖和三眼塘之间不到四百步的通道在两岸哗哗的湖水之间沉静无声,几个曹军士卒站在营门前的敌楼上,全神贯注的盯着东方的夜色,虽然他们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但他们却不敢大意,十里以外就是张飞的大营。如今张飞已经被围住了,粮草也快要断绝,谁知道张飞会不会疯,他手里可还有着上万的人马,一旦急了眼过来偷袭,就凭现在这几千人,根本不是对手。

所以守夜的士卒提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戒备着。

“队率,你听,前面好象有声音。”忽然一个士卒拉住了身边的队率,小心的说道。

队率看了他一眼,侧着头细听了听,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一阵沉闷的声音,他运足目力看了看,却什么也看不到。他跳下敌楼,一下子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倾听,脸色立刻大变,翻身跳起,纵身大呼:“击鼓,敌袭!”

敌楼上的士卒一听,连忙抢到鼓旁,摘下鼓槌,用力敲响了示警的战鼓,急促的鼓声冲天而起,一下子打破了沉寂的夜色。

远处黑沉沉的夜里,忽然亮起了上百支火把,接着很快又变成了上千支,形成数条蜿蜒的火龙,张牙舞爪的向前扑去。锋将向条一马当先,长矛斜指,对身边的士卒厉声大喝:“冲上去——”

在黑暗中小心谨慎的走了一个时辰的士卒们复见光明,压抑了很久的心情立刻找到了释放的机会,他们齐声大呼,挥动手中的武器,加快脚步向前冲去。对面的曹军惊慌失措,一定是没有准备,今晚一定能杀个痛快,打个大胜仗。扫一扫最近的晦气。

“杀——”前军一千人吼叫着,一往无前,脚步声越来越响,渐渐形成震耳欲地咆哮。

对面的曹军营中,报警的鼓声此起彼伏,很快亮起了无数的火把。杂乱的脚步声远远传来,似乎其中带着无边的惧意。向条心中特别快意,他高举着手中地长矛,嘶声大吼,士卒如潮水一般从他身边经过,扑上两里步以外的曹营。

七百步……

六百步……

五百步……

向条兴奋不已,闻名已久的五子良将乐折冲也不过如此,居然被自己劫了营。****真是意外之喜。他挥起马鞭。正要纵马上前,忽然听得前面一阵惊呼,随即传来一片惨叫,接着前锋乱成一团。

“什么事?”向条大怒,指着一个亲卫叫道:“你快过去看看。”

亲卫还没跑几步远,一个士卒匆匆的跑了过来在向条马前跪倒:“将军。曹营在前面挖了一条深沟,我军前锋掉入沟中,死伤无数。向条吃了一惊,连忙来到前面,只见路中间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洞里传来士卒们的惨叫声。向条正要招呼人将洞口上乱七八糟的树枝挑开,忽然听到一阵怪异的啸声,他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地两个亲卫已经和身扑了上来,一下子将他扑在身下。

一阵箭雨带着死神地狞笑,瞬息而至。

被大路上忽然冒出几个洞吓住的士卒们还没回过神来,好多人连盾牌都没来得及举起来,箭雨已经飞到面前,前排的士卒纷纷中箭,惨叫声不绝于耳。

前军大乱。

乐进坐在帐中。就着摇曳的灯光。细心的擦拭着手中的长刀。这把长刀是曹冲让蒲元特地为他量身订做地,乐进个子小。却偏偏喜欢用长刀。汉军的标准长刀四尺的,他的长刀五尺,几乎接近他的身高。他这把刀的刀柄也比是的刀长出一些,可以单手持握,也可以单手持握。乐进就凭着这比别人长一尺的长刀,在将才济济地曹操帐下从一个帐下吏做到了折冲将军,这其中不仅有他舍生忘死的勇敢,更有他多谋善断的用兵天赋。

曹冲特地为他打造了这把刀,据说用的是一块陨铁,孝桓皇帝延熹七年三月落在右扶风的,是蒲元花重金收购来的。这把刀和乐进以前用的那把刀规格一致,略微重一些,手感极佳,蒲元的手艺不是盖地,说是削铁如泥,基本上没有什么吹嘘地成份。乐进拿到这把刀之后,一直带在身边,连睡觉都不开他一伸手就能拿到的范围,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他最大地爱好就是把刀抽出来,用丝帕细心的擦拭一遍,虽然这把刀到他手中,还一次没用过。

乐进脸上露出如见到初恋情人一般的笑容,他得意的将刀竖了起来,映着灯光,打量着刀身上斑的花纹,眯起了眼睛,爱不释手,连远处的喊杀声都似乎没有听见。*****

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手腕一抖,长刀化作一条银龙,笔直的指向帐门口。帐帘掀开,一个中等身材,却极是彪悍的大汉低头走了进来,一抬头看到指着鼻尖的长刀,他下意识的连退两步,一下子撞在帐篷上,撞得帐篷轰的一声巨响。人还没站稳,他已经抬手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格了过来,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长刀被乐进手中的长刀如割纸一般截为两断,半截断刀“当郎”一声落在地上。

“将军?”那大汉这时才看清面带得意的乐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着手中的长刀,立刻苦下了脸,心疼的看着手中的半截长刀:“将军,你这是……唉呀,可惜了我这把好刀啊。”

“扒皮周,你那也叫好刀?”乐进撇了撇嘴,随手拿起身边以前用的那把长刀扔过去:“这把刀赏你了,省得你天天眼红。”

扒皮周大名叫周奔,是个猎户,力大无比,能生擒虎豹,他出售的毛皮都是最完整的,所以得了个外号扒皮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被乐进看中带入军中,做了他的亲卫队率。跟着乐进征战十年了,一直忠心耿耿。他打起仗来和乐进一样不要命,有进无退,所以每次打完仗,他的长刀都要换几把。自从乐进得了这把宝刀之后,他看中乐进原来用的那把三十已经很久了。没想到今天乐进却把这把刀赏给了他,让他开心得咧着大嘴直乐,把要回报地事情都给忘了。

“别笑了,快说有什么事。”乐进一笑,甩了个刀花还刀入鞘,用刀鞘敲了敲周奔的胸甲,沉重的长刀在他的手里轻若无物,如臂使手:“前面吵得很。是不是已经打起来了?”

“哦!”周奔这才醒过神来。连忙将腰间的刀鞘抽出来扔给随后冲进来的侍卫,一边将乐进送地刀小心的插好,一边得意的笑道:“将军,正如你所料,张飞那个贼子向这边突围过来了,他们没防着路上的沟。一下子掉进了好几十个,接着又被我们一阵长箭撩倒上百个,那个前军将领说不定都没命了。”

乐进呵呵一笑,轻轻的抚着下巴的短须:“这个张翼德当真以为我乐进好欺负么?扒皮,前面全部准备好了?是三条沟吧?”

周奔得意的一笑:“将军,准备好了,这些降卒打仗不行,挖沟倒是真快。^^^^这才一个时辰,就有营前挖了三条沟,我估计张飞一定要气得跳脚了。”

乐进手中有三千降卒,一听说跟着乐进来堵截张飞,他们都吓得直哆嗦。在张飞手下久了,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很怕张飞,现在居然要和张飞打仗,对他们来说。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个个情绪很不安定。乐进却对他们说,你们不用怕。张飞来了,我不要你们去打仗,你们地任务不是打仗,而是挖沟,仗一打起来,你们就给我退到后面去,最多运运军械,打打下手,不要你们和张飞面对面地交战。

降卒们一听说不要和张飞照面这才安了心,挖起沟来倒是很卖力。说实在的,他们虽然是降卒,但到了曹营之后没有受到什么歧视,除了衣甲军械一时不能向曹军看齐之后,伙食军饷都和曹军一视同仁,也能每天都吃上两块肉了。乐进也从来没有歧视过他们,对他们也很照顾,不让人欺负他们,现在又不让他们上前线,只让他们挖挖沟,哪能不尽力。乐进一声令下,一个时辰的功夫,三千人在乐进的营前就挖下了三道宽两丈,深一丈,长二百步的沟。

“将军,你还真是神了,这些废物都能挥这么大的作用,也只有将军能想得到。”周奔咧着大嘴笑道:“我就说嘛,将军怎么会对这些人这么客气,原来是准备让他们挖沟地。”

“这是公子教的。”乐进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衣甲:“把降卒都撤到后面去,让我们的人层层堵截,不要硬顶,打一阵子就放弃一道,能挡张翼德半夜就行了。”

周奔应了一声,刚要出去,乐进又叫住他,想了想说道:“把那些降卒撤到后面十里的莲竹塘,在那里再挖一条沟,要深,要宽,把塘里的水引过来。”

“诺。”

周奔跑了出去传令,过了一会儿又转了回来,乐进已经在侍卫的帮助下穿好了衣甲,紧了紧腰间的长刀,大步出了帐门。

张飞没想到善战无前的乐进居然挖起了沟,一上来就吃了个闷亏,连掉进去地和被后面的人推进去的,一共有二百多士卒掉进了坑里被活活踩死。^^^^接着劈头盖脸射过来一阵长箭,又放倒百十个。张飞趁兴而来的士气一下子被打击住了,士卒们深怕再次踩到沟里去,看着眼前的路却不敢前进,奔跑也就变成了龟。

张飞虽然恼火,却不慌乱,他组织起士卒用盾牌掩扩护着长矛手上前挑开掩盖物,填起了几个通道,然后让士卒们由通道上冲过去,和冲出营来严阵以待的曹军厮杀。曹军仗着有准备的地形,层层阻击,有效的杀伤对手之后,有条不紊地互相掩护,一步步地后退。而张飞通过了第一条沟之后,又面临着第二条沟,他们一边要小心的探查。一面还要应付曹军地攻击,实在是苦不堪言。

打了一夜,张飞损失了上千人,却连乐进地面都没有见到。天快亮的时候,乐进在张飞刚刚冲过第三道沟之后还在探查并不存在的第四条沟时,带着亲卫冲上来打了张飞一个反击。终于让宝刀尝了血,然后在张飞组织起反攻之前逃之夭夭。这半夜时间,那三千降卒已经在五里外的莲竹塘又准备好了一条沟,等着张飞向前跳,乐进一直跑到莲竹塘,躲到那条沟后面,洗洗睡了,安安静静的等着张飞再来。

张飞气得面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略作休息,在乐进留下的营寨旧灶时生火作饭,然后让士卒休息半天,再次起程,当他看到乐进悠哉游哉地坐在一条又宽又深的沟后面看着他笑的时候,他再也控制不住。破口大骂正在等候张和黄忠消息的曹冲在张飞偷袭乐进的第二天中午就接到了消息,他在对孙尚香的直觉感到惊奇的同时,将马谡等人叫来商议。黄崇、马忠还在猜测张飞的用意,马谡一听张飞向西突围并且紧跟着乐进不放,就立刻想到了那五千水师。

“将军,张翼德向西突围,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突围,他现在地粮草决定了他不能坚持太久。我怀疑他打乐折冲是假。想取龙阳是真。龙阳是张达、范两个降将镇守,那里有从临沅运来地粮草,一旦张翼德骗过乐折冲转道向西,合兵万人强攻龙阳,兵力十倍于城中,又有他的余威在,张、范二人只怕守不住龙阳。龙阳如果落入张翼德手中,他就可以得到足以支撑他半个月的粮草。更严重的是。我军……”

曹冲吃了一惊,立刻想到了后果。益阳的余粮已经被消耗一空,自己带过来的军粮也极有限,如果龙阳被张飞夺了,临沅就是有粮也运不过来,已方立刻会陷入被动,本来有利地局面就要大翻盘。*****他看了一眼马谡,立刻摊开了地图。

“幼常,你能确定水师已经离开孱陵?”

“将军大军已经过了江南,那五千水师留在孱陵也没什么大用,他一定是留下一点人虚张声势阻止江陵过江增援,却悄悄的将大军调上岸,然后集中力量攻击龙阳,切断将军和临沅的联系,这样就算他拿不下临沅,将军也会陷入断粮的局面。如果仅仅是依靠他现有的兵力,他如何会丢下向朗在此?将军,不要犹豫了,立刻兵龙阳,迟则生变。”马谡的脸都白了,顾不得自己身体还没复原,大声疾呼,才说了几句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曹冲也不敢大意,但是现在却有一个问题,他们都在黄家湖东岸,要想赶到龙阳去,要么直接向前击破向朗,然后从北岸尾随张飞而去,这样路程近一点,但前提是要先打败向朗。要到回军向南,从南岸绕过黄家湖,这样虽然没有阻碍,却至少要多出四十里的路程。

“张飞打了一天,就是为了示弱,吸引我军向北。”曹冲苦笑了一声,拍拍桌上的地图,转身对张雄和殷文说道:“你们立刻出,通知龙阳地张、范二将,让他们小心防守,别被那五千水师钻了空子。我率两千铁骑随后就到,张、黄二位将军也会在击溃向朗之后赶赴龙阳。让他们放心,我不会让他们送死的,他们只要守住一天,就是功。”

张雄和殷文立刻转身出了大营,带着五百铁骑呼啸而去。

曹冲接着给张和黄忠下令,张飞已经离开大营,请他们力攻一次,如果营中实力不足,就尽快击破向朗,然后由北岸向西追击。

“将军,五千水师是否真的上了岸现在还是个未知,不妨让严都督移师江陵一探究竟,如果水师真的上了岸,那严都督可以一战而下,解除长江之上的威胁,从江陵直接运送军粮,我军可以免除断粮之险,如果水师没有上岸,我们在这里就有机会围杀张飞了。”黄崇适时的提醒道。

曹冲略一思索,点了点头说道:“有理,即刻传令,请严都督逆水而上,小心试探武陵的水师。”

“将军,我军如果向南。路程和向北相近,而且现在也不知道张飞究竟留下了多少人马,张、黄二位将军能否占据全面优势。”马忠脸色凝重的想了想,在地图上黄家湖地位置画了一个圈说道:“将军率领骑兵与其回军向南,不如直接向北,助二位将军击溃向朗之后。再向西追击。这样时间也差不多,而且也可避免张飞虚张声势诱使我军分兵之后,他回军集中兵力破二位将军。”

“呵呵呵,德信此言甚是。”曹冲也一直在怀疑张飞究竟带走了多少人,乐进地手下只有两千精兵,其他三千人相当于是民夫,根本没有上阵,张飞的兵力有多少他现在也不敢肯定。万一自己带着骑兵跑了。只留下黄忠和张七千人马。张飞却突然掉头,集中一万大军杀他们一个回马枪,那结果也不堪设想。骑兵再快,连续奔袭也吃不消。

“向北,先击破向朗再说。”

向朗在大营里度日如年,他一方面担心对面地曹军看出营中地虚实。大举来攻,就以他这三千新卒,想要抗住两倍于已的曹军三天,希望实在太渺茫。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自己的儿子向条,跟着张飞向西去偷袭乐进,能否得手实在说不准。乐进是曹操帐下的名将,那名头不仅仅是他喜欢屠城,更多的是因为他骄人的战绩。万一偷袭不成,反中了人家地圈套,那就亏大了。向条又不是个喜欢动脑子的人,一旦陷入困境,凶多吉少。

就在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张和黄忠气势汹汹的杀了上来,黄忠打头阵,张作后备。当他们现营中的抵抗确实不力时。张也杀进了大营。七千人涌进大营,这一通好杀。向朗哪里支撑得住,他这时才知道自己当时保证守三天是有些托大了,这才半天功夫,大营就宣告失守。

向朗无奈,扔下了已经溃败的大营,带着几百亲卫狂奔,就在张遗憾自己的亲卫骑不在身边时,曹冲带着两千铁骑赶到。他见张、黄忠已经拿下了向朗大营,心里却一点快意也没有。这里这么弱,张飞那里一定是很强了,他出已经一天,自己能否追上他还真是个问题。

此时,乐进派人送来了急信。张飞在追了他二十里之后,突然折向西,看样子是扑向龙阳城了,他收到龙阳范、张二将传来的消息,说城北出现了不明身份地军队,人数还不少,正在向龙阳急驰。他已经向龙阳进军,但他手里地人太少,一旦没有了地利可用,恐怕不是张飞的对手,请曹冲立刻增援。

“靠!”曹冲破口大骂,这个张飞哪里是什么粗人,简直比猴还精啊,先是退到这么一个鸟地方让自己为是否分兵而犹豫不定,这权衡再三,总算找到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稳妥的办法,他却玩了个壁虎断尾,扔下三千新卒,带着精锐去断自己的命脉了。更让人生气了的是,他居然能瞒过自己的情报系统,把五千水师偷偷地拉上了岸。

“将军……”张松惭愧的看了一眼曹冲,自责不已。他手下的人不少,却没想张飞居然有办法不声不响的将五千水师调到了龙阳城北。

“呵呵呵……”曹冲气极反笑,斗志昂扬:“这样才有意思嘛,我倒要看看这个白张飞究竟能不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令明、彦明,今天就看你们龙骑能否威了。”庞德和阎行轰然应诺,一拨战马,各带着一千铁骑飞奔而去。

“儿郎们,随我来!”曹冲一拎马缰,乌丸名驹如离弦之箭,冲出了战阵。身后庞会和曹善带着一百亲卫骑,孙尚香带着二十女卫,典满带着二百虎士,郝昭带着八百铁甲军,紧紧跟上。

三千铁骑绕过黄家湖,成倒品字形,向龙阳城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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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三十六节 且兰

益州,柯郡治故且兰,杀声震天。

刘备率大军退出昧县,趁着庞统整编建宁郡兵的时候,他昼夜兼程,急退五百余里,进入柯郡内围住了柯郡治故且兰城。柯郡丞、代领柯太守的雍没想到刘备打仗不行,逃起命来却是一等一的好手,根本没来得及防备,就被刘备率一万大军团团围住。

雍很识相,知道自己当初在朱提羞辱刘备羞辱得很到位,所以刘备在庞统大军随后就要追过来的情况下还能挤出时间到故且兰来,绝不是为了来跟他叙旧,而是要取他的首级来了。他一面派人向庞统求援,一面将城中的大姓全聚拢起来,声泪俱下的再痛诉了一次刘备在昧县的恶行,拍胸脯打板凳的保证,拿出他截获的诸葛亮的信告诉这些人,镇南将军的亲信法正法大人已经带着精兵杀到了舞阳,刘备的后路已经被镇南将军断了,他没几天蹦了,只要撑过这几天,大家以后都是有功之人,他一定会向镇南将军大人请求减免柯郡三年的赋税,同时不让其他郡的人染指柯郡的商业。

郡中的大姓都吃过刘备的苦头,知道这位皇叔不是个什么真仁慈的角色,再说前段时间在雍的鼓动下,他们已经对刘备的粮道下过手,尝了点好处的同时,也跟刘备结了仇。这个时候想再投靠刘备,纵然不死,也要扒层皮的。更关键地是镇南将军府长史庞统在昧县谈虏山用七千人马就击溃了刘备一万五千人。现在他又得到了昧县蛮人的兵力被充,将军庞羲又奉命带着一万人紧急增援,朱提太守李严又整合了五千郡兵,总共有两万五千人将开到这里,就算刘备能拿下故且兰他也守不住。他可以走,而自己不能走,所以投降刘备最多只能多活几天而已。而不投降刘备,他们全力防守,或许还能死里逃生。

因此雍的表演很成功,获得了大家的一片同情,他们整合了城中所有的精壮男子,总共五千多人,全部上城死守。雍深知这次非同小可,他散尽家财。不惜血本下达了悬赏。不管是死是活,哪怕抓到刘备一只手,赏钱百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生性软弱地柯人也禁受不住百万钱的诱惑,一个个忽然之间爆发出了无比的勇气,居然奇迹般地在刘备一万大军的猛攻下守了一天,硬是保住了城池。

绕城而过的沅江因此成了血江。

刘备又急又恼,一万大军在城下狂攻了一天。明明知道城头就是些杂牌兵——别说精兵了,就是衣甲齐备的郡兵都不过千——其他的都是些拿着武器的百姓,居然让自己寸步难前,这真是邪了门了,进柯郡的时候势如破竹,现在怎么都变了性,一个个悍不畏死了?

雍,一定是雍这个竖子。

一想到雍,刘备的太阳**就猛跳。在朱提城下他被雍骂得狗血淋头。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种羞辱。让人终生难忘,要不然他也不会不顾殷观等人地劝说。一定要来故且兰打一仗了。

“殷主簿,我军军粮还有几天?”刘备看着愁眉不展地殷观,故作轻松的笑了两声。

“还有一天。”殷观有气无力地应道。

“够了。一天时间。我一定能拿下故且兰。只要进了城。粮食问题就能解决了。到时候我们稳稳当当地固守柯。等云长来再和庞统决战。”刘备嘿嘿地笑着。笑声里却没有一点轻松地意思。一天地粮食。也就意味着自己如果拿不下故且兰。后面就得饿着肚子跑路了。这实在是个噩梦。

“子龙那里可有消息?”刘备独自笑了一会。见众人都皱着眉。也觉得有些无趣。咳嗽了一天问道:“庞统离这里还有多远?”

赵统连忙出列应道:“主公。父亲上午刚送来消息。庞统军离苗岭还有三十里。以他们地行军速度。应该今晚明早才能到达苗岭。”

“哦。”刘备点了点头。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庞统要想击败赵云到达城下。至少也得后天了。自己还有两天地时间。

殷观见刘备如释重负不禁摇了摇头。他想了想还是走上前说道:“主公。庞统用兵奇诡。他虽然进军速度不快。却保持得极有分寸。很难说他会不会趁着我军攻城地时候突然赶到城下。我军如果明天还不能拿下故且兰。后天就要面对城里城外地夹击。形式极为不利。就算拿下城池。也是疲惫之师。面对庞统地大军。我们还是没有什么胜算可言。”

刘备有些不满,这些他都知道,之所以不说就是不想扰乱军心,你这么说显得你聪明吗?只是为了照顾大家的情绪他没有发火,而是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道:“殷主簿莫要担心,子龙神勇,有他在苗岭,庞统一时半会过不来。最迟后天云长就能到此,我们合兵一处,一定能拿下故且兰。”他站起身来,伸手示意了一下刘封、赵统,以及糜竺的儿子糜威:“我手下有这么多的少年英雄,拿下故且兰算什么难事,封儿,你说是不是?”

刘封咧着嘴笑着,一挺胸脯:“父亲说得正是,明天一早,我就率亲兵杀上城头,断了雍那竖子的狗头,为父亲消了胸中恶气。”

赵统笑了笑,没有说话,糜威却挺了挺胸脯,也要抖抖威风,偷眼看了一眼父亲,却见糜竺愁眉紧守,不由得把刚挺起来的胸脯又缩了回去。刘备看了一眼糜威,又看了一眼糜竺,不为人注意的皱了皱眉头。

“主公。关将军离大营十里。”一个传令兵大步进了帐,跪倒禀报。

“真地?”刘备一跃而起,身体一冲,差点摔倒在地,旁边地刘封连忙上前扶了他一把。刘备站直了身子。一抖手拨开刘封,冲到传令兵的面前一把抓住他地衣领,欣喜的大叫道:“真是云长来了。他带了多少人马?”

那个传令兵吃了一惊,连忙回道:“关将军带了五千人马,还有好多粮食。”

“太好了。”刘备狂喜,大声叫道:“诸将随我出营去迎云长,他到这里,我无忧矣。”

众将随着刘备出营,糜竺弓着背跟在后面,脚步踌躇。仿佛不经意之间老了十岁一样。糜威正为刚才父亲地神情不解。见状连忙凑到他的身后,伸手扶着糜竺。

糜竺握着拳头挡在嘴边,有气无力的咳嗽了几声,趁着别人不注意地时候,轻声说道:“子方(糜威),莫为人先啊。”糜威有些不解,刚要再问,糜竺仿佛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四周没人。他轻轻的说道:“你那两个表妹,据说已经成了镇南将军的小妾。”

糜威一下子愣住了,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父亲,半天才说了一句话:“真的?”

“我听从襄阳回来的商人说的,应该不假。”

糜威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些天打仗刘封、赵统都上了阵,立了功,升了职,自己却一点机会也没有。到现在还是个亲兵呢。原来大双、小双已经成了镇南将军曹仓舒的妾。那自己这个表兄自然不招刘备待见了。

“主公昨天刚下令,将你叔父调到了零陵。协助诸葛军师守零陵。”糜竺又说了一句,然后大步向前走去。糜威有些傻了,在原地愣了一会,这才跟了上去。

关羽大步走来,见到刘备时他愣了一下,不禁悲从中来,两步跨到刘备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倒:“主公,关羽救援来迟,让主公担心了,请主公责罚。”

刘备哈哈大笑了两声,满头地白发在北风之中飘荡,他弯下身子,双手扶着关羽,凄声说道:“云长,没关系,我都是五十多岁地人了,头发白了也是常理。你来了,我就全放心了。”

“主公放心,我带来了五千精兵,还有大批的粮食,足够大军半月之用。”关羽站起身来,指着身后长长的队伍,豪气盖天的朗声道:“明日我就亲自杀上城头,砍下这些敢挡主公兵锋的逆贼首级,为主公消气。”

“哈哈哈……”刘备开心的大笑着,拉着关羽的手臂就往里走:“明日的事明日再说,今天且让我和云长一叙,诸位,还不为云长开路?”

刘备为关羽接风之后,待诸将散去,两人促膝而坐。刘备苍白的脸上两酡酒红,看起来倒象是年轻了不少,他脸上荡漾着开心地笑容,轻轻的拍了拍关羽的膝头:“云长,你来得好啊。”

关羽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觉得面前的刘备有些不同往常,不仅仅是原本只有少许白发的头发现在已经全白,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也深了,看起来竟象是七十出头的老人,说话声音也沙哑了好多,哪里一丝以往的豪气。

“云长,诸葛军师那边,可有消息,他为何到现在也没有派出人马接应我,连粮食也没送来,险些让我断粮?”刘备一提到诸葛亮,有些不快地问道。

“主公,军师那里已经打了好久了,法正带着荆山军、白虎军突然杀到了舞阳,亏得军师早就准备了不少堡垒,才凭着三千屯田兵挡住他们地去路,我带来的这些粮食都是军师转送过来地,他实在抽不出人手护粮,所以让人先送到我的地界,再由我送给主公。”

“法正到了舞阳?”刘备吃了一惊,坐直了身子。关羽也很惊讶:“主公不知道?这事已经有一个月了。”

刘备想了想,拍了拍大腿,叫苦不迭:“怪不得我这段时间接不到孔明的消息,原来法正已经到了舞阳。他那三千屯田兵能守住已经不简单了,只怕附近已经全部失守了。对了。马谡不是在涪陵大胜吗?法正怎么会……”

关羽摇了摇头:“马谡被法正击败,沙摩柯阵亡,马谡已经降了,现在正在曹冲麾下任军谋,我也是来之前刚接到蒋琬传过来的公文才知道地。”

刘备目瞪口呆。他愣了一会,反倒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笑得喘不上气来,笑得浑身发颤,一头的白发在灯光下簌簌发抖,接着,笑声渐渐变成了似哭似笑又非哭非笑的怪啸,过了好一阵,他才在关羽悲哀的眼光中慢慢的平静下来,却深深地低了头。一言不发。但紧紧的握住腰间的长刀青筋直冒地大手、鼓起的太阳**、咬得紧紧的腮帮,却表明了他心中无比的愤怒。

“主公……”关羽试探的叫了一声。

“还有什么事,你说。”刘备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看着关羽。

“翼德……”关羽欲言又止。

“翼德又怎么了?”刘备不禁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江东军在江夏大败,曹军趁虚而入,黄忠和张率七千人马偷袭了益阳。翼德会合向巨达回兵救援,不料先是殷文临阵投敌。随后殷文又劝降了镇守龙阳地张达和镇守临沅的范,如今翼德和向巨达已经被困在了长沙。”关羽说着,瞟了一眼帐外,从帐门看出去,殷观和糜竺正在远处说着闲话。“翼德还说曹仓舒有可能亲率大军过江,在长沙的曹军总兵力将超过一万五千人。”

“殷文?”刘备恼怒的拧起了眉头。

“嗯。”关羽点了点头,把他刚接到的消息从头到尾给刘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翼德要我立刻接出主公,回军击败法正。他宁愿以身为饵。拖住曹仓舒的精锐,为主公争取时间。”

刘备偏着头。盯着关羽看了半天,满是皱纹的脸皮扭曲着,眼中寒光闪闪,他忽然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会,找到益阳所在,又看了看舞阳。他对关羽招了招手说道:“云长,我们还来得及吗?”

“如果明天就撤出柯急赴舞阳,击破法正军,还有机会守住临湘。”关羽顿了一刻,又迟疑的说道:“至于翼德,恐怕……”

刘备仰着头沉思了片刻:“立刻派人通知翼德,能战则战,不能战就退出长沙,长沙丢了没关系,他不能死。明天……明天攻击一次,能破城则破城,不能破城……”刘备挥舞的手臂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断然决定:“就放弃。”

“诺!”关羽长出一口气,点头应诺。

当天夜里,刘备派人招回了在苗岭准备阻击庞统地赵云,合兵一处,共计一万四千人,凌晨寅时,他早早的让人做好了早饭,让已经节食了好几天的士卒饱餐一顿,天色刚亮就全力攻城。赵云带着三千人马防守西面,关羽带着他的精锐,刘备带着刘封、赵统率领的亲兵,分两路强攻故且兰,头一天刚打了胜仗的雍还没回过神来,根本没想到刘备军的攻势如此凶猛,他聚集起来的那些杂牌军也根本不是关羽、刘封等人的对手,一个时辰后,朝阳刚刚升到东山顶上地时候,城池告破,关羽生擒雍送到刘备面前,刘备亲手斩下了雍地人头,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刘备下令屠城,将城中大户的财物、粮食抢劫一空,随后逃之夭夭。等庞统得到消息赶到故且兰,看到地是一片尸山血海,血红的沅水,残破的城墙、民舍。看着眼前的惨状庞统后悔得直跺脚,没能把刘备留在柯郡是小事,让刘备攻破了故且兰城却是大事,曹冲知道了一定会大光其火。庞统不敢怠慢,留下一些人收拾残局,自己带着人急追,这次他不敢再慢悠悠的行军了,法正手下现在只有七千人,一旦刘备和诸葛亮合军一处,法正肯定不是对手。他一面飞报曹冲和法正,一面带着人猛追,一心要咬住刘备的尾巴,不惜代价要和他硬拼,多消耗刘备一分实力是一分。

不过他打仗虽然比刘备利害,逃跑却不见得是刘备的对手。何况刘备身边赵云和关羽这两员猛将,他追上去虽然打了几仗,却没占到什么便宜,要不是刘备一心只想逃跑,说不定会反过来打庞统一个回马枪。纵使如此。前锋庞羲还是中了关羽地埋伏,所带三千人马死伤殆尽,身受重伤。要不是朱提太守李严带人赶到,亲自上阵击破了关羽的包围圈,他极有可能被关羽阵斩。不过他虽然被救了出来,也没熬过三天,就在刘备和诸葛亮会合的那一天,庞羲伤重不治,一命呜呼。

庞统红了眼,在众将面前声嘶力竭的下达了继续追击的命令。改由刘磐为前锋。带着李严、孟获等人追出了柯郡,一直冲到舞阳南十里地鸭嘴岩,才停下了脚步布下阵势稍做休息,派人前去通知法正和邓艾。

法正持白,邓艾持黑,正稳稳当当的坐在棋盘前,看着棋盘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士载,你这棋路很诡异啊,是不是跟公子学地邪招?”法正落下一子。嘻嘻的笑道。

“公子的怪招多了,防不胜防,我不过是学了点皮毛而已。”邓艾随手落下一子,生生的堵死了法正的活路,然后轻松的拍了拍手,微微一笑,随手端起了旁边的香茶。

法正看了一眼棋盘,立刻瞪起了眼睛:“你……”他无语的片刻,伸手抹乱了棋盘:“不下了。不下了。每次都输给你,没劲。”说着。气呼呼地站起身来,穿上鞋就走了出去。

邓艾笑了,也不去阻拦,他知道法正棋瘾甚大,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又死乞白赖地来找自己下棋。他已经怕他了,所以每一次都要杀得他落花流水,让他到一旁生闷气去,好落得一点轻闲的时间看书。

这次他还没轻闲一会儿,法正又匆匆的进来了,手里捏着一封书信,哈哈大笑:“士载,士元这次吃大亏了,故且兰被刘备给屠了,庞羲也被关羽给宰了,他还让刘备又从柯逃出来了。”

邓艾一听,连忙接过法正手里的急信,飞快的扫了一眼,招起头对法正说道:“刘玄德和诸葛孔明合兵一处,兵力两倍于我,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还是撤吧。”

“撤到哪?”法正笑道。“黄金坳,我已经在那里准备好了工事。”邓艾说着起身,法正点了点头,击鼓聚将。不大时间,曹军全体后撤二十里。在黄金坳挖了十来天土的廖化和帅增一听,连忙出来迎接。他们两当了一段时间的劫匪,抢足了足够的粮食之后就被邓艾派到这里来挖工事,开始还有些不解,以为邓艾是故意排挤他们,现在才知道邓艾早就有所准备,这里才是阻击刘备军的主战场。

邓艾没有休息,立刻由廖化和帅增带着巡视了他们依山而建地工事,十分满意,当时就夸了他们两句。廖化和帅增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谦虚了一番。法正却咂着嘴说道:“你们两个竖子,看不出来还有这本事,这土城建得不错,跟当初的成固城有一比。”

廖化连忙笑道:“法大人,这可不是我们的功劳,是邓大人带来的图纸,也是他亲自设计的,我们不过因人成束已。”

法正有些诧异,看着邓艾笑道:“士载,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手,也是公子教的?”

邓艾一笑:“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将军在军中就专门讲过筑城的事,不过你当时忙着吃酒,没有去听而已。”

法正的脸立刻红了,他低了头捏着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惭愧惭愧,这种丑事,还望士载口下留情,莫要再提。”

廖化和帅增一见,知道这大概不是什么好事,相视一笑,立刻把头扭到了一旁,煞有其事地介绍起城防来。邓艾听他们说完了,这才傲然一笑:“法大人,我们就在这里挡住刘备,看他如何向北增援。”

法正嗯了一声,捻着下巴的几根短须笑了:“这里有士载足矣,可惜将军另有安排,要不然我真想去泉陵看看诸葛孔明究竟在那里屯了多少粮。”

邓艾瞅了他一眼,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放心,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法正吧哒着嘴,不无遗憾地说道:“魏文长这个竖子真是好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抓住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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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三十七节 奇功

刘备见了诸葛亮,并没有如关羽、赵云担心的那样暴怒,而是十分平静,平静得几乎没什么话。他很简单的问了几句这里的军情,然后就接过指挥权,让诸葛亮回泉陵去运粮。这里本来有些存粮,但一下子来了一万多大军,自然不够用了,所以让诸葛亮回泉陵大本营去取点粮来。

诸葛亮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一切事情,立刻带着夫人和几个随从还有几十个亲卫赶赴泉陵,一路上他一言不,坐在车中沉思不语,就连夫人黄月英都摸不清他在想什么。连着赶了三天路,他带着人赶到了离泉陵五十里外的紫溪,天色虽然还早,他却出人意外的在紫溪扎下了营。月亮升起的时候,诸葛亮拉着夫人出了营帐,踞坐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上,手里捏着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水里划弄着,水波荡漾,水中的月影也全碎成了银鳞一般,闪烁不停。

“夫人,岳父大人在襄阳还好吧。”诸葛亮忽然偏过头来,看着黄月英的眼睛说道。

黄月英笑了,诸葛亮自从离开襄阳之后,从来没有问过她的父亲黄彦直的事情,不过这不代表他不知道,他手下有人专门收集襄阳那边的情报,再上次襄阳盛会,泉陵也有不少商人去过,其中就有诸葛亮派去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父亲的情况。但他既然问了,她当然也得答。

“还好,父亲……没有答应曹仓舒的邀请,一直没有出仕。”黄月英拈起一块石子,扑通一声扔进水里,溅起几点水花,荡开一圈圈的水纹。她看着远处的一茎水草,微笑着说道:“父亲就象那根草一样,一直生活在官场的外围,就算有什么风波。到他那里也淡了。我黄家虽然不能象庞家蔡家那样跟在后面沾曹仓舒的光,不过也没有落魄,父亲来信说,他过得很安稳,还是象往常那样,天天和庞德公、水镜先生他们闲谈。”

“且!”诸葛亮不屑的哼了一声:“曹仓舒既要立不世之功,却又不知尊崇这些隐士高人。器量实在有限。”

黄月英无声的笑了,却没有答话。只是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向诸葛亮靠了靠,轻轻地将头倚在诸葛亮的肩上。诸葛亮似乎有些烦躁,身子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让开,他吹着冰冷的河风。却敞着锦裘,任凭寒风吹得衣襟猎猎作响。

“我这仗打得不好吗?”诸葛亮深深的低下头,将头埋在两膝之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一丝压抑的愤怒。

月英淡淡的说。诸葛亮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她又说道:“也不好。”

诸葛亮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但迷惑不解的眼神却暴露了他地迷茫。

“说你打得好,是因为你凭着三千屯田兵,硬生生挡住了曹军的精锐,挡住了他们南下地道路,为主公保住了撤回来的路。”黄月英不急不缓的说道:“但你没有前进一步,没有大量杀伤对手。让这些人一直盘踞在武陵,一直威胁着主公的安全,这就是不好。”

诸葛亮扑哧一声笑了:“夫人。你以为就凭霍仲邈。就凭这三千只会种田地屯田兵。能和法孝直带领地白虎军、荆山军野战?只怕不够塞人家牙缝地吧。”

黄月英点点头:“这一点我知道。霍仲邈也知道。可是……主公不这么想。”她转过头来。毫不退缩地迎着诸葛亮地眼神。声音里充满地鄙夷:“他觉得他虽然从柯无功而返。却是从庞士元两万多大军地追击下逃生。还在路上击伤对方前锋主将庞羲。这一点比起你缩在堡垒里要强得多。他以为只要他到了舞阳。凭着手中地这一万多人。凭着善战无前地关云长、赵子龙。就可以轻松击破邓士载和法孝直。收复武陵。接应出张翼德。收复长沙。”

“怎么可能?”诸葛亮摆了摆手:“邓士载和法孝直手里有七千人。士元从柯也带来了一万多人。总兵力比主公只多不少。他如何能胜?而且……”他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月朗星稀地夜空:“舞阳地存粮已经大部分被他在柯消耗一空。现在要靠着从泉陵运粮才能满足这一万大军地消耗。就军粮就是个大问题。再说那些益州本地地军队已经被他打得差不多了。现在剩下地这一万多人可大部分是曹军地精锐。不管是从训练和装备来说。都比我军要高出几个级别。又是两面受敌。覆败……不可避免啊。”他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轻得已经是只有黄月英才能听到了。

黄月英没有应他。也没有压低声音。她知道胡济带着人将旁边看守得很好。而且他自己离得也很远。是不可能有人听到了他们说话地。她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可惜主公替士元当了把刀。替他除掉了庞羲这些实力强劲地潜在敌人。打击了益州军。又却还以为得计。真是愚不可及。”

诸葛亮难得地没有反驳她。他双手抱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愣愣地看着水中摇晃地月影。恍然之间有种不可捉摸地虚妄感。自从建安十二年冬天从隆中出山辅佐刘备。到现在已经是整四年了。这四年里。除了最开始地一年还算可以。后面就一天不如一天。先是元直因为他母亲地原因离开了刘备。将所有地重担落在了他地肩上。随后因为在郝**地一场恶战损失折将。功败垂成。再随后孙夫人被劫。关羽失西陵。丢了江夏郡。刚得了江南四郡。日子才好过了没几天。又因为刘备分兵入益州。搞得四郡不堪重负。刚刚有点积余地物资一下子消耗怠殆尽。四郡活生生被他拖垮。形势也一不可收拾。自己也因为马谡地事而失去刘备地信任。终于站到了一边。

如今曹冲已经入了长沙。要想再将他赶出去何其难啊。只怕这一仗打下来。曹冲在江南就有了立足点。长江天险从此丢失。那么刘备还有转机吗?向南入交州?只怕孙权不会答应。就算答应了也没有用。曹冲不会放着他在交州安睡地。一定会穷追不舍。一直追到大海之滨。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可是这位小曹将军的名言。

刘备没前途了。他不听自己的劝告,急于求成。到了这一步,不过是垂死前的挣扎而已。那么自己呢,自己将何去何从?当初选择他,真的选择错了吗?可是刚刚出山地时候,他是真的很信任自己的啊,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这样。难道真是自己仗打得不好?

他越想越乱,犹豫不决。

黄月英坐在他的身旁,一言不,静静的等待着他自己的决断。夜到中天,风越的冷了。胡济在远处咳嗽了一声。踏着重重地脚步走了过来:“军师,夜深风寒,还是入帐休息吧。”

诸葛亮点点头,直起身来,站在大石上环顾四周,忽然笑道:“这里地势狭窄,进出只有唯一通道,东临水,西临山。还真是个打仗击的好地方。”

胡济闻言向四处看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军师所言甚是,不过这里是我军地地盘,邓士载和法孝直正在和主公对峙,他可没胆子派出人到这里来打埋伏。”

诸葛亮哈哈一笑,跳下大石,伸手扶着黄月英下来,然后牵着黄月英的手,慢悠悠的朝大帐走去。进帐之前。他有意无意的看了看紫溪东的山林。眼中精光一闪而没。

紫溪东的山林深处,胡子拉碴地魏延拄着长刀坐在大石上。看着对面的李维,一副不可能的表情。李维翘着二郎腿,一始既往的不正经,他嘻嘻的笑道:“你别不信,我李元基地消息什么时候出错过。我可告诉你,快马今天上午就到了,蒋公琰正在准备大批的粮草,只等诸葛亮回到泉陵城立刻起运。”

“他就算要运粮,也没必要让诸葛军师亲自回来啊,那里战事正紧……”魏延虽然已经在刘备手下没呆几天,却对诸葛亮印象不错。“这个你别问我。”李维直摇手:“我只知道诸葛亮带着他老婆和几个随从回来了,总人数不过一百人,你要是不想立这功,我这就赶回泉陵城把我的人手拉出来,就凭这些侍卫,还不够我吃的。”

“你别扯了。”魏延咧着大嘴笑了:“我潜行千里,跑到这里来却看着你特选虎士去拿下诸葛军师?那我还不如用这把公子给配的神刀抹了脖子算了。***,我好容易才等到这么个机会,怎么能让给你。不过你放心,你给我送消息,我不会忘了你的,等将来到公子面前报功的时候,我一定将你带上。”

“好说好说,既然如此,我就回城等你的消息,城中还有三千兵,你要是想取城,可以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先把那几个主要地部将给干掉,好让你再立一功。”李维说着,哈哈大笑,起身急行几步,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牛逼,真是来无影、去无踪了。”魏延拍着大腿赞了一声,对旁边的乐说道。

“文长,我们怎么办?”乐兴奋的说道,虽然在征求魏延的意见,可他那兴奋的样子却分明表露着他不可抵制的要冲上去生擒诸葛亮的想法。

“玄玉,你说这诸葛亮是哪门子疯?”魏延有些不解的说道:“他居然只带一百人就敢走这五百多里路,还宿营在这四不靠的紫溪,他为什么不赶到十里以外地黄田铺去休息,或连夜赶回泉陵城?”

“你想什么呢?这是他们地地盘,能有什么事,他当然带少点人,走起来也快点。”乐有些不解的看着魏延,从夷陵出来已经快一个月了,躲在这山里也有好几天了,想着偷袭泉陵,一直没找到机会,这好容易来了机会了,他反倒犹豫了。

“太反常了。”魏延摇摇头:“太反常即为妖,这里面恐怕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

“你说,会不会是我们暴露了踪迹。他来诱捕我们来了?”魏延抬起头,眼睛盯着乐,这些天一直潜伏,身上带地干粮虽然不少,却不敢浪费,一直省着吃呢,搞得魏延的脸都瘦了一大圈了。下巴也尖了,眼窝也陷了。

乐愣了一下。略一思索又说道:“文长,按理说我们潜行千里,走漏风声在所难免,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他是来诱捕我们的,我们也无处可逃。与其被他们大军围住,不如冒险出击。我军精锐,如果能一击而中,再迅攻击泉陵城,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要不然我们呆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总不能再退回夷陵吧。剩下的那点军粮可不够我们回程的。“回去当然是不可能的。”魏延摇了摇头:“公子现在应该正在长沙全力围歼张翼德,这个时候如果让刘玄德进驻泉陵,只怕公子的计划要落空。我们就算拿不下泉陵,也要赶到临湘去挡住张翼德的退路,当然能拿下泉陵那是最好地了。刘军的军粮大部分都在泉陵,一旦拿下泉陵,我们就断了他的子孙根,他兵再多也凶不起来了。”

“呵呵,正是如此。”乐眉开眼笑。一点也不觉得魏延说的事有多难,好象本来就应该如此是的。他们俩合作时间比较长了,相互之间配合也比较默契,当下商量好了方案,由一个人带五百人下去拿诸葛亮,另一个带着剩下的五百人作为后备部队。

乐要去诸葛亮,可是被魏延拒绝了,两人争了一阵,乐到底没争过魏延。不管怎么说。魏延是正将,他是副将。真要较起劲来,他还得听魏延的。

魏延拍拍乐地肩,一句话也没有说,带着五百人直扑紫溪。他在紫溪东岸打量了一下,没没看到有桥。他生怕去探路耽搁了时间,又怕水深不能过,稍一犹豫的时间,他地亲卫队率张焱已经跳下了水,直向对岸走去,河水将将能没到他的脖颈。

“大人,水不算太深,应该都能过。”张焱一边说着,一边将溪边的一棵大树干抱起,扔到河中,自己跳下水,推着树干走到最深外,单手握住了树干。魏延一见涉水能过,也不再想其他的心思,直接穿着铁甲就下了水,身边的士卒紧跟着他的步伐,一个接一个地跟着他潜入冰冷的水中,有些个子略小的,就扶着张焱手中的树干,在其他的帮助下游了过去。

直到所有地士卒上了岸,张焱才从水中跳出来,精神抖擞的站在魏延面前。魏延满意的拍了拍张焱的肩膀,指了指前方的军营,弯着腰侧拖着长刀飞奔,张焱带着侍卫紧紧相随,三百步的距离转眼即到。离营盘还有二百步,守营的士卒已经现了他们,急忙敲响了报警的战鼓。魏延见已经暴露,也不再隐藏身形,一声令下,手下士卒四处散开,呐喊着分成几路攻入了营帐,抡起长刀见人就砍,一心要在敌人的援兵赶到之前掌握住形势,拿下对方主将。

杀声四起,胡济一边指挥着士卒上前阻拦,一边派人通知诸葛亮先走。魏延就在胡济身前不远,听到他地叫声,冲着身边的张焱使了个眼色。张焱会意,带着三个侍卫突然力,舍了身边的士卒,直奔胡济杀来。胡济大惊,一边大叫着一边急步后撤。不料张焱脚步极快,手中长刀翻刀,连进七步,斩杀七人,冲到胡济面前,一刀将胡济斩杀。

片刻时间,诸葛亮的几十个侍卫就全倒在了血泊之中。

形势出人意料的顺利,顺利得魏延都有些不敢想象,预想中的敌人伏兵根本没有出现。当他站在诸葛亮的大帐前时,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张焱一刀劈开了帐门,诸葛亮衣衫完整,正坐在灯下看书,黄月英坐在他对面,正在摆弄一个襄阳刚刚行的浑天仪简易模型。见魏延进来,诸葛亮波澜不惊,只是看着魏延的铁甲微微皱了皱眉,放下手中地书,背负双手束手就擒。

魏延反而有些愣住了,稍一愣神之后,挥手命令侍卫上前将诸葛亮绑了,他也顾不上诸葛亮有什么计谋,反正你已经落入我地手中,就算有诡计,老子一刀砍了你,也算是除了刘玄德一条手臂。他带着人押着诸葛亮夫妇匆匆回到了树林里,和还在紧张防备可能出现的伏兵地乐会合,将情况一说,连乐都有些不解,这功劳来得也太容易了,容易得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魏延和乐商量了一下,用诸葛亮随身带着的军师中郎将官印伪照了一份公文,派几个机灵的士卒扮成刘备军士卒进入泉陵城去见蒋琬,假说诸葛亮在半路上偶染风寒,不能及时入城,而刘备正在舞阳急等,大军很快就要断粮,要求蒋琬立刻运送大批的粮草出城。蒋琬接到公文后有些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诸葛亮得了什么风寒,以至于这几十里路都赶不回来,但从公文上又看不出任何破绽,除了公文不是诸葛亮亲笔所书之外,其他的纸张、印信一切都是真的。再说诸葛亮的公文也偶有其他人代笔的,所以蒋琬也没有太生疑,第二天就派糜芳带着两千人押着大批粮草出了城。出城不过二十里,糜芳就在城西中了魏延的埋伏,两千人被魏延斩杀过半,糜芳受伤被俘。然后魏延又与城中的李维里应外合,轻松拿下了泉陵城,蒋琬被擒。

过程轻松得魏延等人一直都象是在梦中,直到坐在泉陵城诸葛亮的府中,他们还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一边互相质疑,一边火向长沙的曹冲出捷报,我等已经拿下泉陵城,即刻北上攻击临湘,切断张飞退路,请将军放心。

泉陵的失守,不仅魏延等人意外,就连正在舞阳和邓艾等人打得热火朝天的刘备也觉得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他愣了半天,还是不能相信泉陵已经失守,而且连诸葛亮和蒋琬都已经被擒了。这……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了。

不管是不是不可思议,泉陵的失守彻底将刘备送入了深渊,庞统得知魏延拿下了泉陵之后,笑得丑脸开了花,他立刻向泉陵靠拢,让开了刘备南撤的退路,同时命令刘磐与邓艾合力全力夹击刘备。刘备在关羽的劝说下,终于放弃了北上救援张飞的打算,凄惶的带着人突破刘磐的阻击向郁林郡退去,邓艾与刘磐紧追不舍,连战连捷,斩数千,一直追到了郁林郡界,遇到了关平等人带着人马前来接应,这才停下了脚步。此时庞统已经拿下了零陵全郡,派张任带四千人马留守泉陵,自己带着人马和魏延回击临湘,四千大军兵临城下,廖立不敢出战,只得据城而守。

张达、范面对着张飞派来的劝降使,面色惨白,茫然无措,使面色倨傲,下巴抬得高高的,颐指气使:“将军大人说了,只要你们献出龙阳城,他可以既住不究,你们官复原职。如果你们还执迷不悟,城外一万大军即刻攻城,随时将龙阳踏为平地,到时候你们再想求饶可就迟了。”

使鄙夷的看了一眼呆的二人,又接着说道:“你们不要指望曹军来救你们了,乐进部已经被打残了,根本没有能力来救你们。曹冲的主力还在东岸和向将军对峙,根本不知道张将军来了这里,等他们赶到这里,张将军正好可以以逸待劳,好好的收拾他们一下,不过你们只怕没有机会再看到了。”

第六卷 风乍起 第三十八节 龙阳

范强和张达相互看了几眼,犹豫不决,他们被张飞的积威所制,从心眼里有些惧怕和张飞面对面,正因为如此当初他们才向乐进请求要镇守龙阳,而不是领兵参战,没想终究还是躲不过去,他们躲着张飞,张飞却找上门来了。

“我们……”张达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由自主的伸伸脖子咽了一口唾沫。

使者见他们心动,便放缓了口气说道:“将军也知道你们是迫于兵势才投降曹军的,比不得殷文那竖子,只要你们愿意悔过,将军一定不会追究你们的过错,将来还会在主公面前为你们开脱。现在机会就放在你们面前,你们不要再犹豫了。你们跟随将军多时,应该知道他的脾气,万一让他等急了,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不好办,又能如何?”殷文冷笑着,扶着腰间的长刀,慢悠悠的走了进来,往门口一站,侧了侧身子,张雄阴着脸,一步一步的踱了进来。

“玉章!”范强和张达一惊,跟着又是一喜,连忙迎了上去。殷文淡淡一笑,伸出右手介绍张雄道:“有教二位知晓,这位就是平狄将军的长子张雄张中郎,现在是曹将军帐下骑卫,听说龙阳危急,将军派张中郎火速来援。亏得是来得快,要不然,又得见一丑事。”张达见殷文语气中充满不屑,不由得满面羞惭,他连忙解释道:“玉章,你这可就错怪我们了,我们哪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小人,只是……兵情实在紧急,不得不……用个缓兵之计,这不是就等你们来吗。”

殷文笑了,他放松了脸皮。上前搂住张达和范强的肩膀,拍拍他们笑道:“将军也说二位不会做出这等事来,我却还是不信,现在看还是将军看人比较准。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二位君子之腹了。说的也是,乐将军这么信任你们,将手下的精兵都交给你们带了,你们哪里会做出这等不智之事。你们放心,我们是第一批援兵,乐将军随后就到,曹将军也在往这边赶。很快就能将张飞斩杀于龙阳城下,你们以后就可以安心睡觉了。这缓兵之计用得好啊,这次打完了,将军一定会重赏你们的。”

张达和范强一听,顿时冷汗直冒。不错,他们手下是有两千兵,但除了亲卫是他们自己的,其他的都是曹军,只怕就算他们降了,这些曹军也不会听从他们的命令。到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样地事情还真难说。乐进不可能对自己这么放心,一定在这两千人里安排了人手防着自己变心。

“玉章说得正是,我们就是等着你们来呢。”范强堆着一脸的笑。讨好的对殷文说道,转过身来一把将张飞的使者从席上拉了起来,推到一边,然后哈着腰对张雄说道:“张大人,请坐。”

殷文暗自撇了撇嘴,背着手晃到使者面前。呲了呲牙,咧嘴一乐:“回去吧,还傻站着干什么呢?实话告诉你,这里有两千五百人,城外还有两万大军正飞速赶来,我倒要看看张飞怎么取龙阳。你们军粮用完了吧?是不是看着龙阳城有粮,想来捞点便宜?”

使者面色煞白,还没有来得及回话,殷文忽然瞪起眼睛喝道:“你回去告诉张飞。有我殷玉章在。他休想踏进龙阳城一步。滚——”

使者如逢大赦,连忙向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张雄叫了一声:“等等。”

使者连忙站住了。回过头惊恐地看着张雄。张雄笑着对范强、张达说道:“二位虽然用地是缓兵之计。可外人未必知晓。这与敌交通之事。传到将军耳中只怕对二位前程不利。你们看……”

张范二人一愣。看了看张雄。又看了看使者。然后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快步走上前去。张达用力将使者摁倒在地。范强唰地一声抽出长刀搁在使者地鼻梁上。雪亮地长刀一下子映亮了使者慌乱地眼神。

“对不住了。借你鼻子一用。”范强恶狠狠地说道。一用力。一声惨叫。使者地鼻子被他割落在地。鲜血泉涌。使者痛不可当。拼命地挣扎着。张达松开手。使者捂着脸。狂奔而去。洒下一路地血迹。

“大人。我等确实是缓兵之计。”范强还刀入鞘。陪着笑说道。

“请大人明察。”张达接着躬身施礼。

张飞见到被割了鼻子地使者。怒不可遏。立刻发动了对龙阳城地进攻。他分出三千人在龙阳城东南十里处地大南湖设下伏击。阻击来援地曹军。自己带着七千人发动了猛烈地进攻。龙阳城小。池浅城低。根本不需要什么大型攻城器械。凭着云梯就可以登城而上。在张飞发力猛攻之下。龙阳城就如大海上地小舟。随时都可能倾覆。幸亏这里是屯粮重地。乐进特地留下了两千人。又让范强、张达二人抓紧时间进行了修缮。再者他们割了使者地鼻子。知道和张飞再没有讲和地可能。也拼出老命。鼓起勇气。指挥着手下地士卒顽强抵抗。全力防守。

张飞亲自到阵前督战,发起一波波的攻势,他知道曹军离此不远,一旦等他们赶到城下,自己可就没有了退路,就算撤出战场,也会因为粮草地问题溃不成军。虽然使者说曹军的第一批援兵已经到了,随后乐进和曹冲也能赶到,可他在没有接到阻击部队的消息前,他只把这个当成殷文的恫吓之词。有向朗带着四千大军,就算曹冲知道了自己的目的,他赶到这里也得一天之后。

而有一天地时间,他足够拿下龙阳城。一旦拿下了龙阳城,他就可以将大军缩回城中固守,只要有粮食,龙阳城就是坚城一座,凭曹冲的一万多人根本拿不下龙阳。拿不下龙阳,他就不能向南进军,主公那里就多一分安全。用向朗的四千人,再加上三千阻击的兵力。他就是要换曹冲一到两天的时间,要拖住曹冲这一万多人。

他本想用兵势威逼着张达二人交出龙阳城,没想到张雄和殷文来得这么快,居然破坏了他的好事。可是这也没有关系。凭着他手中的这七千精锐,拿下龙阳城还是没有问题的。

在张飞地全力督促下,七千人发动了潮水般地狂攻,他们不停息地冲上城头,和城上的曹军厮杀,以命换命,不惜代价消耗城中地防守力量。以期尽快拿下龙阳。张雄坐镇在城头,指挥着殷文等人厮杀。双方的士卒都红了眼,用鲜血和生命争夺着每一寸城头,双方伤亡都在急剧上升,短短一个时辰,曹军损失七百多人,张飞损失近两千人。

“大人,张飞的攻势太猛了,我们的伤亡太大,再这么下去。我们可有些吃不消。”趁着张飞部撤下去调整的空档,殷文喘着粗气,带着几个侍卫匆匆走到张雄面前。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抹了一下脸。一下子将白脸抹成了红脸,面色狰狞之极。

“无妨,打退了这一轮急攻,张飞至少在半个时辰之后才能组织下一次进攻。”张雄摆了摆手,浑不在意:“让人整理城头的尸体,将所有能用地军械都收集起来备用。”

“大人。我们这边也顶不住了。”范强、张达也赶了过来,两人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对方的血,反正看起来就是个血人。他们的眼神有些散乱,看样子被张飞这一轮猛攻打得有些怕了。要不是张雄逼着他们割了使者的鼻子,说不定他们又得动投降的心思。

“二位不用担心。”张雄站起身来,指着隐约传来急促战鼓声的东南方向:“你们听,大南湖方面已经打起来了,我估计是乐将军赶到了。乐将军是步卒都赶到了。曹将军的骑兵也就不远了。你们听说过曹将军的龙骑吗?”

范强、张达摇了摇头。

“哈哈哈……”张雄放声大笑。豪爽的笑声充满自信,稍微驱散了些他们心中地紧张。张雄用手指了指城下的士卒笑道:“曹将军的两千西凉铁骑在长阪坡追得刘玄德一万大军望风而逃。在合肥城下击溃了孙仲谋两万主力,在西陵城击杀打得关云长丢盔弃甲,对付城下这点乌合之众,还不是信手拈来?你们放心,这里离黄家湖不过百里,铁骑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到时候张飞想跑也跑不了,你们二位在此拖住张飞,正是奇功一件呢,将来将军一定会重赏二位地。”

范强、张达听张雄这么一说,也有些放心。他们跟着嘿嘿干笑了几声,然后很小心的说道:“大人,我们得罪张飞不浅,他恨我们入骨,对我们防守的城段攻击很是凶猛,我们的人手伤亡太大,大人是不是补充一点人手给我们,也好挡住张

张雄笑了笑:“二位莫慌,张飞时间不多了,他下一次进攻不会再象现在这样分成两面进攻,估计集中兵力攻击一面,到时候我看他是攻击哪一面,再决定将人手投到哪里。”

范缰二人一听,觉得张雄说得有理。他们向东南方面看去,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听到隐约的金鼓声,也觉得有了些希望。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张飞下一次进攻的时候,不要进攻自己地防区,就算一定要面对这个杀神,也尽量往后拖一点。

大南湖畔,乐进指挥着手下士卒在全力厮杀。他跟张飞打了几仗,损失了一千多人,只剩下不足千人的精锐,另外就是三千降卒。不过这三千降卒虽然比起曹军来差得多,但只要不是面对张飞,他们还是有勇气的,在乐进的重赏之下,也奋起精神勇猛攻击,和负责堵击的三千人马打了个旗鼓相当。

乐进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留那么多人守城了,要是这三千人都是自己的老兵,哪里会把这三千人放在眼里,不消半个时辰就能击破他们的阵势,赶到龙阳城下。现在打成了胶着状态,万一龙阳失守,自己可就太丢人了。

“重整队形,攻击。”乐进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对周奔说道:“这次老子亲自上阵,一次要攻破这个破阵。”

“大人,我们的士卒连着跑了四十里了,体力不足。而对方在这里以逸待劳,我们吃大亏了。”周奔皱着眉头。乐进手下地几个中郎将都怕乐进,不敢出言,只有周奔憨直,反倒在乐进面前能够直言无忌。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让张飞那个竖子取了龙阳城?”乐进翻着眼睛,从腰间抽出长刀。龙阳地防务是他安排的,现在出了事。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觉得有些惭愧。龙阳有大批地粮食,万一被张飞占了龙阳,再想把他赶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周奔刚要再说,却见乐进地脸色不好,杀气盎然,知道乐进是真的急了,也不再多说。让人传令给前面领兵的将领,让他们准备再战。乐进等不及了。亲自赶到了阵前,观察阵势。

这是一个很平坦但也很狭窄的地形,北面是宽阔地大南湖。南面是细长的沧水,中间只有宽不足五十步、长却有五百步的一条通道。三千人马阻成了前后两个方阵,牢牢的堵住了这条通道。对面的这个将官颇有章法,他每打退乐进的一次冲锋,就将前面的方阵向后撤一次,由后面地方阵来防守下一次进攻。两个方阵轮换着休息,保持充足的体力。乐进已经攻击了三次,损失了一千多人,却只是前进了一百五十步而已。难怪乐进要急了眼,想要亲自上阵。

“他娘的。”乐进骂了一声,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看来只有硬拼了。他紧了紧手中的长刀,招呼道:“扒皮周,跟着老子冲上去。把对面那个小子的皮扒下来。看看他究竟是什么妖精变的,居然摆出这么个让人憋气的阵形。真他娘的憋屈!”

周奔苦笑一声。正要招呼侍卫护好乐进,却见一个举着令旗传令兵飞马而来,他不由得一喜,连忙扯了扯乐进的衣摆:“大人,好象是曹将军来了。”

乐进回头一看,那传令兵已经奔到他的跟前,他长吁了一声勒住了战马,大声叫道:“将军有令,乐进部让开位置,由铁甲军上前攻击。”

乐进大喜,大声对传令兵叫道:“将军到了何处?”

“将军离此五里,马上就到。”

乐进一听不敢耽搁,他知道曹冲地手下全是骑马的,铁甲军虽然是步卒,但也有马代步,这五里的距离转瞬即到。他立刻命令手下让到一边,让出了中间地通道。队伍刚刚整好,曹冲带着三千铁骑已经赶到了阵前。郝昭飞身下马,带着八百铁甲军跑步前进,三百多步的距离,他在行进过程中组成了攻击阵型,带着凛然的杀气,如同一只无坚不摧的利剑,势如破竹的杀进了阻击部队之中。

铁甲兵还是老规矩,前面一排刀盾,后面两排长戟手,再后面是两排弓箭手,互相掩护,通力合作,手中利器杀伤力惊人,身上的铁甲却有些刀枪不入地感觉,一个个板着脸不带笑容,酷劲十足,在郝昭的指挥下向前猛攻,攻击力自然不是乐进手下那些疲兵可比。

负责阻击的将官一看铁甲军的凶样,看看他们步步紧逼,如汤泼雪的前进速度,再看看他们身后曹冲率领的两千已经整好了队形,随时准备冲锋的铁骑,长叹一声,知道自已能支撑的时间实在有限,立刻派出传令兵通知张飞。曹冲亲率铁骑已经赶到大南湖,估计最多一个时辰,自己这里就会崩溃,请将军速作决断。

张飞得知曹冲这么快就赶到大南湖,知道向朗没有做到他的承诺,根本没有守住三天,甚至连两天都没守住,要不然曹冲不会来得这么快。他知道没有什么时间了,立刻发起了最后地攻击,自己带着亲卫亲自攻击张达、范强把守地城墙。

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一见张飞亲自上阵,攻城的士卒士气大振,他们暴发出震天地吼声,一个个奋不顾身的踩着云梯向上猛攻,张达、范强却是面色在变,惊慌失措,指挥也乱了套。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张飞在城头站住了脚,并很快扩大了战果。

张雄皱了皱眉头,立刻和殷文带着一直养精蓄锐的五百亲卫骑赶了过去。这些人跟着张合多人,上马是骑卒。下马就是步卒,是仅次于张合的贴身亲卫大戟士的精锐战士,他们一冲上来,长戟如林,连推带啄,一下子捅翻了张飞手下十几个士卒,立刻将局面扭转了过来。

张飞此时正左手长刀。右手长矛,带刺带砍,一边竭力扩大在城头的范围,一边逼视着十步外地正在指挥的张范二人。张达声音颤抖的一声令下,十几个曹军发一声喊,挺手中兵器冲了上来。张飞大喝一声,右手长矛矛头颤动,瞬间从三个士卒胸前划过,接着象长了眼睛似的刺入了第四个曹军士卒地咽喉,这个时候那三个胸甲被他划破的曹军士卒才喷着鲜血。轰然倒地。

“逆贼,还不投降!”张飞左手长刀连闪,接连劈杀两人。他上前三步。瞪着张达舌绽春雷,怒吼一声。吼声如雷,震得旁边的人耳膜嗡嗡直响,张范二人更是面如土色,身体都僵硬了,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长刀。一时吓得连命令都忘了。

“还不投降,更待何时!”张飞再吼一声,再向前三步,蓦然发力向前冲去,手中的长矛如毒蛇一般,直奔范强的胸膛。范强似乎吓呆了,眼睁睁的看着张飞地长矛刺到胸前,却不知道躲闪,眼神里露出无限的惊恐。瞳孔中的矛尖急速放大。

矛尖离范强两尺。张飞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呔!”忽然一声暴喝,一柄长刀在空中翻着滚。呼啸着直向张飞扑来。张飞眼角一挑,手中长矛忽然一抖,象是有生命的活蛇一般,临时转变了方向,矛尖准备的点在长刀的刀身上。长刀发出一声哀鸣,竟被他这一矛临空击断。

“你们傻了,还不砍他。”殷文飞身赶到,一肩撞在范强的胸前,将他撞得斜退了几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殷文自己也翻身倒地。

一见到殷文,张飞立刻红了眼,左手长刀入鞘,双手握矛,用力一抖,长矛抖出一朵花,冲着殷文的胸膛就刺。殷文摔倒在地上,手中又没有兵器,根本无法格挡,只得狼狈的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随手捡起一把长刀,间不容息地砍在张飞刺来的矛尖上。

“当”的一声巨响,他劈歪了张飞地矛尖,长刀也再次脱手。

“逆贼,竟敢背叛我,看老张今天要你的狗命。”张飞恶狠狠的骂道,再进一步,持矛再刺。

“法克!”殷文脱口骂了一句从曹冲那里学来的粗话,仰面倒在地上,飞起一脚踢在张飞的矛柄上,矛尖被他踢得向上偏了些,险险从他的面门刺过,在他地面皮上留下一道血痕,顿时血流如注。

“杀!”张飞长矛也不收回,顺势回抽,长矛象一只铁棍,狠狠的砸在殷文挺起的胸腹之间,差点砸在殷文的子孙根上。殷文如遭重击,一下子吃劲不住,只觉得胸骨好象都裂开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痛难忍,嗓子一甜,一口鲜血涌了上来。

“逆贼,让你背叛我!”张飞吼叫着,将长矛当成铁棍又一次狠狠的抽了下来。他对殷文恨之入骨,要不是殷文在兰溪南岸那么快的投降,他又如何会被张合打了个半渡而击,一下子折损三千人,并且从此步步落后。殷文的投降是他这段时间霉运的开始,他对殷文地恨,比对张达、范强二人地恨还要强上几分,如今见到殷文,不将他活活抽成肉酱,如何能解他心头之恨。

殷文再次被张飞的长矛狠狠抽中,他再也忍不住胸口翻滚地血气,一口鲜血脱口喷出。就在那一刹那间,殷文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死死的抱住了张飞的长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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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风乍起 第三十九 血口

张雄随后大步赶到,一见殷文被张飞连抽两矛,口角全是殷红的血迹,他立刻红了眼,对着呆立在一旁的范和张达大喝一声:“一起上!”手中的长戟带着凛冽的风声,已经向张飞的前胸刺去。范被张雄这一声大喝给惊醒,他看着张飞的暴虐,想起当初在张飞手下所受的屈辱,不由得浑身冷,蓦的从胸膛里憋出一声嘶吼,紧握手中的长刀,一跃而起,抡起长刀就向张飞劈了过去,看他那势头,似乎恨不得一刀就将张飞劈为两半,才能解心头之恨。

张飞不屑的冷笑一声,抖动手中长矛想要格挡,不料殷文却死死的抱住长矛,他一下了没有抖开,转眼间张雄的长戟已经到了跟前,范的长刀带着啸声也砍到头顶,他吃了一惊,拖着长矛急退两步,张雄长戟嗤的一声刺入他的胸甲,却只刺进一个矛尖,后劲已完。范的长刀刀尖也从他的胸甲上一划而过,出刺耳的刮擦声,带起一溜火花,劈开了两片甲页。

张雄见一戟落空,勃然大怒,咬着牙抽回长戟抖手再刺,范却一步落空,落在张飞的面前,单腿跪倒。他也来不及爬起,借着身体前冲的劲头,长刀划了半个圈,恶狠狠的冲着张飞的双腿又砍了过去,根本不给张飞反击的机会。

张飞无奈,再退一步,让开张雄和范的联手攻击。他气沉丹田低吼了一声,双手用力,竟将长矛带着殷文给举了起来,凌空舞动。殷文抱不住长矛。顺着矛柄就滑了下来,正好落在张飞的后背上,他的视线已经被鲜血糊住,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顺手就搂住了张飞地脖子,两条腿晃了半圈,转过来盘在了张飞的腰间。

张飞大怒,抡拳正要去砸殷文的双腿。张雄的长戟再次刺到,他只得背着殷文,跨前一步,侧过身体以背上的殷文去挡张雄的长戟。同时飞起一脚,狠狠踹在刚要起身的范胸口。

范的胸口仿佛被疯牛撞了一番,一口鲜血喷出,仰面腾空而起,紧接着又被张飞手中的长矛凌空扫中,他在半空中折了个方向,摔出城墙。在落下城头前。他奋力甩出手中地长刀,斩杀一名张飞身边的亲卫,然后重重的落在城下,当场气绝。

张雄本来快要刺中张飞,却见张飞将背上的殷文对着自己,他不免有些投鼠忌器,生怕一招不慎反伤了殷文,连忙用力抽回长戟,就这么一让。张飞已经抢回先机,一矛将范击落城墙之后,矛柄反弹,冲着张雄连刺三矛。

张雄大惊,舞动手中地长戟,硬接了张飞三矛。被张飞强劲的膂力振得气血翻涌,两臂酸麻,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长戟,他大步急退,身边的侍卫一涌而上护在他的身前,挥动手中的长刀大戟冲着张飞乱刃齐下。

张飞一招击杀范,逼退张雄,抢回了先机,声势大振。他纵声长啸。手中长矛象是有灵性一般,如影如随。紧跟着张雄不放,不时的扭动着身体,以背上地殷文为挡箭牌去遮挡曹军的兵刃。他虽然背着殷文,身法却灵活得轻若无物,转眼之间连进五步,再次扩大了战圈。在他的身后,亲卫们组成了一个防卫阵型,紧紧的护住了他的两侧,努力扩大胜果。

张雄见势不好,连声大吼,用力甩了甩手臂,勉力握紧了手中的长戟,咬牙再上。张飞冷笑连连,长矛抖动,转眼间击杀十余名张雄的亲卫,一矛挂在张雄的长戟小枝上,一声低吼,张雄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再也握不住长戟,长戟突手而飞,胸前空门大露。

“大人!”亲卫们急疯了,两个亲卫同时冲了上来,护在张雄身前,他们还没站稳脚步,张飞的长矛已经杀到他们眼前,几乎不分先后在他们地脖子上刺出两个大洞。

“杀——”张飞一声暴喝。退回一步。左手翻过肩一把揪住了殷文地肩甲。用力一扯。殷文双腿用力。拼命地夹住张飞地腰。两人较了一会劲。张飞单手到底没能拉开殷文。而身边地侍卫又生怕伤了张飞。居然没有人敢上前用刀来劈殷文。

张飞体力虽然强悍。可背着一个大活人。时间长了实在影响灵活性。他见扯不掉殷文。气得大喝一声。连步急退。狠狠地撞在城墙上。殷文被他这一撞。只觉得内脏都要被撞碎了。张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玉章——”张雄大急。不顾双手鲜血淋漓。拔出腰间地长刀就扑了上来。他势如疯虎。长刀左劈右砍。斩杀两名张飞地亲卫。紧接着就被另外一个人抱住。两把长刀跟着砍了过来。

“杀——”张雄长刀横拖。刀锋从抱着他地士卒脖子上一划而过。磕开一柄长刀。却被那一柄长刀劈在肩部。他伸手紧紧握住那柄长刀。长刀反撩。锋利地长刀一下子割开了那士卒地胸腹。那士卒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血如泉涌地胸口。再看看张雄手中地长刀。连退两步。翻身栽倒城下。喷出地鲜血将张雄染得满身通红。

“玉章——”张雄见殷文又被张飞在大腿上猛击了两拳。右腿已经扭成了一个怪异地角度。再也盘不住张飞地腰。急得嘶声大吼。回头对还在抖地张达叫道:“你傻了。还不上?”

张达这里才如梦初醒。他抹了一把脸。嘴里怪叫一声。拎着刀就冲了上来。搂头就劈。身后地侍卫跟着冲了上来。张飞见张达也上来了。更加着急。反手揪住殷文地肩甲再次力。想要将他揪下来。殷文已经神智迷糊。他不知从哪儿生出来地力气。两手死死抱着张飞。张开嘴冲着张飞地耳根就咬了下去。

“哈——”张飞痛得狂吼,抬手甩出长矛,双手揪住殷文地腿,全力向后再撞。长矛如电,飞过十步的距离,一下子将正要冲过来的张达透胸而过,强劲的冲力带得张达连退两步,这才看着胸口的矛尾,张开吐出两口鲜血。翻身栽倒。

殷文被张飞又撞一次,鲜血从他的鼻子里挤了出来,他再也抱不住张飞,撒手松开。靠着城墙软软的滑倒在地。张飞一手捂着喷出血箭的耳根,一手夺过一把长刀,回身恶狠狠的看着已经倒在地上地殷文,高高的举起长刀。

就在长刀快要落下的那一霎那间,他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似乎浑身的力气都在转眼之间流失了,眼前地一切都摇晃起来。连脚步都站不稳了,他前后晃了两下,无力的松开了手,长刀“当郎”一声落地,他勉力想站稳身体,却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好象踩在云堆里一般。

耳边的血箭透过手指喷出,形成一篷血雾。张飞松开手,将满是鲜血的手伸到眼前。却觉得眼皮很重,怎么也看不清自己的手,他忽然咧了咧嘴,张口出一声狂吼,重重的仰面栽倒在地,沉重地身体撞得城墙都似乎晃了一晃。出“嘭”的一声巨响。

张飞死了。

正在搏杀的双方士卒一下子都呆住了,气势如虹的张飞亲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骁勇的张飞居然死了?这怎么可能?就连张雄都有些不敢相信,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了看倒地的张飞,再看了一眼倚着城墙,嘴角挂着血丝,眼睛都睁不开了,却似笑非笑的殷文。忽然打了个激零。他脱口大叫一声:“张飞死了……张飞死了……”

双方士卒都被他这一声给惊醒过来,曹军士卒愣了一下。顿时欢声如雷,士气高涨,而张飞地亲卫却一下子士气丧尽,被曹军杀得步步倒退,他们甚至连张飞的尸体都不知道去抢,慌慌张张的退了下去。张雄一把拉过一个传令兵,大声吼道:“快,给我沿着城墙跑,就说张飞死了。”

传令兵愣愣的点点头,转身跑了几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张雄,再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张飞,灵光一闪,立刻沿着城墙飞奔,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张飞死了……张飞死了……”

很快,张飞阵亡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龙阳城,带着士卒已经攻上了城墙地向条一听,立刻傻了眼,他还有些不相信,仔细看了一下张飞主攻的方向,现张飞的战旗已经不见了,这才相信了曹军的传言,他不敢再战,带着人匆匆的退下城去。

张飞部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向条刚刚收整好队伍,还没来得及撤退,两千西凉铁骑已经杀到了城下。向条二话不说,立刻放倒大旗,投降了。

阎行和庞德带着铁骑正准备从向条背后展开冲杀,一举击溃他的后阵,却见他投降了,都有些不惑不解,在情况未明之下,他们带着铁骑从向条部的两侧一扫而过,轻松的削下了一层,这才远远地兜了个圈,在远处重新摆好攻击阵型。

向条见铁骑一个冲锋,就将自己地两翼削去一层,杀伤不下五百人,心惊胆战,不敢再战,他立刻派出人举着白旗赶到阎行、庞德阵前,表明降意。阎行和庞德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这里,曹冲也赶到了城下。

曹冲也不敢相信,直到张雄出城告诉他张飞已经死了,这才恍然大悟。

张飞静静地躺在城墙上,耳边是一滩已经凝结的血迹。随行医匠正紧张的救治殷文,殷文受伤很重,却奇迹般的没有晕过去,反而清明起来,他看到曹冲大步走过来,想要说两句话,却只是扯动了一下嘴角,想抬起手行个礼,能动的却只有两根手指。

“玉章,别动。”曹冲大步走到殷文的跟前,蹲下身子轻轻的擦去殷文嘴角的血,转过头对满头大汗的医匠说道:“他的伤势怎么样?”

医匠擦了擦额头斗大地汗珠,紧张的回道:“将军,殷大人的伤实在太重。他的大腿骨折还是小事情,更重的是他的肋骨断了五根,其中至少有一根还刺入了肺脏,恐怕……”

曹冲一抬手,挡住了医匠后面的话,寒声说道:“没有恐怕,必须救活他,他没事,你们官升三级。赏万钱,他要有事,你们一起陪葬吧。”医匠吃了一惊,他们跟着曹冲这么久。从来没有看过曹冲这么凶狠的说过话,刚刚擦过的汗珠立刻又涌了出来,比刚才更大,更圆。

“玉章,没事地,你一定要撑住上,我还要给你升职请爵呢。”曹冲郑重的对殷文说道。殷文嘴角挑了挑。勉力露出一丝笑容,轻轻的点了点头。曹冲站起身,刚让开地方,几个大汗淋漓的医匠立刻冲了过来,将殷文团团围住,小心地商量着救治的方法。

“将军,长史急报。”一个传令兵飞奔着上了城楼,冲到曹冲面前单腿跪倒,双手高高举起一封画着三道砂的急件。曹冲看着急件。却没有伸手接过,他紧紧的盯着急件上的三道红印,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三道红印,那就是最紧急的标志,能有什么事是最紧急的呢?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过急件。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的拆开急件,打开雪白的宣纸。他快的扫了两行,一丝笑容从他的嘴角延伸开来,慢慢的漫延到他整张脸上,刚才的紧张一扫而空。他哈哈大笑,快的将急件看完,又从头再看了一遍,这才略带着些得意的对围在一旁地众将说道:“诸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魏文长奇袭泉陵成功,庞长史他们已经控制了零陵。现在正兵临湘城下,让我们围歼完张飞之后赶去会合呢。哪位将军愿意辛苦一趟,赶到临湘去帮庞长史拿下临湘,立这最后一仗?”

众人一听大喜,都忘了要请战,相互看了看,提了半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曹冲微微的笑着,转身走到张飞的尸身面前,随手将手中的密信扔在张飞的身上,以一种嘲讽地口吻说道:“你自视甚高,想要以一已之力拖住我的大军,却没想到刘备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早就逃得远远的,根本连长沙的地界都进不了。唉,你还算好的,总算死在长沙了,他就惨了,这辈子恐怕连长沙也看不着了,当然更不能指望回他的涿郡了。”

建安十六年冬十一月中旬,曹冲率部在龙阳城围歼张飞军,张飞战死,向条投降。随后曹冲挥师南下长沙郡治临湘,长沙太守廖立见大势已去,无奈之下出城投降,曹冲全取长沙郡,十二月初,法正、邓艾传回消息,他们追击刘备到始安县,与来接应的关羽军相遇,双方血战数次,各有胜负,随后刘磐部因急躁冒进,在阳朔山中了关羽女儿关风的埋伏,损失惨重,三千人马只救出来五百多人。因兵力不占优势,地形又不熟悉,粮草运输线太长,他们已经退回始安固守,请示下一步行动。

曹冲有些恼火,刘磐多次因为要和刘备拼命,不太把军令当回事,这次终于把三千亲军全折了。他和庞统商量了一下,觉得以目前地情况,再深入郁林郡作战对已方不利,趁着现在还没有吃大亏,先把阵势稳定在始安一带也是好事。随即他传令邓艾法正,由邓艾暂领刘磐所部,率许仪、张卫两部驻守始安,法正和刘磐回临湘述职。

十二月底,法正和垂头丧气地刘磐回到了临湘,一见到曹冲,刘磐就跪倒请罪,曹冲狠狠的骂了他一通,抹去了当初还是刘表封地将军,降为校尉,让他回襄阳面壁思过。刘磐对官职倒是不太在乎,只是他生怕曹冲不再让他去打刘备了,想说又不好意思,只是腼着脸不走。曹冲又好气又好笑,挥挥手骂道:“你既然不想走,就不要走吧,跟着我做一段时间亲卫,等回襄阳了再去领兵。”

刘磐大喜,美滋滋的出去了。既然曹冲还让他领兵,那就是还能有机会再去要刘备的命了。这段时间先后跟着庞统和法正、邓艾打仗,他算是领教了什么叫作兵法,以前自己在长沙攸县也打得有声有色,不过跟这些人一比,自己的招法就太糙了,只能对付那些粗人,所以太史慈一来自己就吃瘪,原来还是用兵思路上有问题。他吃了这次亏,原先的骄狂一下子收敛了好多,决定回去之后静下心来学点兵法。

见刘磐走了,曹冲骂了几句,回过头来对一脸坏笑的庞统说道:“士元,你这次不仅把刘备赶出柯,还清除了益州的势力,说起来我应该奖你才对。可是如果奖了你,这些手脚就太明显了,所以你还是要受点委屈,这兵暂时不能带了,还是回来做我的长史吧。”

庞统哈哈大笑:“将军放心,这点事我还是看得明白的。再说了,打仗这种事,我本没有太大的兴趣,还是留给别人去做吧。关中的情况如何了,这里的战事暂时要告一段落,你是不是也应该回邺城一趟了?”

曹冲点了点头:“关中的战事据说进行的很顺利,虽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但应该近期内会有突破。我那兄长一定会回邺城报功的,我自然也要回邺城一趟,你就跟着我再走一趟吧。”

“这是自然。”庞统笑着抚了抚胡须,略有深意的看着曹冲:“这次战事捕获了不少刘备的手下,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安排?”

曹冲笑了:“向巨达父子叔侄都降了,他们是襄阳人,向巨达希望回襄阳经营家业,把两个侄子留下了,我已经答应了他们。至于廖公渊,他原本担任的长沙太守,虽然时间不长,做得还是有声有色,看起来是个做行政的好手,我打算还让他做长沙太守,只是依着我们的章程,这兵权要取消,我打算把汉升留在长沙管兵事,顺便也看着江东的孙仲谋。至于糜子叔,他是大双小双的亲舅舅,又对我们拿下泉陵有功,无论如何不能亏待他,只是暂时没有合适的位置,我打算让他去襄阳和袭肃配合。张达、范战死了,马幼常已经是我的军谋,这次拿下长沙,他也出了不少好主意,是个做参谋的人才。其他的,应该没什么了吧。”

庞统收了笑容,微微的皱着眉,抬起眼皮瞟了一眼曹冲,慢慢的说道:“那将军准备怎么处理孔明?”

曹冲早有准备,他接到庞统的急件,知道诸葛亮被擒的时候,他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这是个大名人,他当然想收归帐下,可是没想到和诸葛亮一见面,诸葛亮却拒绝了他的邀请,要求还回隆中种田去。

“我想请他帮我做事,可他却说想回去种田,我也没办法,只好遂其志了。”曹冲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耸耸肩,摊着手说道。

庞统“扑哧”一声捻着下巴的胡须笑了:“将军轻描淡写的邀请他,一点诚意也没有,孔明能愿意吗?将军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刘备真假还是个皇叔,为了请他还到隆中去了三趟呢,将军一向见贤若渴,却连这一点面子也不给孔明吗?”

第六卷 风乍起 第四十节 虞翻

曹冲颇有点恼怒,他不是没有去请诸葛亮,是诸葛亮不给他面子,居然让他吃了闭门羹,只让夫人黄月英出面接待了一下随行的孙尚香,转话说他想回襄阳隆中去种田。曹冲可没有刘皇叔的好脾气,一时火起,就顺手推舟的出了门,倒是让孙尚香转告黄月英,刘琮在襄阳太忙,希望她回襄阳之后,有空去作坊或者书院帮帮忙,减轻一点刘琮的工作负担。

他吃了瘪,当然不好意思和庞统说,可是庞统并不知情,虽然在笑着说话,可话里透出的意思却是责备曹冲诚意不够,他有些不快的沉下了脸,掩饰的端起茶杯凑到嘴边,借机用袖子挡着脸,瞟了一眼一旁坐着的马谡。

马谡干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未语先笑:“庞长史有所不知,将军亲自登门去请孔明兄,可是孔明兄推说是在午睡,只让夫人出来陪着孙夫人说了两句话,自己连个面都没露,这……未免有些太托大了吧。”

庞统知道马谡虽然原先和诸葛亮关系极好,但现在却是仇人,下意识的认为这里面就有马谡的主意,他哼了一声,都懒得回答马谡,眼睛看着曹冲说道:“将军,燕昭王请乐毅,要建黄金台,周文王请太公,要屈尊前往,将军求贤,也应当有求贤的诚意,要不然怎么能求到大才呢。”

一见他摆开了苦谏的架势,曹冲倒不好再装,他只得放下茶杯,连忙摇了摇手对庞统说道:“士元,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现在孔明是真的不见我,我也没能办法。你和他交情深厚,要不人再帮我跑一趟。如何?”

庞统一听,倒也不再说什么,想一想诸葛亮的脾气,他倒是真有可能让曹冲吃闭门羹,他挠着胡须想了想道:“这样也好。我就去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将军……”

曹冲有些为难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武陵太守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庞统皱了皱眉,刚想再说,见曹冲脸色不太好,也只得罢了。武陵太守就武陵太守吧,也算是两千石的大官了,凭孔明地本事,以后再往上升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怕只怕孔明的意向不在此。不太愿意。

庞统心里也没底,只得暂且应了,他刚要起身离去。蒋干兴冲冲的回来了。一进门,见庞统也在,连忙哈哈大笑的拱了拱手:“士元,有好久没见你了,气色不错啊。”

庞统又好气又笑,见蒋干一脸地兴奋,他笑着说道:“我的气色哪里比得上子翼,我看你眉飞色舞的,一定是说服了孙仲谋来降了?”

蒋干得意的摇摇手:“好说好说。主要还是你们仗打得好,我说话才有底气。”

他这么一说。不仅庞统愣住了。就连曹冲和马谡等人都一起愣住了。听他这口气。貌似孙权是真被他说降了?不应该吧。

蒋干见大家不信。得意地向前走了一步。对着曹冲恭敬地拱了拱手:“蒋干向将军交令。此次不辱使命。说得孙仲谋归降。使者已经在门外待候将军接见。”

曹冲和庞统等人惊讶地互换了一下目光。连忙说道:“子翼。孙仲谋果真降了?”

蒋干重重地点点头。故意向曹冲凑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初到庐陵地时候。孙仲谋并无诚意。经常推托事情忙不见我。就是见了我。也都说些诗文歌赋之类地闲话。要不就打听一些襄阳地奇闻轶事。纯属拿我消消闲。根本没有谈判地想法。直到半月前他接到文长奇袭泉陵、刘备军惨败已经退回郁林郡地消息。这才匆匆忙忙地找了我去。说是愿意归降。派了使者来和将军谈具体地事宜。”

曹冲一听就收起了笑容。微微皱起了眉头。孙权临时起意。看起来是要归降。却没有什么诚意。他根本没有蒋干细谈就派了使者来。有些不太象正常地反应。他正在考虑。庞统扭过头过蒋干道:“子翼。孙仲谋还在庐陵吗?”

“应该还在。”蒋干见他们脸色不对。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又加了一句:“不过只是我走地时候他还在庐陵。现在在不在倒是很难说……”他想了想。忽然说道:“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了。我走地时候。吕壹来送行。好象说过孙仲谋正在收拾行装。”

“哼,使个缓兵之计,想稳住我们,他是去郁林了吧。”马谡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庞统有些诧异的看了看马谡,又低下头想了想,这才说道:“将军,就算他是缓兵之计,我们也不妨将计就计。这次我军虽然大胜,但折损也不少,一时半会也取不了江东,缓上一缓也是好的。他趁着这个时候去打刘备地主意,我们也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整顿一下新得的地盘,以我们的发展速度,他拖的时间越长,对我们来说越有利。”

曹冲也觉得庞统说的有理,孙权这么痛快的答应,却没有什么实际的表示,只是派一个使者来问条件,大概还是急着要去处理郁林郡的刘备。刘备这次虽然大败,但他还有近两万兵在手,又有几员大将,还是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孙权有可能是想趁着刘备落魄地时候吞了他,也有可能是去布置一下万一刘备不服的时候,他要做好准备,防止刘备下他的毒手。这个时候,他自然是要和自己搞好关系,以免两面作战一套稳住了曹丕,让曹丕错失了一次绝好的平定江东的机会。自己不是曹丕,可现在能够避免再接着与江东开战,对自己来说还是有利的。正如庞统所说,襄阳新政的发展速度不是他们能所比拟的,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来说越有利。

“士元说得有理。”曹冲点点头,对蒋干说道:“江东来地使者是哪个?”

“会稽虞翻虞仲翔。”蒋干应道。

“哦。”曹冲应了一声。却对这个虞翻没什么印象,他虽然看过些三国,但熟悉地人大多是曹操刘备方面地,对江东方面地人都局限在周瑜、鲁肃、甘宁、吕蒙等人,对这个虞翻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虞仲翔是会稽大族。精通易经,他写了一本易注,派人送给大儒孔文举,孔文举对其评价甚高。此人少年成名,有高士风范,王景兴为会稽太守,以他为功曹。孙伯符征会稽,他当时正好有父丧,穿着衰到府门。劝说王景兴躲避孙伯符,王景兴不听,战败之后逃入大海。这个虞仲翔随身护送到东部侯官,侯官长怕受牵连,闭门不纳,是虞翻入城劝说,然后才放王景兴入城,直到把王景兴安顿好了,虞仲翔才离开他。孙伯符对他意见很大,但因为他是会稽名士,也不敢怠慢。任命他为功曹,备极礼敬,不过心里却不以为然。后来因为他多次强谏,惹恼了孙伯符,将他外放为官。孙仲谋统事之后,以他为骑都尉,又因为他说话不动听,将他贬到丹扬泾县,西陵之战后。才将他调回身边。这次派他来,估计又是受不了他的高士脾气,趁机把他赶走了。”

庞统一边笑,一边将这个虞翻的事情地说了一下,好让曹冲有个心理准备,这个虞翻可是个有脾气的,不要一见面就搞得不痛快。

曹冲听得津津有味,连忙让人去请虞翻,马忠听了。连忙起身去请。过了一会虞翻还没来。却听得门外一阵喧哗。曹冲有些不解,刚要让人去问。马忠屁颠颠的跑回来了,一脸的兴奋:“将军,将军,快来看,那个虞仲翔正在练矛呢,耍得可好看了。”

曹冲等人一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连忙起身出门。一出门,就见一个中年男子,手持一支长矛,将一个虎士逼得步步后退,典满正冷着脸,紧握着刀柄看着场中,一副随时准备下场的架式。一转眼看到曹冲等人来了,连忙松开刀,大喝了一声:“住手,将军大人来了。”

正在围观的虎士们一看,连忙转身行礼。那中年男子也停住了脚步,顺手将长矛交到那个狼狈不堪的虎士手中,哈哈一笑,拍了拍手,大步走上前来,典满一见,连忙抢在了他的前面,警惕的瞪着他,手已经按上了刀把,随时准备拔刀杀人。

“哈哈哈……典校尉太紧张了。虞翻只是想给曹将军行个礼,并无其他恶意。”虞翻站住了脚步,仰面大笑。

典满有些尴尬,见虞翻只是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这才向后退了一步。曹冲呵呵一笑,上前拱手道:“仲翔先生是个名士,想不到长矛却使得这么好,我手下这几个人,也是军阵中拼杀过来的,没想到居然接不下先生的长矛,真是让人意外。”

虞翻见曹冲满面笑容,一点不快地神色也没有,他也笑着还礼:“将军手下果然真是精勇之辈,说实在的,翻自学矛以来,罕逢敌手,就是我江东善使矛的徐文向(徐盛)徐中郎,也未必能赢得了我,将军这个侍卫能接我十招而不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日,果真是个狂人。曹冲心里暗暗说道。他推开有些难堪的典满,拉着虞翻的手臂就往里走,进了大堂坐下,亲手给虞翻倒了一杯茶:“先生使了半天矛,也该渴了,喝两口茶解解渴。”

虞翻眼中一丝诧异的眼神一闪而过,他接过茶杯,放在鼻端闻了一闻,然后一饮而尽,这才笑道:“久闻将军洒脱,不拘俗礼,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他顿了顿说道:“既然如此,虞翻也就不搞那些虚礼了,敢问将军,这日月星辰却是一颗颗星球,无依无靠的悬在半空,又是如何解释?”

曹冲大汗。

他在襄阳陪着伏德和耿纪参观浑天仪的时候说了几句有关天象的事,哪知道却引起了许靖、周群、张裕等人地极力反对,说他对天象的解释狗屁不通,与易经所说不符,与圣人经典说的也一点搭不上边,一时惹恼了他。特地准备了好几天,然后在襄阳书院的论坛上讲了一次太阳系地九大行星——特别讲了地球、月亮、太阳之间的关系,解释了月食、日食的起因,因此在襄阳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那些精研易经、天象的儒生们对他的理论瞠目结舌。却又驳不倒他地解释,因此在襄阳月报上成了头条。估计是蒋干把那几期的襄阳月报带到了江东,而这个虞翻正好是个易经大家,所以一见面就要跟他讨论这个学术问题,连他的本职工作都给忘了。

“仲翔先生,这个问题一时说不清楚,我们不妨找个机会再谈如何?”曹冲连忙说道:“先生远来,还是先给先生接风洗尘,然后谈谈孙会稽归顺朝庭的事情。等到了襄阳。见了王景兴、许文休等人,再说这天象的问题也不迟。”

虞翻哈哈一笑:“无妨无妨,他们都辩不倒将军。却见他们也无益。至于孙会稽的事情,哈哈哈……将军不必太当回事。”

这什么话?曹冲和庞统等人一下子愣住了,这名士果然与众不同,一点职业道德都不讲啊。

“这个……嗯咳……”虞翻见他们一脸的讶然,也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打了个哈哈,从随从身上接过公文,一本正经的说道:“会稽郡功曹虞翻,奉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令。向镇南将军大人进言……”

虞翻三言两语,轻描淡写的传达了孙权地意思,反正就是漫天要价,他要做扬州牧,封侯,车骑将军,全权负责扬州地军政,还要世袭,不让朝庭插手。做实际的江东割据者,而他所能答应地就是名义上接受朝庭的统辖。不过这显然不是他的本意,就连虞翻都觉得这是个笑话,没什么兴趣多谈,反倒是对曹冲所说的那种骇人听闻的天象兴趣很浓。

好容易应付了虞翻,曹冲把庞统、张松两人叫到了书房。曹冲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也觉得孙权想得有些太异想天开了,这要是答应了他,就是名正言顺的让他割据江东。这个条件不光丞相府不能答应。天子也不能答应,而且以后将成为曹冲政绩上的一个污点。

“将军。这个条件太离谱了,我们不能答应。”庞统首先说道。

曹冲静静的想了一会,对张松说道:“永年,把那个石凌寒叫过来吧,让他把邺城的情况说一说。”张松点了点头,起身出去,不大一会儿,带进来一个面容清瘦,眼色深沉地年青人来。他冲着庞统等人拱了拱手,规规矩矩的坐在了下首。

张松说道:“他叫石康,字凌寒,是丞相手下谍组中的人,统属郭伯益(郭奕)手下,这次是奉丞相大人命,到荆州来协助将军大人的。”张松看了一眼面露惊色的庞统等人,又笑着说道:“将军已经将他拨到我的手下,协助我收集情报。凌寒,你就将郭大人转过来的关中军情向各位大人转述一下吧。”

“诺!”石康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声,扫视了面色的众人一眼,将关中地情况缓缓道来。

曹丕得到了丞相府拨付的大批粮草之后,利用司马懿的离奸计,挑拨马超和韩遂之间的关系,同时派人去收买杨秋、李堪等人。关中因为这两年一直在打仗,农业收成很差,又没有什么商旅去,经济十分紧张,杨秋等人已经支撑不下去了,一接到曹丕抛过来的媚眼,他们立刻换了方向,暗中和曹丕联系。曹丕接受了司马懿的建议,又将这些消息透露给了马超和韩遂,关中诸将现在关系很紧张。曹丕一方面用粮草收买分化他们,一面又让夏侯渊等人准备大战,就在十天之前,夏侯渊挺进千里,一下子杀到了金城,捅了韩遂的老窝。韩遂大惊,立刻从关中撤兵,马超的侧翼一下子暴露在朱铄、吴质等人的面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就崩溃了,数万大军逃出关中,撤到了凉州武都郡境内,依托羌人躲了起来。曹丕大捷,他在关中打了两年,终于收复了关中。为此他特地传回捷报,要在新春之时回邺城述职。

庞统一下子明白了曹丕地意思,这个时候主将夏侯渊还在金城,曹丕作为监军却回邺城述职,显然是有冒领夏侯渊地功劳的嫌疑。而再配合随后一个消息。他们更能体会曹丕地用意了。

邺城正在流传一个消息,襄阳说曹操应该封王的流言得到了曹操本人的默许,在他地授意下,有几个大臣已经向天子上表,请封曹操为王。天子这次没有大怒,说是正在召集大臣商议,很有可能会同意这个建议。而一旦封王,必然涉及到随后立世子的问题,更何况封王代表着曹操向篡位又进了一步。这个世子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

一想到这个问题,庞统不再多说了,功劳再大。如果不能面呈丞相府也就是一场空。这个时候曹冲再留在荆州打仗是不合宜的,他必须尽快赶回邺城去,以免曹丕在曹操面前占了上风。更何况这次夺取江南四郡的战斗中,益州、荆州军地损失都不小,没有足够的把握在短时间内拿下刘备和孙权,与其在这里耗着,倒不如先和孙权、刘备停战,回去解决了邺城的问题再说。

石康说完了,弓着身子退了出去。庞统看着他那瘦削的身影。忽然笑了:“永年,这个人到这里来,是不是丞相大人的意思?”

“谍组是丞相大人的亲信,只听丞相大人的命令。没有他的首肯,恐怕郭大人也没这么大的胆子将石凌寒派到这里来。”张松笑了笑:“这个石凌寒虽然看起来就象一根木头,但对情报天生有一种敏感,他能很快从各种真真假假地信息中提炼出要害的东西,分辨出哪些信息是真的,哪些信息地是假的。哪些又是收集人员判断不准的。自从他来了之后,我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呢。他虽然没说在谍组中的具体身份,但我想他不会是个级别低的人。”

“既然如此,将军还是回邺城吧。”庞统眨着眼睛笑道:“丞相大人派这个人来,就说明他对将军更有期望,不希望将军在这个时间落了下风。将军虽然这次没有能全歼刘备,但阵斩了张飞,收复了江南四郡中的三郡,基本上已经拿下整个荆州。再加上益州。将军这两年的战绩还是要比大公子强上一些的。只是将军如果不去邺城,这些功绩都是传闻。没有几个人会有切身感受,未必就比大公子地功劳看起来实在。我估计……这次大公子一定不会简单简单的报个功,很有可能还要搞些出花样来,让他的关中大捷看起来更加耀眼。”

曹冲撇了撇嘴笑了一声,他虽然前世没有在官场时混过,可也知道这干的不如说的,远的不如近的,到三国来也有几年了,也见识了不少官场上的规则,这些道理他也是懂的。

“那孙仲谋地事情怎么办?”曹冲挑了一下眼皮,看了看庞统和张松。

庞统笑道:“不管他是真降还是施缓兵之计,总之降表是真的,至于是不是全部答应他的要求,还是部分答应,抑或是一个也不答应,这权利不在将军。将军就说要向天子奏报,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拖上半年一年的。反正他也是要拖时间,我们也是要拖时间,大家各得其所,有何不好。”

“他……能吞并刘备的人马吗?”曹冲有些担心,他虽然知道刘备这个人不是久居人下的人,可现在他已经被自己打得奄奄一息,人马只有两万,地盘不过郁林、苍梧、桂阳,粮草又严重缺乏,连重要的谋士诸葛亮都离开了他,他会不会暂时忍气吞声,接受孙权的条件?如果真是那样地话,孙权地实力就会得到较大的增长,对自己可有些不利。

“将军不必担心。”庞统摇了摇手,很有把握地笑道:“别说刘玄德是一代枭雄,不会久居人下,就算是他被孙仲谋收服了,也无大事,打仗打是实力,仅凭交州、扬州要和益州、荆州较量,他们总之是要稍逊一筹的。再说他们现在都是弱者,如果我们逼得太紧,说不定他们倒真会再次合力。我们放松一些,让他们再斗上一斗,也许对我们更有利有利些。”

“这个时候,他们还能斗?”曹冲笑道。

“将军,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大局眼光的。”庞统笑道:“这两人虽然也算是人中豪杰,但要想做一方霸主,他们显然还不够格,更何况还有将军这样的大才坐镇荆益。”

“马屁!”曹冲哂了一声,再看了看张松,见他点头附议,便笑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准备一下,还有十天时间,我们赶回邺城过年。”

第六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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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一节 除夕

建安十六年冬,除夕夜,邺城铜雀台。

宽大的正殿里,迎面摆着一张巨大的漆案,黑红相间的凤鸟纹流畅婉丽,栩栩如生,却又透着一股子质朴。漆案两旁依次排开几十张案几,穿着朴素深衣的侍女仆人们正忙碌而有序的在案几中间穿行,将一道道美味摆放在案几上。

西侧殿里,曹操的二十来个儿子正围在一起,听着年长的曹丕、曹植等人谈诗论文。曹丕意气风发,他挟关中大胜归来,这些天在邺城出尽了风头,心情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看到雄伟的铜雀台,他诗兴大发,当然泼墨挥毫,作了一首登台赋,用漂亮的隶书写在雪白的襄阳宣纸上,字如游龙,颇见功力,比起以前的书法来,又增添了一份金戈铁马的豪迈之气。他写完后站起身来,撅着嘴吹了吹墨迹,微笑着将宣纸递到一旁偏着头观看的曹植手中:“子建,斧正一下。”

曹植连忙笑着接过宣纸,一边看一边说道:“兄长此言真是折杀我了,你的大作,我如何敢置喙。”曹丕哈哈一笑,上前亲热的搂住曹植的肩膀:“子建,你这可就见外了。要是几年前我说这话,倒有些逗趣的可能,可如今你的登台赋一出,海内风传,我如何敢在你这才高八斗的才子面前托大。我说的可是实在话,你千万不要多心,倒显得我们这一母同胞的兄弟生份了。”

他顿了一顿,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咱那个天才弟弟都说你这文章好,还有谁敢反驳?”

曹植面色一僵,有些不快,却又很快将神情掩盖过去,他用清亮的嗓音吟哦着,旁边的兄弟们一边听,一边低声的议论着。有的暗自称赞,有的侧耳倾听,有的啧啧称奇。

“飞阁崛其特起,层楼严以承天。好,好句。”曹植读完了全文。由衷地赞道:“整篇赋一气呵成,字字珠矶,不过要算最好的,还是这两句,有气势。”

曹丕摇摇头,轻轻的吟道:“见天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新营。建高殿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冲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漳川之长流兮,望众果之滋荣。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子建,如果没有你的这篇赋在前,我地这篇或许可以称得好句,但有你专美在前。我实在是不敢自称,总觉得跟你的一比,我这就成了附骥之蝇了,这人地才力,确实是有天生的。子文的武力,仓舒的天资,你的文才,我都是望尘莫及啊。”

曹植有些意外的看了曹丕一眼,宛尔一笑:“兄长。你这出去打了两年仗,变化颇多,都有些让我不敢认了。”

曹丕笑道:“那你是说我以前不沉稳了?”还没等曹植解释,他又笑道:“不瞒诸位兄弟,这出去做事,方知其难,我现在是深深体会到仓舒的不易了。想想他十三岁就独自带兵打仗,我这点成绩就实在不值得一提了,以往跟着父亲后面也打过不少仗。一直觉得自己对军旅之事熟悉得很。可等到自己独立带兵,方知其间相距不吝千里。子建。你有机会也要出去走走,眼界才能更宽,心胸才会更广,到时候写出来地文章一定会更上一个境界。”

曹植不明白曹丕的意思,只得呵呵的笑了几声。曹丕笑了笑,又说道:“子建,父亲还在书房里吗?这都快亥时了,也该开席了吧,你跟父亲最亲近,是不是进去问问。”

他这么一说,围在一旁的小孩子们都叫了起来:“就是就是,我们都饿了,子建兄长快去问问阿翁,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吵什么吵?”曹彰装模作样的虎着脸,扮出一副凶样出现在门口,一下子把那些小兄弟给吓住了,他一见诡计得逞,乐得哈哈大笑,大声说道:“你们不要急,父亲还在书房里看报,等他看完了,就开始吃年夜饭,今天是除夕,要让你们玩一夜,这才几时你们就急了?”

“子文,不要吓唬他们,大过年的,吓坏了可不好。”曹丕摆出兄长的架子,责怪了曹彰两句,然后又问道:“怎么又有新地襄阳月报来了?”

曹彰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不知道,我又不看报的,哪知道父亲看的是新的还是旧的。”

曹丕微微挑了挑眉梢,看了看四周苦着脸,捂着肚子的兄弟们,又看了看东侧偏殿里正坐在一起闲话的夫人们,转过头对曹彰说道:“子建,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父亲吧,兄弟们可都等急了。”

曹植也觉得有些奇怪,点了点头,跟着曹丕一起走向后殿。身后,传来曹彰爽朗的大笑声和小兄弟们叽叽喳喳的笑声,间夹着一两声惊叫,看样子好玩地曹彰又在把那些小孩子举起来扔到半空中玩耍了。

曹操正戴着夹鼻眼镜,津津有味的看着手中的襄阳月报,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他从眼镜上方瞟了曹丕、曹植一眼:“仓舒回来了?”

曹丕心一沉,满心的喜悦一下子落了个空,一丝失望从他的眼中闪过,立刻又被满脸的笑容遮住了。他连忙笑着上前跪坐在曹操面前,探过头看了一眼曹操手中的报纸,却发现这根本就是一张旧报纸,宣纸的边角已经磨得有些发毛,有地地方还细心地贴着一张纸,看样子是被翻了无数次了。

“父亲,仓舒也要回来吗?”

曹操愣了一下,眉开眼笑:“都忘了告诉你们了,仓舒通过快马传报,说是要回来过年,只是路程紧张,恐怕不一定来得及赶回来。我估计着,他手下的虎士全是骑兵,应该今晚能到地,所以就等他一等,怎么,你们饿了?”

曹丕赶紧笑道:“没有没有,弟弟们觉得有些久了。我是无所谓的,在关中打仗,一连两天不吃饭都是常事的。既然仓舒要回来,等上一等也是应该的。”

曹操看了他一眼。抬手取下眼镜,细心的放进锦盒之中。又将锦盒揣进袖筒,从身边拿起那枝邛杖站起身来,挺着肚子,捏着拳头捶了捶腰眼笑道:“老了,坐得久了,这腰就难受得紧。子建啦,到外面去看看。是不是仓舒回来了,我怎么好象听到外面有喧哗声呢。”

曹植一听,应了一声走出大殿。曹丕满心不是滋味,自己从关中回来,父亲只是很简略的问了一下情况,仓舒从荆州回来,他却因为等他一个人。让大家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感觉,这中间地差距也太明显了。他有些忿忿不平,却不敢在面上,脸上还是堆着笑容,赶上来扶着曹操的手臂。

曹操满意的看了他一眼,用手中的邛杖轻轻地敲了敲青石地板,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他走到廊下,看着台下通明地***和寂寥的夜空。他忽然微微皱起了眉头:“子桓,关中的战事,你估计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结束?”

曹丕一下子兴奋起来,这可是曹操第一次主动问起关中的战事。他想了想说道:“韩文约、马孟起现在已经被击溃,他们的粮草很紧张,不少人的部队已经支撑不下去了,我估计再有个一年,我就能扫清关中,将韩文约和马孟起缚到父亲面前。”

“一年?”曹操有些不信的看着曹丕。

曹丕有些摸不清曹操地意思。究竟是说一年太久了。还是一年太快了,他想了想。试探的说道:“也许……用不了一年。”

曹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直看得曹丕直发毛,这才把头拨扭了过去,看着正急急奔来的曹植说道:“一年恐怕不够吧,现在只是击溃了叛军,并没有重创其主力。韩文约失了金城,成了无根之木,但他远离关中,想要彻底消灭他,还有些难度。马孟起入了武都,他在羌人中威信甚高,听说羌人称之为天将军,恐怕一时也难以解决。要想彻底扫清关中、西凉,恐怕没有三五年解决不了问题。江南在打仗,关中也在打仗,粮草军械等各项物资都很紧张,最近北边又有些不稳,丞相府实在有些周转不过来了。你看……是不是先把战线稳定在关中?”

曹丕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糕,他在打仗,仓舒也在打仗,父亲为什么不让仓舒停下来,而是让他停下来,难道真的如他所猜想的那样,父亲想立仓舒为嗣,不想让自己立太大的功劳,以免抢了仓舒地风头?我是长子,为什么父亲却偏偏为了仓舒不惜放弃自己?

“父亲,这关中的战事正在紧要关头,如果停下来,只怕会前功尽弃。况且,关中战场消耗的粮食……也实在有限,就算停下来,只旁北疆的战事也于事为补,反而会因小失大。仓舒在襄阳有新政,听说赋税丰盈,蔡庞诸族都发了大财,他军中的将士每天都能吃上肉,应该不会向父亲再伸手要钱粮吧?”曹丕斟字酌句的说道。

曹操没有说话,他看着奔到眼前的曹植,有些不快的说道:“你跑什么跑,让人看见,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曹植一愣,不知道曹操怎么突然发了火,他抬起头看了看一脸不快的曹操,又看了看脸上笑得很勉强地曹丕,连忙解释道:“父亲,仓舒已经到了城外,可是他进不了城。”

“为什么?”曹操有些恼了,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门侯说依丞相府的禁令,过了戍时就不能进出城门,现在已经是亥时,所以…“门侯是谁?居然敢拦着仓舒不让他进城?”曹操忽然暴怒,用手中的邛杖狠击地板,发出一连串的响声,“仓舒也是,都是带兵打仗的镇南将军了,这一个邺城的门都进不了,还打什么仗?仲康,你去看一看,将那个门侯给我杀了,带仓舒进来。”

许应了一声,立刻带着几个虎士走了。曹操气得直发抖,急躁在廊下转了几个圈,恍如一头暴怒的困兽。他喘着粗气。吹着胡子瞪着眼睛,吓得曹丕曹植面面相觑,一声也不敢吭。过了不长时间,曹冲跟着许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一见到正在廊下转圈的曹操和呆立在一旁地曹丕、曹植,他大步走了过来。在曹操面前大礼拜倒:“不孝子曹冲来迟,连累父亲大人久候,死罪死罪。”

“你这个蠢材,连个城门都进不了?”曹操恼怒地抬手就打了他一杖,“哪个敢挡你的路,就杀了哪个,这点都不懂以后怎么能做大事?”

曹丕面色大变。他惊恐地看了一眼曹操,连忙低下头,装作没听见。

曹冲也吃了一惊,他在路上已经听许说过曹操因为他被一个门侯拦在城外而大光其火地事情,而且已经把那个门侯给赶回家过年,省得真被曹操给宰了。他在来的路上心里已经有些准备,却没想到曹操会发这么大的火。大年夜的说这种要杀人地话。他连忙膝行上前,一把抱住曹操的腿:“父亲,且莫生气,今天正是除夕佳节,何必为一点小事烦恼。千错万错,都是我地错,请父亲息怒.”

“哼,那个门侯呢?”曹操抬杖又要打,看到曹冲仰起的面孔。又有些下不了手了,他转过头对许说道:“那个门侯的人头呢?”

许还没来得及说话,曹冲连忙说道:“父亲,今日不宜杀人,此人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你?”曹操瞪了他一眼,好半天才平息了怒气:“也好,他既然得罪了你,就交给你处理吧。”

曹冲这才站起身来,扶着曹操向前殿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荆州的战事。当他说到刘备在柯被刘磐打得落荒而逃的时候,曹操终于出笑容:“这个大耳贼。打仗很差劲,逃起命来却是一等一的本事。不过这次逃到交州了,看他还能逃到哪里去,难道要入海做海贼吗?还是想去夷州?”

曹冲笑道:“他就是想做海贼,也没那本事,等过完年,我就回荆州,一定要把他抓回来扔在父亲面前请罪。”

曹操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仓舒,你那里……能不能停一停?”

曹冲有些意外,却没有太多的惊讶,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应道:“一切听父亲安排。”

“嗯,关中要打仗,北疆又不稳,那些乌桓、匈奴、鲜卑人安静了几年,又在静极思动了,我想让子文到北疆去一趟,可是粮草实在应付不了三面战事,所以……”

曹冲一听,立刻笑道:“父亲放心,荆州今年又丰收了,余粮不少,就算今年江南新得地三郡和益州的几个郡需要救济,也还能挤出些粮食,估计再送个五六百万石是没有问题的。等到秋收之后,我还可以再抽出上千石的粮食送到丞相府来。”

曹丕有些忍不住的插嘴说道:“仓舒,成都号称天府之国,汉中又是产粮要地,荆州也是户口百万的富庶之地,我听说你手下的士卒每天都能吃上肉,怎么父亲要打北疆,你才拿出五百万石?”

曹冲回过头看了曹丕一眼,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曹操轻轻地哼了一声,也没有说话,只是翻过手,用他的大手握住曹冲的手轻轻的捏了一下。他们携手进了殿,早就听到传话的夫人们、子弟们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和曹冲打着招呼,曹冲放开曹操的手,走到正被荀文倩等人围在中间的环夫人面前双膝跪倒,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这才直起身来,拉着环夫人地手泣道:“母亲一向可好,儿子在外面打仗,不能承欢膝下,实在是想念母亲。”

环夫人一边开心的擦着眼泪,一边拉着曹冲的手笑道:“傻孩子,我在邺城什么也不缺,有什么好让你担心的,这大过年的落什么泪。你父亲、兄弟,各位夫人们为了等你,肚子都饿瘪了,你过一会儿要多敬他们几杯。”

“那是自然。”曹冲强笑着,将环夫人扶到曹操的一侧位置上坐好,自己坐在她的身旁,那一侧卞夫人坐了,曹丕等几个弟兄坐在她的身边,其他的夫人也各自带着自己地儿子找自己地位置坐下,曹操看着堂下大大小小、男男女女近百口人,开心的大笑。举杯,开始热闹地酒宴。

环夫人饮了几口酒,推着曹冲到曹操的身边去。她现在能和卞夫人平起平坐,已经是心满意足。不敢再有什么奢望,何况自己身边还有五个漂亮的媳妇、准媳妇。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儿子陪着,已经是人满为患了,不想再把曹冲拉在身边。曹冲会意,起身走到曹操面前,和曹丕等人一起向曹操敬酒,然后又开始按顺序给各位夫人敬酒。

一夜欢笑。

第二天,曹冲将曹操地意思告诉了庞统、张松等人。庞统他们也觉得有些意外。让石康去找了一趟郭奕,这才知道并州、幽州都出了事。前些天曹操将代郡太守裴潜召回丞相府任理曹掾,裴潜回来之后,曹操问起代郡的情况,裴潜说代郡地乌桓人不知礼节,以蛮力为胜,宽则骄纵。紧则生怨,新去的太守如果掌握不住轻重缓急,恐怕会出事。曹操当时就有些后悔,可是还没等他想出补救措施,代郡的乌桓人就反了,杀了新任代郡太守,会同鲜卑大人柯比能为患边境,一时边境战火四起,安静了几年的北疆又乱成一团。曹操想要派人去平叛。却因为粮草紧张,抽调不过来,所以才要暂时停下关中和荆州的战事,至少要停下其中一个,才能应付北疆。

庞统沉思了好久,问曹冲道:“将军以为如何?”

曹冲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虽然很想趁势打铁平定东南,可是北疆有事,丞相府一时无法应付三面战事,这也是个实情。我看子桓的意思。是不想放弃这个功劳。既然如此,我只有先停一停了。如果顺利地话。最多一年北疆的战事也该结束了,荆州、益州明年又能有足够的粮食支付战事。停就停一下吧,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庞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将军,这件事不仅仅是江南的战事的问题,如果仅从江南战事来说,我们停上一年两年都没有关系。不管怎么说,刘玄德和孙仲谋要想反败为胜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这件事还关系到丞相大人对将军的看法,他那天发火,是不是觉得将军手段太软,不能应付以后地争斗,如果他有这种看法,这对将军就不利了。关中战事、江南战事,不光是关系到你们的战功,更多的是从中可以看出你们的为政态度,该坚持的时候要坚持,该放弃的时候要放弃,既要让丞相大人觉得将军能顾全大局,又不能让丞相大人觉得将军没有主见,唯唯喏喏。这其中的尺度,就要由将军自己来掌握了。”

曹冲皱着眉头想了好久,他也搞不清曹操在想什么,那天说他心太软,似乎在责备他成不了大事,可是如果坚持要打,只怕又会让曹操不快,觉得他只顾自己的利益,没有放眼天下的胸怀。他现在虽然坐拥荆州、益州这两个大汉国最富有地地盘,可是要想跟曹操作对,显然还不是对手,眼下之见,似乎还是要听话一些的比较好。

“我听说是子文去代郡,不管怎么说,这点忙还是要帮的。”曹冲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庞统和张松互相看了看,都笑了:“将军说得对,丞相是重情之人,再大的战功,也没有兄弟间的亲情重要,子桓公子以为公子是因为战功而受丞相大人看重,其实他想偏了。将军要停下自己的战事来襄助丞相府打代郡,这份胸怀应该才是丞相大人最需要的,将军此时,还是应该以丞相大人的意见为主导,不可自行其事,因小失大。”

曹冲嘿嘿一笑,他也是如此想,本来还怕庞统他们出于他们自己利益地需要,反对他这个想法,没想到他们却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他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全力以赴,助子文立一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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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二节 王侯

曹丕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伸直双臂打着哈欠坐了起来,几声轻脆的木屐声伴着一声银铃般的轻笑,郭女王端着一杯香茶袅袅婷婷的来到他的面前:“夫君可醒了。”

“现在几时了?”曹丕说着,扭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漏壶,吃了一惊,“都午时了?”

郭女王放下托盘,端起茶杯送到曹丕眼前:“夫君一夜未眠,饮酒无数,一觉睡到午时又有什么奇怪的。”她说着,偏着头将托盘放在一边,草草梳就的发髻滑落胸前,出一段修长洁白的脖颈。曹丕看得有一丝入迷,顺手放下茶杯,一把将郭女王揽入怀中,手顺着郭女王微敞的衣襟就伸了进去,在郭女王丰挺的胸前一阵揉捏,很快就感觉到了郭女王胸前的两粒突起。他看着郭女王羞红的脸颊,一时兴起,翻身将郭女王推倒就压了上去。郭女王惊叫了一声,半推半就的倒在了锦被上……

卧房里,春意盎然。

盛装的甄宓拉着一脸兴奋的曹,一边走一边轻声说笑着什么,刚走上台阶,却看到两个侍女正站在门口,面色微红,有些尴尬的看着她。她皱了皱眉刚要询问,却听到里面传出的一阵婉转的呻吟,紧跟着听到曹丕一声畅快淋漓的低吼,她的脸色立刻煞白,一下子捏紧了曹的小手,捏着曹有些吃不住疼的叫出声来。她怔了片刻,决然的拉着曹调头离开。

郭女王面色潮红,软得象一瘫泥一样伏在曹丕胸前,眼睛却得意的瞟了一眼门缝外甄宓匆匆的背影,声音甜得如蜜一般:“夫君,你今天怎么如此勇猛?”

曹丕嘿嘿的笑着,手在郭女王光滑的背上轻轻的游动:“我不是一直这么勇猛吗?”

郭女王抿嘴笑了,她端过已经凉的茶了一大口。撅着嘴凑到曹丕面前,将茶水度到曹丕口中,看着曹丕咽下,这才笑道:“这茶最能醒酒,果真是个好东西。”

“仓舒搞出来地。当然不会差。”曹丕笑了一声,却有些酸溜溜的,想起昨天父亲为了仓舒一人让他们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开席,他心里就不痛快。他沉下脸想了想,忽然又笑了:“不过这次,他却是输了一阵,女王,你知道么,父亲要让子文去代郡立功。却想让我放弃关中,亏得我反应快,没有答应他。仓舒自以为财大气粗。一口答应了父亲五百万石粮食,还说秋后再给一千万石,他也不想想,荆州、益州再富,抽出这一千五百万石粮食也是竭泽而渔,我看他一两年之内,是别想打江东了。”

曹丕越想越得意,不由得笑出声来。郭女王却没有笑,她瞟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曹丕。黛眉轻皱。曹丕见她的神色不对,收住了笑,撑起身子说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郭女王笑了一声,转过头去将茶杯放在案上,又续好了热水,这才端着茶杯转过身来轻轻的笑道:“夫君,关中地战功当然不易,可是如果没有丞相府的粮草接济,你能打赢关中的仗吗?”

“当然不能。”曹丕扑哧一声笑了。他高声笑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次关中为什么能打赢?夏侯叔叔能征惯战顾然是一个重要因素。可是要没有父亲拨过去地三百万石粮食。收买不了杨秋、李堪那些叛逆。我如何能击败韩遂、马超。他们地士兵精悍好战。兵力又相差不多。我们根本不占上风地。”

“既然如此。如果后面丞相府再没有粮食拨给夫君。夫君还能打胜仗吗?”郭女王有些担心地说道:“丞相连仓舒地战始给停了。说明朝庭地赋税确实很紧张。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仓舒停下。集中力量支持子文公子北上平叛。那么他还能有粮支援关中吗?”

曹丕一下子醒悟过来。他想了想又强辩道:“父亲让我去打仗。总不能不给粮食吧?”

“给是要给。给多给少。什么时候给却是丞相定地。”郭女王见曹丕明白了其中地要点。生怕曹丕恼怒。也不再多说。轻手轻脚地替曹丕穿好了衣服。端着托盘退了出去。曹丕怔怔地坐了一会。越想头越大。自己以为得计地。却是个圈套。如果丞相府不再大量拨粮。这关中地仗还怎么打?怪不得父亲说他还要打三五年地。原来是这么个意思。他有些烦燥地看了一眼四周。随即命人备车。决定去找随同他一起回来地吴质商量一下。

吴质一听曹丕地话。也皱起了眉头。他觉得曹丕地决定显然是错了。关中地仗看起来是大捷。其实已经打成了烂仗。西凉军虽然打败了。但他们主力并没有受到重创。现在十几万人散入四方。想要彻底平定关中、西凉。没有个三五年时间根本不可能。如果曹丕趁着曹操让他收手地时候撤出关中。那么后面地仗再怎么打都与曹丕无关。他反正已经有了战功。而且不必为后面可能地战败承担责任。有利而无害。可是要打下去。万一打败了。这战功可就全没了。更关键地是。他在关中打仗。一时脱不了身。那么曹操为了补偿曹冲。必然会在其他方面给曹冲安排美差。曹冲又得了欢心。又得了便宜。却是名实双收了。至于江东。孙权、刘备那两人仅靠扬州、交州怎么可能是曹冲地对手。时间拖得越久。或许对曹冲越有利。

曹丕听吴质也这么说。不免有些急了。他越想越懊恼。越想越郁闷。吴质见他大年初一心情就不好。只得劝道:“公子也不必着急。这也只是我们地猜测而已。说不定仓舒公子放不下荆州。还要回去地。丞相未必会把他留在身边。”

“万一父亲借机把他留在身边呢?”曹丕想起最近邺城传得比较疯的那个传言,心里更急了,万一天子真的封了父亲为王,到时候必然要立世子。父亲一直偏向仓舒,自己这个时候又不在邺城,岂不是被仓舒占了便宜?一旦自己丢去了世子之位,再大地战功又有什么用?再说自己打仗之方面确实和仓舒有不小的差距的,万一战死在关中。那就更亏得没影子了,白白便宜了仓舒。

“封王地事,恐怕一时还决定不了。”吴质摇了摇头,“许县那边的情况我还不太清楚,但邺城这里,却是暗流涌动,我可听到不少反对的意见,虽然他们不敢明着和丞相较劲,但他们咬着高祖皇帝的白马盟不放。丞相一时恐怕也拿不出对付的办法。邺城如此,许县恐怕也会哪些,甚至更强烈一些。天子也不会这么轻易地答应封王,这可是有先例地。”

“你是说封王地事办不成?”曹丕又是开心,又是失望,开心的是仓舒一时占不到便宜,失望地是如果真封不成王,那他也没有机会了。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患得患失,无所适从。

“公子何不推荐仓舒公子去许县办这件事?”吴质忽然灵机一动:“仓舒公子如此顺利,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深受天子信任,才能官拜镇南将军。代表了天子正统,所以在荆州、益州势如破竹,士人大族望风而降。如果现在他去许县让天子请封丞相为王,你说天子会怎么想他?”

“怎么想他?杀了他的心都有。”曹丕顺口说道。刚说完,他立刻明白过来,对啊,让仓舒去许县请封,封成了,天子要恨死他。封不成,父亲恐怕也不会再对他那么看重,正是两头不得好的主意。“季重,高明!高明!哈哈哈……”曹丕哈哈大笑,满天的乌云似乎都一时散去,又是晴空万里。

果然不出曹丕等人所料,春节过后地第一次家庭会议上,曹操宣布了由曹彰为北中郎将,行骁骑将军。以田豫为副出征三郡的事情。同时让曹冲暂领中护军将军,带着禁军驻扎在河间为曹彰后应。曹丕生怕曹操把虎豹骑趁机给了曹冲。立刻提出让曹冲去许县请封的建议。曹操一听,也有些犹豫,他正为这事发愁呢,本想试探一下地,没想到跟上次立丞相一样,又成了僵局。好象除了曹冲,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当然了,他也确实想知道曹冲对这件事的态度。

当曹操笑眯眯的象个老狐狸一样的问曹冲的意见时,曹冲几个兄弟都愣住了。曹丕是觉得事情有些太顺利,曹冲却是觉得有些转折太快,前面曹操还分明有意让他带着精锐去河间,怎么突然之间就又变了主意?

不过面对着曹操笑眯眯的眼神,曹冲心里升起一阵警惕,把快到嘴边的反对意见又咽了回来,他想起在乌林时曹操的怒吼,想起他当时蒙混过关地那个说辞,知道这个时候直接回绝显然不是什么好办法,他点了点头,恭敬的说道:“父亲有命,焉敢不从。”

“仓舒,你说为父要求封王,是不是合适?”曹操还是笑容满面,又转过头对曹丕、曹彰、曹植三人说道:“你们说呢?”

“当然合适。”曹丕第一个说道:“父亲力挽狂澜,要不是父亲东征西讨,这汉室江山早就没了,这么大的功劳不封王什么人才能封王?”

曹彰和曹植却有些迟疑,曹植咂了咂嘴,吞吞吐吐的说道:“按理说,父亲的功劳封个王也是应当的,只是高祖皇帝白马誓言之凿凿,音犹在耳,非刘氏封王者,天下共击之,这父亲要是封了王,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曹彰点了点头,有些为难的看了曹操一眼,他虽然没有开口,可是他的眼神却表明了他附合曹植地意见。曹操也不生气,他抚着花白的胡须,转过头炯炯的看着曹冲,一点也没有老花眼的痕迹。

曹丕等人随即也将目光注视在曹冲身上,看他如何回答。

曹冲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然,他摸了摸头笑道:“你们看我干什么,要我说,封个王也是应当的,那些刘氏子弟,长于深宫之中,养于妇人之手。打不得仗,治不得民,凭着姓刘就能封王封侯,父亲这么大的功劳,却只封了个县侯。确实也有些不相衬。只是这能不能封王,我说了也不算,得看天子的圣意。”

曹操眯着眼睛看了曹冲一会儿,哈哈大笑,他伸过手拍了拍曹冲的肩膀:“仓舒,你说得对,这个啊,要看天子的圣意。你就去许县一趟,看看天子这圣意究竟是怎么想地。”

“诺!”曹冲俯身施礼。

“丞相真想要王爵?”庞统和张松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曹冲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庞统咧了咧嘴,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将军。我就说当初这襄阳会出事,果然就出了事,这个篓子捅得够大地,真该把那个伊籍一刀给宰了……”他刚报怨了一半,又想到传这谣地虽然是伊籍,但出这个主意地两个人一个是马谡——现在是曹冲的军谋,一个是他的好友诸葛亮——现在正在襄阳过年,准备开春的种子,两个都杀不得。只得把话又咽了回去。

张松却是一惊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白了庞统一眼笑道:“封王也好,至少可以试试天子地意思,看看民意。这迟早是要做的,只是时机不太好而已。事已至此,报怨也没有用,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让丞相达成心愿吧。”他觉得反正曹冲要夺嫡的,这件事办好了。也能消了曹操心中对曹冲的疑虑,曹丕就真的没戏了,对曹冲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当然关键是这个王争来之后,必须由曹冲来继承,要不然那就是白忙一场。

“你觉得天子能同意封王?”曹冲看着信心满满的张松。

张松傲然一笑:“这事他说了算吗?”

曹冲和庞统都愣住了,张松这话说得虽然是实情,可是也太猖狂了吧。天子虽然现在没什么实权,可他要是真的不给,你还能拿刀杀他?张松见他们这么看他。又呲牙一笑:“公子何必担忧。有精通帝王之术的士元在,有什么事办不成的。我现在要考虑地倒是公子如何趁着这个机会从丞相手中要点好处。比如那个谍组,我看就应该要过来,那个石凌寒不过是郭大人的一个下属,却有这么大的能耐,那小郭大人岂不是天纵奇才,跟老郭大人一般?”

“老郭大人很牛吗?”曹冲虽然知道郭嘉牛,可说实在地,总觉得有些玄,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说明郭嘉的牛,至少他不知道。

“那当然,要不然孙策会死得那么巧?”张松感慨的叹了一声,由衷的佩服:“郭大人可比汉初三杰的陈平,奇计百出,可惜都是隐秘之事,不为人知。我如果能有机会看到丞相府保存的文案,鉴赏一下郭大人的妙计,一定会茅塞顿开,登堂入室。”

曹冲撇了撇,心道你已经够阴的了,再茅塞顿开,登堂入室,别人还活不活了。不过张松说地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我替老曹办事,是不是也应该要点好处?至少要把在荆州、益州的谍组人员要过来吧,免得不注意的时候被人打了小报告。

“永年说得对,这件事士元要多想办法。”曹冲摆摆手,挡住了刚要说话的庞统,自己轻轻松松的进卧房去了。庞统无可奈何,瞪了张松一眼:“永年,你以为这件事那么好解决?要是好解决大公子会推荐公子去?这事根本就是办成了得罪天子和那一帮儒生,办不成更是既得罪丞相又得罪天子,总之是两头不着好……”

张松翻了翻眼睛:“你不是自吹打仗小意思,帝王术才是你的强项吗?这次有事让你办,你怎么怂了,难不成平时都是吹牛的?”

“靠!”庞统被他一句话给堵住了,无言以对,脱口一句曹冲的口头禅拂袖而去,不理张松了。

“且!”张松笑着回了一句从诗经上就开始流行的口头禅,也自顾自地起身走了。

卧房内,荀文倩和曹冲正在商议这件事。荀文倩觉得曹冲一脸的无所谓不可思议,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能不当回事呢。封王,这多大的事情,会引起多少舆论,造成多大的影响?别的不说,真要是父亲和从伯知道曹冲要去许县为丞相请封王爵,估计他们就得气得吐血,可曹冲怎么看起来跟没事人儿似的?

难道,他自己也有了这个心思?

荀文倩愁眉不展,她一边看着曹冲在逗弄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的大双小双,一边想着说辞,终于等曹冲在大双小双身上沾足了手足之欲,躺回她的身边,荀文倩才压着心头地不快,和声问道:“夫君,你觉得请封地事能成吗?”

曹冲收了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不知道。”

荀文倩没想到他这么回答,一时语噎,想了想又跟着问了一句:“你想这件事成吗?”

“想!”曹冲根本不用考虑,脱口而出。荀文倩地脸色立刻变了,正在替曹冲拔发簪的手一下子僵住了,她努力的压制着情绪的波动,放松了身体,慢慢的吸了口气,取掉曹冲的发簪,扶着曹冲躺下,替他掖好被子,这才自己脱了外衣,钻进被子,偎在曹冲的胸前:“夫君是不是还想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曹冲愣了一下,看了看荀文倩的脸色,忽然笑道:“做皇帝?”

荀文倩有些紧张的点点头,盯着曹冲的眼睛,目不转睛。

“这个暂时还没想过。”曹冲顺口答道,又放松了身体,轻轻的将荀文倩揽入怀中,还没等荀文倩说话,他又说道:“文倩,我知道请封王爵在很多人眼里看来就是要学王莽,下一步就是要篡位做皇帝。可是父亲到了这个地步,进退都不由自已了。我如果简单的反对他,那么他自然会找别人去做,或许事情会搞得更糟一些,与其如此,为什么不把这个主动权抓在我手里呢?”

荀文倩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曹操已经走到这一步,军政大权一把抓,他要篡位固然有难度,但要想退下去任人宰割,恐怕也不太可能。现在曹冲弟兄三人又是如此杰出,这大汉朝的军权已经牢牢的掌握在他们的手中,皇帝要想翻盘确实是没什么机会了。就算曹冲可以效忠天子,那也未必能影响大局,他毕竟首先还是曹家的人,首先要为曹家的利益考虑,要为曹家的安全着想。当初希望能以影响曹冲的方法来挽救汉室,是不是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荀文倩沉默不语,对曹冲的爱抚都没了兴趣,曹冲见她没什么反应,也觉得有些兴趣缺缺,缩了缩身子,钻进被子里不一会就睡着了。荀文倩却睡不着,她看着酣睡的曹冲啼笑皆非,这人倒是看得开,好象什么始无所谓,居然这么轻松的就睡着了。篡逆的大事在他都无所谓,还有什么能让他觉得重要的呢?

她辗转难眠,却一直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正在叹气,却听曹冲忽然笑了:“请君暂上凌烟阁,偌个书生万户侯,做王做侯,真有那么好吗?”荀文倩吃了一惊,侧耳听了听,却只听见曹冲沉稳的鼾声声,她也笑了笑:“又说梦话,什么凌烟阁,又是哪儿的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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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三节 外戚

第三节 外戚

暮春之初,.

官道两旁的树上已经吐出了嫩绿的新芽,长长的枝条在吹面不寒的春风中惬意的摇摆着,拂动着挺立在官道上的一名英武将士的血红盔缨,一万名精悍的将士整齐的官道上,整装待发,几千辆大车满载着军械粮草,静静的跟在队伍,一直延伸到城门口。战马轻轻的打着响鼻,不时的用蹄子刨刨脚下的黄土,希翼着能发现点意外,可惜官道上的黄土夯得很结实,它们什么也发现不了。

曹彰顶盔贯甲,腰里别着曹冲送他的长刀,笑嘻嘻的搂着曹冲的肩,缓步而行。

“仓舒,这次真亏了你,父亲一下子给了我一年的钱粮,我不用一边打仗,一边担心钱粮的问题了。”曹彰感慨的说道:“归得你给了父亲那么多钱粮,要不然,恐怕他也拿不出这么多。”

曹冲咂了咂嘴,有些无奈。老曹太黑了,他上次不过说说漂亮话,结果老曹真跟他要了一千万石粮食,将荆益两州的余粮几乎抽调一空。更黑的是,他居然只给了曹丕三百万石,截留下了七百万石。曹丕在关中打仗,刨去收买那些叛军的花销,最多只能再打半年,半年没有进展的话,估计就玄了。更让曹冲郁闷的是,老曹压根儿就没跟曹丕说这是曹冲支援他的,搞得曹丕现在看到曹冲就不爽,觉得曹冲背着一个大钱袋,却生生的看着他饿肚皮。

老曹的心思曹冲不敢猜,他总觉得现在一天到晚笑眯眯的老曹绝不是个善主。

曹彰见曹冲苦笑,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仓舒,你别傻乎乎的把自己的腰包都掏空了,我知道你在荆州、益州的新政不错,可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么多钱粮拿出来,你自己以后还怎么过?万一遇到个天灾啊什么的,岂不是抓瞎了?”

曹冲笑了笑,推开曹彰的手道:“好了,你别想那么多了。将士们都在等着你,快去吧,小心点,父亲已经说过了,在家为父子,受事为君臣,不得儿戏的。田国让(田豫)久在北边,熟悉那里的形势,你要多向他请教,莫要恃勇冒进。”

“知道知道,你怎么跟父亲一样,唠唠叨叨的。”曹彰嘎嘎的笑了两声,拍了拍曹冲的肩膀:“等我的好消息吧。”

曹冲不想在他临行之际再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也笑了笑,拱手作别。曹彰飞身上了马,带着大军远去。曹冲站在路边,对着随后过来的田豫施了一礼,田豫心领神会,也在马上欠了欠身,缓缓的去了。

“将军,骁骑将军有足够的粮草,又有荀都督为后援,想来是没有事的。”庞统轻松的笑道:“我们还是尽快赶到许县去吧,将军的任务不比骁骑将军的轻呢。”

曹冲回过头看了庞统一眼:“我有士元这样的智谋之士,有什么难的。”

庞统难得的没有吹牛逼,他摇了摇手道:“将军莫要如此说,我现在还没有十成的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到了许县再说吧。”

张松嘎嘎的笑了起来。他这些天心情特别好,曹冲听他的主意,在应下了去许县的任务之后,也老实不客气的向曹操要了些好处,而其中最显著的就是张松得到了许可,看到了郭嘉当年主持谍组的工作时留下的大量文档,再有郭嘉的儿子郭奕郭伯益在一旁讲解,张松玩阴谋的水平又上了一个台阶,用他自己的话说,快进入随心所欲的地步了。最让张松感到意外的是,郭奕居然就是那个在襄阳城让他头疼了十几天的年轻人,两人一见面,张松先是愕然,后是释然,心里那块堵了几个月的石头总算落下了。

…………

“仓舒来做什么?逼天子下旨封王?”荀彧的脸色很不好,身体瘦削,头发干枯,一点光泽也没有。他刚大声说了两句就咳嗽起来,只得停住话,捏起拳头堵在嘴边,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荀文倩心疼不已,连忙上前来替他捶背。

“不用你管!”荀彧有些孩子气的拂开荀文倩的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父亲,你消消气,这不是来跟你商量吗?”荀文倩不忍的又凑了过来,一眼看到荀彧拳上的几丝血迹,不由得大惊失色,一把握住荀彧的手惊叫道:“父亲,不是说只是偶感风寒吗?怎么都咳血了?”

“死了好。”荀彧仰起头,无限悲伤的叹了口气:“一死百了,省得看着我大汉的社稷倾覆,自己却无能为力。”

“父亲!”荀文倩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掏出丝帕擦掉荀彧嘴角的血迹:“丞相大人让仓舒来,仓舒能不来吗?仓舒不来别人来了,这事就好办了?你一世聪明,怎么这时候就糊涂了。”

“我是糊涂了,我老糊涂了,本以为把你嫁给仓舒,能以你的聪明引导仓舒,做我大汉的社稷之臣,再现我大汉的盛世,没想到却助纣为虐,白白的帮了这个负心贼子。”荀彧越说越生气:“天子那么器重他,尚未弱冠就力排众议封他为镇南将军,他要实行新政,哪怕有违我大汉的法令,也一律照准,就是希望能将他培养出来,有了实力才可以压制丞相大人的野心,没想到却替丞相培养出一个马前卒,现在居然到许县来为丞相请封王爵了,你知道天子有多伤心,有多失望?文倩,我看错了你们啊,你从伯也被你们迷惑住了,居然这么久也没看出仓舒的野心,居然还写奏章来替仓舒解释,说什么大汉火德不衰,有将星相助,我看他跟我一样,也老糊涂了……”

荀彧痛心疾首,双目垂泪,两只瘦骨嶙峋的手气得直哆嗦,说一阵咳一阵。荀文倩真是急坏了,她不停的抚着荀彧的背,手中的丝帕染得通红,触目惊心。

“父亲,你能不能听我说两句?”荀文倩急得大叫了一声。

“你说。”荀彧喘着气,背靠着书案,仰着面看着屋顶。

“丞相大人手掌军政大权,仓舒虽然坐镇江南,可是益州新得,刘备尚在交州,孙权还占着扬州,仓舒手中兵力不过三万余,其中张平狄五千人,满奋威四千人,乐折冲四千人,这三人加起来接近总兵力的一半,又都是丞相大人的亲信,仓舒就算有心与丞相大人相违,又有什么实力?只怕丞相不需用一兵一卒,只要一道命令,就能让仓舒手下乱成一团。仓舒为了消除丞相大人的疑心,不惜掏空了益州、荆州的钱粮储备,为什么?不就是怕丞相生疑吗?为什么要怕丞相生疑,不就是因为仓舒一直在表态拥汉吗?你以为他就是想利用一下天子的威信?不错,天子亲口封了仓舒为镇南将军,使持节,又准了仓舒的新政,可是相比较而言,丞相大人的威信比天子的威信实在得多,即使天子不同意,丞相要封,他还能反对吗?”

荀彧被荀文倩一席话说得有些无言以对,他也觉得现在就要求曹冲反抗曹操有些操之过急了。

荀文倩看了一眼冷静下来的荀彧,叹了口气,缓了缓口气说道:“父亲,新政虽然实施了两年了,可是这两年一直在打仗,积余并不多,仓舒手中的实力也有限得很。再说了,说到底他们还是父子,怎么可能说翻脸就翻脸?天子刚刚松了口气,就从襄阳一下子要走五亿钱的财物,还说要修许县,这许县有什么好修的?天下还没有安定,他就想着享受,这让仓舒会怎么想?丞相大人真要把权交出来,天子会放过他吗,会因为仓舒的忠心放过他、放过曹家吗?就算他能放过仓舒,难道让仓舒父子相残?你也要替仓舒想一想,他是大汉的臣子,可也是丞相大人的儿子,大汉以孝治天下,你让他做个逆子吗?”

“不做逆子,难道要做个乱臣?”荀彧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这不是来跟你商量吗?”荀文倩见荀彧气平了些,也微微的笑了一声说道。

“你是意思是仓舒也是被逼的?”荀彧想了想,慢慢的说道。

“丞相大人派子桓去关中,又让仓舒停下江南的战事,支持子文去代郡,你还看不出他的用意吗?”荀文倩心疼的扶起荀彧,换了块干净的丝帕,擦了擦他的嘴角:“仓舒要是听他的话,那子文以后就是他的助力,帮他对付子桓,如果仓舒不听他的话,他就会让子文就会帮助子桓对付仓舒,这是丞相大人安排的后招,要不然他会这个时候提出来要封王?”

荀彧叹了口气,半晌无语。

“仓舒自己什么意思?”荀彧低着头想了一会,抬起眼睛看着荀文倩说道。

“父亲何不问他,他陪着嫂嫂说话也有半天了,你难道不见他一见?”

荀彧沉默了一会,挥挥手对门口的荀小青说道:“去,请姑爷来。”

正在陪姊姊曹秋聊大天说笑话的曹冲很快就赶来了,他一见荀彧的脸色,大吃一惊,顾不得行礼,连忙赶过来关切的问道:“岳父大人,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荀彧淡淡的笑了笑,推开曹冲的手:“不妨事,仓舒,你坐。两年不见,象个大丈夫了。”

曹冲嘿嘿一笑,规规矩矩的坐在荀彧对面,两人静静坐着,互相打量着对方。荀彧脸色忧郁,曹冲却是面带微笑,浑若无事。荀文倩见两人都不说话,不由得嗔道:“不让你见父亲,你天天念叨,见了父亲,你又傻乎乎的只知道笑,有什么想法,还不跟父亲说说。”

曹冲瞟了一眼荀文倩,咧嘴一笑:“我的想法,你不是都知道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荀彧抬起手摇了摇,不让荀文倩插嘴,他眼睛盯着曹冲的眼睛说道:“丞相大人是不是担心功高震主?”

“是。”曹冲很直爽的点点头:“父亲的功劳天下人有目共睹,现在刘备奄奄一息,孙权胆战心惊,关中的马超、韩遂已经是丧家之犬,天下已经粗定。父亲之功,无吝于光武中兴,这个时候如果说不担心陛下玩卸磨杀驴那一套,那纯粹是自欺欺人。”

“担心也不一定要封王,这个是昏招,彻头彻尾的昏招。封王反倒让人觉得他有不臣之心,高祖朝的韩信就是例子。”荀彧缓缓的说道:“大汉火德未灭,这个时候要封王,跟王莽走的路子有什么区别?”

“不封王,那又如何能安父亲之心?”曹冲有些迟疑的说道。

“为什么不做个外戚,我朝外戚独掌军政也不是没有先例的。”荀彧瞟了一眼曹冲说道。

曹冲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做外戚倒不妨是个救急的例子,至少可以把危机可以缓上十年二十年,可是伏皇后还很年轻,我曹家的女儿就是进了宫,也做不了皇后,又如何能名正顺的独掌大权,又不让天子疑心?

“这个你不要急,你先告诉我,丞相大人会不会接受这个办法,而放弃要求封王?”荀彧不紧不慢的说道,看起来胸有成竹。

曹冲摇了摇头:“只是做外戚,恐怕还是不够。父亲虽然疑虑封王会受到反对,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阻力显然不够,不足以让父亲收回成命。”

荀彧紧盯着曹冲:“你不要问别的,先说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曹冲有些尴尬的笑了一声,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我这个镇南将军又要听天子的,又要听父亲的,我能做得了什么主?岳父想必也知道我的手下有一小半人是父亲的旧属,江南还没有平定,这个时候我不听父亲的,就是死路一条,就是有什么想法,也无济于是。”

荀彧沉默了,他低下头想了想:“仓舒,封王的反应太大,很容易引起别人误会,这件事还是拖一拖的好。你在许县呆一段时间,到时候再见见天子,我们再想想办法,你看如何?”

曹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

“镇南将军真是这么想的,他也不赞成封王?”天子回过头,有些不确信的看着面色苍白的荀彧。荀彧点了点头:“不仅是镇南将军不赞成,就是曹彰、曹植也不赞成,丞相大人也担心人心思汉,未必坚决,只是曹家生怕功高震主,要向陛下请个承诺,也是可以理解的。”

“承诺?”天子自言自语的说道,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眼神。承诺个鬼,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他曹家满门,做一个真正君临天下的天子,可是可能吗?时机还未成熟啊。

“他要什么承诺?就是封王?”天子转回襄阳贡来的席上坐好,刚才胀红的脸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封了王,他就放心了?”

“封王之事,暂不可行。”荀彧摇了摇头道,“高祖皇帝的白马誓说得很明白,非刘氏不得封王。但现在一口回绝了丞相,恐怕也不妥当,于今之计,不妨使个拖字诀,暂且先放一放。”

“拖字诀?”天子没听明白荀彧的意思,皱着细长的眉毛探询的看着荀彧。

“陛下,丞相自建安元年封武平侯以来,爵位一直未增,且我朝非刘氏者,县侯已经是最高爵位,不能再升。但丞相大功,又不得不加以封赏,否则难以服众,也让人有丞相已经功高难赏,不得已才要求封王。陛下何不借此机会增其户邑,以酬其功,这样丞相虽然得不到王爵,却也能有所得,必然也不会坚持要封王。陛下还可以同时封赏曹丕、曹冲,这样也可以给丞相一个台阶下,免得丞相面上无光。”

天子偏着头想了想,觉得这倒也是个办法,这样曹操得了实利,但又没有破坏规矩,双方都有面子,应该还是可以妥协的。问题是曹操会答应吗?天子对这个方案还是有点疑惑。

“丞相所惧者,无非是功高震主,生怕交出大权之后性命不保,可是不交权则又于理不合,进则为逆臣,退则为冤魂,此在丞相也是两难之事。何况天下虽然粗定,但离四海晏平,重现我大汉盛世还为时尚早,当初许子将评之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陛下何不让他安心做个治世之能臣呢?”荀彧抬起头,看了一眼沉思的天子,住口不言。

“治世之能臣?”天子喃喃自语,无奈的叹了口气。要说许子将这个评语倒是贴切,就象当初许子将给自己的评语一样,这曹操确实是个能臣,如果真能忠心耿耿,倒真是个堪比霍光的忠臣,可是他能忠心耿耿吗?当初因为做司空不方便独揽大权,逼着朕恢复了丞相古制,却又拿着军权不怕,迟迟不立太尉,现在又觉得小命不保,要封王以安心了。封王就能安心?恐怕他还是试探朕的心思,为下一步做准备吧。

“爱卿以为,如何能才让他安心的做个能臣?”天子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得再向荀彧请教。

荀彧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考虑了好久,才一字一句的说道:“陛下何不给丞相一个名正言顺、有先例可循的独掌大权的职位,让丞相安心的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什么样的职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天子禁不住好奇的问道。

“我朝历来以外戚大将军掌权……”荀彧话说了一半,不再往下说了。天子一下子明白了,他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对,本朝外戚大将军不是一个两个,他们以外戚之尊独掌朝纲,虽然也让皇帝做得不舒服,可比起让人篡了位来,还是要容易接受一点。更何况这些大将军都没有一个善终的,只要他们一松懈,就可以将他们连根拔起,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解决朕和丞相之间的冲突。

可是,皇后怎么办?曹家的女儿会安心做个妃子或者贵人吗?

天子脸色变幻,有些犹豫不决。皇后伏寿自从进宫之后,一直和他相依为伴,相互扶持,现在又要为保住皇位,讨好曹家,要让她退位,实在有些不忍。可是不忍又能如何,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江山一步步的被人压了去?唉,也只有牺牲她了,想必她也能体谅朕的苦心,曹贼已经是风烛残年,最多十年八载的,朕就可以重掌大权了。等到朕夺回了大权,再追封她也不迟。

“爱卿以为,丞相能接受这个办法吗?”天子许久才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悲哀。

“不能。”荀彧坚定的摇了摇头。

天子一下子恼了,不能?不能你说了干嘛。他一下了拧起了眉头,坐直了身子,有些恼怒的瞪着荀彧。荀彧微微一笑,向前进了一步,轻声说道:“陛下,丞相让曹冲来请封,如果陛下就这么退让了,他又如何知道陛下的苦心?这只是最后的折衷办法,能否可行,还要先让丞相知道封王的难处才行。”

“如何让他知道封王的难处?”天子恨声道。

“陛下,臣有一计在此。”荀彧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保证能让丞相知难而退,届时陛下再增其邑,封其子,皆大欢喜。”

第七卷 东南倾 第四节 风波

第四节 风波

天子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荀彧,.上次谣言传到许县,天子急了眼,要召荀彧来议事,没想到荀彧却托病不来,让天子好生恼火。他觉得荀彧自从把女儿嫁给了曹冲之后,态度就变了,变得有些暧昧,变得有些不可捉摸,不再象以前一样忠心耿耿的对他了。

荀彧见天子没有应他,反而用一种狐疑的眼光看着他,不免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他暗自摇了摇头,悲叹天子的不明智。当时只是谣言,什么证据也没有,天子就急匆匆的召人议事,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岂不是太急燥了一点?更何况自己当时确实是病重,到现在还没有复原,天子一点也不怜惜,反而耿耿于怀,一点度量也没有。

这样的天子,真的掌了权,会放过曹家吗?一个疑问忽然冒上心头,荀彧觉得一阵寒意直冲后脑,紧张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天子见荀彧眼神一闪,也惊了一下,连忙收敛了心中的怨气,堆出一脸的微笑:“爱卿之计甚妙,一切都依爱卿所言就是。”他说完了,感觉还有些不够份量,又说道:“朕有爱卿,这心也就安啦,爱卿身体欠差,还为国事如此奔波,朕心甚慰。还望爱卿努力加餐,朕,还有许多事要依仗爱卿啊。”

荀彧连忙谢恩,又说了两句才告辞出宫。临出殿门的时候,他掩着嘴咳嗽了两声,瘦弱的肩膀抖动着,修长的背影看起来什么单薄。阳光下,几茎白发显然特别显眼。

天子暗自叹了口气,荀令君老了,还没到五十岁,就衰弱成这个样子。荀悦已经去了襄阳,如果他再离开许县,自己还能依靠谁?天子忽然感到一丝悲凉,大汉的火真要灭了吗?不是说襄阳书院那边的讨论说大汉的火德没有灭,还有再次中兴的希望吗,怎么忽然之间这火又象是狂风中的残灯,摇晃得让人如此揪心呢。

荀彧出了宫门,看到带着十几个卫士正在巡逻的周瑜迎面走来,刚想上前打个招呼,嗓子里却一阵奇痒,禁不住猛烈的咳嗽起来。周瑜连忙一挥手,让卫士继续巡逻,自己大步走过来,弯了腰,用一种怜惜的眼神看着荀彧轻声说道:“令君,不妨事吧?”

荀彧咳得喘不过气来,只得摇了摇左手,表示无妨。他咳了好一阵,这才喘过一口气来,惨笑着对周瑜说道:“不妨事,多谢周大人关心。”说完匆匆的拱了拱手,歉意的打了个招呼,匆匆的出了宫,上车回府。

周瑜看着荀彧的背影,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正思索着,金祎快步从殿中走了出来,一见周瑜站在那里出神,连忙笑道:“周大人,何事出神啊。”

“啊——”周瑜笑了笑,拱手问道:“德伟这么匆忙,又要出宫?”

金祎笑道:“不出宫,陛下让我来宣大人进殿。”

周瑜一怔,看着金祎的笑脸,连忙笑道:“那就有劳德伟领路。”

天子见了周瑜,直愣愣的看了他半天,直看得周瑜有些不安,才开口叹道:“周爱卿,看到爱卿,就想起故太尉,一晃他已经走了十几年了,爱卿上次回乡,可将他安置好了?”

周瑜连忙点头道:“有劳陛下挂念,臣已经将从伯葬回祖坟,安置在从祖之侧,一切无恙。从伯泉下得知陛下恩情,定当感激涕零。”

“爱卿,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天子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爱卿回舒城,可曾打听些舒城的情况,庐江太守夏侯称年少,可有能力治理好庐江郡?”

周瑜笑道:“陛下,夏侯太守虽然年轻,却精明干练,做事井井有条,宽严得当。臣在舒城数日,听到了尽是夸赞夏侯太守年轻有为的话,如今舒城百姓安居乐业,百业兴旺,民户殷实,百姓们都说是陛下为他们挑了一个好太守呢。”

周瑜顿了顿,见天子听得入神,又接着笑道:“如今荆州、扬州的百姓都在说,大汉朝出了几个年少有为的栋梁之才,这夏侯太守就是其中一个,不过更具盛名的却是镇南将军,年方十六,就立下了如此赫赫战功,实在是我大汉的福气,是陛下的福气……”

天子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打断了周瑜的话:“爱卿,曹爱卿来许县了,就住在荀令君家里,他这次来是为丞相大人请封王爵的,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我大汉的福气?”

周瑜一下子愣住了,他忽地抬起头看着满脸无奈的天子,马上又感觉到了自己的无礼,连忙低下了头,看着天子身上的锦席。他有些紧张,一时没有说话,脑子里快速的思考着天子召他来的意思。天子见他不作声,便又叹了口气:“周爱卿,故太尉当年随侍朕在西京,面对李傕、郭泛的刀剑,也没有皱过眉头,当真是个热血忠臣呢。可惜啊,现在这样的臣子越来越少了。”

周瑜还是不说话,但脸色已经渐渐的白了起来,他轻轻的咬着嘴唇,不自然的捏紧了握在一起的手。天子也不说话了,君臣二人沉默相对了半晌,气氛有些尴尬。

一直站在一旁的金祎忽然轻声笑道:“陛下,忠贞之臣,历朝不缺,只是不到临难之时,不见忠臣之贞罢了。故太尉虽去,可是家风不坠,周大人还是忠心耿耿的,历任卫尉,可没有周大人这样勤勉的。”

天子瞟了金祎一眼,又语重心长的看着周瑜:“爱卿勤于职事,朕也是知道的。只是可惜了爱卿一身文韬武略,却只能替朕看看宫门,委屈你了。”

周瑜心中一动,抬了抬眼皮,微笑着说道:“臣不过是驽钝之才,不堪大用,能任一卫尉,已经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恐出了差错。陛下有镇南将军这样的少年英才,又有何忧。”

“曹爱卿也是忠臣,可是实力太差了,担不起一方重任啊。”天子叹了口气,话中有话。

周瑜笑道:“陛下,镇南将军如今坐镇荆益两州,刘皇叔远遁交州,孙会稽惶惶不安,江南指日可定,镇南将军的实力正是强悍之时,又有什么重任不能担起的。再者镇南将军年少,来日方长,正是陛下的一员虎臣呢。”

天子淡淡的一笑:“爱卿也正是壮年,没想过再去建功立业吗?”

周瑜也淡淡的一笑:“全凭陛下差遣,周瑜愿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天子打量了他一会,接着说道:“曹爱卿忠心为国,只是目前受制于江南,朕欲为他解一分难,想请爱卿去招降孙权和刘备,你看可行否?”

周瑜一听让他去招降孙权,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孙权中了曹冲的离间计,在他背后捅刀子,杀了他的长子周循,他还没找他算帐呢,哪里愿意去招降他,带着兵去杀了他还差不多。只是天子这个意思,显然是想招降孙权的人马,作为牵制曹冲的力量,如果曹冲真是忠臣,他就是曹冲的助力,如果曹冲有异动,这就是插在曹冲背后的一根针,随时可以给他一击。计是好计,只是让自己去做,未免有些难为他了。

怪不得天子前面要拿从伯周忠说事,搞了半天就是要他放下私仇,去招降仇人孙权啊。

“陛下,臣去江东,恐怕镇南将军会生疑吧。”周瑜想了一个比较合理的借口。

“不妨事,如果爱卿愿意去,朕去和曹爱卿商议。”

周瑜只得点头应诺。

曹冲听荀彧说了天子的意思,知道封王一事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什么结果,就把消息传回邺城,告诉老曹难度不小,不过他正在努力,一定不会空手而回。然后就带着人住进了丞相长史在城外的大营,天天没事做就操练人马。

最开心的当然是孙尚香,她住在荀府闷得慌,到了大营里却如鱼得水,平时只看着曹冲他们排兵布阵,如今终于有机会亲手演练。她和曹冲软磨硬泡,终于获得了曹冲的许可,能够带着二百虎士,轮着番的和王必手下的军官较量。那些军官开始还生怕赢了她会让曹冲面子上不好看,手下留着力不敢使,连输了十几阵之后,他们发现了,别说留着力了,就是全力以赴他们也未必是孙尚香的对手,于是一个个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挽回一点面子,天天在大营里打得热火朝天,金鼓齐鸣,搞得城里的天子和百官都吃了一惊,以为有人攻到许县来了呢,一打听才知道,是镇南将军的夫人正挨着个的收拾那些平时鼻孔朝着天出气的校尉、中郎将呢,一时成了许县街头巷尾,百官之间谈笑的最热门话题。

曹冲天天住在营中,但对许县的动静却了如指掌,他甚至到廷尉府去看了还关中狱中的马腾父子。有了曹冲的关照,丞相司直韦晃、御史大夫郗虑都没有太为难他们,除了不能出狱之外,他们一直生活得比较安定,因为长时间不见日头,脸皮都白净了不少。马腾老了,头发全白了,高大的身躯也佝偻了,看到曹冲的时候,伏在地上连声请罪,全无曹冲初次见到他时的豪气。

就在曹冲在许县各家游逛的时候,他听说天子召集百官入朝议事,商议给丞相曹操封赏的事情,他没有提要封王——这个虽然有谣言传过,但请封的奏表没有几个人知道,还是个比较隐蔽的事情——只是说丞相劳苦功高,好久没有封赏了,有悖于朝庭用人的初衷,所以要大臣商议一下,怎么封赏丞相才比较合适。大臣们虽然不知道曹操想请封什么,但联想到他最得意的儿子曹冲现在就在城外的大营里天天操练人马,又有那个谣言在先,他们大致也估计到了曹冲的来意,只是这个话大家虽然都心知肚名,却没人敢说出口,倒是在私下里,一股说丞相曹操意图步王莽后程,要想先封王后篡位的风声慢慢传播开来。紧接着有人开始向朝庭进言,要求严惩那些传谣的人,还丞相大人一个清白。

曹冲当然知道,这些不过是在演一场戏,天子和荀彧导演给老曹看的,就是要让老曹知道,舆论是不利于你封王的,人心还是向着汉室的,你要想篡位,也要好好考虑一下。他也不着急,反正老曹接到他的消息之后,也没有给出回音,大家都在等着事情的进一步发展,看看最后究竟有多少反对力量,然后再做决定。

在双方的纵容下,关于曹操是否应该封王的辩论开始在许县白热化了。曹冲火上浇油,又从襄阳把荀悦、仲长统等人召到了许县,让他们参与到其中,又让王肃充当指挥棒,在许县展开了大讨论,慢慢的把话题转到了功劳大的大臣究竟能不能封王、高皇帝的白马盟现在还有没有必要再遵守下去上。大家都有意无意的剥离了曹操要封王这件具体事情,变成了纯粹的理论探讨。

而真正参与其中的天子、荀彧、曹冲、曹操却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着事态的发展,同时揣摩着对方的真实态度。

这把火,一烧就烧到了建安十七年的六月。

这个月出了一件大事。冀州河间国,孝灵皇帝的老家,因为听说有人要打破高皇帝的白马盟,异姓要称王,有人举旗造反了,为首的两个人叫苏伯、田银,声势搞得还很大,一时间附近州县镇动。镇守当地的监军校尉荀衍一面镇压,一面派人向邺城丞相府告急。

曹操大怒,起用了赋闲在家的曹仁,抽调了一万大军,火速开往河间府。曹仁养精蓄锐了好久,这一次终于又有机会出征,心情畅快的得一塌糊涂,打起仗来也龙精虎猛,没用多长时间就把苏伯、田银的首级送到了邺城。曹操一面将责任推到了荀衍身上,以曹仁代替了荀衍镇守河北军事,一面上表,请天子辟谣,还自己一个清白。

时机成熟,天子终于下诏,宣曹冲入宫。曹冲心领神会,好好准备了一番,带足了刚从襄阳送来的礼物,恭恭敬敬的进了宫。天子特别恩宠,亲自迎到殿门口,拉着曹冲的手,没有带他入殿,却先带着他去参观在宫里的磨房。

磨房里,是一排襄阳派来的工匠修建的水磨。耿纪特地引了一条河水进来,在河边修起了水磨,看过来颇有点工业化的气势。

“曹爱卿,这水磨真是好用啊。”天子很开心的对曹冲说道:“这些水磨修起来之后,宫中的人工费用节省了许多,我听说刘爱卿、蒯爱卿他们都在搞这水磨呢。曹爱卿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曹冲假假的笑道:“陛下过奖,这些都不是臣的功劳,是故荆州牧刘琮和韩暨的功劳,陛下这里不过用来磨麦,在荆州可是用来炼铁的,叫做水排,水排比起马排来,收益在三倍以上,当真是值得陛下当初封他们的侯爵呢。”

“是吗?”天子摆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臣岂敢欺瞒陛下,耿侍中、伏大人在襄阳时可是亲眼看到的。另外蒯大人他们家就有,陛下不妨问问蒯大人就知道了。”曹冲一指陪在一旁的蒯越说道。蒯越连忙上前,绘声绘声的讲了一通水排的好处,然后借机夸了一通曹冲的新政,顺带着夸了一通天子的慧眼识人,当初力排众议,封曹冲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为镇南将军是如何的英明,全然把天子当时是无可奈何这个问题给选择性的忘却了。

君臣同欢,笑声不断。

天子摆宴,众官作陪,享受了一顿御宴之后,众官很识相的退走了。留下天子和曹冲相对而坐。天子喝了点小酒,白净的小脸有些红,两只细眼睛也难得的闪着贼光,平时的衰样荡然无存。

“爱卿,丞相于我大汉有再造之功,比起光武皇帝来也不遑多让,以他的功劳,封他做个王也是应当的。可是高祖白马盟言犹在耳,人心不可强致,此时封了王,只怕对丞相的清名有损,这事……可能还要缓上一缓。”天子看了看曹冲,曹冲微微的笑着,轻轻的点着头,象是在附合,又象是酒喝多了在打瞌睡。“爱卿回邺城,务必要将朕的一片苦心向丞相说明。你曹家的功劳,朕铭刻在心,此生必不负丞相,不负爱卿。等机缘恰当的时候,一定圆了丞相的心愿。”

天子很真诚的指着自己的心说道。

曹冲淡淡的笑道:“谢陛下。”

天子停了停,又说道:“封王的事虽然不能急,可丞相的大功也不能不赏,要不然如何能激励天下的臣民为我大汉效力?这样吧,丞相现在是武平侯,武平原本是个大县,可是中平以来,兵灾不断的,人口耗减,十不存一,实在不能与丞相的大功相应,朕决定将周边的谯县、苦县、柘县一起封给丞相,再从周边郡县移民,补足两万户,爱卿以为如何?”

曹冲心中暗笑,这一个县两个县的,对老曹来说有什么区别?你给也是他的,不给也是他的,这天下虽然名义上还是你天子的,实际上都在他的掌握之下,这不过是面子上好看罢了。老曹现在已经不亲自上阵,这次不封王,估计以后也找不出什么借口来要求封王了。说到底,天子还是暂时把这个危机给解决了,虽然这都是荀彧的运筹之功。他微笑着说道:“臣替父亲谢陛下恩典。”

天子也觉得这有些太假,他对曹冲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实在有些不太舒服,这让人觉得曹冲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明明知道他在装腔作势,却不点破他,以一种旁观的姿态看他表演。他有些不快,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继续装下去。

“爱卿,你少年天才,如今才十七岁,已经是一方重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至少不在丞相之下。朕,对爱卿寄予厚望,高官厚禄都为爱卿准备好了,爱卿可不能辜负了朕的一片苦心。”天子若有深意的对曹冲说道。

曹冲呵呵一笑,依旧向天子谢恩。

“爱卿,你看江南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平定?”天子忽然问道。

曹冲有些意外,天子怎么关心起他的战事来。他瞟了一眼故意一脸轻松的天子,想了想说道:“刘备虽然逃到了交州,但他手上还有些人马,一时之间要想全胜,难度还不小。孙权占据江东已历三世,近二十余载,也是根深蒂固,手下文武齐备,实力也不可小觑,更关键的是怕他们狼狈为奸,勾结一气,合力对抗朝庭。荆州、益州虽然兵精,但因为关中和代郡都在打仗,粮草抽调一空,只怕今冬明春都无法展开攻击,臣估计,至少要到明年秋收之后,才有可能动手。”

“哦——”天子仿佛刚刚明白似的点了点头,他略一思索,好象刚想起来似的说道:“既然一时半刻无法以武力制服,何不说降于他?刘备还是我皇室宗亲,此时穷途末路,说不定还能悔过向善,朕身为天子,也当给他一个机会,这样既可以免于刀兵,又可以解除爱卿的后顾之忧,岂不是两全齐美之事。不知爱卿以为意下如何?”

曹冲早就知道天子在打什么主意,他也和庞统等人想好了对策,在目前他确实动不了手的情况下,拖得一时是一时,就和孙权一边递降表,一边漫天要价一样,反正大家都在拖时间,希望能抢在对手前面喘过气来。既然如此,当然要卖天子一个面子。

“陛下英明,全凭陛下圣断。”曹冲的马屁拍得啪啪响。

天子小脸泛着红光,很开心的笑道:“朕哪里有什么圣断,一切都要借着各位爱卿的努力。”他想了想又说道:“爱卿一时还要为骁骑将军主掌后方,这江南一时半会还回不去,朕倒有个适合的人选,爱卿看看是否恰当。”

“请陛下明示。”

“卫尉周瑜原本就是江东都督,对江东的情况很熟悉,在江东众将之中颇有威信,与刘备也有交情,朕想派他为使,前往江南招降刘备、孙权,为爱卿分忧,爱卿看……”天子很谦虚的征求曹冲的意见,一副你不同意就算我没说的神情。

曹冲犹豫了一下,问了一句:“不知周大人以什么身份去江南?万一他们不受抚,又当如何?”

天子很理解的笑了笑:“江南自然还是以爱卿为主,周爱卿去招抚,是以朕的使者身份,但行事由爱卿予以节制。如果刘备、孙权不受抚,就由他配合爱卿,以武力剿灭之。”天子用力的一挥手,气势十足:“到时爱卿只有‘宜将剩勇追穷寇’了。”

曹冲哈哈一笑,连称领旨。

天子很满意曹冲的态度,他达成了所有的心愿,心情很好,跟着不着边际的又夸了曹冲一通,最后赏了些御用之物,才放曹冲出宫。曹冲捧着这些耿纪从襄阳要来的物事苦笑不得,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自己的,被你硬要过去的,难道经过天子用过就成了宝贝,自己还得拿回去供着?这什么道理啊。

第七卷 东南倾 第五节 吐血

荀不停的咳嗽着,脸色苍白,呈现一种不祥的灰色。荀文倩坐在他的身后轻轻的抚着他的背,揪心不已。曹冲看了他半晌,长叹一声:“岳父,你不要在许县呆着了,去襄阳吧。张大师在襄阳,可以帮你调理一下身体。”

荀一边喘息着,胸口急剧起伏,他无力的靠在了荀文倩身上,强提着精神看着曹冲,半晌才说道:“仓舒,你是觉得我在这里,不方便你行事吗?”

曹冲摇了摇头,他正色说道:“岳父,我有什么事要避着你的,不过是担心岳父的身体而已。你才五十岁,就为国事操劳到这个样子,我怎么忍心。你到襄阳去休养一阵,也看看襄阳的新政,顺便再去看看当年从叔祖和从伯隐居的地方,散散心,等身体好了,再来做事,岂不更好?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不必急在一时。”

荀摇了摇头:“你要我去襄阳也行,不过,我想问问你,这里没有旁人,你给我个准话,究竟是怎么想的?当真是想称王吗?”

曹冲愣住了,他看了一眼荀文倩,荀文倩有些尴尬,轻轻的点了点头。荀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嗓子里虽然痒得难受,却还是用力的憋着,脸色越发的红了,眼神也越发悲伤。曹冲见了,有些不忍,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岳父,我想文倩也跟你说过了。不错,那个谣言虽然是刘备别有用心的传播,但这句话我确实说过,并不是空穴来风。我虽然并非一定要做个王,但我觉得,以我曹家的功劳,做个王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为何为他刘家一家独占?”

曹冲一抬手,拦住了瞪起眼睛想要说话的荀:“岳父大人请让我把话说完。”

荀哼了一声。放松了绷紧的身体,不屑的挥了挥手:“你说!”

曹冲挺直了身子,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仰着头想了片刻,这才炯炯的看着荀说道:“岳父大人。你也知道,我是不太喜欢儒家那一套的。儒家一开口就是三代之治,就是周文王,周武王,就是周公,可是这些时代都太远了,老子对孔子说得好,那些事和人都已经枯了,谁也不知道真假。我们暂且承认这是真的吧。周以封建传承八百年,为什么现在却要刘家一家独大?一个什么也不懂地小屁孩都能封王,为什么父亲为大汉朝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却不能封王?一说到父亲要请封王爵,那些儒生就跳了出来,引经据典说父亲是在篡逆,是在学王莽。不错,王莽是篡了位,可是如果他不是太过迂腐到要恢复周的井田制,他会败亡吗?如果他不败亡,现在的天下还姓刘吗?当初可是有不少饱学之士都投到了王莽的怀抱,为他摇旗呐喊的。”

“你——”荀一下子蹦了起来。手指颤抖着,指着曹冲,脸憋得通红,却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来就猛烈地咳嗽起来,这一次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口鲜血脱口喷出,他仰面栽倒,面如金纸。荀文倩大惊失色,连忙扑了上去。颤着声音哭喊道:“父亲,父亲,你别生气了,你别生气了,仓舒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他是……什么……意思?”荀惨然一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殷红的血从他的嘴角蜿蜒溢出。曹冲皱了皱眉,大步出了门,过了一会儿才又走了进来。荀文倩正手忙脚乱的擦拭着荀嘴边的血迹。抽泣着。一见到曹冲进来,仰起头求助的看着曹冲。

“不妨事。我让人去请太医令吉本了。”曹冲安慰了了下荀文倩,凑到荀耳边,声音不高,却坚定无比:“岳父,我可以向你保证,至少到现在为止,我曹冲没有学王莽的心思。请岳父跟着我去襄阳好好养病,看一看襄阳地新政,有时间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那以后呢?”荀地声音微不可闻。

“以后地事。以后再说。”曹冲弯下腰。抱起荀轻飘飘地身体。将他抱到榻上放好。不大一会儿。太医令吉本冲进了房间。一见曹冲也在。他连忙躬腰施礼。曹冲挥了挥手:“吉太医莫要多礼。还是先请给令君诊断一下为好。”

“诺!”吉本擦了擦额头地汗。定了定神。去查看荀地情况。他正在家中闲坐。被两个冲进门来地虎士架起来就走。吓得他以为哪儿得罪了曹冲。要杀他地头呢。问了一下才知道是荀病重。让他去看病地。

“夫君。你一下子说那么直白干什么?”荀文倩惊魂未定。责怪地瞥了一眼曹冲。曹冲摊了摊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下荀文倩。他本来是想跟荀好好谈一谈地。没想到荀这么激动。差点一下子吐血身亡。搞得荀家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夫人唐氏自然是哭成了泪人。就连一向稳重地荀恽都慌了神。就更别提荀俣、荀诜等人了。至于姊姊曹秋。因为知道是弟弟几句话把公爹气成这样。连话都不好讲了。只好呆在一旁暗自着急。

“好了好了。我也知道你是信任父亲。才这么说地。”荀文倩见曹冲懊悔不迭。也知道他并无恶意。只得轻声安慰道。

“等岳父去了襄阳。我们慢慢再说吧。”曹冲摇了摇头:“让从伯来陪陪他。兴许他会听得进去一点。我说地话。他大概不会听得入耳地。”

荀文倩点了点头,立刻派人去请荀悦。吉本的医术不错,他很快稳定住了荀的病情,开了几贴药,然后对荀恽说,千万不要惹令君生气,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一点。曹冲赏了他,然后又把情况和荀悦说了一下,荀悦捻着胡须,不满的看了曹冲一眼,然后点头道:“好了,你就不用费神了,我会向他解释清楚的。你还是先回邺城向丞相大人复命吧。”

曹冲点了点头,当即留下荀文倩陪着荀,自己带着庞统、孙尚香等人匆匆赶回邺城。七月的天色炎热无比,曹冲坐在马车里,撩起了车帘,和庞统、张松低声商量着回邺城后怎么向老曹汇报工作。这一次在许县呆了三个多月。封王地事没有办成,反而把许县闹得鸡犬不宁,两派不同的意见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争出个胜负来,也不知道老曹会怎么想。

“将军也不必担心。”庞统看着后面车上正在和蔡玑说笑的孙尚香,面无表情的说道:“自从建安十三年丞相败于赤壁,到现在为止,他寸功未立,本来就没有什么理由要求封赏的,更何况还是封王。引起争论也是在意料之中,丞相大人应该不会为此责怪将军。说到底,这次许县的争论到现在为止还是势均力敌。没有形成一边倒地局面,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如果不是将军从襄阳紧急调仲豫先生、仲长公理等人前来论战,只怕现在已经是讨伐声一片了。”

曹冲没有说话,他沉思了片刻,还是没有把握。庞统说得固然有理,可是曹操的心思又有谁能猜得透呢?如果他已经决定了要往篡逆的路上走,那么他这次地任务就算是失败了。不仅没封成王,还搞得风声外,许县地大辩论倒还在其次。河间府的叛乱却有些出乎他地意料,为了这件事,他对荀颇有些意见。荀衍坐镇河北,他如果不私下纵容,河间府的叛乱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影响,这是荀以一族之力向曹操示威,说得好听点是奋不顾身,说得难听点,可就有点不自量力了。曹操一纸令下。调曹仁率一万大军入河间,轻松的就解决了叛乱,解除了荀衍的职务,充分显示了他对军队强有力的控制。

“我们是不是回襄阳比较好。”曹冲若有所思的说道。回襄阳,就算乐进等人不会听从他的跟老曹作对,至少老曹也要忌惮一下,以免闹得父子对抗,让别人捡了便宜。

“不可。”庞统断然否决。

“为何?”曹冲有些不解的转过头来看着庞统。

庞统脸色很严肃,他细细地解释道:“将军。别说丞相目前没有坚定决心。就算是下了决心,他也不会因为将军这件事没有达成目的而责罚将军。对他来说。封王与否并不重要,如今大汉朝的军政大权全在他地手里,封不封王,对他来说就是个名义问题。他更多的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来看看民意,如果反对的人很少,或者根本微不足道,他就会放心的进行下一步。现在反对的人这么多,甚至还有叛乱,他肯定会犹豫。这个时候别人靠不住,只有将军和子桓、子文公子可以相信,他需要在你们之中挑选一个既和他一条心,又有能力的接班人,将军到目前为止还是最受他信任的一个,并没有明确表出反对他的迹象,丞相不会对将军产生疑心,充其量说你事情不得不够妥当而已。你急着要回襄阳去,他反而会生疑。因此丞相不提让你回襄阳,你千万不要主动要求回襄阳,一定要让丞相觉得你和他之间是没有隔阂的,办得成办不成,最多是能力问题,而父子离心,却是心态问题。”

曹冲长长地吐了口气,郑重的看了一眼庞统,庞统肯定的点了点头。曹冲想了好久,也点了点头:“就依士元。”他停了停又说道:“周公瑾带着天子圣旨去招降刘备、孙权,显然没有什么好意思,我不在襄阳,会不会……”

“这个时候,将军不在襄阳才好。孝直聪明过人,他自然会把事情处理得很妥当的。将军在襄阳,反而不好处理。”庞统笑道:“天子那点心思,如果孝直都看不出来,他就不用在镇南将军府呆着了,直接回扶风养老吧。”

曹冲一笑,不再言语。

邺城,城门司马郑纬沉着脸,按着腰里的长刀,一丝不苟的看着手下的士卒检查进出城门的百姓。大热的天,他还是穿得整整齐齐,一颗颗豆大地汗珠从额头滚落,黑色的皮甲晒得烫手,皮甲内垫着的棉布早就湿透,他却若无其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偶尔抬起手擦一擦汗。

“伯纯,这日头太毒了,还是进来躲一躲,喝两口水吧。”长相俊朗的假司马孟黎笑着拍了拍郑纬地肩膀,将一杯水递到郑纬的手里。郑纬扫了他一眼,嘴角出一丝笑意。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又将水杯递给旁边的士卒:“去,给兄弟们准备一点水。”

“诺!”旁边的士卒应了一声,开心的去了。不大一会儿两人抬了一大桶凉水来,里面飘着一只木勺,挨着顺序走到站岗地士卒面前,给每人送上两勺水。那些士卒大口地喝着水,却不离开自己的岗位,只是畅快地抹了抹嘴。出了一丝痛快的神情。

“伯纯,你啊,就是太较真了。”孟黎笑道。扯着郑纬就往回走。“上次仓舒公子回来,你居然连他的车驾也敢拦,要不是公子大度不与你计较,那些虎士能把你当场给撕了。我可听说了,许大人来可不是只传个开门的命令,丞相大人发了火,是让他立刻斩了你的,是公子作主,放了你一马。这次是你好运。下次可未必了,不是每个公子都象仓舒公子一样仁慈的。”

郑纬淡淡的看了一眼孟黎:“子清,过了戍时不能开门,这是丞相大人地命令,我不能因为外面是仓舒公子就违抗丞相大人的命令。这是规矩,你知道不?”

“得了得了。”孟黎笑着摆摆手:“不跟你说了,你郑家的门风就是这样,一根筋。”

郑纬笑了笑,也不生气。正要再说,却看到城外远远地驶来一队人马,当头一匹快马,风驰电掣的向城门奔来。郑纬看了看城门口正在接受检查的百姓,皱了皱眉头,大步走到道中,伸出手示意那个骑士减速。

“吁——”骑士猛的勒住了缰绳,战马长嘶一声,前蹄腾空。借着惯性又向前走了两步。将将在郑纬面前停住,扬起的马蹄几乎要踩到郑纬的肩膀。郑纬大惊。间不容息之间向后退了一步,瞪起眼睛看着那个骑士,刚要说话,却又闭紧了嘴巴。他看到那个骑士的左肩上挂着一个长方形的肩带,上面的标识说明,这是曹冲地亲卫虎士。

虎士不屑的看了一眼郑纬,一脸的戏弄,上次他们跟随曹冲千里迢迢赶到邺城,一路上通行无阻,却被这个郑纬挡在城外进不了城,实在让这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虎士有些没面子。这次他借着机会耍一耍郑纬,就是要出一口恶气。真***反了天了,一个小小的城门司马,居然敢挡着咱家将军的路。

“郑……司马。”虎士拉长了声音,嘲讽的说道:“将军离城一里,马上就到,为了防止郑……司马又关了城门,特派我来通知一下郑……司马。”

郑纬有些恼怒,却不动声色,他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这个虎士不过是趁机报复而已,还没象有些将军地下属动他呢,已经算是客气了。他看了一眼正在驶来的车队,连忙走回城门口,一边命令手下将正在接受检查的人拦在一旁,一边向他们解释。那些百姓一听说是镇南将军小曹公子回来了,都顺从的站在一旁,好奇的伸出脖子看着来路,想看看这位少年才名的天才公子是什么样子。

曹冲的马车缓缓驶进了城门,他撩起车帘看着道旁的百姓,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感受着被人仰视地快意。他一眼就看到了郑纬,那个不让他进城地城门司马。

“伯纯,近前说话。”曹冲向郑纬招了招手。

郑纬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曹冲还记得他的名字,还这么客气地叫他上前问话。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孟黎连忙推了他一把,他才醒过神来,连忙上前两步,拱拳施礼:“城门司马郑纬,见过公子。”

“嗯,伤好了些么?”当时许因为担心曹冲恼火,给了郑纬一脚,踹得郑纬当时就吐了血,所以曹冲问起他的伤势。郑纬也知道许踹他这一脚,实际上是为了救他,倒也不记恨,现在见曹冲问他,心里感到一丝暖流,连忙应道:“不妨事。已经好了。”

“那就好。”曹冲没有多说什么,挥了挥手,命令进城。等他走了好远,郑纬还站在路旁,看着远去的车队出神。孟黎笑着拍拍他说道:“伯纯,我看公子对你的印象不错。还记得你的伤势呢,要不你也别当这个城门司马了,跟着公子去江南吧,说不定也能立一大功。到时候带着我去,也让我沾沾光。”

“且,你别做美梦了,好好看你的城门吧。”郑纬笑着拨开孟黎的手,转身走了开去。

曹冲进了城,让孙尚香等人去见母亲环夫人。他自己带着庞统去见曹操。曹操正穿着轻薄的纱衣,半敞着怀由两个侍女打着扇,依然觉得热。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见曹冲进来,他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放下手中公文,笑着对曹冲招招手:“来,坐。”

曹冲笑着,从案上拿起一把蒲扇,轻轻地给曹操扇着,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父亲,这次事情没做好。给搞砸了,还请父亲责罚。”

“哼,你也知道啊。”曹操故意板着脸哼了一声,又立刻笑了起来:“知道了,你也别太当回事,封不封王的,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不过,听说孙权那妹子,在许县大营里把王必的手下全给打败了?”

曹冲啼笑皆非。他在路上想了无数种曹操可能的反应,却没有想到曹操这么八卦,一见面不问封王的事,却对这个事抱有浓厚地兴趣。他只得带着些尴尬的将孙尚香的英雄事迹讲了一遍,最后说道:“是我管教不严,还请父亲训责。”

“嗯,孙文台的女儿,到底与众不同,是有些虎气。倒是配得上你的。”曹操抚着胡须。半开玩笑的说道:“不过,眼下孙权还没有归服。万一打起仗来,她会不会拖你后腿“我很少亲自上阵的。”曹冲笑道:“她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不会让她有机会闹事。再说我打算征江东的时候,把她留在后方,免得到时候不好办。”

“呵呵,这也好。反正以后打仗地机会还有,倒也不急在这一时。”曹操点点头,又问道:“周瑜去了江南招降,你看这件事如何处理?”

曹冲没有立刻回答,他想了想说道:“孙权、刘备两个都不是轻易会降的人,他们冥顽不灵,一心想着割据一方,周瑜去恐怕也是白忙一场。不过对我来说,也需要一段时间休整,可以省出钱粮来支持子桓和子文。”

曹操看了看曹冲,微笑着说道:“你觉得他们能打赢吗?”

曹冲笑了笑,思索了一会才说道:“子文打乌丸人,兵精粮足,又有田国让相助,再有子孝叔作后援,以子文的本事,只要不出意外,应该没有问题,按时日算,他现在应该正与乌丸人交战,迟则两个月,快则一个月,捷报必到。至于子桓……”

曹操正听得入神,一边捻着胡须一边擦汗,忽然听曹冲停住不说,不免有些奇怪,追问道:“子桓怎么了?”

“马超、韩遂熟知用兵,马超骁勇善战,韩遂更是老谋深算,不是那些没脑子只知使蛮力地乌丸人可比,他们既有骑兵之长,又有兵法之妙,只是在物资上吃了亏,这才落了下风。以子桓的能力,只要他不争功,任由妙才叔施为,尚不至于败阵。钱粮供应充足的话,虽然时间拖得长一些,胜利还是可以预期的。”

曹冲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曹操的眼神。曹操眨着眼睛,不动声色,沉默的半晌,忽然问道:“如果是你在关中,你将如何施为?”

曹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用赵充国的老办法,稳步推进,一步步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逼他们决战,用步卒对阵,以骑兵包抄追击,争取毕其功于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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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六节 进退

曹操抚着胡须沉吟良久,轻轻的蜃应是。他微微的叹了口气道:“仓舒,你说的这个办法,也是我想了好久的办法,只是取胜易,长治难。而且这个战法需要长期稳定的财赋供应,国力强时,还可以做到,象如今这个样子,却是难于持久,只旁手还没有到穷途末路,我方已经撑不下去了。打仗,打得还是实力,然后才谈到将领的才能,士兵的强弱,所以孙子兵法上才说庙算第一。子桓这次能打胜仗,归根到底还是你那三百万石粮食的功劳啊。”

他叹息着,眯着眼睛看了看摇晃的***,眼神之中一丝茫然,象是在对曹冲说话,又象是在自言自语:“我当初象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一心想着为国效力,凭自己的能力带兵出征,立功封侯,为国家平定西凉,死的时候能在墓碑上刻上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心愿足已,只是现在……”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曹冲:“仓舒,你说我是该进还是该退?”

曹冲他没想到曹操一下子把这个问题摆在他的面前,他惊骇的看着曹操,曹操也正在看着他,脸上虽然在笑着,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没有,目光炯炯,寒意逼人。他脑子里急速的运转,将老曹可能的用意分析了一遍,这才斟字酌句的说道。

“退,是不可能退了,现在退下去,只怕会无立足之地,就算父亲想再回谯县城外的书屋闲居,只怕也不能安睡。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曹冲边想边组织着措词,前世多少也听过一些对曹操心态的分析,最近又和庞统等人一直在估摸曹操的心思,他基本上对曹操这种矛盾的心理还是有点底的,所以首先上来,先把不可能退下去的原因说了出来以安曹操之心。

曹操的眼神松了一些。却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曹冲,等他再往下说。

“不过进……的时机,好象还不太成熟。”曹冲一边说一边抬起头,鼓起勇气直视着曹操。曹操愣了一下,和曹冲对视了一会。他挑起嘴角笑了,脸上地严肃一下子消失了,出满意的笑容。

“你说说看,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我们好商议商议。”曹操伸过手,捏着曹冲的手笑道。他的手宽大厚实,虽然还很有力,但已经明显有了老年人那种软软的感觉。曹冲心头一阵感慨。这个强悍的权臣终究还是老了,从他前后地神态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思在犹豫。在做忠臣不能和做逆臣不忍之间游移不定,进退不能,煞是可怜。

他反过手用力握紧了曹操的手,挪挪身子,向他靠近了一些,柔声说道:“这次在许县,为封王之事,我仔细观察了官员们的表现,他们虽然没有太多的实权。但是不少人还心存汉室,岳父为了汉室的事,殚精竭虑,累得吐了血,杨家虽然没有出面,但可以看出他们在暗中组织的力量,郗公虽然心向父亲,但在此大义面前,也不敢轻言。河间的叛乱。可以看作是荀家的一种姿态。虽说目前我曹家有足够地能力平定这些叛乱,可是真要……只怕叛乱会此起彼伏,平不胜平,而孙权、刘备等人也会趁势而已,别的我不知道,至少荆益很快就会乱成一团。”

“你控制不住荆州、益州?”曹操皱起了眉头,打量着曹冲。

曹冲摇了摇头:“这两年虽然一直在打胜仗,可是这和各大家族的支持是分不开地。我已经尽量将地方官员中的儒家子弟的成份降下来,开办襄阳。也是极力培养各种不拘泥于儒家经典的人才。但是时间太短,大部分人才还是深受儒家思想薰陶。我估计三五年之内还动不了他们根本。”他顿了顿,有些无奈的说道:“从今年起,有一部分士卒要退役,我已经将他们中的一大部分人安排到各县乡去做官,掌握当地的武力,以后每年都要有一批人退役,但这些人当中,识字的太少,一时半会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想要全面掌控荆益,至少还要五年。”

他早出一只手,在曹操面前晃了晃。

曹操眨了眨眼。忽然笑道:“你难道三年前招募荆山军地时候。已经在想这件事了?”

曹冲摇了摇头:“当时我倒没有想到封王这件事。只是觉得我曹家已经到了这一步。不管是进还是退。不管是从为公还是为私。都要考虑一下后路。天子是个聪明人。但他首先也是个天子。从他地角度来看。只要有一丝机会。他就会竭力防止我曹家会有为什么非分之想。就算是我曹家能放弃到手地荣华富贵。他为了安定起见。也会对付我曹家。我当然不能没有一点准备。”

“你准备怎么办?”曹操微微一笑:“是进……还是退?”

“进也难。退也不易。”曹冲挠了挠头。出一丝少年神态。嘿嘿一笑:“以目前地情况看。似乎还是保持现状地好。”

“保持现状。如何如保持得长久?”曹操有些不解。

“我也不知道能保持多久。不过。我比天子年轻。应该还是占点优势地。”曹冲笑着:“我今年才十七岁。父亲也才五十八岁。父子相承。再把持个三十年地朝政应该没有问题。三十年地时间。天大地困难也应该能找到一个好办法解决了。”

曹操慢慢抚着花白地胡须深思良久,曹冲有些紧张,他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观察着曹操的一举一动。曹操过了好一会,才微微的点了点头:“不进不退,静观其变,这个办法倒也是个没办法的办法,三十年的时间已经又是一代人,应该可以找到一个比较妥当的办法了。只是,天子会一直等下去吗?”

“只要我曹家没有异常举动,天下就不会骚动,纵有几个不识好歹的,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又有何惧。”曹冲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停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坐等也不是个办法。我觉得还是要用个名正言顺地办法,限制住天子地手脚才对。”

“用什么办法?”曹操有些好奇的看着曹冲,颇有兴趣地问道。

“父亲当初为了行事方便,恢复了丞相古制。可是有些人却别有用心,引用那些荒诞不经地谶语说父亲要做丞相,是为了应那句夺汉家天下者官居丞相的兆头,他们只知道鸡蛋里面挑骨头,置父亲的良苦用心不提,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把没有影子的事说得跟真的似地。”曹冲看了看曹操。曹操正微笑着,无动于衷,见曹冲停了。挥挥手笑道:“那些无知的书生,不过掉两句书袋而已,不用理他们。你还是说你的办法。”喏!”曹冲点了点头:“我想的是,既然丞相古制已经恢复了,为什么不恢复汉初的黄老之术?黄老要求天子无为而治,我们正好顺理成章的要求陛下少管些闲事,父亲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可以与天子平起平坐,坐而论道。”

“黄老?”曹操扑哧一声笑了:“这倒是有趣,只是汉家实行儒术独尊。罢黜百家之蜒经数百年了,儒家势力已经根深蒂固,这时要恢复黄老之术,恐怕不是易事,只怕引起的风波会比封王还要更甚几分。”

曹冲摇了摇头道:“虽说儒家独尊已经根深蒂固,但一来儒家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今文、古文,以及现在的郑学,已成鼎足之势。而黄老、百家之巡并非是以独立面孔出现。他们大部分都有些儒家地身份,由他们出任朝庭要员,应该不会引起那些儒者的抵触。”

曹操想了想,也没有反对。他听曹冲说过,从他自己的渠道也知道一些有关襄阳地那些辩论。以荀悦为代表的老一辈大儒,以仲长统代表的中年学者,他们那些看起来有些离经叛道的对经学的批判态度在经过长时间的辩论之后,已经渐渐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并且随着襄阳月报的发行。逐渐辐射到了不少地区。虽然意见未必统一,但毕竟能够冷静的思考这些问题。不至于那么激动了。当然涉及到具体利益问题地时候,还会有争论,但经学不是铁板一块,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曹冲所说的后一点,曹操更有体会,象钟繇、王朗、高柔等人,虽然都经历过儒家经学的薰陶,但他们却同时又奉行着一部分的法家思想,刘先是荆州大儒,同时又精通黄老学术,类似的情况并不罕见,纯粹的儒者已经不是学术界最流行的治学方法。

“你岳父也这么看?”曹操思索之后,对进与退的问题有了个暂时地解决方法,心态倒也不急了,倒是对曹冲在襄阳的新政有了一些更深入的理解。他放松了表情,微笑着问道。

“岳父为了解决父亲的担心,建议我曹家与陛下联姻,这样父亲就可以以外戚之重独掌朝政,这在我大汉朝也有先例可循,众官应该也不会太过抵触,倒是个救急的法子,可以让朝野都能接受。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曹操已经接到荀的书信,知道荀的意思,现在又听曹冲说起,特别听曹冲说要先拖个三十年的想法,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是无论如何不会退下去任人宰割,但在是否要进一步的问题上,他也在犹豫,毕竟直到初平起兵之时,他都是一心想做个忠臣地,这二十年随着地位地变化,他成为大汉朝最有权势的人地同时,也慢慢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是进是退,已经成了他一直在头疼的问题。从这个请封王爵的情况来看,反对的人虽然没有什么掌握实权的,但力量仍然不小,连荀这样的人都在反对他,其他人更可想而知了。他虽然借机拿掉了荀衍的兵权,但荀家的关系远远不止荀、荀攸、荀衍、荀悦这几个人,朝庭、丞相府的官员里,至少一有半人是以荀家为指向的,势力不可小觑。何况荀的作用实在太大,如果处理不好,牵连太广,他不得不慎重行事。

这让他有些进退两难。

现在曹冲提出要将这个问题先拖个三十年再说的解决办法,他觉得倒是可行,以曹冲的资质。对付那个天子应该是有胜算的,从他三年前就开始布局,以及现在的实施情况看,也许让他来解决这个问题,可能更合适一点。这样他既可以保全一个汉臣地名声,又可以主动权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不至于让天子反过来咬他一口。与天子联姻,也是解决目前困难的一个好办法,是个光明正大的独掌朝政的借口。

“既然如此,就依你说的办吧。”曹操叹了口气:“至于你岳父,你就带到襄阳去吧,让张大师好好给他医治。他跟了我二十年,如今累成这样,也难为他了。“喏!”曹冲从曹操地话里,听出了他冷落荀。但又不会再追究下去的想法,心中大喜,连忙应允。曹操见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也不禁笑了起来。

八月的邺城,夏天虽然行将离去,中午时分却依然酷热难当。解决了心头一大难事的曹操心情不错,带着夫人们和曹冲等一帮子女到玄武池游玩。玄武池是建安十三年春挖来训练水师的,为的就是准备南征,不过打过赤壁之战以后,曹操就不在这儿训练水师了,一来有曹冲在荆州节节胜利,如今又得了益州水师。最近更是将刘备手中的荆州水师收拢了过来,水军的实力隐隐已经超过了当年地刘表,无需他再在玄武池里练兵,二来他也发现,玄武池虽然不小,但比起长江来,依然只是个小水池,根本起不到实地演练的作用。这样他干脆放弃了原来的作用,听曹冲地建议。将玄武池修成了一个公园,堆了一些假山,在池岸栽了许多的树,又修了一条长堤,直通池中央的亭台,当成了自己的避暑之地。闲暇时就带着夫人儿女们来消闲,在浓荫密封的道上散散步,在池边钓钓鱼,俨然一封休闲的富家翁模样。

曹冲没有陪着曹操在亭中闲坐。他带着十几个的弟弟在池中嬉水。一个个小孩兴奋的从台上跳到水中,溅起一阵阵的水花。激起一阵阵天真地笑声。夫人们和几个女孩儿乖巧的陪在曹操的身边,有的打着扇,有的剥着水果,有的围在打牌的卞夫人身边七嘴八舌的出主意。至于玩水的儿子,有十几个精通水性地豢在一旁候着,夫人们放心得很。

曹操很满意眼前一家和睦的景象,他笑呵呵的坐在曹冲送来的躺椅上,惬意之极,闭着眼睛,嚼着女儿曹宪细心剥好的水果,舒坦之极。曹节伏在栏杆上,正拉着曹华指点着那帮光屁股的弟弟发笑。那些小孩大多穿着一个小短鼻裤,而有两三个才七八岁的小孩嫌短裤麻烦,干脆光着屁股,看得刚刚十岁出头的小曹华面红耳赤。

“宪儿,今年你也十七了,该嫁人了。”曹操张开嘴,将曹宪送到他嘴边的一颗果子衔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似乎随口说起地问道:“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有看中地人没?”

曹宪脸一红,低头笑道:“女儿哪能有什么想法,全凭父亲作主。”

曹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曹宪,又将眼睛闭上了,听着那边儿子们兴奋的笑声,他老怀大慰,心情特好,居然和曹宪开了个玩笑:“宪儿,我当初想把你许给周元直地,可惜这小子不识抬举,居然不愿意。哼,活该他被仓舒赶到大秦去,我这么好的女儿他居然不愿意,岂不是有眼无珠么?”

曹宪听到周不疑的名字,手顿了一下,脸色一僵,瞬时有些出神,片刻之间又反应过来,她偷偷的看了一眼曹操,曹操正看着那边跳水的儿子们发笑,倒也没有注意到她。她偷偷看了看四周,夫人们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牌局,没人注意到这边,只有伏在栏边的曹节凑巧看过来,两人目光一碰,曹宪连忙掩饰的低下了头。

“现在有一门好亲事,我相信你一定会很高兴的。”曹操转过头笑道。

曹宪的脸色立刻变了,她已经听母亲悄悄的跟她说过,父亲正打算与天子联姻,但没有确定是谁,她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妙,她是目前家中最大的女儿。要是联姻,她是首选。而她,其实一直没有忘记那个只与仓舒谈得来的天才少年,尽管他现在远在万里以外的大秦,生死不明。

“你怎么了?”曹操见曹宪神情不对,一时有些不解。半仰起身子问道。

“无事,只是一时有些不适,女儿暂时告退一会。”曹宪面色苍白的低头轻声说道。

“哦,”曹操想了想,以为又是女儿家地麻烦事,虽然有些扫兴,却也没有太在意,挥了挥手说道:“去吧去吧。”“女儿告退。”曹宪急急忙忙的走了开去,曹节迎面走来。关心的看了她一眼,曹宪有些慌乱的回看了她一眼,匆匆的离开了。

两只袖子卷得高高的。湿了半身地曹冲从长堤上大步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冲着偎在甄氏身边的曹叫道:“元仲,元仲,在那边看打牌有什么意思,来玩水吧,多好玩啊,你看他们多开

曹紧张的看了看母亲,连连摇手。甄氏笑道:“叔叔,算了吧。儿胆子小,一见水就怕,比不得那些弟弟们胆子大。”

“哪有这回事,哪有小孩子不喜欢玩水的。”曹冲摇摇头,对着甄氏那张标致的脸笑了笑,舍不得的移开了眼睛,蹲下身子,伸手拉过躲在甄氏身后的曹笑道:“别怕,我带你下水。如何?”他回头指了指在水中护着小孩子们的豢说道:“你看,有这么多人护着,有什么好怕的。”

曹羡慕地看了一眼水中热闹的小叔叔们,又看了看曹冲,还是担心的摇了摇头。

“叔叔,还是算了吧。”甄氏笑道。

曹冲站起身来笑道:“嫂嫂,男儿地胆子也是练出来的,就象我当初在叶县第一次打仗一样,连苦胆都吐出来了。现在不是照样杀人不眨眼。”

甄氏有些苦涩的笑道:“儿如何能与叔叔相比。”

“嫂嫂信得过我吗?”曹冲笑道。凝视着甄氏的眼睛。

甄氏笑了笑,让开了曹冲的眼神看着胆怯的儿子:“妾身如何信不得叔叔。”

“那就好。”曹冲呵呵一笑。拉过曹的手,正色说道:“元仲,你记着,我曹家的好男儿,不管前面有多少困难,都要向前冲。就算心里害怕,也要壮着胆子向前,绝不后退,你能做到吗?”

曹紧张的看着曹冲期待地眼神,仰起头看了看母亲,又看了一眼正看过来的爷爷曹操,迟疑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却依然躲在甄氏身后不出来。

“来……”曹冲松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向他伸开双臂:“到我这里来,跟我去玩水。”

曹紧张的摇摇头,小脸发白。甄氏看了看曹冲,又看了看紧张的曹,推了推儿子说道:“儿,去吧,到叔叔那边去,你不是天天叫着要跟叔叔在一起吗?今天叔叔来找你了,你怎么反倒向后退了。”

曹咬着嘴唇,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曹冲,终于缓慢的迈出了一小步,紧接着又是一小步,跟着停顿了一下,又迟疑着迈了两步,终于来到曹冲的面前。曹冲微微一笑,伸手握住曹的小手:“对了,这才是我曹家地好汉子,走,跟叔叔玩水去。”

曹跟着曹冲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了看甄氏,甄氏挥了挥手,柔声说道:“去吧,跟着叔叔去玩,没关系的。”曹无奈,跟着曹冲慢慢走到小孩子们跳水的地方,曹宇小哥俩一见曹冲拉着曹过来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起放声笑了起来:“阿兄,他不敢的,你别吓得他尿了,我们就可没法玩了。”

其他的小孩子一起跟着大笑起来,他们又是跳又是叫的,用力的拍着水,打得水花四溅,闹成一片。曹身上被溅湿了,小脸一阵红一阵白。

曹冲挥了挥手,将曹宇他们赶开,然后替曹脱去了外衣,亲手抱着他慢慢走到水中。曹用力搂着曹冲地脖子,缩起了双腿,紧张地闭起了眼睛,将头埋到曹冲的胸前。曹冲没有往深处去,只是在岸边水仅仅到曹肚子地地方就将他放下。曹脚踏到了实地,心里安了些,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清澈的水中摇晃的脚丫。清凉的水让他暑气全消,两条红色的小鱼晃晃悠悠的从他腿间游过,在他白嫩的脚丫上咬了两口,痒痒的感觉立刻让他禁不住笑出声来。

甄氏看着曹在水中慢慢放开了手脚,传来了咯咯的笑声,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了绞在一起的手。曹操瞟了她一眼,翻身躺在躺椅上,拍着肚皮笑道:“不用担心,有仓舒在,万事无忧。”

“是。”甄氏随口应了一声,心中一动,下意识的转过头朝正凑在卞夫人身边的郭女王看去,郭女王眉梢一挑,随即又面色如常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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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七节 人选

“起来啦,起来啦。”孙尚香推着睡得正香的曹冲,曹冲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一见是孙尚香,便翻了个身拨开她来挠他痒痒的手笑道:“好啦,好啦,让我再睡一会儿,今天就不练了,你随便找个豢去捶两下吧。我昨天跟那帮小子玩得太疯,晚上又被你们缠得太久,有点吃不消了。”

“呸!”孙尚香红着脸拍了他一下,不好意思的看了外面一眼,凑在曹冲耳边轻声说道:“不是找你晨练,是你那姊姊妹妹来找你。”

“谁?”曹冲一愣,曹宪?曹节?还是曹华?

“宪儿、节儿都来了。”孙尚香一边说着,一边取过曹冲的衣物,替他穿上。

曹冲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狐疑的看了一眼俏脸羞红的孙尚香,曹宪只比他大几个月,曹节比他两小岁,平时虽然挺说得来,但他一来不怎么在邺城,二来在邺城也没个闲的时候,难得有空去看她们,而她们主动来找他却实实在在是第一次。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孙尚香凑过身来,双手绕到曹冲的颈后替他整理衣领,高耸的酥胸就顶到了曹冲的面前。曹冲凑上脸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惬意的擦了擦,笑道:“你最近可是越来越丰腴了,可要注意节食,再那么好吃肉,我可抱不动你了。”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从孙尚香吊起的衣襟下面伸了进去,捏着那越发丰盈的两团软玉得意地闭上了眼睛。

“去你的。”孙尚香满脸通红的打开曹冲的狼爪,心虚的看了看外面。正看到大双小双掩着嘴偷笑着从门前闪过。她娇嗔地伸出两指掐着曹冲的手背:“大白天地,你注意一点好不好?”

“大白天怎么了?”曹冲嘻笑着,“子桓还白昼宣淫呢,我不过动动手,有何不可。”

“你好的不学。这个倒学得快,真不知道你当初怎么忍了那么久地。”孙尚香的脸红得快滴出血来。她一边推开曹冲欲再度来袭的狼爪,一边嗤嗤的笑道:“好了。她们还在外面等着你呢,宪儿眼睛都肿了,好象哭过,你快点去吧。”

“是吗?”曹冲倒是有些吃惊,他顾不上再和孙尚香胡闹。匆匆穿上了衣服,用大双端来的青盐漱了口。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口点心,一口喝尽了参茶,一抹嘴,带着孙尚香匆匆去了书房。书房里曹宪正垂着头闷坐着,曹节却面色如常,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和陪坐在一旁的蔡玑说话,不时地还听她笑上两声。

一见曹冲进来,蔡玑知趣的告了罪,和孙尚香一起退了出去。随手关上了房门。曹冲打量了一下这两个姊妹。诧异的问道:“宪姊姊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曹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平时清亮的两只眼睛红红的,眼泡肿得象桃子。她张了张口,还没说话,眼泪却又流了出来。曹节放下手里的书,掏出丝帕塞到她的手里,轻声对曹冲说道:“兄长,父亲说我家要和天子联姻,你知道吧?”

“知道。”曹冲心道,这是我一手操办的事,当然知道。

“那父亲准备让谁去,你知道吗?”曹节双手握在一手,置于腹前,恭恭敬敬的低了头,轻声问道。

“这个……”曹冲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宪姊媲最年长地,估计是她吧,莫非……她不愿意么?”

“不光是她,还有我和华儿。”曹节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声音平和,听不出一丝焦虑:“不过你有一点苍了,宪姊姊不愿意去,她……心里有人了。”

“谁?”曹冲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联姻的人选是老曹安排地,他还没有资格过问这个。这曹宪平时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以前还跟着蔡先生读读书,自从蔡先生去了襄阳,她基本上就是躲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还有意中人。

“你应该知道一点的吧。”曹节难得的出一丝笑意,调皮的看了一眼有些害羞的曹宪,回过头来对曹冲笑道。曹冲看着她古怪的眼神,又看看头低头得快垂到胸前的曹宪,茫然的摇了摇头,笑道:“我真不知道,我又不怎么在邺城,哪里知道这些事。”

曹节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意外的说道:“那人虽然已经不在你身边三年了,可是……他难道从来没有提过吗?莫非他……”她说到这里,停住了话头,有些担心的看着曹宪,曹宪却白了脸,紧张的抬起头来看着曹冲,眼神中透出一阵慌乱。

“你是说……周元直?”曹冲有些明白了。他忽然记起来,貌似周不疑在他的面前偶尔提过一次曹宪来着,当时他还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后来周不疑一直没有再提起过,他便也没当回事,原来他们却是真的暗生情愫了,那可就怪了,当初老曹要将曹宪许给周不疑,他不是拒绝了吗?

“正是。”曹节眨了眨眼睛:“他一定经常把宪姊姊挂在嘴边吧,这三年不提,你莫非忘了?”

曹冲尴尬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曹节眨眼睛的目的,可是现在老曹要把曹宪嫁给天子,他也不太适合去说情。要怪也只能怪周不疑了,如果当初一口应了,现在哪有这些屁事。

“宪姊姊昨天听父亲提起,回去哭了一夜,想来想去,也只有兄长能在父亲面前说上几句话,所以……一大早就来求兄长,没有扰了你的清梦吧?”

“还好还好。”曹冲为难的摸摸鼻子,本待要拒绝,看了看又要哭出来的曹宪。他又有些不忍。他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我也没有把握,等我想想吧。”

“兄长还是尽快些地好。昨天宪姊姊急中生智,推说身体不适跑了,父亲没来及得把话说出来,如果等父亲话说出口了。只怕就是兄长也挽回不了。”曹节微微一笑,回头轻轻的拉过曹宪的手安慰道:“兄长聪明过人。管马鞍的小吏救得,看城门的司马也救得。想必也是救得你地。”

晕,曹冲一拍脑门,心道这个曹节好厉害的口才,这么一说,自己岂不是不救也得救吗。唉。想想周不疑也快回来了,自己要想用他。还真得把曹宪这件事给解决了,可是怎么解决呢,确实是个问题。他看了看微笑不语地曹节,又看了看泪光盈盈的曹宪,无奈地挥挥手说道:“好了好了,我尽量去办。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事成不成主要还在父亲,我可不敢打包票。”

“那就妥了。”曹节拍拍曹宪笑道:“兄长既然答应了你,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你大可放心了。不要再哭哭啼啼的。万一出了门就遇到你的意中人,岂不是失了颜面?”

曹宪破涕为笑。轻轻的打了一下曹节,然后收了笑容,对着曹冲深深一拜:“仓舒,姊姊地后半生,就拜托你了。”

曹冲哭笑不得,只得上前扶起曹宪,一边对面色轻松的曹节开了个玩笑:“小妹,我看你好象不太在意啊,莫非你想进宫做皇后已经很久了?”

曹节撇了撇嘴:“我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曹家地女儿,婚事由得自己做主吗?再说了,宪姊姊有意中人不想去,华儿又太小,我如果再不去,父亲又当如何?”

曹冲无言以对。

送走了曹宪、曹节,曹冲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得让人把庞统请了来。庞统一听,却只是摸了摸胡须,淡淡的笑道:“这事有什么难的。丞相大人与天子联姻,无非是想在宫中能有一援手,他想一下子把三位小姐送进宫去,也不过是希望尽快能生个皇子,好定为太子日后继承皇位,实现曹家为外戚的目的。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太子已经有了人选,而且天子的皇子也不少,其中还有两个是伏皇后所生,小姐就算生下皇子,等他长成也要几年之后,所以以皇子来定皇后之位的想法,显然有些不太实际。”

“那……如何确定我曹家在宫中的位置?”曹冲有些不解的问道。

“宫中与宫外,本是一体。”庞统摇了摇手,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以曹家目前地权势,不管生不生皇子,这皇后都是要当的,伏皇后被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不在考虑之列。只要当了皇后,就算生不了皇子,有公子大权在握作为外援,这皇太后也只能是曹家地小姐。”

他想了想又说道:“以我看,宪小姐性格文弱,进了宫未必就好,相反倒是节小姐的性格刚强些,心机也多,更适合宫中的争斗,至于华小姐,进宫与否,关系也不大。”

曹冲想了想,觉得这话也对,当下又考虑了一番,找个借口去找老曹,把庞统的话改头换面说了一通。老曹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咱就凭着实力来,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也没用,就算生不了皇子,估计天子也不敢不立他为皇后。而曹宪的性格确实不太合适进宫里去,留着他也许将来能为曹冲笼络住周不疑。他很快改变了主意,决定让曹节一人进宫,至于曹宪,干脆推说已经有了婚约,反正也没人敢来查。

万事俱备,曹操派人向许县报了信,很快天子就派人前来下聘,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曹丞相要与天子联姻的消息不久之后就随着襄阳月报的发行传遍了大江南北。紧接着,曹操上书天子,因荀病重,请求天子免去其职务,让他到襄阳去治病,由刘先接替他的尚书令职务。天子很快就下旨同意了曹操的意见,同时知会了让周瑜去招降孙权、刘备的旨意,曹操根本不当回事,上表大呼天子圣明,理当招降。

八月末,曹冲赶到许县为荀送行。荀经过吉本的调理。虽然没有彻底好转,但气色却好了些,同时因为曹操接受了他的建议,并暂时放弃了再进一步地打算,心中的那块大石也暂时放了下来。心情也好了很多。他对前来的送行的曹冲笑道:“仓舒,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看看襄阳的新政,看看你是怎么做到两三年地时间就能让襄阳变成殷实之地。看看襄阳。有文倩陪着,我一切无恙,你就安心的在邺城,等骁骑将军地好消息传来再回襄阳吧。”

曹冲笑了笑,双手握着荀枯瘦的手。压低了声音说道:“岳父,我家小妹马上就要嫁入宫中了。这皇后地事……”

荀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伸过另一只手拍了拍曹冲的手背:“仓舒,莫急。天子已经应允了,一等曹节入宫,很快就会解决这个问题。你要相信天子,不要轻举妄动,现在这个好局面,不能轻易的葬送掉。”

曹冲呵呵一笑,不再言语,他压根儿就不信天子。不过荀这么说。他当然不好再问。他对荀文倩说道:“文倩,军务上的事有孝直。政务上地事有子初先生,你不要太拘泥细节,只要把握好大局就好了,多花点心思在岳父身上。你到襄阳之后,在里找个地方,就靠着张大师的住处,这样治病方便些,也好天天到去转转,多听听读书声,有益身心。等岳父大人身体好了,你再带他到从伯他们当年读书地地方修养一段时间,恢复得好了再回襄阳来。”

荀文倩点点头,垂眉不语。曹冲又安慰了荀几句,下了车来到同行的周瑜面前,拱了拱手笑道:“周大人,这次去江东招降,愿你一路顺风,也省得我再动刀兵,死伤无辜。”

周瑜看着笑容满面的曹冲,一时无语。他当然知道招降的路不是那么好走,天子的想法一厢情愿的成份太大,曹冲之所以不加以阻止,不过是想借机拖一点时间罢了。他笑了笑,也拱了拱手表示感谢。三年前他被曹冲所擒,开始还对曹冲颇有微词,后来发现曹冲根本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在许县做卫尉的这三年里,他过得安稳无比。虽然说离开了战场,离开了金戈铁马的喧嚣军营,可同时他也过上了另一种安闲的生活,虽然时常会从金鼓齐鸣地梦里醒来枯坐到天明,可是他还是有点喜欢上现在这种平淡生活了,对曹冲地恨意也慢慢淡了。毕竟儿子是死在孙权手上,不是死在曹冲手上,作为敌对双方来说,曹冲用点离间计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送走了荀和周瑜,曹冲又去了许县,看望了正在辩论得热火朝天的荀悦、仲长统等人,看看他们引导地关于大汉朝四百年来的政策反思进行到了哪一步。一见到曹冲,王肃就向他汇报了最近的战果,他们根据曹冲的指示,最近讨论的就是汉初实行三公负责制的优缺点,建议天子效仿高祖、文帝,奉行黄老之道,实施无为而治,再现文景之治。

天子很恼火,但却无可奈何,因为尚书令刘先就是黄老之道的奉行者,他最近很勤快,每天在宫里给天子灌输黄老之道的好处。天子对刘先很反感,但又不敢硬抗,知道刘先这么硬气,是曹冲在后面撑腰,而曹冲这么做,归根到底还是担心功高震主,狡兔死走狗烹。他最近留在邺城不到江南去,存心就是要留着孙权、刘备好继续掌握兵权。而天子同样也需要时间,他希望周瑜能顺利的掌握住这两支人马,这样他就有一点和曹冲谈叛的权利,不至于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双方都有所企图,所以一直比较克制,除了各找外援展开辩论之外,并没有撕破脸皮。

曹冲对此很满意,他又给王肃出了些主意,让人通知襄阳的周群等人,在最近的天象中找些由头,支持他们恢复汉初黄老之术的举措。用天象来说事,一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在许县呆了几天之后,他接到了曹操派快马送来的消息,说曹彰在桑干河大败乌丸人,一举荡平了三郡的乌丸叛乱,报捷的文书已经到了邺城,让他立刻回邺城议事。曹冲不敢耽搁,匆匆赶回了邺城。曹操的心情很好,大大夸奖了一通曹彰和田豫,随即派曹冲为使者,北上代郡犒赏大军。曹冲也不多说,立刻带着人马押运着粮草、犒赏上了路。十月初,他到达河间国,见到了镇守河间的曹仁。

就在曹冲到达河间的时候,周瑜到达了庐陵。不过他没有见到孙权——孙权赶到南面的赣南去了,正在和刘备交涉——他只见到了留守庐陵的鲁肃。周瑜见到鲁肃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吃了一惊。鲁肃吃惊于周瑜的面色好,而周瑜吃惊于鲁肃的苍老。三年不见,当年那个桀傲不逊、咄咄逼人的鲁肃形容枯萎,面色苍老,一点精气神也没有。

“子敬,你这是……”周瑜顾不得钦差的身份,先拉着鲁肃的手诧异的问道。在他的心目中,他失手被擒,程普战死,现在江东最适合当都督的就是鲁肃了,听到的消息也是鲁肃当了都督,镇守柴桑,现在怎么会在庐陵留守,而且是这么一副衰样?

“公瑾,先办公事要紧。”鲁肃推开了周瑜的手苦笑一声:“你是来招降的吧,主公不在这里,他在赣南呢,正和左将军谈联盟的事,你还是到赣南找他宣旨吧。”

周瑜见鲁肃脸色不好,再看看他身后的那些将领尴尬的脸色,并没有再说下去。他和众人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还没来得及说话,吕蒙却大步走了过来,拱手行了一礼,笑道:“周大人,三年不见,大人气色越发的好了,到底是朝庭的俸禄丰厚,养人啊。”

周瑜把手背在身后,微微的仰起头,从鼻孔看了一下吕蒙:“子明,三年前你中了曹冲的计,一年前又中了夏侯称的计,不知道可有什么收获,对他们二人的战法,有何心得啊?”

吕蒙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三年前在漳水边一战,因为他贪功冒进,结果把大都督周瑜给折进去了,一年前他又想夺回庐江郡,派人去诱反夏侯称的部下,结果被夏侯称玩了个将计就计,把他带过去接应的人马一网打尽,要不是他见机得快,几乎连他都生擒了。今天被周瑜一见面就当面说了出来,让他实在难堪之极。

“大都督,我吕蒙虽然不才,却不至于贪生怕死,投降敌人,这一点还请大都督放心。”吕蒙恨恨的说了一声,扭头就走。

周瑜呵呵一笑,扬手叫道:“子明,留步。”

吕蒙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冷眼看着周瑜:“大都督有何事?莫非还有什么军令要下吗?”

周瑜笑了笑,摆了摆手,不介意的说道:“周瑜不才,如今已经不带兵了,这大都督的称号子明不提也罢。倒是子明少年英雄,日后立一大功,这大都督就是子明的囊中之物。不过我也提醒一下子明,镇南将军现在在邺城,一时半会来不了江南,子明如果要立功,当趁此良机,要不然可就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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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八节 鲁肃

吕蒙大怒,鲁肃现在是大都督,虽然有名无实,但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大都督,而他不过是鲁肃手下的一个将军。他是一直想着有一天能代替鲁肃成为江东的大都督,孙权也是这么培养他的,只等着他立个能让大家心服口服的大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鲁肃从大都督的位置上挤下去。大家虽然没有明说,但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心知肚名,要不然吕蒙手下的人马也不会比身为大都督的鲁肃还多了。

但这些都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一旦挑明了,这等于明言吕蒙的眼睛在瞄着鲁肃的位置。有些事私底下做无妨,却不能明说,一旦说破了,大家面子上都难堪,特别是暗中觊觎别人的好处的人。

吕蒙现在就是这个情况。他面红耳赤,看着扭过头看着旁边的鲁肃,看着眼神躲闪的众将,他血往上涌,发抖的手抓住了腰间的刀柄。

鲁肃见了,有些不快的哼了一声,抬腿站在周瑜面前,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吕蒙的去路。他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公瑾,你虽是我旧交,可眼下你是朝庭的使臣,何必与子明逞口舌之利。主公在赣南,想必也在等着朝庭的消息,你还是尽快赶到赣南去吧。”

周瑜点了点头,横了吕蒙一眼,拉着鲁肃的手笑道:“既然孙将军不在此,我就暂时先放下公务,与子敬作一长谈,叙叙这三年来的别情,不知子敬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

鲁肃苦笑一声:“我有何不便的地方,忝为留守庐陵的大都督,我本当为公瑾接风的。”

周瑜哈哈大笑:“子敬豪爽不减当年,总算江东还有点能让我忆起当初的地方。”说着,拉着鲁肃的手就走,将一干尴尬的将领丢在身后。吕蒙气得眦睚迸裂,手握着刀柄咯咯作响,恨不得上前一刀劈了周瑜。但周瑜是上差。再说周瑜的身手不在他之下,他就算是拼命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反倒会落得一个对天子使臣不敬地罪名,但不表示一下自己的愤怒,他现在又如何下台?

这个时候好兄弟甘宁出场了,他上前一把摁住吕蒙。呵呵一笑:“子明,大都督现在可是奉天子之命来宣诏的,你不可鲁莽。”他冲着吕蒙挤了挤眼睛,低声说道:“主公盼着朝庭使臣来已经盼了大半年了,你把他给打跑了,主公又得等大半年,这可有点不妥。”

吕蒙哼了一声,将抽出半截的长刀推回刀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哼!一个降将。有什么好得意的。”

远处的周瑜似乎听到了他地话,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吕蒙有些无趣。周瑜被俘是因为他贪功,又是重伤被擒,然后是孙权中了离间计,他才降了朝庭,属于无奈之举。再说了,孙权虽然割据江东,却一直没有与朝庭翻脸,从这个角度说,周瑜并不是投降。他说周瑜是降将,实在有些站不住脚。

“公瑾,莫与他计较,他就是一匹夫。”鲁肃生怕周瑜恼怒,拉着他进了府门,一边劝道。

“我至于和他计较吗?”周瑜笑了。他跟着鲁肃进了书房。看着鲁肃地侍卫将房门带上。这才收住了脸上地笑容。严肃地问道:“子敬。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柴桑吗。怎么跑到庐陵来了?”

鲁肃面色颓丧地摇了摇头。沉默不语。自顾自地收拾着书案上地纸笔。将书案收拾得干净了。这才双手扶着案面。低着头想了半天。终于抬起头看着周瑜。出一丝苦笑:“公瑾。我跟你一样。都被那个曹仓舒给坑了。”

周瑜一愣。看着鲁肃半天没动静。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表情。鲁肃叹了口气。将经过说了一遍。

孙权决定坐山观虎斗。蒋干应邀而来与孙权谈判。而鲁肃带着人马驻扎在柴桑。因为甘宁江心洲失守。江东士气受到了影响。而鲁肃担心叫嚣着要夺回江心洲地吕蒙一时冲动又中了文聘地圈套。连带着破坏了孙权地计划。压制着他不让他出兵。吕蒙心情很不爽。他一心想夺回江心洲不仅是要为甘宁挽回面子。更是要取得一场胜利来挽回他在庐江地大败。因此对鲁肃地压制他很是不满。私下里向孙权汇报说鲁肃怯懦不前。贻误战机。鲁肃对孙权还是有信心地。相信他应该能分辨出这其中地真假。因此也没有作出什么反应。一门心思地准备。只等孙权地命令一到。他就出兵夺回江心洲。或者从江夏郡直奔长沙。援救张飞。重创曹军。捡个大便宜。

“命令没等着。等到了他地书信。是吧?”周瑜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唇角一丝落寞地讥笑。

鲁肃愕然。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周瑜。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呲着牙想笑一声。却没有笑出声来:“不错。我等到了他地书信。不过不是他写给我地。而是老家地人写给我地。”鲁肃仰着头看着摇曳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送信来地是校事吕壹。这些信据说都是他截获地。不过这话显然是托词。既然是写给我地。如何不送到柴桑。却被身在庐陵地他给截了?”

“或许是吕蒙截获的。”周瑜轻轻笑了一声。

“不管是谁吧,反正内容一样地,都是说老家最近的情况,好象还说夏侯称去过东城……”鲁肃越想越觉得好笑,他用力拍了一下书案,怒声说道:“公瑾,你说这可笑不可笑?这么拙劣的手法居然也能奏效,这岂不是让曹仓舒笑掉大牙?”

周瑜没有应他,只是凝视着手中酒杯里荡漾的酒液,想了片刻说道:“子敬,我在许县这几年也时常在想这件事。你说当初我重伤被俘,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想来你也会向孙将军报明,可是为什么曹仓舒在襄阳略施小计,他就信了我归顺朝庭的说法呢?其实计不在高明与否,而在是否契中对方的心思,孙将军对我一直心有疑虑。表面上他很看重我,实际上却一直在防着我,所以不管这计是真是假,他都不会放过机会解除我的兵权的。说起来,我并不恨他,只是他杀了我地循儿。这……”他咬了咬牙,没有再说下去,牙咬得紧紧地,握着酒杯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不由自主地颤抖。

鲁肃见周瑜情绪有些激动,也跟着叹了口气,伸过手来拍了拍周瑜的肩膀:“公瑾,过去的事,记着也无补于事,暂且忘了吧。你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这兵权不要就不要了吧,我明天跟着你一起去赣南。顺便把这大都督的职务卸了,谁想要谁要吧。”

周瑜笑了笑,没有劝他,知道他既然能不避嫌疑与自己单独面谈,就是已经打定了主意离开孙权。以他现在的处境,也许不做这个大都督对他来说还是好事,至少可以不惹孙权生疑,再起无端是非。

鲁肃有些茫然,他看着沉默不语的周瑜。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语道:“真是世事难料,当初说东南有王气,孙讨逆数年之间横扫江东,就是他突然辞世之后,江东在你与张公的扶持之下也是蒸蒸日上,三征江夏,势如破竹,击杀黄祖,报了当年破虏将军的大仇。乌林一战击败曹操二十万大军。更是石破天惊,江东不说统一,至少割据一方是意料中的事,如何建安十三年之后,情况就急转直下?你重伤,程德谋、董元代战殁,张公又被冷落一旁,当年的人就剩下我一个,还落得这个模样。难道这东南的王气突然又没有了?”

周瑜摇了摇头。也有些疑惑,他对鲁肃说道:“子敬。我经过襄阳的时候,与虞仲翔见过一面,他也有此疑问。我听他透出的意思说,好象建安十三年的天象有过突变,东南地王气,确实是有了变化,如今……已经全无踪影了。”

鲁肃拧起眉头吃惊的看着周瑜:“此话当真?”

“当然。”周瑜压低了声音说道:“襄阳持此论的不仅是他一人,但那些人都是曹仓舒手下,持有此论不足为怪,我倒是奇怪虞仲翔也如此说,他可是江东人,现在却滞留在襄阳不归,看来此语不虚,天象大概真是变了。”

鲁肃倒吸了一口凉气,怔怔地看着周瑜,半晌没有说话。他在江东可没听到这类似的舆论,但虞翻滞留在襄阳没回江东复命,这却是事实,更何况周瑜与他至交,也不至于为了劝降他拿这话来诳他。他想了半天,更是坚定了要辞去江东这大都督的决心。既然天象和世始已经显出了不可挽回的态势,他也没有必要在江东这棵树上吊死。

第二天,鲁肃将庐陵的事务委托给吕蒙,自己带着亲卫护送周瑜去赣南。吕蒙知道鲁肃这一走,大概就不会再回来了,心里倒也是满意,一时倒有些依依不舍,将鲁肃送出十里,才回庐陵开始执掌大事。鲁肃周瑜二人逆赣水而上,半个月后到达赣南,与孙权派来迎接的骑都尉是仪相遇于赣南城北五十里的湖江。

是仪见到周瑜的时候很尴尬,他委婉的表达了孙权地为难。周瑜当初是大都督,虽然位高权重,但不管怎么说还是他的下属,而且周瑜刻意的保持对他的恭敬,每次见到他都要大礼参拜。可现在周瑜却是以天子使臣的身份来宣诏,孙权既然要接受朝庭的招安,就要买天子的帐,对周瑜当然也不能怠慢,但这样一来,他就要反过来对周瑜行礼。如果周瑜仅仅是个降将也就罢了,偏偏当初孙权一怒之下还杀他的长子周循,要不是曹冲的人救得快,说不定能小乔夫人一起给宰了。这份仇结得深了,天知道周瑜会不会借机为难他一下,让他在众人面前难堪。因此孙权派了亲信是仪来,先向周瑜透一下,希望周瑜能给他留几分颜面。

周瑜没有理睬是仪,他只是让是仪带路,却不表示出任何一点态度,脸色平静得有些不正常。是仪心中没底,一边千言百计地拖延时间,一边让人立刻回报孙权,告诉他周瑜态度不明,貌似不太可能和解。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见还是不见,必须在短时间以内做出决定。

孙权一听是仪的回报,立刻傻了眼。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等曹冲的回复,生怕曹冲在他图谋刘备的时候突然从杀到他的后方。后来听说曹冲一直留在邺城没回襄阳,他心里才安了些,集中了能够调动的兵力和盘踞在桂阳舔伤口的刘备较劲,软硬兼施,希望能将刘备的人马吞下去,壮大自己的力量,至少也要让刘备低头,依附于他。没想到刘备却很顽强,对孙权明里暗里出地威胁无动于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样子,反过来理直气壮的对孙权说,我现在地盘不够养活手下地大军。为了防止乱军出事,为祸一方,希望你能看在我们是联盟的份上,把交州全部借给我,作为回报,我把江夏半个郡白送给你了。

刘备的这个无赖说法气得孙权直翻白眼,曹冲击杀了张飞之后,全取长沙郡,随后就派张拿下了江夏在江南地半个郡。如今文聘已经配合着张在下雉布置了兵力,与孙权手上的柴桑不过百余里,要不是双方现在停战,而且这里水道纵横,不适合北兵作战,恐怕张已经打过来了。这个时候刘备居然说要把江夏郡送给孙权换取交州全境,实在是无耻得一塌糊涂,让孙权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当孙权恼火。准备趁着曹冲一时不可能发动攻势的时候霸王硬上弓拿下刘备的时候,周瑜来了。如何面对周瑜的尴尬,一时成了孙权最头疼的事情。他派是仪迎出那么远去,当然不是为了表示对朝庭使臣的尊敬,而是让是仪给他探探周瑜的口风,没想到周瑜一点反应也没能,这让他实在摸不着头脑。而对陪同周瑜前来地鲁肃,他已经估计到了鲁肃的用意,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伟则。这如何是好?”孙权急得头上直冒汗。求助的将眼神投向了胡综、徐详。

胡综也有些不知所措,周瑜这态度不明。分明是想以天子使臣地身份,要挟一下急于求和的孙权,报复孙权杀了他儿子的仇。可是孙权这个人很好面子,这个时候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可是忍不下这口气,就意味着朝庭的招安暂时完不成,曹冲布置在长沙的人马随时都可能杀过来。秋收即将完成,长沙、武陵今年和南郡、南阳、江夏一样实行了新政,粮食丰收不成问题,如果不能在十月之前完成招安,这个冬天他们就过不好了,陪着曹冲打仗吧。

“要不,称病吧。”胡综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只得先把眼前这一关混过去再说。

“能行吗?”孙权有些不敢确信。

“应该能行。”胡综挠了挠头说道:“他远道而来,也不至于就是为了生这个气,毕竟使命还是最重要的,此地离洛阳三千多里,一来一回要两三个月,谅他不至于……”

胡综声音越说越小,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现在急着要招安的是孙权,对周瑜来说根本就无所谓,他大不了空手跑一趟,天子也未必能把他怎么样,而孙权面对的可就一个难熬之极地冬天,也许……也许是最后一个冬天。

“那……那就依伟则之见。”孙权也顾不得太多了,不等胡综说完就吩咐了下去,让他们负责接待,自己躲起来装病去了。胡综和徐详面面相觑,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出城迎接周瑜。

周瑜一见孙权没有面,只有胡综和徐详二人站在码头上,他立刻就知道孙权是装病了,果不其然,船刚靠码头,他还没来得上岸,胡综就连忙踩着踏板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的说道:“大都督,迎接来迟,还请恕罪。将军本要来接大都督,只是最近事务太忙,劳累过度,有些不适,故而由我二人来迎大都督,还望大都督海涵。”

他们称周瑜为大都督,却和吕蒙称周瑜为大都督不一样,话里话外透着一份热情,全然没有那种讽刺意味,感觉周瑜现在不是朝庭的卫尉」臣,依然是江东的大都督一般。

周瑜微微一笑,朝着胡综和徐详拱了拱手:“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孙将军见恨我离他而去,不愿见我呢。”

胡综等人一听,都有些脸红。周瑜是怎么成为对手的经过,他们现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知道是孙权中了对方的离间计,活生生把周瑜推到曹冲那一边去的,还杀了他的儿子,说起来全是孙权急于夺到周瑜手中兵权的原故。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如何能接周瑜地话头,只能连声打着哈哈。

“大都督见外了,将军真是劳累过度,偶有不适,大都督请到城中住上几日,将军身体一恢复,就会来见大都督。将军可是想念大都督得紧呢,一直说如果大都督还在江东,何至于此。”

周瑜哈哈一笑,不再与他们纠缠,一个健步跳上岸,与胡综等人闲话了几句,谈笑风生的一起上了车,向城中赶去。

鲁肃和周瑜一车,跟在胡综、徐详的后面。在来的路上,周瑜已经向他透了天子的打算,这个时候见周瑜只顾着和孙权斗气,他不免有些担心。他看着前面如释重负的胡综的背影低声说道:“公瑾,你既负有天子的密令,还是不要争这闲气了吧,免得误了大事,反而不妥。他既然不敢来见你,想是心中有愧的,你就放宽胸怀,退一步吧,将来还要共事呢。”

周瑜脸若寒霜,他扭过头看了一眼鲁肃,忽然笑道:“子敬,你以为我是意气之争吗?”

“呃,公瑾大度,当然不会如此。”鲁肃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说道,不是才怪呢,看你一脸地杀气,估计杀了孙权地心都有。

“子敬,你想想,他既然心中有愧,却不来见我,说明他还想维持着他那份作为江东之主的尊严。他如果还当自己是江东之主,我就算招降了他,又如何能指挥得动他,又如何能使江东成了天子地外援?”周瑜压低了声音,正襟危坐,如果不看他的嘴唇,谁也不知道他是在和鲁肃商量着大事。

鲁肃一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是想借机折服孙权,好为后面的事情做准备,并不是为了斗气,心里倒是放开了,他笑了笑,不再多说,直到要进了城到达府门之前,要下车的时候,他才探询的看了看周瑜:“公瑾,我是要去先见见他的,你看我是不是先向他透个底?”

周瑜摇了摇手,胸有成竹的说道:“不必,我自有办法让他来见我。”

鲁肃诧异的看了看他,不由得仰面一笑,拱手作别:“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一步。”

周瑜挥了挥手,举步下了车,跟着一脸笑容的胡综走进驿馆,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伟则,既然将军身体不适,一时不能接诏,我就在驿馆里等上一天,你帮我准备一下行囊,如果将军明天还不能起身,我就先去桂阳一趟,回头再见将军不迟。”

胡综一愣:“大都督要去桂阳?”

“正是,我要去桂阳见见刘皇叔,天子也有诏书给他的。”周瑜理所当然的说道。

胡综的脸色立刻变了。孙权从来没想过曹冲同时会和刘备联系,谁不知道他们去年刚刚打得头破血流,曹冲在长沙击杀了刘备亲若兄弟的爱将张飞,夺了他四郡中的三郡,活生生的将刚刚舒坦了几天的刘备又变成了丧家犬,双方应该是生死仇人一般才对,怎么……曹冲还要招降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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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九节 交锋

“你说什么?”装病的孙权一下子就从榻上蹦下来冲到胡综面前,身手敏捷之至,哪有一点生病的样子,他身体向前倾,瞪着眼睛看着额头沁出细汗的胡综,用力捏紧了拳头,仿佛只要胡综点点头,他就会一拳挥过去,直接胡综的下巴打掉一般。

胡综从驿馆一路小跑到这里,气都还没喘匀,心跳得很快,被孙权这副凶样一吓,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了孙权的攻击距离,这才抚着“嘭嘭”狂跳的心口,看着孙权连连点头。孙权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眉头慢慢的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愣了片刻,慢慢直起了身子,背着手一步步的回到榻上坐下,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瞟了瞟坐在一旁的徐夫人,轻轻的摇了摇头,徐夫人会意,起身施个礼带着侍女退了出去,只留在孙权和胡综。

“伟则,你说公瑾是真要去见刘玄德,还是故意……”他停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但胡综听明白了,他连忙说道:“将军,周公瑾为人大度,虽然与将军小有误会,但不至于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我看他的样子,只怕是真的,将军如果有所疑虑,何不招鲁都督前来一问。”

“子敬?”孙权扑哧一声笑了,撇了撇嘴,晃了一下身子,一脸的不屑。“子敬身为大都督,不在庐陵防备张、黄忠、魏延,却跑到这里来,分明是心有异志了。再说他和公瑾是莫逆之交,当初指屯借粮,后来是公瑾荐他来到江东,如今又在这个时候和公瑾一路相伴来到赣南,他当然会帮着公瑾说话。问他,又有什么用?”

胡综轻轻的摇了摇头,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细声慢语的回道:“将军。鲁都督虽然与周公瑾交情深厚,但他为人磊落,与将军也是多年的君臣,想来不至于误导将军。”

孙权偏着头想了想,也觉得鲁肃虽然为人轻傲,却不是那种小鸡肚肠之人。听听他的意见也无妨,反正决定权在自己。他打定主意,便让人去请鲁肃。没多大一会儿,鲁肃就赶到他的面前,看了一眼孙权的脸色,躬身下拜。

孙权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坐席:“子敬,坐。一路可闷?”

鲁肃淡淡一笑:“承将军过问,路途虽远,有公瑾相陪。倒也不算闲闷。”

孙权暗自恼怒,脸上却不动身色,随口笑道:“也是。公瑾一去许县三年,想来是见识了不少朝庭的趣事,一路讲讲,倒是可以消闲。子敬不妨说着与我听听,也让我知道一点公瑾的近况。”

鲁肃点点头,将周瑜给他讲地一些事情转述给孙权,其中讲得最多的当然还是今年刚刚生的事情,曹冲进许县为丞相请赏,许县官员辩论该如何封赏丞相大人。天子最后下旨增加曹操的封邑,诸般如何如何,当然其中也夹杂了些孙尚香在城外大营如何打遍全营无敌手的英雄事迹。

鲁肃讲得挺有兴趣,孙权却听得没太大意思,他关心的是周瑜来招抚地事,根本没什么心思去听曹冲如何在许县挑起大辩论的问题,只是听到孙尚香的情况时插了两句嘴。他见鲁肃一直不往正题上说,不免有些不快,眼角也慢慢的耷拉了下来。一封不爽的模样。胡综在一旁见了,连忙插了一句嘴:“这么说来,那曹贼虽然没封成王,但还是得到了天子的许诺,将来如果他再立了大功,岂不是顺理成章的封王了?”

孙权一听就有些不高兴。再立大功?来灭我吗?他瞅了胡综一眼。正好胡综也看过来。冲着他使了个眼神。孙权一愣。心中一动。忽然恍然大悟。立刻转怒为喜。

鲁肃见他们二人眉来眼去。又见孙权脸色转佳。也不再说了。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将军。肃蒙将军看重。委以都督之职驻守庐陵。本当肝脑涂地。誓死报效。奈何最近身体不适。略一思重但头晕目眩。实在是朽木难堪重任。肃不敢贪权恋位。贻误将军大事。敢请辞去都督之职。赋闲养病。等身体有所好转。再供将军驱驰。”

孙权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子敬。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既然有病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安心养病。不要担心这里地事情。就让年轻人多担待一些事。也是好地。”

“谢将军。”鲁肃见孙权应了。不再客套。躬身施了一礼。起身离开。孙权见他出了门。这才收了脸上地惋惜之意。沉了脸。一声不吭。

“将军。”胡综见孙权脸色不好。连忙轻声唤了一声。提醒孙权注意正事。不要纠缠于鲁肃地事情。“天子受限于曹贼势力。虽然没有让曹贼如愿。却不得不做出让步。想来是实力不济地缘故。公瑾此来。招抚之意应该是真地。可能是担心我们虽然有心报效朝庭却被刘玄德掣肘。故而才会连同刘玄德一起招抚了。”

孙权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他现在不担心周瑜为难他了。既然周瑜担负着替天子招揽实力地任务。那么他就不敢与自己撕破了脸。他现在考虑地是如何借着这个机会。从朝庭捞到点好处。不管是名还是利。总要赚一点。而如何与刘备相处。如何挣得比刘备还多地利益。这又是个不得不考虑地问题。刘备现在只剩下了桂阳、苍梧、郁林三郡。其中苍梧、郁林还是自己借给他地。只是他现在赖着不还而已。如果一旦结盟。那这两个郡还要不要?还怎么要?

“伟则,你看这……”孙权有些迟疑,他又想接受朝庭的招抚,这样可以不用天天防着曹冲的人马杀过来,可以放手整顿江东的内务,可是他又担心接受了朝庭地招抚之后,会从名义上缚住自己的手脚,将来再要有什么动静,就会没有正当的理由。

“将军,何不看看天子的条件再说?”胡综考虑了一下说道:“这里离许县三千多里,一来一回就是近半年时间。不管怎么说,对我们来说都可以赢得一点时间。更何况现在是天子有意要招抚我们,我们大可以提出对我们有利的条件来。”

孙权一想,觉得也是。现在只是从鲁肃转述的许县生地事来推测天子的意图,天知道天子究竟有多少诚意,能给出什么样的条件。与其在这里胡猜,不如与周瑜见上一面,然后再看看情况再说,条件合适了,就暂时接受天子地招书,条件不适合,就让周瑜多跑两趟也无妨,反正天子有求于已,主动权总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明天让公瑾来见。”孙权摆了摆手。让胡综退下,自己坐在那里又想了想,不免露出一丝笑容来。他刚要起身去见徐夫人。徐夫人却提着裙摆,踩着轻快的步子进来了,一见孙权脸上地笑容,不禁掩着嘴笑了,凑到孙权身边歪坐在一旁,俏声笑道:“夫君莫不是又升了官,进了爵了?”

孙权哈哈一笑,伸手将徐夫人揽在怀中,凑过脸去用腮下的紫色胡须在徐夫人如雪的腮边蹭了蹭。粗硬的胡须在徐夫人的脸上刺出一片艳红。徐夫人咯咯的笑着,偏过头躲闪着,用小手挡着孙权地下巴。孙权得意地大笑着:“这次啊,升官进爵是小事,那些都是虚的,说不定还能捞到点更实惠地。夫人,你不是想要堕森粉吗,这次我让曹仓舒给你送一箱来。”

“真的?”徐夫人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当然。”孙权得意地点点头。

堕林粉是最近在襄阳、成都最畅销的一种脂粉。巴郡江州县内有涂山,相传是大禹的妻子涂山氏的出生地。山上面有祭祀大禹和涂山氏的神庙。在庙旁山脚下有一眼清泉,名叫清水**,泉水清澈无杂质。巴人用这泉水制作女人搽脸的脂粉,做出来的脂粉细腻、色泽鲜亮,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清香。因为从清水**向山上看,山势如一层层下堕,故而清水**旁的树林被称为堕林,这种脂粉也就称之为堕林粉,当年曾是贡品。深受宫中地妃嫔喜爱自从中平六年动乱开始。刘焉占据益州,堕林粉就再也没有出过巴郡。江东极为罕见,也只有那些实力雄厚的大族的贵妇,才知道这个堕林粉,而还藏有一饼两饼的,那更是极为稀有了。孙权当年随着孙策征战,也是从被他们扫灭的盛家见过这种堕林粉,仅仅是一小块而已,被孙策拿给了大乔,大乔天生丽质,再用上这种堕林粉,那种迷人的气质、淡淡的清香就更是无法言喻,给情窦初开的孙权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一直恋恋不忘。最近曹冲拿下了益州,这种堕林粉也随之成为襄阳、成都地畅销品。只是转销到江东之后,价格高昂,一饼堕林粉要值一金。孙权励精图治,不太喜欢夫人们用这种奢侈品,也只有徐夫人这样新得孙权宠爱的夫人才有胆量要。

说起来,徐夫人也是个异类,她能得到孙权的宠爱,也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徐夫人的祖父叫徐真,和孙权的父亲孙坚关系很好,她的祖母就是孙坚的妹妹,她的父亲徐琨和孙权是嫡亲地表弟兄,而她就是孙权地表侄女。徐琨因为母亲的关系,很受孙坚、孙策地重用,做到平虏将军,在从讨黄祖的时候中流矢而死。孙权因此对徐家很关照,但让人很想不通的是,他关照得把刚死了老公的徐夫人给娶了,还让她照顾才年幼失母的孙登,实际上就是让人独宠后宫了,孙权的妻谢夫人都因此气死了。

孙权的几个夫人里,也只有徐夫人敢向孙权提出要堕林粉。

徐夫人一听孙权这么郑重的许诺,心花怒放,一转身扑进孙权怀中,两只白嫩的手臂环着孙权的脖子,娇艳的樱唇重重的在孙权脸上亲了一口,笑靥如花。孙权开心的大笑着,眯着眼睛一手揽住徐夫人的小蛮腰,一手从她的衣襟里伸了进去,在她浑圆的娇臀上捻了一捻。徐夫人呻咛一声,脸上泛起了一阵嫣红,软若无骨的软倒在孙权怀中……

第二天一早,周瑜跟随胡综进了孙权府中,一路上地卫士看到消失了三年的大都督忽然又出现面前。又惊又喜,他们虽然不能离开岗位,却不妨碍他们用眼神向周瑜表示敬意。孙权的卫士里有一大部分是当初孙策死的时候周瑜带着回会稽奔丧的精锐,当时为了向孙权表示自己没有二心,周瑜将他们留给了孙权,只身回到自己的驻地。如今他们是孙权帐下地精锐卫士。却对自己的老上司周瑜念念不忘,三年前周瑜重伤被擒,消息传到会稽,这些卫士都觉得很悲痛,没想到今天居然又见到了周瑜。

周瑜头上戴着一顶刘氏冠,身上穿着一身纯白的深衣,轻薄的丝绸随着他的走路,飘飘欲飞,再配上他最近越白净的面皮和圆润的脸颊。虽然少了一些英气,却越的俊朗。他面带微笑的向两旁卫士颌示意,一路来到孙权地面前。

孙权看到了那些卫士的眼神。心头一阵失落,没想到这些人跟了自己好几年了,却还是把周瑜当成他们的上司。他不免有些恼怒,又有些快意。

“公瑾,别来无恙乎?”孙权看着面前负手而立,并不向他施礼地周瑜,挤出一丝笑容,打了个招呼。

“尚可。”周瑜淡淡一笑,伸手从随从手中接过诏书。托在手里,垂下眼皮看了一眼手里的诏书,又看了一眼孙权:“将军,还是先接了诏书,完了公事,再论私情吧。”

孙权一下子僵住了,他一直盘算着今天要漫天要价来着,根本没想到诏书这回事。要接诏书,他就得下去跪在周瑜面前。虽然跪的是天子使臣,可是这使臣却是周瑜,让他好生不乐意。他愣了一下,扭过头看了一眼众人,胡综、是仪等人都有些为难的互相看了看,却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只得垂了眼皮,假装没看到孙权的求助。

周瑜转过身,面向南方傲然而立。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孙权无奈。只得起身下了台阶走到周瑜的面前,撩起衣襟跪倒。一干众臣依着官职大小,跟着跪在后面,这时周瑜才缓缓展开诏书:“惟建安十七年八月乙酉,皇帝曰……”

周瑜的声音很平静,很清亮,声调虽然不高,却字字入耳,只是跪在地上的孙权并没有什么快意。他倒是越听越不对味,天子诏书只是说接受他的请降,然后在口头地夸奖了一番他老子孙坚当年反董的功劳和他老哥孙策反对袁术称帝的忠心,却没有一句提到他的,然后就是让他为国尽忠,镇守江东,正式封他为扬州牧,却没有升他的爵位,反而倒是有意无意的剥夺了他对交州的占有权,这哪是招抚啊,这分明是受降啊,而且是战败的投降。

孙权感觉不对,跪在后面的众人也觉得很憋屈,不是招抚吗,怎么变成了这事?

好容易等周瑜读完了诏书,孙权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脸胀得通红,斜着眼睛看着周瑜:“敢问周大人,这就是天子地诏书?”

周瑜一副很奇怪的样子,一面将诏书递到孙权面前,一面反问道:“将军是怀疑这封诏书的真假?”

“不是。”孙权一挥手,不接诏书也不理周瑜,自顾自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他站在席子前面,没有脱鞋却停住了脚步,扭过头看着周瑜:“天子是觉得我孙权走投无路了,要摇尾乞怜吗?“此话从何讲起。”周瑜挥手斥退了上前想接诏的是仪,手托着诏书笑道:“不是将军向镇南将军请降的吗?要不然天子怎么会下诏给你。”

孙权一滞,这才想起来自己好象是派人给曹冲送过请降书,不过使虞翻到现在还在襄阳跟周群那些人讨论天象的事,他也早把这事给忘了,经周瑜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自己貌似是真的请降了。周瑜见他语塞,便又蹙着眉怪道:“难道是镇南将军虚报战功?如此说来,我当回报天子,下诏切责镇南将军。”说着,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唉——”孙权见他走得这么利落,一下子就急了。这周瑜是来招抚地吗,难道自己会错意了?他要是回去这么一说,天子顾然不能把曹冲怎么样,可曹冲却极有可能立刻兵攻打庐陵。他地亲信战将黄忠、魏延现在可就在长沙郡呢,手下近万精兵随时准备动手,只待一纸军令,估算着时辰,也就是今冬明春的样子庐陵就有可能失守。

周瑜仿佛没听见孙权地叫声,大步向外走去。孙权急得目瞪口呆,都不知道如何说才好。胡综一见,连忙小跑着走到周瑜身边,哈着腰陪着笑连忙拱手:“周大人,周大人,请留步,请留步。”

周瑜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胡综那张似哭似笑的脸:“伟则,这是何意?镇南将军虚报战功。我可急着要回去复命,请天子下诏切责于他呢。”

胡综都快哭了,还切责。别说切责了,天子哪敢切责曹冲,曹冲切责天子还差不多。他顾不得太多,一把揪住周瑜的衣襟:“周大人,莫要着急,将军还有话要与大人商议。”

“是吗?”周瑜回头看了一眼孙权,孙权正在跺脚,一看到周瑜回头看他,连忙站稳了身子。绷紧了面皮,咳嗽一声说道:“公瑾,且回转来,我……我与公瑾再议一番,如何?”

周瑜冷冷的看了他一会,这才转过身子,慢慢走到孙权地对面,撩起衣襟有条不紊的坐下,也不说话。只等着孙权也坐定了,两人静静的看了半天,周瑜才伸出手,对着阶下的众人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退下吧,我与将军有话要说。”

“喏!”众人下意识的躬身施礼,刚转身要走,忽然想起周瑜现在是朝庭的使臣,不再是大都督了,不免有些尴尬地停住了脚步。不知所措的看着孙权。孙权面色青红变幻。恶狠狠的瞪了周瑜一眼,这才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说道:“既然公瑾让你们退下,你们就先下去吧,伟则你们三人留下。”

众人松了一口气,依次退下。胡综、是仪、徐详等三人坐在一旁,洗耳恭听。周瑜扫了他们一眼,无声的威压逼得他们呼吸一滞,这才开口和声说道:“仲谋,以江东现在的情况,能打得赢曹仓舒吗?”

孙策在世的时候,周瑜待孙权如兄弟,闲暇时就教他兵法,经史。孙家不比周家,没有什么文化底蕴,孙策用兵更多的是天赋,而不是象周瑜那样讲究兵法。孙策和周瑜相交时得益甚多,每次打完仗,他都要有意无意的问问周瑜地意思,周瑜知道他的心理,每次都恰到好处的点评一番,既让孙策觉得有面子,又让孙策觉得有改进地余地。因此孙策对周瑜很敬佩,请他教孙权兵法。当时孙策正是如日中天,年轻英豪,娶了大乔之后又生了儿子孙绍,谁也没想过孙权会有机会,所以周瑜对孙权并没有太多的忌讳,私下相谈时都是象对待一个小兄弟一样对待孙权,既温和又带着些严厉,孙权既敬爱他,又从心里有些怕他。

本来周瑜称呼孙权,都是称字的,只是想不到孙策一下子死于刺客之手,孙权成了江东之主,周瑜为了维护孙权的尊严,从此没有称过孙权的字,这让孙权在感受到了面子的同时也有一些失落。现在忽然又听周瑜称呼他的字,他一时竟有些百感交集,悲喜莫名,声音也哽咽起来。“嗯咳——”胡综手掩着嘴,有意无意的假咳了一声。

孙权一惊,立刻回过神来,眼前坐着的是跟自己有杀子之仇地卫尉周大人,不是以前那个严厉而又温和的兄长了。他连忙镇了镇心神,思索了片刻应道:“这两三年来,跟随父亲兄长的宿将辞世甚多,一时有些青黄不接,我为了稳定人心,不得不提拔了一些吴郡、会稽等地的大族成员,只是时日尚短,目前还有些没理顺。”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坐山观虎斗,眼睁睁的看着刘玄德被曹仓舒击败?”周瑜厉声斥道:“你不知道唇寒齿亡的道理吗?”

第七卷 东南倾 第十节 女婿

“我怎么不知道?”孙权一下子火了,就象当初不服周瑜的教训一下,下意识的脱口反驳。话出了口,他才想起来现在不是先生教学生,而是在谈判,自己没有必要把江东的情况全说给周瑜这个天子使臣、江东的叛臣听。他张口结舌,懊恼不已,自己怎么总被周瑜控制住局面呢,真是郁闷。他低下头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缓缓说道:“当时也是想缓一缓时间,想等着他们两败俱伤再出兵,哪知道……哪知道张翼德会输得那么快,我接到消息根本来不及反应。”

周瑜听鲁肃说过一些去年江南的战况,虽然对细节不是很清楚,便对总体进程还是明白的。在他看来,刘备决定分兵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败局,而从孙权的角度看,当然最妥善的处理不是观望,就算不立刻参与其中,也要在庐陵或者宜春布置重兵,严阵以待,一旦刘备方出败相,江东就可以迅速切入,趁机压取长沙或者桂阳,哪怕是摆出出兵的姿势,也好让曹冲不敢轻举妄动,从而陷入纠缠的局面。那样就算曹冲能在江南站住脚,也会谨慎的决定前进的步伐,不至于到现在一下子占了三郡。

不过过去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多说也无益。而周瑜说这些,无非是打击一下孙权的信心,让他不要太自以为事,好象天子在求着他,而他根本一点危险也没有似的。

“曹镇南走精兵路线,他的新政取消了曹丞相在北方实行的士家制,与江东的部曲制也大不一样,这其中的区别,我想你们也明白。”说到这里,周瑜略停了停,看了孙权一眼。孙权点点头,他当然明白这里面的好处,曹冲手下的兵只听镇南将军府的,也就是只听曹冲的。将军们地手下除了他们的亲卫部曲,很大一部分人三年之后都要退役的,到地方去当小官吏也好,回乡种田也好,他们都只认曹冲,不认其他将军。这样这些将军想拥兵自重就基本不可能了。再者每个将军手下,少的不过两三千人,多的也不过四五千,人数有限,就算他们有什么想法,实力也不足。而为了弥补兵力少带来的劣势,曹冲走地是精兵路线,装备好,伙食好。兵源也是挑得很严格,平时也不干其他的,吃饱了喝足了就在军营里想着法的操练。因此战斗力相当强。孙权之所以没来得及救援张飞,就是觉得他们双方兵力相差不多,曹冲并没有占据绝对的优势,应该短时间之内不会分出胜负,所以安心的和蒋干扯蛋,哪想到张飞会败得那么快,不仅丢了武陵、长沙,连他自己的命都给丢了。

这个兵制有优点,但有两个前提。一是要有充足稳定的兵源以供挑选,一是要有雄厚的财源做后盾,缺一不可,而放眼大汉朝,能满足这两个前提的,只有荆州和益州,另外就是曹操掌控中地冀州还勉强可行,但与荆州益州相比,冀州的经济实力还是略微差一些。

“从士卒的综合实力看。曹镇南在江南布置地兵力防守是绰绰有余,单攻你们一方,也是没有问题,但要同时开战,并不占太大的优势,所以,他现在没有急于进攻。”周瑜看了看松了一口气的孙权,又提醒道:“但是你也要注意到一点,曹镇南虽然喜欢用集结优势兵力打有把握之仗。可同时他也喜欢用奇兵。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突然袭击,并逐步把战果扩大。利用他的新政号召力,获取各地的豪强支持。因此你不要以为现在的情况下他会消极的等待,我想你们也明白,他人虽然还在邺城,可是法正却在江陵,黄汉升、魏文长更是就在长沙挥眈眈,我相信曹镇南很可能授权他们,一旦有合适的机会可以不经过镇南将军府同意,先行攻击。”

孙权地汗都下来了,他在庐陵的时候就是天天担心这个。曹冲手下有几个亲信大将,黄忠在临湘,魏延在茶陵。茶陵离庐陵不过二百里,魏延又是个喜欢出险招的主,上次就是他两千兵奇袭千里,一举攻占了泉陵城,让本来还能僵持一阵子的刘备失去了补给基地,兵败如山倒。这个人在茶陵,让孙权如芒在背,不敢掉以轻心,他留开庐陵来找刘备的麻烦,就得先把鲁肃和吕蒙都调到庐陵来,心里才放心。本来还觉得曹冲回了邺城,魏延没有军令不会擅动,现在听周瑜这么一说,他都有一种立刻向庐陵增兵的冲动了。

“仅凭江东或者刘玄德,都不会是曹镇南的对手,失败是迟早的事情。”周瑜为了避免再度刺激已经紧张的孙权,缓和了口气说道:“相比起江东地情况,刘玄德的情况更糟一些,他在去年连遭大败,张翼德战殁,诸葛孔明被擒,四郡只剩下一郡,实力受损,士气又很低落。如果江东不予援手,一旦开战,他很快就会沦为曹镇南的阶下囚。到了那时,江东就将独立面对羽翼已成的曹镇南,前途可想而知。”

“可是……刘玄德已经到了这一步,他要想夺回三郡的可能性实在太小……”孙权琢磨了半天周瑜的话,还是有些不甘心。刘备已经这个样子了,就算想和他联手,他又能帮上什么忙?难道真把交州全给他,那自己岂不是亏得太大了?

周瑜对孙权的心思了如指掌,知道他还是念念不忘刘备现存的实力,想吞并了刘备之后,再回过来头和曹冲对抗,即使最后还是不敌,他至少也可以以手上的实力争取更多地好处。孙权地这个想法是不错,可是从周瑜的角度来说,他又岂能愿意让孙权如愿。他只是笑了笑,问孙权道:“那你现在有多大把握在短时间内拿下刘玄德?”

孙权默然,无言以对。刘备虽然打输了,可是手上还有近两万人马,真要玩起命来,他就算能吞下刘备,也要遭受重创,如果没有曹冲在侧,他可以有时间来恢复元气,可现在身边卧着一头大老虎。他怎么敢轻举妄动。

胡综看着孙权地脸色。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周大人。将军如果听从朝**号令。朝**当如何?”

周瑜瞟了一眼胡综:“以目前地情况看。仲谋可领扬州牧。刘玄德可占据交州。至于让他占多少。这需要你们双方商量。但有一点是确定地。你们不能自损实力。只有联起手来。才能争取到时间。”

是仪眨巴着眼睛。有些不解地说道:“我们就是联合起来。实力也未必能超过曹镇南。终究还是无法抵挡。不知天子可有什么切实可行地措施。”

孙权正是关心这个问题。如果最后还是无法取得优势。那现在和刘备联合就一点用处也没有。又何必再搞这个联合。听天子地指令呢?干脆和曹冲一战。或者直接投降算了。他拽着颌下地紫须。两只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周瑜。

“时间。”周瑜皱起了眉头。仿佛觉得他们还是没搞明白一样:“天子当然会力尽所能为你们争取到好处。可是他如果手上没有实力。谁会听他地?你们归顺了朝**。天子就有底气向丞相府施压。给你们援助也是名正言顺地。以目前地情况。你们要想占得优势。显然有些异想天开。只有等待时机。顺其自然。谁知道几年之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不满地瞟了一眼孙权。似乎很随意地说了一句:“曹镇南今年十七岁了。再有三年。就当行冠礼了。”

孙权心中一动。他权衡了一下。也觉得归顺朝**对他来说也就是虚名而已。有了时间。他就可以腾出手来。安安心心地收拢江东地人心。曹操已经年高。谁知道他还能活几年。一旦他去世。正在关中作战地曹丕和曹冲必然要发生冲突。到时候不管谁赢谁输。对他来说。都可以减轻点压力。

他一旦想通了。就不纠缠。立刻做出决定接受天子的招抚诏书,采胡综跟随周瑜一起去见刘备。相商停战并合作的相关事宜,主要就是交州的归属问题。

周瑜从赣县西行,进入桂阳境界,时值初冬,田野里的庄稼早就收割完毕,冬季的小麦也种了下去——只是还没出青芽——放眼看去满眼的褐黄。狭窄的官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影,路边地村庄安静得很,偶尔可以看到几个穿着破旧衣衫的老头蜷缩在草堆旁晒着太阳,仰着皮包骨的脸,睁着昏花地老眼,木然的看着从面前走过的车队,竟是一点起来避让的意思也没有,只是那么漠然的看着。

周瑜一直没有说话。他从北面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南阳郡、南郡正在秋收的情景,那些农夫的精神高昂,走路带着风,脸上带着笑,好象有说不完地高兴事。进了豫章郡,虽然不如南阳、南郡,可是百姓也不至于如此呆滞,看起来竟象是在路边等死一般。

“大人有所不知。”胡综见周瑜不解,连忙解释道:“刘备现在手下有兵近两万,桂阳、郁林、苍梧三郡不过三十余万户,苍梧、郁林以丘陵山地为多,耕地实在太少,实在养不活这许多人马。桂阳虽然耕地略多一些,可是面临前线,不能安心耕种,再加上诸葛孔明被俘,这里的屯田也就基本荒废了,亩产大不如前,就是有些粮食,也要大部分运到苍梧、郁林去,所以桂阳……”

周瑜点点头,黯然不语。这一路上的差距,让他深有感触。曹冲治下的荆州,虽然说不上百姓富足,但绝大部分百姓的温饱还是有保障的,相比起桂阳的情况来看,那里几乎就是天堂,难怪一路上听到的都是对曹冲的歌功颂德,看来这个还没有成年地镇南将军确实有他独到的方法。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增添了一些忧虑,曹冲治下的百姓生活安定,对天子来说绝不是个好事情。这些百姓受了曹冲的好处,将来就算曹冲有些对天子不忠的举动,只怕这些百姓也只会念着曹冲的好,而不会去理睬那个已经没有了权威的天子,人心背向对天子很不利。

桂阳太守赵云听说天子使臣周瑜到了,带着人出城相迎。相比于建安十三年周瑜见到他的那一次,赵云面容显得有些沧桑,眼角过早的爬上了鱼尾纹,只是他地背仍然挺得很直。步子依然跨得很大,很稳,声音依然是中气十足。

“周大人,请!”赵云将周瑜请上了车。

“赵将军,一向可好?”周瑜看着赵云,微笑着问道。

赵云淡淡一笑:“有劳大人牵挂。感激不尽。赵云跟随主公征战,所幸尚无大碍。”

“左将军现在何处?”周瑜直截了当地问道。

“主公听说大人来此,已经从苍梧赶来,正在城中相候。”

周瑜见到刘备时大吃了一惊。刘备的头皮已经全白了,脸上一条条地皱纹深得如同刻出来的一般,两腮深陷,精神很萎靡,看起来和路边那些窝在草堆旁晒太阳的老农没什么两样,远不是当年见过的那个七分豪气三分狡黠的左将军。见到周瑜的时候。他正拉着刘禅地手在院子里散步,步子迈得很慢,背也弓着。只是眯起来的眼睛看向刘禅里偶尔透出一点精光,表明这个看起来随时可能倒下的老人当年也曾风光无限,纵横一方。

一见到周瑜,刘备好象突然精神起来,一下子挺直了背,睁大了眼睛,朗声大笑着走了过来,一把握着周瑜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公瑾。三年不见,公瑾神采依旧啊。”

周瑜强笑了笑:“左将军精神也颇好。”

“哈哈哈……”刘备大笑着,挥了挥手让孙夫人把刘禅带走,自己和周瑜到堂上坐下,让人端上茶水来,一边让茶一边笑道:“我这个茶可没有许县的贡茶好喝,公瑾将就一些,莫要见怪。要说这个,我那宝贝女婿还真是会享受。居然还搞出这种玩意出来。”

周瑜愣了一下:“你女婿?”他和刘备也见过几次面,却从来没听刘备说过他有女儿,怎么突然冒出个女婿来,听他这口气,貌似还是炒出这种新茶的镇南将军曹冲?他和胡综对视了一眼,胡综也是目瞪口呆,惊诧莫名。

刘备很满意这个效果,他笑着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打量着吃惊不小的周瑜和胡综:“不错。我也是刚刚得知我那两个失散的女儿现在已经进了镇南将军府。真是天意弄人,没想到翁婿两个打了一场。真是惭愧。打了这么多年仗,却被女婿打得狼狈不堪。要是早知道双儿是他的夫人,我何至于费这事,直接去襄阳认亲得了。”

周瑜更是惊讶,他知道曹冲有三个夫人,可是没听说有刘夫人啊,这刘备不会是为了获取好处,玩诈术吧。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借着喝茶地时间,脑子飞快的分析着刘备可能的用意。他置身事外,情绪变化倒还好一点,而奉孙权地命令前来谈判的胡综的心头却是嗡嗡直响,本来以为有孙夫人在曹冲府中,江东占着优势的,没想到刘备也有女儿嫁给了曹冲,这岂不是比孙权更占优势了?如此一来,孙权想在谈判中占点便宜的想法自然显得不切实际了。可是,没听说曹冲有姓刘的夫人啊。

“公瑾若不来,我也要派人去襄阳了,公瑾想必也看到了,我这里只有三个郡,要养这近三万的人马实在吃紧,入不敷出啊。听说长沙、武陵今年收成不错,我正准备去借点粮呢。”

刘备一边大声说笑着,一边偷眼打量着周瑜和胡综的脸色。周瑜听了他的话,反而倒平静下来,他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那周瑜有些多虑了。不错,镇南将军治下地几个郡今年收成都不错,我一路走来,尽是喜获丰收的百姓。不光是百姓能有温饱,军粮想必也充足得很。我听说镇南将军为了支持骁骑将军北征,年初从荆州调走了大批粮食。当时还觉得他会捉襟见肘,现在一看,才知道他底气十足。我看今年秋收之后,荆州的库房里大概又能有供他大军吃上两年的粮食。”

一听这话,刘备脸上的笑容一滞,不自然的看了周瑜一眼,周瑜恍若未见,兴致盎然的大讲他在襄阳的所见所闻,好象不是来劝刘备投降的,倒象是刘备已经是朝**地一员。他只是来看看老朋友一样,绝口不提招降的事情。他讲了襄阳集市地热闹,讲了襄阳的弘大规模,讲了曹冲治下各部将领用心操练兵马,然后很自然的讲到曹冲在许县的事情,顺便说到了孙尚香在王必大营里的英雄事迹。

刘备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等周瑜讲到孙尚香地时候,他已经一点笑容也没有。他是听说了两个女儿在曹冲府中地事情,可是他也知道女儿只是侍女,到现在还没有收房,不比得孙尚香是名正言顺地夫人,换句话说,曹冲到时候认不认他这个岳父还是未可知的事情。他如此说,不过和孙权地初衷一样,想在随后的谈判中压孙权一头。捞点好处。没想到周瑜似乎当了真,干脆不提天子招抚的事情了。

“公瑾,你到桂阳来。莫不是就为了讲我那女婿的事?”刘备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自然不是。”周瑜跟着笑了,“我奉天子之命,前来与皇叔会面,是因为天子见到宗正刘大人,想起还有左将军这位皇叔在此。如今宗室零落,刘大人和左将军便是不多地几个宗室之一,圣人有云亲亲贤贤,就让我来看看左将军的情况了。现在才知道左将军与镇南将军原来还是翁婿。我想天子一定会很高兴的,这招抚地事,自然不用多此一举了。”

刘备眉头一皱,觉得有些弄巧成拙。天子派周瑜来招抚,显然不是想给曹冲找什么助力,而是招揽点听从他号令的实力,以便和曹家相抗衡,如果天子知道自己和曹冲是翁婿,那还会信任自己吗?如果天子撇开自己和孙权谈判。那好处自然不会分他一些,说不定还会让孙权暗中找他的麻烦。自己如果真想借这个翁婿关系和曹冲走到一起去,那当然不怕孙权捣鬼,可是他根本没有这心思。且不说翁婿关系还没落实,就算落实了,他又如何能因为两个失踪已久的女儿而和曹冲相逢一笑?曹冲不仅在长坂坡追得他落荒而逃,在其后的虎跳涧、鹰愁涧打得他苦不堪言,就说去年这一仗,他夺了自己的根基不说。还击杀了爱将张飞。这个仇他无论如何就不能忘,要想和曹冲合好。除非曹冲现在把荆州让还给他。这可能吗?当然不可能。

既然不能与曹冲谈判,那就只能与孙权谈判,这个时候再谈和曹冲的关系,显然就有些起相反的效果了。他假笑了笑说道:“尽管如此,天子诏书岂能不宣,公瑾还是让我接了天子诏书之后,再叙不迟。”

周瑜听了,略一思索,点了点头:“左将军说得有理,既然如此,就请左将军接诏吧。”说完,他直起身子,从随从手里接过诏书,微笑着看着面色有些尴尬的刘备。

刘备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到阶下,撩起衣襟跪倒,赵云等人也跟着在后面跪下。周瑜托着诏书走到阶前,将诏书读了一遍,这才请刘备起来,将诏书递到刘备手中说道:“左将军,天子地圣意你也听清楚了。如今镇南将军是天子的爱将,左将军又是皇室宗亲,你们翁婿都是天子的忠臣,天子一定会很龙心大悦。”

刘备看着手中的诏书,苦笑了一声,他点了点头,貌似深表同意的说道:“公瑾所言甚是,如今都是天子臣民,话就好说得多了,就算过去有什么误会,也不值得再提。公瑾什么时候回程,我派人与公瑾一道,去向天子敬献贡物,这合浦珠可是我交州的特产,自从董卓乱政以来,只怕中原已经久不见合浦珠的身影了。”

胡综一听,眉毛立刻竖了起来。你这大耳贼也太无耻了,什么时候合浦也成了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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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十一节 粮食

刘备闭紧了嘴,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无踪,他眯起了眼睛,花白的眉毛抖了一下,一道冷冽的眼神从胡综脸上一扫而过,正与胡综愤怒的眼神相遇,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杀气,征战多年带来的血腥寒冷让胡综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胡综一下子将冲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吐出来的愤怒又咽了回去,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随即又清醒过来,他挺起身来,抗声说道:“左将军,此言差矣,当初左将军走投无路,是我家将军看在与左将军的婚姻情分上,才借了苍梧、郁林二郡供左将军落脚,并非让与左将军。再者所借也只是两郡,并不包括合浦,更谈不上交州全境。如今左将军未与我家将军商量,自作主张就将交州收入囊中,与左将军的仁义之名,大不相符啊。左将军不怕这事传了出去,会让人齿冷吗?”

刘备嘿嘿冷笑了两声,手抚着颌下的花白胡须,瞟了一眼周瑜,这才看着胡综说道:“我只听诏书上说仲谋是扬州牧,可想这交州并不是仲谋的管辖范围,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可以占据交州?何况两家既然结盟,自然要利益均摊,仲谋占了扬州,我当然也要占着交州,要不然,你说我如何供养我这数万虎狼之师?士卒们吃不饱肚子,万一闹出兵变之类的事来,为祸一方,甚或去投了邓艾、张任,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很缓慢,透着那么一股无赖和破罐子破摔的流氓劲,直截了当的威胁胡综,倒让胡综一时有些不好应付。如果拒绝了刘备占据交州,那联盟自然不用谈了,刘备说要投曹冲去也许是恐吓之辞,可说要武力占据交州,却是完全有可能的。反正他也活不下去了,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拉上孙权垫背。一起完蛋。而如果答应他占据交州,回去之后又如何向孙权交待?他胡综是万万没有这个胆子的,与其回去被愤怒的孙权一刀给砍了,不如死在刘备的刀下,还可以搏个壮烈的名声,至少孙权会念在他的这份壮烈上关照他地家人。

只是眼前的难题又如何解决?

胡综额头冒出了冷汗。紧张的思索着,他求助的看了一眼周瑜。周瑜微微一笑,伸出两只手指夹着茶杯举了起来对刘备示意了一下说道:“左将军,你的部下还有多少人?”

“三万人,只多不少。”刘备伸出手,环捏着食指和拇指,得意的笑道,流氓气十足。

“三万人想要靠三郡供养,确实有些为难了。”周瑜笑了笑。抿了一口茶,在嘴里品了品,这才将茶咽了下去。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说道。胡综脸色一变,紧盯着周瑜,只要他说出同意刘备占据交州的话来,他立刻就起身出门,这联盟的事肯定不能谈了,自己的任务不是来让出交州的。

周瑜对胡综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燥。然后沉吟了一下,抬起头对刘备说道:“左将军以为,你这三万人马交州能供得起吗?”

他这话一说。胡综立刻站了起来,怒气勃发,胀红了脸看着周瑜。而刘备却不屑的看了周瑜一眼,捻着胡须半天没有说话。交州地方偏僻,全部加起来不过三十万户,而且好多地方还是深山老林,根本无法耕种,大部分百姓以打鱼为生,自己糊口都困难。要想供养他这三万人马实在是为难得很。更何况交州也不是他想拿就能拿得到的,东有步骘的一万大军在南海郡挥眈眈,北有曹冲的人马择机进击,他要两面对敌,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当然了,他也根本没有三万人马,自从去年大败之后,算上他后面搜罗来地败兵,现在也不足两万人。真要打起来。恐怕支撑不了几天,或许不要曹冲打过来。孙权就能打残他。

“交州贫瘠,确实比较为难。”刘备想了半天,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一直微笑不语的周瑜点了点头:“既然就算把交州给了左将军,左将军也无法支撑,反而白白与江东闹得生份,何益于事?如果你们双方合谈成功,受了天子地诏书,那就都是朝庭的官员,交州也好,扬州也好,你们都是替天子镇守一方,天子自然会妥当安排,你们的困难天子也会酌情处理,你们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刘备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周瑜。周瑜面带微笑,不急不燥,只是安静的品着茶。胡综见刘备不再提占据交州的事,也稍微放了心,重新坐回席上,等待刘备的回答。

“我听从天子地号令。天子就能解决我地问题?”刘备有些不相信地说道。

“既然左将军没有其他地解决之道。何不试上一试。”周瑜呵呵笑道。

“既然如此。就请公瑾速速回报天子。我在桂阳静候佳音。”刘备一笑。昂起头说道:“还请公瑾路上快一些。我地粮食可支撑不了太久了。迟则生变。”

周瑜暗自撇嘴。刘备分明已经乱了阵脚。却还想着捞好处。可惜底气终究不足。他也没有多说。和双方略谈了一些事情。带着他们地降表。立刻起程赶回洛阳。十二月初。他到达江陵见到了留守在江陵地法正。

法正很意外。他已经接到曹冲地指示。说周瑜会去说降刘备和孙权。可能会到江陵来见他。让他有个准备。他并不太把天子地这个看起来很荒唐地想法当回事。对于孙权来说。投降地可能性还有一点。至于刘备。他这几十年来东逃西窜。投靠了那么多地主子。哪一次安生过?与其招降了他。让他以后再生事。不如趁着机会剿灭了他。以绝后患。要不是顾着大双小双是曹冲未过门地小妾。而刘备在苍梧和郁林也一直没有出什么破绽。他早就带兵打过去了。哪等到周瑜来多这事。

不过周瑜既然来了江陵。他也不能不出来接待一下。不管怎么说。周瑜都是天子派来地。是九卿之一。而且从曹冲平时地语气中对此人也是比较客气地。他自然不能唐突。接到消息之后他赶到江边码头相迎。给了周瑜很大地一个面子。

“周大人,一路辛苦。”法正笑嘻嘻的将周瑜让进了车,一路向江陵城走去。周瑜从车帘之中看到如卧虎一般的江陵城。百感交集,当初他带着大军在江陵城下与曹仁对峙了大半年,重创曹仁,几乎拿下江陵,谁知道曹冲带着人在西陵大败孙权,让自己夺取南郡作为北上中原基地的梦想化为泡影,随后更是用一个很简单地离间计就让孙权与自己决裂,自己地长子周循死于非命,这让周瑜看到江陵城时心中不免一阵隐痛。扶着车轼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捏紧,指节都有些发白,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

“周大人……”法正见周瑜面色有些异常。连忙叫了一声。他沿着周瑜木然的目光向前看去,看到坚固的江陵城头,猛然心中一动,想起三年前地战事来,不免暗自一笑。

“啊?!”周瑜一惊,连忙掩饰的笑了一声:“法长史有何见教?”

法正哈哈一笑,连忙摇手道:“法正如何敢在周大人面前骄狂,只是见大人出神,故尔有问。大人奉天子诏远来江南。法正已接到镇南将军军令,命我好好接待大人,只是江陵不比襄阳,简陋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周瑜苦笑了一声,知道法正在提醒他什么,只得笑道:“既然镇南将军已有军令,就请法长史依照军令而行,周瑜不敢妄言。只是有一事。还请法长史酌情处理。”他说着,将刘备缺粮的事情和法正说一遍,言下之意,希望法正能暂时拨付一些军粮给刘备应急,以免他狗急跳墙挑起战事。

法正听了暗自发笑,刘备没粮了,那不是正好吗,我还接济他,我脑子有毛病?他有些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周瑜。对周瑜本来的好印象立刻消减了一分。周瑜见他不说话。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唐突,但又不能不说。刘备如果得不到粮食。他只有向北攻击武陵和长沙,要么就向东去抢交州,那样一来,天子那本来就有些渺茫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法大人,我听说左将军的两个女儿现在就在镇南将军府中,可有此事?”周瑜笑了笑。

“不太清楚。”法正装糊涂,一本正经的皱了皱眉头:“镇南将军府中没有姓刘的夫人,侍女也没有姓刘地,不知大人这个消息从何而来。”

“我听左将军亲口说的。”周瑜也有些诧异,听刘备说得那么笃定,应该不会是假的吧,怎么法正却说根本没有这么个人?他想了想又问道:“听左将军说,他那两个女儿是在建安十三年地时候走失的,镇南将军府中可有那时候进府的,还是个双生女,应该很好认的。”

法正暗自发笑,他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周瑜大惑不解,见法正一口拒绝,倒也不好再问,只得先装做确有其事。“既然法长史不知此事,看来还需查证。镇南将军如果与左将军真是翁婿,那么江南的事就好办了。镇南将军仁心宅厚,极重亲情,我想他不会对左将军的困境坐视不理的。法长史还是考虑一下的为好。”

法正点点头,却又为难地说道:“周大人有所不知,我身为镇南将军府长史是不假,可是镇南将军有令,军政分开,南郡的政务由刘大人负责,我的军粮也是由刘大人按照造册的兵员定额定期发放的。大人你可能不知道刘子初那个人,他是极精计算之学的,这小气是出了名的,别的不说,就说荆山军吧,今年四月份有一批士卒满了三年兵役退役回乡,他居然从五份起就不发这些人的军粮了,我真是服了他了。”法正呱呱呱给远在襄阳地刘巴泼了一大盆污水,然后双手一摊:“就算我想接济左将军一二,也无能为力,我总不能把我军将士的口粮克扣下来去支援左将军吧,要是这样,不用镇南将军下令,那几个将军校尉就能杀了了。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这样吧。我看周大人还是去襄阳见过刘大人,说不定他能想出办法。”

周瑜无奈,知道法正是不可能给他调拨粮食了,只得在江陵停留了一天之匆匆起程赶付襄阳。他赶到襄阳,没有立刻去见刘巴,倒是赶到襄阳学院去见正在养病的荀。

荀到了襄阳之后。虽然还在关心许县的事情,可是毕竟留开了许县,不再有那种紧迫感,难得的可以静下心来考虑一些以往考虑不到的事情。有女儿荀文倩陪着他在襄阳里安心静养,又有住在襄阳里的张仲景亲自细心调理,他的身体慢慢有了些起色,吐血地症状基本没有了,人地精神也好了些。

听到周瑜求见地消息,正靠在躺椅上听荀文倩读书的荀感到有些意外。他连忙起身相迎,一见到风尘仆仆地周瑜,荀不由得笑出声来:“周大人。这趟江南之行辛苦你了。”

周瑜苦笑着摇摇头,一边和荀行礼一边报怨道:“荀大人,你是无事一身轻,气色见好,周瑜真是羡慕不已啊。”

荀哈哈一笑,连忙将他让进屋,一边吩咐荀小青去上茶,一边轻声笑道:“怎么,事情不顺利?”

周瑜摇摇头:“荀大人。我们就不说外话了,你也知道的,这趟差事本来就是有些意想天开,不过是圣命难违,我也只有知其不可而为之。事情虽然没有我想象地那么糟,可是情况却也不容乐观,这不,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来请荀大人帮忙了。”

周瑜坐下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把此趟行程的事情全跟荀说了,最后说出来意,希望荀能出面要求刘巴拨付一些粮食给刘备救急,以免战火再起,断了天子想招抚刘备的念头。他知道荀是天子信任的忠臣,说起话来也没有了那些顾忌,把天子的想法全部告诉了荀,然后才静静的坐着,一边饮着茶。一边看着沉默不语的荀家父女。

荀久久无语。他静静的坐着,看着眼前的茶杯。仿佛睡着了一般,周瑜也不着急,安静地喝着茶,津津有味的尝着荀小青端上来的点心。他觉得这件事既然告诉了荀,以荀令君地智慧,一定能想出最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而他自己,指挥千军万马是他的长项,这种纵横之策,显然不是所长。

“公瑾,你先回驿所休息一夜,我明天再给你答复,如何?”也不知过了多久,荀终于抬起头来,沉静的看着周瑜,目光坚定而又平和。

“既然如此,瑜就回去休息一夜,明日再来候教。”周瑜笑着拱手作别。

送走了周瑜,荀起身重新坐回躺椅上,轻轻摇晃着身体,看着屋顶发呆。荀文倩从里屋走了出来,轻轻的摇晃着躺椅,看着父亲紧皱的双眉,心疼的叹了口气:“父亲,你的身体刚好了些,就不要多费心神了,你现在可是一布衣百姓,不是朝庭的官员,犯不着再多那个事。仓舒请你到襄阳来休养,就是不想让你再受累了。”

“文倩,你说仓舒究竟是怎么想地?”荀翻了翻眼皮,不接荀文倩的话茬,他看着眼睑低垂的荀文倩:“我不问他是不是受制于丞相府,我只想问问他自己的看法,他的心里,还有天子吗?”

荀文倩默默的推着躺椅,一声不吭。荀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他转过头,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好象进入了梦乡,只是他越拧越紧地眉头,却显示出他内心的愤怒和失望。荀文倩看着他抽动的眼角和失望的面容,忍不住的说了一句:“父亲,不是仓舒不想忠于陛下,是陛下的想法太过份了。这个时候他去招抚孙权和刘备,置仓舒于何地?就算这两个人都降了,他们除了向仓舒要粮食,还会有什么用?天子这样想,是不是有些太自以为事了……”

“放肆!”荀一声怒喝,一下子打断了荀文倩的话,他猛的睁开双眼,翻身坐了起来,扭过头看到的却是荀文倩盈盈地泪光,不由得一滞,很快又恢复了怒气:“你怎么能这么说天子?曹家功劳再大。那也是大汉地臣子,这天下……这天下……还是刘家的天下,天子要招抚孙权和刘备,还要向他请示不成?你为人妻者,不辅佐他走正事,做忠臣。怎么反倒说出这种大逆不道地话来。”

荀文倩被他这一嗓子叫得愣住了,她看着狂怒的荀潮红的面孔,连忙把反驳地话又咽回了肚中,她站起身来,拉着荀的手哀求道:“父亲,这不是在商量吗,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万一气坏了身子,这些天的调理岂不是白费功夫。”

满腔怒火荀被她这么软语相求。也觉得有些过火,他慢慢的躺回椅子上,仰望着屋顶一根根黑色的椽条和灰色地青砖。渐渐的安静下来。“仓舒是不是担心我到了襄阳会插手政事,所以连带着把你的权利也收了?”

荀文倩点了点头。曹冲在许县送行的时候,确实说了这样的话,表面上是让她到襄阳来多关心荀的身体,不要太操劳荆州的政务,实际上却是让她不要多管闲事,当时她还觉得有些不快,现在周瑜来了,她却一下子明白了曹冲的用意。曹冲知道周瑜会来招抚。可能也估计到了刘备、孙权的情况,生怕她夹在其中不好做人,干脆当着荀地面剥夺了她在襄阳的权利。

荀当时也是听到这话的,现在又重新提起,显然是觉得曹冲是故意说给他听,而实际上权利还在荀文倩地手上。事情上,他猜得也不算离谱,曹冲虽然那天说了这话,却没有收回掌握在荀文倩手上的大印。也没有派人通知刘巴和法正,他们俩有事还是会在第一时间内通知到荀文倩。

“文倩,那两个姓糜的双胞胎,是不是左将军的女儿?”荀忽然问道。

“是。”荀文倩应了一声,又跟上了一句:“不过大双小双都不愿意认左将军,所以才改姓糜。”

荀点点头,他一到襄阳看到糜芳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有去确认而已。这么一说,刘备还真是曹冲的岳父。他想了想说道:“你说他们既然是翁婿。左将军会不会受抚?”

“不可能。”荀文倩断然否决:“孙权还是仓舒的内兄呢。不是照样打成一团,他们一心想着割土自立。如何能接受招抚,再拜倒在天子脚下。”她心里还有句话没说,你不是也是仓舒的岳父吗,不是照样为了天子和仓舒作对,更何况手里还有兵的刘备。

“如果真能招抚刘备呢?”荀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襄阳今年的收成虽然不错,可是如果丞相府再来要粮,他一时半会还是不能全力以赴的征讨。关中的战事很快就要见分晓,他也未必有多少时间。如果子桓败了,他自然要移兵关中,如果子桓胜了,他恐怕也未必能全心全意的作战,大部分时间还要在邺城。这个时候如果能顺利解决刘备和孙权的问题,还是可以给他赢得时间的。”

荀文倩默然不语,她知道父亲还在想着为天子挣得时间,所以才拿这种根本说不通的道理来劝说自己。看着荀那带着些企求的目光,她地心软了。她实在不忍心再说出让荀失望的话来,可是要让她下令刘巴调拨粮食给刘备,纵使她和大双小双的感情不错,她也不能做出这种让曹冲无法接受的事情来。

“要不这样吧。”荀文倩出了个折衷的办法:“派快马将消息送到邺城,请仓舒自己断决。我听说桂阳今年的收成虽然不如长沙、武陵,可是支撑刘备到明年开春,还是没有问题的。再说了,他既然要受抚,留着那么多的军队干什么,让他裁掉一部分人,节省些粮食,平民是可以到武陵、长沙就食的,我想这一点仓舒应该不会反对,他一向对百姓都是很宽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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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十二节 亲敌

建安十八年二月初,涿郡城西南拒马河。

从去年十月就开始下的大雪覆盖了周边的山陵,放眼看去,苍苍莽莽,蜿延的山势如雪龙一般,在拒马河西岸略作停留,然后一头冲向了东北面的山林,飞昂的龙头如欲趁风而去。山势尽头,白雪皑皑的长白山在云雾之间出一个小小的山尖,若隐若现。

拒马河面上,一队队人马正小心的从厚厚的冰层上走过。他们都屏住了呼吸,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说话的声音大了,会踩破脚下的冰层。虽然渡河之前已经有人仔细检查过了冰层的厚度,可是走在打滑的冰上,想着脚下就是一条奔腾的大河,不少士卒还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小

典满竖起耳朵,细心倾听着周边的动静,锐利的眼神不停的在冰面上扫过,他小心的扶着曹冲,脚步象狸猫一般,又轻又稳。直到走到东岸,他才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松驰了面色。

曹冲微微一笑,松开了典满的手,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向离河岸五十余步处的一块四四方方的大石走去。两个豢连忙跟了过去,大步走到大石面前,手脚麻利的将石上的积雪抚去,跟着将一块厚厚的熊皮褥子垫在了石上。紧跟着的几个女卫立刻从马背上的行囊里拿出一只小几放好,接着打开几只装着各种坚果的皮囊放在小几上,孙尚香跟着取出一只铜制的扁酒壶和两只铜酒杯放在几上,笑嘻嘻的说道:“看这样子,这一千多人想要全部过河,至少还在大半个时辰,夫君就在这里休息片刻,看着这雪景,尝尝子文送的这些坚果,喝点酒暖暖身子,也省得烦闷。”

曹冲满意的点点头。骑着马走了大半天山路,他确实有些累了,此刻已经过了拒马河,再走几里就出了这片山,很快就可以放马而行,不用再小心谨慎的在山里转***了。他的心情也一下子放了开来。风虽然停了,可是手脚还是冻得有些生疼,喝点酒暖暖身子,倒正是个好主意。他脱了泥水淋漓的战靴,盘腿坐上了大石,身下厚厚的熊皮褥子隔绝了大石的寒气,柔软地长毛摸起来油光水滑,手感极佳。两个女卫走上前来,细心的将他的脚包好。然后扶着腰间的长刀站在一边,含着笑看着孙尚香斟了一杯酒递到曹冲手边。

曹冲没有伸手去接,就着孙尚香的手饮了一口。咂吧着嘴笑道:“乌丸人的青酒虽然味道差些,但胜在性烈,正适合在这苦寒之地。你们也不要守着了,趁着这时间去生个火,煮点东西吃,也暖和暖和。”他说着,冲着走过来地庞统说道:“给士元留个杯子,其他的你们带走吧。”

孙尚香瞅了一眼穿得臃肿得象头小熊,一边走一边打滑的庞统。抿嘴笑了笑,冲着孙颦儿示意了一下,自己却还是陪在曹冲身边。

庞统走到曹冲面前,喘着粗气站定,一团团白气从他的口中喷出,活象是吞云吐雾的神仙。他接过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却喝得有些猛了,不禁呛得咳嗽起来。旁边的亲卫连忙扶着他到石上坐好。替他脱了沾满雪泥的靴子,将他的两条腿盘上大石。

“真累,两条腿都硬了。”庞统一边拍着腿一边抱怨道:“将军,不到这代郡来一趟,还真想不出塞北苦寒成这个样子,那些乌丸人、鲜卑人怪不得一有机会就要入塞抢劫,这里地日子确实不好过。”

曹冲微微一笑:“士元这话,可有些替这些乌丸人、鲜卑人打抱不平的意思,他们苦寒。就应该到我汉人的地盘上烧杀打动?这什么道理嘛。”

庞统呵呵一笑。连连摇手:“将军。我也就是一说。可没有让他们来杀我大汉子民地意思。将军可别曲解了。”

曹冲笑了笑。却慢慢地皱起了眉头:“士元。说实在地。我也觉得这些人不易。虽然我不愿意我大汉地子民被他们当作两脚牛羊。可是光是剿杀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子文这次是击溃了这些乌丸人。那个柯比能是被吓住了。一时不会有什么举动。可是光剿也不是个办法。他们活不下去了。迟早还要再回来。这里地仗还有得打啊。”

庞统也严肃起来:“将军所言有理。要想根绝边患。不光要有强大地边军。还要有合适地政策。要让这些人能活下去。不至于铤而走险。要不然边患难除。不过。这也是一个大难题啊。我朝以往地处理办法。好象还没有什么万全之策。当初接受匈奴人内迁。将并州北部让给他们居住。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初平年间那些匈奴人可没有少造孽。”

曹冲沉默不语。他对匈奴人为祸中原地事情比庞统更有切身体会。蔡琰就是那个时候被匈奴人掳去地。一提到那段不堪回首地日子。蔡琰总是泣不成声。而曹冲更知道。原本历史上三国之后还有个短短地西晋王朝。再往后就是五胡乱中华。匈奴、鲜卑、乌丸都有份。自已来到三国近五个年头了。这个历史已经变了样。五胡乱中华地局面能避免吗?

他实在没有把握。

摸摸怀中丞相府转来地公文。曹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天子在许县很不安份。让周瑜去招降刘备和孙权。本来只是个玩笑话。没想到周瑜还真办成了。现在要求荆州向刘备提供粮草。这让曹冲很不爽。我种出来地粮食送给刘备吃?我脑子又没有坏。没傻到会因为大双小双两个人而真把刘备当老丈人待地地步。何况大双小双根本对这个父亲没有一丝好感。

只是现在丞相府在看他的决定,老曹千里迢迢地将这封公文送到他的手里,恐怕不仅仅是要让他拒绝以表明和天子不两立的态度,更是要看他的政治手段,看他能否处理得妥当。他如果直接拒绝,那么天子也好,朝中的大臣也好,甚至孙权、刘备都会把打仗的罪责推到他的身上,虽然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打击。可对于他苦心促成地不进不退地局面来说,却是一个很大地伤害,对他苦心养成的仁爱形象,也是个破坏。

“将军又在想刘备要粮地事?”庞统又了一口酒,看着曹冲的脸色,慢悠悠地说道。

曹冲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举起酒杯对庞统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张大了嘴巴,吐出一口热辣辣的酒香。孙尚香凑过来将他的杯子加满,不自然的看了他一眼,正好曹冲也看过去,她连忙低了头,转过去给庞统添酒。

“要粮的事好办。”曹冲手指轻轻敲击着朱红色的茶几。“我有些为难的是天子似乎有些心太大了,他想招抚我那便宜岳父和大舅哥,恐怕是想掌握点实力。存了心要揽权,他怎么不替我想一想,我好容易才劝住了丞相,被他这么一搞,岂不是全泡了汤?”

“哼!”庞统不屑的哼了一声:“他们这些小心眼,搞得也太拙劣了。他们想要拢络人心,却要荆州出钱,这种好事也亏他们想得出来。我看啊,将军这次要给他们一点教训才是。让他们安生一点,不要再给将军惹事。”

曹冲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庞统见一旁的孙尚香脸色不太好,有些歉然地一笑,将杯中的酒饮尽,笑道:“将军,我去河边看看,催他们快些过河。今天还是出山宿营的好,在这山里过夜,实在有些不舒服。”

“去吧。”曹冲看了一眼河面上正在过河地士卒,对庞统摆了摆手。庞统穿起靴子走了,曹冲回过头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孙尚香,叹了口气,伸手过去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坐在,用身上披的大氅盖在她的肩上,轻声笑道:“是不是在想你家二郎?”

“没有。”孙尚香掩饰的一笑。摇了摇头。身子却向曹冲靠得紧了些,不知是怕冷。还是什么原因,她有些颤抖。

“我也希望他们是真心的归顺朝庭,可是……”曹冲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吐出一道浓浓的白雾,“他们只是知道要粮,却没有一点归顺地诚意,打的无非是拖延一段时间的主意。依我看,我那便宜岳父也好,你那二郎也好,都没有死心,让他们放弃了手中的权利到朝中来做官,只怕比登天还难。”

孙尚香伏在曹冲肩上,黯然神伤。她对孙权有恨是不假,可是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有再大的怨恨,也抵消不了他们之间的亲情。她知道孙权是不会降,一来他的野心很大,二来江东的基业是她父亲和兄长地心血,怎么可能轻易的拱手让人?现在虽然看起来曹冲占了上风,但也仅仅是上风而已,孙权骤失重将,只能依赖江东本地世族,一时之间有些有些不趁手,也是可以理解的。上次如果不是陆逊消怠工,不听孙权进攻长沙的命令,曹冲何以那么轻松的拿下长沙?也许从长远来看,孙权迟早要输在曹冲的手下,可是没到那一天,又有谁会轻易放弃手中的利益呢?

她是希望孙权这次是能真的归顺朝庭,那样的话至少可以不再与夫君为敌,割据江东是不可能地,但封个侯却是意料之中地事,孙权可以安安稳稳的把孙家地血脉传递下去,她也不用在夫君和兄长之间两相为难。可是凭着她对孙权的了解,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渺茫了。孙权那个人不到输得干干净净,是不可能罢手的。这些话,她又如何向曹冲说明,请曹冲放他们一马?显然不合适。

孙尚香心理很矛盾,她又不象蔡玑那样把自己的想法隐藏在谈笑之间,自从听到孙权和刘备向荆州要粮的消息之后,她就经常处在这种两难之间,只有夜间伏在曹冲怀中的时候,她才能短暂的忘却这种进退不难的痛苦。

曹冲见她愁眉不展,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河面上的人马出神,也不再问,只是搂着她纤腰的手搂得更紧了些。他的手在孙尚香腹部摸了摸,觉得有些异样,便开了一句玩笑道:“真是奇怪,我怎么感觉你快成了小腹婆呢。这腰可比以前粗了不少啊,难道是这北疆的牛羊肉太好吃了,胖了?”

出神的孙尚香羞红了脸,在他的肩上扭了扭,嗔道:“知道了,不就多吃了几块肉吗。被你说了多少次了,真是个小气鬼,多少也是个镇南将军,在襄阳还有那么多地额外收入,天天念叨着几块肉,也不怕人笑话。再说了,这不是我那侄女婿白送的吗,又没花你的钱,你心疼什么。”

曹冲吃吃的坏笑了一声。手在孙尚香腰间捏了一下:“你胆子够大啊,叫子文侄女婿,是不是要我也叫你一声姑奶奶?小小年纪。孩子还没生的人,天天想着长辈份,你倒也不羞。”孙尚香一听扑哧笑了一声,随即又皱起了眉,说起来她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在曹冲三个夫人当中,她陪着曹冲的时间最长,可是肚子偏偏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让她心里有些疑神疑鬼地。想着这次回襄阳去,无论如何要找张大师诊断一下。

曹冲看她拧着眉头的样子,有些后悔,他知道孙尚香正在着急生孩子这件事,他自己当然也着急,可是又不能跟她们说。在三国这个时代,他与曹丕之争的争斗不仅仅是在他们两人之间,还要考虑到下一代人,他隐隐的感觉到老曹也在为这事着急。有几次有意无意的问起什么时候把大双小双也给收了。如果他只有一个夫人,或许还有可能会是女人的问题,那再把大双小双收了房还说得过去,可三个女人都没能怀上,不免让他有些惴惴不安,难不成穿越过来却连个儿子也没有,那为谁辛苦为谁忙?自己是不是也亏得太大了,当真是为人民服务?

想到这里,曹冲自己也皱起了眉头。郁闷不已。抚摸着孙尚香腹部的手也慢了下来。孙尚香感觉到了他的异常,扭过头看了一眼。见他愁眉紧锁,以为他为兄长孙权的事犯愁,心中颇为感动。在这个家族利益最重地时代里,他作为最有可能继承曹家的候选人,却因为她一个妾的缘故犯愁,这已经足以让她感到不已了。

“二郎地事……你不用考虑我了。”孙尚香幽幽的叹气道:“他也没有为我考虑过,我也不用为他考虑。再说了,这些本来也是大郎传给他的,万一……还请你关照关照我家绍儿,也就是了。”

曹冲斜着眼睛,盯着孙尚香的眼睛看了半天,孙尚香和他对视了片刻,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眼睑。曹冲笑道:“你不知道,如果我现在直接拒绝了他们,这天下的人都会以为我为了自己的军功而置黎民百姓的生死不顾,你夫君我苦心积累的好名声可就毁于一旦了。更何况我自己也希望他们是真心归顺朝庭地,不管是你还是大双小双,毕竟都是我的心头肉,我又怎么会希望和你们的亲人兵戎相见?能相安无事岂不是更好?”

“那你打算怎么办?真把粮食给他?”孙尚香反倒有些替他担心起来。

“我的粮食也没有那么好拿。”曹冲松开了手,直起身来,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孙尚香见他要起身,连忙下了大石取过靴子帮他穿了起来,一边替他系着靴带,一边问道:“从荆州调粮食到丞相府,这戍还说得理顺,要调给他们,恐怕不太好说吧,襄阳那些大族纵然嘴上不说,心里也得有意见。”

“莫要担心,我自有计较。”曹冲诡异的一笑,心中打定了主意,既然天子把这个皮球踢到了他的脚下,他当然也不会做这个恶人,自然要把皮球再踢回去,让朝庭里那帮天天盯着他的人无话可说。

“子雍——”曹冲对着站在远处把两只手笼在袖子里的王肃招了招手,王肃一听,连忙跑了过来,一边呵着手一边笑道:“将军,有何吩咐?”

“去把士元叫来,我有事要跟他商量。”曹冲摆了摆手,又叫住了他:“看你冻得这可怜样,先到那里去吃两口热食再去。”

“好咧。”王肃笑着应了一声,跑到孙颦等人搭起地锅灶旁,从烧得翻滚的锅里夹了两块热气腾腾的羊肉吃了,又接过一只碗,舀了半碗羊汤,就着行军干粮喝了下去。直喝得额头冒出汗珠来,这才觉得舒服了,冲着曹冲拱了拱手,匆匆的去了。

曹冲拉着孙尚香挤到卜卜作响的大锅旁蹲下,接过碗来喝了几口羊汤,嚼了几块羊肉。正吃得开心,庞统跟着王肃来了,一见面就笑道:“将军好雅致,这么快就喝上羊汤了。”

“嗯,你也来喝两口暖和一下。”曹冲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的说道。旁边的女卫让开地方,递给庞统一只碗,庞统一边接过,一边笑道:“将军这么急找我。想来不仅仅是让我来喝汤吃肉吧?”

“当然。”曹冲咽下了肉,顺手抹了一下嘴,在女卫们的窃笑声中站起身来。拍拍庞统的肩说道:“你跟我来。”庞统看了他一眼,端着碗跟他走到一旁,一边嚼着肉,一边看着他,静候他说话。

“士元,刘备那边地事,我觉得直接拒绝了也不好,毕竟要给天子一个面子。”曹冲看了一眼庞统说道:“既然他们说是归顺朝庭,我们就让他们拿出点实际行动来。让他们送质任到邺城来,以证明他们归顺朝庭地诚意,要不然,我这粮食可不好拿。”

庞统点点头,举起碗将碗中的肉汤和已经泡开地饼全部吞了下去,顺手将碗交给旁边的亲卫,然后举起袖子擦了擦嘴,两三下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这才说道:“将军这个办法好。他们如果不送质任过来,就说明归顺朝庭是假地,我们不给他粮食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陛下也找不出什么不是来。如果送质任来,我们就给他一点粮食,然后再征辟他们属地的名士、大将,看他们究竟能忍到哪一步。”

曹冲看着笑得很奸诈的庞统,忍不住的笑了。这个凤雏跟着自己走了一趟北疆,天天跟那些骑卒在一起。已经染上了不少边人的习气。一点也不象个南方人了。不过好在脑子还是好使,出的主意又刁又阴。看他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估计刚才就已经有了主意,只是当着孙尚香的面不好说,另外可能就是给自己留点面子,先提出这个话题来。

“有理。”曹冲点了点头。

“嘿嘿……”庞统阴阴地笑了,抹着胡子上的羊汤,又问了一句:“将军,你是希望他们真降呢,还是希望他们假降?”

曹冲有些不解,却又不能出一窃不通的样子,只得故作神秘地笑着:“士元莫非还有什么高明的办法?”

“高明不敢说,就是想着怎么把利益最大化而已。”庞统笑道:“如果将军真心希望他们降,我们就可以一步步的将他们诱入我们的圈套,如果将军还是希望能直接打下来,立个战功,我们就干脆直接逼反了他们,让天子断了念想。”

曹冲沉吟不语,庞统接着说道:“如果将军希望他们降,我们开始要质任就不能逼得太紧,慢慢跟他们熬着,给点粮食让他们安安心,跟他们通商,让他们得点好处,然后先征辟一些他们不太看重的人手,得手之后再征辟一些名士,总之是慢慢来,一步步抽空他们的实力,双方拼消耗,比耐性。如果将军不想这么拖延,那就直接逼着他们送质子,让刘备把刘禅送来,让孙权把孙登送来,然后再以朝庭的名义征辟他们手下的重臣,象什么赵云、关羽、陆逊、张昭之类的,全部征过来,只要他们不放,我们就以他们违抗圣旨地名义去征讨,名正名顺的再次开战。”

庞统一边说,一边挥着手做着手势,说到最后,他手掌用力一挥,用了个砍头的姿势,一脸的凶神恶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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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十三节 算计

曹冲对庞统的主意很满意,当天晚上就让王肃拟好了奏表,由快马送往邺城给老曹过目。当老曹看到曹冲的这个处理办法的时候,满意的笑了,一字未改,再次封好后随即派人送往许县。

“啪”的一声,满面怒容的天子将曹冲的表狠狠的砸在宽大的书案上,一下子腾身站了起来,身体的敏捷程度很不一般,完全不是平时走路都慢吞吞的那副文弱模样,他面色铁青,圆睁双目,喘着粗气,如困在笼中的猛兽一般大步走了几个来回,猛地站住了身子,回过头来看着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的金,指着案上的文书怒声说道:“这就是朕看中的中兴名臣?这就是我大汉的希望?”

金只知道这是丞相府送来的公文,究竟是谁的,说的什么,他一概不知,但他知道天子这么大的火,显然不是个好事情。他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那封公文,为难的笑了笑。天子这才明白过来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他大步走到案前,一把抓起公文扔进金的怀里,恨声说道:“你看看,这就是你们最看中的镇南将军上的表。”

金一听是曹冲的奏表,连忙展开快的扫描了一遍。王肃的字写得很工整,很有曹冲的小楷的味道,字句也不复杂,只是以曹冲的口气表达了一下对周瑜千里迢迢去招降刘备和孙权的辛苦,说明了对天子爱民之心的景仰,然后表达到了这两人投降诚意的怀疑,最后提议朝庭向这两人要质任,以坚其心,一旦他们的质任到达许县,他立刻下令荆州向刘备输出粮食,绝无二话,一切唯天子马是瞻,跟在后面大大的表达了一下忠心。

金很快就看完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奏表又放回案上,叉着手恭敬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天子见他不说话,有些不快的说道:“怎么,爱卿也觉得他说得有理?”

“臣以为。镇南将军的提议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地方。取质的做法,从我大汉朝开国起,就屡见不鲜,当此动乱之秋,取质任更是应行之事。只是……”金见天子地眉毛都快竖起来了,连忙缓和了口气说道:“只是事急从权,当此二人心在疑虑之际,如果硬要他们送质任来。只怕他们心中的担心更甚,反倒生出事来。”

天子哪有不知道降将要取质任的道理,别说刘备和孙权了。就是曹操手下的那些重将,哪一个不是把家属安置在邺城以安其心?要说曹冲这个要求是不过份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要刘备和孙权送质任来,基本跟天下掉馅饼一样不可能。而他想要依靠这两人为外援,自然要迁就他们一些,不能逼得太紧,只能一步步的来,而曹冲这个合理地要求。明摆着就是挡道了。

“正是事急从权。”天子顺着金的话向下说道:“如今权移于下,众心不安,要取质任,岂能让他们放心,那招降的事岂不是又成了一场空,白白成了一个笑柄。爱卿,你说曹爱卿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他怎么会不明白朕的心思,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

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仿佛吐出了胸中的块垒,整个人也安静了些,喃喃的自语道:“他如果真是忠臣,为什么不体谅一下朕的心意,他一下子交给丞相府几百万石地粮食,为什么不能给朕一点?哪怕是几万石也行啊,至少让皇叔能够对朕有点信心啊。”

天子转了一会,低了头颓然的走回座位上,拿起那封奏表又看了看。叹了口气。放在一旁,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暗红地案面。他想了想道:“去把少府耿纪、少傅伏德请来,还有尚书令刘先……还是算了吧,他最近身体不好,就不要烦劳他了。”

金见天子面色不快,知道最近尚书令刘先总跟他说黄老之道,让他顺其自然,有些让这个一心想恢复大汉中兴的天子不爽了,下意识的把刘先归到了曹冲那一边,连议事都不让他来了。他迟疑了一下,躬身领命,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耿纪看了一下曹冲地奏表。轻轻地皱起了眉头。他将奏表递到身边地伏德手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伏德。伏德不解其意。他在来地路上已经听金说过大概地情况。看不看奏表其实已经无所谓了。现在见耿纪皱眉。他便开口问道:“季行。有何不妥?”

耿纪抹了抹嘴边地胡须。略略低头想了想。这才抬起头对天子说道:“陛下以为。他们一定不会送质任来?”

“当然。”天子脱口而出。

“既然陛下认为他们一定不会送质任来。就是对他们归顺朝庭地诚意一点把握没有。既然他们一点诚意也没有。就算陛下为他们争取到了好处。他们能安心地替陛下做事吗?只怕他们一旦度过了难关。就会再起刀兵。根本不会顾及陛下地尊严。到时候。只怕陛下今天地善举反而会成为一个笑话。”耿纪不紧不慢。好象一边想一边说。眼睛却不时地瞟一下天子地神情。

天子皱起了眉头。把脸转向伏德。伏德有些不快。他抗声说道:“季行此言差矣。招降之事。哪有十足把握地。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今日降。明日反。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就算是有了质任。也不能免。就算是曹丞相。也不能保证招降地人全部不会再反。昌地事情就是一例。我也没有看到有人笑话他。怎么天子招降两个人。季行就担心着以后会弄笑话?难道以天子之尊。还不如丞相大人了?”

耿纪苦笑一声。对伏德地迂腐无话可说。以他看来。天子目前地实力就是不如丞相。但这话却是不能说出口地。伏德这样地说法。道理上永远是占着上风。但实行起来。却是寸步难行。在天子面前。他不好反驳伏德。只好咧嘴笑了笑。一声不吭。

天子也有些不快,但他比伏德要好些,知道耿纪的话虽然伤面子,却是实情。他抬手拦住了正在继续挥的伏德,诚恳的对耿纪说道:“那爱卿以为该当如何。总不能就这么让皇叔断绝了向善之心吧。”

“以臣看,这封诏书当然是要地,要不然他们也会看轻了陛下,把朝庭不放在眼里,如果是这样地话,就算是招降了,也不能成为陛下地助力,反而会坏事。所以这诏书一定是要地,至于催逼的程度。可以略微放松一些。这样既就显示了朝庭的规矩,又不至于逼反了他们,他们也能体谅陛下的宽容之心。”耿纪还是那么慢条斯理、说两句想半天的样子。天子一听。心中一动,急燥地心情有些明白过来这,连忙对耿纪说道:“爱卿说得有理,再说再说。”“周大人是卫尉,只要镇南将军不在荆州,他就是那里的最高官员。而且他久经战阵,用兵能力不在镇南将军之下,如果没有人掣肘,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自然能占得上风,镇服其心,比起一味让步来,或许更能有效。”

“你是说,让周爱卿在江南?那镇南将军怎么办,他已经犒完了军,很快就能回到江南。”

耿纪笑着说道:“天子要聘丞相的女儿为妃,这不是已经走完了应有的程序了吗,镇南将军的姊姊大婚。他这个未来的国舅爷,总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许县去打仗吧?”

耿纪说到这里,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伏德,伏德的脸色大变,紧闭着在嘴在旁边生闷气,见耿纪看他,扭过头去装看不见。曹家地女儿要进宫,那他伏家的皇后岂不是要下台?伏家的权势和曹家不能比,他们除了几个能读些书做点学问地人。就没有掌握实权的。全仗着伏皇后才封了侯,如果伏皇后被废了。他伏家还玩什么?

天子见耿纪犹豫,又见伏德不快,心里也有一些内疚,自从去年荀提出这个联姻以安曹家之心的办法之后,天子虽然没有反对,但一直不是很热心的去推动,以曹节年龄还不大的借口,能拖一天是一天,尽量把废后的时间往后延迟,以减免心中对伏寿的愧疚。现在耿纪又提出这个联姻,并要以此来牵住曹冲的时间,让周瑜好在江南有周转的余地,说起来倒也是个好办法,值得一试。想到这里,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对耿纪说道:“爱卿继续说。”

“唯!”耿纪见天子肯,又接着说道:“陛下与曹家联姻,对曹家来说是件大事,不光是镇南将军要留在许县,就是骁骑将军曹彰、征西监军曹丕,都要赶回来的,陛下不妨趁此良机,在两地安插些人手,以期后效。”

天子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眉毛一挑一挑的,显得十分兴奋。伏德见了,心中不喜,却又不能作,只是哼了一声,告罪道:“臣身体不适,想先行告退,还请陛下恩准。”

天子听他口气不对,知道他心中不爽,也不怪罪他,便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爱卿就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朕再派人去请爱卿就是了。”

“不敢!”伏德直声直气的应了一声,起身施了一礼,大步流星的走了。天子也不与他生气,对有些尴尬的耿纪说道:“爱卿不要放在心上,你细说说,看有哪些人可以值得信任。”

“钟繇钟元常,久镇关中,上次因为兵败,现在正在邺城闲居,他既得丞相信任,想必天子提议由他再赴关中,丞相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我听他的儿子钟毓钟稚叔,心有朝庭,年少英才,陛下何不招他入宫为郎,以示恩宠?”

天子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这人倒是可以用得,只是他与丞相关系极好,他会听朕的吗?”

耿纪笑道:“钟家与荀家一样,都是颍川的大族,荀令君为丞相立了那么多地功劳,这次却因为心向陛下而被丞相一下了剥夺了所有的权位,要不是因为他与丞相有姻亲关系,下场还未必可知,这样的事我想钟元常不会无动于衷。他纵使不能全听陛下的号令,至少也会心有疑虑,不会与那些心无朝庭的人一样对丞相府死心塌地。自从荆州重归朝庭以来。关中外逃的士族不少都已经回到了关中,如果不是这些年一直在打仗,恐怕回去的人还要多些,这些人是一心想要出仕地,陛下将钟元常派到关中去,就可以征辟一些名士入朝。壮大陛下的实力,我想只要做得不要太招摇,钟元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

“呵呵呵……”天子轻轻地笑了起来,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耿纪摆了摆手说道:“爱卿接着说……”

三月底,官道旁地老树吐出了新芽地时候,曹冲回到了邺城。他还没进城,就接到了曹操的命令。让他去玄武池回话。曹冲不解其意,只得放弃了进城先见一下母亲和那几个留守老婆的想法,带着庞统、王肃等人以及二十个随身虎士赶到玄武池。其他人马就由孙尚香带回邺城大营。

一行人刚走到玄武池外,只是远远的看到了玄武池中新筑的楼阁,曹冲就被豹骑司马曹真拦了下来。

“仓舒,可不是我要拦你。”曹真还没说话,先赔了个笑脸,一边冲着坐在马上脸色不悦的曹冲拱手,一边说道:“丞相在这里,我们负责护卫,不敢掉以轻心。当然了。仓舒的这些人是不用检查的,如果仓舒都不可信,我想也就没人可信了。不过……”他住了口,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站在曹冲地马前不让。

“好了,我知道了,你派人进去通报吧。”曹冲略有不快的挥了挥手,前来传令的丞相府属吏连忙下了马,匆匆地跑了进去通报。曹真连连笑道:“哈哈哈。我就知道仓舒你体谅人,一定不会为难我们的。来来来,也别干坐着,我这里没有酒,倒是有些丞相赏的果子,你来吃两颗解解乏,顺便趁着这个时间,给我们讲讲子文打仗的事,也免得站在这里无趣。”

“子文打仗的事么。你到时候听他自已讲岂不是更好?”曹冲笑了一声。翻身下了马,接过曹真递过来的果盘。却没有吃,而是递到身后的典满手上:“这是曹司马赏给兄弟们的,大家就不要客气了,还不谢谢曹司马?”

典满一笑,对着二十个虎士一瞪眼睛,那些虎士心领神会,异口同声的叫道:“谢曹司马!”说着一起伸过手来,转眼之间,将盘中不多地坚果一抢而空,曹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有的用手捏开了坚硬的果壳,有的直接将带壳的果子扔进了嘴里,用劲一咬,口水四溅。

曹真这个心疼啊,这些坚果在邺城可是个稀罕物,还是曹彰从那些乌丸人手里强征来的,送了几车到邺城,曹操赏了他半斤,他自己都没舍得吃,今天特地拿出来给曹冲尝尝的,哪知道曹冲没有领他的情,却直接赏给了那些虎士,转眼之间就分得一干二净,让他肉疼不已。可是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他哈哈一笑,指着典满说道:“子谦,你这些手下打仗狠,吃起东西来也狠,这么硬的壳也咬得动,这牙口还真是好。”

“呵呵呵……”曹冲一边笑着一边将他拉到一旁,自有豹骑地士卒端来了马扎,他大刺刺的往下一卒,翘起了二郎腿,轻轻的晃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闲话:“子丹,你妹子嫁给了伯仁,可是厉害啊,这才两三年的功夫,先生一个小子,后生一个丫头,度挺快啊,伯仁可要多谢你这个大舅哥啊。”

曹真干笑了两声,没有应答。他父亲死得早,他就只有那么一个妹子,夏侯尚是曹丕的亲信,他把妹子嫁给了夏侯尚,就是表明了要支持曹丕,也就是跟曹冲站到了对立面,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本来曹彰去了北疆打仗,虎豹骑就没有了骑督,他和曹休一直以为曹操会在他们两个里面选一个,而曹丕也向他透露过,曹操对他的印象更好一点,可是曹彰去了一年,曹操却一直没有表示过要让谁升为骑督,这让曹真觉得有些不妙,怀疑自己是不是站错位置了。

现在听到曹冲这么跟他说笑,他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他因为和曹丕走得比较近的原因。曹冲也就很自然的和他走得远一点,平时也很少有来往。今天要不是职责所在,他也不会特地跑来和曹冲套近乎。

两人正说着,曹休从远处大步走了过来,一见曹冲正坐着和曹真闲扯,诧异地说道:“仓舒。你怎么坐在这里,丞相正等着你呢。”

“这不是等着通报吗?”曹冲笑着用手里地马鞭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曹真:“你们虎豹骑不放行,我哪敢硬闯。”

曹休有些意外地打量了曹真一眼,拉起曹冲就走:“快走快走,丞相在里面都等急了,让人出来叫了三趟,要不是在亭子里看到你在这里,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事呢。”他一边走一边抱怨道:“你来见丞相,还要什么通报。这都什么时候立的规矩?”

曹真低了头,当没听见。

曹冲笑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他说是,我自然以为就是了。怎么,丞相在里面有什么急事,叫得这么匆忙?”

“也没什么事儿。”曹休笑道:“好象就是节姑娘进宫的事,这日子都快定了,宫里地那位学没有动静,是不是指着让节姑娘进去给人做小啊,丞相心里可能有些不痛快,今儿把子桓叫来问了。正等着你来,一起商量个主意呢。”

“子桓已经回来了?”曹冲一愣,心道曹丕好快的脚程,前些天接到消息说他还在关中,这才几天的时间,他居然抢在自己前面回到邺城了。

“回来了,昨天晚上刚到的,今天一大早就赶到这里来了。”曹休点了点头,两人说着。已经走到长亭边,上了这条长堤那就是许的武卫营的警戒范围,连虎豹骑也不可以轻入。曹休送曹冲到此,也停住了脚步,轻笑道:“你快些进去吧,莫让丞相久等。”

曹冲心领神会,与曹休拱手作别,抬头看了一眼亭中正与曹操相对而坐地曹丕,回头再看了一眼远处还在向这边偷看的曹真。皱了皱眉头。然后堆出一脸的笑容,大步朝湖中的小亭走去。

亭中的曹丕远远的看到曹冲走来。微笑着对曹操说道:“父亲,你看仓舒,这一年多没见,好象又长高了不少,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很在气魄,将来一定是我曹家的一员猛将。”

曹操抚着胡须,满意的看着大步走来的曹冲,嘴里却有些不快地说道:“什么猛将,做事拖拖拉拉的,一点杀伐之气也没有。要说猛将,还得是子文,到了北疆,挺进千里,杀得那些乌丸人鬼哭狼嚎。子桓,你知道吗,鲜卑的那个大王柯比能,带着十万大军在旁边观看,愣是被子文地威势给吓住了,连动都没敢动,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子文大败乌丸人。唉,想不到黄须儿竟大奇。”

曹丕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子文从小就力大无比,又心向卫霍,想要做个横绝漠北的将军,如今总算是如了愿了。”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迎向走进门来的曹冲,哈哈大笑道:“仓舒,想不到我会抢在你的前面吧。”

曹冲连忙笑着上前行礼:“见过父亲,见过兄长,我在半路上听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往回赶,没想到还是落了兄长一步,兄长莫非也是带着骑卒赶回来的,怎么比我这全是骑兵的队伍还快?”他打趣了曹丕两句,转过头对曹操说道:“对了,父亲,子文让我带回来的一千匹战马,我已经带到城外大营,父亲看是怎么处理?”

曹操摆了摆手道:“马地事等会儿自有人处理,我们还是先说说节儿的事情。这大婚之期很快就要到了,天子还没有废后,莫不是要节儿去做妃子?仓舒,你到许县去一趟,把这事儿给摆平了,事情要是办得漂亮,那一千匹乌丸战马,我就赏给你的龙骑了。”

第七卷 东南倾 第十四节 有喜

曹操这话一说出口,曹冲的哈喇子差点下来,他手下的那两千龙骑,因为出了西凉已经近五年了,有不少马已经不能再用,再加上几次大战折损的也不少,人可以从营中补,马却难补,虽然也从西凉买了不少马,但还是跟不上补充,庞德、阎行已经跟他提过几次了,再不大量补充战马,要想再现当初几次的战绩,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曹冲心里也有数,上次在长沙驰援龙阳城的时候,龙骑的速度跟当年在合肥城下奇袭孙权的时候相比,差得可不是一点两点。

说实在的,答应了曹彰押送这一千战马回邺城,他就开始打这一千匹的主意了。有了这些战马,龙骑的实力可以立刻恢复到当初刚出西凉的情景,对他来说,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还在考虑着怎么向曹操开口,指望着就算不能全带走,也要弄个三五百匹的,没想到曹操一开口,就许了他全部一千匹战马。

他想都没想去许县的事有多难办,一口就应了下来,心里打定了主意,实在外交上办不成,老子就派几个豢进宫,黑灯瞎火的一刀把伏皇后给宰了就是了,反正许县的皇宫他也看过了,不仅没有什么大内侍卫、海公公之类的高手,连院墙都没有邺城丞相府的院墙高,派几个特选豢去暗杀一个女人,实在是小菜一碟。他在这里乐得后槽牙都出来了,曹丕却恨得牙痒痒。他让曹真拖住曹冲,就是想有机会单独和曹操相处,好在曹冲开口之前向曹操要些战马。这两年在关中打仗,他对骑兵的威力太有感触了,进退如风啊。有个四五百骑卫,那可比两千步卒还要好得多。曹操有虎豹骑,曹冲也依样建了个龙骑,曹彰在北疆打仗,那带的更是以骑兵为主。而且听说这次打赢了之后,他一下子组建了一千全是乌丸突骑的亲卫骑。一千乌丸突骑啊,曹丕打劫的心都有了。

没想到曹操一开口,一千匹乌丸战马,他连毛都没分到一根,全归曹冲了。曹丕恨得心里直滴血。你个死老头子,这心偏得也太离谱了吧,好歹你也分我一点啊,这连马还没看到呢,你就全给了仓舒,当真是铁了心要废我这个长子了?

“子桓,你说这个办法行不行?”曹操看到曹丕脸色不好,好象故意要气一下曹丕似的,转过头来问了一句。曹丕心里怨恨。但对着曹操那看起来和善得象个人畜无害的老头的目光,心里却打了个寒颤,刹那之间生出一种被他看穿了心思的感觉。他连忙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这个,父亲,有赏有罚,用人之道,要是仓舒能把这事办成了,父亲赏他自然是应当的。可是万一这事情要是办不成呢,父亲又当如何罚他呢,要不罚他每年多供二十斤茶叶吧。”

曹操笑了一声:“这也太轻了些,二十斤茶叶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轻了。就是不罚他,要他多送二十斤茶叶,也是应当地。”他笑着抚着胡须,若有其事的想了想,忽然拍了拍大腿笑道:“要不这样吧,如果这事情办不成,仓舒就不要离开,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邺城陪着我,什么时候生了儿子。什么时候再离开,如何?”

曹冲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翻了白眼,他看曹操想了半天,却没想到他会想出这么个主意来。看来老曹确实是对他还没有子嗣的事情上火了,这老婆娶了不少,圆房也有几年了,怎么到现在一儿半女的也没有,实在太邪门。不光是曹操觉得邪门。就连曹冲自己也觉得日鬼了。

曹丕笑得更难看了。他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捂着嘴笑道:“这样也好。仓舒你也不要急,就安心在邺城生儿子吧,荆州我去替你守着,保证不会少一块地。”

曹冲暗骂了一声,让你替我去守荆州,少当然不会少一块,只怕你会连皮带毛全吞进去,这种好事也就你想得出来。日,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办不成许县这事?什么心理嘛,显然有些不平衡的仇富心态。

“呵呵,我一切听从父亲安排。”曹冲淡淡的笑着,摆出一副党指向哪里,我就打向哪里的无限忠诚样。避口不提去许县的事,确实,他对许县的事还没有把握,总不能把那个最后的杀手锏告诉他们吧。

“嗯,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了。我让人在这里准备了酒席,你们的母亲估计也快要过来了,等会儿一起吃了饭,仓舒就赶到许县去吧。黄道吉日已经选好了,时间急得很,不能耽搁了。”曹操笑眯眯的,却不容置疑地下达的指示。

“喏!”曹冲曹鼗起躬身应喏。\\\\然后坐在一起虚情假意地说着各自地情况。曹冲详细地讲解了他在曹彰那里打听到了北征战况。使出说书地看家本领。把曹彰偶遇乌丸主力。在田豫地帮助下先用武钢车挡住敌人地进攻。然后亲自披坚执锐。击破乌丸人。跟着追亡逐北。挺进千里英雄事迹说得天花乱坠。比亲眼看到地还要出彩。听得老曹和曹丕目瞪口呆。然后曹丕很郁闷地讲解了一番这一年来在关中打地烂仗。老曹倒没有责备他。反而安慰了他两句。然后很开心地炫耀起他这两天在玄武池钓鱼地光辉战绩。热火朝天地他说得兴起。硬拉着他们弟兄两个去钓鱼。曹冲在前世也是钓过鱼地。他看了看接近正午地太阳。想起前世农村地一句俗语。早钓鱼。晚钓虾。中午钓……(算了算了。太粗俗。太粗俗。有损主角这个小文豪地形象。省略不提。此处省去两个字。)

他们坐在栏边。刚看着老曹兴致勃勃地将鱼饵挂在钩上。还没来得及将鱼钩甩出去。一条长长地车队就开了进来。在池边停住了。十几个穿红戴绿地夫人们下了车。半大小子们一见亭中地三人。发一声喊。各自舍了自己地母亲、丫环。撒腿就往这边跑来。曹宇曹据两个小子跑在第一个。曹咬着牙跟在后面。其他地小孩子一窝蜂地跟在后面。大呼小叫地向这边冲了过来。只有两个十五六岁地小子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过来。

“阿兄——”曹宇曹据一前一后扑了进来。一把拽住曹冲地袖子。手就往曹冲地怀里伸了过来。一边找着一边叫道:“这次你去子文阿兄那儿。有没有给我们带好吃地。”

“你就知道吃。”曹冲笑着打开他们地手。笑骂道:“带吃地我也不能放在身上啊。你们没去找虎妞嫂嫂。好吃地都在她那儿呢。”

曹宇嘟起了嘴。有些丧气地说道:“别提嫂嫂了。她一回来。就钻到房里不出来。说是旅途劳累。有点不舒服。一点好吃地也没有给我们带。我们还以为在你这儿呢。哪知道也没有。”

“不舒服?”曹冲心头闪过一丝不解。随即被小孩子们地叫嚷声给冲走了。他看着站在那里咬着手指头打不定主意是到他这里来还是到他亲爹那儿去地曹。得意地一笑。抬眼看到孙尚香和蔡玑等人簇拥着母亲环夫人走来。连忙走出去相迎。走到门口时。那两个少年也正走到门口。一见曹冲。那个健壮一点地连忙躬身施礼:“秦朗见过兄长。”

左边那个脸白得象个娘们的却斜着眼睛看了看曹冲一眼,随手拱了拱,不当回事地说道:“何晏见过兄长。”话还没说完,人却已经闪了过去。

曹冲笑了笑,也不搭理何宴,却拉着秦朗的手,上下打量了他几下笑道:“元明,过了年就有十五了吧?”

秦朗略有些羞涩的一笑:“有劳兄长记挂,朗今年正是十五。”

曹冲嘻嘻地笑着。捏起拳头在秦朗胸口捶了一下,秦朗向后退了半步,硬挺着没让开。曹冲笑道:“嗯,身体不错,看来平时经常练武,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去打仗?”

秦朗眼睛一亮,马上又暗了下去。他苦笑了一声:“秦朗劣材,焉敢奢望随兄长征战沙场。等以后有机会。能给兄长牵牵马,我就心满意足了。”

“且。”曹冲笑着咄了他一口:“莫要说这丧气话。我看你不错,要是有心的话就跟我明说,我这就去求杜姨娘,十五岁了,也该出去做点事了,总不能天天绕着父母的腿边转。”

“那……有劳兄长。”秦朗喜出望外,连忙打躬作揖。曹冲和他说笑了两句,看着那位曾经让关二爷乱了方寸的杜夫人走到面前,上前躬了一躬说道:“姨娘,我看元明健壮机灵,想带他出去见见世面,还请姨娘示下。”

杜氏在老远就看到儿子在和曹冲说笑,心中颇有些不解。秦朗虽然在曹家长大,可他毕竟不是曹操的骨肉,一般人虽然不会明着面的给他难看,但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接近他,相反倒是他同母异父的兄弟曹林曹兖受人待见些。好在秦朗性格比较内向,平时也不怎么多话,很少与人发生冲突,倒也过得安定,准备着以后借着曹操的权势,随便到哪儿做个小官,也就心满意足了。象今天曹冲这么一个如日中天的少年英才主动来招揽地情况,杜夫人母子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公子不弃,让他给你牵马坠镫,我也是极愿意的。”杜夫人微微一笑,那种徐娘半老的犹存风韵还是让曹冲瞬间有些失神。旁边的秦朗听了,兴奋的拉着杜夫人的手,难得的开口笑道:“母亲,你真的允了?”

杜夫人疼爱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来对曹冲施了一礼,曹冲吃了一惊,连忙侧身让开,伸出手去虚扶。杜夫人眼中微红,却是带着笑说道:“妾身一直想找个机会,当面谢过公子,谢公子为朗儿生父报了这杀身之仇,今天终于有这机会了,又承蒙公子提携朗儿,妾身无以为报,敢施一礼,还请公子莫要推辞。”

曹冲这才明白过来,敢情秦朗的生父就是死在张飞手里的,而张飞却是死在他手里的,虽然他没有亲手斩杀张飞,总算也是替杜氏报了仇。没想到杜氏一直还记在心里。可怜的女人,虽然被丈夫抛弃了,却还想着为那个负心汉报仇,颇有点傻气。

他没有多说,连忙还了一礼,看着满心欢喜的秦朗扶着杜夫人向亭中走去。他感慨了片刻,这才来到母亲环夫人面前,上前代替了蔡玑扶着环夫人的手臂,一边笑道:“母亲遇到什么开心事了,这一路走来,就没合拢嘴。”

环夫人笑嘻嘻的白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孙尚香。孙尚香小脸通红,难得的低着头一声不吭。曹冲有些不解,诧异地看着她们。又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傻孩子,看你挺聪明地,怎么也是个粗心的。”环夫人怜爱地拉过孙尚香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的抚着:“尚香有了身子都快三个月了,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疼惜?”

曹冲的脑子哄地一下子炸开了,他怔怔的看着眉开眼笑的环夫人,再看看羞得抬不起头来的孙尚香,心中暗叫,不会吧,三个月?这三个月可没消停过啊,居然没搞出事来?真是运气太好了。他用力的拍了一下脑袋,叫了一声:“我哪里知道。她也从来没跟我说过啊。”

“你啊。”环夫人本想责备他两句,可一想孙尚香顾然是年少失母,没有来得及接受这个教育,曹冲更是没机会,再说他天天忙着行军的事,也不会注意到这些,要责备他也有些不合情理。好在现在一切无事,她也不想败了曹冲的兴致。又瞪了曹冲一眼,和大双小双护着孙尚香向前走去。

“日!”曹冲抚着脑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说什么呢。”蔡玑一脸酸意的凑了过来,挽着他的胳膊,撅着嘴嗔道:“这么多人,你也说这种粗话,不怕被人笑话。”

“哈哈哈……”曹冲得意地揽着蔡玑的小蛮腰,凑在她耳边笑道:“你是不是也急了?”

“且。”蔡玑推了一下曹冲,却没有推开他,反而把手握得更紧。“嗯……”曹冲打量了一下蔡玑,贼眉鼠眼的笑道:“我地小玉儿也十八了。看这身子骨。也是块好地,为夫的也该播播种。施施肥了。”

蔡玑心花怒放,却又羞得满脸通红,一把挣开曹冲的手,小跑着赶上前去,将孙尚香旁边的小双挤开,亲昵的扶着孙尚香的手臂。孙尚香对她的亲热一时有些不太适应,看了蔡玑一眼,一眼就看到她通红如玉的耳朵,心下明白了些,回头看了看正捏着面红耳赤的小双手进行人生教育地曹冲,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小双,”曹冲象个狼外婆一样笑着,一手捏着小双玉一般的手,一边打听道:“母亲是怎么发现虎妞有了身孕的,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她也没吐,也没晕的,怎么知道就有了?”

小双脸红得象块红布,她一边无力的抽着自己的手,一边声音低得象蚊子叫的回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夫人说,有人反应轻的,可能是不太注意得到的。”

曹冲其实也没打算真问出什么来,他对环夫人地眼光是信任的,只是觉得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有些兴奋难抑,不找点话说说,就憋在心里难受,所以要拉着人说说话儿,让人分担一下自己的喜悦,好在这三国里娶老婆不象前世担心要妻妾不和,所以拉着小双说孙尚香的事倒也不是太离谱,至少不会被小双甩了脸子。他正开心的想着,小双忽然吞吞吐吐的说道:“公子,你这次从北疆回来,参加完了节小姐的大婚,是不是就要去江南了?”

曹冲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他沉浸在将为人父的喜悦中难以自拔,听得小双问他,他顺嘴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当然,那个大耳……”话说到嘴边,他才想起来那个大耳贼就是眼前这个满面红霞地小仙女地老爹,连忙将后面的半句收了回去:“他们还没有降,我自然还要去地。不过,天子下诏招降他们,说不定不用打了。”

小双凄苦的笑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假假的,一点诚意也没有,握在曹冲手心里的手,也慢慢的僵了。曹冲心中有些不忍,他想安慰她两句,可是又说不出口。要想大耳贼那个老丈人投降,不光是他不信,估计小双也不信,不投降,就只有死战到底,两个人之间这一战只怕避免不了。

他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眼看着长堤已经走完,就要进入湖心的亭台,小双忽然停住脚步,仰着脸用泪光盈盈的杏眼看着曹冲:“公子,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江南?”

曹冲愣住了,他不想让她们亲眼看到刘备的死,特别是他看到张飞战死后,夏侯夫人跪在那里抚着张飞尸体却没有哭声的悲痛,他就觉得难受。要让这一对如玉琢的美人儿看着大耳贼血肉模糊的尸体痛哭,他实在忍不下这个心来。

可是看着小双哀求的眼神,他又无法拒绝她。他扭过头看着亭中正在轻声说笑的夫人小姐们,看着正在嬉戏打闹的兄弟们,回头再看看泪流满面的小双,叹息一声,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心疼的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去了又能如何,你能劝得动他吗?”

“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小双坚决的握紧了曹冲的手,泣不成声。

曹冲皱了皱眉,看着曹操不解不眼神已经转了过来,连忙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跟我去一趟也无妨,不过估计还得有段时间,我过些天还要先去许县一趟呢。”

“多谢公子。”小双松开了他的手,欠身施了一礼,低下头,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快步走到环夫人身边时,她的脸上已经挂着淡淡的微笑,驯服的陪伴在环夫人一旁,手脚麻利的替环夫人整理着餐具。

曹冲有些惘然,他站了片刻,见坐在主席上的曹操正向他招手,连忙挤出一丝笑容,穿过打闹的小孩,走到曹操的身边坐下。曹操偏着头,很八卦的问道:“是不是大耳贼的那个女儿想你了,一见面就舍不得松手。我看你干脆把她收了房算了,舍得大耳贼一死,她们连个念想都没有。”

曹冲一阵暴汗,一面要收人家女儿,一面要宰人家老子,偏偏还说得天经地义,好象悲天悯人一般,也许只是这个时代,只有这个人才能说得这么自然。

“嘻嘻……”曹冲见曹操意犹未尽,还要继续做一个媒公的热情不减,连忙凑到曹操耳边说道:“父亲,刚才母亲说,我那个虎妞……嘻嘻……有了。”

“什么?”曹操一下瞪大了眼睛,大声叫了出来,一下子亭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嬉闹的小孩子都吃了一惊,以为老爹发火了,一个个呆呆的站在原处,面面相觑的向这边看过来,胆小的已经扁着嘴悄悄的挪到人后面去了,生怕被老爹看见了要责罚。在大大小小几十双眼睛的子下,曹冲大赧,脸立刻烧得通红,曹操却一点自觉性也没有,居然站起身来,伸出手指指了指正吃惊的看着他们的孙尚香,又指了指曹冲的脑门,嗓门大得就象在跟人吵架:“你说虎妞有了身孕,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曹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头都快藏在几案下面了。而大伙一听曹操这句话,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齐唰唰的将头扭了过去,热点书库着还在发愣的孙尚香。孙尚香象被雷到了一般,张着大嘴呆在那里,然后明白过来,一下子将头埋进了笑得象老母鸡一样的环夫人怀里。

曹操眼珠转了转,愣了片刻,忽然暴发出一阵快意的大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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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十五节 魏讽

曹秋一边指挥着家人往里袒箱箱的礼品,一边嗔怪的说道:“子文这是发了大财了,一下子给我送这么多东西来?这貂皮就送了十张,我哪一天才能穿完。可别把那乌丸人逼急了,没安生几个月又反了,那才叫丢人现眼呢。”

曹冲呵呵的笑道:“阿姊,你就放心收着吧,这可不是子文抢来的,一部分是战利品,一部分是以物易物,用盐巴啊、铁啊从那些乌丸人手里换来的。你就放心的用吧,子文在乌丸有条有理的,那些乌丸人都把他当亲爹供着呢。”

曹秋白了他一眼:“你又来蒙我,乌丸人有多少东西?我听说不少乌丸人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哪来这么多东西送给他,还不是强抢来的,我信你们才怪呢。”她一边说着,一边让侍女们将东西收拾好,看着豢们退了出去,她才提着裙摆坐在曹冲的对面,从案上拿起一杯茶,一仰脖子咕咚咚全喝了下去,惬意的抹了抹道:“这鬼天气,才入初夏,就热得这样,今天也不知道会热成什么样,文倩在襄阳,可受得了这么热的天么?”

曹冲笑着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怎么,姊夫又担心我那岳父大人了?”

“那当然,他们是父子啊。”曹秋不笑了,出一丝歉意,一边自己倒着茶,一边自言自语道:“公爹跟着父亲这么多年,出生入死,为了父亲,为了我曹家,累得那样了,承担了那么多的压力,父亲一翻脸,他就什么都没有了,要不是有你在其中护着,我都担心父亲会不会……”

她苦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了。曹冲也没有应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荀为了打消曹操进一步的想法,动用了最狠厉的招数——让荀衍在河间指使那些人造反——以增加说服力,这让老曹心里很不爽快,感觉到了荀心里那份坚决的反对的同时,也对他荀家的影响力感到很担心。在借机拿掉了荀衍的兵权之后,又让荀到襄阳去治病,除了荀恽还担任着虎贲中郎将之外,目前荀家在朝中就没有其他角色了。作为荀家人,还是一直和曹家站在一条阵线上的荀家人,突然遭受到这种待遇,换了谁也不能理解。荀洞悉其中地关窍,还能心平气和一点,而荀恽。显然不能想到那么多,在家里不可避免的要对曹秋使点脸色。曹秋虽然不说,可是曹冲从她的脸色可以看得出来。她们俩口子大概是在冷战。

“岳父在襄阳……很好。”曹冲一边想一边说道:“有文倩照应着,有襄阳的读书声伴着,再看看襄阳的新政,我想他的心情会好一些起来,你转告岳母,就说,岳父在襄阳不会有什么事,如果她不放心,过些天可以随我一起去襄阳看看。”

曹冲看着他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把公爹带到襄阳去,就不会亏待他,这点婆婆是放心的,你姊夫也是放心的,只是……你也知道的,他们特别是公爹,不是说自己身体好了,就能安心的,这后面的事情。恐怕还会越来越多,你……可有了什么主意?”

曹冲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我能有什么主意,你也应该看得出来,父亲是在犹豫,子桓却是热心得很,上次就请封王爵,就是他点起来的火,这次他急匆匆的抢在我前面赶回邺城。也是极力劝父亲要在节姊大婚之前。让天子废了伏后,做个名正言顺的外戚。他想得,自然还是父亲最好把所有地事情都解决了,他可以顺其自然的继承这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沉思的曹秋,咧了咧嘴,却没有笑出声来:“你也知道地,到了我家这个地步,进与退,都不是那么好决定的……”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曹秋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逼视着曹冲说道:“父亲这么疼你,你不是没有继续父亲的机会,你自己有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

曹冲皱起了眉头。歪着头直直地面对着曹秋咄咄逼人地眼光。想了好久。才摇了摇头说道:“以后地事。我不敢肯定。但现在。我还没有。”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过。你也知道。有时候。人是不能只想着自己地想法做地。形势不由人。我。也不能例外。”

曹秋看着他。一声不吭。好久才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说地是真是假。可是我也没能选择。只能信了你。我既然嫁入了荀家。就希望荀家也能安生。不要有无妄之灾。就象文倩既然嫁给了你。就会站在你地立场上说话一样。你知道吗。文倩在许县陪着父亲几个月。就没有哪一天快乐地笑过。”

“我当然知道。”曹冲严肃地说道:“我一看她那张脸。就能猜到大半了。所以我才特地当着岳父地面。让她少管襄阳地事情。免得岳父又给她出难题。”

“哎——”曹秋幽幽地叹了口气:“还是文倩好。心里虽然难一些。却还能有人心疼。”她意犹未尽。却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用一声长长地叹息作为收尾。眉语之间是无尽地幽怨。

“姊夫……”曹冲想说些什么。也觉得不好解释。夹杂着政治因素地婚姻关系。总是要面临着诸如此类地困境地。他地印象中。荀是被老曹逼死地。而荀恽和曹丕地关系又不好。不知道曹秋是如何度过后半生地。自己来到了三国。可是能否扭转历史地车轮。他实在没有把握。对于能否改变眼前这个女子地命运。他同样没有把握。

“你还是休息吧。我要去找从伯。看看最近许县地风评如何。”曹冲稍坐了片刻。起身告辞了曹秋。去隔壁地荀悦府中。看看最近许县地舆论有什么携向。再看看荀悦地意见。怎么样才能把伏皇后给废了。又不要搞出太大地动静。真要派豢进宫去刺杀皇后地话。这事做得可就真矬了。

荀悦正在书房里静坐,从襄阳回到许县之后,他一直坚持向曹冲学来的坐忘。据他说,坐忘对改善思维有很大好处,他经常想事情想得头昏脑胀的时候就停下来去坐一会,很快就能觉得神清气爽。逐渐变成一种每天坚持的习惯了。这让曹冲对左慈那个老道有了一种新地认识,而荀悦自己,也改变了对道家养生术的偏见,觉得他们所说的,倒也不全是胡扯。要知道坐忘虽然说的是孔子和颜回之间的对话,而说出这个问题的人却是庄子,儒家地人根本不信这个,当然更没有人去做这个。

一见到曹冲,荀悦也没有坐起来。只是用将双搓了搓,然后在脸上细致的抹了几次,才睁开眼睛微笑的看着曹冲。一边用两只手握成空拳轻轻的捶击着膝盖,一边笑道:“仓舒,从北疆回来了,子文那里的仗打得可顺利?”

曹冲一边脱了鞋入座,一边笑道:“很顺利,子文一路缓步推进,进入涿郡之后走了一个多月才到桑乾河,那些乌丸人都以为他是胆小怕事,看轻了他。居然轻兵迎了上来。子文用田国让的计策,先用武刚车守住,强弓硬弩侍候着,等乌丸人攻累了,他再突然杀了出去,一战告捷,接着跟在乌丸人后面连追了一个月,把乌丸人追得跑不动道了,只得投降。”

荀悦笑盈盈的听着。心情好得很,等曹冲说完了,他才轻拍着大腿说道:“打仗,还是打得实力,那些乌丸人也好,鲜卑人也好,都成不了大气候,只要我大汉朝自己不乱,他们就沾不了便宜。这次子文能打赢。还是仗着你在襄阳的新政带来的实力。没有事先给他准备好地一年军粮,他如何敢在路上缓步而行。引得乌丸人来攻,没有坚固的武钢车,他又如何能顶住乌丸人的第一波进攻,挫伤乌丸人地锐气?这一切,都有你的功劳在里面。”

曹冲本来也这么想,可是荀悦已经先说了,他自然不好再王婆卖瓜,只得装出谦虚状,连连摆手:“话也不能这么说,没有子文的勇猛无前,没有田国让的足智多谋,换两个庸将去,这次说不定又是个落日原,再多的粮食,不过是送给乌丸人过冬罢了。”

一提到落日原,荀悦的心情变得很差,他摇着头长叹一声:“要说田(晏)夏(育)臧()三将,也不是庸才,田晏、夏育当年可是随着段征羌大破羌人的悍将,臧也是久经沙场的名将,只是他们一来用心不正,二来国家实力不济,故而才落得一个落日原大败,说起来也是让人心痛不已。他们以为我大汉还是孝武皇帝的时候,能举全国之力横绝幕北,却落得个身败名裂地下场,说起来……唉!”

曹冲听了,心情也有些不好,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就笑了笑问道:“我去北疆大半年,也不知道许县这里的争鸣如何了,从伯能否和我说上一说?”

荀悦展眉一笑,兴趣立刻来了。他把许县最近的争鸣情况向曹冲细细讲来,上次因为请封王爵的事情,在许县引起了一场大辩论,因为当时的舆论不利于封王,天子因此驳回了曹操的请封,只是以增加曹操的封邑为补偿,算是难得的在曹操面前占了一个上风。更重要的是,因此在许县聚集起了一批学者,他们由异姓能不能封王地话题,开始引申到高祖皇帝的白马盟,再谈到有史以来的政治制度,再次探讨封建制度的优劣,把异姓能否封王放在了一个更广阔的背景下进行讨论,不管是支持方还是反对方,都在相互探讨之中有了新的启发。从襄阳赶过来参加讨论的荀悦、仲长统、王朗三人难得的形成了一致的观点,对大汉朝现在地制度提出了批判,支持恢复大汉初实行地黄老之道,兼行百家之术,以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为三公的执行机构,要求天子降低内朝地权利。

天子自从驳回了曹操的请封之后,对争鸣的态度就有些变化,偶尔来听过几次,就再也没有面,只有尚书令刘先经常进宫去备询一些黄老之道的事情,一听说要天子让权,他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什么。但对刘先的冷遇,却显示出他的不甘。但许县的争鸣的主角是襄阳来地,背后的支持是曹冲,或许是因为天子对曹冲还算是器重,除了让伏德来参加过几次辩论之外,倒也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

天子没有发话。丞相府也静观其变,一直没有什么态度表明,许县的争鸣渐有燎原之势,越演越烈,吸引了不少学者来,除了各派的名流之外,也冒出了一批年青人。

“后生可畏啊。”荀悦略带着兴奋的说道:“你们沛国真是出人才地地方,有丞相之样的治世能臣,有你这样的少年英才。现在又出来一个辩才无碍的才子。”

“哦?”曹冲也来了好奇心,向前凑了凑身子,有些八卦的问道:“不知是哪个才子。能让从伯如此看重的,定然不简单。”

“魏讽魏子京。”荀悦抚着胡须,欣慰的笑道:“此子年纪不大,学问也略不足,不过,他想问题的角度很独特,出入经典,却别有机杼,加上风采过人。比我们这些老头子更能吸引人,如今在许县可谓是独领风骚,别具一格。加以时日,历练历练,说不定又是我大汉的一个大才。”

曹冲想了想,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好象对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三国演义里似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物,至少是个非著名人物。不过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不再按三国演义地印象办事。倒也没有太感到意外。他笑着问道:“这个魏子京现在在何处?”

“在钟元常府上做客呢。”

“噢!”曹冲应了应,却没有表态。钟繇因为失守关中的事情,在许县闲居已经有一年多了,随着曹丕在关中战事的进展,曹操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曾经给他莫大帮助,被他称之为萧何地重要干将,如今在许县做了个小富翁。曹冲对钟繇的印象不错,一方面是钟繇的书法对他影响太大了,二来他到关中征辟马腾和韩遂的时候。钟繇曾经帮助过他。想到这么一个大才现在闲着,他自然有些觉得可惜。有了这个事情做引子,他倒是想在方便的时候去拜访一下钟繇。做为颍川四大家族之一的钟家,在朝野的影响力虽然比不上荀家,但也不可小觑。

“从伯,你说这黄老之道,恢复本朝初的三公制,天子会答应吗?”曹冲考虑了半天,不太确信的问道。

“天子当然不想答应。”荀悦笑道,他伸了手抚着颌下地花白胡须,慢慢说道:“孝武皇帝当初为什么独尊儒术?为什么要用内朝来分三公之权?还不是为了能让权利集中到皇权手中,光武皇帝取消丞相,不仅仅是因为有那条继汉家者为丞相的谶语,同样也有集权的目的。天子虽然没有孝武皇帝、光武皇帝那样的英明,但他同样希望能独掌大权,甚至因为一直大权旁落而对集权有着更超乎寻常的渴望,人吗,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最有兴趣……”

荀悦感慨了一下,叹息着摇了摇头,看了正凝神听讲的曹冲一眼,又接着说道:“增加内朝的权利,把大权集中到皇帝手中,在孝武皇帝这样地不世英主手中都没有能做到善始善终,何况是那些普通资质的君主,从我大汉四百年的情况来看,这取消了丞相负责的三公制,还是弊大于利的。如今既然已经恢复了丞相制,又岂能轻易取消了?只是现在的三公还不完备,只有丞相大人名至实归,而太尉由丞相大人兼任,在此非常之时,也勉强说得过去,只是这御史大夫之职,实在有些难孚众望。”

曹冲见荀悦说到御史大夫的时候忽然停了,不免有些奇怪,他正要发问,一见荀悦看着他的眼神,很快就明白过来。御史大夫是要监察百官的,而现在地郗虑只不是老曹地一条狗,以他的资历和能力,显然不是当三公地材料,象荀悦这样的人看不上郗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当然了,说郗虑可能也只是他想试探自己的意思,老曹以丞相之尊再兼任太尉的职务,可不是什么勉强说得过去,而是一种比御史大夫不称职更严重的问题。这些人一方面想恢复汉初地丞相制,好把大权从皇帝手里抢过来。另一方面又对曹操独揽大权看不过眼,旁敲侧击的表示一些不快。

他笑了笑,没有接荀悦的话茬。荀悦见他装傻,眼中有一丝失望,也没有再说下去,两人心照不宣的把话题扯到了襄阳新政方面。荀悦在襄阳呆了不少时间。趁着闲暇的时候,他和仲长统等人走了襄阳周边的好几个县,对襄阳新政地实施情况,他或许比起曹冲这个始作俑者更有发言权,今天难得两人都有空,他就将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与曹冲相互商榷。两人兴趣盎然的说了大半天,荀悦觉得有些累了,曹冲这才告辞出门。第二天。曹冲到钟繇府门递上名刺请见,正在家与一些年轻人闲聊的钟繇一听曹冲来了,意外之余更是惊喜不已。连忙派钟毓迎出门来。曹冲进了门,一见钟繇站在阶下相迎,连忙上前施礼,客套了一番,随后让人呈上带来的礼物。

钟繇和曹冲说笑了两句,转身为曹冲介绍站在一旁,恭敬的看着他的几个年轻人。这里面有王粲的两个儿子,有刘晔的弟弟,反正都是一些名流子弟。而其中一个长相俊秀地白衣青年,正是荀悦称之为了大才的魏讽魏子京。

魏讽中等身材,皮肤白,两道剑眉,眼睛很有神,挺直的鼻梁,薄薄地嘴唇透出健康的血色,他朝着曹冲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微笑道:“沛郡魏讽。见过镇南将军。”

曹冲很是好奇的打量了魏讽一番,然后才回礼道:“刚到许县,就听说魏子京在许县大出风头,声名雀起,今日一见,果然是神仙中人。”

旁边诸人一听曹冲如此看重魏讽,都轻声笑了起来,笑声里虽然有一丝羡慕,却没有什么不甘的意味。曹冲听得。觉得也是诧异,看来这魏讽确实有点本事。能让王粲那两个目高于顶的儿子这么服气,显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将军过奖,魏讽不过是口舌之辩,得些虚名,如何能跟将军的赫赫武功相比。”魏讽微笑着,又对曹冲躬了躬身:“忝为将军乡人,讽闻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方知形秽,在别人面前,讽尚敢略有自得之意,在将军面前,讽岂敢称神仙中人。”

“哈哈哈……”钟繇大笑起来,侧着身子让了让:“镇南将军确实是我大汉少有的英才,不过你们这几位也是难得一见的俊杰,是年轻一辈中地翘楚,假以时日,再得将军提携,焉知不能一飞冲天,成为我大汉的栋梁?将军,我们就不要站在庭中说话了,让外人知道了,还说我钟繇无待客之道,来来来,进屋一叙。”

他大笑着,一边将曹冲让进正堂,一边回头对站在阶下的年轻人们笑道:“诸位,也一起来听将军讲讲北疆的战事吧,这次骁骑将军在北疆,可是打出了我大汉的威风,甚至盖过了五年前丞相大人亲自北征的那一次,你们天天叫着要报效朝庭,何不趁些机会向将军大人请教一下,如何才是报效朝庭的最好途径?”

那些人笑着相互看了看,有些犹豫,魏讽朗笑一声,一手把着一个大步走上台阶:“讽等正有此意,既然钟大人相邀,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只盼着钟大人不要心疼香茶,我等可是贪心不足,企图鱼与熊掌兼而有之的。”钟繇仰天大笑,指了指微笑不语的曹冲,对魏讽挤了挤眼睛,出一丝他这个年龄难得一见地俏皮笑道:“子京,你这话可就说对了,有镇南将军在此,你们喝掉我再多的香茶我也不惧,到时候向将军求一茶引,我到襄阳去再买他十斤回来也是举手之劳,又有何惧之有?诸位,昔有汉书下酒,今日以北疆之战佐茶,也算是一雅事。”

魏讽等人一听,都被钟繇的幽默逗得放松了神情,开怀大笑,七嘴八舌的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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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十六节 交易

曹冲闻言也是大笑,他对钟繇躬了躬身说道:“若是如此,冲还是先告知钟大人以免大人失望,我手里是有茶引不假,可是钟大人也知道,我要应付的人实在太多,丞相大人一个人每年就要供他十斤茶,我那子建兄长,比起丞相大人来毫不逊色,陈孔璋那帮人,就指着子建喝不要钱的茶呢,我这做兄弟的,只好勉为其难,给他撑足了面子,再加上子桓等人,我这每年五十斤的茶引,落到我手里,也不过十斤而已,钟大人如果不够,我是可以支援五斤不成问题,再多了,我也无能为力,只好去求刘大人了。\\\\”

钟繇讶然,有些奇怪的说道:“将军镇守荆益,统有大权,怎么每年仅有五十斤的茶引?莫不是,哈哈哈,怕我真去叨扰将军么?”

曹冲笑着摇摇手:“大人有所不知,荆州新政实行之初,我便和刘大人有过约定,每人都有定额不同的茶引,多出的部分,是要按市价购买的,谁也不得越权。我忝为新香的发明人,所以有五十斤之巨,象刘大人,身为南郡太守,手握着茶叶进出大权的人,不过是区区十斤,他自己又好喝茶,这每年的定额,都是不够用的,只好自掏腰包去买。至于我,如果放开了喝,每年也至少要有五十斤的缺额的。”

他笑着将襄阳的新政的一些内容向众人讲了,特别是讲了对掌握大权的人的一些限制,以及这些政策的实行情况,最后总结道:“诸位有所不知,我荆州、益州各级官员,不同的货物都有不同的配额,算是对他们辛劳地一些补偿,但不能无限制的索取,这也是民脂民膏。如若取之不以节度,也是竭泽而渔一般。是故二州官吏,虽然比起其他州郡来待遇好上一些,却也不是外界所传的那样富得流油。”

钟繇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捉摸了一番,接着说道:“既然茶、盐都有配额。那么纸张是不是也有配额,繇闲来无事,每日作书一个时辰,试过许多纸,唯有陛下赏赐的襄阳蔡氏澄心堂纸入手绵软,墨意盎然,试过一次之后,再用其他纸简直无法下笔,又不能向天子请索。只好到集市上去买,只是蔡都督心也忒黑,一枚纸索价二百钱。我这没有俸禄可拿地闲人实在挥霍不起,每日仅能用上两枚,让人意不能尽,实在憋屈,不知将军能否给些配额?”

曹冲“哎呀”一声拍了拍脑袋,充满歉意的说道:“大人见谅,我倒把这事给忘了。这样吧,我即日派人与刘大人商量,以后每个月供与大人澄心堂纸五百枚。以供大人挥毫,多留些墨宝传世,如何?”

魏讽听了,轻声笑道:“将军,钟大人书法名满天下,他现在闲居在家,每日来求书的人就不下数十起,每月五百枚,恐怕也不孚使用吧。将军手握荆益大权,难道还在乎这几百枚纸吗?”

曹冲呵呵一笑,正要说话,身后的王肃轻笑了一声,接上去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我家将军用纸也是有配额的,就是陛下,也概莫例外,只是他是一朝天子。配额大了些。是两千枚,我家将军和钟大人一样。每个月的用纸限度也仅有五百枚。”

魏讽正在再说,钟繇笑道:“子京,我能和将军大人一样有五百枚的配额,已经是心满意足了,焉敢贪得无厌,人心苦不足,五百枚足矣。”

“大人说得是。”魏讽微微欠了欠身子,不卑不亢的笑着对钟繇表示了一下恰到好处的敬佩,然后又转过身来,对曹冲说道:“敢问将军,我听说天子最近书画日进,再加上赏赐众人甚多,这每个月两千枚地澄心堂纸也渐不足,如若天子下旨增益,将军又当如何?”

曹冲一听。不免对这个同乡才子留了神。这丫地直接扯上了天子。显然不是随口一问。他笑了笑。依然没有回答。身后地王肃却笑了一声:“魏兄台好灵通地消息。天子禁中地事情。你居然都知道。果然是许县地风云人物。佩服佩服。”

魏讽一愣。立刻有些尴尬。他是个布衣。虽然名满许县。却还是个布衣。以他地身份。是没有资格打听皇宫里地事地。问他一个大不敬地罪名都有可能。如果说是钟繇告诉他地。那么钟繇就逃不脱一个泄漏交关地罪名。同样是吃不了兜着走。这王肃没有先回答他地问题。倒是先堵住了他地嘴。实在是犀利。他眼珠一转。随即笑道:“讽焉敢挥听禁中之事。只是许县不比洛阳地墙高宫深。天子用度不足时。也常派人出来采买。这在许县也不是什么稀奇地事情。我有所知晓。也是情理之中。王大人又何必惊诧莫名。我只是奇怪天子不过两千枚。将军却有五百枚。似乎有些……”他说着。故意留了个话尾。摆出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看着曹冲。又瞟了一眼王肃。微微一笑。等着王肃回答。

王肃嘿嘿一笑:“兄台对天子地事情倒是关心得紧。不过兄台可知。天子这两千枚纸。已经占到襄阳澄心堂纸月产量地百分之一?将军虽然也有五百枚之多。却是包含着荀仲豫先生等人地用度在内。他们无有官职。襄阳地用度又紧。纸墨全在将军额度中开销。将军实际所用。也不过百枚而已。每个月写公文就要用去大半。府中诸位夫人学书。我等公文以外地用纸。尽在将军地额度之中。五百枚哪里够用?天子除了写字作画。还能有什么用项。居然两千枚也不够用?”

他顿了一顿。扫视了一眼那些听得有些出神地年轻人。接着说道:“我大汉遭逢乱世。百废待兴。我家将军振衰起弱。幸天子恩准。在襄阳实行新政。小有成绩。却离世还有天壤之别。正当是君臣协心。效文景二帝俭朴持政之际。焉能肆意而为。一意奢糜。”

魏讽一听王肃直接批评起了天子。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眼神很不善地看了一眼曹冲。曹冲却恍若未闻。正一手举着茶杯和钟繇示意。微笑着将茶杯举到嘴边。很有兴趣地在品尝。却对王肃这涉嫌大逆不道地话一点反应也没有。魏讽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钟繇。钟繇似乎也在品茶。根本没有看他。只是头轻轻地点了点。随后赞道:“好。好茶。果然是入口有余香。”

魏讽一听。心领神会。他冷哼了一声。不快地说道:“王大人此言差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天霞是天子地。天子用些纸。又哪里称得上肆意而为。又怎么能说奢糜。王大人莫非久在荆州。忘了做臣子地规矩了吗?”

王肃也沉下了脸,一股怒气勃然而发。魏讽嘴上在指责他不知做臣子地规矩,实际上却是在指责曹冲。魏讽胆子这么大,一定不是随口一说,而是在借题发挥。他看了一眼曹冲地脸色,见曹冲依然是在不紧不慢的喝茶,耳朵却不经意之间动了一下,知道曹冲心里有些不快了,便接上去说话:“兄台这话。说得太大了些,天子一个月写字作画两千枚纸尚且不足,平均日用纸六七十枚,天子能写得了这么多字,作得了这么多画?兄台不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吗?澄心堂纸枚二百钱,便是两石粮食,天子每天写字作画就是五口之家一年之粮,这还不叫奢糜,那还有什么叫奢糜?”

魏讽摇摇头:“话虽如此。可是这天下是他的天下。他就算是有所挥霍,也是天子。我们做臣子的,如何能这么放肆的评论天子,这君臣之道,莫不是成了一句空话了?”

曹冲听他这么一说,可就有些不高兴了,开始看这小子还是个明白人,怎么越听越不对路子,他放下了手中地茶杯,在案上发出笃的一声,脸色有些不好看。钟繇一见,连忙打圆场说道:“哈哈哈……子京莫要意气,你不知稼穑之难,无切肤之痛,哪里能体会到曹将军、王大人的难处。王大人说得对,我大汉久遭兵乱,确实应该节俭一起才对。哈哈哈……这些国事,就莫要再争了吧。”

魏讽听了,收了脸上的怒容,转眼笑道:“大人教训得是,魏讽是有些意气了,还请将军和大人恕罪,莫要见怪。”

曹冲嘿嘿一笑:“你放心,我不怪你。你既然在许县有些日子了,想必也从仲豫先生、仲长公理等人口中得知,我襄阳有个不错的传统,论坛之上,可以放所欲言,任何人不可以言罪人。圣人当年也赞子产不毁乡校的,我等议议政,也是关心时事的体现,比起不过青红皂白的愚忠或不问苍生的避世,纵使有些不敬,我想天子也是能体谅地。”

钟繇放声大笑:“将军说得对,年轻人嘛,是要有些意气的,不可象我这等老朽,暮气沉沉,百无一用。”

曹冲摇了摇头,对钟繇拱了拱手说道:“钟大人何必自谦若是。丞相是极看重大人的,当年大人镇守关中,马韩晏然,丞相才得以平定冀州,这等大功,丞相是没有忘记过地。”

钟繇听了这话,心里的委屈这才好了些。要说他闲居家中一点意见也没有,那是骗人的,最近荀家也倒了台,他更是心惊胆战,不知前途何言。前些天天子召见,征召他的儿子为郎,同时透出想让他去关中的意思。他思前想后,没有敢立即答应天子。天子现在无权,能不能去关中,还得丞相府说了算,要不然他就是去了关中,事情也不好做。再说曹丕在关中,他去了又有什么用?难道跟曹丕争功吗?他一直没有搞明白天子的信心从何而来,昨天晚上,荀悦派人来告诉他曹冲到了许县,要来见他,他才一下子明白过来。为此他特地准备了一番,将魏讽等人邀了过来,想借机将魏讽介绍到曹冲的镇南将军府里,顺便和曹冲套套近乎。没想到话不投机,魏讽居然和曹冲的亲信王肃抬起杠来了,让他颇有些意外,只能出言打断了他们的争论。生怕惹得曹冲不高兴,现在听曹冲这么赞他,他提起地心思终于放下了些。

“将军过奖了,繇性粗疏,无有方略,哪里敢和我开朝三杰的萧何相比。”钟繇连声谦虚道。

“大人过谦了。”曹冲笑了笑:“大人在关中数年。边境无事,如今这个样子,不是大人的过错,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我看啊,这关中的事,还得大人这样的稳重人才做得。”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钟繇,钟繇捉摸了一下曹冲地意思,立刻领悟到了其中的精神,眼神一亮。曹冲将他的神情全看在眼里。见他明白了自己地意思,又接着说道:“我一向是敬重大人的,这不。这次接了棘手的任务,一时找不到解决地法子,巴巴的来找大人求助来了。”

钟繇心知肚明曹冲所说的是什么事,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抚着胡须静静的想了片刻,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笑得很天真很无邪的曹冲:“将军如今已经是手握重兵,威镇天下,还需要做国舅吗?”

曹冲苦笑着摇了摇头:“钟大人说笑了,我哪里是想做什么国舅。不过是想尽心为朝**做些事情,这才夜以继日,竭心尽劳,幸亏诸贤努力扶持,这才略有小功,得天子嘉奖,备有薄名。奈何谤随誉生,如今竟有人说我家图谋不轨,也不知是从何说起。真是让人无可奈何。为能继续报效朝**,眼下只得听我岳父之言,与天子联姻以求名正言顺。如今佳期已定,可是天子这边,还是……”曹冲有些为难地看了钟繇一眼,一副委屈地样子。

钟繇很理解的点点头:“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是智者毕竟难得。”

“大人明鉴。”曹冲赶紧送过去一顶高帽子。

两人都表达了自己地意思,各自心中有数,无须再多说什么。曹冲应钟繇之邀。说了一通曹彰北征的故事。然后又和钟繇讨论了一通书法,最后在魏讽、刘伟等人的吹捧声中离开了钟繇地府第。一出门上了车。大双小双就递上毛巾和凉茶来。王肃坐在车辕口喝完了茶,一边将茶杯递还给大双,一边对曹冲说道:“将军,这个魏子京有些迂腐啊,浑不似能名动许县的模样。”

曹冲笑了笑:“他不过是读了些圣贤书,根本没有体会到为政的艰辛,把什么始说得容易,迂腐天真一点也是必然的。不过我想他今天的表现,也有些不自然,想必是故意说来试探我们的。不过这样也好,你和他吵上一架,我正好和他撇清关系,说实在的,我不太喜欢这个人。”

王肃得意的一笑,他就是看出来曹冲对魏讽的不喜,这才针锋相对地,要不然以他谦谦君子的脾气,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换成蒋干来还差不多。

曹冲离开之后,钟繇又送走了几个年轻人,唯独留下了魏讽。两人在书房里坐定,换了新茶。钟繇有些责怪的对魏讽说道:“子京,你今天可处置得有些不妥,我看曹将军的脸色,似乎不太喜欢你所说的话。”

魏讽摇了摇头:“大人,我倒觉得未必是这么回事。曹将军手下现在不缺人手,我就是到他手下去,一时半会也派不上用场,倒不妨跟关大人,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钟繇摇着头,却没有再说下去,他皱着眉头有些为难的说道:“天子要我去关中,可他说了又没什么用,丞相府不发话,我到了关中也做不了事。曹镇南倒是愿意帮我,但他要我先帮了他这个忙才行,你倒说说看,我当如何处理才好?”

魏讽也收了脸上的笑容,有些悲凄的说道:“大人,你觉得曹家最后会走哪条路?”

钟繇有些警惕地看了魏讽一眼,摇了摇头:“这个我如何能知道。”

“大人,我知道你顾虑较多,不能放言,可是我相信,不管是从忠君的角度,还是为报答丞相大人的知遇之恩,大人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曹家走上篡逆的道路的,我魏讽虽然只是个布衣,也能有报国之心,大人深受国恩。又如何会放手不管?”魏讽有些焦急的看着钟繇。

钟繇却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等他说完了,才叹了口气:“子京,你想得太远了,曹家和天子联姻。以外戚身份掌握朝政,这也是自保之策,在我朝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说明他也有顾虑。我现在跟你一样,也是个布衣,能起什么作用?”

魏讽摇了摇头:“大人,你与我等不一样,只要你愿意,你很快就能回到关中。曹家虽然看起来很团结。可是并不是铁板一块。曹家三子,分镇南北西三方,这正是丞相大人要废长立幼的征兆。我们只要善加利用,强势如曹家,也不是无隙可击。”

钟繇还是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看着魏讽,眼神中出一丝不解的疑惑。魏讽听了,信心大增,加重了语气说道:“大人,曹丞相将三个儿子发在三方,曹镇南有新政。实力最强,但也没有强大到可以横扫天下。而曹监军有关中五万大军,实力虽略弱一些,但也不差,更重要地是他有长子身份,只要没有大错,纵使曹丞相有心要扶持曹镇南,他也找不出理由去平息众人地口舌,再加上曹镇南娶妻多年。一直未有子嗣,所以他也下不了决心。曹家的内乱,也就隐而不显,让人看起来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再者丞相大人不过是一侯爵,以曹镇南地能力,自已搏个侯爵,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夺嫡与否。对他来说并不是势在必行。如此也就没有很必要闹得兄弟不合。”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曹家的矛盾不显,我等就没有机会帮天子重嗅回大权。时间过得越久,对我大汉越是不利。”

“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还要逆流而上?”钟繇笑了笑,不置可否。

“大人,”魏讽提高了声音,用手指在案上敲了敲:“曹家兄弟不争,并不是我们希望的,当然也不是丞相希望地,他的年岁已高,如果不能尽快确定嗣子,他如何能放心而去?这些年他一直窝在邺城不动,却让儿子们出去历炼,也是存着试其功能,现其心志的目的。可是大人想想,丞相大人能一直这样等下去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钟繇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难不成丞相还希望他们兄弟相争不成?”

“当然。”魏讽很有信心的说道:“丞相建非常之功,当然想要有非常之赏,至少也要保其现有的权势不衰,而这些,只有选择一个合适的嗣子才有意义。大人可以想想,我朝的权臣哪一个最后不是败在不肖子手上地?所以丞相一定会选择一个他看中的嗣子,显然他看中的这个嗣子就是曹镇南,而不是在关中地曹子桓。”

“何以见得丞相就是选中曹镇南?”钏繇微笑着。

“曹镇南少有神童之名,最近又屡立战功。更重要的是他除了聪明之外,对家人极好,我听说丞相大人的那么多儿子之中,极少有不愿意和曹镇南接近的。如果选了曹镇南为嗣子,万一将来曹家有机会行篡逆之事,他有足够的信心和仁心,必然不会对那些兄弟下手,可以保全丞相的怜子之心。而曹子桓在丞相诸子之中,只是中才,他如果嗣位,一定不会放过有可能威胁到他的的兄弟,曹镇南、曹骁骑必然首当其冲,不能善终。”

魏讽说得急了,脸有些潮红,他停下来了两口气,信心满满的看着沉思不语地钟繇:“从各个方面看,曹镇南被丞相选中的可能性最大。只是一来曹镇南没有足够的实力,二来他还没有子嗣,所以丞相才没有熄决心。至于曹子桓,因为曹镇南没有争嗣的必要,他也不会立刻动手,而是全力在关中争功,以备不测。”

“那,又当如何?”钟繇沉吟片刻,悠然问道。

“这正是大人推波助澜,借力使力的好机会啊。”魏讽几乎要叫出来了。

“借力使力?”钟繇似乎很茫然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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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十七节 借力

“对,借力。”魏讽用力的点点头,他向钟繇挪了挪,膝盖几乎碰到了钟繇的膝盖,双手撑在大腿上,身体向前倾,轻声说道:“大人,天子要借机让周大人去交州,大人去关中,而曹丞相要送女儿入宫做皇后,他们都有所求,为何不能互得其利,两全齐美?如果大人从中作成此事,丞相做了国丈,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握大权,心中必然对大人心有所感激,再加上他对曹子桓并不满意,未必希望他在关中立功徒然增加以后废长立幼的难度,此时派大人去关中取代曹子桓,正是一举两得的事情。而曹镇南感激大人玉成其事,帮他立了一功,将来也有可能助大人一臂之力,资助些粮草,马超韩遂二人,早已经筋疲力尽,不堪再战,大人此去,以荆益之助,收服其心,关中西凉可即日而定。如此一来,更可显得曹子桓无能,丧失与曹镇南争夺的资本,丞相、曹镇南必然对大人感恩戴德,而大人也可独掌关中。”

魏讽越说越兴奋,说得有些嘴干,他拿起已经凉了的茶一口饮尽,用手抹了一下嘴,接着说道:“天子给了曹家面子,曹家自然也要让一步,周大人在交州,就有机会劝服刘备和孙权,纵使他们不降,以周大人的能力,挟荆州的精兵,以武力拿下交州,也不是问题。交州一下,江东势孤,他如何还能支持?天子握在关中和交州,以大人和周大人为支持,曹丞相纵有心思,也要考虑一二,焉知事不可为?而且他曹家内部争斗不已。也未必能一致向外,天子更有机会各个击破。重掌大权,到时候,大人和周大人,可就是当之无愧的中兴名臣啊。”

钟繇沉思不语,他看着魏讽兴奋的脸。又低下头看看案上的茶杯。茶杯中的茶在轻轻地颤抖着,荡起一圈圈的波纹。钟繇循着茶杯看去。发现竟是魏讽在轻轻地颤抖,带动了案几一起在晃动。他暗自笑了一声,这个年轻人,果然是血性十足。计是好计,虽然难度不小。但也未必全无可能,只是……

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决断,反倒是皱起了眉头,有些犹豫的说道:“要想曹家的女儿入宫就做皇后,那伏后怎么办?伏后入宫以后,并无亏德之事,与陛下两情相好,又有西京蒙难之情,这时要废后,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啊。”

魏讽紧张的看着钟繇,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这时见钟繇说出这个难题。他才长出了一口气,额头地汗珠透体而出。他抬手抹了一下发梢,借机擦去了汗珠,轻松的笑道:“一个妇人,何足道哉,与大汉地江山相比,牺牲她一个人,牺牲伏家一家,有何不可,待将来事成,请陛下再追封就是了。”

钟繇笑了一声:“话虽如此,可是要废后,总要找个合适的理由的,难不成让伏家自己要求废后?”他说着,也觉得这个笑话比较有趣,轻轻的笑出声来。

“有何不可。”魏讽却不觉得好笑,他正色说道:“伏家世受皇恩,老侯爷尚的可是孝桓皇帝地长公主,他们与皇家骨血相联,为了皇权,这时候牺牲一下也是应该的,自请废后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大人愿意,我愿意前往伏府一趟,说服伏少傅。”

“如此,那就有劳子京了。”钟繇叹息了一声,伸手拍了拍魏讽地肩膀:“我大汉衰乱之世,能出现子京这样的骨梗之臣,也是幸事。子京,好自为之。”

魏讽激动得有些哽咽了,他低下头深深施了一礼:“谢大人看重,魏讽少读圣贤之书,自当见贤思齐,愿为朝**粉身碎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说完,伏在钟繇面前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两个头,起身绝然而去。钟繇坐在那里,看着魏讽大步而行的背影,一时竟有些出神。钟毓站在侧门后,朝魏讽远去的方向拱着手,神情肃穆。

“稚叔,你是不是觉得为父有些阴险?”钟繇虽然没有回头,却仿佛知道儿子早就站在那里里似的,声音轻淡得有些空洞。

“父亲深谋远虑,正当坐中指挥,魏子京血气方刚,正当冲锋陷阵,各得其所,正符合用兵之道。”钟毓放下手,低着头回道,声音平静得一点感情也没有。但钟繇却从儿子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了他的愤怒,他回过头,对钟毓招了招手:“来,坐到这里来。”

钟毓愣了一下,还是缓步上前,撩起衣摆恭恭敬敬的坐在钟繇面前。

“颍川四大族,钟陈荀韩,韩家自从韩太仆(韩融)于建安初年死去之后已经后继无人,荀家经此一乱,只剩下荀仲豫独力支撑,但他们抱定了曹仓舒,只要曹仓舒夺嫡成功,他们就是有功之臣,但他们有个问题,如果曹仓舒要谋逆,以荀文若的脾气,必然要与曹仓舒翻脸,所以他们地结果,尚未可知陈家现在依附曹子桓,原本是不错,但随着曹仓舒地势大,他们也危如累卵,陈长文当初因为嫌弃唐氏的名声,不愿与荀家结亲,不仅得罪了荀家,还得罪了曹子桓,曹子桓外宽内忌,以后不管得势与否,都不会放过他。而我们钟家,现在还没有明确地态度,你说,我该如何自处?”钟繇说一家曲起一根手指,最后指着拇指和小指说道:“你是希望我们钟家成为这个,还是这个?”

钟毓看着钟繇的手指,默不作声。

钟繇眯起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钟毓:“稚叔,我知道你鄙弃为父的选择,可是为父没有别的选择,为了家**的延续,我只得如此。而你,是我钟家现在唯一的后人,你也不得不如此。”他见钟毓脸上出一丝痛苦之色。也觉得有些难受,松了手。叹了口气说道:“要怪,只能怪你那两个兄长死得太早,要不然,我也可以一方投上一个,何至于这么为难。稚叔啊。你也不小了,天子这次招你入宫为郎。用意你想必也明白。天子想以我钟家为援,可是他是中兴之主吗?至少我没看出来,他想的那些办法,都要看人脸色办事,要看曹仓舒心里还有没有大汉地江山。我听荀仲豫说。曹仓舒曾经说过,到目前为止。他无篡逆之心,可是这个人心机深沉,决不是他外表看的那样天真率性,谁知道他说地是真是假?而且今天看他所言,对天子并无敬畏之心,至少不是个纯臣,将来自立的可能性不小,当此之时,我们不押在他身上,又押在谁的身上?难道一定要等丞相明确表示出了意见。我们再表明态度吗?到那个时候。又有什么用?”

“万一曹仓舒败了呢?”钟毓脸色有些苍白,无力的辩解道:“万一他篡逆了呢?”

“他不会败。”钟繇仰起了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怔怔的看着摇曳地烛火,很有信心的说道:“我从他第一次到关中地时候,就认定他会一飞冲天,这几年来的观察,证实了我的看法。我大汉朝四百年来,没有哪一个人这么年轻就达到这个的功绩,特别是取益州,当年光武皇帝取益州,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连征南公岑彭、中郎将来歙都折了,可是他取益州,说得上嘴的只是成固一战,前后不过一天****,闻所未闻。===”

钟繇感慨了半天,接着说道:“你说他为什么会停下荆州地战事,反过来支持曹子桓打关中,支持曹子文打代郡?”

“他支持关中?”钟毓有些不明白。

“哼!”钟繇不屑的哼了一声,“丞相府哪能一下了拨出那么多地粮食,这只能是荆州来的。丞相之所以秘而不宣,无非是看曹子桓的反应。曹子桓还蒙在鼓里,没看出来曹仓舒费心尽力讨好他那些弟弟们的用意,反而喋喋不息的报怨。丞相大人最担心的是什么?不仅仅是权势,还有他的这些骨肉,他难道会选一个刻薄寡恩,只知权利不知亲情的人做嗣子吗?司马仲达、吴季重这些人,只知道去打仗争战功,哪知道这些事情的重要性,到底还是年轻啊。”

钟毓有些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父亲地意思是……镇南将军是故意做给丞相看地?”

“也未必。”钟繇摇了摇头:“他这个人很强,强的人有自信,反而不会担心其他人,不会妄造杀戮,在家也好,在朝也好,他都会有足够地信心给别人发挥的余地,而不会因为担心其他人超过他加以防备。这也是我选择他的原因之一,就算他以后……我钟家也不至于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地步。”

钟毓见父亲意志已决,只得叹了口气,不想再劝。父亲五年前就要求他投入曹冲门下,他当时没有答应,现在再提,已经是给他留足了余地,作为钟家现在唯一的后人,他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以家族的利益为先。而他虽然不喜欢曹家的人,却对父亲的分析提不出任何反驳意见,至于天子能不能反败为胜,那要看大汉的火德在这风雨之中还能坚持多久了,也不是他钟家,他钟毓所能决定的。

钟繇见钟毓脸色由苍白恢复正常,知道他已经熄了决心,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微笑着说道:“你也不用灰心,进宫作了郎,你还有足够的时候去帮助天子,不过,你一定不能太过激进,象魏子京这样,迟早要招来杀身之祸,你平时离他远一些,不要太过亲近。\\\\\”

“喏。”钟毓轻轻的应了声,停了片刻,又说了一句:“父亲既知此人危险,也离他远一点的好。”

钟繇一愣,然后欣慰的笑了,他抬起手,抚着下巴上浓密的胡须,一抹而下,傲然笑道:“你放心,他还牵连不了我。”

钟毓见他很有信心,也不再说,又略说了几句,轻轻的退了出去。钟繇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直到他消失在门外。还是没有动弹,他看得出来。钟毓虽然接受了他的意见,却并没有真正从心里接受,他还有着一种顽强的排斥,这种排斥让钟繇很担心。他有些丧气地低下头,端起茶杯却没能喝水。倒是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这一个儿子还是没有保障。自己是不是应该趁着还有精力再娶个妾?

且不说钟繇想娶妾地事情,魏讽在随后的几天里,鼓足了精神向伏德府上跑了几次,竭力劝说伏德进宫劝伏皇后自动请辞皇后之位,既尽忠。又保了家。奈何伏德根本不理他这一套,反倒说他是因为和曹家同郡。所以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想靠着说服他伏家这件大功青云直上,任凭魏讽说干了口水,伏德也没给他个好脸色。

魏讽感到了一种无力感,他实在没办法,只得给天子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上书,托钟繇带进宫去。天子一听钟繇说是最近许县风头很劲的少年俊杰魏讽的上书,倒是比较感兴趣,仔细一看。脸却阴沉了下来。但他没有和伏德一样暴跳如雷。而是把魏讽地上书放在一边,看了又看。看一遍叹息一阵子,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坐立不安。他对魏讽所谈到的形势不是不清楚,只是他实在不愿意就这样废了伏后,一来觉得对不起伏后,二来觉得这样太丢面子,被臣子逼着废后,他以后还怎么面对曹家?

但天子对魏讽地分析很感兴趣,特别是对魏讽提出的借力打力的构想很感兴趣,他不是没能这个想法,但是当初没有想得这么细致,没有这么系统,被魏讽这么一说,他的思路更清晰了,觉得成功的把握更大了。他虽然没有立刻同意魏讽地建议,却让钟繇把魏讽带进宫来,见了一面。^^^^

魏讽很激动,提前向钟繇请教了见天子的礼节,又在自己地住处演示了好几遍,觉得没有问题了,才放了心。没想到见天子的时候,他还是因为紧张闹了笑话。天子让他上前回话时,他激动的大声应诺,“喏”字出了口,才想起来回答天子不能用“喏”而应该应“唯”,搞了个大红脸。好在天子现在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倒没能太计较他,反倒觉得这个俊美的年轻人颇有几分可爱,把魏讽留在宫里谈了一个时辰,对魏讽的口才和应变能力很是欣赏,当下就赏了他一个郎官的职位,魏讽算是正式成了天子近臣。

魏讽有学问,人又长得好看,到宫里没几天,和那些郎官就熟悉了,那些郎官大部分都是曹操的亲信,说得好听是来保护天子,说得难听点是来监视天子,见魏讽这么有魅力,又是丞相的同郡,都以为魏讽是丞相的亲信,很快就和魏讽成了好朋友。

魏讽过得很滋润,可是曹冲却不爽。他在府中呆了几天,一直没有得到希望地消息,不免有些上火。这一日又把庞统、张松叫来议事,庞统和张松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天子不下诏,他们也没有办法。钟繇那边也催过几次了,传过话来说他一直在劝说天子,不过天子还在犹豫,看起来难度不小。伏家那边也没有得到什么让人开心地消息,反倒是伏德在许县众官员中传出曹家为了要独揽大权,逼着天子废后的消息,一时搞得曹冲有些被动,就连荀悦都有些皱眉。

“你们有什么办法?”曹冲象一头困兽,有些烦燥地屋子里来回转着圈,不时的瞟一眼如坐针毡的庞统和张松。庞统直摇头,他觉得这件事确实有些为人所难,曹家要做外戚,何必要急着在曹节进宫之前就让天子废后,还定下了黄道吉日让天子决定,这不是逼天子吗,天子也是个好面子的人,就算能看明白情势,也难咽下这口气,而百官的态度也颇堪玩味,谁愿意看着一个咄咄逼人的曹家?

曹冲见庞统摇头,也知道这事有些难办,只是难办也得办,老曹在邺城可大张旗鼓的等着呢,曹丕心怀不轨的在旁边等着看他的笑话,随时准备着瓜分那一千匹战马,这形势不等人啊。

“要不,让邓师傅办吧。”曹冲见他们也没招,只得重新拿起了那个馊主意,准备让邓展进宫去刺杀伏后。管他娘的,把她从**上毁灭了。天子还能有什么招,做得隐蔽点就是了,想来以邓展的身手进那低矮的宫城,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将军,这事……”庞统咂了咂嘴:“风险实在太大了。还是谨慎一点地好。”

曹冲气得笑了起来:“那你们说有什么办法?丞相在邺城可等着我们的消息,给我们地时间可不多了。如果事情办不成,后果你们也知道,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个……我们自然知道。”庞统苦着脸,那张丑脸就别提多难看了,他不赞成曹冲这个主意。可是除了这个主意之外,貌似也没有其他的主意。但他又不得不提醒曹冲可能出现的情况。“将军,这刺杀伏后容易,但一朝皇后被刺客杀死在皇宫之中,在我大汉四百多年的历史上,可是天字第一遭,将引起多大的震动,我们都能想得到。再者皇宫之中地安全本来是由卫尉周公瑾和虎贲中郎将荀长倩(荀恽)一起负责的,现在周公瑾不在,如果宫里出了事,荀长倩要负主要责任。就算有曹家为靠山。他最多也只能保住性命。将军……”

曹冲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他知道如果真地让邓展去刺杀了伏皇后。荀恽就彻底完蛋了,老曹正在为荀家的事恼火,说不准会趁机把荀恽给当了替罪羊,至于曹秋怎么办,估计不在老曹的考虑之中。但不杀伏后,那又怎么能在有限的几天内搞定这件事?

他想了想,想起已经进了宫的魏讽,有些不爽地问张松道:“那个魏子京现在怎么样了?”

正在冥思苦想的张松一愣,连忙说道:“魏子京进了宫,据说很得天子信任,天子虽然没有接受他地建议,但让他做了郎官。听说他在郎官里很受欢迎,很有吸引人的能力。”张松有些羡慕的说道,他一边说一边摇头道:“天子不知是犯了什么倔,这次迟迟没能松口,就是钟元常向他透了公子愿意交换的条件,他也没能立刻熄决心,优柔寡断得很,看来不是个做大事的人。”

曹冲叹了口气,他其实还是希望天子是个重情义的人,不管怎么说,天子即将成为他的又一个姊夫,虽然说这里面没有什么感情,曹节进宫之后,也不可能和天子产生什么感情,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一个牺牲品,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希望天子有点人性。问题是现在天子是有人性,但对他来说,却是个麻烦。

“永年,能不能派人混进宫去,下点毒?”曹冲灵机一动,既然不能刺杀,那就暇吧,毒死皇后然后报个猝死就行,到时候只要把暇的人给宰了,也就没有人能追查了,也不会牵连到荀恽。

“事是可行,就是怕时间来不及。”张松点点头,又为难的摇摇头:“我找人打听过宫里的事了,天子小心得很,每次吃东西都让人先尝过,他和皇后才吃,现在这个情况,说不定防范更严。再说了,就算让人去暇,也很难及时处死暇地人,一旦被擒获,只怕事情会闹得更大。”

曹冲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觉得暇地事情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难度不小,要想及时处死暇的人,还得派人进宫才行,与其如此,倒不如干脆让邓展进去刺杀。

“还是让邓师傅去吧。”曹冲犹豫了一下,不再想了,立刻做了决定,很快就召来了邓展。邓展现在是曹冲地死忠,听曹冲说要让他进宫刺杀皇后的时候,他居然没有一丝意外,很平静的接受了命令。

“师傅,你把活做得细一点,不要动刀子,最好别让人验出伤来。”曹冲有些不放心的对邓展说道:“你不是会截脉吗?能不能用?”曹冲听邓展说过,他那神秘的师傅有一门绝技叫截脉,能致人于死地而没有任何外伤,但是他掌握得不够好,除非对手站着不动让他打,否则根本用不上,所以也只是一个鸡肋而已。但伏后不是什么高手,面对邓展,也就跟站着不动差不多,说不定能奏效。

“应该没有问题。”邓展自信的笑了笑。

“嗯,小心一点,千万别出马脚。”曹冲还是觉得有些紧张,他正要再说,邓展忽然举起了手示意曹冲别说话,他指了指屋顶,意思上房上有人。曹冲一愣,倾耳细听,一阵轻微的踩动瓦片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到了他的耳中。

张松和庞统虽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看这师徒两人的脸色也知道,房上来了不速之客了。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一阵寒意从背后升起。正在这里,典满大步赶到曹冲身边,抽出半截长刀护住了曹冲,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让人牙酸的机簧声,紧跟着几声利啸蓦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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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十八节 密诏

不得不说,虎士们的反应是快的,下手也是够狠的,配合也是默契的。

房上的人没有想到刚才还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的虎士们突然之间就象约好一样,同时向他转过身来,二话不说就亮出了手弩,他连佩服一下这些人都来不及,就听到了一阵弩箭的啸声,吓得他没敢多想,顺势就躺在了屋顶向下滑去,饶是如此,他还是中了两箭,所幸没有伤在要害上。

但没伤在要害上,不代表他就能逃生。他人还在半空中没有落地,几个虎士已经亮出长刀,牢牢守护住了他可能逃生的方向,几把长刀相互呼应,将他的去路封得死死的,只等他落入罗网。

一点悬念也没有,那个梁上君子刚摔在地上,两把长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刀锋上露出的丝丝寒气让他毛骨悚然,逼得他强忍着**上的巨痛,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那些已经觉得丢了面子的虎士给一刀宰了。

曹冲在邓展和典满的护卫下,大步走出门,看着那个撅着个大**老老实实趴在地上的那个彪形大汉,忍俊不禁的笑了一声:“恁个好汉子,怎么当上贼了?”

“我不是贼。”那汉子一见到曹冲,连忙叫了起来,扭着身子刚想站起来,却被虎士用力摁住,长刀割开了一丝皮肤,凉气入体。他吓得连忙趴好,眼睛瞟着曹冲叫道:“将军,我是文钦啊,你还记得我吗?在江陵打仗的时候,我见过将军的。”

“文钦?”曹冲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一时却不起来在什么时候在江陵见过,他上前两步,俯下身子细细的看了一下那张浓眉大眼的国字脸,觉得确实有些面熟,他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连忙挥手让虎士松开,对文钦招了招手:“你起来回话。”

“哎!”文钦见曹冲想起来他来了,不等虎士们松开,挣扎着就爬了起来,笑呵呵的凑到曹冲面前,刚要说话。又看到邓展和典满不善的眼神,心头一紧,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连忙又向后退一步,才算是轻松了一些。

文钦字仲若,也是谯郡人,算是曹冲真正的同乡,他的父亲叫文稷,当年是曹仁手下的骑将。勇力过人,深得曹仁信任。他和兄长一起追随父亲在曹仁军中,江陵一战。他地父亲和兄长双双战死。曹冲认识文钦,也是因为漳水之侧的那场恶战,文钦的父兄战死,他自己也受了伤,却用马驮着父兄的尸体,徒步狂奔了几十里,险些被随后冲来的吕蒙部斩杀,他为了保护父兄的身体,不顾势孤力危。独自一人返身恶战,硬是坚持到了曹冲来援。因此曹冲记住了这个悍勇地小子,不过当时文钦满身是血,基本看不出个人形,不象现在这么干净。

“是你啊,什么时候到许县来了?”曹冲一边笑着让人打开他的绳索,一边笑道:“怎么还做起梁上君了?”

文钦刚才被那几个虎士按住的时候胸腹之间挨了几下狠的,一吸气就有些疼痛,他揉了揉胸口。这才说道:“将军,我哪是做什么梁上君的,我现在是宫中的虎贲郎,到将军这里是来报信的。”他看了一眼四周的虎士,又看了一眼曹冲。曹冲乐了,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出去,只留下邓展和张松几个,典满不放心,坚持隔在文钦和曹冲之间。手扶着刀柄。眼睛象头狼似的盯着文钦,看得文钦寒毛直竖。浑身不自在。

“说吧。有什么信重要得要让你从房上过来。”曹冲很轻松地笑道。一边坐下一边对文钦说道。

文钦本想凑近一点。可一看典满和邓展两人戒备地样子。还是放弃了打算。这两人地凶名太盛了。他自忖不是他们地对手。还是安稳一点好。

“是魏子京让我来地。”文钦摸着喉咙。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轻声说道。

“魏子京?”曹冲也有些愣住了。他没想到魏讽会派人来联系他。不是说这小子成了天子地亲信了吗?

魏讽到了宫中之后。很快就和宫中地郎官们处得极熟。他人长得漂亮。嘴皮子又利索。既是天子亲自简拔地。又是丞相大人地同乡。据说和钟繇钟大人关系也不错。很自然地就成了这些郎官们心目中地风云人物。特别受那些没什么学问地卫士喜欢。而身为虎贲郎地文钦就是其中一个。

文钦武技很好。当年在曹仁军中地时候就是个悍勇之辈。但他倚仗着自己地武技好。又是曹军精锐骑兵出身。对其他地虎贲郎不太看得起。加上脾气又粗猛。不知道谦让。所以人缘很不好。魏讽来了之后。却不太计较他地粗鲁和傲气。跟他说过几句话。因此文钦觉得魏讽够意思。把他当成了知心朋友。一有空就找魏讽说话。

魏讽哪里那么多时间陪他玩,他心里正愁着呢,他为天子规划的大计被天子搁置了,天子犹豫不决,舍不得儿女情长,不忍心废了伏后,这让魏讽很焦急。就在这个时候,文钦告诉他一个听来的消息,让他大喜过望。他略一思索,就让文钦自己立刻来找曹冲汇报。文钦见魏讽说得严重,没敢走正门,仗着自己身手好,居然从房上过来了,开始倒还顺利,外围的士卒居然没有现他,他正得意呢,没想到刚进了曹冲所住地这个院子就被人盯上了,要不是他有那种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直觉,差点被虎士们射成刺猬,就算这样,插在他身上的两只弩箭还是让他疼得呲牙咧嘴的。

“你说,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值得这大半夜的你从房上过来。”曹冲微笑着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拎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将茶壶向文钦面前推了推,指着他面前的杯子示意他要喝自己倒。

文钦大喜,连忙给自已倒了一杯茶,然后小心翼翼的举起嘴边,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张开嘴浅浅地抿了一口。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有些失望地神色,疑惑的看了看绿色地茶汤,举起杯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放下杯子说道:“我以前听一个老兵说过,伏家地老侯爷那时候经常到宫里陪陛下说话儿。陛下还给过一个什么诏书给老侯爷。”

“诏书?”曹冲有些失望,天子给伏完诏书,这有什么稀奇的,也值得魏讽这么当回事?

文钦一见曹冲的脸色,连忙又说道:“那个老兵说,这个诏书与平时的好象不太一样,是藏在什么带子里的。”

“衣带诏?”曹冲一激零,然后想起一件大事来,立刻头皮炸。接着又是一阵狂喜。

“嗯,好象就是这个名字。”文钦连连点头。

曹冲瞟了一眼文钦,压抑住心里的欢喜。笑道:“在宫中为虎贲郎,过得还舒服吧?”

文钦愣了一下,挠了挠头道:“不舒服,太安逸了,闲得让人骨头酸,不如上阵厮杀来得痛快。”

“跟着我吧。”曹冲伸手又斟了一杯茶,语气平静地说道,眼睛只是盯着细细的壶嘴汩汩流出的淡绿色茶水,并没有看文钦一眼。文钦却是一听大喜。立刻翻身拜倒:“能得公子收留,文钦幸甚,愿追随公子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嗯,你就跟着典校尉吧,先下去把弩箭拔了,上点药。”曹冲指了指典满,满心欢喜的文钦看了板着脸的典满一眼,心神一凛。立刻又眉开眼笑,连忙点点:“好,好。”

“那个诏书的事,你跟别人说过吗?”曹冲又问道。

“没有。”文钦头摇得象拨浪鼓,“我跟那些人处不来,一年也难得说几句话,这事除了公子,就是一个时辰前刚跟魏子京说过。”

冲满意的点点头:“那你可知道这诏书还在不在?”

“这个……”文钦摇了摇头:“我就不清楚了,那老兵也没能说过。当时我也没当回事。就当笑话听了,连真假都不知道。”

曹冲沉吟了片刻。没有再问,让典满带文钦下去休息,同时让他明天去找荀恽办个调拨手续。等文钦走了,曹冲对庞统等人说道:“如果这诏书还在伏府,这事情倒是好办了,不由得天子不俯听命。只是这事情隔了这许多年,难免伏完会把诏书给毁了?”

张松摇了摇头:“这个谁也说不清,只有问伏家的人才知道,我们在这里猜是猜不出个结果的。”

曹冲笑道:“我自然是知道只有伏家地人知道,可是我们不能就这么上伏家去搜吧,且不说我们没有这权利,就算有这权利,万一这份诏书根本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甚至已经被毁了,我们将如何收场,且不是一场大大的笑话?”

“依我之见,不如这样吧……”张松说着,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曹冲等人一听,相互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伏典这些天心情很不好,这些天皇后不断地派人来找他进宫议事,能议什么事呢,无非是想让他劝天子不要废后,他当然不想皇后被废了,可是这他说了算吗?天子说了都不算,他说了能顶个屁用,不过是死扛而已,能拖得一天算一天。他心里也明白得很,伏家不是曹家的对手,如果他能象父亲伏完那样老老实实在家做学问,也许对伏家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可是他不是父亲,他做不到父亲那样无争,他忍不下这口气。

这天他刚从宫里给太子讲完尚书回来,刚下了车,还没来得及进门,二弟伏雅就面色惊惶的从里面迎了出来,一把就拉住伏典的袖子,急急的说道:“兄长,你可算是……回来了。”话说得急了些,一口气没顺上来,呛得他咳嗽起来,唾沫星喷了伏典一脸。

伏典本来心情就不好,又被他喷这么一脸,心里更是不爽了,他挣脱了伏雅的手,在他抓着的地方掸了掸,这才皱着眉着不满的看着伏雅,慢吞吞地问道:“什么事如此惊慌。平时养气的功夫都哪去了,哪里还有我伏家的门风?”

伏雅快哭出来了,他也顾不上和伏典分辩,拉着伏典就往里走,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门前的巷子,好象担心有人跟在后面似的。他一边走。一边凑在伏典耳边说道:“兄长,大事不好。”

伏典被他拽得跌跌撞撞地,全无平时半点风度,心里恼怒之极,他一把推开伏雅,厉声喝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能让你如此失态?什么大事,皇后都要被废了,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件事大的?”

伏雅见他火。一时倒被他吓住了,他松开手瞪着眼睛看着伏典,半天也没能说话。

“说。什么事?”伏典哼了一声,负手缓步向里走去。

“伏仁被丞相司直韦大人……拿去了。”伏雅刻意压低了声音,喃喃地说道。

“伏仁?”伏典停住了脚步,扭过头来不解的看着差点撞上来的伏雅,“韦孟明抓他一个书仆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伏雅也奇怪呢,他今天正在家闲住,忽然听人说去西市买纸地书仆伏仁被丞相司直韦著的人给带走了,不久韦晃就派人来说明,说是有人状告伏仁偷了东西。所以他要将他带回去调查。伏雅刚刚松了口气,没到一个时辰,韦晃就派了几个人来,将伏典的书房给团团围住,进去大肆搜查,现在正在里面翻检呢。至于他们究竟在找什么,伏雅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从记事起,就没有这样如狼似虎的士卒进他们伏家。更没有人敢当面对他们喝斥的,下意识的觉得生了大事。

伏典不满地哼了一声,对伏雅这样地表现很不满意。伏雅从小娇生惯养,这么大年纪了,也没能寻个正经差事,一直在家里养尊处优,遇到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不就是一个书仆被抓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伏典一边走一边想,这也奇怪了。伏仁是府中地老人了。服侍父亲十来年,现在又服侍他。在他看来,伏仁是个安份守已的仆人,要不然父亲也不会那么看重他,半个家都给他管了,平时一般人根本不让进的书房也只有伏仁一个仆人能进,比伏雅这个纨绔子还受父亲年看重,在伏家也是个身份不低地仆人,以他的薪资,有必要去偷东西吗?看来是有人看我伏家要倒台了,想落井下石。

伏典冷了脸,大步进了内院,看着挺胸立在书房后的司直府卫士,他不屑的哼了一声,举步就要进屋。那个卫士一见他要硬闯,二话不说,上前就将手中的冷森森的矛尖对准了伏典起伏不停的胸口。

“放肆!”伏典气得脸都紫了,这还了得,一个小小的司直府卫士居然敢把长矛对着他一个侯爷,这大汉还有规矩吗?

那卫士却一步不让,依旧用长矛对着伏典的胸口,冷声说道:“司直府在办差,一切人等,不得入内,违格杀勿论。”

“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伏典犯了倔,毫不退缩地向前撞去。那卫士微微皱了皱眉,手中的长矛抖了一下,正在犹豫要不要真的刺死这个看起来胡子都快炸起来的老头,身后传来一声轻喝:“大胆,怎么能如此对待少傅大人,还不收了。”

那卫士闻声收了长矛,退在一边。伏典抬头看去,只见韦晃背着手皱着眉站在阶上,一脸不快的看着他。伏典大怒,两步冲上台阶,怒视着韦晃说道:“韦大人,好大的威风,不知我伏家哪里得罪了大人,需要劳动大人亲自带人来搜府。”

韦晃淡淡一笑,拱了拱手:“伏大人莫急,我也是奉了公务来的,不然哪敢来叼扰大人。不过是贵仆伏仁招认说从郗大人府上得了一本书,藏在这书房之中,故而我才来查看一番。”

伏典火更大了,我家的书不比郗鸿豫多,需要到他府上去偷书?再说了,说谁偷书都有人信,说伏仁这个忠谨的仆人偷书,岂不是天大地笑话,偷了书还藏在书房里,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我或我父亲让他去偷了的?

“岂有此理。”伏典气得直哆嗦,一把揪住韦晃:“韦大人,我伏家大小也是个侯爵。这府第也是陛下亲赏的,不比寻常人家,今天韦大人若是搜出这什么宝贝书来尚好,如若搜不出来,还请韦大人和我一道到天子面前去澄清一下,以免世人以为我伏家跟那些酷吏一样。藏污纳垢,出门就被人砍死。”

韦晃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老子就是个伏典所说的那种酷吏,而且因为结仇太多,不仅被免了官,还被仇家追杀致死,伏典这是指着他脸上骂他了,让他如何能忍。他哼了一声,一挥手甩开了伏典的手。怒极反笑:“伏大人,你伏家是熟读诗书地人,何必如此尖刻。损了君子之风,白白和我这等酷吏一般。你放心,如果搜不出证据,我不仅和你进宫去见陛下,还要去邺城去见丞相,请丞相大人免了我这司直之职,到时候再在襄阳月报上登个消息,向你少傅大人致歉。”

伏典也气得笑了,他饶有趣味的看着韦晃:“韦大人。听你这话,好象已经有了确切证据似地,志在必得啊。我伏府居然真出了个贼,还是个侍候了老侯爷十来年地贼,这倒是大汉朝真正的笑话。我今天倒要看看,韦大人能搜出什么贼脏来。莫要说邺城,就是到天边,我也陪着你地。”

韦晃嘿嘿一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伏典。转身向里走去。伏典哪里肯放他,一把拉着他说道:“韦大人,既然是我府上地仆人犯法,我自当亲自过问,还敢请教大人,我家那手贱的书仆在什么地方,我好问个清楚。”

“他啊,还在司直府的牢里,伏大人很快就能见到他了。”韦晃说着。摆脱了伏典的纠缠。大步进了屋。伏典也跟着进了屋,一见屋中已经被人翻得一片狼籍。不由得勃然大怒,瞪着眼睛看着韦晃,暗自决定一定要他好看。韦晃对他那要杀人的眼光似而未见,在满地的书籍中漫步而行,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两页,又随手扔在一旁。悠闲自得的样子让伏典气得不停的喘大气,胸膛猛烈的起伏着。

一帮司直府地属员对他们的斗气恍若未见,还是一本本的细致地查架上的书籍,连最面的书帛都给翻出来好好的看了一遍。不过他们虽然搜查得很细致,还是一无所获,眼看着整个书房都已经查过一遍,韦晃也有些皱起了眉头,他扫视了一眼房里,又看了一眼吹胡子瞪眼睛就准备拉他去见天子的伏典,以及外面围成一圈的伏家奴仆,不免有些挠头,对着旁边的一个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心领神会,正要迈步上前加入搜查,伏典却上前一步,拦在那个随从的面前,冷笑一声说道:“韦大人,难道想给我伏家栽脏吗?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伏家了。”

说实在的,韦晃是有这个打算地,他来伏府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如果万一搜不出张松要的东西,他就给伏家安个罪名,反正要搞一搞伏家,而他那个随从的怀中,就藏了一本从郗虑府中借来的书籍,想趁着伏典不注意的时候当成罪证搜出来,没想到伏典虽然迂腐,却不笨,一下子就喝破了他的打算,一时不免有些恼羞成怒。

“伏大人,你这是妨碍我执法么?”韦晃眯起了眼睛,语气很不善的说道。

“岂敢。”伏典傲然一笑:“我只是想看看,你这位随从的身上有没有带着那位御史大夫书房里的典籍罢了,韦大人又何必如此紧张。”

韦晃一时语塞,他岂能让伏典去搜那个随从地身,这一来岂不是什么都露馅了,自己以后还怎么混?没想到这个老头倒还是老奸巨滑,一不小心倒小看了他。他眼珠一转,大步走到伏典经常坐卧的榻前,一把扯起榻上的一只已经露出里面垫的丝絮的靠枕,大声喝道:“你们这里搜了没有?”

伏典一下子就火了,这是父亲在世的时候用了十几年的靠枕,他放在这里,就是时常睹物思人的,哪能让韦晃这么放肆的拿在手里,他顾不上那个随从,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那个靠枕就夺。那个随从一看,机会来了,脚步一错,晃到旁边,正要从怀里掏出那本书塞在书堆里,却听得韦晃忽然欣喜若狂地大喝一声:“这不是罪证?”

第七卷 东南倾 第十九节 诀别

一只尺一寸长的竹简,捏在韦晃的手里,还有几支更短些的,捏在韦晃的手里象一朵盛开的花,散发出一种不祥的气息。

伏典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一种强烈的恐惧感象一块大石头一样堵在他的心头,让他觉得太阳穴嘭嘭直跳,两腿发软,两条手臂也开始发麻,一直麻到手指尖。这支竹简他太熟悉了,一尺一寸长的竹简,是诏书专用竹简的长度,十三年前他见过这支竹简,在随之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里,这支竹简象是一柄利剑,一直悬在他的心里,时时让他从噩梦中惊醒。不过那一夜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支竹简,这么多年前,他以为已经被父亲悄悄的毁了,慢慢的也就淡忘了,只是午夜有时莫名其妙的惊醒之后,才会偶尔想起这支上面写了不过二三十字的尺一竹简。

这是天子的诏书,藏在一只玉带里赏给父亲的,那几只短些的竹简,则是妹妹伏皇后向父兄请求援助的书信,字字血泪,触目惊心,曾经让伏典悲伤不已,热血***,也曾让他汗流遍体,而现在,却是一道晴天霹雳。原来父亲一直藏着它,怪不得这只靠枕从不离身,死之前还郑重的让他好好保存。他万万没有想到,父亲原来是把天子的诏书藏在里面。

伏典的额头上沁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他觉得身子有些不听使唤,虽然想极力走向前面夺回韦晃手中的诏书,可是他挪不动步子,只能木然的看着阴笑的韦晃。韦晃瞟了一眼那几支竹简,脸上在笑着,手却不住的发抖,看起来似乎有些兴奋过头。他吐出一口长气,缓步走到伏典面前:“伏大人,你将天子的诏书藏在这靠枕里,是不是还经常坐在上面?如此对天子不敬。难道还不是罪证。你世受皇恩,就是这么报答天子的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似乎在极力压抑着那丝得意。

伏典根本说不出话来,他眼前有些发虚,头昏脑胀,韦晃那张脸在他面前似乎开始摇晃起来。他无力的抬起手,指着韦晃,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却没有一句完整地话来,忽然一条腿象是失去了知觉,扑通一声向韦晃倒了过来,看起来象是要一只垂死的猛虎要扑向最后的猎物。

韦晃一惊,连忙向后退了几步。伏典一下子扑倒在他的面前,手脚抽动了两下。却没能爬起来。伏雅一看大惊失色,顾不得那些横眉竖目的士卒手中闪亮的长矛,冲过来一把抱起伏典。慌乱地叫喊着,随即他另外几个兄弟子侄也冲了过来,围着伏典哭成一团。

韦晃皱了皱眉,挥手斥退了要冲上来的士卒,犹豫了一下,将几支竹简放进怀中,立刻带着人匆匆离开了伏府。他一边往回赶,一边让一个亲信悄悄的赶到钟繇的府上,传了一句口讯给钟繇。钟繇听后。惊得半晌无语,回过神来以后立刻进宫请见天子。

“诏书?”天子细长的眉毛挑了起来,好象有些不太想得起来了。

“正是。”钟繇满面是汗,抬起头见天子还没搞明白,连忙提醒了一句:“好象是建安五年的事情。”

天子的眼珠转了转,忽然明白了过来,他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国丈还留着那封诏书?”

钟繇点了点头。天子地脸色变得苍白。他怔了半晌。忽然对站在一旁地金和魏讽叫道:“快。快让人传韦爱卿。”

“陛下。陛下……”钟繇连声轻叫道:“陛下不必慌张。韦大人自有分寸。就是他让人通知为臣地。请陛下立刻下诏废后。诛灭伏家。”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奏表。双手托到天子地面前。

“韦……爱卿是……忠臣?”天子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钟繇。看了好久。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角流出一丝劫后逃生地庆幸。他极力稳定了一下自己地情绪。伸出手接过钟繇地奏表。快速地看了一遍。脸色越发苍白。手也在轻轻地颤抖着。

“陛下。时间不多了。请速速下诏。以免事态进一步扩大。”钟繇压低了声音。急急地叫道。

天子呆呆地立了半晌。忽然咬了咬牙。大步走到书案前坐下。提起魏讽已经蘸饱了墨地笔。捡起案上金刚刚找出来地一支竹简。看了片刻。忽然觉得有一种荒谬地悲哀。他奋笔急书。不大一会儿。就在那支宫里已经不多见地竹简上重新写了一份诏书。交给金。金怀揣着这支竹简悄悄地赶到了韦晃地司直府。

韦晃正静静地坐在府里。旁边只有那个向钟繇报信地亲信。那几支竹简就搁在他地面前。他脸色很平静。可是眼神里却不时地闪过一丝慌乱。扶在案上地双手。不自然地颤抖着。听到外面地脚步声。他下意识地伸出手。飞快地将那几支竹简一把抓起。塞到胸前。看到进来地是金。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德,天子下诏了吗?”韦晃急急的问道。

金顾不得擦额头的汗珠,从怀里掏出那支竹简交给韦晃,韦晃细细地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将那支从伏家搜出来地诏书递给金,金看了以后,顺手扔进了旁边的火盆里,火苗舔着干燥地竹简,一下子窜起老高,很快就将竹简烧成灰烬,连同着上面的天子诏书。

金盯着火苗,目不转睛,直到竹简烧尽,他才长出一口气,转过来对韦晃说道:“孟明,这次真亏了你了,天子已经准了钟大人的奏表,下诏废后了。至于曹将军那里,你还要小心应付,不能出破绽。”

韦晃点点头:“我自有数,你还是赶紧走吧,不要让人看见。”

金点了点头,又向韦晃拱了拱手,匆匆的走了。韦晃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对亲信做了个手势:“走,我们去见曹将长的竹简。轻轻的放在一旁,又拿起那几支短些的竹简,脸上出一丝微笑,他放下竹简,向后坐了坐,对坐在对面的韦晃笑道:“孟明。这件事做得不错,有了伏后这些书信,她这皇后是做不成了,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你说我赏你点什么好呢。”

韦晃暗自吐出一口气,淡淡的笑道:“韦晃得公子提携,理当为公子效劳。”

曹冲笑着摆摆手:“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也是常理。这样吧。你这功劳太大,我可能还赏不了,待我报回丞相府议定之后再说。你稍安勿燥,耐心一点。”

韦晃大喜,连忙拱了拱手,匆匆的走了。等他出了门,曹冲脸上地笑容已经全无踪影,他拿起天子刚刚写就的那份诏书,哼了一声:“这帮人真够蠢的,连造个假都不会,这竹简虽然是旧的。墨迹却是新的,当我看不出来吗?还是欺负我年轻?”

张松笑了:“将军既然要顺手推舟,不想将事态扩大,又何必计较这些。反正皇后废了,也就是完成了任务,天子那点小聪明,就不要太当回事了,难不成将军想连天子一些废了?”

曹冲长叹一声,他看到那支竹简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这几支皇后写地家书是真的。而天子诏书却是假的,上面的墨迹很新,显然是刚刚写的。没想到韦晃也在骗他,他刚才真恨不得一刀砍了他。但考虑到韦晃既然敢冒着这么大的险在自己面前玩这种把戏,估计那封诏书一捅出来,就不是废后那么简单了,他一时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大,只得装作没看出来,糊弄过去。可是这口恶气。却让他很是不爽。

曹冲转了一个圈。抬起头对张松说:“这些竹简给郗鸿豫看一下吧,他是御史大夫。正可以管上这档子事,另外通知一下宗正刘璋,一起参详一下应当处理。”他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些担心,又有些疑惑,转过头对坐在一旁的庞统说道:“士元,想不到愿意为天子而不顾自家性命的忠臣还真不少啊。”

庞统淡淡一笑:“将军,大汉四百年的根基,有些忠臣也是情理之中地事情,天子即位以来,并无过错,将军知道,丞相大人也知道,要不然他也不会答应将军的不进不退之策了。”

曹冲点了点,他知道曹操在许县的眼线绝对比张松布下地要多,对大臣们的行踪,也比他更关心。他有些担心的看了看那封假诏书,看了一眼张松。张松摇摇头说道:“公子不必担心,韦大人搜出此诏,停留时间并不是太长,我安排的人手没有听出什么异常,想来郭大人安排的人手,最多也只能知道搜出了诏书,但究竟是什么诏书,也未必能知道。公子如果担心,我可以再加工一下,保证以郭大人的眼睛也看不出真假。”

看着张松那副很轻松的样子,曹冲笑了,他自从观摩了丞相府所藏郭嘉留下来的那些档案之后,确实比以前更牛逼了,居然有自信蒙过郭奕这个郭嘉嫡传的特务头子了。他想了想,也觉得目前要把那封真正地诏书透出来并不是好事,也就同意了张松的意见,反正废后这件事已经完满达成,他可以安安稳稳的回邺城领那一千匹战马的大赏了。

天子在殿中坐立不安,一张雪白的襄阳蔡氏澄心堂纸静静的躺在案上,钟繇、魏讽正坐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天子下诏。天子有些神经质的颤抖着,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细长的手指紧紧的握在一起,指尖有些发白。

金快步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钟繇,轻轻的点了点头,走到天子面前跪倒:“陛下,韦大人已经将诏书送到曹将军处,一切顺利,曹将军并未看出破绽。”

“吁——”天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脸松弛了些,一直挺着的身体也塌了下来,他松开双手,抬起手臂想要去拿案上笔,却发现手臂拧的时间太长了,一动就酸疼不已。他咧了咧嘴,一边晃着手臂,一边问道:“曹爱卿真的没有看出破绽?”

金迟疑了一下:“臣以为,诏书既然已经毁了,他就是怀疑,也找不到确切地证据。只会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对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再说了,镇南将军还是一直忠心于陛下地,要不是他在其中周旋,只怕……”

天子点了点头:“镇南将军的忠心朕是知道地,只可惜……他也姓曹。”他说着,脸上浮起一丝无奈地笑容,提起笔,却久久没有落墨。他叹了一声,放下笔转身慢慢走了出去,凄凉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几位爱卿商量着拟个诏吧。朕……实在有些累了。”

钟繇等人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却又无法可想,只得凑到一起商量如何措词。

天子出了殿门,沿着青石阶慢慢的走着,天空阴得象要滴出水来,厚厚的云层渐渐的合拢在一起,将苍茫的落日遮得严严实实,天好象提前黑了。渐重地暮色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天子紧闭着嘴唇,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不知不觉的来到皇后所住的宫殿之前,他站住了脚,仰起头看着在暮色中倔强的指向苍天的屋脊,愣了半晌。他想抬腿进殿去看看皇后,却觉得两条腿有千斤重,费尽了浑身力气,依然不能抬动半分。

身边的小黄门看着天子出神。躬着身轻声说道:“陛下,要不臣……去通知一下皇后接驾?”

天子无力的摆摆手,低下了头,两滴泪从眼窝里滑落,打在脚下的青石板上,溅成两朵小花,很快就洇成一片淡淡地水迹。

阴沉的天空,一道闪电从云层之间一闪而过,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渐。滚滚而来。突然之间在耳边炸响,惊得天子打了个激零。一阵冷汗透体而出。他猛地抬起头来,一阵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重重的打在他的脸上。

“陛下,小心着凉。”小黄门连忙扶着天子的手臂,将他半拖半扶的拉上了台阶,他们刚在廊下站定,噼哩啪啦的雨滴声已经响成一片,青白色的青石板很快就变成了青黑色,闪着幽幽的光。

殿中传来一阵轻轻地脚步声,面容憔悴,满面泪痕的皇后伏寿出现在门口,对着天子款款下拜:“不知陛下驾临,臣妾迎接来迟,请陛下恕罪。”

天子看着依然保持着皇后之仪的伏寿,心中一阵酸楚,眼泪不争气的涌了出来,他赶上前去,弯下腰,伸出双手扶起伏寿:“皇后,你莫要怪我。”

“陛下,臣妾自作自受,焉敢责怪陛下。”伏寿起身,拉着天子缓缓走向殿内,她的声音在一起一伏之间已经平静下来,甚至在嘴角出一丝笑容。两人走到殿内,宫女们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他们两人相对而坐,各自流泪,一时竟没有话说,只有摇曳的***将他们的影子拉得一会儿长,一会儿短,仿佛是风中飘零的落叶。

“皇后,朕也没有想到,国丈居然还留着那封诏书,朕以为,他早就毁了呢。”天子喃喃的说道,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伸过手握住皇后冰凉地小手。

“陛下,千错万错是我伏家的错,如今也由我伏家一力承担,陛下无须自责。”皇后看着天子的眼睛,极力想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却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她从天子的大手中抽出手,伏在地上:“臣妾不敢求生,只想请陛下看在臣妾服侍陛晓十年的份上,看在我伏家为陛下尽忠的份上,能为我伏家留一点血脉。”

天子沉默不语,看着皇后依然纤细的腰肢,他感到地只是一份悲凉。不错,他是天子,是君临天下地帝王,可是却连自己的皇后都保护不了,这是何等地悲哀。皇后自从初平元年入宫以来,一直陪在他身边,是他那段最凄惶无助的日子里心头唯一的一丝温情。两人相敬相爱,如今已经二十多年了,共同经历了无数的磨难和惊恐,本以为能携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却因为那一封诏书,即将天人永隔。他有些愤恨,愤恨国太伏完。如果有心杀贼,接了诏书之后就应该立刻行动,既然无能为力,又留着这封诏书干什么?白白的葬送了皇后和伏家,也给他带来了不可预知的危险。

“寿儿……”天子泣不成声,他不敢答应皇后。因为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保全伏家。那封假冒的诏书,他总觉得有些不安,曹冲是谁?他可是神童,他能看不出诏书的真假?就算他还有忠心,还能照顾他天子的面子,可是他能违搞丞相的意思吗?不牵扯到他已经不简单了,要让他再放过伏家,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陛下……”皇后半天没有听到天子地允诺,心中寒意大起。她仰起头来,用朦胧的泪眼看着同样泪眼朦胧的天子,哀求道:“陛下。我母亲是孝桓皇帝的长公主,也是正正经经的皇室血脉,难道,难道不能留一个后人吗?我幼帝伏朗,可是尚未成年啊,陛下就不能看在臣妾服侍陛晓十年的份上下一道恩旨吗,有我伏家百十口性命,难道丞相大人还不满意吗?”

“寿儿……”天子咬牙,用力拉起皇后:“朕……尽力。尽力。”

“多谢陛下。”皇后抽动着肩膀,渐渐止住了泣声,膝行到琴几旁,伸手撩开了罩在琴上地锦罩,细长的手指在琴上一抹而过,几声悦耳的叮咚声传来,天子精神一振。他抬起头看着皇后,皇后也正看着他,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擦去。只是眼睛还是红肿着,曾经让天子品尝得如痴如的嘴角微微翘起,出一丝甜美的微笑,轻声请求道:“陛下,臣妾即将远行,也不知哪一天才能与陛下重聚,敢请陛下与臣妾共奏一曲,以慰臣妾这数得过来的几个时辰。”

天子愣了一下,两人同奏。是他们夫妻最开心的事情。当初能在那么艰苦的日子里熬下来,这同奏地琴声也是功劳不小。哪怕是再难的时候,两人并肩坐在琴前,默契的拨弄着琴弦,总能让两颗不安地心感到一丝慰籍,感受到这无情的人世间还有一丝温情,只是现在,却只能让人感到一种悲凉。

“寿儿……”天子哽咽着,无法移动自己的身子。

“陛下……”皇后微微躬了躬身子,再次向天子发出邀请。

天子强撑着挪到皇后身边,伸出手臂晃了晃,将袖子向上了,长长的手指摁上了琴弦,往日灵活的手指如今却好久都不能动一下。皇后静静的看着他,带着血丝的眼睛里透出的平静,是哀怜,此时此刻,坐在她面前痛苦不堪的不是一个帝王,而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地文弱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弱得不能保护她的一个丈夫。

“陛下……”皇后再一次轻轻的唤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还带着一丝颤音。她伸过手来,将天子抽搐的双手从琴上拿开,自顾自的回过头来,叹了一口气,手指猛的一拨琴弦,“咚”的一声,紧跟着,一阵一点优雅也没有地琴声从她激烈挥动的手下流泄而出,如剑戟交鸣,如铁骑嘶鸣,如朔风呼啸。

“大风起兮云飞扬……”皇后略带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更具备了一丝难得的豪迈,她一点也不顾及音韵之美,顾不得与琴声合拍,只是用尽浑身的力气,用最大的声音吼了出来。嘶哑的声音在并不高大的殿中回响,带着一丝决绝,一丝悲壮。

“皇后……”天子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转过来身,一把将皇后抱在怀中,将脸埋在皇后的胸前,拼命地抱紧皇后,似乎要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永不放开。

“陛下,记住,你是高皇帝的子孙,你是大汉地天子,再苦再难,你都不能放弃……”皇后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推开天子,黛眉倒竖,杏眼圆睁,俯视着天子怒声喝道:“你一定要记住……”

“朕记住了。”天子放声大哭:“我记住了,为夫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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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二十节 族诛

郗虑、刘璋一接到曹冲的消息,立刻赶了过来。郗虑的气色不太好,比起上次曹冲看到他时的样子,郗虑消瘦了好多,看起来这段时间许县展开的大辩论中,这位郑玄大师的弟子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有些不堪重负了。而刘璋气色很好,本来就圆圆的脸现在越发的红润,丰满得眼睛都细得看不清了。做了宗正之后,他不用再整天担心着手下人的背叛,不再整天考虑着怎么和那些手握重兵的骄兵悍将周旋,日子过得舒坦了好多。心宽了,体就胖,刘璋几乎成了一个肉球,消瘦的郗虑站在他的身边,很有穷书生和富家翁站在一起的感觉。

不过,今天他们的神气却恰恰相反,郗虑的瘦脸上泛着红光,而刘璋的脸色却有些灰败。

“公子,真是惭愧,真是惭愧。”郗虑一看到曹冲就赶上来连连赔礼,一副犯下了滔天罪行的样子,“郗虑忝为御史大夫,却未能尽职,致使伏家做出如此狂悖之罪,实在是难辞其咎,请公子责罚。”

曹冲不喜欢郗虑,觉得这个人虽然读了一肚子书,但是一点骨气也没能,只知道跟着老曹后面做条狗,就是做狗也只是做那种只会汪汪狂叫的恶犬,不是条能带出去打猎的好狗。现在看到他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曹冲更是对所谓的大儒有了一种不屑,书读得多又能如何,不是照样在权势面前下拜?

不过他虽然不喜欢郗虑,但不至于傻到给郗虑脸色看,他连忙上前扶起郗虑笑道:“郗公,你可是三公之一,如此大礼参拜我一个小子,我如何当得起,快快请起,让那些书生知道了,又要惹出闲话来。怕你我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郗虑有些尴尬,他不自然的笑了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公子说得是,那帮书生的嘴实在是太欠了,个个以为自己是许子将,胡言乱语。不知天高地厚。”

曹冲笑了笑:“让他们议议政,也是好的,老话说得好,理不辩不明,纵使有些不好听的,也无妨于是,总有明白人的。郗公大才,学问深厚,有机会也要去讲讲。莫让他们自以为是,反失了方向。”

郗虑一愣,这才想起来现在许县最活跃的那些人可都是襄阳来的。都是在曹冲地地盘上的,说不定他们最近在许县说的那些话还是出于曹冲授意,他想到这里,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草率的加以禁止,也没有采取什么过激的行动,虽然最近有些窝囊,但没能得罪曹家的人,仕途还是没有问题地。这不,仓舒公子不是送了个大大的功劳来了吗。这次要是把伏家给整倒了,丞相大人一定会很高兴,虽然官不能再升了,但财却是少不了的,说不定还能封个爵。

“公子,如今伏家犯下如此大罪,不知公子觉得应当如何处理才好?”郗虑谄媚的笑着。

曹冲怔了一下,咧嘴一笑:“郗公,你这可就问错人了。我是镇南将军,只管打仗的事,这许县可不在我的管辖范卧内,反倒是你这个御史大夫和宗正刘大人的事情,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郗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自己是急得有些犯傻了,这当然不能问曹冲啊,这些恶人当然要自己来做了,要不然他把自己找来干什么。他有些无趣的笑了笑。抬起头看着刘璋。嘿嘿一笑:“公子批评得对,这事正当要问问刘大人才是。刘大人。皇后意图诬告丞相大人谋逆,大人以为这事该当如何处理才好?”

刘璋不停地擦着脸上地油汗。他呵呵地笑着。显得十分憨厚。十分地纯朴。一听郗虑问他。他连忙笑着躬了躬身。只是他地肚子实大太大了。长时间地弯着腰有些难受。所以只能意思一下。他一边喘着气。一边报怨道:“这鬼天气。闷得要死。要下雨又下不来。让人喘不上气来。真是难受之极。”

郗虑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却不回答他地话。心中很是不快。堆起一层假笑故意开玩笑道:“刘大人。这天气固然是闷了些。不过刘大人也太胖了。怨不得别人。或许是许县地生活太安逸了。刘大人每天吃饱喝足了。没有什么事做。这身上地膘当然是天天见涨了。”

刘璋还是憨憨地笑着。一副深以为然地样子:“郗公说得对。这也是镇南将军地恩典啊。要不是镇南将军荐我做了这个既尊且闲地宗正。我如何能养出这一身膘来?刘璋愚笨。也只能做做这个宗正了。那些监察百官之类地重任。却只有郗公这样地大才才能做得地。要是让我做啊。我估计就是忙成一把骨头。也做不好地。”

郗虑地脸色有些变了。他很想再讽刺刘璋几句。可是被刘璋这么一说。他又想起来似乎刘璋地儿子还在曹冲地手下。听说很得信任。刘璋这个宗正也确实是曹冲推荐地。莫不是他们也有什么交易吗?他连忙挤了挤脸。重新浮现出一脸地笑说道:“刘大人过谦了。你既然是公子推荐做这个宗正地。那就是说明公子对你很信任。如今出了这事。急急地把你我找来商议。也正是我等地荣幸。大人还是说说如何处置才是。”

刘璋挠了挠头。觉得有些难办。郗虑把话挑得如此明确。他不好再装糊涂。他是汉室宗亲不假。也不愿意别人来惹指刘家地江山。可是前提是自己要有这个能力。现在伏皇后闹出这事。十有八九就是天子无自知之明。硬要去惹曹家。当然了。建安五年地时候。曹操还没有打赢官渡之战。北方地袁绍还象一座大山压在他地头顶上。皇帝有些想法也是可以理解地。问题是现在不是建安五年了。曹操虽然还没有统一天下。可是朝中地权利却是集中在他地手上。要不是他还有些顾虑。还考虑一些民心。换成一个鲁莽地家伙。早就把天子杀了。现在曹家为了自保。要想将女儿送进宫里做皇后。天子这个时候还犹豫不决。最终闹出这个事来。皇后还是没保住。连伏家都一起被扯进去了。真是失策。如果早些时候一和曹家联姻就废后。哪会出这事?

天子还是年轻。不知道轻重权衡。刘璋叹息道。不过现在不是讨论天子地时候。曹冲传来地消息只是说皇后与家人通信。意图杀害大臣。并没有提到天子。看样子曹家还是有顾忌。没有立刻废掉天子地打算。既然如此。那伏家就是替死鬼了。

“将军,伏寿与家人私谋要对丞相不利,这皇后自然是不能做了。至于伏家,身为皇室姻亲,不思为国效忠,却做出这种戍,当然也饶不得。伏完更是把天子地诏书收在靠枕之中,有大不敬之疑,两罪并论,当以重惩为宜。”刘璋的语速很慢,他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注意着曹冲的脸色变化。

曹冲很平静,他不喜欢杀人,可是现在他不能不杀人,伏家要对曹家下手,虽然只是秉承天子的意思,但天子不能动,也只有拿伏家的人下刀,警告那些想对曹家不利的人之外,还要敲敲皇帝地警钟。让他不要太异想天开。他见刘璋说完了,也不置可否,只是将眼光瞟向了郗虑。

郗虑听了一阵,心境已经慢慢平复下来,他想了想说道:“刘大人说得有理,重惩是必不可少的。只是以什么罪名来定罪,又如何重惩?这件事涉及到皇室和天子,不能轻举妄动,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以免给丞相大人带来麻烦。我觉得还是先由天子下诏。废了皇后之位,然后交与廷尉府议罪。这样可能更好一点,将来纵使朝野有什么异议,也与丞相和公子无关。”

曹冲听了,暗自点头,郗虑这个法子好,既讨好了曹家,也替曹家撇清了关系,将来就算有什么事,也是廷尉府的事情,与曹家无关。

“既然如此,就请二位大人联手表吧,我也将这里的情况报回丞相府,请丞相定夺。”曹冲谦恭的一笑,对着二人拱了拱手。

郗虑和刘璋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道,这个小曹将军才是最奸滑的,说了半天,他根本不下结论,还要回去请示丞相大人,我们算是被他当刀使了。

其实他们还真是苍了,曹冲不想下这个结论,因为他现在还不知道老曹的想法,他是来废后地,皇后废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要杀多少人,他可不想擅自做决定,还是让老曹去想吧。当天他就将消息传回了邺城,请老曹批示。

曹操接到消息后,先将荀攸等人叫过来商量如何定案,而曹丕、刚赶回来的曹彰,以及曹植都参与了旁听,就连曹、何晏等几个小孩子都坐在了后室,听前面讨论。

听曹操讲完了许县地情况,谋士们都沉默了,众人有的捻须沉思,有的眨巴着眼睛看别人,有的闭着眼睛装瞌睡,不一而足。曹操等了半晌,见众人不说话,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沉下脸不快的哼了一声,然后假笑着说道:“诸位有何想法,不妨直言,总这么枯坐着,我这里的茶可供应不起。”

众人跟在后面假笑了一阵,这才一个个象挤牙膏似的开始发言,华歆首先站了起来,他清咳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着曹操,朗声说道:“伏皇后身处内宫,不思静默,无母仪天下之德,又与伏完家书,妄议大臣,居然想对丞相不利,实在是罪大恶极,煸为,应该立刻表奏天子废后,族诛伏家,以儆效尤。”

此语一出,一座皆惊,很多人都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中间的华歆,毛立刻起身离席,走到中间躬身施礼:“丞相,不可。”

曹操微微笑着,眯起了眼睛,慢吞吞地摸着胡子:“孝先,有何不可?”

毛额头的血管鼓起,嘭嘭的跳动着,他听出曹操的意思了,但他不能不说:“丞相,伏皇后写家书与伏完,其意甚为悖逆,废后自是情理之中,于此无异议。只是伏家虽然接到皇后的书信,却无任何行动。再者此事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情,这个时候因此事族诛伏家,只怕会引起朝野议论,杀伤过重,有伤人和,对丞相声誉影响甚大。且丞相府即将与天子联姻。佳期在近,镇南将军夫人身怀六甲,不久将为镇南将军添丁,很有可能是镇南将军的长子,此时如果大加杀戮,戾气太重,于天不祥,还请丞相三思。以为,废后势在必行。族诛之议不妥。”

曹操听毛说前面的话,并不是太在意,声誉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有点虚,可是后面的一句话,却让他有些犹豫了。女儿正准备出嫁,孙尚香正准备给自己添第二个孙子,还是仓舒地,这个时候如果杀人太多,会不会有冤气?曹操虽然不太信这个,可是涉及到他的子孙,特别是曹冲的儿子。他就不免有些顾虑了。这十几年来,他征战四方,杀戮无数,特别是徐州一战,泗水为之不流,没过几年,长子曹昂就死于宛城之战,随后几年里,几个年幼的儿子接连夭折。曹丕自从生了曹之后,娶了几个夫人一直没有能再添丁,李氏倒是生了个儿子曹协,可惜没满周岁就死了,曹彰结婚十几年了,除了长子曹楷,其他几个儿子都夭折了。曹冲娶了三个夫人,还有两个双胞胎丫环,可是奇怪的是。直到现在才有子息。这些让曹操都有些疑神疑鬼,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杀戮过重了。别地还好说。再让曹冲的儿子受了影响,那可就麻烦了。

曹操犹豫不决,他看了看正看着他的众臣,强笑了笑:“各位还有什么高见,不妨一起说来听听。”

大家地意见其实都差不多,没人敢说不能废后,分歧只在是否怎么处理伏家地事情上。华歆本来坚持要杀一儆百的,可是一听毛说地影响子嗣的问题,他也不敢再坚持了。曹节要进宫,想要生个皇子,曹冲的老婆孙尚香正怀孕,万一有什么问题,到时候自己这个建议可就说不清了。他一退步,其他人也不坚持了,慢慢地就形成了一致的建议,废后,伏家全部免职,伏完死了,没法追究,但伏典身为家主,罪在难逃。曹丕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心里却不是个滋味,他看出来了,曹操本来是想要采取华歆地主意,给朝野一点厉害看看,可是后来听毛一说,他就犹豫了。他是因为仓舒的子嗣,才改变了主意。这一点,让曹丕心里很不痛快。他本来觉得无可无不可的,现在反倒觉得应该杀伏家全族了,如果真能有什么戾气能把仓舒的儿子克死了,岂不是更好?曹仵险的想道,脑子在飞快的转动着,想着如何劝说曹操杀了伏家满门。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曹操还是没有熄决心,他是有些担心杀戮过重影响后代,可不杀伏家,又让他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一时犹豫不已,便让众人散去了,只留下三个儿子继续讨论。曹彰和曹植两个人意见基本相同,不赞成大开杀戒。一来他们也都觉得自己的子嗣不旺,可能真跟这个有关,二来他们认为,这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伏家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伏完在世地时候,也规矩得很,说起来是比较识相的,如果因为这么一封信,就将伏家全杀了,那么势必会引起大家的担心,连伏家这么老实的都不放过,那还有谁能安心呢?再者伏家世传尚书~经,门生弟子不少,族诛伏家,会引起很大的反应,恐怕不利于曹家,就象当初杀了边让,兖州大乱,几乎让曹操无立足之地一样。

曹操连连点头,他刚要下决定,曹丕却摇头表示反对。他一脸正色的说道:“杀人不在多寡,不该杀的人,杀一个也是多,该杀的人,成千上万也不多。伏家才几个人?子文在北疆,一战斩杀数千人,乌丸人被你灭掉的族都有好几个,这算不算多?仓舒在荆州,这几年和刘备、孙权打仗,死伤也有数万,这算不算多?我在关中打仗,上次大捷,一战伤亡也过万,如果真要担心伤及子孙,那我们岂不是都伤了人和?我觉得这个说法不可信。”

“那你地意思是?”曹操有些不解的看着曹丕。

曹丕看了一下曹操的脸色,接着说道:“父亲百战百胜,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靠的不仅是精兵猛将,智谋之士,还有赏罚分明的执法,有过必赏,有错必罚。如此才能人人思进,个个奋勇,若是考虑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这伏还怎么打?伏家虽然没有动作,可是他们将这些书信藏在家中,是何用意?难道不是想等合适的机会吗,这样的人如果不严惩,只怕效仿者会络绎不绝,到时候再想杀人。只怕就不是一家两家的事情了。”

曹操停住了,他盯着曹丕,觉得似乎也有道理。

曹丕见曹操心动。大受鼓励,又接着说道:“我听说搜出来地东西里面除了皇后地信之外,还有天子的诏书。仓舒说这封诏书只是个普通地诏书,我看未必,如果真是普通诏书,他又何必藏在靠枕之中,与那些书信放在一起?依我看,十有八九是天子所下的诏书,和当初给董承的一样。是想对付我曹家地,仓舒大概还是让人给骗了,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过去。”

曹操点了点头,沉吟道:“有理,有理。”

曹丕有些兴奋起来,他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然后才接着说道:“仓舒为人仁慈,可是对付这样的凶顽之徒,还是有些手软。我曹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可能还和刘家和睦共处,不进即是退,岂有不进不退的道理?想要以外戚执掌大权,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大汉朝那么多外戚,哪一个执掌了大权之后还能安生的?马家还有吗?梁家还有吗?窦家在哪里?何家也有什么人?”

曹鼗边窜的说出大汉朝的几个外戚。没有一个是善终的。他冷哼了一声:“我看仓舒是受了荀文倩父女地蛊惑,才做出这等不智之事。以外戚掌权。就算能解一时困难,可终究不是解决之道。现在为了废后,好不容易抓住这么个机会,又要行妇人之仁,放过伏家,那天子会怎么想?他不会觉得父亲是忠臣,反而会认为我曹家软弱可欺,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发一份衣带诏,暗中要了我曹家的性命,一旦他掌了大权,他会放过我曹家吗?我曹家只怕是要继马梁窦何的后尘地。”

曹操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久久没有说话。本来准备反驳曹丕的曹植和曹彰,也只得相互看看,闭紧了嘴巴,涉及到家族的安危,这个责任太大了,谁也不敢保证万一天子拿了权之后,会怎么收拾他们。天子在建安五年的那种情况霞不放弃,如果拿到大权,又怎么会放过曹家?

“那,你说怎么办?”曹操的脸一会儿狰狞,一会儿苦恼,想了老半天,才问出这么一句。

曹丕兴奋不已:“父亲,我以为当施雷霆手段,内镇天子蠢蠢之心,外伏朝野观望之情,逼着他们在曹刘之间做一选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就通知仓舒如此办?”曹操似乎有些不太有信心,口气很犹豫。

曹鼗听,立刻急了,自己说这么多,好容易打动他了,怎么能把这么大的功劳让给仓舒,他急忙说道:“父亲,仓舒性温,这等事恐怕他做不来,再者他这个镇南将军离开荆州也太久了,我听说卫尉周瑜一直在江南招抚刘备、孙权,对荆州的政枢有干扰,我觉得仓舒还是立刻回到荆州去比较好,免得荆益有失。”

“你关中的战事怎么办?”

“西凉诸军在前一段时间已经被我打残,关中短期之后无重大战事。”曹丕信心满满地说道。

曹操仰着头想了一会,断然决定:“既然如此,你明天就赶往许县处理此事,废后,族诛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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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二十一节 归来

曹冲对曹丕的到来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当他在许县城外接到笑容满面的曹丕时,还是没有搞明白老曹的意思,自己的任务完成得挺好的,怎么突然就让曹丕这厮来摘果子了呢?不管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他对老曹的命令是绝对执行的,强忍着将曹丕那张脸揍成猪头的同时,他将许县城中的情况简单向曹丕介绍了一下,随即带着手下返回了邺城,一点怨言也没有回去陪着已经被当成了宝贝的孙尚香,晚上继续耕田种地,准备再接再励,培养下一代。

曹丕到了许县,大刀阔斧的展开了攻势。在他来之前,天子已经下诏废了后,伏家却还没有处理,曹丕立即上书,宣布了伏家十条罪状,要求天子立即下诏赐死伏后,族诛伏家,天子和曹冲那样的打交道打惯了,一下子有些不适应曹丕的强横,觉得有失天子的尊严,话不投机,两人在大殿上就翻了脸,曹丕在大殿上怒不可遏,纵声咆哮,指责天子亏待曹家,偏袒伏氏。天子被他气得直哆嗦,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返回后殿大雷霆,将书案上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险些将伏后留一的那具琴都给砸了。

曹冲对此不太关心,他在邺城呆得很舒服,每天去向老曹请个安,回来就陪着老娘老婆打麻将。环夫人现在有了个当将军的好儿子,有钱的儿子,气粗了,腰包也鼓了,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每天由一个媳妇和两个准媳妇陪着打麻将,赢钱赢得手都抽抽了。

至于孙尚香,自从她怀了孕之后,每天的晨练自然是被禁止了,马也不让骑了,天天让人象服侍老奶奶一样服侍着,环夫人担心那二十个女卫和孙颦儿没经验。特地找了几个老妈子侍候着,无论如何要把第一个孙子好好生出来。至于是不是有可能是孙女,环夫人是根本不考虑的。

小玉儿和大双小双除了每天陪她打牌之后,就是服侍好曹冲,再接再励,争取明年再添丁。幸好大双小双还没有正式办手续。年龄也没到,曹冲晚上只要耕一个地就可以,要不然也够累的。

陪着老妈打麻将没几天,环夫人就烦他了,因为他虽然没有机会上场子,可是他往那儿一坐,小玉儿、大双、小双三个人就不安生,眼睛不看着牌,尽跟着他转了。他坐在小玉儿后面。大双就撅着嘴,他坐到大双后面,小玉儿就翻眼睛。至于小双,虽然脸面上看不出什么,可是曹冲坐到她身后的时候,她的智商显然也明显下降得很厉害,这种情况下需要集中精力才能打出水平来的麻将自然缺少了乐趣,环夫人赢钱赢得没有挑战性,当然不乐意,所以很快就把他逐出了棋牌室,让他陪着那些天天吵着要跟他玩的小兄弟们去。

曹冲也不反对。乐呵呵的带着兄弟们去钓鱼摸虾,还在玄武池旁边地树林里吊起了几个秋千,天天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树林里吵得象游乐场。

这一天老曹办完了公事,摘下了架在鼻子上的眼镜,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缓步站起身来走到亭边,扶着雕花的栏杆。听着远处树林里隐约传来的一阵阵喧哗,眼角露出一丝笑意,对身边的荀攸说道:“公达,我这个儿子好象胸无大志得很,都是个镇南将军了,也不想着回荆州去,天天跟这一帮孩子打闹,你说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

“丞相,知子莫若父。镇南将军如何。丞相应该是个最明白地。”荀攸微微一笑,接着又说了一句:“将军为人宽厚。对丞相孝敬,对兄弟们也极友爱,断不会有父子之间治气的说法。”

老曹笑了笑,久久没有说话,眯起眼睛看着远去,翠绿的树林中,架着两根巨大的三角架组成的秋千,一个粉红的身影忽然之间一闪而没,长长的裙带翻飞得如一只蝴蝶,曹操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那边还有女子?”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许褚应声答道:“禀丞相,几位小姐都在那边。”

老曹哦了一声。挥挥手说道:“仲康。去把仓舒给我叫来。”

许转身安排了一个虎士。没多长时间。曹冲带着秦朗和曹据纵马而来。穿过长长地柳堤。在亭前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一旁候着地虎士。大步走上来对着曹操和荀攸施了个礼。乐呵呵地笑道:“父亲。找我有事?”

曹操看了一眼他额头上闪亮地汗珠。沉下脸斥道:“一身汗。也不知道擦一擦。湖中风大。受凉了怎么办?”

曹冲笑了。他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走到曹操身边。扶着他回到亭中坐好。这才说道:“父亲。我都十八了。身体壮得很。又学了左老道地坐忘和华大师地五禽戏。天天还要习武强身。哪有那么容易受凉地。”

“不怕受凉。你也得洗洗吧。看你一身臭汗。”曹操夸张地捂了捂鼻子。露出了一副不乐意地样子。曹冲举起手臂闻了闻。也露出一脸苦笑:“汗味是够大地。要不我先去洗洗吧。”

“等下再洗不迟。”曹操摆摆手。伸手去拿案上地茶壶。旁边站着地曹据立刻伸过手来。抢过茶壶倒了一杯茶。双手端到曹操跟前。曹操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了一口茶。这才惬意地说道:“仓舒。你离开荆州也有一年多了。不想回去吗?”

“想,也不想。”曹冲说道,接过曹据递过来的茶,也饮了一大

“此话怎么讲?”老曹有些意外。

曹冲很轻松平淡的笑着:“想回去,是因为那里的气候和谯郡的更接近,我住着比这里舒服些。不想回去,是因为家人都在这里,节姊姊马上又要大婚,子桓、子文他们都放下军务赶回来了,我自然也应该留在这里,等她大婚完了再说。”

曹操点了点头:“子桓在许县,已经请诛了伏家,大婚的事也就在这两天。事情一完,你就立刻赶回荆州去吧。子桓对许县的事不放心,跟我说他想要坐镇许县,关中一时半会不能去了。钟元常跟随我多年,我对他很放心,这次出了不少力。我不能不酬谢他,已经决定将他派到关中去了,婚事一完,他也要立刻起程。”

曹操说着,有些讽刺意味的笑了笑:“天子以为他说两句漂亮话,将他的儿子召入宫中为郎,就能笼络住钟元常,真是笑话。他还不知道,早在兴平年间他还在西京地时候。我就和元常相知了,这其间的信任,岂是他那点玩意所能变更地。”

曹冲静静的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句话也不说。

“元常对你印象不错。”曹操看了一眼曹冲,又接着说道:“有他在关中,对你有好处,不过在荆州的周公瑾,你可要小心应付,此人智谋出众,勇猛而无所畏惧,用得好是一方重将。用得不好,可也是个极大的隐患。”

“多谢父亲指点。”曹冲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我一定会牢记在心。”

“要想成大事,只有一副好心肠可不成。”曹操语重心长地说道:“很多人是不知道好歹地,他们总是把你地忍让当作无能,必要的时候,还应该有点杀性。”

冲还是很平静地点点头,他知道老曹对他这次在许县的做法不太满意,有意无意的在敲打他。

“去吧,抓紧时间陪陪你母亲。还有节儿。”曹操起身刚要走,忽然又回过身来说道:“宪儿听说襄阳很热闹,想要到襄阳去看看,你如果方便的话,就把她也带过去吧。”

曹冲一愣,立刻点头应是。

五月中,曹冲从邺城起程,带着曹操赏给他的一千匹战马,浩浩荡荡地回到了襄阳。荀文倩得知曹冲回来了。带着人赶到汉水北岸相迎。一见面。曹冲就拉着她的手心疼的说道:“这一年在襄阳没有休息好啊,我看你倒比去年更清瘦了。岳父大人在哪里?身体如何?”

荀文倩鼻子一酸。险些哭出声来。荀对曹操族诛了伏家地事情很不满意,他虽然知道这件事与曹冲无关,但就是不愿意来,荀文倩无计可施,总不能勉强岳父来接女婿吧。不过她也生怕曹冲因此见气,从此与她生份了。现在孙尚香已经怀上了,蔡玑天天缠着曹冲,而她这个正妻却是一年多没见着曹冲了,哪一天才能生个儿子出来?这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的。没想到曹冲一见面,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倒是关心起她父女二人的身体,让她颇有些感动。

“父亲……身体很好,不过年纪大了,走不得远路,又贪图安逸些,所以……在书院里相候。”荀文倩说着,偷偷瞥了一眼曹冲的脸色。曹冲笑了,他拉着荀文倩的手轻声笑道:“我岂敢有劳岳父大人相迎,过了江,我理当前去拜见岳父大人,届时再与他相叙吧。你去看看尚香她们,还有宪姊也跟着来了,你去安顿一下,我先去和樊城的官员们见个面。”

“嗯!”荀文倩拖着重重的鼻音,点了点头。她松开曹冲的手,走到孙尚香地车前,看着被几个老妈子紧紧的护着的孙尚香,禁不住掩着嘴笑了:“虎妞,这几个月,可胖了不少啊。”

孙尚香有些不好意思,咧着嘴干笑了两天:“姊姊说笑了。”

“嘻嘻,等我去见了宪姊姊,回来再与你叙谈。”荀文倩说笑着,捏了一下孙尚香肥乎乎的小手,转身朝曹宪的车走去。孙尚香见她走远了,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在襄阳天不怕地不怕,连嫂嫂大乔夫人也管不住她,但荀文倩软硬兼施,对她既象亲姊妹一样的亲,又有些母亲般的严厉,总是让她在愿意与她亲近的同时,又有些畏惧。这次她居然抢在荀文倩这个正妻前面怀了孕,心里高兴地同时,也有一丝忐忑不安,生怕与荀文倩闹了生份,现在见荀文倩并没有什么异样。她总算是放了心。

曹冲回了襄阳之后,当天晚上就赶到襄阳书院去见荀。荀的身体好了,不再咳嗽,只是依然消瘦,眉宇之间,总有一丝无法抹去的忧愁。见曹冲赶来见他。他在有些感动的同时,眉间的怒意依然不减。

“将军回来了?”他看着伏在身前给他行大礼的曹冲,也不去扶,只是很冷淡地说道。

荀文倩见父亲神色不对,心里着急,连忙叫了一声:“父亲——”

“怎么,我说得不对么?”荀见女儿心疼曹冲,不快的哼了一声。

曹冲抬起手拦住荀文倩,恭恭敬敬的施了礼。这才直起身来,若无其事地回道:“回岳父大人,小婿回来了。”

荀静静地看着曹冲。脸色悲怆:“皇后废了?”

“废了。”

“伏家诛了?”

“诛了。”

“一个没留?”

“一个没留。”

“伏后生的几个皇子,包括太子,都死了?”荀地声音越说越大,脸色青得吓人。

“都死了。”曹冲还是很平静,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荀被他的平静淡然气得一时语噎,反倒不知道如何说才好。他胸膛起伏,用带着血丝的眼睛愤怒的看着曹冲,喘了半天,才恨恨的说道:“将军好手段。”

“岳父过奖。此事与小婿无关,皆是子桓的功劳。”曹冲很谦虚的说道。

“你——”荀怒气上涌,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软软的倒了下去。荀文倩大惊,狠狠的瞪了曹冲一眼,连忙扑过来扶住荀,焦急地连声呼叫,张仲景应声而入。手中银针准确的**荀的人中。

“你是不是早就准备来气父亲?”荀文倩气恼地看着曹冲,“怪不得你让大师一起来的,原来早有打算。”

曹冲很无辜的摊了摊手:“夫人,你这就不对了,我只是很老实的回答岳父大人的问话而已,哪有气他的成份?”

“你——”荀文倩回想了一下,好象曹冲真的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只是一句句的老老实实地回答而已,她看着曹冲委屈的眼神。气得跺了跺脚。扭过身去不理他了。

荀嗓子里咕噜了两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两眼无神的看着青黑色的屋顶,脸色死灰,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怔怔的看着,看得荀文倩心急如焚,抽泣着连声呼唤。荀只是不理,眼神也似乎散开了。

“父亲……父亲……”荀文倩有一声没一声的叫道。

“大师?”曹冲看着张仲景,轻声问了一句,眼神示意了一下荀。

张仲景轻轻的摇了摇头:“将军,荀大人身体无恙,只是已无生趣,一时心灰意冷罢了。”

“多谢大师。”曹冲点了点头:“请大师一旁稍候。”

张仲景又看了一眼荀,惋惜的叹了口气,收起银针走了出去。曹冲走到荀面前,俯着身子看着荀,直视着他那两只看起来空洞洞地眼神,也叹了口气。

荀文倩正六神无主,见曹冲一点着急的样子也没有,没事人似的叹着气,不由得勃然大怒,她猛的抬起头来,怒目而视:“夫君,我父亲是有些不识好歹,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夫君的长辈,夫君难道一点恻隐之心也没有吗?”

曹冲好奇的看了荀文倩一眼,没心没肺的笑了。这下子荀文倩更是火冒三丈,咬着牙刚要再说,曹冲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她的樱唇之前,刚要说话,荀文倩却恼怒的张嘴就咬住他地手指,曹冲吃痛,“嗷”地一声叫了起来,却强忍着疼痛,没有**手指。荀文倩狠狠的咬了一口,半天才松开,曹冲这才收回手指,跳着脚吃吃地吸着冷气。

荀文倩心中后悔,却又抹不开面子,她恨恨的瞪着曹冲,一声不吭。曹冲心里这个后悔啊,自己真是犯贱,明知道她心情不好,装什么酷啊,这下子被咬了。还真是疼得厉害。

“我……”荀文倩见他乱跳不已,有些迟疑的叫了一声,伸手拉过曹冲的手,放在嘴边,曹冲吃了一惊,刚要挣脱。却觉得手指一热,已经被荀文倩含在口中,这次却没有疼痛,只是被她温柔的用软绵绵的舌头舔了两下,这才松开。

“你什么时候也会咬人了?”曹冲苦笑着,看看自己手指的几颗牙印,又看看荀文倩嘴角的一丝血迹。

“哼!”荀文倩扭过身去,看着一动不动的荀,刚刚升起地一丝温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抹了抹眼泪欲言又止,嘤嘤的抽泣起来。曹冲看着她**的双肩,叹了口气。上前搂着她的双肩,安慰的拍了拍她,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让开,让我和岳父大人说两句话。”

荀文倩抬起泪眼不解地看了看他,想了一会儿,还是让开了位置。曹冲坐在荀的面前,看着他直视屋顶的眼神,清咳了一声:“岳父,你对大汉。还有信心吗?”

荀的眼神闪了一下,依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却慢慢的凝了起来,慢慢的转过来看着曹冲。

曹冲笑了笑:“圣人说,知其不可而为之,不过求一心安。小婿不知岳父大人此举,是求自己的心安呢,还是为大汉的江山?”

“有……什么区……别?”荀疑惑的看着他,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

“如果岳父大人求的是自己的心安。那么生也罢,死也罢,只不过给岳母和文倩他们带来痛苦,于岳父大人却无甚区别地。如果是为了大汉的江山呢,岳父这可就有点自暴自弃了,血性固然是有了,忠心也尽到了,在青史上也能留名了……”曹冲轻轻的笑了,他看着荀不屑一顾的轻蔑眼神。接着轻描淡写的说道:“却一点用也没有。”

“你什么意思。还嫌气得父亲不够?”荀文倩推了一下曹冲,曹冲笑了笑。却没有说话,还是盯着荀的眼睛。荀的眼睛眨了一下,愣愣的想了片刻,然后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曹冲:“你……究竟想说什么?”

曹冲直起身来,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凝固成冷漠:“岳父大人,我不知道你对许县的事情了解多少,但我可以告诉你,伏家不是我杀的,伏后本来也是可以不死的,这一切都是子桓干的,而他做这一切,恐怕要针对的,第一个倒不是伏家,而是我。”

“你?”荀和荀文倩都被他说得有些糊涂了,不约而同的问了一声。

“对,是我。”曹冲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两步,猛地站定了身子,回去头来看着荀父女,眼神凶狠:“我听子文和子建说过,本来众人议事地时候,好多人是不赞成族诛伏家的,最多只是诛杀伏典而已,毛东曹说多杀人怕伤阴德,于虎妞怀中小儿不利,可是没想到正是这句话,让子桓极力劝说父亲要族诛伏家,鸡犬不留。这里面的原因,我想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他顿了顿,接着又说道:“你们只知道怪我没有救伏家,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天子在打什么主意?我想做忠臣,就能做忠臣吗?天下未定,他就想着这些培植自己的势力,想着以后怎么对付我,我就不明白了,难道孙权、刘备就能甘心做他的忠臣,比我还更可靠?”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河还没过,磨还没卸,他就想着要收拾我,收拾我曹家,你说……”曹冲提高了声音,愤怒的吼道:“让我如何能安心做个忠臣?”

“这样的见识,怎么能担当起再次中兴大汉的重任?”

“有这样的天子,大汉火德怎么可能不衰?”

曹冲说到最后,简直是纵声狂吼,他把在许县受地气,在邺城为了防止老曹生疑而强行抑制在心里地那份郁闷一起吼了出来,直吼得气喘吁吁,面色通红。

荀家父女面面相觑,看着抓狂的曹冲,不知道如何劝说。

“有这样地天子,我没办法做个忠臣。”曹冲无力的垂下了头,喃喃自语:“我不能为了一个虚名,为了他刘家的江山,把我自己,把我曹家百十口人送到他的刀下。”

“如果一定要死人,杀人总比被人杀的好。”曹冲轻轻的说了一声,举步出了门。

本来决定拉一下月票,正好听说猫腻和土豆打得头破血流,我哈哈哈,想想我反正也没有奖金可拿,这月票之类的,还是不要了,不过……真是有意思。

第七卷 东南倾 第二十二节 问计

月上柳梢头。

曹冲抱着双膝坐在镇南将军府后院的小楼走廊中,下巴搁在膝盖上,安静的看着清冷的月光。在荀那儿吼了一通之后,憋在心里几个月的郁闷终于吼了出来,心里似乎也舒服了好多。更重要的是,离开了邺城,不用再整天面对着阴晴难测的老曹,他的心理负担也轻了不少。

他怕老曹。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他怕的人,首推老曹,似乎也只有老曹。

老曹自从赤壁之战以后,一直窝在邺城不出来,但他的眼睛似乎一直在看着曹冲,从荆州、益州的收成,到曹冲手下将领的情况,他似乎都知道。虽然曹冲知道即使郭奕再厉害,现在的情报手段也是有限的,不可能事无巨细都能被他们掌握住,但他还是很紧张,不敢掉以轻心。他刚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曾经以为以曹冲的身份,很快就能击败曹丕,夺得嫡子之位,接着就可以见谁灭谁,一统乾坤。可是自从曹丕到了关中,他就没有把握了,他摸不清老曹的真实想法,甚至怀疑老曹已经觉察出了他的异常,毕竟他不是那个真正的天才少年,虽然他表现得依然天才。

他想救这个大汉王朝,想让大汉威名远播,想带着这些仰慕的英雄纵横天下,可是他发现自己左右为难,而那个天子,似乎根本不相信他想做个忠臣,一直在处心积虑的防备着他。

他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夫君……”荀文倩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依偎着曹冲坐下,螓首倚靠在曹冲的肩上,刚洗过的秀发还没干透,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扑入曹冲的鼻子,让他精神一振。

“你回来啦。”曹冲信口说道。看着月光下荀文倩精致得不真实地脸庞,却无一丝兴奋的感觉,反倒觉得有一些荒唐。别人穿越都是虎躯一振,英雄拜伏。美女入怀,哭着喊着要无条件的陪他上床。可自己这么好的身份,娶了几个老婆,怎么没有一个省心地,不是对手的妹妹‘儿,就是想逼着自己做忠臣地,算起来还是蔡玑好一点,不过是想沾点光发点财而已。

荀文倩轻轻的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曹冲苦笑了一声:“岳父还好吧?”

“还好,正在想你的戍呢。”荀文倩说着,伸手抓住曹冲被她咬伤的手指,很温柔的摸了摸,“父亲被伏皇后的戍打击得太重了。你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找出最好的解决办法地。”

曹冲无奈的笑了一声,没有接她的话。他很敬重荀,也和荀一样,对大汉有感情,可是想要他和荀一样为这个大汉献身,他做不到。

“还疼不疼?”荀文倩仰起脸,清湛的眼神在月光下闪着光,娇艳的樱唇微张着,一样闪着温润地光泽。曹冲一时有些出神。他伸手揽过荀文倩细细的腰肢。将她搂在怀中,荀文倩有些不好意思。极力的挣扎了一下,想要从曹冲的怀里站起身来,却被曹冲搂得紧紧的,她刚要说话,嘴就被曹冲火热的嘴唇给堵住了。

荀文倩一下子软了,她本来去推曹冲的双手无力的搭在曹冲的肩上,继而用力的抱着曹冲地脖子。曹冲吸吮着她地舌头,手在她光滑的单衣上滑动着,很快就从衣襟下升了进去,用力地捏着她的娇臀。荀文倩用力抱紧了曹冲,忍受而又期待着曹冲的肆虐,在曹冲的大手下,很快就挺起了滚烫的身子,积累了一年的思念和情欲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抱紧我,抱我回……”她含糊不清的呢喃道,用力的搂紧了曹冲的背,什么天子,什么在汉的江山,什么政见,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咯噔……咯噔……”一阵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蔡玑清脆的叫声一下子惊醒了意乱情迷的荀文倩:“姊姊……姊姊……你在上面吗?”

荀文倩大羞,恋恋不舍的从曹冲怀里挣脱出来,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下被曹冲拉扯得纷乱的衣襟,连忙应了一声:“小玉儿,我在这儿呢,正陪着夫君说话儿呢。”

“姊姊……”蔡玑扭着小蛮腰走了过来,一手提着衣领,一手扇着蒲扇,凑到荀文倩的身边坐下,看了一眼荀文倩通红的脸庞和慌乱的眼神,忽然掩着嘴笑了:“我说两个人怎么半天也没有一句话儿呢,原来姊姊正忙着呢。”

荀文倩不好意思想站起身来离开,却被曹冲拉了一把,又跌回曹冲怀中。曹冲揽着她的腰,手不规矩的又在她两丘之间摸了一把,笑嘻嘻的对蔡玑说道:“小玉儿,这些天你天天叫着太累,要不今天就让你休息一下吧。”

蔡玑嘻嘻的笑着,偏着头看看曹冲,又看看荀文倩,看得荀文倩将头埋进了曹冲的怀里,这才拍着手笑道:“夫君这是心疼姊姊了,嫌我搅了你们的好事。你放心,我岂是不知足的人么,不过是一年没见到姊姊,今天难得见了,想着找姊姊打上四圈牌,顺便再说说话儿,没想到半天找不到人影。我只看到她上楼了,却不知夫君也在,你们又半天没一句话儿,便以为姊姊一人在这儿看猫儿,哪知道却是两只猫儿呢。”

她看着荀文倩娇羞的面容,故意轻轻的叹了一声:“看样子我是来错了,还是找孙姊姊和大双小双去吧,看看能不能凑一桌,以消这漫漫长夜。”说着,起身欲走。

“小玉儿……”荀文倩连忙抬起头,仰着正撞上蔡玑促狭的眼神。又是一阵脸红,不免有些恼了,伸手推了蔡玑一把:“一年没见,怪话越发多了,要走就快些么。又磨蹭个什么。”

蔡玑咯咯一笑,抬腿正要走,却被曹冲一伸手捉住她裸地脚踝,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曹冲的手已经顺着她光滑的小腿摸了上来,她惊叫了一声。刚要躲开,却被恼羞的荀文倩一把扯住,身子晃了两晃,栽进曹冲的怀中。曹冲和荀文倩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将蔡玑摁住,四支手同时伸向了不同的目标,娇笑声立刻四起。

楼下的孙尚香叹了一声。扔下了手中的麻将牌,对面红耳赤地大双小双笑道:“收了吧,今天是打不成了,你们也早早洗了睡去,我这里自有人侍候着。”

“是!”大双小双敛身施了礼。转身要走,孙尚香却叫住了她们,皱起眉头说道:“都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别再拿自己当奴婢,夫君可是把你们当心头肉,正商量着什么时候把事办了呢,看见你们这样,还以为是我又欺负你们呢,我的名声已经够坏了,求你们就别再给我添堵了。”

大双吐了吐舌头:“姊姊说地哪里话。我们做妹妹的。理当如此的,曹家也是有规矩的。总不能乱来。”

“规矩?”孙尚香撇了撇嘴,斜着眼神看了看楼上:“咱们那位,是个守规矩的人吗?你们是不知道……这次去江南,你们肯定是要跟着的,到时候就知道了。”她老脸一红,吞吞吐吐的说了两句,站起身叉着腰挺着肚子,慢悠悠地在两个老妈子的掺扶下进屋去了。

大双小双有些不解的互相看了看,又同时红着脸低下了头。小双想了想,轻轻的皱起了眉头:“去江南,这可真是愁人啊。”

“有什么好愁的?”大双拉起小双地手向里走去:“放心好了,公子一定有办法的。”

曹冲在襄阳呆了十来天,六月初到达江陵,法正接到了消息,早早的带着众人出城相迎。曹冲离开荆州已经有一年半之久,荆州的官员这段时间内都享受到了荆州新政带来的利益和荣誉,对曹冲的感觉又好了一分,这次见到,自然更加亲热,一个个轮番上前向曹冲施礼搭话。

曹冲微笑着一一作答,遇到年纪大些的,还躬身回礼。当伤愈之后已经被提升为偏将军、驻守江陵的殷文大步上前施礼时,曹冲呵呵大笑,当胸捶了殷文一拳:“怎么样,恢复得还好吧?有没有留下什么伤?”

殷文呵呵笑道:“有劳将军关心,一点戍没有,你看,结实着呢。”他说着,挥起拳头在自己的胸膛上捶了两下,发出咚咚的声音,然后又撩起袖子,曲肘做了个姿势,鼓起一大块肌肉。

“将军,玉章现在可是个风云人物,这江陵城里没有不知道他地,走在街上,满街地大闺女、小媳妇向他抛媚眼呢,三天两头的有人来提亲,要不是玉章说要等族兄殷孔林(殷观)来给他作主,估计儿子都抱手上了。”法正一边笑一边说道:“现在江南诸军,有哪个不知道咬死万人敌张飞地殷玉章?就连刘备、孙权那边的人听说了。”

曹冲觉得有趣,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一见曹冲心情不错,自然也不甘落后,一同跟着打趣殷文。殷文红着脸,尴尬的摸着脑袋憨憨的笑着。

进了城,众人叙谈一阵之后,各自散去。法正留下来和黄崇等人一起向曹冲汇报江南的军情,殷文作为现任江陵守将,列席其中,不过他自觉不是曹冲亲信,有些拘谨,脸皮绷得紧紧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周大人那边招抚的情况如何?”曹冲听完了法正的说明,点了点头表示赞赏,然后又接着问道。

法正奸诈的一笑,放下手中的竹棍,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曹冲,提醒曹冲这可要说到机密事情了,可是在座的却不都是机密的人。殷文见了,连忙识趣的起身:“将军,有关江陵的防务已经汇报完了,末将暂行告退。”

“不用。”曹冲摆了摆手,叫住了殷文:“江陵是荆州重镇。以后的好多战始要从这里启动,你了解一下总体安排,对以后地配合有好处。”

“喏!”殷文看了一眼法正,又重新坐了下来,静静的听着。

法正见曹冲发了话。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意见。他对曹冲说道:“将军在邺城发来命令之后,我等就依将军军令行事,周大人要求我等发粮,被刘大人拒绝了。周大人没有能从公帐上转走一粒粮食。但考虑到将军在邺城,也不能把刘备逼得太紧。所以刘大人让那些商人运了些粮过去,不过这价格……”法正越想越开心,禁不住咧着嘴笑了起来,笑得抬头纹都开了:“我估计刘备这几年挣的一点家底,全被他们给赚来了。”

曹冲在邺城的时候,因为天子催得紧,要求他在刘备送质任之前先供应一部分粮食。他当然没有那么傻,但又不能直接回绝了周瑜,就想了个折衷的办法——民间流通,而主要操作这些地当然就是以蔡家和庞家为头的几家——要想把大批的粮食运过长江去,还要通过驻军的防线。也只有蔡瑁这样军商通吃地家伙才能干得到——而刘巴要做的就是从中控制粮食地数量和价格兼收重税,既不能饿死刘备,逼得他狗急跳墙,又不能让他吃饱了有力气玩命,当然还要顺便一步步的把刘备的家底抽空,有钱大家赚。

现在看来,这个效果不是好,而是相当的好。

“好!”曹冲先赞了一句,又接着问道:“那招抚的进展程度如何?”

“还能如何?”法正扑哧一声笑了:“周大人开始还挺热心的,后来见刘备、孙权只知道要好处。却在那儿拖延。根本没有送质任来请降的诚意,慢慢地也就心凉了。他在桂阳和长沙之间来回跑,就当是公费旅游了,这不,天气刚有点热,他就跑到九嶷山里纳凉去了。刘备现在能吃个半饱,向北打了几次,都被张老将军给挡回去了,关羽在始安和士载打了十几仗了,互有胜负,这段时间也消停了。他们两家好象在苍梧谈判呢,谁知道又在搞什么飞机,哎,对了,将军,这飞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

曹冲看着法正一脸的不解,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在面前的沙盘上。他呛得咳嗽了两声,用丝帛擦了擦嘴,一脸正经的说道:“飞鸡,就是天上飞地鸡了,意思就是说玄乎的玩意儿。”

“哦。”法正恍然大悟,又接着说道:“这典出自哪本古籍啊,我怎么从来没看过,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

曹冲心道,你要知道就怪了,那真成了外星人光临地球了。他挥了挥手:“我也忘了是哪本书了,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吧。孝直,休息了一年多,有没有手痒?”

法正一听,立刻两眼放光,兴奋的挺直了身子:“将军,我可就等着你来呢,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大仗打,可是南面、东面一直没安静过,我却只能呆在江陵,真是无趣,天天盼着将军回来,我好跟着将军再到前线去呢。”

曹冲知道法正要想什么,上次他带着荆山军和益州军打武陵,结果被诸葛亮用乌龟战术挡在舞阳进退不得,让刘备从柯又逃了出来,后来曹冲派邓艾去接手,他虽然放了手,但心里一直不服气,想着再有机会出征,在江陵憋了一年多,也该再次起用他了。

“这是自然,我去打仗,怎么能少了你们这些干将。”曹冲笑了笑,对黄崇说道:“传令平狄将军和文太守,务必守住长江防线,不得有误。”

“传令蔡都督,即日起不再放行运粮的商船,已经在运的粮食,一律以市价收购为军粮,已经过江的粮食,由就近的驻军接收,开出收据,由襄阳刘大人支付。”

黄崇奋笔急书,不一会儿就写好了几份军令,曹冲接过看了之后,掏出腰间佩着的镇南将军大印,醮匀了襄阳新出的紫色印泥,在军令上盖上大印,随即派人送往各处。

七月初,曹冲渡江。到达长沙郡治临湘,守将黄忠和赶来的茶陵守将魏延出城迎接。曹冲看到这两人很开心,他看着笑嘻嘻地魏延打趣道:“魏将军,一战成名之后,是不是觉得有点高手寂寞啊?”

魏延确实是颇有些得意地。上次和乐带着人奇袭千里,本想着拿下泉陵,捅了刘备的老窝,没想到连诸葛亮都给逮住了。战后被提升为虎威将军。虽然他觉得那实在是个意外,但别人可不这么看。真真假假地马屁都跟着来了,说他是用兵奇才的有之,说他是天生名将地有之,甚至有人夸张的说他可比本朝名将霍去病。

魏延虽然狂,但还没狂到会相信这么离谱的马屁的地步,远地不说,眼前就有一个让他心服口服的曹冲和他尊敬地兄长黄忠呢。他如何敢妄自尊大。一听曹冲打趣他,他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将军,那些乡下人没见识,满口胡咧咧,将军就不要拿来打趣我了。我虽然立了点战功。可是如果没有法大人在武陵牵制住诸葛亮,没有汉升兄和平狄将军在益阳引住张飞,我哪里会有机会,我和玄玉两个人能立功升职,可是沾他们的光才有的。”

“呵呵,还是蛮冷静的。”曹冲点点头,又接着说道:“不过说实话,你那仗打得确实不错,我是很满意的。”

魏延乐了,连忙拱手道:“将军。有你这句话。我可比做什么将军更开心了,怎么样。这次……还让我跟着将军吧?”

曹冲笑笑:“不急,进城再说,这次有你打的。”

“好咧。”魏延一拍巴掌,欢喜得嘴都合不拢了,全无一点在其他人面前地矜持和傲气。

听说曹冲到了临湘,泉陵守将张任、天子使臣周瑜一起赶到了临湘。一见到周瑜,曹冲连忙上前打招呼,两人客套了一番,曹冲指着周瑜身后的一个身材高大,气势不凡,即使是站在周瑜这样的帅哥身后也不掩其锋芒的中年人问道:“周大人,不知这位先生是?”

周瑜呵呵一笑,连忙侧身让了让,对曹冲说道:“将军,这位是我的故友,东城人鲁肃鲁子敬。”

“鲁肃?江东大都督?”曹冲吃了一惊,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面色冷傲地鲁肃,心中暗叹,又被老罗给骗了,这厮分明就是个杀神,哪里是什么容易上人当的老好人啊,看他那样子,只怕武力值不会低。他强压着心头的惊讶,连忙上前施了一礼:“久闻鲁子敬大名,今日才得一见,幸甚幸甚。”

鲁肃一直在冷眼观察曹冲,他见曹冲和手下说说笑笑,并无身为上者的威风,心头不免有些遗憾,心情不好,脸色自然也就不好。现在见曹冲给他行礼,他就更意外了,连忙上前回礼,挤出一丝笑容很假的奉承道:“鲁肃见过将军大人,鲁肃乡野村夫,能得将军挂念,荣幸之至。”

曹冲见他这么虚伪,不由得仰天大笑,他一把拉住鲁肃的手腕,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拖着就往堂上跑,直到席前将鲁肃摁在榻上,这才笑眯眯的看着鲁肃:“子敬,我听闻子敬初到江东,就献计孙仲谋于榻上,要横绝长江,三分天下,可有此事否?”

此言一出,所以人都呆住了,黄忠、魏延等人还好一点,反正曹冲说过的惊人的话太多了,他们有些见怪不怪。而周瑜和鲁肃却惊骇莫名,要知道鲁肃和孙权说这些话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人在场,连周瑜都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地,刚曹冲又从何得知,总不会是孙权告诉他地吧。

他们面惊惧之色,互相看了一眼,鲁肃连忙躬身施了一礼:“将军,鲁肃狂悖,不识天下大势,如今这三分之策,已经成了笑话,还望将军莫要再提,羞杀鲁肃了。”

“哈哈哈……”曹冲很欣慰,说起来也是,自己到了三国,这形势早就变了,如今荆益都被自己收入囊中,刘备孙权窝在东南一隅等死,哪里还有什么三分天下的影子,想来这鲁肃已经觉得当初地三分之策有些荒唐了,也不知道信心有没有受到打击。

“子敬,莫要如此说,此一时彼一时,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毕竟只有妖人。”他向鲁肃凑了凑,微笑着说道:“子敬既然来了,不知道又有何教我的?”

鲁肃淡淡的笑着,看着面前笑得有些高深莫测的曹冲,脑子急速的转了起来。他离开江东之后,把家属送回东城,自己却只是在东城转了一圈就回到了周瑜的身边,他并不是想入周瑜的幕中,而是想找机会看看现在坐镇江南的曹冲。今天一见,觉得有些失望,觉得这位少年天才并无王者气度,只是个面容和善的少年,心中已经有些退意。没想到曹冲一见面先是叫破了他的榻上对策,又跟着他向请计,倒让他一时有些搞不清这个少年的深浅了。

他看了看周瑜,周瑜正在品茶,透过漂缈的茶气,周瑜的眼神一闪,轻轻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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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二十三节 试探

“将军麾下,兵精将勇,粮草充足,以中原为基,以荆益为锋,攻取东南一隅,正是以泰山压卵之势,一鼓而下,何须用计。”鲁肃微微的笑着,眼睛盯着曹冲的表情,眨也不眨。

曹冲耸了耸眉,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直视着鲁肃,却不说话,也不说他说得好,也不说他说得不好,只是那么看着他。

鲁肃被他看得有些起毛,眼神闪了一下,避了开去,又接着说道:“将军所虑,不过是孙刘困兽犹斗,伤亡必大,加以秋收将近,此时战事一起,必然要调用大量民夫,干扰农时罢了。”

曹冲点了点头,还是没有吭声,继续一副请继续的样子。

鲁肃心里有些搞不清曹冲在想什么,他本想随便说两句,看曹冲如何回答,然后再判断他的真实想法的,没想到曹冲只是听,却不表任何意见,让人有些摸不底。他又看了一眼周瑜,却现周瑜正侧着身子轻声的和庞统说笑,仿佛感受到了鲁肃的目光,周瑜的眼光瞟了过来,却是带着一丝谑笑,好象很理解鲁肃现在摸不着头绪的心情,并且很同情,很享受。

鲁肃心中暗恼,他知道周瑜在想什么,却无计可施,只得借着喝茶的时候整理了一下思路,又接着说道:“将军如果是担心这些,倒也无妨,左将军前段时间以购粮度日,积存并不多,此时也无力作战,必然要等着秋收。交州秋收抢在荆州前面十天半月,我估计他会利用这个时间差,抢收完了交州的粮食,再来争荆州,纵使无所获,也可以打断将军的布置。”

曹冲“哦”了一声,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交州的秋收居然要提前一些,如果真是如此,鲁肃所说的情况倒真有可能出现,他虽然不会乱了阵脚,但开始要受点影响,却完全有可能的。不过。就算刘备能占点便宜,他又能如何?

“不过,这也只是一点小伎俩罢了,改变不了大局。”鲁肃见曹冲的脸色只是露出一点惊讶而已,并无太大的震动,紧跟着又加了一句,接着出了一个主意:“将军也可以从江北运粮,提前动攻势,凭借荆州的实力。先制人,打乱左将军的安排,如此一来不出数月。左将军必然会因缺粮而陷入困境,纵使精兵,也无能为事。”

“那江东怎么办?”曹冲沉吟了片刻,又问道。

“左将军一灭,江东便独木难支,届时将军欲攻则攻,欲抚则抚,一切如意。”

曹冲眨了眨眼睛,直起了前倾地身子。坐回自己的脚后跟上,抬起手抹了抹梢,想了一会说道:“我攻取交州之时,孙会稽会如何处理?”

“因交州之事。左将军与孙会稽已经翻了脸。将军若攻交州。孙会稽理当从旁襄助。”鲁肃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道。

曹冲看了他一眼。也笑了。对鲁肃拱了拱手:“子敬所言。甚有裨益。多谢多谢。”

鲁肃连忙回礼。

曹冲随即转向周瑜。询问了一下招抚地进度。周瑜说刘备一直在拖延。根本没有请降地诚意。现在他觉得再招抚下去。也没有意义。不如用兵攻取更为直接。曹冲同意。但是他说要做好两手准备。在打之前。还是不能放弃招抚地计划。人还是要派地。兵也是要准备地。周瑜是无可无不可。你说要招抚。我就去招抚。你说要打。我就在旁边看着。当下点头称是。

曹冲随即又询问张任泉陵那边地准备情况。张任心情很好。这段时间倚仗着诸葛亮在零陵郡地屯田。他过足了以强欺弱地瘾。多次打败了急吼吼想来抢粮地刘备。虽然没有什么大胜。但也没吃过亏。能打败天下闻名地刘备。也算是个很快意地事情。一听曹冲问他。他连忙介绍了零陵地防务。

“将军。泉陵有多处屯田。去年收获甚多。足供大军一年之资。如将军欲攻取交州。张任愿为先锋。”老张任有些急吼吼地。生怕曹冲将攻取交州地重任交给邓艾或黄忠。自己又落个辅攻。那样子可就建不了大功了。所以要在曹冲决定之前。先行请战。纵使曹冲最后不让他打先锋。他至少也要表现一下求战地**。表表忠心。

“老将军莫急,要打交州,少不得要劳动老将军地。”曹冲笑着安慰道:“三位远来辛苦,我略备薄酒,为三位洗尘,然后再谈公务,如何?”

张任等人一听,连忙谢过。

蔡瑁最近了不少财,又听说女儿说孙尚香已经怀了孕,荀文倩最近有些失宠,他立刻打上了主意,决心要抱上曹冲这条粗腿,在曹冲过江的时候,他把随身带的几十瓮好酒一股脑的搬了出来送给曹冲。曹冲假假的推辞了一下也没推辞掉,只得收下了,现在用这酒来招待周瑜等人,正是恰到好处。蔡家的酒名不虚传,虽然襄阳的酒业现在很有名,但是这种好酒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你有钱也没地方买去。这一次有不要钱的美酒喝,这些人自然放开了量,心情倍儿爽,都大叫痛快,畅饮不已,长沙太守廖立也喝得满脸通红,就算是庞统、张松这样跟在后面已经喝惯了蔡家的美酒地,依然挡不住酒香,小丑脸喝得跟猪肝似的。十几瓮酒,一次就被他们喝掉了一半,喝完的时候,能站着的只剩下还有些拘谨的三个客人了,作陪客的已经全倒了。

曹冲喝得半醉,意识却还是清明,他派人送走了周瑜三人,自己强撑着回到内房。大双小双正相对而坐,托着腮看着灯火出神,听得曹冲的脚步声,连忙站了起来。曹冲摇晃着看着这一对姊妹花,嘻笑着伸出手去搭在她们肩上,舌头有些打结的:“一样的,我都……认不出……来了,哪个……是大双?哪个是……小双?”

“公子真是喝多了呢,蔡姊姊家地酒再好喝。也不能喝成这样啊。”大双心疼的撅着嘴,扶着曹冲在榻上躺下,小双手脚麻利的端过铜盆来,用热手巾给他擦脸滚烫的毛巾让曹冲舒服得几乎叫出来声来,随即大双端来了醒酒汤让曹冲喝了下去。

曹冲半倚在榻上,看着忙碌的大双小双。忽然生起一种很荒谬的感觉。自己这儿处心积虑地要把刘备干掉,可是却心安理得的让刘备的两个女儿服侍自己起居,不久地将来,还要让她们给自己生儿子,这种事情都有可能生,换了以前,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大双……”曹冲叫了一声。

“公子,”大双放下手里地活,拿着一把蒲扇歪坐在曹冲身边。伸出手拨去曹冲额头的一绺头,看着他通红地脸笑着问道:“有什么事?好些了没有?”

曹冲看着她微红的脸,伸手将她丰腴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嘴动了两下,却没有说出什么来,他实在有些问不出口。

“公子是想问我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正在收拾床铺的小双半俯着身子,抬起头来看着曹冲,领口张开着,一抹如玉的白色一闪而没。

“啊……嗯……”曹冲咽了口口水,随口应道。娘的,没注意到这两个当年的小丫头也育成两朵娇艳欲滴的花了,艳福不浅啊。五年了。她们到自己身边已经五年了,这时间也真是他妈地快啊。

“将军有想过夏侯夫人吗?”小双忽然现曹冲的眼神方向明显有问题,顺着他的眼光一看,才知道自己有姿势实在不雅,连忙转过身避开曹冲狼一般地眼光。

曹冲有些尴尬,连忙掩饰道:“你说夏侯夫人啊,我想她干什么?”

小双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些幽怨:“夏侯夫人象我们这么大就被张将军掳去了,现在才二十多数。张将军一战身亡,她会是什么感觉?”

曹冲默然,夏侯夫人的情况他当然知道,他上次去代郡的时候,还在涿郡停了一下,专门去看她,本想劝她回中原,找个合适的人家再嫁了的,可是磨破了嘴皮子。她也不愿意。就要一个人留在涿郡,曹冲都搞不明白。一个被抢去的女人干嘛这么做,这年头也兴守节吗?

“我们比起夏侯夫人,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大双也脸色不佳的说了一句,手中地蒲扇扇得有气无力:“比起先前那几个被父亲扔了,连生死都不知道的姊姊和兄长,我们至少还能活着。”

曹冲的脑子渐渐的清醒过来,他坐起了身子,一手拉过一个,很严肃的说道:“大双,小双,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虽然朝庭还要招抚,但是这大半年的情况你们想必也知道,招抚成功的可能性极小,你们父亲……我只是想提前告诉你们一声,还是五年前说的那句话,如果你们不能面对一个杀父仇人,我……绝不勉强你们。”

大双一听,立刻有些急了,这五年多来,曹冲一直没有碰她们,门面地理由是说她们还小,但现在蔡玑只不过比她们大一岁,都已经梅开无数度了,她们却还是处子之身。大双一直以自己还未被他收入房中,时候未到来宽慰自己,没想到曹冲却一直保有这份心思,生怕她们还会离开。虽然说曹冲这是为她们着眼,可着实让她伤了心,几乎要哭出声来。小双虽然内敛些,但心思与大双差不多,一听曹冲这话也竖起了细长的眉毛,曹冲连忙又加上一句:“不过我是舍不得的,你们走了,我会很伤心的。”

“呸!”大双羞红了脸,咄了他一口,低下头垂泪不语,小双竖起的眉毛慢慢放平了,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曹冲,摇了摇头道:“我请公子带我们来,就是想尽一份我们的孝心,他能不能降,我们决定不了,公子也尽力了,至于结果如何,那是天意所定,非我们所敢企盼。”

曹冲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握着她们两个的手,过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我就趁着还有时间,派人到你父亲那儿去一趟,请他派人来长沙一趟,我正式迎你们入门。”

“公子……”姊妹花又惊又喜,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羞得满面通红。大双喜极而泣,扔了手里的蒲扇扑入曹冲怀中,泣不成声,小双却是怔了片刻,款款一拜:“多谢公子。”

驿馆内,周瑜和鲁肃面对面地坐着,一方红漆棋枰上,黑白两色地棋子正在进行着厮杀,胜负在即。两杯清茶,散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啪!”周瑜投下一粒雪白地棋子,得意的笑了。他将手中剩余的棋子扔进棋盒中,拍了拍手,一手拈起旁边地茶杯,一面看了看眉头紧的鲁肃:“子敬,你又输了。”

鲁肃一点心情也没有,怏怏不乐的将手中的棋子撒进棋盒里,黑得亮的棋子出哗哗的声间,一声声象是敲在鲁肃地心头。他盯着棋盘看了半天,觉得有些心烦意燥。有一种要将眼前这些白得晃眼、黑得刺目的棋子全部扫落在地的冲动。

但是他忍住了,他不能在周瑜面前如此失态,虽然,周瑜是他最亲密的好友。

“子敬,你还要想曹将军的事?”周瑜心情很不错,悠闲自得的问道。

“他……”鲁肃叹了口气,伸出手捡起棋盘上的黑棋子,一粒粒的放入左手掌中。“公瑾,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是不是……”鲁肃觉得白天的曹冲表现出来地态度让他很失望,对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等候没了信心,可是又不想说出口,一说出口,事情似乎就没了有转机,那他怎么办?江东是回不去了,难道真要终老家中?

他有些愤愤不平,当初他在家闲居,观望天下。刘晔来信约他北上归附曹操。他已经答应了,可是听了周瑜的劝。他来到江东。孙权当时刚刚接掌江东,内事问张昭,外事问周瑜,对他这个由周瑜引荐地人也很尊敬,他进献了三分之策后,孙权虽然没有立刻重用他,但却他很看重。张昭嫌他狂放粗疏,多次在孙权面前非议他,孙权不以为然,反而送了围帐给他的母亲,又赏了他很多东西,补偿了他迁居江东的损失。曹操下荆州,他更是因为力主抗曹而得到孙权的亲迎大礼,名重一时,似乎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可没想到了随后的形势急转直下,他虽然做了都督,却失去了孙权的信任,几年之间,就不得不黯然离开江东。

成也周瑜,败也周瑜。

鲁肃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含笑不语的周瑜,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要是当初听刘晔的,现在他应该比现在这样子好吧。

“子敬,”周瑜似乎感觉到了鲁肃的心情,他放下茶杯,双手撑着膝盖,向前倾着身子,很诚恳地说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个曹将军不喜玄虚,让你直言以对,你偏偏要搞点玄虚,用这种拙劣的计策试他一试,现在如何?你当初见孙会稽,一见面就提出三分之策,何其爽快,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多事?”

“我不试试他,如何知道他会如何待我。”鲁肃白了他一眼,对他提起孙权和三分之策有些不爽,“当初孙会稽对你我如何看重,现在又如何?我看就是因为没有好好的试他一下的原因。”

周瑜看了他半天,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鲁肃有些恼怒,瞪起眼睛刚要说话,周瑜抬起手拦住了他,低头想了想说道:“子敬,你知道孔明现在在干什么?”

“在隆中种田。”鲁肃没好气的说道。“嗯,你知道吧?孔明被擒,曹镇南亲自上门去请他,结果孔明为了摆谱,让他吃了闭门羹,结果他一怒之下,不再征辟他了,放着这么一个大才回隆中种地去。你……比孔明如何?”

“伯仲之间吧。”鲁肃有些讶然,他知道诸葛亮没有接受曹冲的征辟,但一直以为是诸葛亮忠于刘备,不愿意为曹冲服务,却没想到原来是这个原因。如此一想,他对曹冲更没有信心了。

“这个曹镇南很怪,他似乎很看重人才,又似乎不看重人才。我那同窗蒋子翼,学的是纵横之术,当初投到他的门下的时候。曾想向他请一婢女,就是现在那个刘备地女儿大双,被他一口拒绝。但子翼在他的手下,却风生水起,多次担负谈判的重任,与孙会稽会谈。说降刘璋,都有子翼的功劳。那个张永年,一开始在丞相面前受了委屈,也是他亲自找上门去,相谈甚欢,如今更是他府中第一心腹。庞士元初见,就提出要三百亩地,同样被他一口拒绝,当然了。现在士元是他的席谋士,不亚于荀公达在丞相府地位置。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可想过什么没有?”

他看着若有所思的鲁肃,微微一笑,坐回自己的脚后跟上,舒服地喝了一口有些凉地茶。

“你是地意思是说,我多此一举?”

“正是。以我看,此人虽然年少,却自有一股豪气,他不喜欢那些故弄玄虚地人,却能以真心待人。这一点,比起丞相大人还要更进一步。更重要的是……”周瑜停了一下:“他虽然平时不显山不显水,好象很多妙计都出自手下,但他却无防人之心,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心,这种信心强大到他根本不怕手下会背叛他。我……也搞不清他的这个信心从何而来,不过自从他在襄阳演说了那个什么九大……九大行星的天象之后,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那个胡说八道的天象?”鲁肃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你从这里明白了什么?”

“嘿嘿嘿……”周瑜看着鲁肃不屑一顾的样子笑了:“胡说八道?你知道虞仲翔和他辩了一天之后地结果吗?”

“我关心那个事干嘛。”鲁肃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兴趣。

周瑜微微一笑,他知道鲁肃读书不多,对易经更是不通,而且他也看不上那些谈玄说虚的名士,甚至有些势同水火。他也不再逗弄鲁肃,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他跟虞仲翔说了什么,可是我知道虞仲翔后来跟益州的周仲直、张南和一样,迷上了观星象,整天用一个大筒子看星星。对了。那个大筒子。好象就是曹镇南特地给他们做地千里眼,当初曹镇南就是凭这个千里眼。在江陵就现了乌林火起,结果抢在刘备的前面两天占据了虎跳峡的要地……将一场我们意料中没有悬念的大胜变成了惨败。”

“千里眼?”鲁肃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对曹冲何以能抢在刘备前面堵住虎跳峡的事情一直大惑不解,今天听周瑜这么一说,他才恍然大悟,不对对千里眼这种太离谱的东西,他还是半信半疑。

“对,千里眼,不过这些在曹镇南来说,似乎只是举手之劳。从没听说过他学易,他却能说出易学大家如虞仲翔说不出的天学,从没听说过他为工,他却能做出千里眼这等神奇之物,没听说他去过益州,他却能现张永年这样人所耻言的人才,你觉得这正常吗?”周瑜呵呵一笑,他抬起手比划了一下,指了指头顶:“我总觉得他有我们不了解的秘密,他似乎站在别外一个高度,俯视这天下,而不象你我,再有智谋,也不过是这芸芸众人中地一个,仅仅是聪明一点而已,眼界始终不能跳出所见到的这些范围。”

“是吗?”鲁肃半是打趣,半是轻蔑的说道:“那还不是照样被曹子桓搞得灰头土脸的。”

周瑜对鲁肃的不屑并不在乎,他只是一边想一边说:“子敬,我到许县之后,见过了太多的人,也见到了许县平和下面的暗流,我不知道大汉还能走多远,但我相信,能走得最远的,不是那个优柔寡断的天子,也不是那个心狠手辣地曹子桓,而这个看起来浑浑噩噩的曹仓舒。”

“何以见得?”鲁肃不笑了,脸上的轻蔑也收住了,他严肃的看着周瑜:“你从何得知?”

“从他的气度,从他那份说不清的自信。”周瑜一字一句的说道:“只有自信心强到如此地步的人,才能用好你我这样的人,才不会象天子那样患得患失,既想用人,又要防人。”

“怪不得你变了态度。”鲁肃呵呵一笑,打趣道:“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要摆谱了。”

“马幼常还杀了他地爱将朴新守呢,现在不是照样做他地军谋掾?”周瑜轻描淡写的笑道:“子敬,你还是不要替我担心了,还是想想你怎么再次进计吧。我再不行,只要不和他做对,这个卫尉还是做得长地,虽然不能和从祖的三公相比,做个九卿,也算是对得起我周家列祖列宗了。”

“这个人,有意思。”周瑜淡淡的笑着,举起了茶杯。

第七卷 东南倾 第二十四节 断粮

周瑜说完了,舍下出神的鲁肃去睡了。鲁肃独自坐在那里,想了好久。他虽然对周瑜的话还有些疑惑,但他对周瑜的眼光还是有信心的。只是他在曹冲面前玩了一把虚的,如何再找个机会去进计,这确实是个问题。

他这一夜没睡好,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有些肿了,看得周瑜乐了好一会。没等周瑜打趣他,有人来报,镇南将军有请。

鲁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再多说,匆匆的洗漱完毕,跟着周瑜一起来到曹冲的住处。曹冲正由大双小双陪着吃早餐,没想到周瑜和鲁肃来得这么快,不免有些意外,连忙招呼道:“二位可曾用餐,如果未用,不妨一起来吃一点。”

两人既然有心,当下也不谦虚,一起入了座,大双布下餐具,小双帮他们盛好稀粥,送到他们的面前。周瑜和鲁肃知道,这两人虽然还是侍女,但迟早是个妾,而且是个颇受宠的妾,当下不敢怠慢,连忙离席致谢,搞得大双小双颇有些不好意思。

“莫要客气。”曹冲招呼了一下,三人端起确定三两下搞定。吃完之后,大双小双安排人撤下,又奉上茶来,曹冲这才对鲁肃笑道:“昨日有些匆忙,今日请二位来,是有事请教。”

“不敢。”周瑜和鲁肃连忙回礼,鲁肃心里更是一松,暗自长出一口气。

“昨天子敬所言甚是,只是我军实力还没有那么强悍,想要一鼓而下交州,还要提防着江东,实在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再交州在士威彦兄弟手下安定已久,如果再起战火,对民生伤害颇大。何况……”曹冲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在帐后偷听的大双小双,赧然一笑:“二位也知道,左将军还是我的准岳父,一旦打起来。刀兵无眼,如果有所损伤,我……”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呵呵的干笑了两声,周瑜和鲁肃倒是立刻明白了,曹冲这是要卖个面子给这对姊妹花了。他们倒不相信曹冲会为了这对姊妹花而放过刘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卡断了向交州的地下粮道。在他们看来,曹冲应该还是想等秋收以后再打,这样既不误农时,又可以逼得刘备山穷水尽,当然刘备如果能投降,那就是最好了。

虽然这个希望看起来很渺茫,但他只要做了,不管结果如何。姊妹花都不会再埋怨他了。

看起来很优柔寡断,但却是一举两得。

鲁肃暗暗点了头,他看了一眼周瑜。周瑜沉吟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曹冲还有些害羞的脸说道:“将军所言甚是,不管从公从私,如果能避免一战,总是好的。只是我已经多次去招抚,左将军都没有答应,如果我再次前去的话,只怕朝庭脸面无法保存。依我看,还是另一种方式比较好。”

曹冲愣了一下。却也是正中下怀。他打地主意就是以纳妾为借口。让人去通知刘备来参加婚礼。当然了。老刘自己不可能来。但总要派一两个人来吧。如果不派人来也没关系。反正把时间拖到秋收以后就行。自己也算是尽到力了。大双小双以后也不会有什么觉得遗憾地地方。

“周大人所言也有道理。不知以什么方式比较合适?”曹冲一脸地诚恳。然后又转向鲁肃。露出谦和地笑容:“子敬。昨天人多。未能深谈。今天子敬不妨直言。”

周瑜地话就是给鲁肃铺垫。鲁肃都等半天了。这时见曹冲向他请教。哪里还敢再玩深沉。连忙弯了弯身子笑道:“将军所虑正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将军以仁义为先。自是正理。”

曹冲笑了笑。又说道:“周大人有皇命在身。不便为此私事。我知道子敬与左将军私交甚厚。想请子敬前往交州一趟。不知子敬意下如何?”

鲁肃大喜。连忙应道:“敢不从命。”

曹冲很满意。他昨天对鲁肃不太热情。后来想到大双小双地事情。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鲁肃去比较合适。而且鲁肃虽然和他地前世印象不符。但却是更符合他地期望。如此一个气势惊人地名人。应该不是个无用地。更何况他演义里面也是接替周瑜做了大都督地。要不是他这只人形大蝴蝶。他应该还在江东做大都督呢。也正因为如此。他今天一大早就将鲁肃请来了。借机向他抛出橄榄枝。他本来还担心鲁肃和诸葛亮一样摆谱。已经准备好了些说词。哪知道鲁肃这么上路子。连带着周瑜都客气了不少。倒是让他有些喜出望外。

曹冲决定趁势打铁,彻底将他拉入自己的帐下,他想了想说道:“我听说子敬在江东时曾任赞军校尉,不知后来可有变更?”

鲁肃有些尴尬:“公瑾去许县之后,肃曾任奋武校尉,领大都督。”

曹冲有些意外,他知道赞军校尉是临时职衔,赤壁之战之后就取消了,本以为鲁肃任大都督,哪知道不过是个奋武校尉领大都督,这倒让他有些意外。他想了想说道:“以子敬之能,任一奋武校尉,实在有些屈才了。这样吧,暂时委屈子敬为府中从事中郎,代我前往交州一趟,事成之后,另有重任。”

鲁肃惊讶的和周瑜对望了一眼,从事中郎虽然只是个六百石的小官,比起当初的奋武校尉还不如,但他是将军府地要员,拥有很大的实际权力,非亲信不能任,以后升迁的机会也多。他本来只想着能入将军府,与曹冲有接触地机会,好借机了解一下这个人可不可以辅佐,并没有指望一下子就有好的职位,没想到一下子就能拿到这个官俸虽然不高,位置却很重要的职位,当然是喜出望外。不过他为了保持一点风度,还是很克制的行了个礼:“多谢将

“哈哈哈……”曹冲很满意:“那就有劳子敬,我已经命人准备礼物,不日即可起程。”

刘备还在桂阳,他接到了曹冲已经从邺城返回荆州已经到达长沙的消息,知道安静的生活又快结束了。眼看着战火就要重起。他心急如焚。自从曹冲回来之后,那些私自卖粮给他的荆州商人就消失了踪影,一个也看不到了。他前期储备的粮食实在有限,如果不生战事,他还能支撑到秋收,一旦打起来。消耗巨增,他很快就要饿肚皮了。

饿着肚皮,怎么打仗?

所以刘备很着急,一面派人到海南郡去找步骘借粮,一面派人到山里去搜刮,自己则经常站在城楼上,看着外面还带着青色的稻田,恨不得田野地稻子立刻就能收割,好解决他地肚皮问题。他这时候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答应周瑜了,先送质就先送质呗,弄点粮食来吃吧。反正他又没有说一定要送亲生的,旁边这个养子也算是质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不经意的瞟了一眼身边的刘封。这两年刘封又长高了,已经过刘备的个头,唇角长出了一层细细的绒毛,给他那张看起来还有些稚地脸增添了一些威武之感。

刘封正按着腰间的长刀,极目远眺,在官道地尽头,他看到了几个黑点。转过头来正要说话,却见刘备正在打量着他,而且眼神很怪异,不免有些奇怪,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甲,没有现什么问题,只得又抬起头来看着刘备。

刘备在一霎那之间已经恢复了平静:“封儿,你想说什么?”

“哦,父亲请看。”刘封指着远处。“那里好象有一队人马。”

“人马?”刘备吃了一惊,眯起眼睛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心里一阵紧张,连忙抓住刘封:“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到,有多少人?”

“父亲不必惊慌,看样子最多几十个人,不会有危险的。”刘封不以为然的笑道。

“哦。那就好。”刘备松了一口气。

“父亲。会不会是那个周大人又来了?”刘封没注意到刘备的心情不佳,好奇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刘备有气无力的说道:“来就来呗。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对了,封儿,孙公回来没有?”

刘封摇了摇头,孙乾奉刘备之命,到南海郡找步骘借粮去了,走了大半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看样子是不顺利。刘备心急,几乎每天都要问一次,问得刘封都烦了,让人守在城门口,一见到孙乾就带他来见。

“唉……”刘备沮丧地叹了口气,有些烦燥拍打着城垛。

“父亲还在担心粮食的事吗?”刘封有些胆怯地问了一句。

刘备没有回答他,只是点了点头,一提到粮食地事情他就烦,向孙权借粮借了几次了,孙权也只是在推辞,每次都要先跟他谈谈这苍梧、郁林两郡的归属问题。一提到这个刘备就光火,老子都混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落井下石,还了你两郡,老子就在桂阳呆着?真是个不知好歹地竖子,还是姻亲呢,把老子逼急了,带着这两万多饿急了兵抢了你的南海郡和合浦郡,再让云长拿下你的交郡,我看你能有什么办法。

刘封见刘备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差,只得轻声安慰道:“父亲莫忧,将军们已经去搜集粮食了,秋收在即,我们只要熬过这个把月,就可以松口气了。”

刘备惨然一笑,心道你说得轻巧,熬过个把月,打起仗来勒紧裤腰带吗?不过想想粗枝大叶的刘封能想到安慰自己,也算是不容易,有长进了,他倒也不想太过打击他。他指了指前面隐约的黑点说道:“如果这是周大人来了,也许能解决一点问题,至少我们可以要求他们重开交易。”他想想那卖粮给他地商人,不禁气得牙疼:“这帮天杀的商人,也太黑了,每石粮食要我一千钱,整整是襄阳市价的十倍,哼,等我哪天拿下荆州,一定把这几家给抄了,杀他个鸡犬不留。”

襄阳来的商人知道刘备缺粮,生生的借口说长途运输运费太贵。把粮价提到了一千钱,刘备明知被人宰了,却无法可想,本想着将他们诱来,让人扮成劫匪一次性给劫了,做次不要钱的买卖。哪知道这些商人精得跟鬼似的,把大批的粮食都屯在长沙,每次只送几百石来,你一杀他,下次就没有了。几百石粮食对于两万多大军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搞得刘备没敢下手,生怕断了这条粮路,那可就真不用活了。

当然刘备还不知道。襄阳的粮价其实根本没有一百钱,这几年襄阳收成都不错,粮价早就降到了五六十钱。要不是曹冲生怕粮价降得太利害影响那些大族地积极性,用官价买了上千石的粮食交到了丞相府,也许粮价会更低一点,也就是三四十钱左右。

官道上的人越来越近了,终于来到了城下。一个骑士纵马来到城下,朝着城上大呼:“镇南将军府从事中郎,东城鲁肃,请见左将军。”

刘备疑惑的瞪起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同样一脸茫然的刘封。鲁肃什么时候也入了镇南将军府了?还代表着镇南将军府到这里来,他想来干什么,如果是朝庭招抚,为什么不是周瑜来,他是来下战书地吗?

刘备还在犹豫,鲁肃却从车里钻了出来,站在车上大声叫道:“左将军,莫非看到故人不愿相见么?”刘备定睛一看,还真是鲁肃。连忙让人下城开门,将鲁肃迎了进来。一见面,刘备就拉着鲁肃的手笑道:“子敬,几个月不见,你怎么……”

鲁肃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道:“怎么左将军打算就在此待客吗?”

刘备一愣,立刻回过神来,他抚掌大笑,拉着鲁肃就往里走:“子敬。我见你是欢喜得紧了。一时忘了礼节,莫怪莫怪。来来来。随我进城一叙。不过我这里可比不得镇南将军府,没什么好酒,还请子敬莫怪啊。”

鲁肃见他说得牙酸,知道他心里有些不喜,不过是碍于面子和不知道他的来意,这才故作大方,不禁笑了笑,抚着胡子说道:“左将军,你莫要小气。这城里虽然没有什么好酒,却有人托我给你带了好酒来,就看你舍不舍得拿出来待我了。”

“给我带酒?”刘备一边走,一边回过头看着鲁肃:“是什么人这么好心?”

“当然是左将军地女儿,还有你那如日中天地女婿,镇南将军大人了。”

“曹仓舒?”刘备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子看着鲁肃,又看了一眼随后的车队:“这是他送给我地?”

“当然。”鲁肃笑嘻嘻的说道:“贵婿听说左将军与孙会稽一样向朝庭请降,以后即将成了一家,从此不用再动刀兵,心中甚是欢喜,为表诚意,准备即日正式迎取令爱,这不,让我带着礼物,来请左将军去喝酒呢。”

旁边的士卒一听,一个个喜上眉梢,一直听说朝庭在招抚,但左将军一直没有应允,很多人都搞不清刘备究竟在想什么,以为是朝庭给地官职太小。现在一听说镇南将军为了表示招抚的诚意,要正式迎取小姐,那这么一来,咱左将军就是镇南将军的岳父大人了,那左将军要个什么官还不是一句话地事情吗?

不光是士卒们脸上露出了喜色,就连刘封都咧开了嘴笑了起来。

刘备心中一沉,有些不悦的看了一眼鲁肃,心道你这是乱我军心啊,当着这么多人说这事,那以后要是再打起来,他们还能给我卖命吗。

“子敬,外面人多口杂,我们还是进府再叙吧。”刘备强笑了笑,将鲁肃推回车中,翻身上马,让人急急的进了府,随后让刘封派人将府第给围了起来。

进了府一坐定,刘备就不快的问鲁肃道:“子敬,你这是何意,这么重要的事,如何能当着那么多的面说。”

鲁肃一点也不紧张,他微微的仰起下巴,带着一丝不以为然。“左将军,我们也是多年的相知了,废话也就不多说了。孙会稽向朝庭请降,你也是知道的,朝庭征辟扬州、交州二州地人士为官,你也是知道的,我正是应了征辟。才做了镇南将军府的从事中郎,如今奉将军之命,来为左将军说合。镇南将军的诚意我也送到了,左将军不妨说句实话,你还想不想打,还能不能打?”

刘备很恼火。这个鲁肃,怎么一见面就这么咄咄逼人。他也冷下了脸,向后让了让身子,不屑地说道:“我手上还有三个郡,还有两万多精兵,你说我能不能打?”

鲁肃摇了摇头:“将军有粮吗?”

“不多,只够再支持两个月而已。”刘备壮着胆子夸大了一倍,没敢说得太多,接着又说道:“我已经向孙会稽求援。不日即有粮运到,秋收在即,想来再打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

鲁肃看着硬撑的刘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很猖狂,笑得很放肆,一点也不顾及刘备的面子,直笑得他自己满脸通红,刘备一脸煞气,这才渐渐的收住了笑声,指着刘备说道:“左将军,多年知交。何必如何自欺欺人?交州地情况,我还是略知一二地,孙会稽的脾气,我也是了解的,他会借粮给你?难道左将军愿意依附于江东不成?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就算白来了。”

刘备面若寒霜,一言不。

“好了,就算你能撑个一年半载吧。”鲁肃挥了挥手,轻松的说道:“我也不妨透个底给左将军。孔明在零陵和武陵开的屯田,去年的收成不错,今年的收成也不会差,再加上长沙郡廖公渊的屯田,支持镇南将军打两三年仗不成问题。左将军,你能撑两三年吗?你这两万兵,能挡得住镇南将军手下地人马吗?我想这附近有多少人马等着开战,左将军应该比我清楚吧?”

“我自然清楚。”刘备站起身来,走到地图面前。指了指桂阳周围。“邓艾手下有荆山军两千人,益州军两千人。再加上刘磐地残军数百人,总数不到五千,被云长挡在始安寸步难前。张任四千人,驻守在泉陵,面对着子龙的大军,同样是只能防守,不敢进攻,他们能奈我何?临湘城虽然还有黄忠三千人,魏延两千人,乐两千人,但他们要防备着孙会稽,寸步不敢离开,张、文聘总共一万人不到,他们要守着江夏,根本不敢离开半步,否则长江防线不保,我那女婿就会有来无回,现在他能调动地,不过是乐进地四千人,还有他的亲军两千人,加起来还是没我的人多,至于他那两千亲卫铁骑,哼哼,这里可不是中原,来了只怕帮不上忙,倒是能给我送些马匹。”

他回过头看着鲁肃:“子敬,你觉得我会怕他吗?要不是粮食短缺,我早就打过去了,我已经和孙会稽商量过了,他借粮给我,我夺回三郡,就将苍梧、郁林还给他。最多两个月,我就要挥师北上。”刘备声音很大,听起来很在气势,似乎手里真的有人有粮,很快就能收复三郡似的。

“哈哈哈……”鲁肃站起身来,抚掌大乐,他晃晃悠悠走到刘备面前,盯着刘备看了半天,直看得刘备心虚了,他才摇着头,语带戏谑的对刘备说道:“孙会稽听说孙夫人有了身孕,即将临盆,命人送了一份大礼到襄阳,你猜猜是什么?”

“孙夫人要临盆了?”刘备大吃一惊,一想到这个夫人原来应该是自己的,他心里更是不得劲。他每次看到自己身边的那个孙夫人,就想起在曹冲身边的那个孙夫人,下意识地对孙尚香的情况比较关心。他知道孙尚香虽然是个妾,但很得曹冲的宠爱——当然了,曹冲貌似对每个人都很宠爱,并无妻妾之分——不比正妻荀家的女儿差,一直跟随在曹冲身边作战,曹冲甚至让她带兵上战场打仗。如今居然抢在正妻前面怀孕了,以曹冲的脾气,焉知孙尚香会不会成为平妻。孙权这个时候去献媚,会不会是想在背后下手,毕竟这段时间赖在交州,把孙权惹得很不开心。

他看着鲁肃的笑脸,寒意顿生。

第七卷 东南倾 第二十五节 劝降

鲁肃看着紧绷着脸一言不的刘备,宛尔一笑,他坐回席上,自顾自的喝起了酒,有滋有味的品着,嘴咂得吧吧响。刘备站在那里,象根木桩似的一动也不动,眼睛紧盯着鲁肃,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一般,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刘备忽然笑了笑,放松了面皮,缓缓的走回席上坐下,自顾自的理了理衣摆,漫不经心的说道:“大礼?难不成孙仲谋把他的儿子送到襄阳去了不成?”

鲁肃呵呵一笑:“这倒没有,小公子才五岁,送到襄阳还得人照顾,孙会稽还没有遇到当年那么困难的时候,无须送质子。不过,他把张公一家送到襄阳去了,左将军,你想必不知道,张公那个侄儿张奋在将军手下可有五年了,现在已经是辎重营的校尉,掌管着大批的军械,那个,那个打成固的军械,就是他做出来的,一战立威,如今可是镇南将军的亲信。不过这些年生怕给张公带来不便,所以一直没有声张。这次孙会稽知道了,顺手推舟做了个人情,把张公一家全送去了。”

“这算什么大礼,不过是将最后一个老臣推开,好大展手脚罢了。”刘备呵呵的笑了,长出一口气,“张公去了襄阳,顾元叹该接任了吧。”

鲁肃面露微笑,看了一脸轻松的刘备半天,忽然问了一句:“左将军,你以为张公去了襄阳,对孙会稽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刘备撇了撇嘴,戏谑的看着鲁肃:“内事问张昭,外事问周瑜,这两人当初给了他莫大有帮助,可是现时也捆住了他的手脚,做什么都要听这两人,这如何过得舒服?我虽然和孙仲谋只见过一面,也知道他心高性傲。不是那唯唯诺诺之人。公瑾还好一些,知道些进退,那张子布可是一副书生脾气,仗着是江东老臣,只知道进言直谏,根本不顾着孙仲谋的面子。有好几次都闹得很僵的。仲谋长大了,他已经而立之年,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哪里还受得了这种气。如今张周二人都到了朝庭,他就可以大展手脚,整顿政务,江东的本地派和淮泗派之争消于无形,自然可以一心向外了。”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他恐怕并没有归附朝庭的意思,不过是趁机掌权而已。你们,嘿嘿。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鲁肃笑着点了点头:“那左将军以为,孙会稽掌握了江东,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刘备心中一动,忽然觉得其中有些问题,他连忙问道:“张公去了襄阳,我那女婿可有什么动作?”

鲁肃一笑,看着刘备点了点头:“也没有太多的动作,不过是征辟了几个人而已。比如6家的6绩6公纪。”

刘备沉思了片刻,脸色渐渐的阴了下来。他知道6家和孙家地恩怨,这个6绩6公纪一直和孙权不太对付,上次刚刚授了郁林太守,因为自己借了郁林,6绩又回家闲居,天天闷在家里做学问,孙权要让他进府做幕僚,却被他拒绝了。听说此人深研易经。曾经说过东南没有王气,天下即将一统的话,明着跟孙权做对,而6家的6逊6伯言,虽然在孙权手下受重用,但并不是很忠心,上次大战就是6逊借口鄱阳湖的水贼闹事,拒不出兵长沙。这个时候曹冲征辟6家的人是什么用意?可以说他是拉拢孙权的反对派,当然也可以说成是替孙权清除掌握扬州地碍障。就看你怎么想了。

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很明显。只要孙权无意与曹冲作对,那孙权在扬州的根基就会越来越稳。难道说。曹冲有意让孙权割据扬州以换取孙权的投诚腾出手来对付朝中的势力,他们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默契?

刘备心里七上八下。他捉摸不透这两方地意思。如果孙权真地和曹冲有了什么默契地话。那做为第三方地他就危险了。没有了孙权从一旁威胁。曹冲很可能把张和黄忠等人调到南线来。自己连兵力上地一点点虚假地优势都没有了。

孙仲谋这是想干什么?他真地想放弃野心。做一个诸侯王了?刘备心中冷笑一声。这竖子目光也太短浅了。曹冲收拾了我。岂能让他安心地做诸侯王?

或许。是鲁肃虚言诳我?

刘备犹豫不决。他有些头疼。这些情报地事以前都是由诸葛亮和马谡负责地。现在马谡做了曹冲地军谋掾。替曹冲出谋划策去了。现在大概正在计划着怎么打自己。诸葛亮嘛。略好一点。听说没有跟着曹冲。回隆中去种地了。唉。这人虽然有点言过其实。做政务却是一把好手地。如果有他在。至少粮食不会这么紧张。自己也不会象现在这样摸不清鲁肃地底细。

“子敬。远来辛苦。还是先住下休息休息吧。晚上我就用我那女婿送来地酒给你接风。免得你说我小器。哈哈哈……”刘备哈哈大笑着。对鲁肃拱了拱手。让人送鲁肃去休息。

鲁肃知道刘备地本事。估计他是拿不定主意。要找谋士来商议。他也不急。顺手推舟地下去休息。刘备随后将赵云、简雍等人找来商议。他本来不想请主簿殷观地。可是想了想。还是将殷观找来了。现在他地手下人里面也就是殷观地谋略出众一些了。

殷观来了之后,坐在一旁一直不吭声,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那个侄儿殷文不仅投降了曹冲,还咬死了张飞,现在已经成了江陵的守将。刘备对他恨得牙痒痒,要不是顾忌到还有一些跟随他的荆州籍人士,指不定他现在还能不能活着呢。刘备已经有好久不找他来议事了,今天刘备突然找他来,实在让他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是祸是福。

刘备很平静的将鲁肃说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看着赵云,赵云耷拉着眼皮,沉默不语。刘备又看了一眼殷观,殷观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好象入定了一般。刘备有些恼火,这一文一武都在装瞌睡,那找你们来议什么事。

“子龙,你说说。这孙仲谋打什么主意?”刘备声音有些不善,强自压抑着心中的不快。

赵云无奈,他扫了一眼众人,又看了看脸上阴得能滴出水来地刘备,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管他们打什么主意,总之对我军不利。本来两家联盟,依仗着南方的地势不利于北军,我们还能有优势,勉强能与曹军一战。现在……孙仲谋和曹镇南眉来眼去的,就算不会合兵攻击我们,也会消极怠战。让我军独力应付曹军,实在……有些困难。”

“那我们应该如何处置?”刘备心情越的糟了。

“眼下的情况,应当先摸清孙仲谋地心思,如果他只是虚以委蛇,我们还有回转余地,如果……”赵云想来想去,如果孙权真的想割据,那么已方好象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除非也象孙权一样向曹冲抛媚眼了。

“孔林。你说说,应该如何处置?”刘备见赵云欲言又止,知道他也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办法,只得把眼光也转向了殷观。殷观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刘备,连忙说道:“观愚鲁,也无甚好计。”

刘备站起身来,背负着手慢慢走到殷观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殷观。冷森森地目光看得殷观低下了头,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只觉得背上压着一块无形地巨石一般,压得他屏住了呼吸,额头冷汗直冒。也不知过了好久,刘备才阴恻恻地笑了笑:“孔林,你是不是生怕我因为玉章的事情怪罪你,所以不敢说话?”

殷观汗如雨下,预料之中的场面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观……不敢。”

“孔林。你起来。”刘备弯下腰扶起殷观,脸上挂着很平和的笑容:“孔林。说心里话,翼德死了,我是真的很伤心。三十年,你知道吗,翼德跟了我足足三十年,我们当初刚刚见面的时候,还都是风华正茂的青年,可如今,你看我,头白了,胡须也全白了,这一生很快就要结束了,却一事无成,连翼德都丧了。你说,我怎么会不伤心?”

刘备地声音里带着些颤音,眼中盈盈有泪,脸色凄惶,让殷观觉得很是不忍心,越觉得惭愧。刘备缓缓的直起了腰,仰起头,不让眼中的泪落下来,只是他颤抖地手却让人觉得他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绝望。

“只是,我也知道,翼德性暴,好鞭打士卒,玉章身为他的手下,只怕也吃了不少苦头,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焉能受此大辱。我知道,一定是翼德不对,我早就提醒过他,提醒过他无数次……”刘备渐渐稳定了情绪,声音也清晰起来,缓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颇有一番让人感动的意味。殷观听了,心里的紧张总算去了些,刚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忽然之间刘备变成了一头狂暴的猛兽,挥手大手猛在拍在案上:“可是他就是不听!如今酿成大祸,又能怨得了何人?”

案几猛地跳了一下,喀嚓一声,齐中而断,案上的文具摔得到处都是。刘备怒目圆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恶狠狠的看着众人:“他死了,我很伤心,我真的很伤心,可是这怪谁?怪玉章吗?不,怪我,要怪我啊,我早就知道他性格如此,本不应该让他驻守武陵,否则怎么会酿成大祸,以至于一败涂地,无法收拾。我,是我,是我对不起翼德,对不起玉章,对不起诸位啊。”

刘备越说越觉得伤心,多日来的憋屈忽然之间全部释放了出来,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由自主跪坐在地上,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众人面面相觑。

殷观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一眼同样吃惊的赵云,又看了一眼痛不欲生的刘备,膝行几步来到刘备面前,拜倒在地连连顿,抽泣着说道:“主公,玉章有罪,观万死不辞其咎。主公如此。叫观如何自处?主公请节哀,如今之事,尚未到不可收拾之时,我等必肝脑涂地,为主公效劳。”

赵云见刘备伤心成这样,也觉得心中酸楚。跟着走上前去,与殷观一起扶起刘备,颤声说道:“主公,孔林说得对,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还有机会的。”

简雍等人随即也一起上前相劝,刘备哭了好一阵,这才慢慢收住了哭声,他接过简雍递过来的毛巾擦尽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多日苦闷,一时失态了。”

殷观伏地泣道:“是观等无能,不能为主公分忧。死罪死罪。”

“孔林,休要如此说。”刘备扶起殷观,“眼下之计,还是先想想如何处置才是。”

“主公,观有一计。”殷观坐定,心结解了,智商似乎也立刻回来了。

“快讲。”刘备立刻说道。

“主公,孙仲谋如此做法,无非是想以曹镇南之军势。逼主公就范,然后再向曹镇南索取更大的好处。曹镇南天资过人,岂会看不透其中的要诀,不过是因为主公心向汉室,不能接受曹家欺压天子,决心玉石俱焚,誓不屈服,这才无法商谈罢了。”

殷观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换口气。顺便看了看刘备的脸色,见刘备听得很认真没有什么不快的意思,殷观这才接着往下说道:“孙仲谋以妹进身,想谋取扬州,而主公与曹镇南是翁婿,关系更进一层,且两位小姐皆先于孙夫人入府,之所以今日才行婚礼,并不是小姐不受曹镇南宠爱。而正是曹镇南心疼小姐之故。婚礼一行,一两年之内。焉知不能生下一公子?”

刘备听出了殷观地意思,他也是劝自己投降了,不免有些犹豫。殷观见他脸色不对,连忙又说道:“周大人多次来劝说,传达了天子招抚的旨意,主公是皇室宗亲,正当为大汉效忠,曹家目前虽然跋扈,却并无明显的反迹,且曹镇南也一向忠于天子,这次许县之事,乃是曹子桓倒行逆施,并非曹镇南为恶。他之所以退让,也是实力不济所致,如今有了主公为援,翁婿联手,足以捍卫大汉江山,岂不是公私两便之事?”

“这……倒是是个理儿。”刘备听了,觉得场面上似乎也说得过去,接受招抚,是天子的旨意,并不丢人。只是,就这么受抚,他总有些不甘。

“主公,曹镇南能接受孙仲谋占据扬州,自然能接受主公占据交州。主公何不趁此机会,让曹镇南上表,请天子下诏封主公为交州牧,名正言顺地向孙仲谋讨要交州。如此一来,主公实力大增,足可以与孙仲谋抗衡,也正符合曹镇南制衡我两家地目地,各得其所,以曹镇南之智,岂有不顺水推舟之理。”殷观侃侃而谈,接着说道:“如此,主公上不负天子,可以为天子外援,制衡曹子桓,下可以全骨肉之情,父女团聚,岂不是两全其美。”

刘备心中一动,眼前豁然开朗,对啊,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把交州要过来。天子下诏封了孙权为扬州牧,可没有封他为交州牧,说不定就是留着这手呢。自己现在没地盘,如果能以曹冲为后盾向孙权讨要交州其他三郡,孙权会怎么办?要是给,自已有了交州实力大增,他肯定不痛快,不给?那岂不是他要被曹冲追着打?

“哈哈哈……”刘备想着孙权可能地困境,禁不住仰天大笑,笑得眼中刚停住的泪都笑了出来,他拍着大腿,连声叫好:“孔林,妙计,妙计啊。”

殷观见刘备这么说,提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下了,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露出轻松的笑容,慢慢退回了自己的坐席。

“子龙,宪和,你们看孔林此计如何?”刘备心情大好,笑着对赵云和简雍说道。这两人一笑,心道你都说好了,我们还能说不好吗,当然是妙妙妙了。

“那……这长沙,派谁去比较好呢?”刘备笑完了,考虑起了去长沙参加婚礼的人选。

简雍略一思索,立刻想起了一个人:“主公,雍以为,去长沙最适合的人选,没有哪个比麋中郎更合适了。他既是小姐地亲娘舅。又是将军的从事中郎,与鲁子敬官职相当。”

刘备眨了一下眼睛,觉得也是合适,麋竺是大双小双的亲娘舅,让他去长沙,大双小双肯定会很高兴。曹冲也说不出什么意见来。更重要地是,自从知道大双小双落在曹冲的手里之后,他们一直心有芥蒂,如今把他们派到长沙去,如果能解决这心结当然更好,就纵解不开,也可是别让他们在自己面前苦着一张脸了。

“合适。”刘备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决定。

事情敲定之后,刘备立刻派人找来了麋竺。麋竺对这个安排倒是很满意。当下应承了下来,刘备很满意他的态度,在当天晚上的接风宴上。通报了鲁肃。

鲁肃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左将军英明,如此甚好,东南不动刀兵,恢复一统,百万黎民因左将军地仁德而免遭战火,左将军的仁厚之名必将传遍东南。”

刘备假模假式的连连附合:“理所当然,理所当然,能为民所想。正是备所愿尔。”

“不过,麋子仲虽然是小姐的亲娘舅,但毕竟是舅家人,小姐还是你刘家的人,刘家没有人去,似乎有些不太象话吧。”鲁肃不急不慢地说道。

刘备沉下了脸,不快地看着鲁肃,刚才的轻松一下子没了,话音中都透着生硬:“子敬莫非以为要我去长沙吗?要我去也不是不可。不过,我既然是嫁女儿,就应该先把女儿接回来,还是请子敬先把大双小双送到郴县来吧,然后我再亲自把她们送到长沙去。”

“哈哈哈……”鲁肃笑了,挥了挥,打断了刘备的话:“左将军何必着急,我知道你军务繁忙,无法脱身。这一点镇南将军也是能理解的。不过。这不代表你刘家就不要派人去啊,你不去。可以让你刘家其他人去啊,反正有麋子仲带着,镇南将军也不会扣下你的人。”“要质任?”刘备的脸更难看了,强压着心里的怒火,阴阳怪气的笑道:“子敬,你真当我是怕了你们,会把我那小儿送到长沙去为质?”

“哎——”鲁肃连连摆手,一脸笑容,似乎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一样:“左将军,你何必如此生气呢,干嘛要说得这么难听,这不是投降,要什么质任,这不是说亲事地事情吗?两家结亲,你刘家一个人不到,这总是说不过去地,小姐面子上也无光。就是你这做父亲的不去,这做兄长的也可以代替一下嘛。”

鲁肃说得很轻松,但语气却不容置疑。刘备有些骑虎难下,他打量了鲁肃半天,才开口说道:“子敬,我是真想着这是两家结亲,镇南将军不会是拿我开心吧?他会不会借此拖延一点时间,等着秋收结束,然后再大举进攻?”

鲁肃有些意外地看着刘备,扑哧一声笑了,他向前探了探身子,有一丝不解的问道:“左将军以为,不到秋收,镇南将军就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进攻吗?一定要等到秋收以后?你知道荆州现在有多少粮食储备,你知道那些士卒们现在的口粮标准是多少?”

“我知道你们有钱。”刘备酸溜溜的说道:“襄阳这两年,每年六月都开一次什么博览会,开一次挣地钱都比我一年地赋税多,他这个女婿太富了,我这做岳父的是穷人,饭都吃不饱,不能跟他比。”

“莫急莫急。”鲁肃笑道:“只要刘家地人到了长沙,我保证镇南将军会给你这个岳父大人一份厚礼,保证让你过个好年,如何,这点你总该信得过我吧。”

“真地?”刘备敲着几面,漫不经心的说道。

“自然。”鲁肃向后靠了靠身子,很有把握的说道。

刘备有些犹豫起来,他看了一眼简雍,又看一眼正看着桌上酒菜咽口水的刘封,没有说话。简雍却心领神会,立刻上前笑道:“主公,鲁大人说得有理,小姐出嫁,刘家不去人是说不通的。主公虽然军务繁忙脱不开身,小公子又太年幼,可是大公子可以去嘛,有麋子仲带着,一定不会有事的。”

刘备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刘封,刘封正被酒诱得口水直流呢,然后听他们说到自己,有些茫然的转过头来看了看他们,一脸的莫名其妙。

第七卷 东南倾 第二十六节 刘封

刘封根本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区别,一听说派他到长沙去参加小妹的婚礼,他爽快的答应了,爽快得连刘备都有些意外,甚至有片刻之间的内疚。

一切都似乎很顺利。

鲁肃在郴县停了两天,等刘备准备送给女儿的嫁妆。刘备的家底已经被襄阳那些贪财的商人掏得差不多了,东拼西凑才凑了两车礼物,比起当初麋竺把小妹嫁给他时的嫁妆可寒碜多了。就是如此,刘备还是心疼不已,这可是他最后一点家底了,如果不能换来丰厚的回报,他只有刮刮锅底,要么北上找曹冲玩命,要么东进去抢南海郡,和孙权玩命了。

鲁肃知道刘备的心情,临走的时候,他笑呵呵的对愁眉苦脸的刘备说道:“左将军,莫要心急,既然你和镇南将军成了翁婿,以后有什么事情不好说?你那点困难,对镇南将军来说不值一提。你放心,我一回到长沙,就请将军发一批粮食给你,先解你的燃眉之急,以示诚意。也请左将军恪守诺言,上表朝庭接受招抚,莫再做无谓的牺牲。”

刘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如果镇南将军真能体恤民生,不再重起仕,我能够安心的在交州呆着的话,何必自找麻烦。至于粮食的事情,还请子敬多多美言,莫要让我等得心急才是,另外,我听说刘磐那个竖子又从襄阳带了三千新兵到始安,口口声声要找我报仇,我虽然不怕他,可是总觉得心烦。有劳子敬和我那将军女婿说一声,如果他真有心要我接受朝庭的招抚的话。还是让刘磐早点滚蛋吧,否则说不定哪天我烦了,亲自带人去砍了他的脑袋。”

“左将军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让左将军满意。”鲁肃看起来似乎很有把握的一口答应,然后和刘备一揖而别。随后麋竺和刘封也过来向刘备辞行。刘备提前已经和他们交待了一切事宜,此时无须再多说什么。刘备只是受怜地看了看欢天喜地的刘封,帮他理正了头盔,哑着嗓子关照道:“封儿,长沙不比郴县,仓舒虽然娶了双儿,可是双儿只是个妾。你切不可以为成了亲戚。就可以胡来。他的军令严,你又性粗,万一犯了忌讳,只怕会闹得不愉快,你千万要小心一些。莫要坏了自己性命。到了长沙之后,多看少说。一切事务有麋家舅舅打点,你不要多生是非,记住了吗?”

刘封跟着刘备这么多年了,他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刘备亲生的,但他一直把刘备当亲生父亲,也把刘禅当弟弟,对大双小双也很亲密。如今能代表父亲去参加妹妹地婚礼,对他来说不仅是件美差,还是父亲对他的器重,觉得自己虽然还要几个月才能行冠礼。但父亲已经把自己当个成年人看了。因此心里很激动,兴奋得黑黑的脸泛着红。他连连点头。没口的应着:“父亲放心,我都快行冠礼的人了,这点轻重还是分得清的,再有麋家舅舅带着,我一定会小心的,父亲你就放心好了,等我回来,还请父亲赐字呢。”

刘备看着刘封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想了想说道:“封儿,你去长沙,无字也是不便,莫要待冠礼了,为父就给你取了字吧。嗯,你地字就叫……公业吧,希望你此去,能完成任务,平安归来,天子下诏裂土封侯,成我基业。”

“多谢父亲。”刘封大喜,连忙拜谢。

“去吧,莫让鲁大人等得太久了。”刘备心中一丝愧疚,挥了挥手。

刘封再次拜谢,整了整衣甲翻身上马,雄纠纠气昂昂地跟着麋竺上了官道,一声吆喝,车队在一百亲卫的护送下起动,带起一股烟尘渐渐远去。刘备负着手,静静的站在长亭外,看着烟尘弥漫的官道,半晌无语。

鲁肃虽然在刘备面前拍了胸脯。但他心里并没有十足地把握。因此上路不久。他就将详情写了一封急书。让快马送到襄阳向曹冲请示。曹冲接到急书之后。颇感到一些意外。他估计到了刘备会派人来。却没想到会派出这么有身份地人来。麋家是舅舅。刘封是长子。虽然是个假子。却是正式收入宗谱改了姓地假子。比起秦朗和何宴这样地假子来说。那就正牌多了。

难道刘备真地撑不下去了。想要投降了?他有些疑惑。连忙将庞统和张松这几个亲信找来商量。庞统看了看书信。笑道:“看不出鲁大人还有这等口舌功夫。不比子翼差啊。直击要害。威逼利诱。恰到好处。把周大人办了一年多没办成地事一次就办好了。”

“你说这事能成吗?”曹冲打断了他地话。有些着急地问道。

庞统笑了。笑得很诡异。他“哗”地一声抖开襄阳新出地折扇。摆出一副仙风道骨地样子。得意地抹了抹嘴角地那一撇小胡子:“将军。按说以现在地情况。左将军来请降也属意料之中地事情。考虑到诸葛亮已经离开了。左将军那里没有得力地人手处理情报。永年已经通过那些商人将孙会稽和我们谈判地消息传到了桂阳。想来左将军现在已经知道些风声了。他如果不想陷入夹击之中。趁机机会接受将军地好意。显然是上上之策。”庞统说着。特别刻意地略过了马谡这个当年在刘备手下专门负责分析情况地干将。生怕马谡在一旁会感到尴尬。

曹冲点点头。他确实也希望刘备是真心接受了朝庭地招抚。他倒没有敢奢望刘备会向他投降。毕竟老刘也是跟老曹斗了大半辈子都没认输地。要让他向自己投降。难度更大。老刘面子上肯定过不去。接受朝庭地招抚。向天子认输。可能更容易被他接受一些。不管是以什么名义。总之是不用再打仗了。那当然是好事。可是看看手中地急书。看到刘备想要交州地打算。曹冲觉得。刘备地想法。估计还是个缓兵之计。并没有真心认输。

庞统似乎看出了曹冲地担心。他悠然自得地摇了摇折扇。“哗”地一声又收拢了起来。动作干净利索。看得出来是操练了不少次了。他用折扇敲了敲面前地地图。又接着说道:“但是从他要交州、要粮食来看。这事情恐怕也不能想得太如意。不过这事成也好。不成也好。对将军来说都无所谓。成了。将军公私两安。天下太平。皆大欢喜。不成。他也不过是缓了口气而已。双方地实力差距在这里。他要想翻盘。除非我们这些人都睡着了。郴县离此一千多里。虽然没有什么高山大岭。但是一来一回。也要近一个半月。就算是轻车快骑。也得要一个月。再加上办婚事地时间。如果没有意外。开战当在秋收之后。到了那时候。打与不打。如何打。主动权都在我们掌握之中。”

“那是不是先送一批粮食给他?”曹冲想了想说道。

庞统想了想,点头说道:“我觉得还是要给一点的。他现在已经应允了朝庭的招抚,人质也送来了,当初将军向天子提出的要求,他都已经做到了,如果这个时候还不给他粮食,只怕天子、周大人会觉得将军在有意刁难,将军反而理屈。”

曹冲不以为然,当初他是这么对天子说的,不送质,不送降表,一颗粮食也没有。现在刘备让刘封来了,可是他没有降表,也没有明确说刘封就是质子,跟他说当初说的条件还是不符。他虽然很希望刘备能投降,不管是向他还是向朝庭投降都行,但刘备还没有实际行动,现在给他粮,是不是有点养虎为患的意思?

“再者,如果一点粮食也不给,左将军势必不能想信将军地诚意,他很有可能再次挑起仕,可能会打乱了我们地计划。而将军如果给他一些活命的粮食,则可以松懈他的斗志,动摇他们两家联盟的信任基础,岂不是两全齐美的事?反正打起仗来,我们也要多消耗粮食地,不如送点粮食给他,让他吃饱了肚子去跟江东孙会稽闹腾,我们从中渔利。”他促狭的看了一眼点头微笑地张松:“要不然永年还要费心思去造谣,效果还未必好。将军给一些粮食给刘备,再把麋子仲和这个刘封留在长沙,孙会稽岂有不疑之理?”

“那就给点?”曹冲还是有些舍不得,这拿粮食去给敌人,虽然这敌人是准老丈人,他还是有些不舒服。

“给点好。”张松也点头附合:“不给点甜头,他们没力气斗。”

“那就给点。”曹冲想了想,又笑道:“不过,这个面子还要卖给周大人,等他来找我再说吧。”

庞统和张松异口同声的笑道:“公子所言正是。”

既然决定给粮了,曹冲立刻传令张任,从那些截留下来的大批粮食里搞拨一部分给刘备,同时让始安天天叫着要去打仗的刘磐后撤二百里的零陵城待命。刘磐很恼火,但是又不能不听曹冲的命令,就整天发了疯似的天天折腾那些士卒,专练长途奔袭加攻坚。

大双小双知道麋竺来了,刘封也来了,又听说曹冲答应了周瑜的要求,给刘备送去了一些粮食,老爹和夫君之间似乎有可能讲和,她们一直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了一大半。麋芳也从襄阳赶了过来,带来了刘巴、荀、袭肃等人送的礼物,装了满满几十车,别地不说,就是荀文倩和蔡玑、孙尚香三个姊姊送地梳妆之物就是满满一车,风靡襄阳的堕林粉整整三大盒,足够她们俩抹一年地了。孙尚香更是调皮,居然把环夫人给她准备的小孩衣服送了两套来,写了一封信,祝她们俩一起暗结珠胎,搞得姊妹花娇羞不已。

当然,最让她们开心的,还是麋芳和麋竺两个舅舅居然都来了。

麋芳陪着姊妹花,在长沙城外十里的地方,接到了兄长麋竺。兄弟一见面,百感交集,顾不得那么多人看着。相拥而泣,麋芳跪倒在麋竺面前,连连请罪:“弟无能,兵败被俘。险些连累了兄长和侄儿们,实在无颜再见兄长。本以为兄弟相隔天涯,没想到还能有相见的机会,真是天可怜我兄弟。弟在襄阳,度日如年,一听说兄长亲到长沙,弟日夜兼程赶来迎接兄长,当面请罪。”

“起来吧。起来吧。”麋竺看到麋芳瘦得一丝肉也没有的脸颊。知道兄弟在这两年在襄阳虽然好吃好喝,可心里一定不会好受。他们兄弟关系一直不错,麋芳被俘投降了曹冲,后来又被任命为襄阳城的守将,这让刘备对麋家地态度坏到了极点。他虽然还任着刘备左将军府的从事中郎,外人看起来依然信任不衰。可是麋竺知道他的处境危险,刘备几乎从来不找他议事。好在他这个人生性平和,不争这些,只是让几个儿子小心做人而已,这才与刘备没有发生什么冲突。这次刘备让他到长沙来参加外甥女的婚礼,除了借重他地身份之外,当然也有和麋家好聚好散的意思,讨好大双小双,想从中取利。

但对他来说,能够兄弟重逢就这够了。剩下的他只希望刘备还能好好看待他的妻妾、儿女了。

“小妹的坟现在何处?”麋竺凑在麋芳的耳边轻声问道。

“早就挪到襄阳去了。是仓舒亲自来迁的坟。”麋芳轻声应道。

“如此甚好。”麋竺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向麋芳身后已经哭成泪人的大双小双走了过来。大双小双不约而同地投入麋竺地怀中,放声痛哭。麋竺也是泪流满面,不过他还是很欣慰的拍着大双小双的背安慰道:“丫头,别哭了,苦日子都过去了,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很含笑的。”

大双小双抽泣着,拉着麋竺的手又哭又笑,你劝了我,我劝了你,说一阵,哭一阵,好容易才将这几年各自心里地担忧都释放了出来,已经全部哭成了花脸猫,才拉着麋竺来到正和鲁肃、周瑜相谈甚欢的曹冲面前。

鲁肃在半路上接到了曹冲地回信,得知曹冲同意了他的意见,并且在周瑜的请求下,已经命令前线的张任向刘备调拨了第一批粮食,虽然不多,但是表现了足够的诚意,又调回了刘磐,让鲁肃在刘备面前夸下的海口兑现了。这让鲁肃十分满意,一见到曹冲就连忙上前致谢。曹冲自然要很虚伪而真诚的将功劳还给他,满口的夸赞鲁肃事情办得好,相谈甚欢。

曹冲见麋竺走过来,连忙向周瑜、鲁肃告了罪,上前大礼参拜麋竺。这让麋竺很是吃了一惊,一下子没回过神来,等曹冲拜下去了,才慌忙上前掺扶,连声说道:“将军大人何必如此大礼,于朝庭礼制不合啊。”

曹冲笑道:“舅舅,此话怎么讲,你这次来又不是什么公事,说什么朝庭礼制。你现在就是双儿的舅舅,也就是我的舅舅,我以晚辈礼节拜见舅舅,是天经地义地事情,怎么会与礼不合呢。”

麋竺颇为感动,他满意地看了一眼笑靥如花的双儿,开心地笑了。曹冲如此对他,看来传闻中对双儿的宠爱确实不假,这样一来,他的妹子在九泉之下真的可以瞑目了,她自己没能嫁个好郎君,可是女儿却找到个好归属,不幸乎,幸乎?可惜自己的夫人、儿子还在郴县,如果他们也在此,那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曹冲向麋竺问完了寒暖,又笑着对跟在麋竺身后憨憨的笑着不知如何自处的刘封说道:“这位便是双儿的兄长了?我虽然没见过你,可是却听说过你的威名,刘子巨和张老将军,都满口夸赞你少年英雄、武技超群呢。”

刘封跟在麋竺后面,看着麋家的人哭成一团,他却无人问津,就连以前经常缠着他的两个妹妹都没想起来理他,他很有些尴尬。他本来还觉得自己在刘备手下大小是个人物,心里颇有些傲气,现在一看比他还小半年头的曹冲在众人的簇拥下谈笑风生,成为无可争议的重心,那点傲气早就变成了沮丧,再无人搭理他,更是觉得失落。忽然之间曹冲这个重心人物来和他说话。而且一开口就夸他武技好,正是点中了他最得意的穴位,本来有些黑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激动得话都说不周全了。

“仓……将军过奖。将军过奖。封虽然有些蛮力,也颇经子龙将军点拨,奈何天性愚钝,只学了一点皮毛,将军如此说,可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

曹冲朗声大笑,他拉着刘封的手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双儿经常提到你,说你对她们很疼爱。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不要将军将军地,显得生份,你就叫我仓舒,我就叫你……对了,你可行了冠礼。取了字么?”

“取了,来前父亲刚取的。”刘封受宠若惊。亦步亦趋的跟着曹冲:“叫公业“公业?”曹冲品咂了一番,点头说道:“好,大丈夫就该建功立业,凭胯下马,掌中刀,纵横天下,博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正是正是。”刘封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眼睛都笑细了。他长这么大。刘备从来没有这么跟他说过话。而其他人要么是觉得他粗鲁,不愿意跟他说话。要么是因为他是刘备的义子,不敢跟他这么说话,象曹冲这样一点架子也没有地跟他拉着手亲亲热热的说话的,打从他记事以来是头一遭,心里和曹冲初次见面带来的紧张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似乎一下子找到了盼望已久的那种亲兄弟一般的舒心、快乐,说话也没了顾忌,他拍着胸脯说道:“仓舒这话说得对,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以后就跟着你纵横天下,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

曹冲差点笑出声来,心道这小子果然是个愣头青,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种话来,要是传到刘备耳朵里,那还了得。再说了,我要你保护吗?我身边的豢哪个拉出来也不比你弱啊,更别提还有邓展这样地超级高手了。不过他听着这话还是蛮高兴地,他拍拍刘封的肩膀笑道:“有公业这句话,我可就当真的了,到时候你可别食言而肥。”

“当然不会。”刘封很仗义的说道,完全漠视了旁边那些人或是惊讶,或是发笑的眼神。

曹冲转过身打量了他一下,伸手拨弄了一下刘封腰间地长刀,摇了摇头,顺手抽了出来扔给旁边的豢,抬手从自己腰里抽出那柄蒲元打造好以后就没机会出鞘地长刀,塞到发愣的刘封手里:“公业,你这把刀一看就不是什么上品,用我这把吧,反正有你护着,我也用不上。宝刀赠英雄,这把刀只有到了你这样的少年英雄手里,才不会半夜空鸣无用武之地。”

刘封握着手中的长刀,睁着眼睛张着大嘴傻在了那里。他看看刀,又看看曹冲,不知道如何说才好。过了一会,他一手握着刀鞘,一手握着刀柄,用力拉出半截,一抹亮光忽然之间刺亮了他的眼神。

“好刀!”刘封“唰”的一声抽出长刀,日光下,刀身如一泓秋水,散发出森森寒气,看着旁边的人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典满和几个贴身豢下意识的向前跨了一步,手按上了腰间的长刀,要不是庞统一把摁住他地手,他几乎要冲上前去一刀斩杀正沉浸在狂喜之中地刘封。

“无妨。”庞统轻声说道。他看得出来曹冲在笼络刘封这个傻小子,不管是真心喜欢也好,是想存心挑拨他和刘备的关系也好——他自己是倾向于后者地——这都是一招好棋,刘封无防人之心,已经落入圈套而不自知,他不管自愿与否,以后想要脱离曹冲再回到刘备身边,基本是不可能了。

小双却看出了典满的戒备,她上前推了一下刘封嗔道:“你也真是,夫君送你一口他自己的宝刀,你谢都不知道谢一声,只知道看着刀傻笑,这么多人就站在这里等你么?喜欢的话回去慢慢看,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几年没见,个头倒是长了,脑子还是那么笨。”

刘封这才醒过神来,连忙还刀入鞘,小心的把刀插入腰带,对着曹冲深深鞠了一躬,赧然笑道:“我妹子说得对,我就是个粗人,一时高兴得忘神了,得罪之处,还请仓舒莫怪,还请诸位莫怪。”他说着,又对旁边的鲁肃、周瑜∮统等人团团作了个揖,挨着个儿打招呼,就连跟在曹冲身后的曹据、秦朗两个小孩都没落下。众人见了,都觉得他虽然粗鄙无礼,却别有一番趣味,再者看在曹冲的面子上,也没有人敢计较他,一个个忍俊不禁的放声大笑。

周瑜一边笑,一边用胳膊捅了捅身边的鲁肃,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用眼角挑了挑曹冲。鲁肃心有灵犀的也看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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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二十七节 谈判

豫章郡,庐陵城。

胡综笑眯眯的,心情很不错。他一边翻着手中雪白的襄阳宣纸写成的备忘录,一边用他略带了些吴音的汝南话说道:“其实我家将军要求也不高,扬州牧,吴侯,扬州的事情,我家将军一力承担,就不劳朝庭费心了。”

蒋干有些百无聊耐,他和胡综断断续续的谈判已经谈了两个月了,一点进展也没有。胡综在喝酒的时候很放得开,几乎是逢喝必,但他喝了,也就不谈事,任凭蒋干想尽了办法,他也不吐一个字。一到谈判席上,他又清醒得一塌糊涂,生怕孙权交待的事情记不清,还要一条条的写下来,每次谈判就拿出来念。蒋干商量了的,他立刻就签了,蒋干不答应的,他也不急,反正下次再来提就是了。

蒋干被他搞得很被动,他不想再和胡综谈了,要直接和孙权对话,可是胡综却说,孙权在赣州还没回来呢,有什么事跟他谈是一样的,孙权能答应的他也能答应,他不能答应的孙权也不能答应的。因此,见孙权是没有必要的。

蒋干很恼火,这谈判不是谈判,是要挟,孙权看中了曹冲以一对二没有足够的优势,在送出了几个让他很闹心的人之后,开始向曹冲提要求,他不仅要做扬州牧,还要做个完完整整的扬州牧,言下之意,不仅现在他控制的地方他要,就连江北的九江和庐江,他也要。他的理由似乎还很充足,天子下诏拜我为扬州牧,又没说九江和庐江划出扬州范围,我当然要把他收回来了。

曹冲怎么可能把这两个郡给孙权。

这两个郡现在已经成了淮南的粮仓,这还在其次,一旦把这两个郡给了孙权,孙权就名正言顺的有了江北的基地,他随时可以北上徐州、豫州。威胁许县,而曹冲就要在此布置重兵,随时防守。这件事别说曹冲不能答应,就算曹冲能答应,老曹也不能答应。

当然曹冲也不可能答应,他根本没有手里的地盘让给别人的自觉性和习惯。

所以曹冲让蒋干也在拖。看谁耗得起。就在双方磨时间的时候,孙权在赣州和孙乾谈判,逼着刘备要么还地盘,要么就向他认输,言下之意,你跟我混得了。他没想到一个问题,刘备做了这么多年的滚刀肉,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他逼软了,所以赣州地谈判和庐陵的情况差不多。双方都在纠缠。

时间就这么混过去了,一转眼就到了秋收的季节。交州也好,扬州也好。荆州也好,都开始忙碌起来。拖到这个地步,有些心烦意燥的蒋干慢慢放松开来,他知道荆州的秋收一完,曹冲就有可能放弃谈判,改用武力收服了,大不了他无功而返罢了。何况他也接到消息,曹冲以纳大双小双为妾作为借口,派鲁肃去郴县请刘备来谈判。情况出乎意料的顺利。

如果一直正常,眼前这个让他郁闷地谈判,很快就要结束了。

“伟则。”蒋干摇了摇手。“停下来喝口水吧。说了半天了。你不觉得渴。我都觉得渴了。”

胡综笑笑。放下了手中地宣纸。示意了一下。旁边自有侍者送上茶酒。两人各取所需。凑到一起说起了闲话。亲热得象多年地老友。一点没有刚才谈判时地紧张。蒋干呷了一口茶。却没有咽下去。只是衔在口中。忽然之间若有所思。他咽下茶水笑道:“伟则。我听你地口音里带了一些吴音。到吴地多久了?”

“十来年了。”胡综想了想。掰着指头说到。“我是建安四年到吴地地。那时候讨逆将军领会稽太守。我才十四岁。在将军府中做门下循行。这么多年了。带些口音也就不足为奇了。所以以为江东易取了,是不是?”

胡综摇了摇头,以一种劝告的口吻说道:“子翼,我虽然不懂军事,可也知道江东的地势不是镇南将军习惯的那种地形。江东多山,水道纵横,密林到处都是,那些真真假假的山越人不是好对付地,我家将军在江东多年。这才有了些把握。真要镇南将军来了,未必能行地。与其弄得他损兵折将。为什么不把江东交给我家主公来打理呢?”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们别以为黄汉升、魏文长、乐玄玉有近万的大军就能扫平江东,江东地事情没那么简单,别的不说,就说豫章鄱阳湖的那些水贼,就够你们头疼地。至于镇南将军仗以成名的铁骑,哼哼,到了这里,只怕是寸步难行。”

蒋干对江东的地势很熟悉,知道胡综虽然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大致也靠谱,要不然曹冲也不会让他来谈判了。不过胡综说得再有理,他也不能在面子上落了下风,他也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说道:“不错,江东多山多水,我们的铁骑是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不过,你也想得太简单了。铁骑之外,我们还有五万精兵,还有三万的水师,你以为就凭江东能挡得住我家将军吗?就算不能全部拿下,可是水师沿江而下,直取秣陵、京口,长江天险你们还有什么地方可守的?一旦拿下丹扬、吴郡,你家主公可就真的只能做个会稽太守了。而且这会稽太守也做不长,我们只要略作休整,集结大军,仅凭步卒一两年之间就能收复扬州全境,你家主公这会稽太守做得舒心吗?”

蒋干傲然一笑,仰起了头,用鼻孔看着胡综:“现在趁着夫人即将临盆、我家将军心情大好的地天赐时机,你们稳稳当当的做个扬州牧,要做吴侯,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可是人要知足,如果以为还想要得更多,这未免有些不识趣了。秋收快要结束,你们也知道庐江、荆州的收成如何,镇南将军兵精粮足,要想荡平江东,实在不是什么难事。我劝你,还是回去劝劝你家主公,见好就收吧。”

胡综脸色变了几变,心里有些发虚,这些天在忙着秋收,会稽那边快几天,各地的大概数字已经出来了,虽然通过在庐江、襄阳等地偷了不少师,粮食产量略有上涨,可是学得还是不到家,比起曹冲治下的地区来说,还有不少差距,真要打起来,曹冲以一敌二,虽然有些困难。但也不是无法办到的事情。孙权一直在硬挺着,不过是想捞取最大的好处罢了。

他看着蒋干,蒋干也正看着他,两人会心的一笑,然后各自沉了脸,几乎同时扭过头去。

“大人。将军急书。”黄崇匆匆的走了进来,将一封书信交到蒋干地手里。蒋干看了一眼,连忙取出书信快速的扫了一眼。胡综见他们低声说得神秘,也竖起了耳朵细听,眼睛虽然看着别处,却是用余光盯着蒋干的脸色变化。

蒋干地眼角跳了一下,薄薄的眼唇弯成了一道弧,嘴角挑起一丝笑意。他呵呵一笑,慢慢的将信塞到黄崇的手中。转过身看着有些紧张的胡综。

“伟则。”蒋干背着手慢慢走到胡综的案前,低下头看了看他面前地那几张记满了条件地宣纸,伸手拿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笑道:“伟则,这就是我们这两个月谈的全部内容?”

胡综心里七上八下地,不知道蒋干在搞什么鬼,可是看他那样子,显然对已方是不利的。他强撑着笑道:“可不是,两个月,这些东西都没谈成,实在有些汗颜,你们死抱着质任不放。一点好处也不给,这实在是没法子谈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谈了吧。”蒋干说着将手里的纸撕成一条条的,然后戏谑的看着胡综:“伟则,不好意思,我家将军纳妾的佳期就在这两天,我要赶回长沙去喝酒,不在这里和你闲扯了。”

胡综看着一片片如雪花散落地宣纸,脸沉得象冰:“你这是什么意思?谈得好好的。突然就不谈了,还把这些条款全撕了,莫非是当我江东无还手之力了吗?”

“没关系。”蒋干笑着挥了挥手:“回去告诉你家主公,让他准备吧,谈不成就打,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我可事先提醒你一下,左将军派人去参加我家将军地婚礼了,还送来了质任。正式接受了朝庭的招抚。他们现在是翁婿了,比你家主公和我家将军的关系还近。这做女婿的。当然不能亏待了岳父,所以左将军要粮,我们给粮,他要做交州牧,我家将军和周大人一起上表天子,表奏他为交州牧,所以,你家主公要准备的,可不仅仅是豫章郡。哈哈哈……”

蒋干越想越开心,他仰天大笑,带着黄崇等人大步出了门,回驿馆收了一下,当天就离开庐陵,真的赶回长沙喝喜酒去了。胡综面如土色,他呆坐了老半天,这才匆匆起身,亲自赶往赣州向孙权回报。

就在胡综赶到赣州前一天,负责和孙乾谈判的是仪收到了孙乾转过来的刘备的书信。刘备用蔡氏澄心堂纸写成地书信牛气冲天,他底气十足的通知孙权,他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交州牧,因此不仅苍梧、郁林两郡不还了,而且南海、交、合浦三郡,他也要收入囊中,他已经派人去接收了,希望孙权能够及时通知相关人等,以免发生误会,导致不必要的伤亡。

孙权还在莫名其妙他怎么成了交州牧呢,又听到了胡综的报告,这才知道滚刀肉老刘头已经向女婿曹冲低了头,不仅得到了交州牧,还从曹冲手上得了一批粮食,怪不得这两天孙乾不那么低声下气的借粮了呢,原来他有了更大的靠山了。

孙权此时就象一个明明有机会赢到对方最后一条短裤的庄家,忽然反被对方赢走了短裤一般,气急败坏。他立刻派人去打听刘备向曹冲服软的详细情况,特别是质任,他才不相信刘备会把刘禅送到曹冲那儿去为质呢。没几天功夫,镇守庐陵地吕蒙派快马送来了急报,刘备的长子刘封确实到了长沙,而且已经投入了曹冲帐下,现在成了黄忠的副将,正挥眈眈的盯着宜春城。魏延、乐等人都向前移动了防线,庐陵的局势骤然紧张起来。

“这个不要脸的大耳贼。”孙权怒不可遏,一下子将面前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居然让假子为质,真是厚颜无耻。他疯了么,想要我的交州,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来拿我的交州?”

孙权狂燥地站起身来,大步走了两个来回,猛地停住了脚步,对着不知所措的胡综等人怒吼道:“传令步子山,让他集结交州地所有人马。传令孙伯阳,让他集结手头的人马一起赶到赣州来。我倒不信了,他有什么办法能拿下我的交州,就凭天子那一张纸吗?”

“主公不可。”胡综首先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拦住了有些失去理智地孙权。

“有何不可?”孙权碧绿的眼珠子瞪得象猫头鹰,紫色的短须一根根的无风自动。

胡综吃了一惊。被孙权的威势逼得向后退了一步,这才觉得轻松了些,他急急的说道:“刘备虽然有天子封他为交州牧地诏书,可是仅凭他的力量,自然不是主公的对手,步刺史、孙将军一到,又有主公亲临战阵,自然是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可是。主公,刘备凭借的不仅仅是他那两三万人马和一纸诏书啊,他刚和曹镇南结亲。又将质子送到了长沙,眼下已经深得曹镇南信任,一旦两军交战,曹镇南焉有坐视不管之理。如果刘备攻南海,曹镇南攻豫章,夏侯称攻丹扬,三路齐发,我们如何应付?主公,俗话说得好。猛虎架不住群狼啊。”

孙权岂会不知这个道理,他也是一时被刘备突如其来的嚣张气得昏了头,这才叫嚷着要和刘备开战。听胡综这么一说,他倒是冷静下来,坐回侍从刚刚收拾好的几案面前,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众人。

“再者,主公刚和曹镇南交好,如今突然开战,未免有些亏理。刘备有天子的诏书在手。来取交州是名正言顺,主公如果悍然拒绝,岂不是违背天子诏书?如此一来,他们更是师出有名啊,我江东不管是实力还是大义,都不占上风,怎么能奢望取胜呢?”

“那……怎么办?”孙权沉下了脸。

胡综等人互相看了看,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大义这东西离开了实力当然没什么用。但一旦有实力支撑。那就很有用了。现在他们实力不如人,大义再亏。那就更是一无所凭,这仗就没法打。

孙权见他们拿不出什么好主意,心中有些后悔,早先地时候有周瑜、张昭、鲁肃三个人在,他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举止失措,总会有人拿出好主意来。如今这三人一个被自己逼着降了曹冲,一个被自己当作累赘送给了曹冲,还有一个刚刚成了曹冲的从事中郎,现在都替曹冲出谋划策去了,说不定现在这个局面就是他们其中某一个人或几个人出的主意,别地不说,大耳贼就是被鲁肃劝降的。

晕,这都什么戍啊,怎么在自己这儿是累赘的人,到了曹冲那儿都有用了呢?没天理,难道这小子天生就是比自己会用人?

孙权莫名的有些沮丧。

“你们好好想想怎么应付现在这个局面,交州不能让,我不能让大耳贼占了我便宜还笑我。”孙权一摆手,转身走了,临出门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想不出来就不要回去了,饭食我会安排的。”

胡综等人吃了一惊,刚要叫唤,孙权已经跑得没影了。他们耷拉下了脸,有气无力的坐了下来,大眼瞪小眼的发起了呆。几个人苦思冥想了一夜,还真被他们想出了好办法。

是仪说,眼下最重要的,一是不能两线作战,特别是不能跟曹冲作战,一定要稳住他。二是不能让刘备取了交州,必要地时候还要狠狠的打击他一下,最好能把他打残——在曹冲不参战的情况下,这是有可能的,当然曹冲也许更乐意看他们两家相争,至于翁婿关系,那都是骗人的,主公还是他大舅子呢,顶个屁用。不过朝庭的大义还要糊弄一下,主公不能亲临战场,他应该回庐陵去和曹冲打马虎眼,这里交给步骘、孙贲来处理,孙贲要转为郁林太守,这样他们作战就可以当成交州内部的事情,与主公这个扬州牧无关了。

其他的,只要仗打胜了,一切都好说。吞并了刘备的实力之后,再和曹冲谈判,别地不敢说,至少保住现在的地盘,还是有可能的,不管怎么说,在扬州、交州,已方还是有地利的,而那些大族,现在主公调理得也不错,想来人和也是不缺的。如果这一战打出威风来,再和曹冲谈判,说不定会有更足的底气。

孙权听了他们的回报,也觉得可行。虽然有难度,可是不能不打,真要是这么老实的把交州交出去,让曹冲和刘备一南一西的把他逼在这东南一隅,他这扬州牧可做不舒服,迟早要被他们给吞了。

而现在他要做地,第一就是稳住曹冲,别让他也掺合进来,然后想办法把刘备打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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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二十八节 尽心

曹冲靠着凭几,兴趣盎然的看着孙乾从一个大箱子里一件件的往外掏东西,大双欢天喜地的看着孙乾递过来的礼物,喜滋滋的一一过目,不时的惊叫一声。小双却是冷着脸,不动声色的一笔笔记着,脸上一丝笑意儿也没有。她微微的低着头,漆黑的头发简单的盘成一个圆髻垂在脑后,出修长洁白的颈和如玉一般半透明的耳朵。

“小双,你爹送了这么多东西来,你怎么不开心?”曹冲看着小双腮边的一个淡红印记,悄悄的在小双耳边笑道。

“哪有什么东西,这还不到公子……夫君送的东西的十分之一呢。”小双都已经结亲了一个月了,还是有些转不过口来。她不满的撇了正堆着一脸笑的孙乾一眼,撅着嘴埋怨道:“夫君送给他那么多粮食就不说了,光是襄阳的礼物就装了十车,他这才多少东西,还送给我们两个人呢,才一个箱子而已,也亏他拿得出手。”

曹冲禁不住笑了,正要说话,大双惊叫一声,拧过身子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只锦盒小心的送到曹冲面前的案上,一脸的惊喜:“小双,你猜父亲给我们送来了什么?”

“能有什么,看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小双漫不经心的说道,扬了扬手中的笔:“快说,我还要登帐呢,清点完了就送库房去。”

“小双……”大双挨着小双娇嗔的叫了一声,满脸得意的看了她一眼,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挑起了锦盒上的铜扣,“啪”的一声翻开了锦盒,出里面垫着的大红丝绸。大红的丝绸上静静的躺着十颗直径约有一寸左右地乳白色珍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不仅小双讶然的掩住了嘴,就连见惯了好多些的曹冲都有些吃惊,他惊呼了一声,抬手对一旁坐着闲扯的麋竺兄弟二人招了招:“麋家舅舅。快来看看好东西,居然有这么大的珍珠。”

麋竺闻声也过来看了一眼,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转过头对孙乾笑道:“公,这珠子就是刚从合浦得来地?这么大的珠子,可不多见。”

孙乾很满意大家的反应。他抹了一下头上的汗珠,走到曹冲面前施了一礼,这才坐下笑道:“送给姑爷、小姐的,当然得是最好的东西,这十颗合浦珠,可是主公亲自挑选的,整个合浦郡都翻遍了,才找到这十颗最大最圆的。”

“盈尺青铜镜,径寸合浦珠。”曹冲一笑。满意的看了一眼合浦珠,顺口吟出了还没出现地一句诗,“都是宝物。看来我家岳父大人最近发了财了。孙大人,合浦、交拿得还顺手吧?”

孙乾微微一笑,拱了拱手:“有将军为后援,主公拿下交和合浦可谓是一帆风顺,不费吹灰之力。将军的粮食到了桂阳之后,左将军命令关将军南下取交,麋校尉南下取合浦,两郡战事顺利,不过半月就全部搞定。”

曹冲笑着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打量着茶杯中碧绿地茶叶。看了半晌。才抬起眼皮看着脸上一直挂着笑地孙乾:“交州七郡。岳父大人已占其四。九真、日南想必也是他囊中之物。他……还想拿南海吗?”

孙乾谦恭地笑着。声音却无比坚定:“主公既然是交州牧。当然要拿下南海郡。不过。南海郡不比其他几郡。步子山一万精兵一直在南海没走。最近孙扬州又将征虏将军孙伯阳调任九真太守。两人合兵一处。足有一万八千人。兵精粮足。我家主公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派乾来与姑爷商量。看看将军能不能从一旁侧应一下。再支持点粮食军械。将军想必也知道。这合浦虽然出好珠。可是却不产稻谷。大部分人以鱼为食。我军实在有些不习惯。而且路途也远了。路上消耗太大。送到前线地粮食不敷使用啊。”

曹冲没有应他。他呷了一口茶。含在嘴中品了半天。将一枚茶绿叨在嘴边转着。他知道以刘备地性格。送这么好地合浦珠来肯定不是仅仅是要讨女儿‘婿开心。他没有吃亏地时候。一定是感觉到孙权夺回交州地决心。担心自已应付不了。这才要拉他下水。造成合击孙权地局面。至于粮食地问题。不过是顺便提一提罢了。现在关羽还没有拿下九真、日南。粮食紧张还是有可能地。但绝不是大问题。一旦他进入九真、日南。也就是后世地越南境内。他地粮食问题立刻可以解决。那里地水稻种植一直就很兴旺。虽然没有达到后世地规模。可是要满足他这两三万兵地口粮。还是不成问题。以关羽手下地战斗力。那些蛮人根本就是会种田地野人。不堪一击。当然。前提是你别跟他进丛林。想来关羽也不至于弱智到去和那些野人打丛林战。

从这个角度来看。刘备再次向他要粮。是在试探他。试探他究竟能给他多少援助。并不是真心想要粮。当然了。你要给。他肯定也是百分之百乐意接受地。

问题是曹冲只想看着这两家打起来互相消耗实力。他根本没有让刘备真正在交州称王称霸地想法。一旦刘备真地在交州站住了脚跟。可就不是现在这样容易对付了。

那才叫养虎为患。

小双见曹冲不说话,哼了一声对孙乾说道:“孙先生,夫君已经派兄长在宜春和吕蒙打过几仗了,江东的精锐一直被拖在豫章没有动身,难道父亲戎马一生,连步骘和孙贲这样的人都对付不了吗?粮食粮食,他就知道要粮食,他知道不知道夫君为了援助他,顶住了多大的压力?”

孙乾连忙笑道:“小姐,主公当然知道,他也说了,要不是姑爷帮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重振雄风的。只是小姐也知道,主公手下的兵力实在有限,关将军还要取日南、九真,麋校尉又带走了两三千人,现在主公手下才一万五千人。要对付步骘和孙贲,难度真的不小啊。”

小双不快的说道:“你在我面前还要装糊涂吗?父亲如果手里真有一万五千人在苍梧,凭他征战三十年地傲气,他会怕步骘和孙贲?关伯父去了日南,赵叔叔不是还在他身边吗,以赵叔叔地能力。只要一万人马就可以把这两人打得乱花流水,哪里还需要我家夫君侧应。”

孙乾脸色不变,侃侃而谈:“小姐有所不知,赵将军在主公身边不假,可是赵将军善用骑兵,主公的骑兵早就……不多了,而且南海附近水道纵横,就是有骑兵也用不起来,赵将军是无用武之地啊。所以……”

“所以赵将军还在桂阳,对吧?”小双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嗯……咳……”孙乾有些尴尬,偷偷看了一眼曹冲。见他神色不变,这才点了点头。曹冲对刘备把赵云这个虎将留在桂阳根本不意外,如果刘备这只老狐狸不这么做,他才意外呢。现在他感到意外地是小双这么咄咄逼人,一点也没能为人女的自觉性,这胳膊肘可是毫不留情的向外拐了——当然是向他拐了。

他很欣慰啊。

“孙大人,这桂阳可不是交州的地界,父亲既然已经有了地盘,这桂阳也该交出来了吧?”小双似乎感应到了曹冲的想法。立刻提了出来,两只杏眼紧紧的盯着孙乾。

孙乾很尴尬,无言以对,脸上地笑容也僵了。他勉强扯了扯面皮,挤出一丝笑容来:“这个……小姐放心,主公一旦全占了交州,站稳了脚跟,自然会考虑这个问题的。”

曹冲笑了,孙乾这句话说得很有门道。他不说不给,但也没有说给,只是说全占了交州之后刘备会考虑,考虑的结果如何可没定。而且还有个前提,你帮我占了交州再说,全占交州之前要让我们交出桂阳,这不可能。

这个人果然是滴水不漏,左右逢源。他抬起手拦住了还要驳斥孙乾的小双,笑着说道:“左将军用兵多年。素有能用人、善用人的美名。让赵子龙这位沙场虎将在桂阳闲着可有些名不符实啊。依我看,左将军主力出南海之时。赵子龙侧击赣州就可以起到牵制作用,一举击溃孙征虏想来不是难事。孙征虏一破,步骘根本对付不了左将军,取这南海郡易如反掌,有何难之有啊。”

孙乾心中苦笑,脸上却不好说什么。赵云在桂阳,而且手下有兵近六千,就是防止曹冲趁着刘备打南海的时候偷袭他的后背。桂阳郡的位置很奇怪,凑水以北,是嵌在荆州和扬州的豫章郡之间,而凑水以南,却是嵌在苍梧和南海郡之间。如果桂阳郡落入曹冲地手中,他随时可以挥兵南下,一举把交州切为东西两部分,让刘备首尾不能相应。别说刘备舍不得丢弃桂阳,就算他舍得,这个时候他也不敢放弃,让曹冲坐在自己的腰眼上磨刀。

“赣州可是豫章郡的地界,如若赵将军出赣州,一定会和孙扬州闹翻地。左将军只是想收回交州,做个名符其实的交州牧,切实履行朝**的托付,可没有和孙扬州起争执的想法,不管怎么说,左将军和孙会稽既是同僚,又是姻亲。”

“你是在威胁我么?”曹冲沉下了脸,不高兴的说道。

“不敢。”孙乾连忙深深鞠了一躬:“乾只是据实而言。”

曹冲板着脸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孙乾的面前,俯视着这个跪倒在自己面前的说客:“左将军和孙扬州是姻亲,我和孙扬州就不是姻亲吗?他们是同僚,我们就不是同僚?我们三方,关系错综复杂,岂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他停了停,又厉声说道:“你以为他不进扬州,孙扬州就能没意见?他人是在庐陵,可是心却在海南,你当我是聋子还是傻子,连这个都不知道,还要你来蒙我?”

孙乾伏在地上,看不到曹冲的脸色,但听着头顶上地声音,估计曹冲的心情不太好。他又不敢抬起身来,只得硬撑着听曹冲发飚。

“你以为一盒合浦珠就能打动我了?那是大双小双应得的。”曹冲不快的说道:“想要交州,给了他交州。想要粮食,给了他粮食,他却占着桂阳不放,是不是要我将江南四郡再还给他,干脆连荆州也给他,他才满意?”

“不敢。”孙乾听得出来曹冲是真的恼了。不敢回嘴。

“不敢?”曹冲飞起一脚将孙乾面前的小几踢飞,怒声大喝:“我看你们什么都敢,关云长去拿交、日南、九真,只带了不到五千人马,绝大部分兵力还在郁林郡,他防着谁?不就是防着我取郁林吗?我把刘子巨都撤回来了,邓士载手下现在只有五千人,他还要防什么?是不是要我把武陵给他,他才真正放心?赵子龙在桂阳。不向东威胁赣州牵制孙伯阳,却把主力布置在九嶷山一带,不是防着我还是防着谁?你们真以为步子山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别忘了他当年入交州的时候,可是只带了五百部曲,这一万精兵都是他一手建起来的。你回去告诉左将军,让他小心应付,我可不想他打了一辈子仗,最后把命送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他丢得起人,我丢不起这人。”

孙乾听得曹冲将刘备地布置说得清清楚楚。再也不敢多说,看来曹冲手下地情报组织不是浪得虚名的,只怕他的人已经随着商队散布在交州各地,刘备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想要骗他实在是跟自己过不去。

曹冲转回了身,背对着孙乾,换了一个比较平缓一点地口气,带着一丝失望说道:“你起来吧,在临湘休息两天。然后回去告诉我那岳父大人,他想要好好的做个交州牧,就给我的一点信任,大家才好合作。”

孙乾汗如浆出,片刻的时间,他好象经过了几个时辰。他擦了擦额头地汗,连声应道:“我一定将姑爷地话带给主公。”

“去吧。”曹冲兴致阑珊的挥了挥手。孙乾倒退着走到门边,刚要转身出门,曹冲又叫住了他。偏着头看了他一眼。很平淡地说道:“明天孙扬州的使者来,跟你也是熟人。你有心地话,不妨去见上一见,也听听人家的诚意。”

孙乾一愣,连忙应了一声,低着头匆匆的走了。

曹冲没有动,就那么偏着头看着孙乾出门,一直到他消失在门外,他才回过头来,看了看一脸微笑地麋竺,无奈的摇了摇头:“大舅,看来岳父还是没死心啊。”

麋竺笑了笑:“他东奔西跑,斗了一辈子,不就是想抢个地盘吗。桂阳虽然小,可是和交州的那几个郡比起来,不管是人口还是地盘,还算是可以的,他舍不得放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又转过头对小双说道:“丫头,你今天的话要是传到你父亲的耳中,只怕他又要火冒三丈了。”

大双也有些担心的看着小双,不过对她自己来说,父亲如何发火那都是千里之外的事情,只要曹冲不发火,她就放心了。刚才曹冲对着孙乾发飚地时候,她可是小脸吓得发白,这顿子才恢复过来。

“怕什么?”小双翻了翻白眼:“人怕不知足,他能做交州牧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还想霸着桂阳不放,让夫君怎么做?桂阳是荆州的,他一个交州牧占着桂阳,人家会怎么说?再说了,赵叔叔不去打海南,反而防着夫君,这不是本末倒置吗?夫君真要拿桂阳,就算赵叔叔在,又能有什么用?真不知道他想什么呢,就跟张叔叔守武陵似的……”

小双说得正来劲,忽然想起张飞可是死在曹冲手里的,她可不想对她们那么好的赵云也如此下场,连忙收住了话题。

曹冲听他们说得热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刘备手下五虎大将,马超还在西凉当流匪,黄忠已经成了自己的手下,剩下的关张赵,关羽在西陵城下狼狈而逃,张飞活活被人咬死了,不知道这个赵云会是什么下场。看他一直守在桂阳这个样子,迟早是要有一战的,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不过至少象长阪坡那个局面是不可能了,以他的这种外表稳重〉际是怕死地性格,赵云根本没有第二次机会在战场上接近他。

“对了,明天我那大舅哥的使者来。你们也去见见。”曹冲对麋竺说道:“去壮壮声势。”

麋竺笑了,回头看了一眼麋芳,一起点头道:“如此甚好。”

曹冲起身出去了,他要去找庞统等人商量事情。麋家兄弟也跟着出了门,房里只剩下一对姊妹花。大双一边收拾着被曹冲一脚踢翻的小几,一边埋怨小双道:“妹妹。不是我说你,父亲再不好,你也不能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说他,孙先生回去一说,父亲还不得气死。”

“你当我愿意么?我这是救他。”小双白了大双一眼,恨恨的放下了手中地笔,重重的合上了帐册。她有些出神,看着门外暖和而不刺眼的阳光发了会儿呆,忽然说道:“姊姊。你说父亲和夫君两个人相比,哪个更强?”

大双直起腰,眨巴着眼睛笑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夫君。父亲手下才两万多人,还缺这缺那的,穷得连饭都吃不饱,拿着一盒合浦珠送给我们,都要想着赚点好处回去,哪比得夫君手下雄兵五六万,光骑兵就有三四千,兵精粮足,富得流油。”

小双翻了翻眼皮。撇了撇嘴笑道:“你只看到了表面,却没看到实质。人马多少,有没有钱,都是外在地东西,你要看到他们两人能力上地差距。父亲五十多岁地人了,打了三十年地仗,你看他手下才几个人?关张赵三位伯伯叔叔还是二十年前的老底子,最近所得的不过是霍峻这几个人,说到谋士。更是数得过来的几个,荆州收拢的几个人才,这几年都先后离开了父亲,徐先生还可以说是他自身的原因,可是诸葛孔明呢,马家兄弟呢,廖公渊呢?他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了父亲,细想起来,父亲现在和二十年前有什么区别。除了老了二十岁。”

大双听了小双这么一说。也有些奇怪,她坐了下来。托着腮看着小双。小双接着说道:“你再看看夫君,五六年之间,他收拢了多少人才?有庞士元这样找上门来的,也有蒋子翼这样碰上地,还有张永年这样不为人所知的,荀家丈人,阎圣农,虞仲翔,陆公纪,益州的,荆州地,扬州的,交州的,夫君手下的人细数起来,是父亲的几倍啊。不管是文的,还是武的,哪个是父亲能比的。”

“这倒也是啊。”大双若有所悟,“这么说起来,父亲确实是各方面都不如夫君呢。不过,这是为什么呢?”

“器量。”小双叹了口气:“父亲命中注定,他就能做个交州牧,就是有再大的地盘给他,他也掌握不住地,他的命注定了他就这么大的格局,再多了,就是送到他手上他也受不起。就跟一个人只能举一百斤的东西,你给他二百斤他也举不起来一样,反而会活活累死。”

“命?”大双出了会神,忽然笑了:“我们被父亲抛弃了,差点被夏侯尚那个家伙害了,却又被夫君给救了,这就是我们的命了。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好好的侍候着夫君,至于他们打成什么样,我也管不了了,我就学孙家姊姊,眼里只有夫君,其他的啊,我什么也不管。”

小双盯着她看了两眼,扑哧一声笑了,摇了摇头。

大双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小双,我知道我没你聪明,更没有荀家姊姊那么有本事,所以我也不想那么多。不过呢,姊姊也想劝你一句,父亲和夫君之间的事,那是男人们的事情,你一个女人家,不要管得太多,免得两头不落好。”

小双默不作声地坐了半晌,忽然笑道:“我也不管,我能做的,我都做了,就跟夫君说的那样,尽了力了,也就没有遗憾了。至于他究竟是个什么结果,那是他的命,与我不相干。”

“这才是正理儿。”大双咯咯的笑着,拈起一颗合浦珠对着阳光细细的打量着:“小双,你说棕十颗珠子怎么用?”

小双白了她一眼,撇了撇嘴,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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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二十九节 南海

孙权派出步骘和孙贲两人对付刘备的同时,自己回到了庐陵,他写了一封亲笔信,让是仪带到了临湘城,向曹冲讨要本属于扬州的庐江郡和九江郡。当然他的本意不在这两个郡,他知道曹冲不可能把这两个郡给他,他的目的只是以此来向曹冲表明,你可以不给我这个扬州牧本属于扬州的九江、庐江,我自然也可以不给刘备这个交州牧南海、合浦等郡,你可以装聋作哑,但你不能有明显的偏袒,刘备是你老岳父,我也是你大舅哥,更何况我妹妹马上就要生了,说不准就是你第一个儿子呢,刘家虽然是两个,可是至少目前还没有迹象表明她们怀孕了。

曹冲同样没有面,谈判的事情交给了蒋干。蒋干现在是本土作战,而且有曹冲的授意——孙权不送质子,一切都谈不成,就跟他拖着。至于他们争夺南海郡的事情,就当不知道,让他们打去,打得越激烈越好,最好双方都拼完了,我好去捡果子。

因此蒋干很舒服,开始还了几面,后面根本就看不到他人了,直接由手下的几个从吏去陪着是仪胡扯。是仪也不着急,孙权的意思本来也是拖拖时间而已,并没有真打算谈出什么结果来。双方都没有什么谈判的诚意,自然就没有什么心思有谈判席上呆着了,两人心有灵犀的开始游山玩水,美名其曰的换个环境。

九月底,十月初,襄阳传来了消息,孙尚香生了,生了一个十斤多重的女儿(一汉斤约合250克)。曹冲大喜,在临湘城里大摆宴席。是仪却有些失望,立刻将消息传回了庐陵。孙权听了,长叹了一声,派人送来了一份贺礼,然后关照是仪继续在那里磨烊工。自己把注意力投向了南海。

南海郡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刘备率领一万大军,从苍梧郡治广信城出发,沿郁水而下,在苍梧郡与南海郡交界处的高要城(今肇庆市)休整了几天之后,越过郡界,在四会城外与前来接战的步骘相遇。双方发生激战,结果出乎曹冲的预料,刘备首战告捷,而且是大捷。

步骘有些轻敌,总觉得刘备这一辈子没打过什么胜仗,不过是年纪大些而已。他仗着自己的一万精兵熟悉地形,首先展开攻势,准备打刘备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刘备虽然不是什么名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他出人意料的让善守的霍峻迎战气势汹汹的步骘,结果霍峻摆出了在舞阳地龟背阵形。两千人硬是抗住了步骘五千人马的强攻,就在步骘首战锐气被挫的时候,刘备亲率八千人马从两翼包抄过去,以两千人的代价,一下子吞掉了步陟的五千前军。步骘首战大败,五千前军全军覆灭,随后士气大落,面对趁胜而来的八千人马,他节节败退。一直退过溱水,同时向孙权告急。

刘备对自己地成绩很满意,让孙乾把战绩回报给临湘的曹冲,回应了他的担心。与此同时,关羽顺利征服了日南、九真两郡,收拢了不少粮食返回郁林。有了粮食,又有了关羽在后方坐镇,刘备更是胸有成竹,他放开脚步。指挥人马步步紧逼,不过他没有趁胜追过溱水,而是在溱水边停住了脚步,派出人马扫荡了溱水以西的地区,先将这一大块地方和苍梧、桂阳两地相连的地界收入囊中。

步骘趁此时机喘了口气,收起了对刘备的轻视之心,在溱水东岸摆开阻击阵势,刘备强渡了几次,都没有能成功。心中有些焦燥。派出斥候沿河侦察,寻找水浅易渡之所。

斥候们没有辜负刘备的期望。他们在溱水上游的四十里处找到一处叫卢苞的地方,水面很宽,流速很慢,水也不深,几乎可以涉水而过,很合适大军过河。刘备大喜,随即命令霍峻带着三千人留守大营,摆出主力地样子,自己带着五千人马,趁夜偷偷的向上游赶去。他生怕离河太近被步骘的斥侯发现,还特意绕了个***避开河岸。

一切都很顺利,当他到达卢苞地时候,霍峻送来消息,步骘没现大营的异常,还在溱水对岸严阵以待,为了麻步骘,他还特地组织人马佯攻了一次,从步骘的反应来看,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刘备已经离开了大营。

刘备在河边二十里地六和屯休整了一天一夜之后。他在第三天拂晓地时候赶到卢苞。卢苞一片安静。早起地农夫看着突然出现地大军都吓呆了。一个个面如土色。刘备也没空理他们。命令士兵立刻涉水渡河。

河水确实很浅。最深地地方仅到士兵地胸口。刘备一声令下。两千前军士卒脱下衣甲。光着身子走入水中。时值十月初冬。纵使身在南方。还是有些凉意。看着那些在水里地士卒。刘备也觉得有一阵阵凉意。不过他有办法。女婿从临湘给他送来地好酒。他还带一些在身边。正好喝一点去去寒。

两千士卒顶着衣甲过了河。在河地那边手忙乱地穿衣服。刘备刚要命令后面地人马跟上。忽然一彪人马从北面杀了过来。当先二百骑兵从两千乱糟糟地士卒中轻松地透阵而过。留下一路血腥。紧接着五千人马从地平线处出现。如狂潮一般卷到。转眼之间就将两千过河地士卒全部吞没。

刘备暴跳如雷。他搞不清来地是什么人。根本没有什么准备。等他看清来人是曾经和他一起在虎跳峡血战地孙贲地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一直没有出现地孙贲在这里等着他呢。

不错。孙贲接到了步骘地告急文书之后。迅速离开了豫章郡。趁着刘备派人扫荡溱水以西地区地时候。他进驻了海南郡地匡浦关。派出大批斥侯在溱水两岸侦察。当得知在卢苞出现了刘备军地斥侯地时候。他估计到了刘备地用意。立刻在卢苞地东岸布下了埋伏。同时派人通知了步骘。刘备一过河。他立刻杀了出来。时机掌握得刚刚好。刘备地两千前军连个泡都没翻。根本没来得及组织起有效地抵抗。就被他一口吞了下去。

刘备吃了大亏。他本来要带着剩下地三千人杀过河去。却被身边地殷观拦住了。殷观说。孙贲有八千大军。就算他要留在一两千人在匡浦关守城。他至少可以带出来六七千人。现在只出来五千人。说明他还有伏兵。就算他没有伏兵。以五千人对三千人。也是稳操胜券。何况已方还要渡河。这河虽然不深。但却是足够宽。在河这边根本没法用弓箭掩护士卒渡河。而孙贲却可以稳稳当当地在对岸把渡河地士卒当练箭地靶子。

刘备还在犹豫的时候,殷观又提出一个问题。既然孙贲有了准备。那他岂有不通知步骘地道理?步骘没有移防,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不知道,而是装糊涂,只怕他现在已经瞄上了霍峻的那三千人,以五千对三千,以有心算无心,霍峻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遭了步骘的道。眼下之计,还是立刻撤回去和霍峻会回为好。或许还来得及保住大营。

刘备无奈,只得听从了殷观的建议,撤回大营。正如殷观所料,步骘早就知道了刘备军的动向,他几乎在刘备渡河的同时,向西岸发动了进攻,幸好霍峻谨慎,把河边守得死死的,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机会。这才保住了大营。

这一仗打完,刘备本来的优势一下子损失殆尽,反而落了下风,他手头只剩下五千多人,而孙贲和步骘合兵一处之后,兵力达到了八千,又有地利,刘备想要渡河,简直成了天方夜谭。

双方僵持了几天。刘备没有找到有效的办法。粮食又遇到了问题,他无法可想。只得再次向殷观问计。殷观说了两个办法,一是调关羽过来助阵,关羽有一万三千人马,留下一半守郁林郡,他还可以带六七千人来,以关羽地本事,再加上占上风的兵力,要打败步骘和孙贲应该不是难事,但是这样一来,郁林方面就会吃紧,邓艾手中就有五千人,而且刘磐也有三千人就在始安北不远,一百多里的路程,两天就可以赶到,一旦关羽离开郁林,邓艾完全有可能会趁虚而入,拿下郁林。如果郁林丢了,那么新得地交三郡,也就成了邓艾的囊中之物了,甚至连合浦郡都有危险。

殷观话还没说完,这个办法就被刘备否决了,调关羽来后患太大,有邓艾那头幼虎在始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

见刘备不同意,殷观又提出第二个方案,调赵云支援。从桂阳郡南下,他可以直接攻打匡浦关,拿下匡浦关之后,他可以直接向东南方向直取南海郡治番禺东的增城,反过来从步骘的背后动手,拿下番禺,如此一来,步骘退回去就要放弃溱水,不退回去就要面临两面夹击,进退两难。

刘备沉吟了好久,看着殷观一句话也不说。如果纯从计策上来说,当然是调赵云来比较合适,他离这地方近,三百里的路程,十天就可以到达,而且桂阳也有粮,他来了之后可以解决自己的粮食问题。但问题是赵云要是离开桂阳,那桂阳郡可就不一定是自己的了,张任可是在泉陵城看着呢,曹冲自己也在临湘等着呢,他可是要桂阳郡要了不止一次了,难道自己就这么轻松的把桂阳郡送给曹冲?

“孔林,还有其他办法吗?”刘备想了半天,还是舍不得。一个桂阳郡顶得上两个南海郡的人口,他如果放弃了桂阳郡,就算打下南海郡也不合算,这一番苦头等于白吃了,便宜还全让曹冲给占了,他如何能舍得。

殷观暗自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从关将军手中调兵,但是不调他来,还让他在郁林守着,有他在郁林,邓艾没有足够地优势,不会主动发动攻势。不过这样一来,我们虽然可以得到五六千人,还是没有大的优势,想要渡过溱水,还是有些难度。”

殷观想了半天,还是将一句话忍了下去。他觉得关羽掌水军多时,对水战的熟悉程度也好。带兵捕捉战机的能力也好,显然都不是刘备所能比拟的,所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就凭刘备自己想要拿下南海郡,显然有些要求太高。霍峻虽然能打。但他的长项是守而不是攻,这个情况下未必能起多大作用。

刘备还是有些犹豫,他也意思到如果关羽赵云都不来的话,就凭他自己确实有点玄。就在这时,殷观又提出了一个补充措施,让霍峻去桂阳,把赵云换到这儿来。霍峻善守,有他在桂阳,不会比赵云守桂阳差。而赵云到这里来,却比在桂阳能起的作用大得多。

刘备一听大喜,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办法好。他立刻把霍峻叫来,让他去桂阳换赵云。霍峻二话不说,立刻带着自己的部曲起程,十一月初,赵云到达四会城和刘备会合,与此同时,关羽派儿子关平带了六千人马赶到溱水西岸。

溱水河畔,烽烟再起。有了赵云和六千生力军地参战,刘备军恢复了战斗力。三天之后,赵云率部再次从卢苞渡河,一举击溃了前来堵截的孙贲所部,然后挥师北上,拿下了匡浦关,将南海郡和桂阳郡连成一片。跟着他掉头南下,三战三捷,步骘坚守了两个月的溱水战线告破,狼狈的退回番禺固守。

番禺城是南海郡治。步骘在这里经营了五六年,粮食储备充足,城墙又坚固,再加上他和孙贲手中还有六千人马,刘备虽然占了上风,但凭他手里剩下的一万人,想要拿下番禺城,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他用殷观的计策,放弃了攻坚地打算。留下五千人看着步骘。让赵云带着五千人向东拿下了博罗和增城,至此。除了番禺城以外,南海郡的六城有四城落入了刘备手中,而番禺城,怎么看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次刘备学乖了,不再象上次在柯郡一样到处搜刮粮食,搞得名声极坏,攻下来地几个城,他都派人去好言安慰,告诉那些大族,他是天子亲封地正牌交州牧,现在来攻取交州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所以你们不要担心。我是大汉地皇叔,我女婿是丞相的爱子曹冲,他在襄阳的新政你们总该听说过吧?襄阳地博览会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吧?你们放心,我做了交州牧,他当然不会亏待我这个老泰山,襄阳那些大族享受到的那些好处,你们一样能拥有的。总之一句话,跟着我混,比跟着孙权混有前途多了。

这么一来,交州那些大族都安心了,反正谁做交州牧对他们来说,也就是换个交税地对象而已,其他关系都不大,也没有必要去玩命。交州在一片祥和的气氛准备迎接新年,就连刘备还没有拿下的龙川、揭阳二城都派人暗中来和他联系了,话里话外的透着热烈欢迎刘备做交州一把手的意思。

刘备心情大好,派人进城劝降,步骘虽然有些沮丧,却没有放弃。他相信孙权不会轻易放弃交州,他只要守住番禺,守到孙权派人来救,他就是大功一件,前面的所有失败都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他放弃番禺,他将万劫不复,在孙权的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就算他能放弃自己的家人投降刘备,也不会是多活几天罢了,他从心底里就看不起刘备这样一个皇叔,并不觉得跟他混有什么前途。至于孙贲这个孙家的人,当然更不会有投降地打算了。

孙权接到了步骘的消息,大惊失色,他没有想到交州会败得这么快,合浦、交那几个郡的丢失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那里没有重将把守,而且这几个郡是沿着大海的一个狭长地带,步骘想要从苍梧旁经过去管理那几个郡显然是不可能的。但他没想到南海郡会丢得这么快,步骘和孙贲有一万八千大军,居然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就一败涂地,困守番禺,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没有多想,立刻派人把吕蒙、陆逊、胡综等人召来议事,商议如何处置交州的事情。

吕蒙最近升了大都督,和魏延等人大大小小打了几仗,打得很憋屈,不是他本事不行,而是双方实力差距太大,虽然兵力相差不多,他还占点优势,可是曹军地军械好。伙食好,士卒的单兵素质、综合素质都要比他强上一截,他就算费了老大劲找到战机,也占不了便宜,最好的结果就是杀个平分秋色,让对方脱围而去。而一旦他被魏延等人抓住机会,那可就是麻烦事,运气好是小败,运气不好就是大败。魏延还好,这个人不喜欢跟人硬拼,一旦发现没有便宜可占,他立刻飘然远去,象头狼似的在你四周游弋,等待下次机会。而乐和黄忠手下那个副将刘封就不一样了。这两个人就是疯子,一旦咬住,无论如何也要扯下一块肉来。就算兵力上不占优势,他们也气势汹汹的杀上来,感觉就象看到了宝似的。

吕蒙自己也是个好战份子,他并不是怕乐和刘封,如果不是魏延象个幽灵似的不知在什么地方盯着他,他真想好好的和这两个家伙好好地干一架,可是他担心魏延,担心他正打得畅快地时候魏延从旁边冒出来咬他一

这种感觉让他相当不爽,一直无法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也因此被乐和刘封占尽了上风,搞得他这三十多岁地人了,脸上居然又冒出了小痘痘。

陆逊却很舒服,他在鄱阳湖畔跟山越人打仗,连战连捷,如今手下已经有了四五千精锐,财大气粗,小日子过得很舒服,看到谁都是笑眯眯的。以至于孙权第一眼看到他地时候。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嫉妒地感觉。他只比陆逊大一岁,官职比陆逊大几级,可是怎么看起来陆逊过得比他自在多了,年轻多了?

“伯言,最近过得好吧?”孙权压着心中的酸意,笑着问道。

“多谢使君,还算可以。”陆逊很轻松的回道。

吕蒙看出了孙权的不快,他自己也不快。他虽然是江东的大都督,陆逊才是个校尉。可是陆逊却不听他的调遣。根本没什么兴趣参加与曹军的较量,就在鄱阳湖经营他的一亩三分地。就连这次见面。陆逊也没有来拜见一下他这个大都督,实在太没有面子了。

“伯言,你恐怕不是还可以吧?”吕蒙脸上挂着笑,声音却阴得象毒蛇:“手中数千精兵,却看着使君天天为兵力发愁,这似乎不是为臣之道吧?”

陆逊有些不明所以:“为兵力发愁?不会吧,都督在庐陵和曹军相抗,可是平分秋色啊。再说我也没听说有什么大的战事,不过是一些小纠纷而已,以都督手下地两万雄兵,对付曹军不足一万人,怎么可能兵力不足?”

孙权沉下了脸,不快的说道:“伯言,今天让你来要说的不是庐陵地战事,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大事,但是交州,交州有大事。”

陆逊对刘备打交州的事情有所耳闻,但知之不详,听孙权这么一说,他知道交州的情况看来确实不容乐观,连忙收了脸上的笑容说道:“敢问使君,交州究竟出了什么事?”

孙权见陆逊不笑了,这才心里舒服了一些,他将交州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征询的看着陆逊说道:“以伯言之见,当如何处理?”

陆逊看着铺在孙权面前的地图沉思了好久,才抬起头对孙权说道:“使君,你真的想要交州吗?”

废话,不想要交州我费这么大劲干嘛,孙权很恼火,刚刚好些的心情一下子又全没了,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阴沉地脸色把他糟糕的心情表无遗。

“以臣之见,这交州不争也罢。”陆逊轻声说道,脸色很严肃。

孙权见他沉思了半天,以为他一直在考虑怎么夺回交州的事情,就等着他想一好主意,立马解了番禺之围,最好连带着把那几个郡一起夺回来,没想到他一开口,却是劝自己放弃交州。他立刻沉下了脸,碧绿的眼珠子盯着陆逊一眨也不眨:“伯言何出此言?”

陆逊笑了笑,他微微躬了躬身,施了一礼:“使君,如果仅此战事论,打败刘备,夺回南海郡,并不是难事,难就难在这战事以外。”

孙权和吕蒙一听,好象都有些明白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伯言请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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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三十节 女儿

6逊低下头,又沉思了好一会,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孙权和吕蒙:“使君,都督,你们可曾想一想,使君如果拿到了交州,就能是曹镇南的对手吗?以交州和扬州的实力,能否与荆州、益州相抗?”

孙权沉默不语,6逊这句话问得很直接。该章节由网提供在线阅读是的,就算他拿到了交州,还是不是曹冲的对手,交州在南,扬州在东,而荆州正顶中间的腰间上。他手中如果有足够的兵力,也许可以从郁林、豫章两个方向威胁长沙和桂阳、武陵,可是如果实力不济,要想守住这么长的战线,他可就捉襟见肘,处处是漏洞了。换句话说,他就是拿下了交州,也不过是放在曹冲嘴边上的一块肉,随时想咬一口是一口。纯从兵力布署的角度来说,他占了交州对他来说,绝对是弊大于利的,反不如集中力量经营扬州更来得有把握一些。

问题是交州他已经占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而且是在刘备武力夺取的情况下放弃?如果他放弃了,就只能安心的做一个扬州牧,扬州的大族再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从此就会转投曹冲。而眼前的这个6逊,也许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所以对于他来说,交州他争也得争,不争也得争,而且必须要争胜才行,才有可能稳住扬州,才能打消曹冲随时吞没他的想法。孙权慢慢的缩回了前倾的身子,把重心落到自己的脚后跟上,抬手起轻轻的抚着胸前的胡须,微闭的双目炯炯的看着侃侃而谈的6逊,心里却充满了疑惑,充满了失望。

江东这些大族,当真是到现在也没有把他孙家看成能与他们平起平坐的豪门吗?究竟有多少人在随时准备着抛弃他们孙家,转而向曹冲献媚?6家的正牌家主6绩已经去了襄阳,听说已经被曹冲地那个莫名其妙的天象吸引住了,天天跟虞翻、周群等人一起看星星。或许又看出了什么异常的天象。天象?孙权忽然一惊,他想起那个在会稽流传的天下即将一统的天象说,不免更有些怀疑眼前的6逊了。6家,到现在也没有放弃当年地仇恨吗?

看来再让6逊留在鄱阳领兵是不妥当的了,不仅用不上他,还有可能成为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伯言此言差矣。”吕蒙板着脸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带着愤怒的声音响亮而高亢:“太史公有言,冒顿,一匈奴单于耳,尚知不可尺土与人,使君经营江东三世,交州也早就是使君治下,如何能轻易放弃,难道使君还不如一个无知的蛮子吗?”

孙权被吕蒙的声音给惊醒了,他看着胀红了脸冷笑不已的吕蒙。再看看低垂着眼睑的6逊,忽然有些后悔,还是吕蒙这些淮泗帮忠心啊。他们只有跟着自己才能有荣华富贵,不跟着自己,就只有烂命一条,不象这些扬州本地人,他们眼里只有他们自己的家族,所考虑地永远是他们的家族,谁能让他们的家族升官财,他们就跟着谁,什么忠心。什么仁义,都是狗屁。

“子明,何必激动呢,听伯言说说再下断言,他这么说必然有他地想法。”孙权表面上责怪了吕蒙一句,却是催着6逊快说,他想听听,6逊心里是怎么看他这个江东之主的,是不是连那个匈奴人都不如。子明最近进步很快。居然懂得引用史记来说事了,看来让他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孙权颇有些得意,看向吕蒙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赞赏。

“都督,你这个比拟,有些不当。”6逊微微一笑:“冒顿是个弑父的凶残之徒,你怎么能拿来和使君相比较呢。”

吕蒙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6逊恍若未见,又接着说道:“东胡与匈奴是世仇。而使君与刘使君。乃是姻亲,又有同盟之谊。并无生仇大恨,所为不过交州数郡,也都是我大汉的疆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使君不过是受天子委托,牧守一方,并非占为已有。你这话被人听见了,会让人以为使君要谋朝篡位的,大大的不妥。”

“你……”吕蒙地脸一下子胀成了猪肝色。就连孙权都变了脸色。他是想占着扬州不放。但是你要他承认他这么做就是想割据。这句话就是打死他也不能说出口。有些事做得说不得。就是这样地。

“伯言。子明读书少。并不是这个意思。”孙权知道吕蒙要论口才。无论如何不会是6逊地对手。还是趁早收兵地好。免得再丢更大地人。他拦住了吕蒙。又转向6逊笑道:“伯言。你说收复交州容易。战事之外地交道难打。究竟是什么意思?”

6逊见孙权把话题扯开。也只得转过身子对孙权欠了欠身子。拱手行了个礼说道:“使君。刘备手下不过两万多人马。经此两个月战事。又折损数千人。现在所有地不过是关羽在郁林地五六千人。苍梧留守地三千人。桂阳地两千人。其他地人马都在他地手中。也就是说。他能调出来攻击南海郡地人手已经全部出动。再也没有后续力量。番禺城坚粮足。步子山和孙征虏都是久经沙场之人。守住番禺应该没有问题。”

孙权微微颌。交州地情况确实如此。看起来刘备气势汹汹。实际上却没有了后劲。打成这个样子。应该已经到了极致。如果没有其他援兵。他要想在短期内拿下番禺。基本是妄想。“只是……也不能不救啊。”孙权叹了口气。“步子山他们固守。就是对我有信心。如果我不救他们。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以后还如何能统率扬州?”

6逊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救自然是要救地。但这救地方法。救地时机。却大有说道。”

“哦?”孙权很感兴趣。终于到戏肉了。他向前挪了挪。兴趣盎然地看着6逊。就连在一旁生气地吕蒙都来不及生气了。竖起耳朵细听。

“如果没有曹镇南,那使君要救番禺,就无须费这么多心思,只要大都督提一万精兵南下,就能顺利击破刘备,随后横扫交州。”6逊不动声色地拍了一下吕蒙地马屁。吕蒙的脸色立刻缓和下来,连连谦虚:“哪有这么容易。”

“可是现在曹镇南在长沙,这事情就难办了。大都督担负着防备曹镇南地重任,他这两万大军要对付地可是曹镇南近三万主力,仗打成这样,已经是难得可贵,再要调走一些人马,就算大都督用兵如神,也无法调兵遣将。不是我看轻大都督。就算是孙武重生,也难以做到。”

吕蒙如何敢自比孙武,再说了。曹冲在长沙附近也没有三万主力,不过6逊这么说,是给足了他面子,他如何会自找麻烦,硬充英雄让孙权再把手下的人马调走一部分去救交州。

“所以使君和刘使君相争,不管结果如何,受益的是曹镇南,他人马未动,不耗一颗粮食。不动一兵一卒,坐收渔翁之利,待我双方筋疲力尽之时,养精蓄锐的他如果杀了过来,请问使君将如何应付?”6逊打量了一下孙权沉思的脸色,又说道:“所谓势,这便是他占着势了,不动则已,一动便有雷霆之威。”

孙权沉默的点了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情况他当然了解,可是要让他就这样放弃交州,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当初周大人来江东招抚,就是想以二位使君为凭,与曹家争一高下。曹镇南岂会让天子如意?他自然要想办法让二位使君相争,自损实力,以成其大功。当初天子封使君为扬州牧,却未说明交州的归属。当是有意让使君与刘使君互相磋商。而曹镇南请天子封刘使君为交州牧,却是以交州为饵。诱我相争。如今看来,还是他计高一筹,算准了刘使君急于扩大地盘,不如使君这般看得清大局。”

“那怎么办?”孙权沉吟道。

“要夺回南海郡是可以,但是先要稳住曹镇南,然后战决,一击成功。待他回过神来,使君已经全占了交州,再向天子请封兼领交州牧,天子从现实出,需要使君为援,自然会顺从使君,这样使君就可以从大义上获得占据交州的合法身份。而曹镇南已经失去用兵的时机,又有碍于天子诏书,除非公然抗诏,否则他就没有借口对使君动武,只能接受现实。不过,这只是下策,风险很大,要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刘使君,没有足够的人马做不到,如果只是将他打败,不能消灭他的绝大部分力量,那可就麻烦大了。因此,我斗胆建议,使君最好还是让出南海郡,与刘使君再建联盟,为天子守藩。天子倚重二位,必然有求必应,二位使君裂土封侯只是意料中的事情,如此刚可内享割据之利,外得忠心之名。”

6逊说完,目光炯炯的看着孙权,孙权沉思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接受,他对6逊说道:“那以伯言之见,用什么方法稳重曹镇南为好?又如何才能战决,收复交州?”

6逊暗自叹气,他低下头,想了想说道:“小姐最近生下一个女儿,使君何不趁此机会派人前去祝贺,然后请求曹镇南向刘使君施加压力,让他撤出南海郡,就说其他的几个郡就算了,南海郡还是留在使君手中,以偿庐江、九江二郡。如此一来,曹镇南得到地是两郡,失去的南海却是刘使君的,有很大地可能会应允,就算他不答应,也会因为需要我两家相争,不会立刻拒绝。一来一去拖上半年时间,使君可趁此时机,调动会稽的人马,直击交州东部,那里偏远,商人罕有所至,就算曹镇南消息灵通,要想得到消息也要几个月之后,到了那时,交州已经平定,他就是想说什么也没机会了。”

“这个办法好。”孙权赞道:“以谈为表,以兵为里,一阴一阳,一虚一实,确实是个好计。”

他夸了两声,又说道:“伯言啊,我看你用兵颇有章法,这交州我看还得你去救。鄱阳湖的事情也差不多了。你去南海吧,带上你的人马,我再从会稽拨五千人给你,总共一万精兵,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建此奇功。将来子明的后任,我可就看好你了。”

6逊似乎早有准备,他只是笑了笑,躬身领命。孙权很满意,他一面让人去通知领会稽太守的顾雍拨五千人给6逊,一面派是仪再次去长沙向曹冲请求公道,掩人耳目。

是仪虽然觉得这差事有些无聊,可是也不反对到长沙去和蒋干吹牛喝酒,于是也欣欣然的上了路。十一月中旬。他到达临湘城,不过没有见到曹冲,只见到了留府长史法正。

法正一看到是仪。就很惊讶的说道:“你不是刚回去不久吗,怎么又来了?怎么,你家主公愿意送质了,人呢?”法正一边说道,还一边向是仪身后看了看,一副大惑不解地样子。

是仪苦笑了一声:“送什么质啊,我是来请镇南将军给个公道的,刘使君悍然进攻我南海郡,还到处说是他地女婿曹镇南支持的。我们主公有些不明白,谁说南海郡就一定要归他交州牧的,我家使君还是扬州牧呢,不是照样没要九江、庐江吗?”

法正得意的笑了笑,看来孙权是老实多了,不再打算要九江、庐江了,他笑眯眯的看着是仪,知道他是来拖时间的,估计孙权已经要想招对付刘备了。不过这也正中曹冲下怀。所以他也不点破,只是装出一副有些遗憾地样子:“唉呀,你要找镇南将军啊,这可有点来得迟了。前几天将军已经带着二位夫人回襄阳去了,孙夫人不是生了个千金吗,将军高兴得很,在临湘城里摆了十几天地酒还是不痛快,这不,回襄阳去给他的宝贝女儿摆满月酒去了。”

是仪一听曹冲回了襄阳。心中大喜。又有些不确定,连忙问道:“那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法正摸了摸下巴。咂着嘴说道:“哎呀,这可不好说。满月酒是办完了,可是没几天又要过年了,他大概年前是不会回来的,年过完了,没几天又是百日,应该还是在襄阳过,这么一折腾,估计也要到明年春末了吧。”

是仪心里乐得象是开了花,这好啊,省得他要花心思编瞎话了。他二话不说,立刻派人回去通知孙权,自己拉着礼物赶往襄阳。

曹冲正呆在襄阳城天天逗弄他那宝贝女儿,那种疼爱劲儿让本来有些失落的孙尚香很开心,天天在一帮老妈子的簇拥下很幸福的看着曹冲抱着女儿在府里乱转。临近春节了,府里的人正忙着准备过节,今年不光是添了丁,纳了妾,还多了曹宪,再加上典满的老婆蒯英又生了第二胎,又是个小子,把典满乐得都找不着北了。曹冲一兴奋,让他把家也搬到府里来了,这下子府里可热闹了,就连荀看着都觉得高兴了起来。

这天曹冲又抱着女儿在十个虎士、十个女卫地护卫下威风凛凛地巡府去了。五个夫人坐在房里闲聊,大双红着脸,抱着一罐子酸梅蜜饯有滋有味地品着,蔡玑看得嘴里也酸酸地,眼里更酸酸地,不时的瞟一眼大双还没看出来情况的肚子。

“姊姊,你当初有了身孕的时候,有没有想吃点什么东西?”蔡玑凑在小双身边,一边看着小双在荀文倩的指点下写字,一边问斜躺在锦榻上的孙尚香。

“我?”孙尚香闻言看了一眼蔡玑,扑哧一声笑了:“我当时哪知道有了身孕,天天跟着夫君骑马赶路,吃肉喝酒,要说酸的,我就觉得那马**酒好喝,可这也不准啊,不照样是个丫头。”

“你可别丫头丫头的叫着,夫君听见了又要火,他可宠着这个女儿呢。”荀文倩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孙尚香,娇笑道:“你没听他天天念叼吗,女儿是他地小棉袄,可要多准备几件,以后老了才有好日子过呢。这不,又带着人去炫耀了,镇南将军抱着女儿巡街都成襄阳城里一景了。”

孙尚香得意的笑了,却不忘打趣大双:“那也就是说说罢了,真得当宝,还得是儿子,我看大双这么喜欢吃酸的,天天抱着个蜜饯不放。十有**是个小子。我说姊姊,还有小玉儿,小双,你们啊,别天天捧个书本子,也得抓紧时间了。”

“就你多嘴。”四个人齐声咄道。

孙尚香咯咯的笑着。又看着蔡玑说道:“我说小玉儿,你父亲新娶的那个妾也该生了吧,我听说大玉儿又有了身孕,你得抓紧一些,不能落后了,让我们曹家被他们比了下去。”

蔡玑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没有应她,孙尚香正要再说,听得门外一声响亮的婴儿哭。接着就听到曹冲哈哈大笑的声音。

“还不去接了小姐。”荀文倩对侍候在身边的荀小青说道。荀小青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从曹冲手里接过正在襁褓里用力地蹬着小腿的婴儿。一边走一边逗弄着。曹冲哈哈一笑道:“别逗了,我家小棉袄饿了,去找她娘吃奶去。”

他进了屋一看,笑道:“哟,几个夫人都在啊,说得这么开心,都说得什么呢,也说出来让我听听。”

“还能说什么,说你命好呗。”蔡玑一边让出了位置。一边脱下子曹冲的大氅:“你倒是舒服,在襄阳天天抱女儿,连仗也不去打了,这镇南将军可做得舒服。”

曹冲探头看了一眼小双写的字,顺便在她脖子上嗅了嗅,作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笑道:“这就对了,这人的命是七分天注定,三分才靠打拼。你看我。几个丈人舅子都有本事,我自然可以歇着了,荀令君替我打点朝庭的事,蔡都督帮我打仗,刘使君帮我拿交州,只有我这孙家舅子就知道天天想着跟我要庐江、九江,一只手还抓着交州不放。”

孙尚香嘻嘻地笑着,仿佛跟她没关系似的,伸出手指捏着婴儿粉嘟嘟的小脸。白了曹冲一眼。转身进里屋去了,几个老妈子跟着走了。房里一下子静了许多,只听得小双翻书地沙沙声。

“怎么都不说话了?”曹冲不解地摸了摸头。

“还能说什么?”荀文倩娇嗔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了一下小双和大双。大双只是有些黯然,捏着手里地蜜饯却没送到嘴里去。小双却是怔怔的捧着书,眼睛却看在了别处。曹冲觉得有些无趣,讪讪的笑了几声起身溜了出去。

“小双,别伤心了,这……”蔡玑有些不好意思,这些话都是她挑起来地,孙尚香大大咧咧惯了,大双一门心思在曹冲身上,也不会太当回事,可是小双却心机深沉,有什么话也不放在脸上,虽然嘴上对刘备当初抛弃她们很生气,可是她比大双更关心刘备的情况。眼下看着她呆,不免有些觉得自己多嘴。其实几个人里,她是最省心的,不用象荀家那样为曹冲是忠是奸犯愁,也不象孙家刘家这样亲人相残担忧,只要跟在曹冲后面大把大把地赚钱就行了。

“我明白的。”小双哑然一笑,伸手抹了抹眼角:“这些男人们的事情,我们也管不着,只要夫君一切平安也就行了。”

荀文倩叹了口气,抚着小双的背:“我知道你心里苦,要不也不会天天抄这梵文的经书了。夫君他也是没办法,你们两家各不相让,就一个南海郡争得头破血流的,都以为应该是自己的地盘,夫君也只能两不相帮了。”

小双放下了手中笔,惨然一笑,却又有些得意的说道:“姊姊,你又骗我了。夫君这可不是什么两不相帮,他这分明就是驱虎吞狼之计,让他们斗个死去活来,他好从中取利。”

荀文倩一愣,刚要再说,小双又笑道:“不过这样也好,让他们打得一无所有,说不定倒能安心的做个富家翁了,省得痴心妄想地,不得安生。”

荀文倩和蔡玑听了,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小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们私下里也猜测过曹冲的计划,可是没想到小双心里也明白得很,看来小双跟着曹冲后面做文书这段时间,对这些阴谋诡计也有了深刻的理解,不仅如此,她还能从两个不同的角度看问题了。

第七卷 东南倾 第三十一节 纵虎

“你家使君变得通情达理了。”曹冲很满意的看着说了半天的是仪,示意他坐到一旁喝茶润润嗓子。是仪连忙称谢,谦虚的说道:“孙扬州说,小姐刚为将军添了个千金,值此大喜之际,能有什么说不开的呢。庐江、九江虽然本属扬州地界,但都在江北,位置太敏感,如果强行归属孙扬州治下的话容易引起其他人的误会,让将军难办。因此孙扬州说,为将军考虑,这两个郡就暂时不要了,等将来大家有了信任,再说不迟。”

曹冲咧了咧嘴,和荀互相看了一眼,差点笑出声来。孙权真会做表面功夫,他明知道这两个郡拿不到,偏生还要说是为曹冲着眼,真要是如此,那质子为什么还不送过来?都是些幌子,要卖曹冲一个大面子,然后再想一点好处罢了。他看着是仪喝茶,正和是仪偷偷看过来的眼神碰在一起,是仪有些慌乱的连忙低下了头。

“你家使君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你们两家都能如此通情达理,我有何忧啊。不过,孙扬州做出如此大的让步,我如何才能报答他的好意呢,你来之前,他可有什么要求让你转达的?”曹冲笑道。

“孙扬州本来是没有什么要求的。”是仪放下手中的杯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从容的应道:“不过将军既然有问,我焉敢不答。扬州也和荆州一样皆属天子所有,扬州的百姓也是天子的子民,皆是一样的血脉,一样的向往天朝。自从董卓动乱以来,大批北人为求苟存,南逃扬州,如今扬州人口较多,而耕地不敷使用,粮食颇有些紧张。因此生的冲突不少。孙扬州为长治久安计,想请将军支持一些粮食,另外再从襄阳农学院拨一批学成的学子去帮助我们,免得境内不安。”

曹冲点了点头。他知道孙权派人过来偷过师,可惜没有偷到精髓,只学了点皮毛,所以粮食虽然有所增产,但幅度有限。这就是人才的优势,不是谁来看一眼都可以学得到的。不同地地,要有不同的耕种技术,扬州多山。多丘陵,水又多,本来和襄阳一带就略有些区别,这照葫芦画瓢的偷师当然不能达到目的。他知道扬州有好地方,特别是吴郡和丹扬、以及会稽地北部展比较快一些。但其他的地方相比起来就差一些了,总体来说,大部分还是地广人稀的,大有展余地,后世这里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当然这些他现在不能说,只有等他自己掌握了这些地方。才会大力开。

“粮食的事情好办,到时候你们提个方案,看看需要多少粮食,我们分批的拨付给你们。”曹冲说完,在是仪致之前,又笑着加了一句:“不过是要算钱的。”

是仪一惊,连忙点头笑道:“那就请将军按襄阳的市价吧,从襄阳运到京口可以从水路,用船运输又快又省。想来运费是不需要那么高地。再还要请将军放开商榷,会稽、吴郡的商人可是眼馋襄阳的博览会好久了。”

“哈哈哈……”曹冲和荀同时放声大笑,看来刘备被刘巴掏空了家底的事情连孙权都知道了。曹冲一摆手,大度的说道:“行,只要你家使君信守诺言,不要再挑起事端,这些都好办。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来吧。”

是仪笑嘻嘻地:“事情是还有一件,不过这就不麻烦将军了,我家使君夫人对堕林粉心仪已久。这次特地让我来向小姐求一点带回去。将军如果没有其他要垂询的事。我就去见小姐了。”

“去吧去吧。”曹冲挥挥手,乐呵呵的笑道。

是仪告了罪。起身离开了,带着礼物去见孙尚香求堕林粉不提。

曹冲脸上地笑容慢慢地淡了。渐渐地变成一种讥笑。他转过头来看着摇头地荀:“岳父大人。天子想靠这样地人来制衡我。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啊?”

荀地脸僵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前段时间他跑到许县去了一趟。自从曹丕进驻了许县。许县地情况已经大变了样。曹丕强行将那些议论地话题扭转了。找了一帮人重新讨论大汉地火德是不是衰落地问题。直接对天子地权威提出了挑战。其中地意思不言而喻。

他地强横引起了很多人地反感。不少人都站出来反对。就在此时。曹冲将襄阳书院地人全部撤回襄阳。退出了许县地讨论。许县地那些保皇派在庆幸这帮不循圣人经典地狂生离开后不久。就现自己必须单独面对曹丕地进攻。曹丕虽然说理不在行。但他手中有刀。没多长时间那些反对最强烈地学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几个。其他人一下子不敢说话了。许县成了曹丕地一言堂。虽然有些滑稽。但却是清静得让人心忧。笼罩着一层让人窒息地恐怖气氛。

不少人开始怀念曹冲在许县时地好处。至少他不会因言杀人。也很少看到他杀人。

而天子这时候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曹冲在地时候。他至少还有表达地机会。还可以摆摆皇帝地谱。而现在。他却是连说话地份儿都没有了。天天要面对着曹丕地唾沫星。

好在他还有一个出自曹家地皇后。

曹节进了宫,天子开始对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后来经过几次与曹丕的较量,在曹丕把天子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都是曹节站出来驳斥曹丕,把他骂得哑口无言的退出宫去,维护住了天子的尊严,天子这才对她有了一些好感,慢慢的由感激变成了感情,现在两个人倒是很说得来。

这些事情,一部分是荀回来说的,一部分是张松布置在许县的人打听到的,还有一部分却是曹节代天子写来的亲笔信里说到的。

“不是我在逼他们,是他们自己就斗起来了。”曹冲慢悠悠的说道:“左将军从小就有坐羽盖车的志向,他的心里,大汉地江山当然应该还是姓刘,不过这个刘却是他的那个刘。而不是天子那个刘,要学光武皇帝再次中兴大汉的,应该是他,而不是天子。”

“至于孙权。他的志向小一点,不过是三分天下,划江而治罢了。”曹冲嘿嘿一笑:“出隆中对地诸葛亮虽然已经回隆中种地去了,出榻上策的鲁肃却是我的从事中郎,岳父如果觉得我是在造谣中伤,不妨可以亲自去问他们。”

荀脸色沮丧,无言以对。虽然曹冲说的话他都没有亲耳听到过,不过那些群雄心中并无大汉的事情。他也是想得到的。相比之上,这个话语中对天子并无什么尊敬的曹冲,倒是比较温和的一个,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表露出代汉地倾向。“你准备如何应付?”荀转了个话题。说到了交州的战事:“孙权作出这么大的让步,大概不是为了能得到一点粮食、几个农学生这么简单,南海郡的事他提都没提,显然是有想法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曹冲摊了摊手,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地样子。“他们是天子封的扬州牧、交州牧。争的地盘虽然是交州的,但却是一直在孙权治下的,要他这么轻易的放弃,有些勉为其难,不如就让他们打一场,谁打赢了是谁地,反正这种事在大汉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荀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沉下了脸刚要喝斥他,想想又收了回去。换了个比较温和点的口气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是镇南将军,交州、扬州都在你的管辖范围以内,出了事,你自然是要负责任的。☆☆”

“我是镇南将军不假,可是这两人也是天子封的一方大吏,他们打起来是自已人打自己人,可没有哪一个是叛乱的,我出兵帮哪一个?要说到交情,一个是我丈人。一个是大舅子。我帮谁都不好,真实性一个也不帮了。”

“你就算不出兵。也要出面调停啊,总不能就让他们这么打啊。”荀忽然笑了:“我知道你的打算,可是如果你不做点表示,将来也不好交待的。”

曹冲惊讶地看了一眼荀,也笑了:“调停的事,就让周大人去好了,我就带着这五万精兵,坐断江南,给他做后盾。岳父大人,没有实力的天子圣旨,就是废纸一张,有了实力,这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你过些天再看看周大人的威风吧。”

荀也嘿嘿的笑了,抚须不语。

曹冲虽然说了两不相帮,可他不愿意看着孙权一下子把刘备打得无还手之力,那样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特别是当张松告诉他,原本驻扎在鄱阳湖的6逊已经消失了踪影的时候,他心里想起了历史上让6逊一举成名的那场火烧连营七百里地夷陵大战,有些担心历史会不会换个地方再演一次。

“左将军会不会被他打得一蹶不振,甚至……送命?”曹冲有些担心地问道。

张松、庞统听了曹冲担心都有些奇怪,他们不相信这名不见经传6逊会击败征战三十年的刘备,虽然刘备不是什么名将,但他地沙场经验还是有的,要不然步骘也不会一上来就吃了他一个大亏。而6逊只不过在鄱阳湖剿了几年流寇,虽然兵力上有优势,可是他太年轻了,没有什么大战经验,打败刘备不是不可能,但要打得刘备翻不了身似乎还是不大可能。

“以常理推测,似乎不太可能。左将军自己就不是寻常之辈,败仗打得多了,至少经验还是有的,何况他手下还有赵云这样的战将。”庞统笑着说道,“不过将军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左将军已经全力施为,以现状而言,他没有什么后续力量了。就算没有6逊去,他也很难拿下南番禺,都已经僵挂了两个月了,疲态已现,如果再遇到援兵,十有**要铩羽而归的。至于会不会大败到没有还手之力,这个就要看运气了。”

“就算他不会大败,但是如果他退回苍梧,那我们的计划还是落了空。”曹冲皱着眉沉思了半晌。然后说道:“我现在特别担心的是左将军还不知道这个情况,他的人马分成两部分,特别是在番禺城下,五千人对五千人。如果再被6逊从他背后偷偷搞一下,城里城外夹击,危险性还是很大的。永年,你派人把消息通报给左将军,让他小心应付,别着了人家的道儿,坏了我的事。”

张松笑着点了点头。

庞统说道:“将军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左将军这个人有时候很小心。有时候又很大意,提醒他一下很有必要,至少能让南海郡地仗打得更热闹一点。不过就算提醒了他,他的兵力也不占上风,想要取胜颇为不易。我们虽然不知道6逊会带多少人去。但孙权既然派他去,不管是给他机会立功还是想借机削弱他的实力,人手还是要配的,6逊手下就有四五千人,全是山越精兵,从制衡他地角度考虑。孙权应该至少再派五千人左右给他,这样就有一万人,加上番禺的人手,比左将军要过近一倍,何况左将军还是疲惫之师,战力相差很大,很难支持太久。”

“那怎么办?总不能我们赤膊上阵吧?这可与我的原则相违背了。”曹冲嘎嘎的笑道。

“原则虽然就是为了违背的,但现在还不到时候。”庞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们先通知了左将军,让他觉得有难度,然后逼着他把桂阳郡交出来,我们再出手相帮,反正迟早要赤膊上阵的,不过不能白帮忙,兵无利不动嘛。”

三个阴险的家伙心有灵犀地笑了起来。

建安十九年的春节,刘备是在攻城中度过的。番禺城被步骘经营得很坚固,刘备想得出来的计策都用过了,还是没有占到便宜。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曹冲转过来的消息,得知孙权已经派出6逊来救番禺。随时可能进入交州,人马据估计应该在一万以上。

刘备很头大,他虽然对6逊不太当回事,可是人家毕竟有一万人马,自己总共才一万人不到,打了几个月地仗已经成了疲兵,两家一对上,自己是不占上风的,这可如何是好。

他一面派出斥候向东探察,一面把驻守在博罗城的赵云召来议事。主簿殷观脸色很不好,曹冲派人送来的消息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觉得头疼,坐在那里把眉头锁得象个川字,一言不。而赵云也沉思不语,想了半天才说道:“主公,如果孙权真的派人来救援,以我们手头的兵力,无论如何是抵挡不住了,就算双方打成平手,但无法攻下番禺城,还是一个死局,他可以源源不断地派兵来援,我们却只能用手头的这点人马硬抗,时间长了,没有不败的道理。”

“这个我是知道的。”刘备抬起手挠了挠有些痒的眉梢,为难的说道:“如果能攻下番禺,还有时间整顿点降兵为我所用,现在番禺又攻不下来,我们还得留心着被他们里外夹击,这点兵力确实太少了。只是如今我们手里也就这些人了,你们想想,还能从哪儿调人来增援,最好能在6逊之前拿下番禺。”

赵云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殷观,殷观也正好为难的看过来,两人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沉默不语。刘备见他们不说话,也知道他们想什么,现在还能调动地只有关羽的人马了,可是他还在郁林防着邓艾。要是邓艾向后退个几百里就好,关羽就可以增援了,把这几个郡的郡兵再集中起来,短时间内再聚集五六千人还是有可能的。当然时间不能太长,时间长了,不光是那些地方不稳,他的赋税也吃不消。

要是女婿再能给点钱粮就好了,刘备不由自主的想道。想到女婿,他忽然心中一动,拉过刚从襄阳回来的孙乾问道:“大双是不是有了身孕?”

孙乾很茫然,这个消息已经告诉过人了,你当时根本没当回事,现在怎么又问起来了?

“是的,小姐有了身孕,听说喜欢吃酸的,姑爷为此特地让人从会稽买了好多的酸梅蜜饯。”

“嘿嘿,孙夫人生了个女儿,他虽然开心。不过是初为人父地喜悦,这女儿终究不是儿子。大双喜欢吃酸地,十有**是个儿子,那就是他的长子了。荀氏因为政见地问题不受宠。这正妻地位置难说会不会哪天被废掉,那我这外孙岂不成了嫡长子?呵呵呵,公,你辛苦一下,给我再跑一趟襄阳,就说我准备把桂阳郡当礼物,送给我那快出生的外孙。”

“主公?”孙乾、殷观、赵云三人同时惊讶的叫道,显得对刘备忽然之间的大方很有些接受不了。他们当然知道现在要想打败孙权、全取交州只有和曹冲搞好关系。可他们也知道,刘备舍不得桂阳郡,所以都不好说,没想到刘备自己提出来了,实在是个惊喜。

难道他突然开窍了?

“给他。与其我们现在连交州都守不住,迟早还是他地,不如现在就给他。”刘备好象突然找到了一个妙计,他有些兴奋的站起身来转了两圈,得意洋洋的说道:“公,你去对他说。桂阳郡我可以给他,但是我现在要打仗,兵力、粮草都不够,让他把桂阳今年的赋税先借给我。另外,让邓艾向后退几百里,别让我紧张,我才好一心一意的替他对付孙权。”

赵云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桂阳郡的春耕还没开始,他倒想着先预支一年的赋税。这主意打得够精的,他还真把自己当泰山玩了。

刘备意犹未尽,又说道:“桂阳我是给他了,可是不希望招个让我不安地人来,象刘子巨这样的竖子,来了我也把他赶走。”他一边说着,一边挥着手,感觉刘磐就是一苍蝇。

孙乾苦着脸,一句话也不敢应。兴奋的刘备看了他们一眼,忽然笑道:“孔林。你觉得我这办法如何?”

殷观想了想。很郑重的点了点头:“主公此计甚妙,桂阳郡本就是荆州的地界。这样一来主公解决了曹将军地一个难题,缓解了和他之间的矛盾,不仅减轻了我们防守的压力,还可以从他那里得到支援,化敌为友,一举两得。而孙扬州无地可让,和曹镇南谈判的余地不多。从曹镇南那一面来说,我们拿下交州,不仅是名正言顺,还是替他削弱孙扬州的实力,也符合他的目地,应该是可以得到他的大力支持的。”

刘备笑着连连点头:“既然如此,公就快些起程吧。一旦得到消息,就飞报云长,让他移兵东向,我们在南海好好打一仗,把6逊送来的一万精兵给吞了。孙仲谋也太看不起我了,居然派这么一个黄口孺子来对付我,真是岂有此理。”

孙乾不敢耽搁,立刻带了两个随从日夜兼程的赶往襄阳,四千多里路程,他只用了二十几天,正月底,他踩着春节的尾巴进了热闹的襄阳城。

曹冲对刘备的让步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知道刘备迟早会撑不下去,只有让出桂阳才有可能避免两线作战,全力对付孙权,但没想到一向对地盘看得很重的刘备居然如此识大势,主动地让出了桂阳郡。他和庞统等人商量之后,很快给了孙乾一个满意的答复。

邓艾退守泉陵城,和郁林郡保持了足以让关羽放心的距离,他传令邓艾,除了人员全部撤离之外,七八千人的军械以及足够他们吃两个月的粮食一概留下送给关羽,让他放心而威风的去支持刘备。他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特地把代表天子的周瑜派到了桂阳郡。周瑜和孙权有仇,想来是不会帮着孙权的,让刘备放一百二十个心。至于桂阳郡还没出来的粮食,他也慷慨地全部拨付,先由零陵郡守将张任拨付一部分以应急用,其他地6续送到。

最后,他还很热心的对孙乾说道:“左将军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派一员大将,带上一万精锐去帮忙。”

孙乾正为前面得到地好处乐得心花怒放,听到最后一句,却差点吓出一身汗来,他想都不用想,连连摇手:“有姑爷这么大的帮助,主公一定可以大败6逊,全取交州,就麻烦将军出手了。”

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话:“免得孙扬州输了不服气,说主公欺负他。”

曹冲哈哈大笑,挥挥手说道:“那好,我就不派人了,省得他不放心。你还是快些回南海吧,估计6逊也快集结完毕了,说不定已经进了交州界。”

孙乾大喜,拱手作别,不顾身体疲惫,快马加鞭赶回交州。

第七卷 东南倾 第三十二节 慷慨

关羽接到刘备的急书时根本不相信天上会掉这么大一个馅饼,直到邓艾派人来通知他到始安交接军械和粮食,他才相信刘备的话是真的。该章节由网友上传,网特此申明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军械和一囤囤的军粮,关羽的心里美滋滋的,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邓将军果然是年少英雄。”身材高大的关羽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一表人材的邓艾,抚着美髯赞了一声,细长的凤目里露出少见的赞许。他和邓艾打了不少仗,只知道对面是个和曹冲一样没成年的孩子,却没有见过邓艾,如今一看到长相俊朗,浑身透出一股朝气的邓艾,他由心里生出一丝喜爱之情,当然了,这跟他现在心情大好有莫大的关系。

邓艾很谦虚的躬身对关羽施了一礼:“关将军谬赞了,邓艾不过是仗着兵精箭利,才能与将军周旋,没有惨败而已。在将军面前,艾如何敢称英雄。艾自入我家公子门下之日起,就常听我家公子说,这天下英雄,唯关张赵数人而已,可惜时运不济,与将军为敌,幸与不幸,皆是天命。如今左将军与我家公子成为姻亲,正是我家公子所愿。”

邓艾的话说得很谦虚,正中关羽下怀,他心情越的好了,居然哈哈笑了几声:“邓将军莫要谦虚了,能以同等兵力与关某纠缠两三年而未落败相,邓将军也算是第一人了。何况邓将军尚未弱冠,不比关某已经年过半百,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关某老了,和将军同场较技的机会不多了,这沙场之上,很快就是曹将军、邓将军这样的少年英雄的天下了。”

邓艾连连摆手。他侧着身子,引着关羽向前走了几步,进了大营。关兴见了,颇有些紧张,连忙带着亲卫上前护卫,关羽转过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停在原处,自己带着一个亲随,跟着邓艾进了大营。邓艾暗自赞了一声。这关羽果真如公子所说,胆子大得不是凡人敢想。居然只带了一个亲随就跟自己进了大营了,可以说他是胆气过人,也可以说他是狂傲天下第一。

“将军,这是我家公子吩咐要留下的军械。总共有刀七千口,矛三千柄,盾五千面,弓三千副,箭十五万支,皆是上好地荆竹制成。”邓艾指着一堆堆摆放整齐的军械对关羽侃侃而谈,一连串的数字脱口而出,他指着前面十几架高大的霹雳车说道:“这些霹雳车前期有所损伤,我已经命人修整完毕。\我回泉陵去,这些东西都不带走了。将军如果需要,可以一并拉走,用来攻打番禺城再好不过。”

关羽兴趣盎然的绕着霹雳车和巨大的石球转了几圈,啧啧赞道:“果然是件利器。邓将军,我可吃了这霹雳车不少苦头啊,看到这些真是又爱又恨,百感交集啊。”

邓艾微微一笑,抚摸着霹雳车粗大的木臂,继续说道:“这些霹雳车攻城里用处颇大,只是运起来也很麻烦。想要运到番禺城。只怕要费不少事。”

“那……你们这些都是在这里打造的?”关羽问道。

“将军所言甚是。”邓艾带着一丝骄傲说道:“我军辎重营里的伍长以上地军官,都是襄阳书院工学院里出来的高才生。三百人地辎重营分负其责,十天时间可造出百架霹雳车。”

关羽心中一动,高昂的头稍微低了一点:“邓将军,这些霹雳车想要运到番禺实在是太难了,你看能不能借上几个人跟我到番禺去,在城下现做?”

邓艾看了他一眼,笑了:“关将军,你有所不知。我辎重营的人各有各的分工,几个人去了是没有用地,要去也只有三百人一起去,就算再精简,也得五十人一组。辎重营的人手调动不比寻常,将军一下子要调这么多人,我可没有权利。”

关羽看着微笑的邓艾,想想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份了,这种军中利器人家能送几个给他,已经是曹冲给了刘备天大的面子了,自己还想连人都拉走,实在有些异想天开。虽然他能想得通,可是想到这种攻城利器不能用,他还是有些失望,遗憾的叹了口气。

邓艾又说道:“将军如果需要,可以请左将军向我家公子说明一下,我接到文书,即可将辎重营派往南海郡相助将军,要不然我也是爱莫能助,请将军海涵。”

“无妨无妨。”关羽大度的笑了笑:“我也知道邓将军已经尽了力了,换个人这种利器我是看都看不到的,早就一把火给烧了。”

邓艾连忙施了一礼:“多谢将军理解。”

他的态度一直很敬重,关羽的心情特别好,虽然得不到造霹雳车地人有些遗憾,倒也没有影响他的心情,他指着前面一个个高大地粮仓说道:“邓将军,这就是留给我的军粮?”

“正是。****”邓艾走上前去,捞起一把雪白的稻米,松开手,让米从指间一粒粒的落下,有些惋惜的说道:“这里有两万石,足够将军五千人两月之食。说实话,要不是公子吩咐,我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把这些军粮留给将军的,这都是我荆州的百姓汗水所得啊。”

关羽的心里乐开了花,刘备跟他说了,邓艾会留一批粮食给他,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多的大米,天啦,他打下交、日南、九真三郡,才总共搜罗了不到十万石粮食,那可就是刨地三尺了,好多人家的口粮都被他抢来了,没想到曹冲一出手就是两万石大米啊,而且全是白花花地大米。

这荆州,已经富足到这种地步了吗?那要是现在再拿下武陵、零陵、长沙三郡,岂不是了?

关羽心头闪过一丝贪婪,刹时间又觉得有些惭愧。人家正在支援自己,自己却想着打人家地主意了,实在有些丢人。他的脸一红。好在他地脸本来就红,邓艾倒也没看出来。

“这次真是多谢将军了。”关羽连忙掩饰道。

“好说,左将军和公子现在是一家人,支持一点也是应该的。”邓艾带着关羽看完了大营,然后对关羽拱了拱手说道:“将军,各项物资已经交接完毕,我随后就要带着人回到泉陵去了,在此谨祝将军马到成功。”

“后会有期。”关羽一抱拳,慨然说道。

邓艾又躬了一躬。后退了几步,翻身上了马。又对关羽抱了抱拳,这才带着亲卫飞驰而去。关羽站在营中,看着邓艾矫健的身影消失在大营外,这才回过头来打量着井然有序地大营。越看越是喜欢。他看着带着亲卫急匆匆的走进来的关兴,忽然觉得一阵厌烦,自己的这个儿子本来还觉得不错,怎么跟邓艾一比,就成猪一样的不中看?

也许,只有自己的女儿银屏才能和他相提并论。关羽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和孙权的婚约来,他老母的,两家都打成这样了。^^^^这婚约也该作废了吧。

“安国,过来一下。”关羽看着围着粮囤直笑的关兴。越看越不爽,开始怀疑这小子究竟是不是自己亲生地,怎么一点自己的英雄气概也没有遗传,看着好东西就知道傻笑了。

关羽倒底没舍得放弃那几架霹雳车,他派人将霹雳车连同军械、粮食一起装上了大船,经漓水转道郁水,一直送到番禺城下。刘备一见到霹雳车,也是欢喜得下巴差点掉了,他绕着霹雳车转了好几圈,一边笑一边对赵云和殷观说道:“有了这霹雳车。这番禺城也该破了吧。可惜太少了,才十几架。要是有一百架往城下一放,估计不用打,步子山和孙伯阳就得吓傻了。”

孙乾也是很意外,他和其他人一样没想到曹冲这次这么大方,连霹雳车这种利器都舍得给。他看着狂喜地刘备笑道:“主公,这次姑爷可真是没有保留的支援主公了,又是军械,又是军粮的,连霹雳车都给了,差点连人都派来了。”

刘备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也没了,他回过头盯着孙乾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呲牙笑道:“公,你上次回得很好,有了这些东西,我要拿下南海郡绰绰有余,不需要他再派人到交州来了。这交州……”

刘备张开双臂,仰着脸慢慢转了一圈,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直到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他地脸上,这才淡然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是我的。”

众人一愣,赵云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半步,单膝跪倒,抱拳施礼:“誓死追随主公。”

殷观等人也立刻明白过来,跟着上前拜倒,效忠之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刘备静静的看着众人,一丝笑意从嘴角慢慢漾起,他转过身,放下双臂负于身后,看着远处有些朦胧的番禺城,心中掠过一丝失落,看来自己命中是没能机会坐羽盖车了,只能以交州牧终老于此,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故里,再看看茅舍东南角篱下的那株桑树。

刘备静静的站着,赵云等人纹丝不动的跪倒在地,听不到刘备的一丝声响,都有些忐忑不安。===不知过了许久,赵云才叫到刘备轻声说了一句:“诸位都起来吧。子龙,6逊到了何处?”

赵云愣了一下,挺身站起,向刘备跨了一步,站在他身后轻声说道:“主公,据斥侯报,6逊带一万精兵,已经到了龙川,他在那里停了有半个月了,一直没有前进,好象要等什么。”“谁是副将?”

“偏将军潘璋潘文。”

刘备轻蔑地一笑:“一匹夫尔,自从江陵一战之后,江东真是没人了,吕蒙那种竖子做了大都督,6逊这种黄口孺子也成了重将,连潘璋这种好杀粗乱之人也成了偏将军,哼哼,他如何能是我的对手。”

他停了停,又接着说道:“子龙,你带着五千人去博罗,他从龙川来。必然要经过博罗城。等他到了,你就挡住他就成,我拿下番禺之后,你再把他放进来,我和你前后夹击,收下孙仲谋送来地这份大礼。”

赵云一听,立刻脸色一变,连忙说道:“主公,不可。我军虽然有云长增援的五千人。可是总兵力也不过是一万五千人,与敌军兵力相差无已。如果我带走五千人,你只有一万人,就算有攻城利器,想要拿下番禺也不是易事。番禺城里有五六千人。粮食也未消耗守毕,军心不乱,攻城不易啊。”

“那你的意思呢?”刘备一笑,偏着头看了一眼着急的赵

赵云摇了摇头:“云也无甚必胜之计,只是觉得此计不妥。孔林足智多谋,主公何不与孔林商议一番。”

刘备眨了眨眼睛,又看着站在远处地殷观,犹豫了一下,对殷观招了招手:“孔林。你近前来。”

殷观小步急趋的走了过来,弯腰施礼:“主公有何吩咐?”

“援兵也到了。军械粮草也来了,这下面的仗如何打,不知孔林有何妙计教我?”

殷观愣了一下,看了看远处的番禺城,又低下了头:“主公,以观愚见,一万五千人攻番禺城也未必有把握,不如将他们引出城来野战更有把握。”

“野战?”刘备有些不解,他抖动着雪白的眉毛,眼珠转了几转。还是没想明白。他转过身来。向殷观走了两步:“孔林细细说,如何将他们引出城来?”

“观有两策。请主公参考。”殷观清咳了一声,指着番禺城说道:“城中的步子山和孙伯阳被主公围攻了数月,早就胆战心惊,此时必不敢轻易出城。而我们要攻城,也因为兵力不足难以奏效,所以只有将他们引出城来打。我军得了镇南将军地支持,援军已到,但城中地人不知道,他们一定以为我军攻城数月,已经疲惫,粮草也接济不上,我们不妨做出一副最后一搏的模样强攻一次,如若能破城自然更好,如若不能则立刻退走。步子山如果出城追击,我们就可以在野外击溃他,再夺番禺城。”

“如果他不出来呢?”

“他不出来,我们就以优势兵力去围杀6逊。6逊从龙川而来,到番禺城下有近千里之遥,必然劳累,而且从龙川到博罗城这段距离是山谷,他一定会小心应付,而过了博罗城则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他会放心很多。当他得知我军在全力强攻番禺城,他一定会加快脚步前来救援番禺,此时正是我们骑兵挥作用地时候。”

“骑兵?”刘备忽然笑了一声:“哪来的骑兵?”

殷观连忙解释道:“滇中出马,虽然不比北方马高大快疾,但胜在耐力久,郁林、苍梧皆有马,将数郡地马匹集中起来,七八百匹还是有的,别的不说,将诸将的亲卫骑加在一起就有二三百人。我军将士有不少都是北人,上马便是骑兵,有赵将军这样地善用骑的名将统领,一个月的时间必有小成,虽然不能和乌丸名骑相提并论,对对付纯是步卒的江东军却足矣。就算是以一敌三,这一千骑兵也可当得6逊三千人马,再加上以逸待劳,我军可占优势。且滇马力长,有了这些骑兵,主公可以在博罗和番禺之间互相呼应,甚至可以越过博罗城前去截击6逊。”

刘备知道有滇马,但是他看惯了北方的马,对这种身材矮小的马用来打仗没有什么信心,特别是以前的敌人是曹冲,曹冲手下的西凉铁骑的威力他是领教过地,用这种滇马去对西凉铁骑根本没有胜算,所以他下意识的就没想过用滇马重建骑兵。听殷观这么一说,他才想起现在地对手不是曹冲了,江东军也没有马,上次孙伯阳八千大军,不过只有两百匹马,还是因为他姓孙的缘故,其他的将军象步子山,手下只有不过一百匹马。这个时候如果有七八百骑兵,可是能占不少便宜的。

只是现在还来得及吗?6逊可是已经到了龙川了,离这儿不过一个月的脚程,临阵磨枪,是不是有些迟了?刘备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恼火,你殷观明知道滇马的用处。为什么不早说?他这时只知道责怪殷观,却想不起来自己以前有好长一段时间不理殷观,几乎要将他宰了的。

“子龙?”刘备不是很有信心的看着赵云。赵云一听,低下头盘算了一下说道:“主公,我算了一下,以前地老兵尚在军中的,应该还有一千之数,这些人上马就能战,只要有一个月地时间训练。对付这些步卒还是有把握地。且6逊所部绝大部分人没有对付骑兵的经验,仓促之间遇到骑兵一定会很意外。我们应该有胜算。”

“那好,就这么定了,立刻通知云长,让他把诸郡地战马全部送来交与子龙。”刘备断然决定。跟着又说道:“让合浦的麋威来,他麋家的人弓马纯熟,暂且委屈他和兴儿一起在子龙手下做个军侯,等这仗打完了再升他的官。”

刘备考虑了一下又说道:“打番禺不能太早,以免暴露了我军实力。这样吧,还是等6逊到了博罗之后再攻城,四百里地路程,他要赶过来也够他累的。我们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操练一下这些霹雳车。只知道好使,可是我们也没使过。谁知道用起来顺不顺手。宪和,你带着人去多准备一些石弹,另外让军中地匠人看看,能不能仿作一些出来,就算不如他这个精巧,总比没有强。”

刘备越想越觉得可惜,意犹不足的叹了一口气:“要是能要一个辎重营来就好了。”

6逊在龙川城呆了半个月也没动,潘璋都急坏了,他终于忍不住了,来找6逊问个究竟。6逊正穿着儒服坐在帐中看书。一见顶盔贯甲的潘璋进来。便笑了起来,放下书对潘璋说道:“潘将军。穿成这样是去打仗吗?”

潘璋没好气的说道:“我又不象6校尉一样读书识字,吟得诗做得赋,我就是来打仗地。6校尉,你在龙川这么久了,刚整顿的也整顿了,什么时候才出去救孙征虏?”

6逊听他口口声声叫自己6校尉,知道孙权下的这招棋见效了。他是个校尉,潘璋却是个偏将军,官职比他高。他现在能指挥潘璋,是因为他有孙权的命令,哪一天他不听孙权的命令了,潘璋随时可以接过他手中的兵权,包括他自己的那五千人马。

6逊想了想,抬起头看着潘璋:“潘将军,你知道刘备有多少人?番禺城中又有多少人?”

潘璋一愣:“不是说刘备有一万人,番禺城中只有五六千人吗?”

逊点点头:“五六千人守城,一万人攻城,你觉得能攻得下吗?”

潘璋扑哧一声笑了,想了不想的回答道:“当然攻不下了。要想攻下番禺城,至少两万人才有可能。”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把扯下头盔,凑到6逊身边坐下说道:“既然如此,使君为什么要我们来救番禺城?”

“我们不是救番禺城的,而是救交州,至少要夺回南海郡。”6逊又拿起了书,瞟了一眼潘璋,“番禺城不会有问题,我们赶到城下,刘备就要退走。但是要想夺回南海郡地那几个城,我们这点人手就危险了,不得不智取。”

“怎么智取?”潘璋这时才明白这次来原来不仅仅是要救一个番禺,还要夺回南海郡,甚至整个交州,立刻来了兴致,略微一想,又犯了难,这一万人是不是少了点,就算加上番禺城的五六千人,要想横扫交州,还是不够啊。

“先把刘备地这一支主力吞了,夺回南海郡再说。”6逊翻着书,若无其事的说道:“刘备一万人攻番禺,攻亦不能,退亦不能,只能耗着,以他苍梧、郁林、桂阳三郡的财力,他支撑的时间越长,越是虚弱。这个人又很贪,眼看着番禺城却拿不下,他是不会甘心走的。等他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可以轻松的将他这一万人击杀,至于那几个城,自然会重回南海郡了。”

“可是……这样能行吗?”潘璋有些不太放心,这么拖时间,万一孙权知道了,或番禺城意外失守了,这里想救援也来不及啊。

“明天起,每日前进二十里,稳步前进。”6逊轻松的说道:“把斥侯放出去,先打听一下番禺城的近况再说。传书步子山和孙征虏,让他们放心守城,稍安勿燥。”

第七卷 东南倾 第三十三节 脱钩

建安十九年初夏,6逊所部到达博罗城外。

博罗城在东江北岸,西北是博罗山,东北是象头山,过了博罗城向西就是一马平川。城周三里,城中有民三千多人,赵云在这里安排了一千士卒,时刻注意着沿东江而来的6逊。

得知6逊已经到达博罗城东,摩拳擦掌了一个多月的刘备心花怒放,他将五十多架霹雳车在番禺城北门外一字排开,五千大军以及五千民夫伪装成的赵云部在城下排出两个大方阵,旌旗招展,鼓角争鸣。伴随着激昂的战鼓声,训练了一个多月的民夫拉动了霹雳车,将一颗颗巨大的石弹送上了番禺城头。

民夫们虽然在简雍的带领下操练了一个多月,但他们仅仅能做到快射,不至于手忙脚乱而已,准头却是没有把握,而且准备石弹的时候,因为一点经验也没有,也没有参照,根本不知道石弹应该做多大,只能一边做一边试,所以最后的石弹大的大,小的小,根本不一致,至于他们仿制的那几十架霹雳车,也仅能做到把石弹射出去而已,和关羽花大力气送来的那十几架原装货根本不能比,有的射了才十来个石弹,自己就倒了。

尽管如此,当大大小小的石弹飞上天空的时候,步骘和孙贲还是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步骘还好一点,只知道持着巨大的石块呼啸而至,砸到城头土屑飞扬,砸到城里就是屋坏人亡,更惨的是砸到城墙上滚动的石弹更是所向披靡,擦着死,碰着亡,但当第一波恐惧过去之后,步骘现这些霹雳车虽然气势惊人,但准头很差,有一大部分石弹根本就没打到城头来。只是砸到护城河里激起冲天的巨浪时,他反而放下了心。

而孙贲则几乎吓傻了,他参加了乌林峰下的水战,领教过被曹冲改装到战船上的霹雳车的威力,当时大都督周瑜的战船差点被击中,而他身边的一艘战船被石弹击中之后。石弹穿过两层甲板,直接将战船打穿的场面让他多少年以来一直记忆犹新。更重要地是他在曹营中呆过几个月,看到过那些曹军打霹雳车时的准头,水平最高的,已经达到十中其三,几乎是指哪打哪。如今一看到霹雳车,孙贲第一个反应就是,难道对面不是刘备而是曹冲?

“将军,无需惊慌。”步骘强自压制住嘭嘭乱跳的心。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拉起下意识的想要躲到角落里去地孙贲:“你看,他们打来的石弹至少有一半都掉在城外。进了城的也不过是毁坏了一些民房,看起来惊人,实际战果并不大。”

孙贲挣了两下没挣脱,又现还没有石弹能打到他站的位置,这才定了定神,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惨然笑道:“让子山见笑了。你是不知道,我当年在乌林差点被这东西一下子砸死。当时那颗石弹就从我身边十步以外飞过去,将一艘斗舰砸成碎片,飞溅起来的木屑扎得我满脸是血,太吓人了。”

“乌林?”步骘一边安排人在墙角躲避,一边跟孙贲说着闲话,让他好从惊慌中恢复过来。听着听着,他的眉头拧了起来,寒声问道:“将军是说,这些东西是曹军的霹雳车?”

孙贲点头道:“是啊。这有什么问题?”

步骘愣在了那里,他两只手紧紧地扶着城垛,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比孙贲刚才抖得还厉害。他的脸色铁青,瞪着溜圆地眼睛里透出无边的恐惧,死死的盯着城外正在威的霹雳车和兴奋的狂喊的刘备军。

“子山。你怎么了?”孙贲顺着他地眼光看了一会。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不免有些紧张地拉了拉步骘地袖子。

“将军。你快看看。这些霹雳车是不是曹军地。这些人会不会是曹军?”步骘地声音都紧张得有些沙哑了。孙贲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也想到了一个问题。连忙扶着城垛。手搭凉棚向远处看去。看了一会没看清楚。他又噔噔噔地跑上城墙上地角楼。极目远眺。细看了片刻。他才长出一口气。对紧紧跟过来地步骘说道:“城外地那些霹雳车。只有中间十几架应该是曹军地霹雳车。其他地应该是仿制品。”

步骘有些不相信。他觉得这些霹雳车看起来都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怎么会有些是曹军地。有些是仿制地:“将军。你可要看清楚了。”

“不会错地。”孙贲很有把握地说道:“我看了好一阵了。你看中间十几架。从开始一直打到现在。一直没能出过故障。而旁边地那些。已经有几架自己就倒了。还有几架每次打出去地石弹都不一样。根本没有准头可言。只有中间这十几架。出来地石弹虽然远近距离不一样。但角度基本一致。这一定是曹军地东西。其他地肯定是仿制地。”

步骘松了一口气。又接着问道:“将军。你说这些操作霹雳车地人会不会是曹军?”

“不会。”孙贲一口否决:“如果有曹冲营中地人。打了这么长时间。上百石弹。我们地城门楼和角楼早就被打掉了。哪会象现在这样安然无恙。子山。你知道吗。宛城文仲业为什么会不战而降?就是曹冲地手下三石弹就有两命中了角楼。转眼之间。宛城地角楼就象一堆烂木头一样塌了。要是他地人在。我敢保证。他会集中攻打城楼、角楼。先摧毁我们地制高点。然后猛轰城门。绝不会向现在这样漫天开花。仅仅是打得好看而已。”

他回过头安抚了一下步骘:“不用担心,也就是声势吓人而已,等他们石弹用完了,那些霹雳车就成柴火了。”

步骘却苦笑一声,他推开孙贲拍他肩膀的手,摇了摇头说道:“将军,我不是担心现在,而是担心后面。曹军的霹雳车我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也知道这是曹军的攻城利器,轻易不会给人。现在这些东西居然到了番禺城外。虽然没有曹军的人参战,可是至少说明曹刘两家已经和解了,我是不相信以刘备军的能力,能够从曹军手中完好的夺到这十几架霹雳车,这些只能是曹冲送给刘备的。这些霹雳车不可怕,可怕的是曹冲站到了刘备那一边。江东就危险啦。”

孙贲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的看了看城外,又看了看脸色沮丧地步骘:“子山,你是说这些是曹冲送给刘备的,刘备已经归顺了曹冲?”

“不得不防啊。”步骘长叹了一声:“我估计刘备一定是把桂阳还给了曹冲,以此来换取他的支持。他们一讲和,刘备不仅可以得到霹雳车,可能还会有粮食。军械,必要的时候还会有人马,就算刘备不想让曹冲惹指交州。他也会让曹冲将防线后撤,这样他就可以腾出人手来攻打南海郡。同时曹冲会在长江一线威胁豫章,主公要防着他,就不可能再有兵力来支持我们了,6伯言,大概就是我们唯一能指望的援兵了。”

“那你说,城外会不会有曹军?”孙贲很紧张的指着城外地方阵问道。

“应该不会,如果有,他们应该不会让刘备的人来操纵霹雳车。”步骘将眼光投向了城北远去的丘陵:“如果有。他们也应该是藏在那里,等着我们出城野战,再一举歼灭之。”

孙贲有些不解,直愣愣的看着步骘,步骘指着城外的方阵说道:“将军请看,两个方阵,一个严整,吼声响亮而整齐,而另外一个方阵。却是松散,叫声混乱,虽然挂的是赵云的战旗,但显然不是赵云所部,十有是充数的民夫。至于赵云,大概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出城呢。”

他想了想,挥了挥手断然说道:“立刻急报6伯言,让他小心一点,立刻向番禺城靠拢。保持距离。以免刘备诱我出城不成,力强攻。另外告诉他。曹刘两家可能和谈了,让他立刻通知主公小心戒备。南海郡……还争不争,怎么争,请主公立刻决断。”

孙贲点了点头,立刻安排人出城报信。

城外的霹雳车施暴了一阵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巨大方阵踩着鼓点,一步步逼了上来,前面一排巨大地盾牌,后面是数排刀盾手,两千强弓手在后面箭上弦,冷冷的看着已经被砸出十几个大缺口的城墙。

步骘地眼神穿过战云密布的沙场,远远的向刘备的中军看去,他看到了中军大纛下被一群人众星捧月一般围着的刘备,他虽然只能看一个小点,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人,但他相信,那人一定是刘备,而且刘备的脸上,一定是志满意得的笑容。

“老兵,番禺城岂是那么容易攻下来的,我步子山又岂是那么容易上你当的。”步子山冷笑了一声,挥动手中地令旗,下令士兵上城防守。

战鼓声冲天而起,在番禺城头炸响。

强弓手在盾牌手的护卫下到达射程以内,两千人拉开了手中强弓,一声令下,第一波箭带着利啸离弦而出,象一阵狂风扑向番禺城头。

“举盾——”城头一声大喝。

“还击!”步骘轻蔑的看着飞来的箭雨,果断的命令。

几枝长箭倏地飞至,狠狠的扎进步骘身前几步远的城墙夯土里,强劲的余力振得箭羽嗡嗡作响,绕耳不绝,激起一股烟尘……

6逊扫了一眼步骘送来的急信,不动声色地想了想,慢慢的将信收进怀中。他看着满面风尘的传令兵,似乎很随意的问道:“刘备攻番禺城已经有几天了?”

“从小人出来的时候就开始了,到现在应该有四天了。”

“哦,你沿途有没有遇到刘军的截杀?”6逊站起身来,绕着传令兵转了几个圈,语气很平和的问道:“沿途可看到刘备军的影子?”

传令兵摇了摇头:“没有,只有到博罗城和增城之间的时候,我看到有刘备军地巡逻。”

“那,赵云地战旗呢?”

“在番禺城下。”传令兵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步大人说,城外的大军可能是民夫假扮地,也许赵云不在城下,而在别的地方。想引大人出来野战。”

6逊又问了一些问题,这才打传令兵出去。潘璋急急地问道:“伯言,番禺城打得紧张吧?”

“紧张,步子山说,刘备动用了攻城利器霹雳车,番禺城墙受损。不过还不算太严重。”6逊走到案前,铺开地图,仔细打量着博罗城和番禺城之间的地势,沉默不语。

潘璋吃了一惊:“霹雳车?刘备怎么会有霹雳车?”

6逊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想了想,又低下头在地图上用手量了量,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潘璋本待要问,见他正在思考。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身边的副将丁奉听了,却是有些奇怪:“会不会是曹仓舒送给他老丈人的?我听说曹仓舒去年刚刚把他两个女儿纳为妾了。”

6逊闻言看了一眼丁奉。苦笑了一声说道:“步子山和孙征虏也在担心这个,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这个仗就难打了。曹镇南和刘备和谈了,刘备西线压力就会大减,关羽有可能向东移防,并抽出人手增援刘备,所以他才担心城外是个陷阱,不仅仅是刘备所摆出来的一万人。”

“那我们怎么办?”潘璋急急地问道。

“还真不好办。”6逊说道:“现在我们不知道刘备是不是真的和曹镇南和好了,如果是真的和好了。那么曹镇南有没有派人马相助,又派了多少?这些都一无所知,我们怎么打?可是如果不去救援,万一他们攻下了番禺城,我们再想夺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6逊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看着紧张的看着他的潘璋和丁奉说道:“即日起加快度,每日百里向番禺城靠近。将斥侯撒出百里以外,特别要小心有没有骑兵的踪迹,如果曹镇南来了,他的铁骑一定会到。两千铁骑突然杀出,足以对我军致命一击。除此以外,只要我们抱成一团,以刘备现有的兵力既要攻城又想要偷袭我们,可没那么容易。”

潘璋和丁奉一听要打仗了,立刻兴奋的站了起来。挺身抱拳。轰然应诺。

“急书使君,告诉他刘备向曹镇南低头了。”6逊仰着头。带着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对身边的文。

6逊大军忽然加快了脚步,扑到了博罗城下,城中留守的一千士卒早就得到了赵云地命令,将城中的军粮搜罗一空,然后在6逊来之前逃之夭夭。6逊兵不血刃的收复了博罗城,紧接着又向西顺利收复了增城,他在增城休息了一天,紧跟着就以潘璋为前锋增援番禺。他虽然走得很快,却极为小心,他总觉得刘备军与其在番禺城下攻城,不如在半路上截击自己来得更有胜算,赵云既然有可能在番禺城外准备打步骘的伏击,更有可能赶到这里来打自己的伏击,野战总比攻城要好打一些。因此他再三告诫潘璋,度当然要,但是前后两军相隔不能过五里,以便互相呼应,一有情况随时可以赶到。他估计如果曹军没有参战的话,刘备能够抽出来伏击他的人最多只有两万,只要他抱成团,刘备占不到便宜。

正如6逊所料,赵云不在番禺城下,他带着一千骑兵一直在6逊的前方游戈。本来的计划是想把步骘引出城来打野战地,没想到步骘根本不为所动,看着刘备撤过了溱水也没反应,刘备只好回过头来强攻,同时准备伏击6逊。赵云向刘备建议,以他们的兵力想要长距离分兵作战,并没有多少胜算,不如等6逊赶到城下的时候,再寻找机会。6逊紧急行军了四百多里地,正是疲惫的时候,而且一路上他必然会小心戒备,机会并不多,反而是到了城下,他会松一口气,这时候偷袭才是最佳时机。

刘备觉得赵云这个办法好,这样攻城的时候人手也比较充裕,总共一万大军猛攻了几天城,打得步骘叫苦不迭,直到接到赵云的消息。说6逊已经离城不足百里,还有一天即可到达的时候,他才把大军撤了下来,随即让殷观带着一万民夫在大营里冒充,自己亲自带着大军赶到番禺城东北的萝岗设伏,要以优势兵力一口吞下6逊这远道而来的一万疲兵。

萝岗是九莲山地余脉。山势并不高,但丘陵纵横,南面是一块台地,与东江之间有一条两里长的狭长地带,地势平坦,地势北高而南低,正适合骑兵从北面一泄而下。6逊如果想要增援番禺城,必须从此地经过,因此刘备就将大军隐在了萝岗之中。等着急驰而来的6逊自投罗网。

6逊小心翼翼地急行军四天,第五天中午,他终于赶到萝岗东二十里。传令在一个小土坡上扎下大营,同时命人把前锋潘璋叫来商议。潘璋满头大汗,在亲卫的簇拥下飞马而来,一进大帐就大声叫道:“伯言,眼看着就要到番禺城了,怎么又停下了?天色还早,我们可以再赶一段路啊。”

6逊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将军,事情有些蹊巧,还是商议一下再说。”6逊一边说着。一边将斥侯刚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潘璋:“我们收到的最新消息是前天的,番禺城下打得正热闹,刘备虽然有霹雳车助阵,还是没有能攻下番禺城,看样子曹军并没有参战,只有刘备的人马在攻城。这本来是个好消息,但从昨天起,所有派出去地斥候都没有能接近番禺城地,这似乎有些反常。”

“反常?”潘璋不以为然:“他要攻城。当然要紧紧围住了,斥候进不去,正说明攻城已经到了紧张的时刻了,我们更应该加快度,以免功归一溃,被他们有破了城,那我们就白来了。”

“莫急。”6逊摆了摆手止住了潘璋地话:“刘备总共不到两万人,他怎么可能把城团团围住?他全力剿杀斥候,是说明他不想让我们知道番禺城的情况。他要隐瞒什么?我军来援。是明面上的事情,他要么交战。要么撤走,为什么要封锁消息,不让我和番禺城互通?”

“那你什么意思?”潘璋听他说得玄乎,有些不快的站起身来,沉下了脸。

“我怀疑刘备打番禺是虚,前几天的热闹是做给步子山看的,目地就是让我们日夜兼程向这儿赶。”6逊看着潘璋,很郑重的说道:“潘将军,你我有马骑,可是士卒全是步行,这些天每日急行百里,已经是体力极限,再加上一路上还要提防偷袭,心里很紧张,现在要是到了番禺城下,看到番禺城安然无恙的话,你是不是觉得可以松口气了?”

潘璋心神一凛,想了想说道:“确实如此,如果看到番禺城无恙,我也许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这些天身体虽然累,还撑得住,就是心太累了,天天防着骑兵,一刻也不敢放松。”

“这就是机会。我如果是刘备,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偷袭你,因为你远道而来,身体疲惫,心理又放松了,正是一击必中地好时候。”6逊笑道:“向前二十里,就是萝岗,是到达番禺城下最后一个可以设伏的地方,我军赶到这里的时候,正是日落时分,即将休息,士卒们一定会急着停下来休息。而刘备如果从昨天开始就停止攻城,赶到这里设伏,他正好是休息了一天一夜,体力充沛,以有心对无备,以逸待劳,我军必败。”

“你是说刘备会在萝岗,而不是在番禺城下?”潘璋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我是说有可能。”6逊点点头笑道。

“那怎么办?”潘璋也觉得6逊说得有理,已方正是体力最差的时候,如果被刘备打个伏击,就算兵力相差不大,自己吃的亏也一定很大。

“这里背靠九莲山,正是扎营的好地方,我们在此休息一夜,同时派人前去萝岗打探,明天再进军,以免中了刘备的埋伏,千里迢迢的赶来送死。”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潘璋笑道:“想来潘将军也会希望休息一夜之后精神抖擞的和刘备打一仗吧。”

“那是。”潘璋乐呵呵地笑了。

满心欢喜的等着6逊来送死的刘备一听6逊在二十里外扎下了大营,气得目瞪口呆,他看了看天色,破口大骂:“这个孺子胆也太小了吧,这才中午就扎营,再往前走两个时辰会死啊。”

赵云看着气急败坏的刘备哭笑不得。心道他要再往前走两个时辰正好走到萝岗,不死才怪呢。打仗吗,你算我我算你,这也很正常,哪有人家按照你的想法走的,那还不是百战百胜?他上前对刘备说道:“主公。6伯言这大概也是谨慎起见,萝岗这里地地势适合伏兵,他大概也有所耳闻。如今之计,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打吧。”

“怎么打?”刘备一瞪眼,恼火的说道:“等他休息一夜,体力恢复了,我们的优势就小得多,他一万人,就算在博罗和增城留下几个人。估计也就是千把人,我们只有一万三千人,纠缠起来肯定是个惨胜。就算打赢了,番禺城还是拿不下。”

“他不来,我们可以去。”赵云笑笑说道:“此时6伯言一定在准备营寨,想着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再赶到番禺城下,同时派出斥候打听番禺城地消息。我军虽然派出人马截杀斥候,但是难保会有一两个漏网的,因此我们想要得手,就只有在他得知消息之前。我军休息了一天了。体力恢复得不错,而6逊远来,此时前去劫营,未必就没有机会。”

刘备拽着胡子想了想,断然决定:“就听你的,现在就去劫他地营。他想要安心睡觉,老子偏偏不让他睡。”

赵云无奈的一笑,带着人马先行一步。他不再掩饰行踪,沿着大路向6逊扎营的地方急驰。二十里的路程,没要一个时辰就到了。6逊正在扎营,听说赵云带着人来了,吃了一惊,立刻命令潘璋上前迎战,自已催促着士卒在土坡上抓紧时间完成刚做了一半的营寨,准备据之而守,应付随后而来的血战。

赵云知道必须战决,时间拖不得。一旦让城里地步骘知道刘备地主力在萝岗伏击6逊。他一定会杀出城来,那样殷观和五千民夫可就危险了。因此他不等刘备主力赶到。一到达土坡下就带着人冲了上来,一边奔跑一边转换成攻击阵形。

潘璋一面惊叹于6逊的机谨,一面布出阻击阵形,好在他们已经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要是一路跑到萝岗之下再被人偷袭,就真地只有死路一条了。潘璋命令丁奉在前厮杀,自己站在了中军,密切注意着前方的情况。

赵云二话不说,在行进中射完了三轮箭,同时完成了冲锋阵型,他亲自为锋,带着亲卫冲杀在前,象一头雄狮怒吼着冲进了潘璋的阵中。他地士卒体力充沛,杀气盎然,又见赵云亲自冲锋,一个个兴奋得嗷嗷叫,大步飞奔,紧紧跟在赵云身后。赵云左手矛,右手刀,矛起刀落,将面前的两个江东军士卒斩杀,接着大展神威,片刻之间连斩数人,轻松撕开了潘璋的防守阵势。

潘璋看着势如疯虎的赵云,心惊不已,连忙命令丁奉上前截杀。丁奉年轻力壮,武技群,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一见到骁勇的赵云,心头竟闪过一阵兴奋,带着亲卫就冲着赵云杀了过来,手中的长刀呼啸而至,当头就砍。

赵云看到了飞奔而来的丁奉,他冷笑了一声,手中长矛象是长了眼睛似的,倏地一弹,狠狠的抽在了丁奉的长刀上,丁奉只觉得手一麻,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长刀,然后就看到赵云的长矛在空中绕了半个圈,象一条毒蛇,直奔他的胸前刺到。

丁奉大惊失色,顾不得右手的长刀,左手举起盾牌横在胸前,间不容息的挡住了赵云的长矛,“当”地一声巨响,丁奉象是被疯牛撞到了一般,胸口一窒,站立不住脚步,连着向后退了两步,这才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紧跟着,就看到赵云长矛翻飞,将他的两名亲卫挑翻,右手的长刀带着一抹寒光,直奔他的头顶而来。

“我命休矣。”一向骄傲的丁奉万念俱灰,眼睁睁的看着长刀砍到。

第七卷 东南倾 第三十四节 低头

“咻”的一声,一只弩箭从丁奉的耳边飞过,瞬间扑到了赵云的面前。该章节由网友上传,网特此申明赵云避无可避,强行扭动了自己的身子,让开了要害位置,弩箭“扑哧”一声射进了他的左臂,与此同时,他的长刀略微偏转了方向,一刀砍在了丁奉的盾牌上,刀尖在丁奉的左肩上一拖而过,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飞溅。

赵云大怒,大吼一声,左手长矛一抖将丁奉身后那个刚射出手弩的亲卫挑杀,右手长刀砍倒两个丁奉的亲卫,再找丁奉,丁奉已经在两个亲卫的护卫下向后退出五六步,面无人色,嘶声大吼:“放箭,射死他。”亲卫们被赵云的神勇所震惊,一听丁奉的吼声,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弩,十几支弩箭如飞蝗一般射到。

距离太短,赵云又没带盾牌,无奈之下,只得团起了身子,将左臂横在自己面前,嗖嗖几声,十几支弩箭几乎同时躲在了他的手臂和胸前。幸好他穿了铁甲,弩箭虽然射穿了铁甲,却没能造成致命伤害,饶是如此,赵云左臂更是成了刺猬一般,扎了好几支弩箭,鲜血淋漓,还是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亲卫们一见赵云受伤,齐声大喝,有的扑上前来用手中的盾牌护住赵云,有的抬起了手弩一阵狂射。丁奉的亲卫刚刚将手弩射空,来不得反应,一时被射翻好几个,幸亏赵云的亲卫担心赵云的伤势,没有紧追过来,防守阵势才没有告破。

一个照面,江东军前锋副将丁奉重伤,但他也造成了赵云的重伤,说起来还是江东军占了便宜。潘璋看得仔细,他立刻命令弓箭手上前压制,集中向赵云的位置一顿狂射,力图将赵云当场射死。赵云的亲卫慌成一团,挡在外围的立刻被射倒几个。其他人护着赵云向后急退。

赵云一退,手下的士卒也没有了锐气,紧跟着退下山去。潘璋一见大喜,立刻挥动令旗让人追了下来,江东军士气如潮,如下山猛虎一般。紧紧追着溃败的赵云部不放。

赵云看着转眼之间就变了样的战场,长叹了一口气,命令急退,士卒们撒开腿往回就跑。

6逊在山坡上看到了前阵的变化,他见潘璋追了下去,连忙用鼓声通知潘璋停止追击,以免中计。潘璋正追得开心呢,听到让他撤回去地鼓声很不满意,略一迟疑的时间。前部两三千士卒们已经追到了山下的平地上,挥舞着武器一阵狂追。紧跟着,他看到一股烟尘直冲云霄。从赵云身后绕了过来。

一千骑兵挥舞着长刀,如风一般杀到,迅的断入了赵云部和潘璋部之间,手起刀落,马蹄翻飞,正追得痛快的江东军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象是落叶遇到了秋风,卷起一阵血雾。

“骑兵——”潘璋肝胆俱裂,吓得扭头就跑。

6逊也是惊诧不已。什么时候刘备军居然有了一支千人骑兵?他虽然惊讶,却还没乱了阵脚,命令弓箭手上前压制,接应潘璋退回山坡。麋威和关兴带着骑兵杀到山下,看到山坡上射来的箭雨,只得收住了脚步,退回到射程以外。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赵云看着两个小将埋怨道。

“我们见将军这么快就退下来了。以为是真打败了。”关兴有些尴尬地摸着头。赵云本来跟他们说好。自己冲杀一阵。如果冲不破对方阵势。就佯败把他们引下山来。由骑兵进行冲杀地。他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衰。阵势倒是快要冲破了。自己却也差点被人射死了。没有生地佯败成了真败了。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他们出来太早了。如果等潘璋所部全部下了山。骑兵再出来。完全可以重创潘璋。

“是真地打败了。”赵云咬着牙。将身上地箭拔掉。让一旁地医匠手忙脚乱地包扎。幸好除了手臂上地伤口深一些之外。胸口都是皮外伤。并不影响。关兴和麋威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骁勇地赵云也有这么狼狈地一天。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才好。只得干笑了几声。

刘备随后赶到。当听说第一阵赵云就负了伤地时候。他有些傻了。连忙赶过来看赵云地伤势。赵云羞愧不已。拜倒在刘备面前连连请罪。刘备叹了口气。扶他起来。一句话不说地到了前沿观察形势。赵云不敢怠慢。带着亲卫护在他地身边。

趁着刘备军收拾地时候。6逊也重整防守阵势。在山坡上用建营用地大木竖起了两道防线。刘备看着山坡上地6逊。惋惜地摇了摇头。颓然地回到阵中。

“子龙。本想着一鼓作气。先吞了6逊这一万人马。回头再攻番禺。没想到第一阵你就伤了。我是不是命中注定。不能全取交州?”刘备地脸色有些灰暗。带着一丝不解地看着赵云。

赵云无言以对,拜倒在地:“云无能,辜负了主公地信任,万死不能辞其咎,请主公责罚。”

“子龙,我不怪你。”刘备的声音显然有些有气无力,他扶起赵云,眼中闪着一丝茫然,语调低沉得象是垂死的老人:“我知道你是想尽快拿下6逊,以免城中得到消息,前后夹击我军,这才不惜自己的性命冲杀在前。天不佑我,居然让你这员虎将险些送命,我又能奈何。”

赵云见刘备说得伤感,也唏嘘不已。“小双让公带信给我,说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命中有的,不求而有。命中无的,求也无益。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是我不甘心啊,难道我征战一生,做个交州牧都不能做个完整的?”刘备看着灯火,喃喃自语,唠唠叨叨的象个碎嘴婆子,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许多,有些昏花地双眼中透着一种不解,一些不甘,一些失落。他转过头看着赵云:“子龙,你说我这要求不算高吧?”

“主公……”赵云痛哭失声。

刘备看着赵云。幽幽的叹了口气,伸手去拍赵云的肩,手在他肩的上方停了片刻,然后又轻轻的落下:“子龙,你不要想得太多了,我就是一时心里烦。说出来,也就痛快多了。起来吧,你说说,下面还怎么打。”

赵云悲痛不已,他跟着刘备二十几年了,从有没有看到过刘备这么沮丧的,即使当年在广陵打仗地时候被吕布夺了徐州,军粮断绝逼得无奈吃人肉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沮丧过。他看着刘备满头的白。忽然现刘备已经老了,不光是他地头、胡须全白了,脸上长皱纹了。而是他地心老了,不再年轻的时候雄心万丈,百折不挠了,他现在是真地就想做个交州牧,就想把南海郡拿到手,做个完整的交州牧而已。他之所以不让曹冲出兵相助,一方面是不希望曹冲借机插进一只脚来,另一方面也是想证明自己有这个本事拿下交州,他要最后一次证明自己不是一事无成。

所以他才要凭着自己的实力打下交州。他或许早就知道,以他的实力拿下交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还要努力试一试,一定要试一试,要不然,可能真的没有机会了。

赵云慢慢冷静下来,他抬起手擦了擦眼泪,语气坚定的说道:“主公,我军虽然战败阵。但是6逊部也没能占到便宜,前军潘璋在骑兵的冲杀下损失不小,加上前面战损的,应该在两千人以上。我看他地战旗,他手头现有的人马应该不过六千人,其他的应该在后面押运粮草,防守博罗和增城。他立足未稳,就被我军逼着战了一场,又见我军有骑兵。只怕会更加小心。就算明天再去挑战。他也会坚守不出。”

刘备静静地听着,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是微微的点头着,好象是听见了,又好象没听见,或感觉有点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

赵云伤感的轻轻摇头,接着说道:“我军留在此地,也无益于事。番禺城下只有一万民夫,一旦有失,我军的辎重将毁于一旦,无法再战。云拙见,还是退回番禺城下再做打算比较妥当些。”

“嗯!”刘备微微的睁大了眼睛,嘴唇翘起,唇上的胡须抖动着说道:“你说得有理,留在这里也没用,我军也只带了三天的干粮,既然打不了伏击,还是退了吧。退回去,更安全一些。”

赵云见他同意了,却没有一丝轻松,心里反倒越沉重起来。他本来以为刘备的脾气一定会不服气,再与6逊打一仗再说,没想到刘备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退回城下,浑然没能一丝火气了。

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赵云忐忑不安。

趁着夜色,刘备悄悄的踏上了回程,赵云不顾自己受了伤,带着一千骑兵断后,生怕6逊现之后会追上来。刘备带着步卒在前,一夜没停,在天刚亮的时候,赶到了番禺城下。

让刘备大吃一惊的是,番禺城下乱成一团,足足有四千江东军正在围攻只有民夫把守的大营。远远的,他看到了孙贲的战旗,看到了战旗下得意洋洋的坐在战马上指挥进攻的孙贲地身影,同时也看到营内熟悉的殷观的那领青衫正在营门楼上。

“***,老子没打他,他倒跑出来了。”刘备大怒,立刻下令攻击,同时命人立刻召唤身后五里的赵云带骑兵前来支援。刘备军虽然赶了一夜的路,但是他们度走得并不快,中途还休息了两趟,更重要的是他从曹冲那儿学了一招用于路上吃的干粮得胜饼,虽然里面没有肉,可是有咸菜,吃起来味道挺不错,这些士卒知道回营之后反正不用吃这个,干脆在路上吃得干干净净,现在倒是体力不错。再看到孙贲在攻大营,他们都知道一旦大营被攻破了,他们就得饿肚皮了,因此一听刘备下令,一个个象看到了杀父仇人似的,睁着眼珠子就杀了上去。

一万多人,虽然没有什么整齐地阵形,可这么多人漫山遍野地跑起来也够吓人的,何况在奔跑之中,刘备还勉强用鼓起组织起了攻击阵形。

这边鼓声一响。那边正打得热闹地双方立刻换了局面。营中正苦苦支撑的殷观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天意,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刘备会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他还不知道刘备伏击6逊失败了,只知道昨天一天相安无事,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窝在城里几个月没敢出来的孙贲却突然带着四千人马冲了出来。他虽然不知道孙贲是从哪儿看出了破绽,却知道以营中的一万民夫想要挡住四千人的进攻,实在是异想天开。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能不战,只得将民夫们组织起来,给武器,全部到营门前去防守。

民夫就是民夫,虽然给孙贲造成了点小麻烦,可是营门在孙贲地进攻下。还是很快就出现了险情,就在营门即将告破的时候,刘备居然出现了。这让殷观都有些不敢相信息的眼睛。

殷观不相信,孙贲同样也不相信。

孙贲知道营中全是民夫,是因为收到了6逊派人送来的消息。6逊击败了赵云的进攻之后,听潘璋说赵云受了重伤,而且刘备的战旗也出现在山下,立刻知道刘备是冲着他来了。他派人送信到番禺城,就是提醒步骘做好准备,随时出城接应他。没想到孙贲一听说城外就是民夫,立刻按捺不住了。一夜没睡好,天没亮就把士卒拉起来吃了饭,杀出城来。他总觉得,刘备总共就这么多人,要想去伏击一万人地6逊,他一定会绝大部分的兵力都带走,营中纵使有兵,也少得可怜,根本顶不住他四千人的进攻。拿下大营。刘备就成了丧家之犬,他就是想打,也没有粮食了,只能灰溜溜的回到苍梧去。也正是基于这个想法,步骘虽然有些担心,还是没有阻拦孙贲。

他们算得都对,一打起来就知道营中只有民夫,一个兵都没能。

这下子便宜捡大了。

所以孙贲很得意,他根本不急着进攻。有条不紊的攻击营门。要完整的拿下大营。谁也没想到,刘备这个时候回来了。

殷观大喜过望。孙贲却是大惊失色,他立刻命令变阵,准备阻击,但是刘备来得太快了,还没等他变好阵,刘备已经杀到他的跟前,一万多人一拥而上,立刻把孙贲的四千人围在中间群殴,孙贲勉强支撑了半个小时,赵云带着一千骑兵杀到,一下子击溃了孙贲的防守,麋威纵马而过,一矛将孙贲挑于马下。

一个时辰地功夫,孙贲四千人死伤大半,剩下的跪倒投降,一个也没能逃回番禺城。

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城头地步骘固然不信,就连赵云、殷观等人也不相信,至于刘备,已经被这突如其如的胜利搞得晕头转向了。

这样也能打赢?

步骘不敢怠慢,立刻派人把消息送给了6逊,然后紧闭城门,打死也不出来了。当6逊得知自己的胜利却造成了这样的结果时,也是哭笑不得,当机立断,让潘璋带着还有三千多人的前军杀进了城,自己在萝岗安营扎寨,据险死守,和番禺城成互相呼应之势,同时把军情快马报与庐陵的孙权。

刘备在大胜之后,也后继无力。赵云伤势严重,不能再战,于是刘备把赵云调回苍梧养伤,让关羽赶到南海郡参加作战。

孙权接到6逊的战报,气得眦睚欲裂,大骂孙贲死得活该,在城里守了几个月了,怎么就忍不住了,一出城就被人家活吞了,白白损失了四千人马,一下子将南海郡的大好形势毁于一旦。现在交州的总兵力只有不到万人,还得守着博罗和增城,番禺城内外只有七八千人,怎么跟刘备地一万多大军对抗?

就在孙权暴跳如雷的时候,胡综又带回来一个坏消息。曹冲对他久久不送质子很恼火,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决计要对江东动武。他本人已经从襄阳回到了长沙,武陵的乐进部已经向长沙移防,张任部也从泉陵进入桂阳,转归周瑜统率,目标直逼赣州,张、文聘一万人马会合沿江而下的两万水师,已经逼向柴桑。

曹冲让胡综带回来一句话,一个月之内不把质子送到。你这扬州牧就不要做了,我这五万大军会一直追到你无路可逃,你有本事就渡海逃到扶桑去吧,我暂时腾不出手来,你可以在那边过两年安稳日子。

孙权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曹冲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翻了脸。妹妹虽然生了个女儿,可是曹冲不是很喜欢女儿吗?这竖子不会是故意装给自己看,让自己放心的吧?

胡综见孙权傻了眼,又吞吞吐吐的告诉孙权一件事。孙尚香向曹冲提议,把一直在襄阳书院读书的孙绍引入将军府。孙绍今年十四岁了,长得很有孙策的模样,在襄阳书院读了五年书,如今已经完成学业,成绩优异。从襄阳书院门一出来,就进了将军府作书佐。

孙权一下子知道了利害,曹冲这次不跟他玩了。而是准备要他命。孙绍已经长大,可以代替他来接受孙家的基业,江东本来就是孙策打下来地,由孙绍来接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既然有了孙绍,那么他孙权也该功成身退了。而孙绍什么功劳也没有,只能依附在曹冲地羽翼之下,扬州牧他是别想,到时候封他个关内侯之类的虚衔。也就心满意足了。孙家两代人的心血,从此就付之东流。

孙权失神的倒退了几步,一**坐在席上,却没能坐好,他就那么踞坐着,大张着两腿,看着跪倒在他面前的胡综,莫名其妙的笑了两声,接着不可抑禁地狂笑起来。他仰着头。笑得浑身颤抖,过了好一阵,笑声渐渐消失了,他虽然还有笑,却一点声音也没有,看起来十分怪异。

胡综有些傻了,他伸出手想叫一声,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伸出手。张着嘴。看着无声地狂笑地孙权欲言又止。孙权笑了好一阵,慢慢的泪光盈盈。

“小妹是不是对我特别失望?”孙权哑着嗓子说道。“小姐……没有提到使君。”胡综觉得嗓子很干。咽了口唾沫说道。

“哼哼哼……”孙权咕咕地笑了两声,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没有:“那她是提都懒得提我了,还不止失望这么简单。”

“小姐……讲了一个故事。”胡综结结巴巴的说道。

“故事?什么故事?”孙权两只手撑着席子,收回双腿坐好,整理了一下衣服,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小姐说,镇南将军讲过一个寓言,也许使君听了会有所感悟。”胡综小心的看了一眼孙权,见他无动于衷,这才慢慢的说道:“说两只兔子捡到一张饼,两人都怕分不匀,就去找狐狸作中正,狐狸把饼一分两半,却一个大,一个小,拿到小饼地兔子很不满意,于是狐狸拿过大的饼咬了一大口,结果又把大的饼咬得太多了,反变成了小地,狐狸又在另一块饼上咬了一大口,变得更小了。就这样一口一口的咬下去,最后平均分到两个兔子手里的时候,只剩下指头大了。”

“我们就是那兔子,她的夫君就是那狐狸,是吧?”孙权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小姐……没这么说。”

孙权想了想,也笑了,笑得很无奈:“我们是傻,傻得连兔子都不如,两家打到现在,就是想再合兵一处也打不过他了,能不能保住指头大的饼都是个问题。”他又看了看胡综:“伟则,你说,我该如何才能保住这块指头大的饼?”

胡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了头,直视着孙权。孙权从来没有被他这么看着,一时间很是不快,感觉在他的眼光中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可怜虫似的。他眯起了眼睛,鼻子里哼了一声,脸颊**了两下,却又立刻平缓下来,换成一副很温和地笑容。

胡综的眼神很镇静,他看着孙权,好久才说了两个字:“送质。”

第七卷 东南倾 第三十五节 机会

曹冲静静的坐着,两手十指交叉在一起置于小腹之前,大拇指互相绕个不停。该章节由网提供在线阅读胡综又来了,这次他不跟蒋干对话了,一定要求亲见曹冲,而且要曹冲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只有他们两个密谈。

曹冲答应了。

看着伏在面前的胡综,曹冲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透出一股神秘兮兮的感觉,让胡综有些捉摸不着头脑,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嘴唇有些干。

“说吧,你家使君又有什么话要说?”曹冲轻轻的假咳了一声,提醒胡综不要再想了,有什么就说吧,我没什么时间跟你装神弄鬼的。

胡综镇静了一下说道:“我家使君愿意送质。”

“哦?”曹冲倒有些意外,这次孙权这么聪明?别又是玩什么缓兵之计吧。

“不过,我家使君有个条件?”果不其然,胡综紧跟着说道。

“什么条件?”曹冲笑了一声:“他还有资格和我讲条件吗?”

“当然有。”胡综很坚定的说道。

曹冲觉得很意外,他没有说话,只是松开了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向前倾了倾身子,仔细的打量着抬起头来的胡综,目光里带着一丝好奇。胡综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不动如山。

“你们有什么资格?”曹冲收回了身子,又将双手交叉起来,放在小腹前面,平心静气的说道,他的气息绵长,眼皮微微的耷拉着,似乎没有什么兴趣。

“因为将军地仁慈。所以我们才有资格。”胡综环抱着手。忽然笑了:“江东尚有近五万人马。虽然比不上将军地精锐。可是要倾尽全力。和将军再打个一两年。也不是不可能地事情。将军纵使拿下扬州。只怕到手地也只是一片狼籍。听闻丞相大人有诗。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扬州如果打上两三年恶仗。估计也是如此一番景像。”

曹冲猛地抬起了眼皮。凛烈地眼神在胡综地笑脸上一闪而过。杀机在霎那之间迸现:“你是在威胁我?”

“不敢。综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胡综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似乎对曹冲毫不掩饰地杀意一点也没有感觉。他继续说道:“孙扬州手中有兵。他自然要独占扬州。不可能全听将军号令。至于将军在荆益实行地新政。只怕他也不会全盘接受。将军如果不先允了。质子自然不会送到。江东也自然要竭力与将军一战。对于孙扬州来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决一死战。鱼死网破。”

曹冲一愣。他缓缓地松懈了绷紧地身子。退回到安静地神情。看着胡综一言不。胡综停顿了一下。悄悄地吸了一口气。又接着伏倒在地。朗声说道:“请将军三思。”

曹冲没有立刻应他。眼珠转了转。他笑了:“不知孙扬州有什么要求。你不妨讲一讲。我要看看是不是在我能答应地范围以内。要是出我地权限。我也不敢胡乱应允地。”

胡综抬起头来笑道:“孙扬州地要求也简单。请将军撤回各路人马。静观其变。莫要插手扬州、交州事务。将军人马撤回之日。便是质子起程之时。”

“他不怕我反悔,白白牺牲了一个儿子?”曹冲笑道。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孔文举的小儿尚知这个道理,孙扬州焉会不知。”胡综微微的笑着,过了片刻,又说道:“孙扬州的夫人刚为他又生了一子,取名孙虑。”

日,够狠。曹冲暗自骂了一声。不光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亲生儿子也舍得放弃。不过这也不奇怪了,他前面已经放弃过嫂子和侄儿,放弃过妹子,再放弃一个儿子,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跟独霸扬州比起来,他似乎还赚住了。

英雄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好,我应了。”曹冲沉吟了好半天,这才一摆手对胡综说道:“不过你回去告诉他,一个月之内质子不到,休怪我无情,就算把扬州打成无人之地,我也不会放过他。”

胡综躬身施礼:“多谢将军成全。”说着,起身倒行了几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庞统和张松、法正缓缓从帷帐后走了出来,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脸色很不好的曹冲,三人默默的坐了下来,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闲自得的送到嘴边品了起来。

曹冲想了片刻,忽然笑了:“这个孙仲谋还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啊,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惦记着南海郡不放。”

“这样才好呢。”庞统笑道:“胡综说得对,江东还有五万精兵,刘备还有两万人,这七万人如果放在江南,天下一统也不过是虚有其表,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个死去活来吧,对将军来说却是好事,对三州的百姓来说,也是件好事,长痛不如短痛,一了百了。”

张松却摇头说道:“也不尽然。如果他不拿回南海郡,扬州就是个死地,将来万一打起来,他还是要三面受敌,与其如此,不如将刘备击垮,拿下南海郡,减少一面威胁,还可以有更多和公子谈判的底气,扬州是他手里的人质,再加个南海,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

“他用扬州做质任,确实比送个儿子做质任强多了。”曹冲咬牙切齿说道:“这厮心太狠了,终究还是留不得。”

庞统听了曹冲的话有些意外,他好奇的看了一眼曹冲,又不解的看了一眼张松和法正,好象对曹冲的愤怒有些搞不懂似地。在他看来,孙权这么干很正常啊,如果扬州不能属于他的,干脆就给你打烂了,破罐子破摔,那些人不都是这么干的吗。当然了,也只有以心软出名的你才能被他要挟住,换一个人根本不会理他这一套,当然他也不会么说了。

“将军,我们真的要向后撤吗?”一直没有说话的法正忽然说道。

“你觉得是撤好还是不撤好?”曹冲反问道。

“当然是撤好。”法正呲牙一笑:“我们不撤。孙权不敢把人调到南海去,那里就打得不热闹,我们的目的也就达不到。”

曹冲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转过头对张松说了一句:“把消息传给左将军,一下子就中了人家计,多没意思啊。”

“不可。”庞统立刻拦住了。他直起身来,正色说道:“将军觉得这两人和刘仲玉、刘季玉、张公祺一样吗?”

曹冲看着庞统那张严肃地脸,一时有些吃惊,他从来没看过庞统这么严肃地跟他说话的。庞统一直都表现得很有风度,什么事都信手拈来一般,就算是当年让刘备从柯逃了出来,他也是笑眯眯的,一点惭愧的样子也没有,让人感觉他本来就这么打算的一样。象今天这样板着一着肥肥地丑脸的。在曹冲印象当中是第一次。

不过,他的话还是引起了曹冲的注意,刘备和孙权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侍候地主。不象刘琮、刘璋、张鲁一样,有点甜头,不送命就行。他们就象打不死地小强,不管在多难的情况下,都要考虑怎么坚持下去,卷土从来。孙权为了割据江东,认了多少怂,吃了多少憋,嫂子送了。侄儿送了,兄弟送了,妹子也送了,现在连儿子也舍得送了,他如果真地在扬州呆着,恐怕自己想要插进一只脚去也难。而刘备就更不用说了,这人东奔西逃了一辈子,什么时候放弃过?

想要和谐了他们,貌似有点与虎谋皮。他们低头。只是一时的策略,喘口气舔舔伤口罢了。难怪胡综要特意提醒自己,江东还有五万大军。

曹冲沉默了很久,脸色慢慢地由不忍转为坚定,他对张松说道:“永年,你找个机会对胡伟则表示一下谢意,要小心一点,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松等人一听,紧张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孙权虽然不知道胡综是如何说服曹冲地。但曹冲的数路人马都大步向后退了。这是事实。孙权不敢怠慢,他在准备送质的时间里。将会稽的朱然向前移防,同时将丹扬的贺齐部移驻到柴桑,京口的吕范调集了手头所有的力量,沿江巡逻,加强防范。而在庐陵的大都督吕蒙和他所部的两万精锐,却突然失去了踪影。

孙权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把胡综叫过来问了又问,胡综拍着胸脯打包票,镇南将军说了,只要一个月之内质子送到,他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你要小心,刘备地大女儿也怀孕了,听说喜欢吃酸的,估计还有三四个月也就临盆了,万一生个儿子,天知道到时候曹冲会不会变主意,因此你加紧时间吧,有把握的也就这段时间,再往后,神仙也算不准。

孙权半信半疑,他把质子孙登送到了长沙郡临湘城,曹冲很守信,真的将各部调了回去,甚至比原先的防线还要向后,让孙权喜出望外。接到回报之后,他立刻命令在赣州待命的吕蒙率部快前进,争取在大双临盆之前,会合6逊击败还盘踞在南海郡的刘备,至少要收回南海郡,不能让刘备一直呆在自己的身边。

当然了,能把刘备收拾了那是最好的。

孙权对6逊很恼火,他本来让潘璋跟着6逊,是想制衡6逊地,没想到两仗一打,潘璋被6逊忽悠到番禺城里和步骘做伴去了,6逊自己呆在城外钻进了九莲山和刘备打游击。他的人以山越为主,翻山越岭是家常便饭,而刘备虽然人多,可是要在山里和6逊于,显然还差一点,所以追了两次连个屁都没吃着以后,他干脆不追了,让关羽带了四千人守着6逊出山的必经之路,他自己一门心思在番禺城下准备霹雳车,要强攻番禺城。

所以孙权本来要收拾的6逊现在过得很滋润,所以孙权很恼火。他写信要求吕蒙把6逊带上战场,要让他和刘备打几场硬仗,消耗掉他一部分力量,别让他太自在了。

吕蒙得知庐陵方向安全之后,放下了悬在半空的心。他深知此时已经绝无退路,不管曹冲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是让他们双方自相残杀也好,是借刀杀人也好,他必须在曹冲下一步动作出来之前重创刘备,然后迅回到豫章设防。他这两万大军是孙权手中最大的倚仗。不能有一点闪失,真要打起仗来,贺齐所部是指望不上的,还得靠他手里的这些人来抵挡曹冲。他不再耽搁,率部越过台领山区,然后沿着浈水直接进入了桂阳郡地曲江县界,把副将孙皎吓得够呛,立刻出言阻止。

孙皎字叔朗,今年刚三十岁。他地父亲孙静是孙坚最小地弟弟。孙坚刚起兵地时候,孙静就在他的手下,带着五六百宗室、乡人作为孙坚的亲卫。后来孙坚战死。孙静又随孙策征战,立有大功,孙策很信任他,表拜为奋武校尉,想让他独当一面。孙静却出于谨慎,推辞了这一重任,说自己比较懒,还是喜欢呆在老家守守祖坟,把手里的力量全部交给了孙策。孙策对此特别满意。孙权继位之后,对这位安份守已的小叔叔很看重,提升他为昭义中郎将,又让他地儿子出来带兵,孙静推辞不过,这才让次子孙瑜出来统兵,而其他的儿子还是关在家里读书。

孙皎是孙静的第三个儿子,他不喜欢读书,看着那么多孙家子弟纵横沙场。他却闷在家里天天子曰诗云,气得一脑门包,他多次向父亲请求出来打仗。孙静被他催得烦了,只好趁着孙权再一次提出要让他出来带兵的时候,把孙皎放了出来。孙权拜孙皎为护军校尉,跟在他的身边,随后的几次作战中,孙皎带着所部冲杀在前,撤退在后。作战很勇猛。很得孙权的看重。而且这个人有个好处,不贪财。乐善好施。他虽然不好读书,但是和诸葛瑾这些读书人的关系处得很好,对手下士卒也很关心,因此颇有好评。

但是他和吕蒙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这起因在于甘宁。甘宁粗猛好杀,自以为功劳大,打仗牛逼,在江东除了和同样勇猛地吕蒙关系比较好之外,跟谁都不投脾气,即使孙皎这样的孙氏家族的人他也无所谓,因此和孙皎闹得很不愉快。吕蒙和甘宁关系好,也因此对孙皎有些意见。而孙权这次把孙皎作为吕蒙地副将,就有牵制吕蒙的目的在其中,他本来是想让吕蒙为右大都督,孙皎为左大都督的,但是吕蒙拒绝了。

吕蒙说,当年程普为右大都督,周瑜为左大都督,两不相协,差点酿成大祸。如果主公以为孙校尉可以担此重任,那就拜孙校尉为都督,我愿意在他手下为将,听他的指挥。如果主公以为我能担此重任,就请主公让我独力施为,不要让人牵制我。

孙权听了,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吕蒙的要求,孙皎虽然随军作为副将,但一切要听吕蒙指挥,不得掣肘。吕蒙本来是想让孙权把孙皎调走的,但是孙权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坚持,只得如此。

现在看孙皎反对他的意见,吕蒙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告诉孙皎,按他指定的路线迅前进,出了什么事一概由他承担。孙皎虽然恼火,但是孙权有命令让他听吕蒙指挥,倒也没敢再说,带着本部人马为先锋,经由曲江县界,沿着溱水河谷迅向前挺进。让他觉得奇怪地是,曲江县的留守士卒看到了他们,却没有人前来阻拦,只有一个使来问了几句就走了。至于问的什么,当然只有吕蒙才知道,他孙皎作为副将,吕蒙不告诉他,他也只有闷在心里。孙皎到达浈阳后,吕蒙派人送来命令,让他停下休息,随后吕蒙带大军也赶到了浈阳,他没有立刻前进,而是派人赶到番禺去打探情况,联系6逊。

五天后,6逊亲自赶到了浈阳,吕蒙一见6逊,就把他迎入了大帐密谈。6逊对吕蒙出现在桂阳郡内的浈阳并不意外,他一看到吕蒙就笑着拱手道:“大都督用兵真是神出鬼没啊。”

吕蒙淡淡的一笑,挥手让他坐下,在案上摊开地图,对6逊说道:“主公的命令想必你已经收到了,从现在起你归入我帐下听令。我对交州的情况不熟,你在这里打了几个月了,把情况跟我说一说吧。”

6逊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收了脸上的笑容,凑到案前指着地图上的番禺城说道:“赵子龙受伤之后已经回苍梧去养伤了,把关云长换了过来。又带过来两三千人,基本是把几个郡地兵力已经全部抽空了。番禺城下现在一共有一万五千人,其中还有一千骑兵,由麋威和关兴二人统帅——上次潘玉就是在猝不及防的情部下吃了骑兵的亏,损失了两千多人——刘备率一万大军攻城,关羽率四千人守在番禺城北四十里地佛岗,我的兵力不足,不是他的对手,占不住萝岗。已经退到九莲山里了。

“匡浦关有人守吗?”吕蒙指着浈阳前面不远的匡浦关说道。

“有,不过只有一千人,守将叫郝普。”6逊笑笑说道:“估计这一千人是防着驻过在桂阳郡的张任部的。应该没想到都督会出现在这里。”

吕蒙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眼睛从匡浦关一扫而过,转向了佛岗,他问了问佛岗周围地情况,摇摇头说道:“四十里,太近了,我们一旦和关云长交手,刘备的一万大军随时可以支援过来,就算步子山从城里出来攻击他地背后。我们的损失也不会小。”

“那都督准备怎么打?”6逊貌似随口一问。

“伯言以为应该怎么打?”吕蒙看着6逊反问了一句。

6逊愣了一下,送到嘴边的水杯停住了,瞟了一眼吕蒙,忽然笑了:“都督,你这是考校我还是……”

吕蒙盯着6逊看了一会儿,忽然咧开嘴笑了,他从案上抬起了身子,推开了地图:“伯言,我比你痴长五岁。有些话可能有些冒昧,不过还是希望伯言能听一听。”

6逊看着他,停了半刻,放下了手下的水杯,躬身施礼:“请都督直言,6逊洗耳恭听。”

吕蒙一笑,伸手扶起6逊:“伯言,我知道当年你6家曾经遭受大难,死伤数百口。至今疮痍未复……”吕蒙刚说了两句。见6逊板下了脸,便笑了笑。抬手阻止了正要说话的6逊:“伯言听我说完,再反驳不迟。”

6逊寒着脸,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当年你才十来岁,6公纪更小一些,以你们两个还没成年的孩子,要支撑起吴郡6家这么一个大家族,确实不容易。我可以想象得到你吃过多少苦头,也能体会到你对主公地这种矛盾心情,以你6家的声誉,在这种情况下娶了孙家的女儿,对你来说,实在是个不得已地事情。”

“都督此话差矣。”6逊的心里象是被针扎了一般,声音冷得象冰一样,一丝热气也无。

吕蒙摇了摇手,又接着说道:“不过,伯言你读书比我多,家学比我厚,想必有些事情也比我更清楚。家族过去的仇恨,终究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深受主公大恩,又是孙家的女婿,如果因家仇而消极怠战,只怕会对你的仕途大有影响。我不知道你对江东的未来如何想,但你别忘了,大乔夫人现在可就在襄阳,讨逆将军的儿子孙绍已经进了镇南将军的府中为吏,孙家在江东,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6逊地脸抽搐了一下:“孙绍进了镇南将军府?”

“对,他从襄阳书院已经毕业了,现在是镇南将军的书佐。”吕蒙微微一笑,又加了一句:“是小姐向镇南将军要求的。”

6逊有些僵了,他愣了好半晌,才展颜一笑:“如此说来,镇南将军是要站在主公这一边,合力对付他的岳父大人了?”

吕蒙颇有意味的看着6逊,好半天才说道:“伯言,婚姻关系不过是个幌子,曹家、孙家、刘家,哪个没有婚姻关系?曹镇南将军既是左将军的女婿,又是主公的妹夫,左将军还是主公的从妹夫,这里面的关系乱得很,不过要是谁真把婚姻关系当真,可就要吃大亏了。婚姻这东西。有用地时候是有用,没用的时候,可是一点用也没有。这一点,我想伯言应该比我更有体会。”

6逊强笑了笑,没有应他。

“左将军是什么人,你明白。我也明白,想来曹镇南也明白得很。周公瑾当年说他是反复之人,非池中之物,劝主公不可养虎为患,如今他在镇南将军身边,这些话想来也会对镇南将军说的。你以为镇南将军会容忍这样一个人独占交州,虎视中原?”吕蒙轻轻的笑道:“你以为我和周公瑾有这么好的交情,可以轻松地从桂阳郡通过?”

6逊看着笑眯眯的吕蒙,忽然笑了:“大都督果然高明。”

“哪里。伯言聪明人,一点就透,我不过是顺口胡说两句罢了。”吕蒙站起身来。走到6逊身边:“伯言,江南很快就没仗打了,象这样的机会不多了,你可要抓紧啊。”

6逊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吕蒙也不着急,坐在案后端着水杯,不时地饮一口水,扯过地图看了起来。大帐里一时之间安静得有些吓人,只有吕蒙喝水出地声音和手指在地图上摩挲时出了沙沙声。卫士们听得帐中如此之静。都有些意外,不时地偷偷瞄上一眼,看到帐内两个人直挺挺地坐着,大惑不解。

“都督,”6逊过了好久,终于开口说道:“番禺城内储备充足,再守两个月没有问题。以左将军一万人攻城,基本没有胜算。他们打的主意,无非是等城内粮尽。到时候可以不战而胜罢了。他们得到了镇南将军的支援,预支了桂阳郡一年的赋税,再加上交州诸郡,再打个一年两年的,也不是问题。”

吕蒙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微笑着看着6逊。

“可是我们等不得。”6逊微微躬了躬身说道:“主公要提防曹镇南,还要提防江东内乱,兵力也是捉襟见肘。因此都督行前。想必主公也给了期限的,拖得久了。对主公大是不利。”

“正如伯言所言。”吕蒙点点头:“主公给了我六个月时间,现在已经只剩下五个半个月了。而我的想法是最多只能用三个月,也就是说,除去回程的半个月,我最多只有两个月地时间在交州。”

“不错,两个月之后如果不能大胜,则番禺城坚持不住,必将落入左将军手中,届时南海郡就不再为江东所有。纵使我们能够抢入城内,这里也将成为拖死江东的泥潭,正如西凉之于大汉一样。”6逊语虽然不是很快,但说得很清晰。

吕蒙嗯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要想战决,不仅要击败左将军,还在重创左将军,至少要打得他几年之内不敢再东向。”6逊看了吕蒙一眼,又接着说道:“左将军将桂阳郡还给曹镇南之后,要军械有军械,要粮有粮,但是他一直不放镇南将军一兵一卒入交州,因此他缺的就是人,我们只有吃掉他一半地兵力,番禺城之围立解。”

“有理。”吕蒙呵呵一笑:“吃哪一部分,怎么吃?”

“当然是关云长这一部分了。”6逊笑道:“他手中有四千人,打掉他,左将军只剩下一万人,面对我优势兵力,他只有放弃番禺退出南海郡。都督手中有两万人,我手中还有三千多人,近四倍于关云长的兵力,想要吃掉他,应该不难。”

吕蒙眨了两下眼睛,细细的想了想:“关云长虽然只有四千人,可是他离番禺城不过四十里,左将军随时都可以救援,我们就算吃掉他,也要面对左将军的攻击,只怕兵力优势并不明显啊。他们不能损失太多人,我们同样也不能损失不起。”

“可以把他引到匡浦关来。”6逊笑道:“我可以从九莲山出来,直击匡浦关。匡浦关只有守军一千人,离番禺城这么远,援兵要赶到这里,可要三四天的时间呢。”

“匡浦关?”吕蒙眼前一亮:“这里倒是个好地方,留番禺城有近二百里,想必左将军不敢放着番禺城在身后长途奔袭。不过,关云长也未必会轻易过来啊,这么远的路,他会不提防?”

“关云长性傲,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何况又多次败在他的手下,他一定不会把我放在眼里,如果知道是我在攻击匡浦关,他一定会轻军直进。”6逊笑着说道:“都督是从桂阳郡出现的,我想关云长就算是提防着桂阳郡,也不会想到桂阳郡会出现两万江东精锐,至于桂阳郡的张任部,他大概是不会当回事地。”

第七卷 东南倾 第三十六节 殒阵

关羽一手抚着装胡须的锦囊,一手握着一卷襄阳书坊刚出的新书《荀氏春秋》,倚在灯下看得津津有味。该章节由网友上传,网特此申明这是双方和谈之后,曹冲让人带过来的,专门送给这位爱看春秋的关二爷。

“父亲,这襄阳出的书,感觉可好?”关平撩起帐帘走了进来,见关羽看得入神,一边笑着,一边拿起旁边的油壶向灯中加了点油,又拨了拨灯主,这才坐在关羽身边,笑嘻嘻的探过头看了一眼。

“好什么好?”关羽哼了一声,将手里的书轻轻的放在案上:“这么贵的纸,一页只印了十列,才百十个字,边上还留这么多白,看是好看了,却极是浪费,一本春秋经不过万八千字,却要分成上中下三卷,不就是为了多赚点钱吗。蔡家到底还是商人气太重,眼里只有钱,却无经济之道。”

关平咧嘴笑了,他倚在案上,一边招呼手下人将关羽的吃食拿进来,一边笑道:“父亲不知道吗?这些样式可都是仓舒亲自定的,我听小双说,字印得大,是为了防止那些小孩子眼睛看得累了会近视,也方便眼花的老,现在的读襄阳蔡氏书坊出的书是有名的纸白如绵,字大如钱啊,这可都是上等货,小双特地让人送来的。”

“你跟他很熟吗,叫得这么亲热?”关羽不满的瞪起了眼睛,将书收到一旁,拿起竹箸在案上顿齐,白了关平一眼。

“嘻嘻,父亲,大双小双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没少在我身上撒过尿,跟我的妹子银屏没有二样,仓舒娶了她们,也就是我的半个妹夫,我称他的字有什么不妥的?”关平一边说。一边将关羽爱吃的菜向关羽面前挪了挪:“连仓舒都知道父亲与主公恩若兄弟,这也不稀奇了。”

“放肆!”关羽笑着骂了一声:“我和主公虽然亲近,毕竟还是君臣,你心里知道也就罢了,可不能在外面胡说,免得授人话柄。”

“我理会得。”关平点点头。又瞟了一眼旁边被关羽边角都抹得很整齐的书:“父亲,这本春秋好象跟你平时看的左氏传不一样啊?”

“这是荀氏传。”关羽一边夹起一块肉脯送进嘴里嚼着,一边说道:“与左氏传不同的。不过,我看他让蔡家印这本书可有点用意不妥,看起来是尊王,实际上是想取而代之。”

“何以见得?”关平好奇地拿起。

“荀子称人有四等,第一等人是上智,生而知之,法先王。当为圣人、天子,这曹仓舒自幼号称神童,可不就是生而知之。自然也想内圣外王。”关羽一边说,一边冷笑道:“荀令君也变了,荀家的人,果然是善变的。

关平讶然。他愣了半晌才说道:“父亲。原来还有这么个意思?”

“当然。凡事都有其用意。你不能光看到表面地东西。否则就会被他骗了。”关羽叹惜了一声。放下手中地竹箸。端起水杯却没有喝:“我本来以为。刘封是假子。性格又勇悍。将来必生是非。让他去长沙为质可以一举两得。没想到他一到长沙。却成了曹仓舒手里地刀。曹仓舒给他一千人。让他去跟孙仲谋打仗。活生生地让孙仲谋以为主公与曹仓舒是真地抱在一起。我两家均弱。本当同力抗曹。现在却被他挑得争斗不已。最后得利地只有他一个人啊。”

关平沉思不语。

关羽见他出神。知道关平虽然孝顺厚。却不善这些心机。他摇摇头。随口问道:“今天可收到6逊部地消息?这个竖子。天天躲在山里不出来。虽然是为了他那点人马。可象个苍蝇似地打又打不着。赶又赶不走。着实让人生厌。”

“没有。斥侯们没找着6逊部。不过他们现了一处6逊扎营地地方。赵都督带着人去看了。估计半夜才能回来。”

“他可带了足够地人手。别被6逊打了埋伏。”关羽关切地问道:“这个竖子虽然不敢正面与我交战。阴招却玩得不少。赵都督未必是他地对手。”

“父亲放心,已经作了安排了。”

关羽点点头,没有再说。父子二人有一句没有一句地闲聊着,慢慢将案上的酒食吃完。关平起身去收了,关羽站起来走到帐外,看着初升的皓月负手而叹。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关羽不快的眯起了眼睛,手抚上了胡须。

都督赵累喘着气出现在关羽面前,单腿跪倒:“将军,6逊部向北去了。”

“向北?”关羽吃了一惊,转身回了大帐,赵累跟了进来,在地图上一指,画了一条折向东北的路线:“从留下的印迹看,他是从这里翻过山梁,折向东不远,便可以上大道。”

“他向北干什么?不敢打,逃跑了?”关羽看着赵累指出的路线,有些不解的问道。

“属下怀疑……”赵累小心的看了一眼关羽。

“你说。”关羽挥挥手。

“属下怀疑,他折向东北,是想循着大道赶到龙山,再折向西北,不过百里,就是我们的匡浦关。”赵累犹豫的说出自己地想法。

“你是说,他去打匡浦关?”关羽想了想,摇着头笑了:“他打匡浦关干什么,匡浦关在南海和桂阳之间,他就是占下了,也是两面受敌,根本占不住的。”

赵累摇了摇头:“将军,匡浦关是我军提防桂阳的前哨,目前两家和好,所以匡浦关只有一千守军,都是些没经过大战的郡兵,6逊所部三千多人狡诈,郝子太未必是他的对手。匡浦关一丢,万一桂阳有异动,我军就没办法提前得到消息。6逊因为家仇的事情,上次拒绝出兵长沙,已经被孙仲谋猜忌了。这次带兵前来解围,孙仲谋让潘璋带五千人为副。未尝没有想借机肖弱他的实力的打算,可是被他三搞两搞的,结果潘璋部损失近半,他却毫无损。万一他以匡浦关为礼,向曹镇南投诚怎么办?”

“会这样?”关羽也收了笑容,有些紧张起来。

“父亲。不可不防。”关平提醒道:“我军一失匡浦关,桂阳方面如果有想法地话,可以悄无声息的直入三百里,打我军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一说,倒不得不防。”关羽转了两个圈,抚着胡须想了想,又对赵累说道:“你可曾派斥侯跟下去看看?”

赵累点头道:“派了,估计下半夜才能回来。”

“那好,让将士们吃饱喝足。早早的休息,如果6逊真是去打匡浦关了,我们就随后追上。你连夜派人通知郝子太,让他小心提防,千万别出城,以免中了6逊地诡计。”关羽一摆手,断然下令。

赵累咽了口唾沫,想说什么又没敢说,转过头看了一眼关平,关平为难的咂了咂嘴,嗫嚅说道:“父亲。要……不要通知一下主公?”

“通知他干什么?”关羽不快的说道:“这点小事,一来一去三五天时间我就可以解决,难道对付6逊这么一个小儿,我四千大军还不够,还要去麻烦主公?6逊小儿这些天来在我手下赢过一阵吗?”

关平咧了咧嘴,还是坚持道:“父亲大军移防,还是通知一下的好,以免主公到时候要找父亲却找不到。”

“你明天派人去说一声,就说我杀6逊去了。”关羽忽然有些兴奋起来:“这个竖子真是不知死活。老老实实藏在山里保命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去打匡浦关,哼哼,不生擒了他,如何对得起他给的这个机会。”

关平和赵累对看了一眼,立刻低下了头,快步出了帐。关平拉着赵累说道:“赵都督,你说6逊去了匡浦关,有多大可能?”

赵累摇摇头:“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我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是6逊在山里打了这么久了,又没受什么重大损失。他总不会逃回豫章去吧,要向北,只有去匡浦关了。拿下匡浦关,他也算是夺回一城,总可以有点功劳让孙仲谋无话可说。”

关平想了想,也点点头,6逊在番禺城外也没用。番禺城里有六千人,就凭他们一万五千人根本打不下来,反而是6逊这三千多人更容易消灭一点,他远远地逃到匡浦关去,倒也是个安全地法子。

“那就准备着吧,你辛苦一点,一有消息就通知我。”关平说道:“明天一早出的时候,我再派人去通知主公。”

赵累应了一声,匆匆地去了。关平看着清冷的月色,听着隐隐约约的虫鸣,回头看了一眼帐中又捧起书的关羽,莫名的叹了口气。

天亮的时候,赶回来地斥侯证实了赵累的判断,6逊带着人果然奔向了匡浦关。关羽随即命令起程,全军杀向匡浦关。

匡浦关,守将郝普面对着吕蒙派来的使臣,面色惨白,神气惊惶。

“大都督精兵两万,从桂阳直抵关下,闻将军忠义,不愿加兵,故而遣我入城,请与将军一见。”使侃侃而谈:“将军如欲全忠义之名,勉力一战,则我即刻出城,给将军留下两个时辰地准备时间。”

郝普心中震惊不已,他不知道吕蒙是如何带着两万大军直抵浈阳的,那可是桂阳的地界,不是江东的地盘。使虽然没有说,但他可以猜得到,曹冲很可能和孙权也讲和了,这才有可能借道给吕蒙。周瑜虽然曾经是江东的大都督,但是他的孙权有仇,他不可能私下里借道给吕蒙。

他在匡浦关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关注桂阳郡的周瑜的动向,周瑜地手下有张任部四千人,刘备担心周瑜会在他打番禺城的时候突然南下,所以才派他驻守匡浦关监视周瑜。他派人远到郴县,密切注意着张任部的动向。结果张任部很安份,吕蒙却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两万人,攻匡浦关也许只要一次冲锋。

“将军如果想给左将军传个消息,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匡浦关向南的地界,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只准进不准出。”使仿佛看出了郝普的心思,得意的微笑道。

郝普地脸色越的白了。

“看来将军确实有古人之风。”使笑了,直起身来掸了掸衣衫,举步欲走:“可惜这匡浦关内数千士卒与百姓,都要做了将军地陪葬,而将军年迈的老母。也将戴白受诛。”

“你别说了,郝普愿降。”郝普颤抖着解开腰间的印信,双手奉上:“但请都督怜惜百姓无辜,莫作无谓杀戳。”

使看着郝普,一丝笑纹从他的嘴角荡漾开来:“这是自然。”郝普降了,吕蒙却没有更换城里地旗帜,依然挂着郝普的战旗,甚至除了把郝普带在他的身边之外,他基本没有动城里的人员。谨慎的保持着城中地原样。两万人马也没有进城,而是绕城而过,在匡浦关南十里地松岭埋伏。

吕蒙刚在松岭准备好。6逊就带着人马急奔而至,一看到吕蒙,他总算松了一口气,苦笑着对吕蒙说道:“幸好你来得快,要不然这次打鹰不着,反要被鹰啄了眼。关云长来得太快了,他落后我一天出,却督军急进,两日一夜就赶上了我。现在就在我身后二十里。”

吕蒙也吃了一惊,看着身后的郝普,他暗自吃惊。关羽来得也太快了,照这个度,如果6逊真是要去攻城,只怕连城墙还没摸着,就要被关羽堵在城下了。兵贵神,这个关羽确实够神地。

“来得正好,我也准备停当。你别停了,到前面河谷中列阵吧。”吕蒙轻描淡写地说道,手却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马鞭,捏得指骨都有些白。

“都督,这里地地势险恶,关羽恐怕未必轻易就进来吧。”6逊看着东边陡峭的山势,再看看岭西奔腾的溱水,皱起了眉头。就是个傻子,也能看出这里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关羽会上当?

吕蒙笑了。从怀里掏出一副书信:“所以我替你准备好了一封信,你派人送给关羽吧。他一定会自投罗网的。”6逊狐疑的接过信看了看,也笑了:“都督好手段。”说完,交给一个亲卫:“去,送给关将军。”

关羽骑在赤兔马上,看着远去绵延的山势躇不前,紧紧的勒着手中的马缰。赤兔马不安地摇着头,碗口大的马蹄在地上蹬踏着,嘴里喷出白色的沫子,显得有些烦燥。

“父亲……”关平紧紧的跟了上来,看着关羽有些不太对劲的脸色,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前面是什么地方?”关羽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着前面那条起伏的山脉问道。

“听向导说,前面叫松岭,是这里最高的一座山。”关平打量了一下前面,有些紧张的说道:“父亲,这里一边是山岭,一边是溱水,是个打埋伏地好地方。”

关羽恍若未闻:“这松岭,可有其他的名字吗?”

关平有些不解,他见关羽的神情有些异常,连忙派人将向导找了来。向导一听关羽的话,也有些意外的说道:“将军,松岭上有野猪出没,所以又名野猪岭。”

关羽的脸颊抽了一下,细长的凤目一闪,一抹寒光一闪而没。他抚着胡须半天没有说话,沉思良久。关平和赶过来的赵累见了,都不敢说话,只是紧张的看着关羽。

“你知道吗?这次到南海之前,我做过一个梦。”关羽紧紧地盯着前面地山势,喃喃自语:“我梦到有只猪啃我的脚,当时惊了一身冷汗,半夜未能入眠,今日看到此岭,竟然同我梦中所见猪颇为相似,不禁心中惊惧,有种不安之感。”

关平吃了一惊,回头再看看赵累,赵累眼中也全是惊惶之色。关平连忙说道:“父亲,此山险恶,既然有梦提醒,父亲还是退吧,待探明情况再进兵不迟。这里反正离匡浦关也不远了,6逊闻知我大军在后,未必有胆量去攻城地。”

关羽心里也很犹豫。他正在考虑,却看到前面奔来一人,手里高举着一封信,一直奔到他的马前,单膝跪倒:“将军,6校尉派人送了一封信来。”

关羽“哦”了一声。抬手接过信,打开一看,眉毛立刻竖了起来。他将信扔到关平的手中,冷笑着说道:“6逊小儿,逃无可逃,居然敢大言诳我,看我不杀进去,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关平快的在信上扫了一遍,大惊失色。连忙拉住关羽的马缰说道:“父亲,此乃6逊激将之计,切不可上当啊。”

赵累接过信看了一眼。无声苦笑。原来信中6逊以一种很得意的口吻说,久闻关将军神勇,当年白马一战,百万军中斩杀河北名将颜良,威镇天下。他从小就听说了关将军的威名,不过他慢慢长大以后,却觉得很奇怪,将军好象没打过什么胜仗,一直跟着左将军如丧家之犬东奔西逃。西陵城下,更是以一对一,被一个不知名的老卒黄忠打得落花流水,听说连万人敌地宝刀都输给黄忠,却耍赖没给,没有一点名将的风姿。他现在也带兵了,很希望能和幼时心目中的英雄一战,奈何在番禺城下,关羽以多欺少。让他不能痛快一战。如今他本想来夺匡浦关,没想到关羽跟来了,天赐良机,让他有机会与关羽公平一战,他在前面准备了两万雄兵,布下了天罗地网,专等关羽前来。如果关羽敢来一战,则他在岭中恭侯,如果不敢一战。就请关羽把那口早就输给黄忠的万人敌宝刀相赠。然后调头回番禺去,他要去取匡浦关了。

6逊这封信很毒。看起来很恭敬,称关羽为绝世名将,从小就很景仰,但又说关羽没打过胜仗,只知道逃命,还在西陵城下把宝刀输了,这句话最让关羽受不了,西陵城下那一战,已经成了他的心头刺,谁也提不得,偏偏6逊再三提及,让他如何能忍?“竖子大言欺我,他如何能有两万兵?”关羽冷笑一声:“就算他占了地势又如何,我这四千健儿,何尝会怕他那三千只知道钻山沟的废物?我正要捉他祭刀,他倒送上门来了。给我杀上前去,任他有天罗地网,也给他捅出天大地窟窿。”

关平苦苦相劝,拉着赤兔马的缰绳不放,关羽恼了,一马鞭抽在关平的手臂上,怒声大吼:“给我杀上去,不亲手斩杀了6逊小儿,割了他那张利口,我绝不回兵。”

关平见关羽真的了飚,知道再劝无益,想想6逊只有三千多人,就算占些地利,也未必能对付自家这四千人,只得上前说道:“6逊只知说大话,何必父亲亲自动手,我愿为先锋,上前接战,请父亲押阵。”

“去吧。”关羽这才气平了些,马鞭一指前方喝道。关平二话不说,带着一千人冲进了山谷。穿过长约一里的河谷,绕过两个弯子,关平看到了在河边列阵的6逊。一看阵形,他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一半,看看6逊的阵势就知道,6逊在吹大牛,还是他那三千多人,哪来的两万人。本来吗,孙权手下总共才几万人啊。

6逊放声大笑,笑声在河谷之间回荡:“老关将军不敢来,派了个小关将军来了。呵呵,这也不错,总比没有功劳好。关平大怒,命令列阵,双方没有多少废话,很快就打在了一起。6逊有三千多人,对付关平地一千多人实在是轻松自在,他稳稳的站在山坡上,指挥着部下上前将关平围在了中间。关平指挥部下结成圆阵极力防守,打了好一阵,也没现山坡上有什么异常,手下的伤亡却过半岁了,再不求救就支持不住了,这才出信号,通知后面地关羽跟上。

关羽接到关平的消息,立刻命令大军涌进了河谷。一见到关羽的大旗,6逊的阵势松动了,没多长时间就被赵累冲破了阵势和关平合兵一处。6逊指挥着手下且战且退,慢慢的向匡浦关方向退去,摆出一副想要撤出战场逃命的架势。关羽已经被6逊缠得烦了,早就想一举歼灭他,如何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紧追不舍,很快四千大军就全拥进了河谷。

一阵战鼓冲天而起,吕蒙指挥着两万精兵从东面的山坡上一泄而下。先飞过来的是一片箭雨,长箭带着啸声,象一片乌鸦,带着不祥地叫声,一头扎进了正奋勇向前的关羽军。

长箭入体,血光迸现。正向前冲杀地关羽军立刻遭到了迎头痛击,没反应过来的士卒中箭倒下一片,严整的队形立刻乱成一团。

关羽大惊,他这些天虽然行军度极快,可是却没有放松侦察,并没有江东援军从东面而来的任何消息,这铺山盖地、漫山遍野的冲出来的江东军是从哪儿来地?

“父亲,快撤!”关平声音都急哑了,嘶声大叫。他举着盾牌。猛地扑到了关羽面前,手中的盾牌高高举起,遮住了身材高大的关羽面庞。却露出了自己的身体,“扑扑”几声,他的胸腹之间中了几箭,疼痛钻

“这些江东军从哪儿来的?”关羽惊叫道。他本来以为6逊是怕了他,故意吓唬他而已,哪知道这里真有大军埋伏,而且从山坡上的战旗可以看出,这些人是孙权真正的精锐,统属大都督吕蒙地。这些人不是在庐陵防着曹冲吗,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他话刚喊出口,立刻明白了其中地关窍,这些人一定是从桂阳郡出来地,只有这样,才能骗过他地斥侯,才能不引起他地注意。

既然有两万人在此,匡浦关只怕已经失守,而这一切。不过是吕蒙和6逊给自己设的圈套而已。更重要的是,周瑜能让吕蒙从桂阳通过,只怕不会是因为他曾经是江东的都督,而是已经得到了曹冲的允许,要借江东的手来除掉刘备。

关羽震惊不已,瞬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他对关平大喝道:“快,杀出去,派人给主公送信。孙权已经和曹冲讲和。”

“讲和?”关平一愣。疼得呲牙咧嘴:“他们怎么会讲和?”

关羽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关平一眼,推了他一把:“他们怎么不可能讲和。要不然这两万江东军从哪儿来的?说不定曹冲那个竖子就在桂阳郡,别哆嗦,快去。”

关平已经去不了,这说话地片刻之间,关平连中数箭,他再也举不动盾牌,身体软软的倒了下来,口角溢出鲜血,无神的看着暴怒的关羽。关羽听不到关平的回应,低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跳下马一手接过关平手中的盾牌,一手环抱着关平,大声叫道:“平儿,平儿,你可要撑住。”

关平嘴蠕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话来,嘴里涌出几个血泡,他想抬起手摸摸关羽的大手,却无能为力。他的瞳孔在瞬间扩大,头一歪,没有了气息。

“啊……”关羽仰天狂啸,抬手将关平放在马前上,一手举盾,一手抽出腰间的万人敌,纵声大吼:“亲卫营,随我冲锋……”

“将军不可。”满面是血地赵累一把抱住了关羽的腰。关羽大怒,奋力将他甩开,带着集结起来的亲卫营就要向着从山上冲下来的吕蒙冲杀过去。赵累吃不住他的力道,被他甩得连退几步,摔倒在地。他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又冲过来死死的抱住关羽的腿:“将军不可,吕蒙在此埋伏,打的就是全歼我军的主意,如果没有人冲出去给主公报信,吕蒙随后将袭击主公,我军绝无生路啊。”

眼珠子都红了地关羽一听立刻惊醒了,他看了一眼已经冲到山坡下地江东军,大声喝道:“起来,你带着后军冲出去,我来断后。”

“将军先行,我来断后。”赵累说完不等关羽再说,跳起来提着刀就冲了出去,他带着后军高举盾牌,组成防守阵形,缓缓向前移去,挡在冲杀过来的江东军面前,象一块顽强挡住了如潮水般涌来地江东军,虽然被冲击得摇摇晃晃,却决死不退。关羽无奈,只得带着本部人马急撤退,向刚刚到达河谷,还没来得及摆好阵形的江东军阻击人马冲杀过去。

吕蒙在山坡上看到了关羽的战旗在向来路急移动,知道关羽是想在阻击的人马立足未稳之时冲出重围,他皱了皱眉头,命令6逊上前与赵累接战,自己带着人从山坡上向南飞奔。绕过赵累去追击关羽。

山坡上的路不如河谷里的路平坦,吕蒙所部在山坡上跑得很辛苦,关羽带着他的精锐亲卫营大步前进,百十步的距离就组成了以他为锋的冲锋阵形,象一只离弦地利箭,带着无边的杀气。一头撞进了慌乱的江东军。

“杀……”关羽大吼一声,左手长矛挑飞一个江东士卒,右手万人敌一划而过,将迎面刺来的两柄长矛砍断,接着长刀从那两个江东士卒的胸前划过,皮开肉绽,鲜血泉涌,两个江东士卒还没有倒下,愤怒的赤兔马已经象一阵红色地旋风冲进了阵中。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几个士卒撞得倒飞而起。

负责阻击的孙皎大惊,他长刀前指,大声喝道:“长矛手上前。弓箭手在后,齐射,集射关羽。”

长矛手来不及整齐队列,挺着长矛以散兵阵列冲上前去,不分先后的向领先的关羽一人一马捅去,后面的弓箭手拉开强弓,也不瞄准,高大的赤兔马和关羽太醒目,不用瞄准也能射着。

长矛如林。长箭如雨。

关羽听到了孙皎的叫声,他用手中的长矛挑起一个江东士卒挡在身前,催马直进,赤兔马疯狂地向前奋进,几息之间,已经又向前冲了十几步,正在指挥布阵的孙皎几乎能感觉到关羽眼中的怒火带来地灼热和万人敌的森林杀意。

“大人退。”旁边的亲卫大惊失色,护着孙皎就要退回到山坡上,以避开关羽的冲天杀气。孙皎大怒。这时候哪能退啊,后面的阵势还没完成,吕蒙还在拼命往这么赶,如果让开,关羽很快就能冲出阵去,以他赤兔马的脚程,一天时间就能跑回番禺,虽然能全歼这四千人马,关羽跑了。这仗就是输了一半了。

“退后斩!”孙皎拔刀大吼。一刀将旁边一个叫嚷着要退的亲卫斩杀,吓得其他的亲卫一愣。孙皎将血淋淋的长刀猛地插在地上。夺过身边一个亲卫的强弓,顺手抽出他箭壶里的长箭,“嗖嗖嗖”连三箭。

三支长箭排成一线,直奔赤兔马而去。关羽被举在身前挡箭的江东士卒挡住了视线,等他看到飞来的长箭时,已经来不及拨打,三支长箭全部射入赤兔马的前胸,正在狂奔的赤兔马遭此重创,禁受不住,又向前冲了几步,庞大的身躯依然向前撞倒了十几个士卒,这才轰然栽倒。

关羽在赤兔马中箭的那一刹那间下意识地从马背上飞起,在赤兔马倒地的同时,他借着赤兔马冲出来的空当,大步飞奔了十来步,冲到孙皎面前,一声暴喝,举刀就剁。

孙皎完三箭,看到赤兔马中箭,本想再射关羽,没想到关羽那么高大的身躯居然如此灵活,从马上一跃而下,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就飞奔了过来,他身高腿长,全力奔跑起来度惊人,转眼之间就到了自己的跟前,不由得大惊失色,他不敢硬接,也不敢向后退,干脆将手里的长弓向关羽砸了过来,团起身子向前便滚。

关羽用手中的长矛拨开砸过来的弓,右手万人敌便砍了过去,却没想到孙皎不退反进,还是用这种匪夷所思地动作,长刀从孙皎地背上横掠而过,将他的背甲丝绦斩断,却没能伤着他。等他收住脚步要回头追杀孙皎时,一大群江东军已经围了过来,刀矛并举,将他围在中间,他只得放弃孙皎,全力厮杀,继续向南冲击。这些江东军还没来得及列阵,如何是他地对手,当披靡,很快就被他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十来亲卫落荒而逃。

孙皎侥幸逃过一动,翻身跳起,手中长刀左右开花,连杀数人,等他斩尽了身边的敌人才有空回过头来,却现关羽已经冲了出去,不由得大怒,转身就追。

吕蒙带着人追了过来,一看孙皎阵中一片狼籍,再看看孙皎背上被关羽一刀劈开的背甲,呲牙一笑:“校尉果然神勇,居然能当得关云长一个回合,这次如果能抓住他,你是功一件。”

孙皎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象两个大翅膀一样张开的背甲。一边脱一边骂道:“你休要笑我,老子知道让他跑掉了是老子的错,老子这就追上去,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就算被他砍死,也比让你执行了军法强。”说着。扭头就要走。

吕蒙一把拉住他:“孙校尉,何必动气,我是说真的,关云长是谁?那是万人敌啊,你射死他的马,让他落荒而逃,这传出去,谁能小看你?”

孙皎看了看吕蒙的脸色,觉得他不象是说假话。心里这才痛快了些:“可是他还是跑了,可如何是好?”

“没事,他没了马。纵跑也跑不远。”吕蒙笑着看了看已经被围住的关羽残军:“这里你就不要管了,你带着亲卫骑追上去,把我的亲卫骑也一起带上,他只有十来个人,一百多亲卫骑应该能对付他了。”

孙皎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吕蒙,心道你有这么好心,这么大一件功劳让给我?吕蒙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他拍拍孙皎地肩说道:“校尉莫要多想,我要收拾这里的战场。只有把这个重任交给你了,难不成交给他吗?”吕蒙说着,示意了一下正在远处指挥的6逊。

孙皎笑了:“那就多谢大都督了,有情后补。”

吕蒙一笑,又拉住转身就要走的孙皎说道:“不知孙校尉准备如何追击关羽?”

孙皎不以为然的笑道:“有什么呢,一百多骑兵,冲上去一顿乱刀砍死他。”

吕蒙摇了摇头:“那我就不放心了,关羽是什么人?你一百多骑未必能收拾得了他,到时候再把我这一百骑兵送给他。我岂不是亏大了?”

孙皎皱起了眉头:“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你的马快,记得多带弓箭,不要和他近战,远远地跟着,别让他休息,不时的冲上去射几箭,他这么大年纪了,再跑上一天一夜,估计就倒在那里任你砍了。”吕蒙咧嘴一笑:“不要讲什么面子。能把万人敌关羽给抓了。别管怎么抓的,你都是值得的。”

孙皎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随即带着吕蒙的一百亲卫骑和他自己的五十骑,一共一百五十人,带足了弓箭和干粮,一路跟着关羽追了下去。吕蒙和6逊指挥人马,围杀关羽留下的残部。四千多人,先被一顿箭雨撩倒一小半,接着又被两万人围在一起砍,没多长时间就全军覆灭,都督赵累也死在乱军之中。

关羽带着十来个亲卫冲出包围,一口气狂奔了十来里地,实在吃不消了,刚坐下喝了口水,后面孙皎带着骑兵又追来了,关羽一听说有百十骑,知道跑也跑不掉,本想凭仗着个人勇力夺马的,哪知道孙皎见他站在路上等他,冲过来远远的射了一阵箭,放倒他几个亲卫,然后就跑了,气得关羽干瞪眼。他转身再逃,孙皎又远远地缀了上来,不时的冲上来射两箭,但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不让关羽有夺马地机会。

关羽看出了孙皎的用意,他带着剩下的几个亲卫转道向西,进了山,不走大道了。孙皎一下子傻了眼,向西渡过溱水不远就是中宿城,如果被关羽到了中宿,他就别想抓他了。孙皎一咬牙,让几个士卒看着马,自己带上一百多人跟着进了山。

进山没多久,他们就遇上了横马而立的关羽。关羽不等孙皎回过神,带着剩下的几个亲卫就杀了过来。他一声长啸,手中的万人敌迎面斩杀三人,对上了脸色白的孙皎。孙皎虽然紧张,却也知道已经没有退路,如果这一百多人还不能击杀关羽,他这校尉也做到头了。他咬牙苦战,连接关羽三刀,被关羽强横的膂力振得手臂酸麻,握不住手中长刀。关羽冷笑一声,大步向孙皎逼来,准备将孙皎斩杀。

孙皎的亲卫一见,顾不得心里对关羽地害怕,一起冲了上来,堵在孙皎面前。但他们被关羽的凶悍震住,只是护在孙皎面前,紧张的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关羽,却不敢主动攻上前去。关羽的几个亲卫在刚才短暂的厮杀中已经全部阵亡,眼下只剩下关羽一人,却还是杀气逼人,压得孙皎数十人步步后退。

“竖子。还不上来受死!”关羽仰起了头,伸出左手食指对着孙皎勾了勾,傲气毕现。

“岂有此理。”孙皎虽然看着刚才关羽几个照面之间就斩杀了他几十个亲卫,可是年轻人的傲气还是让他不能这么接受关羽的挑衅,他夺过一柄长矛,厉声大喝。撞开挡在前面地亲卫,象疯了一般向关羽冲去。

“杀!”关羽地长刀准确的落在孙皎的矛头上,刀身一弹,在孙皎腰间一划而过,带着一溜血光,直奔孙皎背后的士卒。孙皎腰间一痛,收不住脚步,向前冲了几步,拄着矛回头一看。只见关羽人如虎、刀如龙,如虎入羊群,手起刀落。绝不空回,举手抬足之间,必有一人丧于刀下。面对着十几枝长矛、几十口长刀,他视若无物,长刀连磕带斩,片刻之间就将几十个亲卫斩杀于面前,剩下的十来个人心神俱裂,再也不敢面对如杀神一般地关羽,一声喊。拖着长矛掉头就跑。跑出十几步远,这才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关羽,长矛虽然还在手,矛尖却在颤抖,弓也在手,却怎么也搭不上箭。这些从沙场上精选出来的士卒,在那一刹那间失去了战斗的勇气。

“哈哈哈……”关羽仰天大笑,在血泊之中收住了脚步。喘了口气,回过头来看着已经受伤坐倒在地、目瞪口呆的孙皎:“竖子,你还想活吗?”

孙皎浑身颤栗,他被关羽那种割草式地杀人手法给吓住了,他也杀过人,而且杀过不少人,可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杀人地方法,在关羽的面前,那些人仿佛不是活生生地人。而只是一些等待收割的庄稼。他只需要跨上前去,挥起刀。就能轻松地收割。那些在战场上也算是骁勇的士卒,在他的面前根本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没有人能伤得了他。带过来地百十个人,这不到数十息的时间,只剩下受伤的他和十来个似乎已经丧失了斗志的亲卫。

“竖子,除了用些阴谋诡计,你们还有什么本事?”关羽一步步的逼了过来,手里的万人敌指着孙皎的鼻尖,粘稠的血沿着刀锋,慢慢的滴下来,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孙皎苍白的脸上。

难道我会死在他的刀下吗?孙皎感到了一边无助的恐惧。不,绝不能!

他惧极反笑,他丢了手中的长矛,双手撑在地上,看了看就在眼前的刀尖:“这就是关将军的万人敌?”

“不错,你应该感到庆幸,能死在这口刀下。”关羽哼了一声。

“奇怪,不是说这口刀已经输给黄忠黄汉升了吗?”孙皎笑道:“难道你又打了一口,还是真的舍不得,耍赖了?”

关羽脸色一变,气息猛的粗重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眯着的凤眼忽的睁了开来,凛冽的寒意让孙皎几乎为之一滞。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笑了一声,只是声音有些哑,好象憋在嗓子里出不来。

“万人敌,哈哈哈……不过是个笑话。”孙皎仰天大笑,借着笑声,他忽然现自己不紧张了,虽然身体还有些僵直,手还有些麻,心理上却不紧张了。

万人敌,什么万人敌,不是照样被人打得落花流水,不久之前还被自己追得象个丧家之犬,有什么可怕的。孙皎强迫自己的眼神从滴血的刀尖上离开,仰面看向关羽的红色面庞,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关羽急促起伏地胸膛,以及他嘴边拂动地长须。

他老了!孙皎忽然有一种感觉。

他的目光从关羽地两腿之间看过去,他惊异的现,那些一直在抖的亲卫也直起了身子,手中的武器也不抖了,有矛的握紧了矛,有弓的搭上了箭。

他越放声大笑,无视眼前已经接近暴走边缘的关羽。“在黄汉升手下落荒而逃,如今又全军覆没,只剩下一个人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的逃走,你也敢称万人敌?你杀了我吧,回到番禺城下选一匹好匹,下次好逃得快一点。”

“竖子找死。”关羽狂怒的上前飞起一脚,向孙皎那张利嘴踢去。坐在地上的孙皎忽然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他的腿,两只腿倏的伸了过去,猛的踹在关羽那一条腿上。关羽猝不及防,没想到等死的孙皎居然还有反抗的意志,立足不稳,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惊起一地的灰尘。

孙皎一击得手,翻身跳起,一脚挑起身边的长矛凌空握住、抖手就刺。关羽挥刀格开,纵身跃起,左手疾伸握住矛柄,右手挥刀便剁。孙皎撒手弃矛急退,关羽大步跟进,长啸一声,一刀劈在孙皎的肩甲上,深可见骨,孙皎吃痛,受不住关羽长刀上传过来的压力,扑通一声双腿跪倒,他伸出双手紧紧的按住关羽的刀背,狂吼一声:“放箭!”

关羽猛的抬头,几支长箭悄然而至,射在他的胸前,他一惊,紧跟着几柄长矛刺到。

“杀!”关羽暴怒,奋力抽出长刀横扫,几个刚刚刺中他的士卒还没来得及欢喜,头颅已经冲天飞起。关羽倒退几步,瞪大眼睛看着胸前的长矛和长箭,一脸的不信。

鲜血顺着矛柄和长箭汩汩流出,润湿了颤抖的箭羽。关羽晃了几晃,仰面栽倒,那口万人敌被他奋力甩出,当的一声,插在孙皎面前的地上,来回摇晃着,刀身上的鲜血慢慢凝成几滴,沿着刀锋缓缓流下,浸入黄土,落出雪亮的刀锋,反射着满天的红霞,在孙皎和剩下的几个士卒惊恐的脸上一闪一闪,如殷红的血。

“喀嚓”一声,万人敌忽然从中折断,坠落尘埃……吧。

第七卷 东南倾 第三十七节 托孤

“啊……”刘备一声惊叫,从榻上翻身坐起,冷汗涔涔,面色惊恐的看着昏暗的大帐。帐外的亲卫闻声冲了进来,手脚麻利的挑亮了灯火。

“主公,又做噩梦了?”孙乾大步进了帐,见刘备的脸色很苍白,连忙关心的问道。

备无力的点点头,挥挥手让亲卫出去,哑声嗓子低声说道:“公,云长……云长恐怕殁了。”

孙乾吃了一惊:“主公,你这是担心关将军,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关将军手下将士比6逊多,再加上匡浦关还有一千人,6逊如何能是关将军的对手。”他想了想又道:“上半夜做梦是正,下半夜做梦是反,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一定是反梦。”

刘备苦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孙乾,连连摇头:“公,我也希望如此,可是这梦太真实了,我看到云长浑身是血,一脸的焦急,想要说话,却没有声音。我怕他是……”他没能敢再说下去,只是看着摇曳的灯火,眼神里透出无助的惊惶。

孙乾看了一眼似乎随时会灭的灯,连忙走过去要将帐门掖好,他刚碰到帐门,忽然一阵风吹来,扑的一声吹灭了灯,大帐里瞬时一片黑暗,清冷的月光从帐门照进来,长长的帐门在地上留下的影子形成一道尖尖的亮斑,如同一柄尖刀,正对着坐在榻上的刘备。

孙乾面色大变,连忙叫道:“来人,点灯。”

一个亲卫应声走了进来,取出怀中的木燧点着了灯,孙乾看见榻上的刘备呆呆的坐着,一动不动,有如木偶一般,背弓得很厉害,满头乱糟糟的白,一脸的皱纹。浑浊的双眼无神的看着刚刚点亮的灯。

“主公……”孙乾上前小心的叫了一声。

“嗯?”刘备一惊,转过头看着孙乾:“公,你有什么事?”

“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主公。”孙乾干笑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

“哦。我没事。几时了?”

“寅时三刻了。”孙乾看了一眼旁边地漏壶。悄声应道。

“扶我起来。”刘备愣了一会。伸出手对孙乾说道。

孙乾虽然不解。却还是应声上前。帮刘备披好大氅。扶他走出帐门。帐外夜风清冷。刘备裹紧了身上地大氅。抬起头看了一眼还挂在西天地月亮。忽然叹了口气。他弯着腰。一步步地地走上了帐旁边地高台。手扶着栏杆。看着南面隐在月色中如同一头卧虎地番禺城。沉默无语。

“主公。上面风凉。还是先下去吧。”孙乾有些担心地说道。

刘备没有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南面。眼神专注而茫然。周围静得很。只有隐在风声中巡逻地士兵地脚步声。和单调地口令声。头顶地大纛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杆吱吱呀呀地呻吟着。出似乎要断地声音。

刘备忽然转过了头,直起了腰杆看着北面,孙乾跟着扭过头看去。北面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孙乾看了片刻,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刘备,却现刘备目光炯炯,眼神逼人,口中喃喃的说道:“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孙乾大惑不解,刚要说话。却听得北面一个黑点飞快的由远而近,不一会就到了大营前,原来是个骑士,骑士翻身下马,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随即又爬了起来,冲进了营盘。值夜地士卒连忙将他接了进来,跟着就看到几个人影匆匆的向这边走来。

“主公……”那个骑士一看到刘备,就扑倒在地。哽咽着说道:“关将军……全军覆没。”

孙乾大吃一惊。脑子象是炸了一般,他惊恐的看着刘备。刘备却很平静,只是眼神很吓人,象是狼一样闪闪光,腮帮子鼓起,脸皮绷得紧紧的,似乎还有些潮红。

“细细说来。”

这个骑士是个斥候,他被关羽派出去通知匡浦关的郝普小心6逊偷城,哪知道到了匡浦关之外的时候,却在城外现了吕蒙藏在松岭的两万大军。他大惊失色,不敢再从河谷中经过,绕道溱水以西赶回来给关羽报信,等他找到关羽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被江东士卒抬回来地关羽尸体。他在松岭谷口等了一夜,从江东士卒兴奋的闲谈中得知,关羽部已经全部战殁了,这才连夜赶回来报信。

“吕蒙的人马?”刘备和孙乾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是,确实是吕蒙的人马,是从桂阳过来的。”那个斥候说道,“他们从桂阳郡内取道,我们只打探南海郡的,所以没有收到消息。”

孙乾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惊恐万分的看着刘备,一阵寒意直冲后脑,死死的盯着刘备地脸。刘备的眼角跳了两下,忽然笑了起来:“好,好完,他甩手下了高台,大步进了帐,扔下孙乾一个人站在台上呆。

刘备一个人坐在大帐里,直到日上三竿也没有出帐,简雍、殷观、刘琰等人觉得奇怪,前来请令是否攻城,孙乾这才悄悄的将黎明前刚收到的消息告诉他们。殷观等人一听,也吃惊不已,在大帐门口犹豫起来,不知是进还是不进好。

刘备谁也不见,一个人在大帐里坐了一天,孙乾去看过他,现他对着地图翻来覆去的看,颜容枯稿,老态毕现。孙乾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围在侧帐紧急商议,看如何劝说他才好。几个人想来想去,觉得无从说起。关羽这一战殁,刘备就剩下手头的一万人马,别说攻城了,就是对付即将从匡浦关扑来的吕蒙也对付不了,这南海郡拿不下还在其次,苍梧能不能守住都是问题。各郡的人手,已经被抽得差不多了,只有苍梧的赵云手中还有三四千人,除此以外,刘备已经无兵可调。

“殷主簿。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连刘琰这个不管事地人都知道问题严重了,匡浦关到这里不过二百多里,吕蒙很快就要来了,而刘备却象是呆了似地,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殷观为难的看了看手足无措地刘琰,苦笑了一声:“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孙权派吕蒙来南海的用意,只怕还是要夺回南海郡,我们地兵力不足,夺南海郡已经不可能了,退回苍梧防守,倒还是有些可能。吕蒙所部是孙权的主要力量,不可能长期呆在南海不走。”

琰长出了一口气,漂亮的面容这才松驰了些。

“只是主公……”殷观有些担心的探头看了看刘备的大帐,他担心刘备牛脾气又犯了。不肯回苍梧。他兴冲冲的来,却灰溜溜地走,还折了关羽这员大将。面子上确实过不去。更何况关羽和刘备的关系不仅仅是君臣关系那么简单,两年前折了张飞,刘备就象被打断了一条腿似的一蹶不振,如今又折了关羽,他能否忍下这口恶气,殷观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各位先生,主公有请。”一个亲卫走进帐来,对面面相觑的众人说道。

殷观和孙乾交换了一下目光,起身进了刘备的大帐。刘备面前摆的地图上。在番禺城上画了一个大大的朱砂圈,血红的朱砂,如血一般刺眼。殷观的心,一下子被这红圈给提了起来。

“云长战殁地消息,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刘备抬起头,冷淡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扫而过,声音沙哑的说道:“不知各位先生有何教我?”

殷观等人沉默不语。

刘备等了一会,见他们都不说话,也没有再问。他似乎也有什么兴趣要问他们地意见,将地图扯在一边,直起身子,对孙乾说道:“公,你去一趟桂阳,告诉曹镇南,我想见他。”

孙乾愣了一下,不知道刘备是什么用意,刘备从身边取过一封信交给孙乾:“你把这个交给他。他就会明白的。”

“主公。曹镇南未必就在桂阳。”孙乾说道。

“他在桂阳。”刘备肯定的说道:“你去找他,立刻就去。”

孙乾无奈。接过书信,转身出了大帐。

“宪和,你去一趟苍梧,让子龙把阿斗带过来。”

简雍吃了一惊,怎么刘备不光不回苍梧,还要在南海长呆了?他惊恐的看了一眼刘备,刘备却没有看他,自顾自的又说道:“孔林,这两天不要攻城了,让将士们好好休整几日。把斥侯派得远些,小心防备吕蒙那个竖子,加固营盘,抓紧时间多准备一点石弹,做得精致些。”

殷观应了一声,却也是不明用意。刘备说完,挥了挥手将他们赶了出来,一个人坐在帐中,不吃不喝,不哭不笑。

“孔林,怎么办?”简雍有些慌了。

“去吧,照主公说的办。”殷观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走了。简雍站了片刻,也只得跺跺脚,带了几个随从赶往苍梧。

正如刘备所说,孙乾在桂阳郡见到了曹冲,不仅曹冲在桂阳,小双也在,邓艾也在。孙乾顾不得质疑曹冲,立刻将南海郡的情况告诉他了曹冲,递上刘备的信。

曹冲也是刚刚到达桂阳的,周瑜接到关羽战殁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把消息传给了临湘的曹冲,曹冲随即带着他的三千亲卫步骑赶到了桂阳郡,同时调集了在泉陵驻守的邓艾和荆山军、白虎军,再加上一直在桂阳的张任部,总共步骑一万五千人,遇到孙乾的时候,他已经赶到了桂阳郡的桂阳县城,还有百十里就可以进入南海郡界。

“主公要见将军。”孙乾很干脆的说道。

“他还在番禺城下?”曹冲有些意外。

乾应道:“我出的时候,看到主公在地图上地番禺城的位置画了一个圈,看样子,他要在番禺城下与吕蒙血战一场了。”

曹冲很吃惊,他觉得刘备这个举动很反常,以他的性格,明知不敌的情况下怎么会还留在番禺不走?他虽然兵力不及吕蒙,可是吕蒙无法在南海久呆,最多三四个月就要退回豫章去,刘备如果回到苍梧。采取守势,应该还是有可能保有数郡的,为什么他还留在番禺城下面对着吕蒙和步骘两万多人的攻击。

“他……还好吗?”曹冲无语了半晌,才问道。

“不好。”孙乾摇了摇头。想起临行前看到的刘备那个样子,孙乾从心里感到一阵恐慌,他一路上不分日夜的赶路。一天一夜赶了三百多里,就是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地紧张,迫使他疯了一般地赶路,生怕迟一天也会造成莫大地遗憾,至于会造成什么遗憾,他自己却说不清楚。曹冲拆开刘备的信看了看,对脸色很疲惫地孙乾说道:“你身体还吃得消吗,能不能跟上我们的度?”

乾一点犹豫也没有,他虽然不知道刘备在信里说了什么。但是已经估计到了刘备会向曹冲求援,至于他会付出什么样地条件,就不是孙乾所能想象的了。

“那你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孙乾出去了,曹冲将手里的信摊在案上,推到大家面前。周瑜没有去拿,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没有看到似的。庞统伸出两根手指,转过信纸,快的扫了一眼。

“左将军这是以交州为条件和将军做个交易,看样子关羽之死,对他打击甚大。”庞统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将军要答应吗?”

曹冲咧着嘴笑了笑,却没有一丝笑意,他扫了一眼众人:“我可以答应吗?”

周瑜等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诸位分头行动吧。我带着亲卫营先出,士载,你带着荆山军和白虎军,周大人,刘磐部和张任部交给你。你们一起出,先夺下匡浦关,再南下截住吕蒙后路,防止吕蒙退回豫章。”

邓艾犹豫了一下:“将军,你……不能冒险。”

曹冲笑了笑:“放心,吕蒙现在就想着去番禺呢,他不会相信左将军会向我求援的,再说了,我不会跟他硬拼的。他如果回头。我就把他们引到匡浦关来,我们也在松岭打他一个埋伏。”

邓艾虽然有些担心。但见曹冲心意已决,也知道三千亲卫步骑的实力,只要不硬拼不中伏,吃亏是不太可能地,倒也没有再说,随即下去准备。周瑜落后了一步,他紧盯着曹冲的眼睛:“将军,七千多人这可是总兵力的一半了,你把他们交到我地手里,真的放心吗?”

曹冲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展颜笑道:“周大人能让我放心吗?”

周瑜一笑,躬身下拜,然后转身大步的走了。曹冲看着他消失在门外,转过头对庞统、鲁肃等人笑道:“你们也去收拾一下,军情紧急,我们明天一早就出。”

庞统、鲁肃点了点头,也起身走了。曹冲又对张松说道:“你传令给孝直,该动手了。”

张松点点头,一言不,转身走了出去。

曹冲又坐了片刻,这才起身回了卧室。小双正倚着门低头不语。听到曹冲的脚步声,她连忙擦了擦眼泪,迎了上来。

“小双,你也收拾一下,明日一起随我出。”曹冲一边脱外衣,一边吩咐道。小双嗯了一声,却又说道:“夫君带着我,不担心我会为父亲求情吗?”

“求情又如何?”曹冲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有些难受:“小双,你知道吗,你父亲大概……没什么生趣了,关将军的死,对他打击甚大。他在信里跟我说,要我答应替他照顾你弟弟,他就把交州给我,还帮我吞下吕蒙这两万人马。”

小双吃惊的张圆了小嘴,一脸的不信,曹冲将信交到她的手里:“你自己看吧,这应该是他亲笔写地。”

小双匆匆的看完,泪如雨下:“夫君,父亲这是真的不想活了。”

“所以你要去,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曹冲拍了拍小双的肩,小双失声痛哭,一头扑进曹冲的怀里。紧紧的搂着曹冲地腰,生怕一松手,曹冲也会舍她而去。曹冲叹了口气,轻轻的抚着小双的背,张了张嘴,想要劝她几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曹冲带着三千亲卫出,一路上由孙乾带路,马不停蹄,避开了吕蒙地斥侯,从溱水西的中宿县直奔四会,在四会城渡河,三天后赶到了番禺城西四十里的松岗,在松岗扎下大营之后。他让孙乾赶到番禺城下地刘备大营,请刘备来见。

刘备很快就来了,带着赵云和刘禅。曹冲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了这位三国的枭雄。他在虎跳涧的时候。曾经远远的在望远镜里看到过他一次,但是当时天黑,他只能看到他的身影,却没能看清他地脸庞。现在有机会距离地看到刘备,不免有些吃惊。刘备头全白,满脸的皱纹如刀刻地一般,面色死灰,一点生气也没有。腰也佝偻了,走路的脚步有些蹒跚。没有一点当初看到的那种灵动,只有眼睛还有神,透着一股让人很不舒服地阴狠,象是饿了几天的狼一般。

曹冲还没有来得及上前见礼,身边的小双已经扑了上去,一把抱着刘备放声大哭:“阿翁,这才几年不见,你怎么……怎么成这样了?”

刘备看着满面是泪的小双,忽然咧开嘴笑了:“小双。这么多年了,你可是第一次这么关心我。”

“阿翁……”小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抱着刘备的双腿抽泣不已。

刘备呵呵一笑,将小双拉起来:“都是为人妇的人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这可不象你啊,要是大双这样,我还能相信一些,小双。你怎么也这样了。大双还好吗?”

“好……好……”小双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她一直不喜欢刘备。但是当她看到刘备这副模样时,她还是忍不住的哭了,这才五六年时间,刘备已经老得让她不敢认了,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野心勃勃的左将军,哪里还是那个杀伐果断地刘豫州,现在的他,就是一个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棺材的老人,难怪夫君说他已经了无生趣。

“大双要生了吗?”刘备拉着小双的手臂,上下打量着小双,眼中难得的透出一丝温情。

“快了,还有三个月,现在已经走不动道了,这才没有跟随夫君前来。”小双抹着泪,扶着刘备到帐中坐下,唠唠叨叨的说着大双的情况。刘备一边抚着胡须听着,一边连连点头,满脸的笑容,一点也不象一个征战沙场的枭雄,浑然是一个慈祥地老父亲,正在听归宁的女儿讲述在夫家的趣事。

曹冲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不时的打量一下远处拉着憨憨笑着的刘禅手的赵云,赵云的手臂上还包着布,看样子伤口还没有全好,正眼神警惕的看着曹冲,只有看向刘备时眼中才会闪出一丝悲戚来。

曹冲又看看才到赵云胸腹之间地刘禅。刘禅胖乎乎地,脸上挂着单纯而快乐的笑容,仿佛很开心,眼睛盯着正在交谈地刘备和小双,不时的仰起头看一下赵云。他感觉到了曹冲在看他,眼光转了过来,或许是被曹冲背后的典满给吓着了,不由自主的躲到了赵云身后。曹冲笑了笑,从旁边的一个包包里掏出一个小木车,在案上吱吱咯咯的推了两下,然后对着刘禅招了招手。

刘禅眼睛一亮,却还是有些犹豫,眼睛瞟了一眼曹冲的身后。曹冲扭过头看了一眼,正看到典满一脸严肃的看着赵云,便挥了挥手:“子谦,你带着人先出去一下。”

“公子?”典满有些不放

“不妨事。”曹冲说道。

典满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虎士退了出去。曹冲这才转过头,又对刘禅招了招手。刘禅看了看赵云,赵云点点头,松开他的手。刘禅这才小心翼翼的挪了过来,眼睛盯着曹冲,生怕他有什么动作,等他走到曹冲面前,迅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抢走了小木车转身就走,躲到赵云背后才看了曹冲一眼。

曹冲见他那副胆怯的样子。不禁宛尔一笑,身后的秦朗和曹据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小双,你带着阿斗出去玩一会儿,我有些事要跟仓舒说。”刘备听完了小双的述说,拍拍小双的手和声说道。

“嗯!”小双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看了一眼正逗刘禅地曹冲一眼。拿起曹冲身边那个包包,过去拉起刘禅的手含泪笑道:“阿斗,姊姊带你玩去。”

刘禅愣了一下,他显然已经想不起来这个姊姊了,有些紧张的看着刘备。刘备笑了笑,走到他面前蹲下,伸出手摸了一下刘禅的小脸颊:“傻孩子,忘啦?这是阿翁经常跟你说的小双姊姊。”

“阿翁没说过我有姊姊。”刘禅幼稚的童声一下子戳破了刘备地谎言。

刘备老脸一红,瞟了一眼小双。又温和的笑道:“她真是你姊姊,快去跟她玩,你看她的包包里。有好多好东西,有好玩的,还有好吃的。”

刘禅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个包包,他看到刚才曹冲就是从这个包包里拿出这个好玩的小车的,有些眼馋,这才跟着小双走了出去。刘备看着刘禅跟着小双走了,这才站起身来,转过声对曹冲笑道:“仓舒。帐中太闷,外面月色正明,凉风习习,你我何不外面一叙?”

曹冲站起来一躬身:“敢不从命。”

松岗之上,几棵老松,一方巨石,四周林深叶茂,在月色下闪着一片片的亮光。山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几声虫鸣,点缀其间。

刘备负手缓步而行,曹冲缓步跟随。

“丞相大人可好?”刘备随意的问道。

曹冲笑道:“好,吃得下,睡得着,天天在玄武池钓钓鱼,看看鸟,舒服得很。”

刘备回过头看了曹冲一眼,笑了:“我和你父亲斗了几十年。看来还是他有福气。我不如他。”

曹冲笑了笑,不如道如何回答。索性不答。

刘备在巨石时站住了脚步,举目四望,喟然叹道:“家国万里,归期杳杳,让人心酸啊。”

“岳父如果想回家,大可立刻起程,涿郡现在安好,正是安居乐业之时。”曹冲应声答道。

“无颜见江东父老啊。”刘备摇了摇头:“当年跟我一起出来地子弟兵,现在只有子龙等廖廖几人了,翼德殁了,云长也殁了,我也老了,回到涿郡,也没几个认识的人了。”

曹冲默然。

“仓舒,当年我在许县见过你,十几年间,你已经成了手握雄兵、天下知名的镇南将军了,我还是个空头地左将军,东奔西逃,真是汗颜。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成了我的女婿,造化弄人啊,这大概就是小双说的命吧。”刘备坐在大石上,拍了拍身边,示意曹冲坐下。曹冲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挨着他并肩而坐。

“命,真的有命吗?”刘备雪白的眉毛忽然抖了抖,一脸的不解。

“或许有吧。”曹冲淡淡的笑了。

“也许是吧,可是不到最后,又怎么知道命中注定是什么样子呢?”刘备沉思的片刻,也笑了:“你来了,想来是答应我地要求了?”

“我可以答应你照顾阿斗。”曹冲想了想说道:“不过,我只能保证他衣食无忧,富贵平安,不敢保证别的。”

刘备扭过头看着曹冲,忽然咧嘴笑道:“你能保证自己的富贵平安吗?”

曹冲看着他,也咧嘴一笑:“你说呢?”

刘备看着他,慢慢的从嘴角荡起一丝笑意:“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

“那就姑妄信之吧。”

“不轻许人,正是君子坦荡。”刘备扭过头,眯着眼睛看着东山的明月:“不过,我还是不能全信你,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要子龙跟着你,镇守北疆,手握重兵,如此,我才能信你。”

曹冲半天没有说话,刘备的信中只是说要他跟做个交易,让他照顾刘禅,他可以交出交州,并配合他重创吕蒙,却没想过刘备会提这个要求。赵云跟着他,自然是好事,可是如果让赵云手握重兵,这有点不太靠谱。

刘备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一动不动。

“阿斗在哪?”曹冲过了好半天,才问了一句。

刘备笑了:“他当然跟着你,或留在邺城也行,我相信你不会亏待他地。”

曹冲松了一口气,这还差不多。他点点头说道:“行,我可以举荐赵将军为涿郡太守。”

备应道,随即站起身来,对远处和典满站在一起的赵云招了招手。赵云见了,连忙走了过来,典满一见,也大步跟了过来。

“子龙,我要拜托你一件事。”刘备正色说道。

赵云一见刘备脸色严肃,又见曹冲也同样脸色沉重,愣了一下,连忙拱手施礼:“谨遵主公吩咐。”

“子龙。”刘备两眼炯炯有神,紧紧的盯着赵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子龙,我要你去做涿郡太守,阿斗平安一日,你便听仓舒的话一日,阿斗一旦有什么不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仓舒为他今日的誓言付出代价。”

赵云惊愕的睁大了眼睛,看看刘备,又看看曹冲,一种不祥的预感压得他说不出话来。

“答应我!”刘备忽然倒退一步,撩起衣摆双膝跪倒在赵云地面前,拱手道:“请子龙务必答应我。”

赵云大惊,紧跟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刘备面前,以头跄地:“主公,主公,你这样做,让云如何自处,请主公起来说话,请主公起来说话,云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刘备伏地不起:“子龙,现在我不是以君臣地身份和你说话,我们相交一场,肝胆相照二十年,我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拜托子龙照顾我地阿斗。子龙,请你一定答应我。”

赵云哪里敢说话,只是以头跄地,连连哀求刘备起来说话。曹冲见了,上前轻声说道:“赵将军,岳父心意已决,你就应了他吧。”

“主公,我应了,我应了。”赵云悲泣不已,伏地痛哭。

“多谢子龙。”刘备伏下身,恭恭敬敬的给赵云磕了三个头:“我就将阿斗托付给你了。”

第七卷 东南倾 第三十八节 诱饵

大胜之后的吕蒙到达番禺城下,对刘备依然盘踞在城北不走的奇怪行为感到大惑不解。该章节由网友上传,网特此申明

吕蒙不敢大意,他在离城北二十里的地方扎下大营,然后向四面派出斥候,搜索附近百里以内的可能藏兵的地点,他虽然知道刘备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敢大意。三日后,他收到了消息,在番禺城西四十里的松岗现了一个大营,守卫森严,很难接近,斥候在付出了几条性命的代价之后,看到了一个能容纳三千人的大营,还看到了一些马匹,从战旗上看,是赵云的战旗,另外还看到了麋威和关兴的战旗。

吕蒙长出一口气,笑着对伤势还没好的孙皎说道:“孙校尉,你可小心了,看样子刘备对你杀死了关羽怀恨在心,要用骑兵来对付你了,关羽的次子关兴就是骑兵司马,你在战场的时候要随时小心他,别被他一口吞了。”

孙皎的心情很好,虽然亲卫死伤殆尽,可是关羽的级足以让他官升三级,这次从交州回去,他至少是个将军,父亲再也不会说他是个匹夫之勇了。

“他的骑兵才几个人?”孙皎有些不屑一顾,撇了撇嘴说道:“伯言说过,他有一千骑,就算赵云是个用骑的高手,可是滇马的度不够快,长途奔袭有点用,冲阵的威力却是一般,上次要不是事出意外,他们如何能取得那么大的战果。现在既然知道了,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手下也有骑兵,未必就怕了他。”

6逊却没有说话,坐在一旁沉思的半天:“赵云来了?三千人?刘备不要苍梧了?就算赵云来了,一万三千人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啊,现在城里城外我们足足有近两万六千人,是他的两倍,就算他有一千骑兵。又能如何?这有些不符常理啊。刘备也是久经战阵之人,不应该做出这种怪异举动,其中只怕另有原因,都督不可不防。”

吕蒙颌应是,他站在地图前面看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说道:“伯言。我现在担心的不是刘备,他就算是一头老虎,也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之所以还在番禺城下不走,不过是心还不死。如今我军已经到了番禺城,他无机可趁,不退就只有死路一条。”他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丝狠厉来:“不过更好,我可以一举击杀了他最后的这支人马。从此交州就是我们的,苍梧、郁林诸郡,随时都可以拿下。”

他转过头来。看了看一脸得色的孙皎和摇头不语地6逊:“我不能在交州久呆,这一战之后,我就要回豫章去,收复交州的大功,就由二位去领吧,到时候别忘了分我一点功劳就是。”

孙皎一听吕蒙这么说,知道他是想一战解决刘备。刘备现在只有一万三千人,面对着两倍的兵力,又无险可守。他的损失必然不小,说不准全军覆灭都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苍梧诸郡那就可是如同脱光了衣服的美女,任予任取,自己手里有三千人,如果再能向孙权请到两三千人,他就可以横扫交州,立下赫赫战功。

孙皎地眼光闪动,他偷偷看了一眼一直在看着地图沉思的6逊。心中暗笑,说不定主公会将他的精兵调拨给自己,那样就更好了。至于他本人吗,还是放到增城或博罗去守城吧,就不要来添乱了。

吕蒙见孙皎的眼珠乱转,不时的瞟向6逊,而6逊却是拧着眉头一声不吭,便笑道:“怎么,二位在想怎么酬谢我吗?”

6逊看了看胸有成竹地吕蒙。想了想说道:“都督。你说曹镇南会不会已经到了交州?”

吕蒙笑道:“你说地。也正是我担心地。所以我才把斥侯派出去百里之遥。不过从现在地情况看。刘备担心曹镇南比担心我们更甚。我们只想拿下南海郡。曹镇南来了。交州可就没有刘备地立足之地了。他不会不防着这一点。虽说他现在还在南海郡不走着实有些怪异。可是这百里之内都没有曹军地影子。我看他也是性情使然。不见黄河心不死罢了。也许……”吕蒙伸出手指。指了指6逊。又回头指了指自己:“也许他从心里根本就看不起我们这两个小子。就象关羽一样。以为还是他们纵横天下地光景。他把赵云埋伏在松岗。或许还想反咬我们一口。想想看。这里到松岗四十里。我们追出去四十里。正准备渡过溱水。忽然冲出一支人马。其中还有一千骑兵。那我们会怎么样?”

6逊笑了笑:“这也太儿戏了吧。刘备会这么想?”

吕蒙摇摇头:“你不要以为刘备打了这么多年地仗。就一定很厉害。他只是个常败将军罢了。从辽东打到交州。他什么时候打过胜仗?”

6逊正要再说。吕蒙拦住了他:“伯言。我知道你地好意。可是你也知道。我在交州不能停留太久。刘备就算不会请曹镇南助阵。可是他只要把我来了交州地消息传到长沙。难保曹镇南不会出兵豫章。这年头。誓约根本没人当回事。换成我。有这么好地机会。没有道理不趁火打劫地。所以我必须在最短地时间内击败刘备。打得他奄奄一息。后面地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他抬起头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有风险。可是打仗哪能没有风险呢。等刘备回过神来。退出南海。我们再想打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到时候曹镇南不管是入交州还是攻豫章。我们只有退回去一条路。南海郡还是在他地威胁之下。”

6逊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吕蒙沉声下令:“与步子山联系,明日出战,我从北面攻击刘备大营,他威胁刘备背后,小心刘备反扑,如果没有必要,尽量不要出城,我有两万人,对付刘备应该足够了。”

“诺!”6逊和孙皎同时应诺。

当夜。吕蒙派人通知了步骘。步骘还好一些,潘璋却是大叫痛快,他千里迢迢的跑到交州来,先是被赵云一阵猛攻,随后又被突然冒出来地骑兵打了个闷棍,损失了两千多人。不仅制衡6逊的任务没有完成,反而被刘备堵在城里不敢出去,天天看着刘备军在外面叫骂,他心里的火突突直冒。现在听说吕蒙的大军来了,要收拾刘备,心里那个痛快就别提了。虽然吕蒙没要他们出城助战,他还是把自己的人马准备停当,随时准备出城恶战。副将丁奉也作如是想,素称悍勇的他上次被赵云几乎击毙。让他很是沮丧,同时也被人讥笑了好久,现在听说孙皎击杀了万人敌关羽。他从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很希望能有机会再表现一下自己的勇武,挽回一点面子。

第二天,吕蒙带着大军来到番禺城下列阵。刘备严阵以待,他离开番禺城五里地地方摆下了阻击阵形,百十架霹雳车在阵中一字排开,如同张开血盆大口地猛虎露出了利齿,正准备择人而食,一万大军排成三个大方阵。围绕着中军成品阵形面向北方,却无视身后的番禺城,似乎觉得番禺城不过是一头待宰的肥猪,根本不敢出城似的。

吕蒙站在中军的高台上,打量着刘备地阵势,呵呵冷笑。他觉得刘备真是无知,这么多年的仗都白打了,再托大,也不至于搞出这么笨拙的阵势吧。所有的武力都摆在了正面,如果番禺城里地步骘和潘璋一冲出来,他地中军当其冲,不用打就输了。当然了,就算他不这么干,也是输定了,不过是怎么输的问题。

这次,一定要让这个大耳贼记住我地名字,吕蒙暗自握紧了拳头。他举起了手中的帅旗。下达了前军攻击地命令。激昂的战鼓声响了起来。一声声的战鼓传遍整个战场,有节奏地鼓点仿佛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前军士卒高举着盾牌,握紧了手中的长刀、长矛,踩着鼓点大步向前。三千人形成的阵线象是一**的潮水,缓缓向对面的刘备军扑去。

相比于鼓角争鸣的吕蒙军,刘备军中一直很沉默,沉默得象块石头,无声的看着快步逼过来的江东士卒。

随着鼓点地加快,潮水涌去的度越来越快,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击鼓!”腰杆挺得笔直的刘备一挥手。

“咚!咚!咚!”三声浑厚的鼓声骤然响起,前军里忽然传出一声厉啸:“放箭——”

“嗡”的一声,一阵箭雨从前军倏然跃出,象张牙舞爪的黑龙,直向江东军扑去。

“举盾!”江东军呼喊着,将盾牌举上了头顶,大声吼叫着,加快了脚步,只要冲过这百十步,短兵交接,对方的箭阵就没有了威力。

尖啸的长箭转眼之间就越过了不足百步的距离,带着星星点点地寒光,一头扎进了奔跑的江东军中。长箭钉在盾牌上,作响,长箭入体,血光迸现,闷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士卒中箭倒地,被随后赶上来的同胞踩在脚下,惨叫着死去。

“加前进——”前军主将高声大喝。

江东军形成的潮水虽然被箭阵打乱了一些节奏,却还是顽强的、一往无前的向前飞奔,在抛下了一路的尸体之后,前军撞上了手握长刀、长矛的刘备军。

短兵相接。

两军士卒高声呼喊着,各举手中的武器,瞪着血红地眼珠子,对着面前地人猛砍,他们也许素未谋面,也许曾经同在一个阵营,如今却都成了生死仇人,心里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杀死对方,踩着他地尸体向前,直到自己也被人砍倒为止。

数息的时间,两军战阵就倒下了一排又一排的尸体,同样的肤色,不同的面貌,你的刀捅在我的腹中,我的矛刺穿了你的胸膛,即使死了,也要睁圆了眼睛,凶狠的看着对方。

江东军不断的涌来,后浪推着前浪,冲过连绵不绝的箭雨,一次次的冲击着刘备军。刘备军死死的顶住,前面地倒下了,后面的再跟上。几千人搅在一起。形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线,线的两旁,是不断倒下的尸体和殷红和血。

刘备军一直疯狂射的箭阵给江东军造成了很大地麻烦,泼天的箭雨让江东军在接触到刘备军之前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相比于刘备军密集箭阵,江东军上前支持的弓箭手出的弓箭简直不值一提。就象是毛毛雨撞上了倾盆大雨一般的无力。不过一刻钟,两军之间百十步的距离上就留下了两三千具被射成了刺猬的尸体。

“刘备疯了。”吕蒙咧嘴笑道:“他就是储备再多,象这么放箭能支持到什么时候?最多能把我的前军五千人打没了,然后他怎么办?”

“不可理喻。”6逊也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明白对面地刘备这是要打什么主意,然后要以命搏命?可这也不是办法吧,照这种密集的办法放箭,他最多半个时辰,就无箭可用了。

“命令前军全部顶上去。用大盾,密集阵形。”吕蒙轻蔑的一笑,挥手下令。

大盾很厚。普通地长箭要本射不穿,就算是强弓射上去,也很难造成伤害,只要不遇上守城弩都是安全的。但是大盾也很重,一个士兵根本举不动,要两到三个人一起抬起来,再加上旁边护卫的士卒,一面大盾下面至少要有五六个人,必须排成密集阵形才好互相掩护。前军只剩下一千多人。根本形成不了攻势,吕蒙见势,命令左军右军一起向前补充,组成一个尖尖的龟甲阵,缓慢而不可阻拦的向前逼去。

“前军向后撤,两翼包围。”刘备冷漠的看着下面血腥的战场,声音平淡。殷观额头冒出冷汗,沉默的挥动了手中的令旗。刘备地前军缓缓的向后撤退,江东军出一声欢呼。士气大振,越的用力,龟甲阵很快逼近了刘备的前沿。

“霹雳车!”刘备下令。

霹雳车摆动长长的木臂,将沉重的石弹甩上了天空,划出长长的一道弧线,转眼飞过了两三百步的距离,击打在龟甲阵里,出巨大的声响。滚圆地石块象是戮破一层纸一样把厚重的大盾击成飞散的木片,将盾下的士卒砸成肉酱。然后带着强大的惯性向前滚动。所到之处,血肉模糊。等石弹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成了血弹。

龟甲阵瞬间大乱。

吕蒙的脸抽搐了一下,看向霹雳车的眼神有些怪异,他在乌林水战时见过这东西,差点被打中,对它的威力记忆犹新。只是他听步骘说过,刘备虽然有霹雳车,但是只有十几架是曹军地,其他地都是仿制货,都多只能打一百五十步。所以当他看到刘备将霹雳车布置在中军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应该是刘备壮胆用的,根本挥不了什么作用。他敢用龟甲阵来对付刘备的疯狂箭阵,也正是基于这样的理解,没想到刘备现在的霹雳车竟然全部飞过了两三百步的距离,从中军直接打到了前线。

事情有些不对劲,吕蒙看着被石弹打成一团粥的龟甲阵,心头忽然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撤下来,停止攻击。”

被石弹打蒙的前军一听撤退的命令,以最快的度扔到了手里沉重的大盾,蜂拥而来。而正在与刘备前军短兵相接的士卒,也连忙舍弃了对手,仓惶后撤。适逢此时,刘备阵中的箭阵再一次威,将无数的江东士卒钉在了阵地上,虽然这时的箭阵不如开始的密集,也对乱成一团的江东军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伤亡如何?”吕蒙脸色很不好。

“我军伤亡五千多,前军基本损失殆尽,刘备前军四千人最多只剩下一千人,左右军损失不大,加起来千人左右,比我军损失小一点。”孙皎匆匆的跑了上来,喘着气又说道:“他们的箭阵太猛了,光冲过箭阵,我们就损了两千多,再被霹雳车这么一打,估计至少也在千人以上。不过从刚才的情况看,他的箭、石弹都应该打完了,我们再冲一次,一定能击溃他。”

“他的霹雳车怎么会打这么远?”吕蒙低吼道:“步子山不是说他看到的最多只能打一百五十步吗,好多都没打上城墙就掉河里了,今天的这些霹雳车至少有两百多步,怎么回事?”

6逊一直盯着前方看。听得吕蒙火,也觉得有些诧异。他指着前方正在聚拢的刘备军说道:“都督,不光是这些霹雳车可疑,刘备现在的表现更可疑。他的前军人最多,四千人已经基本被打残,左右军和中军加起来能战的最多还有四千人。他要面对我们一万多人,背后还有五六千人地番禺城,这个时候他应该退才对,为什么反而聚拢起来,好象还要再打似的?”

吕蒙看了一眼前方,也觉得有些诧异了:“他不是在松岗有伏兵吗?怎么还不撤?”6逊摇了摇头:“不可理喻,都督可往那边派了斥候?”

“派了,还没有异常消息。”吕蒙说着,下意识的看西看去。西面很安静,他放下了心,刚要回头。却看到一骑如飞一般从西面奔来。

吕蒙愣住了,6逊、孙皎感觉到了吕蒙的异常,也向西看去,不由得也紧张起来。6逊刚要说话,孙皎忽然指着北面大叫道:“都督,你看!”

吕蒙和6逊闻声向北看去,只见同样有一个骑飞来,不禁大吃一惊。

“都督……”西面来的斥候先奔到台上,他连滚带爬的冲上高台。狂喘着说道:“都督,松岗……方向……三千铁骑……正向我军……袭来。”

“三千?”吕蒙地脑子嗡的一声响,不是说只有一千吗,怎么又变成了三千,赵云的三千人全是骑兵?

“是赵云吗?”吕蒙急急的问道。

“不是……”斥候的声音都哑了,拼命的摇头,神色惊恐无比:“是曹军……龙骑……清一色的西凉兵,离我军二十里。”

吕蒙一下子愣住了,他惊恐的看了一眼6逊。6逊也惊恐的看着他。曹冲地龙骑,那全是西凉骑兵,配的战马不是西凉马就是乌丸马,度极快,二十里的路程转瞬即至。这里全是平原,西面还略高一些,正适合骑兵冲锋。

三千铁骑一泄而下,冲到自己地侧翼里,这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吕蒙忽然幸庆自己的龟甲阵被刘备的霹雳车给打了。要是现在两军正搅在一起。那更是死路一条。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刘备,咬牙下令:“伯言。立刻带着你的人在西面列阵,不管如何,一定要挡住铁骑的第一波,把他的度降下来,要不然我们全部死定了。孙校尉,你立刻收拢你的人马,只要挡住刘备就行,这个时候,不要冲锋了,先打退骑兵再说。传令,让步骘准备出城攻击刘备身后,接应我们进城。”

“诺!”众人还没来得及走,北面来地斥候又爬了上来,他的面色更难看,嘴唇干裂,眼睛里充满血丝,一句话没说就瘫在地上了,而他的战马,也几乎同时倒在了地上。6逊连忙上前,用力拍打他的脸,又抢过一个水壶,一下子将水全掉在他的脸上。那个斥候一激零,睁开眼睛,勉强伸出了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前。

6逊将手伸进他的胸甲,一下子摸出一支竹简,竹简上只有几个字,“匡浦关丢失,曹军周瑜、邓艾部万两千人南下。”

高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几个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吕蒙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刘备摆出这么一个送死的阵型,如此不珍惜长箭和霹雳石弹,他根本就不想活了,只想以命搏命,拖他下水,拼着一万人打光了也要重创他,然后再让他地残军去面对曹军一万五千人,其中还有三千西凉铁骑。

究竟是什么让刘备突然决定放弃交州,如此一心求死。

吕蒙仰天长叹。

“都督,快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你不能把人马全葬送在这里。”6逊急急的说道:“向东北二十里就可以进入九莲山,只要进了山,骑兵就没有用武之力了。我们可以从东面回豫章去。”

“我们还走得了吗?”吕蒙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指着西面激起的烟尘说道:“眼看着铁骑就到了,被骑兵追着打,伯言,你不是没遇到过,合肥一战,主公四万大军毁于一旦。就是这些西凉铁骑干的,没想到今天被我碰上了。”

他又指了指南面已经集结完毕,一步步的逼了过来的刘备军:“就算我想走,他也不能放我走啊。如今之计,只得不惜代价,先击杀刘备。然后入城了,也许还能守得几日。”

“都督——”6逊急了,入城?入城之后怎么办,再也没有援军了,只能固守孤城。如果逃到山里去,只要抢在邓艾、周瑜之前,总还能逃掉一些人的。进了城就是死路一条,决无生理了。

“都督说得对。”孙皎怒声大声,“我去打通进城的路。6伯言,你要逃你就逃吧。”

6逊无言以对,见吕蒙一脸冰霜的看着自己。再看看满面怒容地孙皎,长叹了一声,抱拳施礼:“我去挡着铁骑,希望能阻止一下他们地度。”

“有劳。”吕蒙挤出一丝笑容,拱了拱手。

6逊一声不吭,转身下了高台,带着自己的人赶到了西面,还没等他布好阵,铁骑已经冲到眼前。6逊喟然叹息,放下了手中地长刀,眼睁睁的看着三千铁骑一左一右,如两条长龙,轻松的冲过了他的战阵,一头扎进了吕蒙地右翼,所过之处,是一地的残肢断臂,6逊的三千多人一个照面。就死伤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千人左右,两腿软的站在原地。

“大人,要不要追上去?”手下的军司马指着呼啸而过的骑兵尾巴瞪大了眼睛,惊恐的叫道。

“你说追不追?”6逊笑了一笑,却比哭还难看。

军司马看了看6逊,用力的连连摇头,甩得腮帮子直晃。

铁骑绕了个弯,从吕蒙的右翼一擦而过。象一柄钢刀。斜斜地切下了一个角,轻松的吞下了一千多人。随即又远远的绕了个圈,再次呼啸而去,切下更大地一块。

吕蒙的这些兵一直在江南打仗,从来没有对付过骑兵,面对来去如风的骑兵,他们束手无策,慌乱之间射出的长箭落在飞驰的骑兵阵中,象是雨点落入大海,只激起了几个水花,转眼不见,而骑兵的长戟、长刀却一次次的割下一片血肉。

右翼大乱。

吕蒙看了一眼远处呆呆坐在地上的6逊,惨然一笑,随即命令中军转向西,长矛手在前,强弓手在后,箭射击眼看就能击溃右翼的铁骑,同时命令左翼向前南突击,力争击破刘备冲进城去。番禺城门已经打开了,潘璋带着三千人已经杀了出来,正在全力攻击刘备身后。

以右翼和中军为代价,尽量救一些人入城。铁骑再厉害,也只有三千人,要想击破还有七八千人地右翼和中军,他还需要很长的时间,甚至是不可能。

吕蒙自我安慰道。

刘备见到西面铁骑出现的时候,立刻从高台上下来,不顾殷观等人的阻拦,带着他的亲卫冲到了最前面,正撞上冲过来的孙皎。孙皎两目赤红,他知道时间不多,要是不能在铁骑击溃中军以前打通进城的通道,他们这些人就全死定了。所以他没有多耽搁,带着自己的亲卫就杀了上来,长刀挥得象风车,片刻之间连斩数人,向前急推进。

幸亏刘备的长箭和霹雳石弹已经用远了,要不然他能不能冲过这段距离都是个问题。

孙皎一边庆幸着,一边越地斗志昂扬,手中的长刀舞得越的紧,几乎刀刀见血,没多长时间,他就成一个血人。紧跟着,他就看到了一脸杀气的刘备。

刘备也看到了他。

他知道关羽就是死在这个人的手上。

因此他一声不吭,抽出腰间的长刀就扑了上来。

长刀如电,蒲元打造的神刀,轻松的割断了孙皎的长刀,一刀割下了孙皎地头颅。孙皎地双眼圆睁,似乎不敢相信须全白的刘备会有这样地武力,世上居然有如此锋利的长刀。

“好刀!”

刘备纵身大笑,伸手接过飞在半空中的孙皎地头颅,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扔在地上用力踩了两脚,挥刀长啸:“杀——”

江东军先是被玩命的刘备军截住。接着孙皎一个照面被刘备阵斩,士气大泄,刘备军却是士气如虹,战意盎然,虽然被潘璋和吕蒙两部围在中间,依然斗志不减。拼命厮杀。

刘备毕竟老了,他一口气连斩十三人,气喘得象是风箱一般,嗓子生疼生疼的。他停下来弯下腰喘了口气,然后直起身子看了看越来越小的包围圈,淡然一笑,再一次怒吼一声,带着剩下的百十个亲卫向潘璋杀去。

潘璋正恼火呢,刘备象是疯了一般。明明已经被围在中间了,还是死战不降,真不知道是怎么想地。听得西北的厮杀声越来越猛,骑兵的蹄声越来越急,只怕大都督的右翼已经支撑不住了。如果再不击溃刘备,大都督可就危险了。他心急如焚,带着手下亲自冲杀到了前面,在丁奉的护卫下奋勇前进。

迎面而来的是刘备的亲卫,这些是当年赵云、陈到一手训练出来的士卒,个个身材高大,武技精湛。现在又是刘备亲自上阵。自然更是凶悍狂野。本来顺风顺水的潘璋一遇到他们,立刻感觉到了压力,一阵乱刀砍得他汗流浃背,刚刚奋力斩杀一人,又有三人冲了上来,誓死要命。

“呀——”丁奉一声怪啸,飞身杀到,挡到手忙脚乱地潘璋面前,一刀三人。长刀连摆。磕开两柄长矛,护着潘璋就退。

“竖子!”刘备在亲卫护卫下看到了骁勇的丁奉,夺过一名亲卫的手弩,对着丁奉就射。丁奉正在厮杀,余光看到一点寒光射到面前,下意识地让开了脖子,手弩从他的脖子边擦过,扑的一声,射进了藏在他身后的潘璋面前。

潘璋惨声大叫。一把握住箭羽用力拔出。狂暴的看了一眼刘备,拎着刀就冲了过来。数名亲卫随后跟上,两拨人杀在一起,没头没脑的一阵乱砍,方寸之间,很快就倒下了十几个人。

刘备厉声大喝,手中长刀当头就劈,满面是血的潘璋举刀相迎,刀断,长刀入肩。刘备双手握刀,奋力一拉,潘璋瞪着眼睛,看着胸部甲被刘备一刀砍开,拉开一道长长的伤口,肉都翻了出来,鲜血泉涌。

“大人!”丁奉大惊,一个箭步跃到刘备跟前,举刀就砍。刘备措手不及,长刀反撩,两刀相碰,喀的一声两把刀一齐折断。刘备立足不稳,身体踉跄了一下,丁奉抢上前来,手中半截长刀横扫,将一名冲上来地刘备亲卫斩杀,随手将半截长刀捅进了刘备的小腹,刘备圆睁双目,右手一把抓住丁奉的手臂,右手中半截长刀从丁奉的脖子上一掠而过。

几乎就在同时,三柄长刀捅进了丁奉的身体。

刘备、潘璋、丁奉同时战死,双方的士卒都陷入了混乱。刘备军人数占劣势,主将战死,士气大挫,又被两面夹击,很快就全军覆没,殷观在高台之上眼睁睁的看着刘备倒下,无力的坐在了地上,随后江东军杀上高台砍断了刘备的战旗,杀红了眼地士卒根本不管殷观有没有反抗,乱刀齐下,顷刻间将他砍成了一堆肉酱。

看到刘备的大旗倒了,吕蒙长出一口气,随即放弃已成残军的右翼,带着中军越过刘备的战阵飞入城。庞德、阎行带着铁骑在几乎全歼了吕蒙的右翼五千人马之后,将士折损过千人,战马连续狂奔了一个时辰,体力也达到了极限,度慢慢降了下来,无力再战。

曹冲看着尸横遍野的刘备阵地,看着那高台上的半截旗杆,一言不。

小双抱着刘禅哭成一团,刘禅还没明白生了什么事,有些不解的伸出小手抹着小双脸上纵横的眼泪,连声叫道:“姊姊,姊姊,你怎么哭了?别哭,阿翁说过,好孩子不哭。”

赵云捂着脸伏在马上,痛哭失声。刘备走之前关照他无论如何不能参战,一定要保护好刘禅,如今亲眼看到刘备战旗倒下,吕蒙地中军涌进了番禺城,他却不能杀上前去给刘备报仇,只能听着刘禅稚气而无知地声音,让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悲哀。

“将军,吕蒙部已经进城,右翼基本被我骑兵全歼。”秦朗兴奋地冲到曹冲面前,大声叫道。

“兄长,初步估计,吕蒙部尚有中军完整,前军全部战死,左翼也损失过半,加上出城的损失,江东部总损失当在一万三千人以上。”曹据开心的大声笑道,接着有些遗憾的说道:“不过左将军部在内外夹击之下,全军覆没,左将军战死,已经现了他的遗体。”

“知道了,离城二十里扎营。”曹冲挥了挥手,一点兴奋的感觉也没有。

“将军,那个姓6的校尉怎么办?”庞统凑了过来,轻声说道。

曹冲看了庞统一眼,又看了看鲁肃,萧然说道:“稍后带到我帐中来。”

第七卷 东南倾 第三十九节 拜服

曹冲看着陆逊这位三国后期的大名人,却一点激动也没有。他对刘备的战死久久不能释怀,倒不是因为小双的原因,而是他对刘备奋斗了一生,却如此战死在沙场之上感到有些能以接受,或许刘备如果逃回苍梧苟延残喘更让他能够接受一些。虽说将军百战死是常理,可是他去没法接受这位三国枭雄如此壮烈的战死在他的面前。

而且原因很拙劣。

刘备临走之前告诉他,他虽然和关羽、张飞不是亲兄弟,可是三十年来,他们胜是亲兄弟,他们两人从元和年间就跟着他,至少整整三十年,不离不弃。他们失散过,分开过,可是从来没有怀疑过对方的忠诚,他东奔西走,对任何人都不相信,但是对这两个人,他从来没有怀疑。他相信他们,就象相信他自己一样。

张飞战死在龙阳城,他好象失去了半条命,如今又失去了关羽,他整个人都已经死了,唯一不放心的,就只有他的儿子刘禅。如今他把刘禅托付给了曹冲,他可以了无牵挂的走了。

他对曹冲说,我不相信命,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和你们父子同生一个时代,失败就是我的命。

刘备走的时候,腰挺得笔直,步子迈得很大,很稳健。

曹冲可以说,刘备不是个好将军,将来也不可能是个好君王,可是,他是个好兄弟。在他的眼里,关羽、张飞比他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事业还要重要,比他的亲生女儿还要重要。他从头到尾。没有问过曹冲一句大双小双地事情。

曹冲不喜欢他,可是。也不能恨他。他无法接受刘备的想法,可是他能理解。

眼前跪着地这个陆逊是本来历史上击败刘备的人,是他本来最喜欢的一个人。可是现在他却因为刘备地死,有些不太想看到他。虽然现在刘备的死与他无关。

不够成熟啊,可是人真地要什么都以利益为导向,岂不是也很悲哀。

陆逊有些紧张,他是败军之将,曹冲让人把他找了来。他本来很兴奋,特别是看到鲁肃坐在一旁的时候。鲁肃在江东除了周瑜。没什么朋友,但鲁肃和他关系不错,刚才进门的时候,鲁肃悄悄的告诉他,曹冲对他很有招揽的兴趣,这让他本来有些忐忑不安地心松了许多。

可是看到现在这个样子,他又有些不安了。

曹冲进入交州,很显然刘备跟他达成了某种协议,这个协议是什么不重要,刘备已经战死了。东南就只剩下孙权一个人。如果刘备和孙权能够同心同德。同力抗曹,虽说未必能打得过曹冲。但至少不会这么快被他各个击破。现在只剩下孙权一个人,他就是有心抗曹,也没有力量了。更何况他最大的倚仗——吕蒙部地两万精锐今日一战已经折损大半,别说回不了豫章,就算回去,也挽回不了局面了。

江东,无可争议的成了曹冲下一个目标,或许,他已经发动了攻势。

天下要一统了,他手中的实力却也在今天一战中损失殆尽了,如果这个时候不能投入曹冲帐下,那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的交出兵权,任凭处置。而如果成了曹冲的亲信,那么他有信心,自己的人生将从此飞黄腾达。

陆逊不是一个可以淡漠名利的人,特别是他还担负着吴郡陆家的希望。

所以陆逊有些紧张。\\\\\\虽然他不害怕。

“嗯……咳……”鲁肃见曹冲侧倚着案几,虽然看着陆逊却有些神不守舍,便清咳了一声,打破了帐中的寂静。曹冲一惊,扫视了一眼,正好看到庞统等人投射过来的疑惑目光,他笑了笑,连忙坐直了身子,伸出手对伏在地上地陆逊说道:“陆校尉请起,见到陆校尉,心中有所思,一时走神,还望陆校尉莫怪。”

陆逊心头掠过一丝失望,起身谢道:“不敢。”

曹冲也觉得有些失礼,人家年纪轻轻地,正是要面子的时候,自己让他跪在下面那么久,一声不吭,实在有些伤自尊,便换了称呼笑道:“伯言,你我年纪相仿,此地又皆是你我旧交,我们就不客套了吧。令弟在襄阳,和我可是多有探讨地。经常听他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来,坐下,我们随便说道说道。”

曹冲一边说着,一边对着身边的坐席示意了一下。陆逊听他不再称自己为陆校尉,改称自己的字,又提起在襄阳的陆绩,话里话外的透着亲热,现在又让自己坐在他的身边,心头一喜,连忙拱手说道:“逊如何敢当,公纪也常有信来,说起公子总是赞不绝口,称公子天资过人,非我等凡夫俗子可比。逊尚有不甘,今天得见尊颜,方知公纪所言不虚。”

曹冲仰面大笑,对众人说道:“伯言,我看我们再这么互相吹捧下去,诸位今天的午饭不用吃就饱了。来来来,请上坐,饮香茶。”

众人一听襄阳已经很流行的笑话,也都哈哈大笑,帐内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闲聊了几句,曹冲收起了笑容,对陆逊说道:“伯言,不瞒你说,我带到交州的人手只有一万五千人,一战之下,铁骑就损失了一千多,步卒离此还在百里之外,番禺城中的人却有不少,不知伯言可有办法?”

陆逊沉吟了片刻:“将军,番禺城降与不降,不在番禺城,而在扬州的仗打得如何。番禺城被姥久,城中积储也将消耗殆尽。再加上现在又有大都督进城,我估计番禺城最多再多支持一个月就要粮尽了。粮一尽,外无援兵,城中必乱。届时不攻而自破。”

“难道……我就在城下等着?”曹冲虽然觉得陆逊说得有理,可是要让他就这么等着。他还是有些不愿意。刘备只顾着玩命了,自乱阵脚,虽然重创了吕蒙。还是让跑掉了四五千人,城中现在有七八千人。自己就算是等邓艾、周瑜到达城下,也不过一万五千人,再加上赵云手中的人手,也不过一万七八千人,要想强攻当然也可以。但那样伤亡会很大,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陆逊看出了曹冲的犹豫。他笑了笑说道:“一个月地时间实在短得很,再说将军在交州也不是无事可做。如今交州只剩下番禺城还在孙扬州的手里,其他诸城,都在等着将军地抚慰呢。左将军为攻番禺城,已经将交州诸郡的人马抽调一空,此时如果有民乱,诸郡无力平息,必然会地方扰动,将军不可大意啊。”

曹冲凛然心惊,顿时醒悟过来。对啊。交州现在可是没什么兵防守啊。那些刚被关羽征服的数郡都是蛮子,一旦闹点儿出来。啸聚山林什么地,自己可就不是得了交州,而是一个烫手的大山竽啊。他不敢怠慢,立刻和众人商议一般,除了派蒋干去番禺城劝降之外,他立刻安排了诸郡地太守人手,麋威还回合浦郡,关兴回了郁林郡,而陆逊被他安排到了交,兼领日南、九真二郡,他对有些失望的陆逊说道:“这三郡虽然偏远,却是我大汉的南大门,海中有岛,珍宝甚多,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唯有伯言大才,方可让我放心。*****再者三郡不过是南方的一角,有大片的富饶土地等着我们去开发,只有伯言年富力强地,才可以担得起这样的重任。”

陆逊虽然对曹冲所说地海中诸岛不明所以,但他见曹冲说得认真,想必也是有理的,特别是曹冲告诉他,从九真向西三千里,就是孝武皇帝当年久寻不着的身毒国的时候,他一下子兴奋起来,忙不迭的带着手头的一千多人上任去了。

曹冲随即传信给邓艾周瑜,让周瑜带领张任、刘磐继续向南进发,而邓艾接到命令之后立即回头,赶往赣州,他手下是荆山军和白虎军,都是善于山地作战的,正适合多山的扬州。至于番禺城,有两千铁骑,一千铁甲军,再加上周瑜手下的七千多人,他足以逼降城内的吕蒙和步骘。虽然吕蒙没有答应蒋干地劝降,可是他也没有一口拒绝,看样子正是在观望扬州地战况。

曹冲在派人安抚交州诸郡的同时,也将目光瞄向了扬州。

扬州激战正酣。

接到曹冲地命令之后,庐江夏侯称和赶来助阵的张辽合兵一处,与广陵太守陈登一道,陈兵江北,摆出要强渡长江的架势,吓得镇守京口的吕范不敢怠慢,连忙调集了手头所有的兵力,隔江布阵,小心防守。荆益水师在都督蔡瑁、副都督严颜的率领下,合兵两万,沿江而下,与驻守柴桑的江东水师接战,装配了霹雳车和守城弩、重振旗鼓的荆益水师气势汹汹,一举击破江东水师,随后一拥而上,不到三天的时候就将柴桑收入囊中,随即挥师东向,将夏侯称、张辽的部队接应过江,在芜湖登陆,切断了孙权退回京口的路线,与随后赶到的吕范部激战。

因为吕蒙部还在交州,孙权手头无兵可用,庐陵空虚,不敢久留,已经从庐陵退回到了鄱阳湖,驻守庐陵的贺齐根本没有心思替孙权打仗,让他装装样子还行,一见黄忠、魏延、乐三部人马一共万人向庐陵逼进,他立刻后退。就在他准备在鄱阳湖打一仗,敷衍一下孙权的时候,听到了丹阳失守的消息,他当下就乱了神,也不管孙权了,大步后撤。孙权一个意料不及,差点被突前的魏延给堵住,吓得不敢停留,随即在前来接应的朱然部的保护下,退回到会稽郡。黄忠等人几乎是兵不血刃,攻占了豫章郡治庐陵,随即赶到了鄱阳城,数日后,邓艾攻占赣州,前后半个月的时间,豫章郡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宣告易手。

紧接着,吕范接到孙权退守会稽、吴郡的消息,也放弃了丹阳郡,大步后撤到吴郡。在曲阿、丹徒一带设防,与在钱唐富春山下据险而守的孙权一南一北。守护着吴郡和会稽北部。

这时孙权聚拢了手中的人马,吕范一万多人,朱然一万多人。还有逐步聚拢来地孙瑜五千多人,总共两万五千人马。在吴郡这方圆六七百里的地方,等待着最后地命运。

孙权很沮丧,他以为曹冲被他威胁住了,接受了他的条件,至少可以有个一年半载的安稳时间。\\*\\\只要吕蒙迅速击败刘备,保住南海郡。他就可以坐下来和曹冲慢慢地谈,别的不敢多想,做个扬州牧,然后用南海郡代替庐江、九江,他坐断东南还是没有问题地。没想到刘备一下子发了疯,什么都不要了,配合曹冲重创了吕蒙,不仅将他夺回南海的梦想给打破了,还将吕蒙一下子打残了,让他面对曹冲发起的攻势的时候。根本无兵可用。一溃千里,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就连丢豫章、丹阳。只剩下吴郡和会稽北部一点地方。

孙权恼怒之极,大骂曹冲不讲信用,大骂刘备脑子有毛病,大骂吕蒙是个笨蛋,大骂贺齐没良心,反正他能想到地人都给骂了。

得知孙权大败,现在已经退守吴郡,只剩下最后一战的时候,番禺城里地粮也尽了。吕蒙想要出城决一死战,就算战死,也要让曹冲再受点损失,让他无力北上,但是步骘不同意,他不同意吕蒙这种临死要拉个垫背的行为。吕蒙无奈,只能带着自己的人出城拼命,一出城门就被曹冲等人围住了,霹雳车排成一条边,先打了吕蒙一个晕头转向,随后铁骑开始冲锋,一直没捞着仗打的张任和刘磐更是抓住了这次机会,痛打落水狗。

不到半个时辰,吕蒙损失过半,他想退回城,可惜面对他的只有守城弩,步骘寒着脸告诉他,他归顺朝庭了,现在听镇南将军的号令。

吕蒙仰天长叹,带着残部垂死反扑,但是在七千天天吃饱了鸟事没有就练兵的精兵、两千多配备了马镫、长戟的铁骑的围攻下,他很快就被打得奄奄一息,随即被因为没能亲手干掉刘备而郁闷得斗志超级旺、小宇宙爆发的刘磐杀到中军,一刀枭首,砍倒了他地中军大旗。

主将一死,剩下地一千多人再也没有斗志了,弃械投降。

步骘归降,曹冲进城,用早就准备好的粮食安抚民众和已经饿了几天肚子地士卒,随后留下张任守番禺,刘磐守苍梧,自己带着骑兵和归降的士卒返回桂阳。他把投降的士卒一分为二,一部分交给周瑜,一部分交给鲁肃。这两人本来就是江东的大都督,在士卒中的威信颇高,现在重回他们的麾下,倒也安份得很。更何况曹军的待遇要比江东军好得多,也没有人傻到非要为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孙权卖命,快快乐乐的当起了曹冲的部下。

赵云的人手已经分给了麋威和关兴,他现在只有一千骑着滇马的老兵,这是曹冲特意给他留着的。曹冲对他说,这些人精于骑术,只要回到涿郡之后,换上乌丸马,你很快就能重建白马义从,纵横北疆。赵云对此很意外,也很愉快的接受了,并很快和庞德、阎明成了好朋友,暂时充当了曹冲的亲卫骑。

至于刘禅,到现在还没知道刘备战死的事情,他天天围着小双转,又有秦朗、曹据、孙绍等人陪着玩,早就把那个白胡子老爹给忘在脑勺后面了。曹冲又将孙夫人和关凤接了来,她们都知道了刘备的事情,看到惝无知的刘禅,不免有些悲伤。关凤得知了父亲、长兄的死讯,更是悲伤不已,天天以泪洗面。曹冲要去打仗,就让她们一起跟着小双回了襄阳,又让周瑜回长沙,鲁肃去桂阳,自已赶到了丹阳歙县和黄忠等人会合。

一见到曹冲,黄忠等人开心得不得了,都松了一口气,曹冲都奇怪他们的神情有些怪异的时候,孙尚香气乎乎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曹冲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在襄阳闷得慌,妞儿断乳了,我就来了,可是他们都不让我上阵。”孙尚香狠狠的瞪了魏延一眼。又转过头来拉着曹冲的手哀求道:“我都几年没打仗了,手都不会拿刀了。你就让我打几仗吧,好不好?你看我这手……”说着,将手伸到曹冲面前翻来覆去的让他看。

曹冲拉过她地手捏了捏。发现除了胖了些,白了些之外。连一点老茧也没了,似乎也没有生孩子之前的力道,看着她急吼吼地模样,他不免笑了,心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黄忠他们怎么可能让你上战场,再说了。要打的可是你亲哥,你这也闹得也有点离谱了。

“打仗的事回头再说,先听听军情。”曹冲见赵云、步骘等人看自己地眼光都有些不正常,连忙松开孙尚香的手,回头招呼道。

黄忠挂起地图,向众人环揖了揖说道:“夏侯太守、荡寇将广陵太守三部人马,在句容一带与吕范对峙。吕范左靠太湖,右靠长江,扼守着我军进吴郡地通道,此地水网纵横。极大程度的限制了骑兵的发挥。而且夏天也到了,我军士卒不习惯这种湿热的天气。战力大受影响,暂时占不了上风。水师控制着长江,担任着诸军的粮草运输,一时还不能全部上岸作战。严副都督已经率一部分小型战船由芜湖进入溧水,准备到太湖中拦截经常出来骚扰我军地水寇,同时运送一部分士卒上岸助战。”

曹冲点了点头,示意黄忠继续往下说。

“目前我军有将军的亲卫步骑三千人,赵将军骑兵一千,士载部荆山军两千,白虎军两千,我部四千,文长部三千,玄玉部三千,共一万八千人,比对面地朱然部多八千人,如果考虑到军械、训练等方面,我们有足够的优势。但有两个问题,一是此地地形不利骑兵,因此三千骑兵无法发挥应用的作用,只能下马步战。二是贺齐部五千人就在潜山,他的人马基本没有与我们接触,目前是比较完整的一支部队,基于五年前在江夏那一战的经验,他的所部战斗力不可小视,有他在我们背后,我们无法放开手脚攻击会稽。”

黄忠说完,又施了个礼,退了下去,静听曹冲说话。曹冲对众人说道:“诸位无须顾忌,有什么说什么,大家一起探讨。”

赵云和步骘是新来的,还没习惯这种会议方式,不免有些拘谨。曹冲笑了,首先对步骘说道:“子山,你对此地比较熟悉,和贺公苗也有过接触,可有什么妙计?”

步骘有些尴尬,他是江东降将,这个时候却跟着曹冲来打自己的旧主,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一时沉默不语。曹冲也知道他的心理,但是他就要这个时候让步骘发言,看看他地本事还在其次,逼着他表态才是主要地,不要想着两边讨好。他见步骘不说,也一声不吭,以一种颇堪玩味的神态看着步骘。众人见了,也知道曹冲地心思,都一言不发,等着步骘发言。

步骘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心里有些紧张,额头冒出了汗珠,不过当他看到了孙尚香的时候,他忽然想通了,连孙权的自家妹子都不站在他一边了,孙权已经没希望了,再顾及他只会对自己的将来不利。曹冲虽然接受了他的投降,但是把他的手下全部剥夺了,他现在得从头开始奋斗,如果不能表现出一点能力的话,他以后就不用跟着曹冲混了,老老实实回家休息吧。****

“贺公苗因为江夏之战的事情,一直与孙……扬州面合心不合。”步骘终于艰难的开了口:“这次他又舍了孙扬州,自己跑回了丹扬,已经和孙扬州恩断义绝,他留在潜山,应该不是为了支援孙扬州,而是因为他的封邑就在此,他舍不得离开。”

曹冲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贺齐的封地就在自己驻扎的歙县,江东叫做屑郡,只是朝庭一直没有承认。如果孙权败了,贺齐当然不能再名正言顺的占有这么多地方,贺齐犹豫的大概就是这个事情,帮孙权吧,孙权估计是救不活了,再者这次因为他的不告而退,孙权差点被人逮住,仇也结深了,就算救活他,以后也没自己的好日子过。如果不救吧。孙权肯定是死路一条,他的封地也就彻底完蛋了。辛苦了多少年。这次算是彻底一无所有。

“那子山以为,当如何处理?”曹冲思考了片刻问道。

“贺公苗所思者利尔,只要将军舍得利。贺公苗的五千精兵,就是将军地先驱。”步骘微微躬了躬身子说道。

“有理。”庞统插了一句嘴:“子山和贺公苗相熟。将军不妨让子山去走一趟,如果事情能成,这先锋之功,就是他们二位的了。”

步骘心里半是兴奋,半是酸涩。他知道庞统这是不放心他。要让他和贺齐两个人打先锋,一来可以借机看他们地忠心。同时还可以消耗他们的实力。他去分贺齐的实力,贺齐抗拒地心理会轻一点,曹冲却是用贺齐的人马来奖赏他地功劳,不花他自己的一个钱,一个人,一举两得。他想了想,看了一眼曹冲,见他微笑着点头,只得低头施礼:“骘愿往。”

贺齐见到步骘之后,也很快明白了曹冲的意思。思考之后爽快的低了头。他如果不低头。南面是曹冲,北面是夏侯称等人。完全可能一举吞了他,而孙权倒有可能站在一旁看笑话。至于进山,笑话,荆山军和白虎军都是打山地战的专家,跟他们打山地战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降了,当先锋去,说不定还能保住一些好处,反正没听说哪个跟着曹冲混地是穷鬼。

曹冲以贺齐为先锋,以步骘为副,亲率大军随后跟上,沿浙水直逼富春山下,双方打得很惨烈。贺齐和步骘要立功,朱然却痛恨这两人不仅投降了曹冲,还反过头来打旧主,一脑门子的火,死战不退,双方在山里来回搅杀了十来天,朱然终于还是抵挡不住了,不仅因为贺齐部地战斗力强,还因为贺齐取得了曹冲的信任,源源不断运来的粮草、军械大量供应,实力大增,越战越勇,朱然自然顶不住了,放弃了富春山,退往钱唐。

富春山之战,贺齐部损超过三千,朱然部损失五千余,超过半数,一时无力再战,只能困守钱唐。曹冲也觉得贺齐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不再让他打头阵,让他到后面休息。

仲夏,曹冲到达钱唐,围而不攻,留下骑兵和铁甲军在城显付朱然之后,命令黄忠向东进击。因为朱然已经把兵力集中到钱唐,山阴、余姚等地成了空城,黄忠等人不费吹灰之力,两个月之后凯旋,除钱唐城外,会稽郡全部失守。

曹冲在钱唐城先过了最热的夏天,在派人进城劝降未果的情况下,先用这两个月做出来的霹雳车狂轰了一阵,把钱唐城打得面目全非,再被以铁甲军为首的悍卒轮番猛攻,被困了两个多月的朱然部只支撑了一天就破了城。朱然被黄忠阵斩,剩下的两千多残卒投降,曹冲损失三千多人。

曹冲留下黄忠陪着自己守城,其他地人在邓艾地指挥下向北攻击,过了钱唐是一片平原,憋了几个月的骑兵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大展神威,急速前进,九月初,邓艾拿下乌程,魏延、乐合力拿下由拳,两军齐头并进,沿太湖南岸逼近吴郡郡治吴县。与此同时,夏侯称、张辽等人突破了吕范地防线,拿下毗陵和无锡,赶到了吴县城北五十里,等待命令。

孙权见大势已去,无奈之下,再派出胡综到向赶到吴县城外准备最后一战的曹冲请降,这次他不提什么扬州牧了,我就当个吴郡太守行不行?

曹冲还没说话,孙尚香就冷笑了一声,指着胡综的鼻子说道:“亏他还想得出来,现在提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太离谱了?你回去告诉他,给他三天时间,自己把自己绑起来出来投降,要不然,我亲自杀进城去,剜了他那颗绿眼珠子。”

胡综被吓得掉头就走。曹冲看着乱气冲冲的孙尚香笑道:“你发这么大火干嘛?那可是你亲生兄长。”

“这么蠢的兄长,不要也罢。”孙尚香恼怒的说道:“当初要是聪明一点,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我们家的人,都被他当人质送到你这儿了,还留着他干什么?与其让别人杀了他。不如让我亲手杀了他,免得难受。”

孙尚香说到做到。三天之后,亲自带着女卫杀上了城楼。江东军本来还奇怪,曹军中什么时候有个姓孙的将领。难道是孙绍,后来看到女卫才想起来当年江东赫赫有名的孙尚香。看到她怒气冲冲地拎着刀上了城楼。孙权的近卫部队傻了眼,砍又不敢砍,不砍吧只能被她砍,军心大乱,干脆扔下武器投降了。

于是吴县城头出现了奇怪地一幕。数千江东精锐跪了一地,看着孙尚香带着二十个女卫冲进了城。让随后跟上来保护孙尚香的典满目瞪口呆,连揉眼睛。

孙权看着全副武装的孙尚香,咧了咧嘴,却没笑出来。

“小妹……”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

孙尚香寒着脸,拎着刀绕着孙权转了两圈,那些亲卫本来想上来护卫孙权地,被孙尚香瞪了一眼,吓得脚步一滞。孙权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去了。

“你怎么还没死?”孙尚香在孙权面前站定。双手扶着刀。用鼻孔看着孙权说道。

孙权苦笑了一声:“你这么恨我?一见我就要我死?”

“你不值得我恨。”孙尚香不屑的哼了一声:“大郎当年说,决机两阵之间你不如他。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他不如你,我怎么看着你哪一样都不如他呢?大郎能有赤心对太史慈,和周公瑾更是推心置腹,人倒好,有几个人才都被你推给别人了。亏你当初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振兴孙家,我当时真是傻,居然真信了你。”

旁边的是仪有些听不下去了,寒着脸上前说道:“小姐,你也是孙家的人,怎么能如此和主公说话,难道是想逼死亲兄吗?”

孙尚香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是仪:“你就是那个听人一句话,连祖宗的姓都改了的?”

是仪一下子僵住了,满面通红地退了下去。

是仪原姓氏,后来郡相孔融说,氏是民无上,不好,应该改成姓是。这件事让很多人看不起来他,觉得他做得不当,不过他自从成了孙权的亲信之后,已经没有多少人提起这个问题,没想到孙尚香一见面就给他一个难堪。

“要死,他早死了,还要等我入城吗?”孙尚香没空理他,扭过头对孙权说道:“给你两条路,其一,到邺城或者许县去,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我能保你一条命。另外一条路……”孙尚香将手里地刀一松,长刀当郎一声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绕耳不绝:“用这把刀自裁了吧,省得丢人现眼。”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说完,孙尚香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大步退了出去。

江东军被孙尚香一路打过去,弃手投降,典满随即打开了城门,放大军入城。郝昭带着铁甲军护着曹冲进了太守府,立刻命人将太守府团团围住。曹冲在豢的护卫下进了府,正看到怒气冲冲却双目含泪的孙尚香大步走来,他笑了笑,却没有说话,上前拉着她的手说道:“走,陪我转转,据说这里有当年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大情圣夫差和大美人西施玩耍的地方,我早就想看看了,今天总算捞到机会了。我们也学学古人,携手而游。孙尚香胆怯的看了他一眼:“你不会说我自作主张吧?”

曹冲偏过头看了一眼她,笑道:“你应了他什么?超过乡侯,我可做不了主地。”

孙尚香松了口气把情况说了一遍,曹冲看了一眼她空荡荡地刀鞘笑道:“你也不怕逼死了他?”

“他才不会死呢。”孙尚香撇了撇嘴:“要是有这胆量,至于被你一步步逼到这个地步吗。”

两人边说边笑,牵着手在府里面转了一圈,看得那些被押在一起的俘虏暗叫稀奇。两人回正门地时候,郝昭已经安排好了外围的警卫,打开正门,请曹冲进去。

曹冲一边进门,一边笑道:“我那大舅哥呢?”

孙尚香冷笑了一声说道:“喏,不是在那儿吧。”

曹冲举头看去,孙权跪倒在阶前,双手高高的托着孙尚香让他自裁的那把刀,身后跪了一地的人,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全都面色惊惶。

“罪臣孙权,拜见镇南将军大人。”

曹冲没有上前,看着面色很难看,却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的孙权,脑海里却想起宋朝大词人辛弃疾的那首南乡子:“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不知道老辛看到这样的孙权还能不能写出这么豪迈的词来,都是自己这只大蝴蝶惹的祸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来了这里,以后会不会有宋朝还是一回事呢。国家不幸诗人幸,两者选一个,还是选择诗人不幸国家幸吧。

曹冲沉静了半晌,忽然抽出腰间重来没有见过血的刀,清如龙吟的出鞘声吓得孙权和孙尚香当时就变了脸色,孙权身后跪着的孙瑜差点跳起来,想要扑上前去护住孙权,却见曹冲用刀尖挑着孙权手中的长刀刀环,将长刀挑到孙尚香面前。孙尚香犹豫了一下,接过长刀入鞘。曹冲长叹了一声,转身就走,远远的留下一句话。

“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孙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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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东南倾 第四十节 封王

建安十九年秋九月,许县皇宫。

天子愁眉不展,看着周瑜带回来的曹冲捷报直挠头,一点喜色也没有。他看着面色平静的周瑜,有些埋怨的说道:“爱卿,镇南将军不是让你暂守长沙吗,你怎么……”

周瑜接到曹冲把孙权逼到了吴郡的战报之后,他就将手中的兵权移交给了乐进,自己轻车赶回襄阳,在和荀商量了一阵之后,立刻赶往许县报捷,同时送来了曹冲的奏表。他详细讲述了江南的战事,说明了朝庭本来准备招抚为援兵的刘备已经战死,孙权已经没有退路,现在应该已经成了曹镇南的阶下囚。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白,陛下你就别指望了,不是我不努力,是他们自己不争气,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主意本来就有点馊,这两人就算不内讧,也不是曹镇南的对手,更何况他们根本没有替你卖命的打算。

至于长沙,周瑜也知道天子的意思是想让他手握兵权,可是周瑜根本没有这个打算,就算手里有兵又这么样,且不说那些兵眼里只有镇南将军府,只有小曹将军,就算他能把握住这几千人也没用,乐进在一旁看着呢,四面八方都是曹冲的人,你还能有什么想法?一有动静你灭了你。不如干脆把兵权交出来,安安稳稳的回许县做他的卫尉。

天子觉得周瑜这次回来和出发前的感觉完全不同,他话里话外都在替曹冲说话,压根儿没有出发之前那种对曹冲的怨恨和排斥,心里有些失望,他没有什么兴趣再和周瑜说下去,等他讲完了江南的战事,挥了挥手说道:“爱卿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周瑜能够理解天子的心思,他也没什么心思和天子在这儿空想,顺势告辞。回家陪他的美人老婆去了,他走之前,小乔已经怀孕了,生了个儿子叫周胤,周瑜当时在和刘备等人扯蛋,还没见过这个儿子呢。现在他最着急的,就是回家看看儿子,然后趁着身体不错,努力再生几个。

天子看着周瑜急匆匆的背影失望的摇了摇头,本来想让周瑜去找援兵的,没想到援兵没找着,连周瑜都投向曹冲那一边了,这真是没法过了。他很失望,失望得有些颓丧。脸耷拉得很难看。

“陛下……”随侍一旁地金看着天子的模样,不免有些担

“该当如何处理才好?”天子眼睛看着殿门之外,自言自语道。

金愣了一下。脸色一变,他当然看出来周瑜的心态变了,可是天子如果因此想处理他,是不是有些太过份了?或者,天子是说别的?

“陛下,处理……什么?”金轻声的问了一句。

天子一惊。收回目光看着金。他从金地眼光里看到了一丝紧张。有些不解。金又问了一声:“陛下要处理什么?”

天子一下子明白了。他笑了笑。点了点面前案上地奏表说道:“镇南将军虽然还没有捉到孙权。但这是意料中地事。你说他平定江南了。这么大地功劳。可怎么赏啊。朕正愁这戍呢。”

金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要说这戍。还真得加紧。臣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个一心当副丞相地曹子桓就要来请封了。”

一提到曹丕。天子地脑门就多了三条黑线。曹丕在许县这两年。没少给脸色给天子看。他有事没有上朝都要跟天子摆摆功。说来说去就两个意思。曹操这么大地功劳。现在又是天子地丈人。封个王也是应该地。另外他这个曹家地长子。也是在关中打过胜仗地人。天子是不是也该封个官。让他名正言顺地在许县呆着。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只能以幕后地身份来主持许县地政务。

天子恼火得一塌糊涂。谁让你来许县主持政务了。还动刀杀了人。搞得原本挺热闹地许县现在死气沉沉地。朕地耳朵只能听见你那跟驴一样难听地叫声。幸好你妹子还算有妇德。要是跟你一样。朕直接把皇位让给你们家。自己去上吊算了。还想当副丞相。也不看看你那副德性。可是一想到曹丕很快就会再次进宫来请封。天子再恼火。也只得先想辙。要不到时候还真没办法对付。

“爱卿。你有何妙计?”天子求助似地看着金。

金笑了笑,指了指案上的奏表:“陛下,当初镇南将军来请封的时候,陛下可是答应他的,如果再立功,就可以封王,如今他收复了东南半壁江山,这个功,应该可以了吧?”

天子一怔,细眉毛立刻皱了起来:“真地封王?”

“不封能成吗?”金轻声反问了一句。

天子没有说话,当初他是这么答应曹冲的,亏得曹冲好说话,答应了他。虽然曹冲因此被曹操赶到江南去了,但天子总算过了一个难关。当时也没想到孙权和刘备那两个这么不经打啊,两个人加起来的实力也算是能和曹冲持平,估算着能再撑两年,怎么也得等到曹操死吧,没想到这两人这么不中用,自己倒打起来了,结果一个战殁了,另一个虽然还没死,估计也快了,让曹冲一年之间又立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不封王,好象有些说不过去了,可封了王,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套,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曹家再走上王莽那条路,倾覆我大汉的江山?

“那怎么办?”天子的脸已经成了苦瓜,自己当初是亲口应了曹冲的,总不能不认帐吧。

“好办。”金笑着说:“上次陛下怎么答应他的,这次就怎么办了。”

天子看向金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心里犯起了嘀咕,莫不是这个金也跟周瑜一样,看着风向不对,要转投门户了吧,这不是出卖我吗?他还没来得及表示,金又说道:“陛下如果不封曹丞相为王,则金口玉言就成了笑话,陛下地威信就无从谈起。曹镇南以后也不会再相信陛下。如果封了丞相为王,一来兑现了当初的诺言,陛下言出必践,无负人之处。而曹丞相因为曹镇南立功才能封王,必然会消除对曹镇南的误解,必有相酬之意。将来这王世子之位。又会是谁的呢?”

听金这么一说,天子的小脑瓜子立刻飞转起来,他很快想明白了。对啊,用曹冲的功劳来封曹操,以后这王世子的位子就成了一个矛盾,让曹丕继承吧,曹冲不满,曹操也会心有不甘,让曹冲继承吧。他又不是嫡长子,曹丕肯定不愿意,这世子地位置。就成了足够份量的肉骨头啊,不由得他们不撕破了脸争一场。曹冲实力比较强,但曹丕却有着正当地名份,这两人闹起来,一定很有意思,说不准自己还能从中得些利益。当然了,如果曹家因此一分为二,实力大损,那就是最好地结局了。

“那就封王?”天子虽然眉开眼笑。但还是有些迟疑。

金伏下身子,磕了个头:“全凭陛下圣断。”

天子抬起身子,呵呵的笑了:“如此,就等着曹爱卿攻击吴郡地捷报吧。”

孙权投降地捷报十五天后到达许县。

曹丕接到捷报的第一时间赶到了宫里,满面笑容的向天子贺喜,面色是难得的开心,声音也是难得的悦耳:“陛下,我家仓舒托天子之福,顺利攻克吴郡。江南从此全部回归朝庭,臣贺喜陛下。”

天子也是一脸的笑容,两人似乎在比赛哪个能得最亲善大使奖一般。“曹爱卿请起,镇南将军立此大功,确实可喜可贺。朕当初没有看错他啊,果然是个少年英雄,五六年之间就平定了江南,说起来可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啊。秦有甘罗十二为丞相。我大汉朝也有这样的少年英才。足显我大汉火德不衰啊。”

曹丕脸上堆的笑淡了一分,怎么我们家的功劳全成了大汉火德不衰地证据了。你怎么不说是我们曹家土德兴旺呢。再说了,你这么一说,全成了你慧眼识人的本事了,那还是我爹教出来的呢。他略顿了顿,又笑道:“陛下所言甚是,当初丞相大人教我等兵法时就说过,仓舒天资聪明,对兵法领悟最深,不是……”

曹丕说了一半,又停住了。他本来想告诉天子,你虽然是慧眼识人,可是这也是我曹家地人,是丞相手把手教出来的,可话说到一半,觉得好象有点不对劲了,连忙改口道:“不是常人可比。有如此天资,再有丞相大人亲炙,经陛下慧眼,方有如此功成啊。”

天子很欣慰,他的手轻轻的拍着大腿说道:“爱卿所言甚是,丞相大人用兵如神,镇南将军颇得其真传,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他如今才十九岁,尚未弱冠,已经官居镇南将军,这次功劳又这么大,我真不知该如何嘉奖他才好了。丞相大人在邺城可好?朕很想和丞相大人商量一下。”

曹丕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感情你这是无视我啊,我现在代表父亲常驻许县,你不先跟我商量,还要去跟丞相商量,那是不是不把我当回事呢?虎父无犬子,你是想说我就是犬子吧。

“陛下,丞相在邺城,远来不便。陛下有什么旨意,不妨由我代传。”曹丕说着,抬起了头,很无礼的直视着天子,眼里可一点恭敬的意思也没有了,就等着看天子如何嘉奖了。

天子现在可没空跟他治气,他看似很为难,实际很开心的犹豫了一下说道:“镇南将军已经是两千石的职位,如果再升理当是征南将军,可是他立了这么大地功劳,只升一级,似乎有些不妥。朕有意升他为骠骑将军,再封为县侯,不知爱卿以为当否?”

曹鼗听,感觉跟他没什么事,立刻说道:“臣以为不妥。”

天子诧异的说道:“爱卿是什么意见,难道觉得如此高职厚爵仍不能酬此大功吗?要不这样吧,江南平定了,暂时也没能仗可打,不如让他回朝任副丞相,这样一来可以看看他的政务是不是同军事一样出色,二来也可以为丞相大人分担一点事务,将来好让丞相早些颐养天年啊。”

曹丕哼了一声。更不乐意了,这直接是把我放一边了,准备让仓舒接老爹的班啊。他不想再和天子绕弯弯了,翻了翻眼睛说道:“陛下莫非忘了当初应允仓舒的诺言了吗?”

天子也沉下了脸,有些不快的说道:“爱卿这是何意,朕有什么诺言。难不成朕是食言面肥的人吗?爱卿说来。”

曹丕冷笑道:“仓舒当初来许县为丞相大人请封王爵,陛下舍不得一虚名,未曾应允,只是加了封邑,说等再立功劳方可封王。如今仓舒平定江南,扫灭二寇,使陛下的声威重新传到南海之滨,如此大的功劳,还不够封王吗?陛下可是堂堂天子。岂能出尔反尔,这么做岂不让人寒心?”

天子一皱眉,犹豫着说道:“朕当初可是说待丞相再立功劳。即可封王,可是如今立功地却不是丞相,而是镇南将军,这两个虽说是父子,可还是有些差异地。”他瞟了一眼已经要翻脸驴叫的曹丕,又笑道:“其实朕是无妨,说来说去都是丞相父子之间的事情,虽然与当初说的不符,却也不算偏离太多。只是这功劳是镇南将军立下的。是不是该和丞相大人以及镇南将军商量一下,再作定夺?曹爱卿,要不你先和他们联系一下,看看他们的意见?”

曹丕心中不快,但又不好反驳,毕竟功劳不是他地,要是他不通过曹冲不擅自决定,确实有些过份了,到时候老爹就是当了王。心里可能也有些不快,事情反而办得不妥。现在天子已经松口可以封王了,也不是拖延一点时间的问题罢了,等两天也无妨。

“陛下所言甚是,臣这就和丞相大人和仓舒联系。仓舒仁孝,臣估想他一定不会反对地。”说完,不等天子点头,匆匆一礼,转身出去了。

等他地身影消失在门外。天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嘴角却挑起一丝讥讽,他看了一直垂头顺目地金一眼。会意的点了点头,起身掸了德服,缓缓的向后宫走去。后殿的廊下,皇后曹节正由两个宫女地搀扶着,缓缓的遛着弯。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已经有四个月地身孕了。

天子一看到曹节,脸上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这个皇后不错,虽然也姓曹,可是心向着自己,更重要的是,比起伏皇后来,曹节的眼光的决断显然要高出不止一个档次,说话有理有据,——不象伏皇后那样只知道哭——有几次都把曹丕说得哑口无言,给自己长了不少面子。

“陛下……”曹节一看到天子,连忙推开宫女的手,款款下拜。

“皇后无须多礼。”天子连忙上前扶着曹节,半开着玩笑说道:“皇后有孕,正如将军有甲在身一样,无须行大礼的。”

曹节坚持着行了半礼,这才抬起身来,看着天子一脸的喜色,她抿着嘴笑道:“陛下,今天遇到什么喜戍了?”

“有。”天子亲热的拉着曹节地手,慢慢向殿中走去,一边笑道:“镇南将军的捷报传来了,他顺利的攻克了吴郡,孙权投降了,他们正在来许县的路上。我大汉的天下啊,现在就剩下西凉还在乱了,不过镇南将军如此雄才大略,又是如此年轻,西凉也应该不在话下。我大汉有了镇南将军,真是我大汉的福份啊。”他笑着感慨了一番,接着又加了一句:“也是皇后的福份。”

曹节却还是微笑着看着他,曹冲兵围吴县的事情半个月前她就知道了,拿下吴郡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应该让天子这么开心,天子这么兴奋,一定有别地事情。

“这个……”天子见曹节一点没什么意外的感觉,有些尴尬,知道自己的心思未必能瞒过曹节,他组织了一下语句又说道:“朕想给他一个重重的奖赏。不过现在有个问题,他这么年轻,一下子赏得太重,以后再平定了西凉,可怎么赏?朕倒没有什么想法,但是怕那些大臣又要哩嗦的,说什么不赏之功之类的,反倒对仓舒不利。”

曹节点了点头:“陛下说得有理。他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情,还是缓些的好。”

天子叹息道:“可是他立了这么大的功,不赏也不行啊。不赏他,又如何赏他手下的那些有功之臣,这件事很让人头疼。刚才子桓提醒了朕,上次可是应允了仓舒,待他再立功就封丞相为王地,如今倒是个好机会。想来那些只知道读书地书呆子,也不会再来说三道四了。”

天子说着,将朝堂之上他和曹丕地对话大致地描述了一遍。曹节的脸却慢慢的阴了下来,她瞟了一眼看似为难,实际上却掩藏不住得意的天子,无声的叹了口气:“子桓说得对。仓舒仁孝,一定不会反对地。”

曹丕给曹操和曹冲分别写了信,写给曹操的那封里。他详细的解说了不能封赏曹冲的理由,反正是说得冠冕堂皇,听起来处处是为曹冲着想,不想让他过早的成为那些死脑筋的书生眼中钉。而在给曹冲的信里,他除了这些之外,又大讲孝道,言下之意,你就不要争了,这次的功劳让父亲满足一下。以偿心愿算了。

曹冲接到信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初,他回到襄阳地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的宝贝女儿和刚出生的儿子。大双在七月时生了一个儿子,取了个小名叫虎子,成了襄阳城里最让人开心地新闻,很快就随着蔡家加印的一期月报传遍了大汉朝。邺城的曹操当然在收到月报之前就接到了报喜,老怀大慰,让人把环夫人给送到襄阳来了,又送了一大堆的东西给刚出生的孙这些当初孙尚香生女儿。可是什么也没得到——千叮咛,万嘱咐,等曹冲打完仗,等孩子抓了周,一定要把他带到邺城去让他看看。据环夫人说,要不是那些谋臣劝着,老曹同志恨不得再次带着虎豹骑日夜兼程的赶到襄阳来。

曹冲也很开心,躲在府里谁也不见,天天就是逗逗正在蹒跚学步的女儿和刚会看人的儿子。然后就是陪着老娘打麻将。当然晚上还有地要耕。这里面最郁闷的当然就是蔡玑了,她是最早跟着曹冲地。结果到现在肚子还没动静,让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问题,偷偷摸摸的逼着蒯英带她去找张仲景,结果张仲景说,你一点问题没有,只是时机没到。

这话换了别人说,蔡玑不骂他是骗子才怪呢,可是张仲景说的,她就是有疑问也只得忍着,只有和同病相怜的荀文倩没事的时候,两人悄悄的琢磨。

这天曹冲正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拉着女儿在院子里,刘禅这个傻舅子咬着一根糖葫芦笑得一嘴的口水在后面跟着,小双急急的跟在他的身后替他擦口水。曹冲正在得意自家地天伦之乐,孙绍从外院急冲冲的走过来了,将一封信递给曹冲。

“你看我还有手吗?”曹冲得意的现了一下,孙尚香在一旁撇了撇嘴,对孙绍笑道:“你就显摆吧,绍儿,念给他听。”

孙绍一笑,冲着孙尚香点了点头,凑近曹冲说道:“大人,这恐怕有些不妥。”

“哦?”曹冲见孙绍的神色不对,知道不是一般的书信,连忙将儿子交给大双,抱着女儿进了屋,孙绍随后跟上。蔡玑撇了撇嘴:“虎子还是不如妞儿讨他的欢喜。”

孙尚香得意的一点头:“那是,咱家的妞儿,那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荀文倩在一旁笑了起来,将手里的手绢扔到孙尚香地脸上:“好啦,别得意啦。这次打完仗回来,你那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天天跟中了那个……彩票似地。”

院内笑成一团。

里屋的曹冲却皱起了眉头,一边将妞儿地手指头从嘴里拿出来,一边说道:“子桓怎么这么笨,被人挑拨了都不知道,还当起了急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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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一节 隆中

建安十九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迟,直到进了腊月门,襄阳才下了第一场雪,比去年足足迟了大半个月。该章节由网提供在线阅读田里的农活早就忙完了,托老天的照应,今年襄阳的收成还不错。镇南将军小曹大人今年打仗又顺利,顺风顺水的解决了刘备和孙权,天子高兴,免了荆州、交州、扬州三州的赋税。对交州、扬州来说,这有点儿虚——他们已经多少年没向天子交过赋税了,却也没有感觉到一点轻松,那些官员收得一点不比应该收的少——不过小曹大人却将这点儿虚落到了实处,真的没有收一点赋税,可不象往年那样,天子虽然说了不收,官员们却照常来要。

至于荆州,百姓们早就不将那点三十税一的税放在眼里了,除了有点意料之中的坦然之外,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收完了地里的庄稼,年青的汉子们该操练的去操练,不需要操练的,要么到城里的作坊里打短工赚点零花钱好给婆娘、娃儿们买点过年的新衣料,有的收拾了自家门前屋后种的一些果子去城里卖了,好淘换点日常用品,至于娃儿们该读书的都去读书了。现在荆州地界不仅每个县有县学,每个乡、每个聚都会有先生来教,这些先生有的是归隐的名士,有的是不愿做官的学,但更多的却是从襄阳书院出来的毕业生。襄阳书院有个规矩,想要通过读经入仕的,必须先出来教三年书,乡里两年,县里一年,然后才由太守府分配到各地去任职,三年一考,根据各人表现安排晋升。

襄阳西北二十里,邓县郡内有山,名隆中,隆中山里有个山岗。不知名,岗上的娃也读书,不过他们的先生不是襄阳书院来的年轻毕业生,而是一个身材高大、风神俊逸的中年人,有名的卧龙先生诸葛亮。

诸葛先生学问好,课讲得有趣。深受娃们的喜爱,最大的好处就是他比较懒,三天两头的放假。这不,刚进了腊月门,他就回家休息了,娃们自然是一哄而散,欢天喜地的撒野去了。

懒惰地诸葛先生正在家里,歪坐在堂上的榻上,看着黄月英和两个侍女忙得收拾年货。小弟诸葛均正拿着扫帚打扫院子里的落叶。不算很大的院落被他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就连台阶上的枯竹根都被他铲得干干净净,一丝不苟。一条小径。通向竹林深处,一方石榻隐约可见。

诸葛亮放下手里地书,扫了一眼放在几上的襄阳月报,看着头版头条的特大喜讯——曹冲生儿子的那个新闻,撇了撇嘴,却没有说话,起身穿起黑色的丝,举起双臂伸了个懒腰,随口招呼道:“夫人。我出去转转。”

黄月英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笑道:“你就别出去了,仲玉前两天传话来说,镇南将军大人可能这两天要来,别到时候又找不到你。”

诸葛亮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他来也不会是找我的,十有**还是要请你去襄阳帮仲玉的忙,我在与不在,关系不大的。”说着。抬腿出了门,和诸葛均打了个招呼,一个人独自沿着门前地小径,缓缓向东北的小山岗走去。

黄月英叹了一声,看着诸葛亮的背影,半天没说话。自从那年在泉陵城外地紫溪被俘之后,诸葛亮拒绝了曹冲的征召,又回绝了庞统的劝说,回到隆中再次隐居。而且当起了教,他是不甘心这样在隆中度此余生的。他每每心烦意躁的时候,都会到那个小山岗上远眺汉水。

只是那个镇南将军好象忘了他似的,这几年一直没能再派人来请他。前段时间倒是有人来了,却不是请诸葛亮的,而是刘琮请黄月英去襄阳书院帮忙的,最近襄阳书院工学地学生越来越多,他和韩暨既要在作坊里干活,又要在书院教书,有些忙不过来了,想请黄月英去帮忙。

黄月英犹豫了一下,拒绝了。刘琮派人传过话来,说这件事镇南将军知道了,他对请黄月英去襄阳的事比较上心,有可能会亲自来一趟。刘琮开玩笑的说,这次表姊一定要给个面子,不能再推辞了。

刘琮地话。说无心。听有意。黄月英一下子想起了当初诸葛亮让曹冲吃闭门羹地事。当然也了解曹冲如果要来。可能不仅仅会是请她去襄阳这么简单。正题儿可能还是自家地夫君。只是夫君似乎有些心灰意冷了。一点也不上心。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难道还想象刘备那样来三顾茅庐吗。听说这个小曹将军可有点怪脾气。不管多大地谱。只请一次。绝没有第二次地。象水镜先生、庞德公那样地隐士。他也只是派人去过一趟。自己都没有亲自去。

“嫂嫂。院子里已经打扫完了。还有什么事要做吗?没有地话。我就去读。

“大兄派人送回来地东西。你都安排好了?东面地屋子。可打扫干净了。大兄可说要回来过年地。”黄月英笑着说道。

“已经好了。”诸葛均笑道:“大兄回来。随时可以入住。保证没有问题。”

“那就没事了。一些杂活儿就不用你来干了。”黄月英笑着说道:“那个机关术。你可看得明白了。如果看懂了。过了年你就到仲玉那里去谋个事吧。可不能误了你地前程。”

诸葛均笑着应道:“嫂嫂。那个机关术我只看了个半懂。照图做做还行。要让我自己做。可还是有些费劲。”

“没关系,等你到了襄阳,跟着仲玉做一段时间,就会明白了。”黄月英微微一笑:“有道是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这些机关术都是实用之学,光是知道理儿,还是不够的。”

“嫂嫂说得是。”诸葛均点头应是,又说了两句闲话,退了下去。

黄月英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活计,忽然又听到匆匆的脚步声,诸葛均去而复返,带着些紧张的说道:“嫂嫂,东南方向来了一队人,朝着咱家来了。已经到了前面地小河。”

“哦?”黄月英愣了一下,刚想放下手中地活计,想了想,又停住了,低眉说道:“知道了,你去迎一迎吧。”

葛均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匆匆地出门去了。

“去把夫君请回来吧,家里来了客人。一家之主不出面,总是不合礼仪的,莫要让人家笑话。”黄月英犹豫了片刻。还是对一个侍女说道。

一队人马,慢慢靠近了山岗。曹冲撩开车帘,看着远处竹林掩映中地茅屋,又看了看那道山梁,喟然叹道:“蜿蜒如龙,背山面水,果然是个好地方,能在此读书闲居,也的确不错。”

蔡玑笑着说道:“这里当然是好地方。要不然表姊夫也不会挑这个地方隐居,不过呢,傲啸山林这种事儿,偶尔做做是可以的,时间长了,可让人静得慌。”

荀文倩正看着山梁之间那条静静有小河出神,听得蔡玑如此说,却有些不同的看法:“小玉儿,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各有志,有人喜欢轰轰烈烈,有人却喜欢平淡从容,不可一概而足的。孔子知其不可而为之,周游列国十四年,为的是推行自己地理想,固然可敬,可是老子远赴流沙,终世不名。何妨不是一种境界。”

蔡玑笑了:“姊姊。你说的那个,可就太远了些。我呀,不懂那么多大道理,只知道一天不死就要穿衣吃饭,就要钱财,要想不被人欺负啊,就得有着点儿权势,这里好么?姊姊如果想要,大可让他们搬家就是了,咱家给他点钱,让他另换一个地界不就行了。”

曹冲扑哧一声笑了:“小玉儿,你这恶霸嘴脸,可越的让人生厌了。”

蔡玑娇笑道:“夫君批评得是呢,可话又说回来,这里又不是他们家的,他能住得,我们也能住得,他建得草屋,咱也建得深宅大院,实在不行,咱花钱买下来总成吧?这世上虽然不是什么事都是钱能做到的,可你想想,真正钱做不到的事情,又能有多少呢?夫君打仗,哪一次不是钱铺出来的。打的时候要军械,粮食,军饷,打赢了,要奖赏、抚恤,哪一样少得了钱?”

荀文倩白了她一眼:“钱钱钱,你就知道钱,都钻钱眼里了,都成襄阳最大的财迷了。”

蔡玑很谦虚地摇了摇头:“姊姊你这就谬赞了,妹妹我实在不敢当。要说挣钱,我在襄阳最多只能算第三,刘太守,杨金曹,那才叫会赚钱的能手呢。”说着,看着荀文倩那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上前拉着荀文倩地胳膊:“姊姊,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可另当真了。”

曹冲笑道:“你说的,虽然世俗了些,却是实话,这没了钱还真是寸步难行。天下人争来争去的,还不是那点利益吗,所谓君子和小人的区别,不在于要不要利,而是取之是否有道罢了。君子只有义也是活不成的,夫子绝了粮,照样得饿死。”

“照你这么说,这礼义廉耻,还就不能要了?”荀文倩反驳道。

“饭都吃不饱,说什么礼义廉耻?”曹冲叹道:“管子不是说吗,仓禀足而知礼,饿着肚子讲礼,太空了些。”

荀文倩正要再说,车夫吁了一声,停住了车,车旁随侍的典满说道:“公子,前面到了,再往前只能步行了,车可没法上去。”

曹冲钻出车来,站在车上张开双臂纵目远眺,眼前豁然开朗,心情特别舒畅,忍不住放声长啸。啸声在山谷之间传出老远,又悠悠的传了回来,缭缭不绝。

“公子的坐忘术又进阶了。”典满忽然赞了一声:“邓师傅如果听到了,肯定又得吃惊不小。”

曹冲大笑:“我又不用上阵厮杀,只能来吼两声,扰人清梦了,不知道有没有惊了人家的草堂春梦。”

蔡玑掩嘴轻笑,荀文倩白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随后跟上来地刘琮作势看了看天色,讶然道:“现在正是巳时。要说睡到现在没起,未免有些迟了,要说现在就睡午觉,又未免有些早了,仓舒你尽管放心,应该不会扰人春梦的。”

一行人说笑着。上了石阶,慢慢来到草屋之前,刘琮亲自上前对候在门口的诸葛均拱手道:“有劳子平久候,尊兄可在么?”

诸葛均一听,连忙歉意的回道:“真是不巧,家兄刚刚出门去了,不知仲玉兄此来是……”

刘琮有些不快,他前些天就派人来通知,就是怕诸葛亮又玩这套假清高。没想到他还是这么不上路子。现在曹冲都到了门口了,这可怎么办?

“不妨。”蔡璇接上来说道,一边拨开诸葛均往里走。一边说道:“表姊夫不在,表姊总在吧,我们反正也是来看看表姊的,表姊夫在与不在,倒是无妨的。”

诸葛均地脸色一变,连忙又笑道:“嫂嫂在的,请进请进。”

曹冲随后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看着四周地山色、竹林啧啧称赞。诸葛均有些疑问的看着他,又将目光转向刘琮,刘琮正恼火呢,见到他探询的眼神,强压着不快说道:“有教子平得和,这位是镇南将军曹冲曹大人,这位是他地夫人,颍川荀家的小姐,为着要请表姊去襄阳。夫人亲自出马了。”

荀文倩微笑着欠了欠身:“久闻黄夫人心灵手巧,精通机关消息之术,特不揣妄陋,来见夫人讨教。如今见这山岗风景秀丽,山色优雅,正当是人杰地灵之处,令人心旷神怡,飘飘有欲仙之感,只怕我等俗人会污了这神仙之所。还请先生莫怪。”

“夫人过奖了。”诸葛均连忙谦虚道:“嫂嫂正在堂中。请大人进屋叙话。”

曹冲笑了,他对诸葛均招了招手:“先生。请尊嫂的事,就让仲玉和拙荆前去,我等男子,未免不便,你不介意陪我看看这四周竹林吧?”

诸葛均有些意外,心中一喜,连忙应道:“尊敬不如从命。”

黄月英一见荀文倩和蔡玑两位夫人在刘琮夫妻的陪同下进了层,热情的上前相迎,荀文倩说明了来意,说是请她去襄阳任职。黄月英见还是请她,并没有招揽她的夫君地意思,心里很失望,婉言拒绝:“多谢夫人厚意,奈何月英一妇人而已,不喜抛头露面,还请夫人海涵。”

“妇人怎么了?”蔡玑不高兴了,上前拉着黄月英地胳膊:“表姊莫要看不起妇人,我家夫君说了,古时候妇人还有当王的,要不姓氏地姓字,如何是女字旁呢,商王武丁的夫人妇好,还能带兵出征,立下大大的功劳。我家夫君请你去,又不是让你做粗活,教教书而已。何况表姊也不是襄阳学院地第一个女先生,蔡先生已经在襄阳书院教了几年书了,也没看哪个说什么闲话。”

黄月英刚要说话,蔡玑又抢着说道:“莫不是表姊夫妻,真想在这隆中做一辈子隐士,将那满腹的学问,只用来自娱吗?”

黄月英一听她话中的意思有些不对,不免有些奇怪,难道他们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来的?那可不能轻易推托了。她想了想说道:“小玉儿,你说的话也对,可是我既已嫁作人妇,总不能自已去襄阳,却扔下夫君不管吧。譬如说你,你能扔下将军大人不管,自管自的去做生意吗?”

“不瞒夫人,我家夫君此来,也是想向诸葛先生请教些政务的,没想到不巧,诸葛先生不在家中,不知他何时能回来?”荀文倩立刻接上了黄月英的话。

黄月英笑道:“外子不过一乡野村夫,又曾是将军大人的阶下囚,如何敢当得请教二字。外子并未走远,只在附近闲逛,夫人如果等得,我便派人去叫他回来便是。”

“如此,感激不尽。”荀文倩微笑着欠身施礼。

曹冲坐在竹林中地石榻上,对拱手站在面前的诸葛均笑道:“坐坐,别那么客气,我们年岁相当,此地又没有什么外人,不必太多礼节。坐下说话。”

诸葛均退了一步,在一块小石上坐下,微笑着说道:“将军平易近人,均素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曹冲呵呵一笑:“有什么名啊。说得好听些是不拘小节,说得难听些,便是轻佻无礼,话都是人说出来的,所以才有兼听则明的话来。对了,你经常去襄阳吗?”

“也不算经常,一月总得有一趟吧,去买些笔墨文具,顺便采买些日常用品。”

“那你对襄阳的新政了解多少?有什么看法?”曹冲笑道:“你莫要紧张。我们就是随口议议,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他说得轻松,诸葛均可不敢大意。他本来就打算年后要到襄阳去找事做,现在曹冲找上门来了,他如何敢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他沉思了一下,将平时想到的事情又组织了一下,谨慎的说了几点自己的看法,在肯定了襄阳新政的基础之上,也提出了一些意见。

曹冲听了,连连点头:“你过奖了,襄阳地新政。到现在已经有五年多了,成绩是有一些,问题出得也不少。你说的都在理,可是看出问题只是第一步,要想解决问题,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你可能也知道,襄阳现在虽然有不少寒家子弟通过读书走上了仕途,可是他们走得很难,大部分官员还是那几个大族的人。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有些事过了头,就不是好事了。我前段时间在打仗,没什么心思在这方面,最近才知道这几年有些官员手伸得太长了些,胃口也太大了些,家族观念,也太强了些。”

曹冲叹了口气:“我本以为,给了他们好的待遇,他们应该能知足。可现在看。这人的贪心永远无法满足。圣人说地那些道理,他们都明白得很。一个赛一个的能说,可是能做到的却不多,真正能行正道地,反而遭受到排斥,这个现象,实在不是什么好趋势啊。诸葛均沉默不言,他只是说了说自己地看法,想搏得曹冲一点好感,没想到却引起了曹冲的感慨,说了一通他知道却不敢说地问题,一时有些不知如何表达才好。

曹冲见诸葛均有些紧张,暗自叹了口气:“尊兄子瑜先生最近可有家书来?”

诸葛均的长兄诸葛瑾这次在孙权投降之后,被曹冲任命吴郡太守,原会稽郡丞顾雍被曹冲正式任命为会稽太守,两人虽然对孙权还有着一丝情意,可在实际利益面前,很自然的将孙权抛在了脑后,安心地做起了朝庭的官员。有他们俩做榜样,扬州很快就从不久前那一场势如破竹的战争中恢复了平静,再加上天子免了他们一年地赋税,更是把那些血腥冲得更加干净。

“有的,前两天刚写了家:“家兄对公子敬佩有加,说吴郡的百姓已经有人给公子立生祠了。”

“无趣。”曹冲摇摇手笑道:“这些东西实在无趣,过两天我让人一道命令,这些生祠一概取消。”他停了停又说道:“你年纪虽轻,见识却是不低,有没有兴趣出去做点事?”

诸葛均一愣,连忙笑道:“只怕均才疏才浅,不能成事。不瞒大人,刚才所说,大部分都是我家二兄所言,我不过是学舌而已。”曹冲盯着他看了看,呵呵笑了:“尊兄大才,我是知道的,就是心思太冷了些,我想见他一面,是何其之难啊,上次在泉陵没见着他,这次我来隆中,又没见着他。”

诸葛均笑了一声:“说起来真是不巧,大人来之前,我家兄长刚刚出门。不过他并未远行,只是在附近,大人想见我家兄长,我派人去请他便是了。请大人稍等片刻。”

“如此甚好。”曹冲笑着拱拱手:“有劳有劳。”

第八卷 关中谣 第二节 儒法

诸葛亮抱膝坐在山岗之上,看着远处的邓塞怅然若失。看到邓塞他就想起魏延,魏延当初给曹冲留下第一印象就是因为在邓塞的伏兵,那是一次失败的埋伏,不仅没有能伏击曹操,反而差点被曹军埋伏了。虽然魏延一发现事情不对就逃之夭夭,大败而回,但他却成功的给曹冲留下了一个良好的印象,现在成了曹冲帐下的大将。

魏延不过是一武夫罢了,机缘凑巧,居然能成此功业,而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却窝在这隆中教一帮娃娃读书度日,真是老天不长眼。不过想想岳父黄承彦、老师水镜先生∮德公,这也就不足为奇了,似乎这位镇南将军对大才并没有什么兴趣,倒是对做生意很感兴趣,就连这次荡平江东似乎也是做生意那一套,任仗着他几年来在襄阳积累下的雄厚实力,举重若轻的将孙权、刘备耍弄于股掌之上。

最让诸葛亮感到郁闷的是,曹冲的倚仗中有一部分还是他努力的成果,武陵、零陵的屯田,都是他的心血,却被曹冲夺了去,成了他的实力。而造成零陵丢失的罪魁祸首,偏偏又是这个魏延的奇袭。

诸葛亮啼笑皆非,自己冥冥之中似乎跟这个魏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如今魏延在结束他仕途的江南统领重兵,而他却在这里看着魏延发迹的地方感慨。

“兄长……兄长……”一阵急促的叫声传来。

诸葛亮转过头去,看到诸葛均正小跑着从山路上走来,一路走一路扬着胳膊在喊,跑到他的面前大口喘着气,脸带喜色。

“有什么事这么开心?”诸葛亮打趣的说道:“曹仓舒来请你去襄阳?”

“你怎么知道?”诸葛均愕然,又接着说道:“不过不是请我,而是请你和嫂嫂的。”

这次是诸葛亮愕然了,他准备伸过去拍诸葛均的手滞在半空中,过了片刻才落在诸葛均的肩上,脸色恢复了平淡。语气很平缓,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意味:“你说什么?”

诸葛均兴奋的说道:“兄长,仲玉带着曹镇南将军夫妇来了。他们说是来请嫂嫂的,可是镇南将军却竹林里和我说了半天,我听他地意思,他对襄阳那几家的作派很是不满。正想办法要治他们呢,特地来向兄长请教法家的问题。”

“他还用向我请教吗?”诸葛亮撇了撇嘴,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既然是向我请教的,为何仲玉上次没说?”

诸葛均一边拉着诸葛亮往回走。一边笑道:“兄长。可不是我说你。这可要怪你了。上次在长沙。镇南将军上门去请你。你却要考验一下他地诚心。让人家吃了闭门羹。这次他当然要换个说法。也免得再被你落了面子。快走吧。莫让镇南将军等得久了。”

“等等又何妨。文王还背了太公八百步呢。”诸葛亮甩开诸葛均地手。有些不快地说道。

诸葛均乐了。他松开诸葛亮地手。两人站在山路上瞪着眼睛互相看了看。诸葛均笑着说:“兄长。此地没有外人。我们兄弟之间也没有必要说那些场面上地话。你要是真地不想入仕。我这就去回了镇南将军。说你志在山林。无心政务。让他早点回襄阳去。可你要是还想着建功立业。我劝你还是不要太在意这些虚文。左将军倒是来请了你三次。可是结果如何?你在舞阳守了几个月。帮他守住了后路。他不是照样让你回泉陵押粮?刘子初没要曹镇南请。主动入幕。可现在刘子初却是南郡太守。镇南将军地官印有时候都放在他手里。你可曾听说过镇南将军对他有什么怀疑?”

诸葛亮有些怒意。他哼了一声。将头扭了过去。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邓塞。诸葛均接着笑道:“你天天来这里看邓塞。又是为何?魏文长可是镇南将军地俘虏。当初被横拖竖曳到将军地面前地。现在却是响当当地名将。兄长。莫要犹豫了。我跟他说了一段时间地话。感觉他不是那种注重虚名地人。特别是对兄长精擅地法家情有独钟呢。兄长如果还拘泥于那些仪式。只怕会错失机会。”

“错失机会又能如何?”诸葛亮不快地说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圣人所言。有何不可。”

“圣人还说了。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呢。那兄长以为。现在地荆州比起左将军时地荆州。是有道还是无道?”

“你……”诸葛亮一时语噎,现在的荆州,显然比当初刘表治下要好得多,别的不说,就说隆中的那些民夫,这几年的日子都过得渐见舒坦得多了,每年辛苦下来,不仅不用为明年地种子发愁,还有略有赢余,甚至过年的时候还能买点肉回来给老人孩子打打牙祭,这在刘表治下的时候根本是不敢想象的。至于刘备治下的江南四郡,那就更惨了,普通百姓家里到了过年想吃个饱饭都是奢望,至于肉,只能过屠门而大嚼了。仅从这一点上来说,诸葛均的问题就不难回答。

“好了,走吧。”诸葛均一边笑一边拉着诸葛亮向前走:“嫂嫂已经安排午饭了,你这一家之主,总不能不回去陪客,却坐在这山顶喝风长啸吧,要是被兄长知道了,你这可有点失礼,有失我诸城葛家的门风。”

诸葛亮被诸葛均拉着上前走,边走边问道:“你说他对襄阳那几个大族有意见,他是怎么说的?”

诸葛均就将曹冲和他说的情况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然后总结道:“我听他的意思,好象是说刘子初现在要负责整个荆州地区的新政推广,精力有些不够用,顾不上整治那些大族,而且他精于计算之学,生财有道,行法却不是擅长,所以要找些精于执法的人才去辅助他治理江南。我家世传法学,正是他中意的目标。他虽然没说要请兄长,我却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呢。”

诸葛亮的先人诸葛丰是西汉元帝时的名人,以明经为郡文学,曾经官至司隶校尉,却以执法严苛得罪了人,被贬为庶人。终老家中。但诸葛家的法学传统却一直传承不断,诸葛亮地父亲诸葛为太山郡丞,也是以明法著名,诸葛亮地叔父诸葛玄,也对法学颇有造诣。不过因为大汉朝的儒学传统势力很大,所以他们都以儒学为表,法学为里,兼学儒家经典。

而诸葛亮本人研究得最多地,当然还是法家的学问。他和兄长诸葛瑾精于儒家的学问不一样。他对章句之学并不看重,他认为这末世之中就当用重典才行,儒家那套仁义是行不通的。也正因为如此。他和儒学造诣很深地刘表谈不来,他觉得刘表迂腐无用,刘表认为他不循正道,有术而无道,不登大雅之堂。就算是到了刘备幕中,他也只是发挥了治理民政的能力,没有机会展示他以法施政的想法。刘备手下的人,要么是亲若兄弟的关张赵,要么是很早就跟着他的简孙麋。没有哪一个是他能治理得了的,更何况刘备本人就不看重规矩,对他抽空说起的以法治国只是哼哼哈哈两句敷衍了事。

如今忽然听说曹冲对法家颇有兴趣,让诸葛亮不能一点不动心。他沉默的走着,心里却象是一潭死水泛起了波澜,对诸葛均地谈笑风生却没有听进什么。

“赵子龙做了涿郡太守,徐元直也去了涿郡为长史,辅助赵将军。”诸葛均忽然说道。

“元直去了涿郡?”诸葛亮一惊。

“嗯。”诸葛均点头道:“他一直在彭城做个闲官,这次是镇南将军亲自向丞相府请的调令。”

诸葛亮的眼睛一亮。刚要说话,已经到了自家地竹林前。诸葛均拉着他就要入竹林,诸葛亮却停住了,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这才放慢了脚步,缓缓入林。

曹冲正在竹林中闲住,远远的看到诸葛均着引着一个足有一米八五左右的高大中年人走来,不由得凝神细看。因为坐忘术的原因,他的目力惊人——远不是前世的近视眼可比——远远的就看到了诸葛亮这位如雷贯耳的大名人。诸葛亮长得很漂亮。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三绺短须打理得很干净。两道浓眉,一双炯炯有神地眼睛,只是略有些瘦削。曹冲看过这么多名人,也就是周瑜周大帅哥能和眼前这位一拼。如果说有些区别的话,那就是周瑜更多一些英气,而这个卧龙先生则多一些傲气,下巴略微有些上抬,眼睛总象是居高临下的看人。

“卧龙先生,久仰大名,今日才得一见,幸甚幸甚。”曹冲确实是说的心理话,相比于印象中穿着一身八卦袍的中老年艺术形象,以及唐国强那副总有一些病容的样子,眼前这位刚过而立之年不久的大帅哥更耐看,放到后世演戏圈绝对是万人迷那一类的,那些装酷的小白脸地饭碗全得让他给砸了。

诸葛亮一见曹冲老远就从石榻上起身恭立在一旁,心理很舒服,他矜持的一笑,拱手还礼:“亮不过是一布衣,焉敢有劳将军行此大礼。”

“呵呵呵……”曹冲朗声大笑,自来熟的上前拉着诸葛亮的手,走到榻上对面而坐,挥挥手,指着石几上正冒着泡的小茶壶说道:“卧龙先生,当此隆中美景,何必拘泥于官场那些俗礼。我已经备了些茶,专候着先生前来指教,亏得先生行程不远,此时茶汤正开,凑巧之极。”诸葛亮有些窘,看了一眼诸葛均。诸葛均笑道:“将军说得正是,亏得我追得急,兄长走得也不算太远,这才追上。有兄长相陪,将军大人请稍坐,我去准备一些饭食,山中粗疏,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些许野味还是有的,请将军大人略尝一些,或许别有风味。”

“哈哈哈……”曹冲大笑,对着诸葛均拱拱手:“如此就有劳了。”诸葛均还了礼,对着诸葛亮使了个眼色,退去了。曹冲挥手斥退了虎卫,只留下曹宇和孙绍在一旁侍候着。

“卧龙先生,久闻士元提起先生大才,一直渴思一见。只是机缘不巧,实在是遗憾之极,今日总算得见尊颜了。”曹冲又拱了拱手,坐直了身子,很恭敬的说道:“冲有些问题,想向先生请教。还请先生不吝。”

他对诸葛亮这么恭敬,一方面是因为这位帅哥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了,不止是如雷贯耳,几乎是震耳欲聋。另一方面是庞统跟他说过,诸葛亮这个人要面子,要想请他出山,不是那种一招即来的人,多少还要摆点谱,将军如果真想请他地话。还是略微迁就他一下吧,不然给别人留下一个不礼贤下士地名声可不好。

诸葛亮见曹冲这么恭敬,也不好再拿谱了。欠了欠身还了一礼:“将军过奖了,既然将军有言,亮不揣妄陋,就放肆一番,有不当之处,还请将军海涵。”

曹冲见他这么说,心里笑了一笑,脸上却还是很恭敬:“卧龙先生在武陵、零陵的屯田,我都去看了。这里还要先谢过先生,如果不是先生地屯田,我要想全取交州和扬州,就得从江北运粮,又要多费好多周折。”他抬起手拦住正要说话的诸葛亮:“先生不必谦让,我说地都是真心话。法孝直和先生在舞阳对峙数月,对先生的能力赞不绝口,后来他陪我经过零陵时看到先生的屯田,也是如此说。要是先生一直在我左将军手下。只怕我们也不能这么顺利的一统江南。失去先生相助,乃左将军之不幸,而是我大汉之幸。”

诸葛亮脸色有些尴尬,曹冲这么说,可就是把刘备放在了朝庭的对立面了,当然这也是事实,何况曹冲现在势大,颇受天子恩宠,说得一点也没错。可是当面这么说还是让他有些不快。但曹冲话里对他的那份推崇却又让他很是受用。几句话说得他心里又酸又甜地,一时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将军过奖。亮在零陵的屯田,不过是学的襄阳屯田,说起来还是将军的手笔,将军无须谢我,全取交州、扬州,正是将军的赫赫武功所致。”“这武功不提也罢,江南本来就是我大汉的疆土,如果不是奸佞用事,董卓祸国,如何会在我大汉的疆土上再起刀兵。”曹冲笑道:“要说赫赫武功,开疆拓土,那才是为将者的荣幸。现在这样的武功,实在有些让人……”他咂了咂嘴,摇着头,端起一杯茶对着诸葛亮示意了一下,放到嘴边呷了一口:“让人有些不是滋味。”

诸葛亮看了一眼给他倒茶地孙绍,端起茶杯也呷了一口,略有些意外的看着摇头叹息的曹冲。

“文要安邦,武要定国。做文臣地,就要将国家治理得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繁荣富足,做武将的,自然要保家卫国,拓土开疆,用手中的刀,用胸中的血,护卫我大汉的荣光,这自家人杀自家人,哪能说什么赫赫武功。”曹冲一转身,指向北面和西面,慷慨激昂:“北有鲜卑,西有诸羌,我们还没有能收复孝武皇帝时候的疆域,哪里能谈得上什么武功。要是哪一天能兵出落日原,迎回我上万将士的遗骨,饮马北海,封狼居胥,向西收回西域,万国来朝,那时候先生再说我略有武功,我自当欣然受之。”

“将军的豪情壮志,让人钦佩。”诸葛亮笑了一声,嘴里说着钦佩,神情里却没有什么钦佩的意思。

“呵呵,现在说这些都太远了。”曹冲摇头道:“我大汉劫后余生,百业凋零,户口耗减,满目疮痍,哪里还有实力行此征伐大事,但这些却实在是我心中地愿望,所以才想请先生这样的大才相助,先让我大汉的子民能吃上饭,穿暖衣再说。”

“那将军以为,又如何才能做到这些呢?”诸葛亮微微一笑。

曹冲看了他一眼,定了定神说道:“不瞒先生,我以为大汉四百年,自从以经学治国,特别是谶纬入经之后,治国之道过于闳大不经,百家之术淹灭不闻,经学自身也流于僵化,虽有郑康成的新经学横空出世,却不能彻底根除其中的毛病。所谓医者不自医,想要靠儒家自身的改良来解决现在的问题,确实有些奢望。我在襄阳推行新政,重视工商,便遇到了不少问题,就连身边的人都有许多人不理解。认为这是舍本求末,非是治国正道。如今襄阳富了,不法之事也渐增,我欲引入严法,又有好多人拿出秦以法治国二世而亡的先例,极力反对。听闻先生精于法家,故来请教。”

“那……将军对法家又有何观感?”诸葛亮收起了笑容,严肃地问道。

“秦以法强国,也以法亡国。”曹冲很谨慎的说道。他对诸子百家的东西略微了解一些,但了解得实在有限之极,仅仅是一些皮毛而已。上次和刘先秉烛夜谈,他就发现自己对黄老之术知道得过于肤浅,这次为了要和诸葛亮谈法家,他事先请教过荀悦和王朗,算是有点底,但毕竟只是临时补地课,要想在这位卧龙先生面前说法家,他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但要因为秦的亡而否定法家,显然有些失于偏颇。书生论事。喜欢攻其一点,不及其余,甚是不妥。秦虽以法亡,但是如果无法,他又如何能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呵呵呵……”诸葛亮笑了起来,:“将军说得有理,关于法家,世人大多只是人云亦云。并无什么太多的真知灼见。唯有汉初,儒术尚未独尊之时,有贾长沙之论颇为精当……”

诸葛亮和曹冲在竹林里叙说法家学理的时候,荀文倩和黄月英在屋里也越聊越欢,蔡玑、蔡璇反倒插不上话了,只得在一旁听着。刘琮在旁边看黄月英拿出来的一些模型,一看到诸葛均笑嘻嘻的走进来,便招手笑道:“子平,这些便是你做地么?”

诸葛均连忙走了看了一眼笑道:“这几件最粗劣地便是我做的。嫂嫂如何也拿出来了。被仲玉这样地大家看到,我以后如何还敢再动手。”

刘琮笑道:“子平。莫要自谦了,我看你的水准不亚于我襄阳的工学毕业生。怎么样,别在这山里呆着了,跟我去襄阳找点事做,过了年有好些作坊又要招人,凭你的本事,去做个领事是没有问题的。”他打量了一下诸葛均,又说道:“不过你的学问这么好,做个领事实在可惜了,还是跟着表姊到里去教书吧,你地口才好,一定会讲得比我精彩,这样也好让仓舒免了我的教席这头疼的差事。”

“仲玉,你何不让他跟着你?”黄月英笑道:“子平虽然看了不少书,经验却是不足,跟着你在作坊里做一段时间,长进岂不是更快一点?”

刘琮呵呵一笑:“我是无所谓,反正也是经常见面地,表姊如果愿意让他去帮我,我倒是求之不得呢。对了,子平,孔明兄长和将军谈得怎么样?”

诸葛均笑道:“相谈甚欢,我刚刚又去了一趟,听他们正谈到商君的法家学术呢。”

“是吗?”刘琮有些奇怪,又有些放松的看了一眼正出笑容的黄月英:“这么说,他愿意出山了?”

诸葛均没有说话,他也不好说诸葛亮其实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不仅让荀文倩等人听见不妥,就是刘琮听了,也是不妥的。他正要想着怎么说才好,一个侍女匆匆的走了进来,也许是跑得急了,脸蛋有些潮红,一看到黄月英,她就急急的说道:“夫人,不好了,先生和将军大人吵起来了?”

黄月英吃了一惊,就连旁边的蔡玑姊妹也有些吃惊,刘琮更是脸色一变,正要出去看看,荀文倩笑道:“莫慌,仓舒和人说事,常有大声的,许是两人意见不投,有些争论也是可以理解地,你们去了反而不妥,让他们辩一阵子自然好了。”

她说着,对黄月英笑了笑说道:“我家夫君常说,理不辩不明,他们能吵起来,正说明大家没有藏着掖着,正是说得好的表现。不知他们都说些什么?”

她前面的话是对着黄月英说的,后面的话却是对着那个侍女说的。那侍女眨着眼睛想了想说道:“我好象听见将军说什么法家过于严苛,于百姓不利什么的,先生却说百姓愚昧,正当严法拘束,方可循规蹈矩什么的。”

蔡玑一听,掩着嘴笑了起来:“夫君一定又会说表姊夫不通人道了,是也不是?”

那侍女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将军说先生的想法不近人道,先生这才跟他吵了起来地。”

蔡玑得意的笑道:“我猜啊,夫君又得说他那一套以民为本的孟子学说了,这一个假儒,一个真法,估计还得有一阵子吵吵呢。”

“假儒?”黄月英有些诧异。

荀文倩连忙笑着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夫君最近忙于打仗,经学上没有下什么功夫,他又不喜治春秋诸经,反倒喜欢看些孟子的书,对孟子的民为重的说法很是信奉,只是章句不精,所以小玉儿说他是假儒。”

蔡玑上前拉着黄月英的手笑道:“表姊,要说别的,我家夫君和表姊夫可能不太相像,这读书不循章句,观其大略,倒似一个先生教出来的。”

黄月英一听,也不禁笑了。她让诸葛均再去看看,不大一会儿,诸葛均笑着回来了:“夫人说得有理,将军和兄长已经不吵了,不过两人又算上帐了,取了纸笔,在那里算帐呢。”

蔡玑苦了脸,撅着嘴说道:“这下子有得算了,夫君说得兴起总要算个半天地,这午饭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我可饿得不行了。”

荀文倩和黄月英相视一笑,黄月英拉着蔡玑向后面走去,一边走一边打趣道:“小玉儿,我看你可发福了不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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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三节 欲擒

建安二十年,春三月,邺城南的官道上杨柳依依,两列盔明思甲亮的骑士挺立在矫健如龙的马上,警惕的子着周围的动静,十几辆马车哼着欢快的小曲在平整的官道缓缓而行。

曹冲和庞统抱膝对坐,靠着摇晃的车壁,轻声说笑着。

“公子,前面有个长亭,要不要休息一下。”典满在车壁上轻轻的叩了两下,问道。

“不用了。”曹冲一边说着,一边撩开车壁上的小窗,典满那满是汗水的黑脸映入他的眼帘,曹冲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传令,在前面休息半个时辰,大家喝点水。”

“诺!”典满应道,随即安排下去,被暮春的阳光照得全身是汗的豢们一听,越发的精神了,背挺得更直了,行进的速度也突然加快了许多。

“公子,这里离邺城还有三十里,我们走得又这么慢,不能休媳间太长,要不然会延误入城的。”庞统提醒道,“是不是派人先通知一下城门司马,到相府报备一下?”

“不用。”曹冲摇摇头说道:“丞相在玄武池,我们直接去玄武池见他,今天不去邺城。”

庞统笑了,玄武池离这里不过二十里,以现在的速度日落之前赶到没有问题,难怪曹冲这么有把握。曹丞相现在倒会享受,现在才是暮春,还没有到酷热的时候,居然已经搬到玄武池去办公了,如果不是庞统知道他的耳目远及江南,真会以为这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在安享晚年了。

“丞相大人想看看孙子。只怕已经等不及了吧。”庞统打趣道。

“可不是,虽说要我等到虎子周岁之后再把他带回来,可是每次来信总要拐弯抹角地问上两句,我索性把他带回来让他看看了。”曹冲笑道:“这次回邺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去,所以让母亲她们也一起带回来了,让她们一起在邺城多住些时候。士元。你说我还会回到襄阳去吗?”

庞统笑道:“这可很难说,江南的战事已经结束,将军无须急着回荆州,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有了孔明在府中,想来将军也是可以放心的。”

曹冲笑了。笑了很得意。诸葛亮在和他长谈了一天一夜之后,欣然出山,担任了镇南将军府的长史,主掌政务,与主管军事的军司马法正,主管谋议的从事吏庞统,正式组成了他地三驾马车。如今他正带着将军府的属吏,在张松的配合显荆益交扬四州的政务进行整顿。重点收拾那些贪心不足的大族,协助刘巴将新政推广到四州去。他在很短地时间内拟定出了一整套针对那些大族的办法,曹冲看了之后大呼满意,请刘巴和荀等人一起来参详之后都十分赞同,就连老谋深算的荀都对这个不过三十出头的年轻人频频蜃。

“孔明与你并称卧龙凤雏,有他在府中执事,我当然放心。”曹冲笑道:“不过。我也看得出来,他的志向可不是一个长史可以满足的,我打算等他手头的这件事完了,就让他到南阳郡去做太守,陈叔至治军不错。治理政务却不是很顺手,还是把他抽出来治军的好。”

庞统呵呵地笑了,点头附合:“南阳是帝乡,如今虽然没有光武皇帝时的皇亲国戚多,可是大族还是不少,素称难管,让孔明去倒是正合适,看看他推崇的法家能不能奏效。”

曹冲笑道:“正是此意。”

两人说着,前面的长亭到了,车队缓缓停下。曹冲下了车。赶到环夫人车前扶着环夫人下车,随即将女儿抱下车来。然后才接过大双手中的儿子,一手牵着大双下了车。环夫人很满意的看着儿子,在媳妇们的簇拥下进了长亭,亭长早就得到了通知,指挥着仆役们迎了上来,跪地磕头,讨喜地话说了一堆。

“都起来吧。”环夫人乐呵呵的:“打赏。”

蔡玑应了一声,自有人拿着钱袋上前,在每个人手中撒了一些五铢钱,亭长和仆役们千恩万谢,引着众人进门坐下,环夫人自有蔡玑带着的好酒,亭长上了一些乡野小菜,然后就退了下去,忙着给其他人准备饮水、吃食。

环夫人尝了两口野菜做成的小菜,赞不绝口,她环视了一圈围在身边的众人,将妞儿拉到身边,挟起一点送到妞儿地口中,妞儿一边嚼着,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谢谢奶奶!”

环夫人大乐,她将妞儿搂入怀中,满意的看着媳妇们笑道:“你们看,你们看,妞儿多有礼貌。”

“那是母亲教得好。”曹冲凑趣的说道,又看了一眼眉开眼笑的孙尚香。孙尚香是甩手掌柜的,生了女儿断了乳之后就跑到战场上去打仗了,把孩子扔给荀文倩她们,打完仗回来妞儿都想不起来她是谁了,偏她还没心没肺得觉得这样才好,省得缠着她让她玩得不痛快。用她的话说,反正妾的儿女都要叫正妻亲妈的,身为正妻的荀文倩既然要做亲妈,那当然得负起亲妈地责任来。

“仓舒。”环夫人一手搂着妞儿,一手用筷子蘸了酒让妞儿尝,逗得妞儿直摇头,一边笑道:“我跟着你父亲也去过一些地方,可是从来只有站在一旁侍候地份,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能被这么多人侍候着,有儿子,有媳妇,有孙女,有孙子,我知足啦,这样的日子不用多,再享十年,我就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母亲,好好地,你这是说什么话来。”蔡玑娇笑着凑到跟前:“你才一个孙儿、一个孙女,这哪儿够呢,再过些日子,你还有更多孙儿、孙女呢。只怕你抱不过来。再说了,弟弟们一个还没结亲,一个还没成年……”

“可不是,小玉儿已经显了怀了,看她这样子,只怕是个小子呢。”孙尚香嘎嘎的大笑道:“姊姊只怕是赶不上她了,至于两个弟弟。更是望尘莫及。”

“就你多嘴。”蔡玑羞红了脸,咄了孙尚香一口,小心的在环夫人身边坐好,小意的侍候着。

“不急不急,只要有了就好。”环夫人眼睛都细了。可是目光却依然灵动,在蔡玑和荀文倩两个微隆地腹部扫来扫去,又对曹冲说道:“你也别光顾着笑,小双可还没怀上呢。”正在和小双眉来眼去的曹冲一听,尴尬不已,又说了两句闲话连忙退了出来,留下满脸通红的小双被那几个女人们审问。

正在亭外坐着和曹据等人闲聊的庞统一见曹冲笑嘻嘻的退了出来,连忙站起身笑道:“将军怎么不在里面陪着老夫人开心。出来作甚。”

“嘻嘻,她们一帮女人说得开心,我在里面反而不方便,再说脂粉气也太重,我被薰得有些难受,所以出来透透气。”他看了一眼曹据,目光落在了他的腰间。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威严:“子定,你这刀从哪儿来地?”

正开心的曹据一听他问起刀,脸色一变,有些尴尬的说道:“我……我看着这刀喜欢。向子满要……借了一口。”

“你要了有什么用?要上阵厮杀吗?”曹冲的脸色有些不善:“这些刀都是有定额的,你取了,就会有人没有。豢们担负着护卫重任,手中怎么能没有刀?不是跟你说了吗,等下批刀来就给你配上,这几个约等不及了?”

曹冲亲卫营豢用地都是由汉中浦元打造的神刀,这些刀很锋利,但成本也高,除了各军的校尉以上军职能够佩用之外,只有典满的二百豢营是全员配备的。就连铁甲军都做不到人手一口。曹据很喜欢。一心想拥有一口以便回到邺城后显摆显摆,就私自找典满借了一口。没想到被曹冲看到了,一点面子也不留的就给批了一顿。

“去还了。”曹冲沉着脸喝道。

“诺。”曹据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一路小跑的走了。

庞统一直看着他们兄弟俩说话,见曹据走远了这才笑道:“将军,他毕竟是你的亲兄弟,借一口刀无非是想回到邺城时抖抖威风,长长面子,也犯不着这么较劲吧?”

曹冲摇了摇头,有些不快地说道:“子定别的还好,就是有些虚荣,没有元明(秦朗)实在,你看元明到了军中,和那些士卒打成一片,一丝出格的事也没有。偏偏子定在军中就不时的摆点架子,要搞点出格的事来。他是我的亲兄弟不假,可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敲打敲打他,免得他得意忘形。”

庞统见他说得严肃,没有再说什么,停了片刻,他若有所思的问道:“将军,这次回邺城,你可还有一个兄弟要应对,不知将军可有定计?”

曹冲叹了口气:“该来地,总是要来的。”他转过身,看着邺城的方向,沉默半晌:“士元,过一会儿上了车再说吧。”

“诺。”庞统面色严肃的点点头。这一路上走来,他虽然和曹冲说了不少事,但曹冲一直没有提起怎么应付曹丕的事。去年冬天曹丕写信给曹冲,说了天子要以他地功劳封曹操为王的事情,庞统就看出了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要从暗地里摆到明面上来了,而曹冲虽然也跟他说过三言两语,但一直没有安排一个时间和他好好的谈一次,作为专管参谋议事,特别是这样一些不宜和很多人商量的私事,庞统责无旁贷,他很想知道曹冲是究竟怎么打算的,然后才能决定怎么定计。可是曹冲一直不提,有意无意的避开这个话题,他自然也不好主动提起,眼看着还有半天时间就要交锋了,他不能再等,只好借着曹冲训斥曹据的话头提了出来。

还好,这次曹冲没有再避让。

当车队再次起行时,曹冲和庞统面对面的坐在了一起,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士元。天子以封王为由头,以王世子的名份为诱饵让我兄弟相争,虽然简单,却很有效。子桓此刻只怕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好了说辞。封王地事是父亲地心愿,我不可能,也不能去阻拦。但是这王世子,争不争,怎么争,还真没有个主意,不知士元有何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庞统笑了笑,“哗”的一声打开了折扇扇了两下,略一思索,又“哗”地一声合起的折扇,轻轻的敲打着左掌:“将军两个问题,前一个问题我看就不用说了,想必将军自己也有了定论,现在不是你想不想争的问题。而是你不得不争的问题。”

曹冲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所以将军现在考虑地就是第二个问题,怎么争。而要说这个问题,第一将军必须先去了犹豫之心,不可时存侥幸之理,将军喜欢史书,想必对兄弟之间相争的事情也熟悉得很。不需要我再去劝解。”庞统的脸色很严肃,一点笑意儿也没有。

曹冲也很严肃,眉头紧皱,一言不发。他本来以为,以他相对于曹丕可以算得上是压倒性的战功。再加上这次曹操能够被封王是因为他平定了江南,曹操应该会理所当然的立他为王世子才对,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地是,曹操一直没能明确的表示,甚至都没有提到立王世子的事情,他今年可是六十一岁了,虽然没听说身体有什么异常,可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他不确定王世子的人选,显然让人倍觉疑惑。他一直在揣摩曹操的心思。而张松派往邺城的人也一直在搜集各方面的情报。从各个方面看,自从封王的旨意下来之后。邺城关于谁会成为王世子之个问题早就展开了论争,让曹冲觉得不可理解地是,丞相府不少重臣象崔琰、毛都偏向于曹丕,就因为他是嫡长子,而自己这个战功显赫的镇南将军,却因为不是嫡长子而被人排除在外。

这对信心满满的曹冲来说,无疑是个让他很困惑的问题,让他觉得无法接受的同时,也对自己必胜的信心产生了一些动摇。看来汉代人的思维,确实不是自已这个穿越者可以理解地。

曹冲的疑惑落在庞统的眼里,就是动摇,就是意志不坚定,就是心里还有着不可救药的兄弟之情,这对他来说显然是件相当危险的事情,所以庞统微微皱了皱眉又说道:“如果将军退缩,那么你只有退回荆州,看着大公子施为,眼睁睁地看着他稳定了半壁江山,然后把兄弟之间的争斗演化为全国之争,将军拥有荆益扬州四州,大公子拥有其余九州,正是力可匹敌,不管是谁赢,都将再次造成数十万乃至上百万人的死亡。”

“就算将军愿意自己放弃一争,可是大公子也不会放过你,有将军在侧,他岂能睡得安稳?”庞统息了息,接过小双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又说道:“将军一败,跟随将军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庞家是襄阳大族,大不了立刻改换门庭,转入大公子门下,想来就算没有在将军这里风光,也不会差得太多,可是蔡家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刘家、孙家、荀家……”他看了一眼正倾听的小双,用一种很阴森的口气说道:“只偶不会有好下场。别的两家不说,就说刘家,刘公子如果有什么不测,只怕涿郡就真的要乱了。”

曹冲凛然一惊,悖然变色,脖颈后面的汗毛根根竖起。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心里确实有些犹豫,有些软弱,可是这个时候如果还软弱地话,真可能是致命地,他不是仅仅是他自己,而是代表着一大群人,至少他这五个老婆代表的四个家族,已经和他捆在了一起。蔡家因为经济利益和他结成了一体,老蔡瑁最近虽然生了个儿子,但已经没有女儿可以再去和曹丕套关系了,荀家因为他而和曹丕翻了脸,败落地刘家更是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至于孙家,那个孙权倒完全会随时变换方向,投入曹丕的怀抱。

“士元说得对,我确实不能退缩。”曹冲挺直了身子,接过小双手中的茶杯喝了口茶。稳了稳心神:“你说说,如今该如何应付才是。”

庞统松了口气,摇摇手笑道:“将军无须紧张,丞相大人到现在为止没有宣布世子是谁,虽然有些意外,却并不是坏事。永年说过,邺城的不少人认为应该是大公子。可是丞相没有决定,这就说明他还在犹豫,也许是等将军回到邺城之后再做计较,对将军来说,并不是件坏事。”

庞统接着又说道:“将军地战绩。政务,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落于下风,所缺的不过是嫡子身份罢了。大公子虽然现在是嫡长子,可是他原本并不是嫡长子,卞夫人原本也是妾,不过是将军的长兄曹子休战殁之后,正妻丁夫人离家,卞夫人才扶了正。而丁氏又没有生子,大公子才变成嫡长子。如果丞相大人局限于一个嫡长子的身份,他只要找个由头,废了卞氏的名位,改立老夫人为正妻,将军自然成了嫡子。所以这个理由,看似成立。其实不堪一击,将军大可不必担心。”

“那你的意思是……”曹冲被庞统这么一说,倒有些不解了。

“丞相大人要挑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他还在考察你们,不仅仅是将军和大公子。或许还有别人,比如曹骁骑。”

“你是说子文?”

“我只是说有可能。”庞统笑道:“甚至还有可能是子建公子,我可听说他现在文名颇盛,很得丞相地喜爱。”

曹冲皱起了眉头。

“将军不必在意,这只是猜测,从各个方面来说,他们俩的可能性都不大,骁骑将军英勇,但不喜政务,子建公子文章好。但也仅是文章好罢了。再说了,他们和将军的关系都很好。不会对将军有什么妨碍的。”

曹冲也笑了,觉得自己实在有些神经过敏,虽然说这两人不是没有可能,可是有曹丕和他这两人在,曹彰和曹植的可能性基本就等于零了。他想了想问道:“那子桓怎么办?”

“我想,大公子现在一定很着急,很上火。”庞统悠闲自得地说道。

“为什么?”

“他为丞相大人请封了王,自觉立了一功,可是意料之中的王世子却迟迟没有入手,现在将军又带着不世之功返回邺城,这对他来说,显然不是件好事情。”庞统轻松的笑道:“他在许县虽然请封了王,但这是以将军的功劳为凭的,明眼人都可以看到这一点。他现在所有的不过是个嫡长子的身份,而这个身份——我们刚才也说了——其实是很不稳定的。归根到底,还是你们两个人地能力的较量。要说战功,他在关中的那个所谓大捷,根本无法和将军平定南方四州相提并论,要说政务,他也没有做出和荆益两州一样的新政来,他的凭仗实在太小,胜算微不足道,不上火才怪呢。”

曹冲见他说得有趣,也呵呵的笑出声来,想着曹丕着急上火的样子,他就觉得开心得很。

“如果我是大公子,眼下有两个办法可以扭转这个局面。”庞统很神秘地说道:“一是自己立个大功,二是让将军经历一次大败。”

曹冲一惊,立刻明白了庞统的意思。曹丕如果立了大功,再加上嫡长子的身份,曹操就算有什么偏心,也不好毫无道理的取消他的资格。而如果让他大败一次,那他以前所有地战功却会打上折扣,变得不是那么真实,份量大为减轻。

“你是说关中?”曹冲略微想了想,随即笑道。

“嗯,关中,还有西凉。”庞统点了点头,对笑容满面的曹冲说道:“将军不要小看关中,不要小看西凉,就是这西凉的羌人,把我大汉拖入了战争的泥泞,我朝名将——三明之一的段纪明,打了两年仗,一百八十余战,斩首四万余,花费了四十四亿,活生生将东羌灭了族,也不过是勉强保持了几年的安稳。没几年时间,羌人又打到了关中,崔太尉要放弃西凉,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曹冲笑着点点头,打断了庞统的话:“士元,我知道你是怕我掉以轻心,不过,我对西凉的战事也关心得很。前面的不说了,就是现在的仗打得也不好——夏侯妙才不是不能打,徐公明、朱文博等人也不是庸才,就是那个司马仲达,也是个难得地英才——仗打成这样,还是因为关中、西凉地情况特殊,关中路途远,地方大,又干旱少雨,很多地方是不毛之地,甚至流沙万里。整个凉州的人口,或许只有汉中一郡地人口,我能轻松拿下益州,却未必能拿下凉州,就算拿下了,要想长治久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庞统见曹冲说得在理,心理那份担心去了,也出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样子:“将军所言甚是。但凉州再荒凉,再难打,那也是我大汉的疆土,更何况凉州以外,还有辽阔的西域。再说了,将军就算不想去,只怕也未必能如愿。我刚才说了两个办法,前一个办法,估计可能性不大,倒是后一个办法颇有可行之处。大公子现在根本没有把握平定西凉的马超、韩遂,他必然会举荐将军去,而他自己在别的地方找点功劳,再看时机给将军找点麻烦。”他笑笑说道:“将军不是常说吗,破坏,永远比建设来得更容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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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四节 故纵

曹丕从车里探出头,还没下车,一眼就扫到了停在树林里的几辆马车,眼神不由的收缩了一下,瞬间又松弛下来,他双臂展开,大袖飘飘,象是一只鸟儿掠过蓝天一般迅疾洒脱从车里纵身跃下,脚步轻捷无声,比狸猫还轻。

“子桓,你的身法越来越利落了。”大步赶来的曹真挑起拇指赞道。

曹丕淡然一笑,谦虚中透出一丝得意:“子丹过奖了。仓舒已经到了吗?”他指着远处的车辆问道。

“到了,下午酉时刚到的。”曹真轻声笑道,说话间走到曹丕跟前,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一家子都来了,环夫人抱着孙子,已经和丞相大人说了会话儿了。”

“是吗?他把儿子也带回来了,怎么没听他说起,怪不得这次走这么慢的。”曹鼗笑,整理衣服的手忽然停了一下,拉起腰间的那块乳白色的玉佩,想了想,把玉摘了下来掖进怀中,举步向长堤走去。

曹操兴趣盎然的看着环夫人怀中的虎子,伸出去拨弄他胖乎乎的小脸,惹得虎子嘴一撇,又要放声大哭,这才收了手,有些得意的笑道:“仓舒,这小子有意思,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特别是那两只眼睛,湛然有神,真是让人越看越欢喜。”他咂了咂嘴,有些意犹未尽:“只是看起来有些怕我,想来还是不熟悉的缘故,这样吧,你就不要把他抱走了,几个人一起住在这里陪着我,也好让我和他多亲近亲近,这样就不会怕我了。对了,仓舒,你事情多,这小子的启蒙就由我来吧……”

曹冲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有父亲亲自启蒙,我曹家又要出一位战无不胜的将军了。”话声未落,曹丕大笑着走了进来,先向满面笑容的曹操行了一礼,转过身又对环夫人行了一礼,然后探出头看了一眼虎子。转过头对曹冲责怪的说道:“仓舒,你也不早点告诉我,要是知道你把儿子带回来,我这做大伯的无论如何也要带点礼物来,你看我现在什么东西也没带,连个见面礼都没有,实在是无礼之极。回头我让人送来补上,你可别见怪。”

“岂敢岂敢。”曹冲连连笑道:“一个小娃娃,哪里要什么礼。等他长大了,兄长教他两式剑法,就算他有幸了。”

曹丕哈哈大笑。伸出手捏了一下虎子的脸颊,开心的笑道:“这有什么,我那两式破烂剑法又不是什么宝贝,他要是想学,我就全传了他也无妨地。”

曹操打量了曹鼗眼,对着环夫人挥了挥手,环夫人知道他们要谈公事了,连忙告退,喜滋滋的抱着虎子走了。曹操转身向屏风前的坐席走去。曹丕连忙上前扶着曹操的手臂,曹操甩开他的手,用手中的邛杖敲了一下他地小腿骨,不快的说道:“我有那么老吗,用着你来扶我?”

曹丕有些尴尬,他是看着以前曹冲经常扶着曹操,曹操总是笑眯眯的,他以为曹操一定很受用的,这才抢着上前去扶。哪知道却碰了一鼻子灰。他连忙笑道:“父亲当然不老,儿子这么做,也只是尽一点心意罢了。儿子没有仓舒那么好的用兵才能,不能为父亲排忧解难,不过儿子的心意还是和仓舒一样的。”

曹操地脸色好了些。他在席上坐下。随手指了指身前地两个席子:“坐吧。有话和你们说。”

曹丕和曹冲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收了笑容。恭谨地坐好。敛容收臂。静听曹操发话。曹操静静地看着他们。锐利地眼神在他们脸上扫来扫去。却一句话也不说。房中地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压抑起来。静得只听到三个人地呼吸声。

曹冲极力调整了自己地呼吸。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紧张。多亏了左老道地坐忘术。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放松身形。静待曹操问话。而相比他而然。曹丕却有些不自觉地绷起了身子。显得有些拘谨。

“子文来信了。”曹操从案头拿出一封信。扔到两人地面前。雪白地宣纸上。是曹彰那极有特色地字体。笔画如长刀大戟一般。阳刚气十足。曹冲和曹丕两人虽然都没有伸手。但眼神却是快速地在信纸上扫了一遍。脸神都是一变。曹冲只是眼角跳了跳。随即恢复了常态。但曹丕地脸色却不好。气息在不自觉之间粗了许多。

曹彰地信很简单。通篇只有两个意思。首先是恭贺父亲称王。其次就是支持仓舒为王世子。

曹冲很坦然。曹彰地想法在他意料之中。没有什么可奇怪地。但曹丕却象是当头挨了一棍。曹彰这话说得太直接了。一点遮掩也没有。他甚至都没有自己参与竞争地意思。直截了当地表示支持曹冲。这意思里根本就没有曹丕什么事。立仓舒为王世子就是天经地义地。这让曹丕很恼火。不管怎么说。曹彰和他曹丕是同产兄弟。怎么不和他亲近。反倒对曹冲这么无条件地支持?

“子文地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一点理由也不讲,还是那副臭脾气,除了打仗,他就是一傻子。”曹操哂然一笑,收起了信纸,随手扔到一旁:“刚才子桓说没有仓舒的本事,只能尽点孝心,这话只对了一半。要论行军打仗,你可能确实不如仓舒,但在别的方面,你也不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曹操的话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淋下,让浑身焦躁的曹鼗下子觉得松泰无比,他连忙笑道:“父亲过奖了,仓舒的新政,也是极好的。”

“新政是不错,可是用人却出了不少问题。”曹操哼了一声,转过头对曹冲说道:“新政是刘子初一手做起来的,他是最早跟着你地谋士,在襄阳这些年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你现在怎么搞了个诸葛孔明去查他地政事?万一要查出些什么,岂不是让他难堪。做政务的,哪能没有点私情,庞家地庞士元就在你的身边。蔡家的蔡德是你的岳父,蒯异度和我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地,这些人在襄阳屯田做生意,哪有不沾便宜的说法,这是刘子初的问题吗?那个诸葛孔明一上任就雷厉风行,严纠严办。最后能不牵扯到他们几家?把这几家惹火了,搞烂了,最后对你有什么好处?这几家对你的支持那么多,如果最后却落个不好的下场,以后还有谁来支持你?”

他顿了顿,又对曹冲说道,语气很严厉:“我听说这个诸葛孔明号称卧龙,自视甚高,可是毕竟年轻。做事冲劲有余,思考却不周全,这么用人。甚是不妥当。”

曹冲愣了一下,他知道曹操有襄阳那边有耳目,但他没想到曹操的消息这么灵通,他是临行前才宣布地诸葛亮的职务,虽然因为有妇人小孩,他这一路走得并不快,但曹操此时说这些,想必是已经知道了襄阳最近因为严纠出的一些事了,而这些事。他也是刚接到诸葛亮的快马报告不过两三天。

幸好这两天他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要不然被曹操这么一问,一定抓瞎了。他略一思索,随即坦然应道:“父亲所虑甚是,正如父亲所料,孔明的纠查,已经引起了一些纠纷。”曹冲既然知道瞒不过老曹,索性和盘托出,然后又接着说道:“不过这件事。却不是孔明一个人的主意,也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是我和将军府以及几个先生一起商量决定的。荆襄豪强对我的支持,我当然不会忘记,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同意了孔明地建议去严查那些贪得无厌的豪强。人性本恶,贪是人与天俱来的**,商人更是如此,新政举消了对商人地压制。但也不能放任自流。让他们自由发展,失去必要的控制。否则必然适得其反。”

曹冲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来递到曹操面前:“这是我刚整理出来的会议纪要,上面详细记录了各人的意见,以及这个决定的由来,请父亲过目。”

曹丕正听得入神,忽然见曹冲不说了,递这么个东西给曹操,不免有些失望,眼巴巴的看着曹冲飞快的翻过一页页的记录,却不知道上面说些什么。

“说得还有些道理。”曹操合上了记录,想了想说道:“就是不知道孔明能不能把握得住尺度。当年我在兖州摧抑豪强,结果用力过猛,兖州大乱,差点……唉,你有这么多大才相助,应该不会蹈我覆辙才是。”

曹冲知道曹操说的是当年兖州大败地事。曹操年轻的时候,也是信奉法家的,当然现在也是,只是经验多了,没有了年轻时的冲动和莽撞。而这份经验里,最重要的那一份当然是兖州。他刚刚接手兖州的时候,就发现了兖州的财富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因此发布法令想要对付那些大族,并因此杀了以为民请命为由向他挑恤的名士边让,没想到这一下子引得兖州大乱,谋士陈宫、至交张邈一下子全站到了他地反对面,在他东征徐州的时候引来了吕布,险些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几乎要向袁绍送质称臣。如果不是程昱当时劝住了他,当然也不会有他今天的这番荣光。

可以说,兖州的叛变,对曹操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他一看到诸葛亮在荆襄搞的那一套,立刻觉得有些紧张。

“我在路上接到了孔明和子初先生的急信,荆襄的大族确实有些反弹,不过好在蔡家和庞家没有起来领头,事情闹得并不大,已经控制住了。”曹冲接着说道:“蒯家因为蒯异度去年刚刚薨了,还没有心思参与到这件事里来,再者我已经写了亲笔信去解释,相信蒯家能理解我地用意并不是想过河拆桥,一定会配合地。”

“这个好办,蒯异度和我关系很好,他临走前还托我照顾他的子弟,我马上征辟他地儿子蒯景入朝为官,算是表个态吧。”曹操点头说道:“也好缓解一下他们的对立情绪。”

“如此就太感谢父亲。”曹冲大喜,连忙拜谢。

“嗯,既然这件事你这么有把握,我就不操那么多心了。”曹操摆摆手,表示这只是小事一桩,不值得再提:“仓舒平定了江南。交州、扬州、益州都重新回到朝庭的治下,南方算是无事了。只是天下……”

他停下了话头,看着曹丕和曹冲两人,打量了半天,这才接着说道:“只是这天下离一统还差得太远,关中的仗也打了五六年了。粮草军械都消耗了不少,却到现在还没有个结果。辽东的公孙一家自不量力,竟然想独霸辽东,如今公孙恭那个竖子居然也想称王了。北面的鲜卑一直在叛服之间摇摆不定,子文击败乌桓人之后,他们老实了几年,这些年听说又不安份了,那个柯比能也蠢蠢欲动。就是东面的青州徐州,也该整顿整顿了。子文来书。说要学卫霍纵横漠北,再次出征,我已经应了他。剩下的辽东、青徐。还有关中,你们看看,该怎么个处理法。”

曹冲心中暗笑,老曹一句话不提立王世子地事情,千里迢迢的把自己召回来了,却是商量这件事,实在是翁之意不在酒。他注意了一下曹丕的脸色,发现曹丕的脸色很难看,特别是曹操在话语中透出对关中战事强烈不满的时候。他的脸快青了,在刹那之间,恼怒地神情一闪而没,很快就恢复成一副顺从的模样。

“关中的战事,确实拖得时间有些长了。”曹丕微微的笑着,语调不急不缓,听起来极是平静,一点火气也没有:“不过这也怪不得妙才叔,关中虽然沃野千里。但是被董卓祸害之后,昔日富庶的关中现在已经是满目疮痍,户口百不余一,就算加上西凉四郡的人口只怕也不足汉中一郡,千里运粮,十致其一,妙才叔就是想就食于敌也无法办到,西凉那些人,就剩下胯下的战马。手中的战刀了。我当初能在关中大捷。全是仰仗父亲支持的三百万石粮食,要不然也无从谈起。只怕比妙才叔地处境还要难一些。”

曹丕侃侃而谈,听起来好象是替夏侯渊久战不胜解释,其实却已经把自己撇在了一边。在极力说明关中的困境的同时,他也将自己地胜利一笔带过,并归功于曹操的支持。而从话外音听出来的却是,关中久攻不下,是粮草的问题,不是用兵能力造成的。这当然也不能算强辞夺理,听起来也颇有道理,但总让人觉得,他把自己撇得太干净了。要知道他的亲信司马懿、吴质等人现在可还在关中掌着重兵,左右着战事的发展呢。

“如今江南平定了,荆益二州也能抽出粮草支援了,你看还要多少才能彻底平定西凉?”曹操不动声色的看着曹丕。

曹丕愕然的抬起头看着曹操,听这意思,老曹似乎还要他去关中。不过他可不想去了,他知道自己打仗地本事了,夏侯渊都搞不定那些人,他更搞不定了。荆州、益州是有粮草,可是那些都是曹冲的。曹冲会那么痛快的支持自已吗?笑话,换了荆州、益州是自己的,曹冲去打西凉,他绝不会这么痛快的支持曹冲去打西凉,这很明显嘛,我出钱,你立功,最后还要跟我抢位子?我有那么傻吗?换句话说,仓舒会傻到这个地步吗?换了谁也不信啊。

至少曹丕是不信的。

关中不能去,要去也得让仓舒去,他虽然有荆益的丰厚财力为后盾,可是这仗一打起来,只怕那些大族也不会这么痛快的给钱,这可不是几百万,几千万的小钱,至少要上百亿地钱财才有可能取胜。

上百亿的钱财,曹丕想想就要笑,大汉国一年才挣了几个钱,荆州再有钱,一年也不过二十来亿,仓舒打一仗,能把荆益几年的积蓄全部花光了。

再说了,关中还有吴质和司马懿他们呢,有他们在,怎么可能轻松就让仓舒打胜仗。

想到这里,曹丕连连摇头,“这个问题还是问仓舒吧,他用兵的能力深得父亲真传,我是望尘莫及。如果他到了关中一定能势如破竹,马超、韩遂只怕会望风而降。”

曹操转向曹冲:“仓舒,你说呢?”

曹冲挠了挠头:“兄长可真是高抬我了,关中的形势可不比荆益,我在荆益能有小胜,大部分倒是那些熟悉当地环境的蛮兵的功劳。再则就是孙权和刘备两不相协,互相拆台,差一个条件我都不可能象现在这么风光。西凉地域宽广,河西四郡又都是地广人稀之处,荆益的战法,拿到西凉去根本用不起来。我……我还是去辽东吧。那里可能好应付一些。关中的战事一直是子桓负责地,我也不好贪他地功劳。子桓要是担心粮草的问题,我倒是可以打个包票,多了不敢说,只要风调雨顺,老天爷帮忙,一年两百万石地粮草还是有保证的。”

曹丕差点嗤之以鼻,骗小孩呢?风调雨顺,老天爷帮忙。这谁说得清啊,随便找个借口,两百万石也许连两万石都拿不到。我深入沙漠了,你那儿粮食不来,我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再说了,你去辽东?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赵云现在是涿郡太守,正好给你当先锋,子文在代郡,曹仁在河间,全部给你当后援。这仗还用打吗?

“仓舒这话就错了,这怎么是争功呢,不管是谁拿下的,都是我曹家的功劳,自家兄弟,分什么彼此。难道说是你定的江南,天子应该封你为王,而不应该封父亲为王才对?”曹丕故意开着玩笑说道,给曹冲套了个大帽子。

曹冲一听。连连摇头:“兄长这话可就言重了,我可没有这意思,只是关中太难,我实在不敢接这个任务罢了。”他转向曹操说道:“父亲,以我之见还是让兄长去关中,他在那里打过仗,情况熟悉得多,我给他当萧何,一定保他衣食无忧。”

“哎——”曹丕有些不快的说道:“仓舒。你这可就不对了。你打仗这么利害地人不去关中,却让我去关中。莫不是有什么想法不成?”

曹冲无言以对,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看着曹操。

“子桓说得对,你确实有些想偷懒的趋势,我可听说你从吴郡把孙权抓回来之后,一直躲在府里不见人,就陪着老婆儿子玩,这可不是好现象,你才二十岁,正当是立功心切的时候,不能这么没有进取心,留恋于闺房之间。”曹操很严肃的批评道:“就依子桓说的,你去关中。至于子桓,也不能闲着,你是准备去辽东,还是准备去青徐?”

曹丕如释重负:“我去青徐吧,有元让叔在青徐,我或许可以立点微功,以衬仓舒的赫赫武功。”

“仓舒,你看呢。”曹操回头看着有些无奈的曹冲。

曹冲咂了咂嘴,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父亲和兄长既然都做了决定,我也只有勉为其难,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要让我去关中,就得按照我说地法子来,要不然我宁可不去关中,免得到时候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这是自然。”曹丕兴奋得有些失态,抢在老曹面前表了态,话出了口,这才想起来应该由老曹说这话,他连忙加了一句:“我想父亲一定会同意你的看法的。”

“子桓说得有理,要让你去打仗,自然要听你做主地。”曹操心情不错,连连点头:“西凉骑兵多,光用步卒可对付不了,这样吧,你把手里的龙骑扩充到五千人,士卒和战马可以从涿郡和代郡调取——想来赵子龙和子文不会反对的——但是一切花销,都要你自筹,丞相府不会掏一分钱给你。张正清(张泉)和张子威(张虎)两个人都是并凉骑兵出身,骑术精良,全部调拨到你的麾下,未许能帮上你点忙。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一起说出来听听。”

曹操话还没有说完,曹冲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至于曹丕却是百味杂陈,意外而无奈,他固然眼红曹冲的骑兵将扩充到五千人,可是同样的条件就算了他,他也做不到,就凭这五千人的衣甲武器自筹这一条就能逼死他。

仓舒,只有仓舒才能这么有钱,可是这个条件怎么听着这么象是为仓舒量身定做的呢?曹丕越想越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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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五节 支持

曹丕的心情很不好,商量完了政事之后,他辞别了曹操,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进门,他就脱下外衣扔进侍妾的怀中,板着脸喝了一声:“拿酒来。”

郭女王端着茶正撩开帘子进来,一看曹丕的脸色不对,愣了一下,连忙放下托盘,走近曹丕一边替他解衣一边说道:“怎么,丞相大人定了仓舒?”

曹丕苦笑了摇了摇头,张开双臂,让郭女王伸过手去解开衣带,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倒也没那么严重,父亲没说要定谁是王世子,看他那样子,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定了。”

郭女王松了一口气,一边将曹丕的衣服叠起,一边笑着说道:“这不是夫君想要的结果吗,又何必如此不开心……”她正说着,忽然停住了手,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一块玉佩来,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的笑道:“夫君,这块玉佩你不是一直佩在身上的吗,今天怎么揣在怀中了?”

曹丕正在郁闷,一听郭女王说到玉佩,他扭过头看了一眼,想起曹操对曹冲那个还没满周岁的儿子的喜爱,他更是恼火,没好气的回道:“仓舒将他那个小兔崽子带回来了,我这做大伯的也不知道,连个礼物都没带,当时身上就这块玉了,总不能把这个给了他吧,既然如此,只好揣在怀中了。”一边说着,一边气哼哼的坐下,端起茶咕咚咚的牛饮了一通。

郭女王犹豫了一下,轻轻的将玉放好。她知道这块玉是曹丕的心爱之物,不仅是因为玉质好,雕工古拙,更重要的是玉中有一条黄龙纹,深契曹丕的心意。自从吴质将这块玉献来之后,就没离过曹丕的身,象今天这样解下来揣在怀中的情况可以说是第一次。

“丞相还说什么了?”郭女王柔声问道。

“他还想让我去关中,这不是坑我吗?”曹丕咧嘴笑了笑,却一点笑声也没有。眼神里是无尽的讥讽:“我说我去青徐吧,仓舒那么能打,让他去关中打打看,父亲答应了。”

“这不是很好吗?”郭女王不解的问道:“夫君地想法丞相都应允了,为什么你看起来还是不快得很,莫非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不成?”

“他是让仓舒去关中了。可一转手,就让他把骑兵增到五千人,战马和骑士都从幽州转调,由子文和那个赵子龙负责。你想想啊,子文这个傻小子是跟仓舒一条心的,对了,子文来书了,他支持仓舒,连提我都没提。这个竖子……”一提到曹彰的书信,曹丕更是怒火中烧:“这个竖子眼里还有我这个兄长吗?他是不是被仓舒那点小恩小惠给收买了?”

郭女王见曹丕本来虽然有些不快,倒还算没有失态。可一提到曹彰的什么书信,曹丕立刻象是被激怒了一般,连忙上前劝慰。她很快从曹丕的叙述中了解到了事情地原委,不由得一笑说道:“要说这个可不光是小恩小惠的事情,仓舒每次回来都要带上孙尚香,你别忘了,子文的正妻可也是孙家的,听说和孙尚香从小就是闺中好友,关系极佳。她在邺城没有什么朋友,遇到孙尚香自然会有说不完的话。这一来二去的自然亲近了,何况子文和仓舒本来关系就不错呢。”

曹丕埋怨道:“想不到那个傻乎乎地女人还有这么个作用。相比起来。你们……”他一下子闭了嘴。想起郭女王曾经多次提醒他要想和曹彰搞好关系。就要先和孙氏来往。可是曹丕当时根本不屑于走这种夫人外交地路线。一口就给否决了。现在被仓舒钻了空子。他就是想推诿责任。也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一时后悔莫迭。

郭女王适时地说道:“这都是我们地失误。不能为夫君解忧。实在是惭愧。过些日子。我请夫人一起去吧。”

曹丕无声地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郭女王地背。又接着说道:“父亲说关中打仗骑兵很重要。让仓舒把他地龙骑扩充到五千人。所需地战马、士卒由子文和赵子龙从涿郡和代郡抽调。那里是出乌丸名骑地地方。仓舒这下子了。他地龙骑经过这几年地恶战。本来已经只剩下不足千人。现在这么一搞。一下子翻了两番。估计他得半夜睡觉都能笑醒了。五千铁骑。娘地。父亲打了这么多年地仗。才五千精骑。这下子好。他虽然没把虎豹骑给仓舒。可也算让仓舒自己建了一只虎豹骑。我要是有五千精骑。早就把荡平关中了。哪还要等他来收尾。”

“五千骑兵?”郭女王也吃了一惊。

“可不是。”曹丕恼怒而无奈地摊着手:“他还特意说什么衣甲军械全由仓舒自掏腰包。丞相府不掏一分钱。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我别想好事吗。这老……”曹丕粗话出了口。忽然警觉起来。硬生生地把后面地收了回去。

郭女王劝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多想呢。有了五千精骑虽然有把握一些。可是关中地仗也不是五千精骑就能解决地。没有个三五年地。他想平定西凉。根本不可能。夫君还是抓紧时间。安定了青徐之后。尽快回到邺城来。丞相大人虽然身体不错。可是过了六十地人了。谁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夫君在丞相身边总是占些便宜地。子文虽然支持仓舒。可未必能帮得上忙。倒是子建他们几个。夫君可得着意笼络好了。”

“这个我理会得。”曹丕点点头,有些颓然的低下了头。

郭女王看了他一眼,提起精巧的茶壶向杯中注了些茶水,然后递到曹丕手中,接着笑道:“事情一切顺利,夫君又何必担心,青徐富庶,夫君如果能握在手中,纵使比不上荆益,可也不差。再夏侯元让都督数万精锐镇守兖州,将来也是夫君的助力啊。”

“助力有什么用?”曹丕撇了撇嘴,有些自嘲地笑道:“我一个长子,居然还要这么去争一个本来就属于我的位子。真是笑话。”

郭女王摇摇头,转到曹丕的正面:“夫君,你这可想得不妥。要说仓舒公子,文才武略,都不比夫君逊色,依我之见。丞相现在没有确定世子,夫君应该庆幸才对,否则夫君连坐在这里叹惜的机会都没有。”

曹丕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瞪着郭女王,声音有些嘶哑:“你也认为我不如仓舒?”

“夫君以为呢?”郭女王也不笑了,直视着曹丕的眼睛。两人对视了片刻,曹丕的眼神闪了一下,躲了开去,神色更是沮丧。低声嘟哝了两句:“好了好了,我承认,我不如仓舒。我不是他的对手,应该由他来做王世子,我就老老实实地跟着他混算了。”

“也不尽然。”郭女王松了口气,又劝慰道:“夫君虽然略有劣势,可是丞相大人到现在也没有确实,正是因为夫君尚有优势可言,只要夫君小心应付,未必不能挽回局面。关中地仗,不是那么好打地。真正的战场。不在关中,而在邺城。”

“女王……女王……”曹丕忽然笑了,伸手将郭女王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地额头,轻声说道:“你就是上苍赐给我的军师,如果我能成为世子,如果能成为……你,就是我地皇后,我向你誓。”

郭女王也怔住了。这是她梦寐以求的诺言,没想到不期然之间就在耳边响起,让她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伸过手去,紧紧的拥着曹丕的腰,两人谁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

过了好久,郭女王才松开了手。轻轻的推了推曹丕:“夫君。有一个人,你得注意一下。”

“谁?”曹丕的脸色很平静。

“许县的太中大夫贾诩贾文和。他可就是西凉人,如果仓舒去关中,很有可能会带上他。”郭女王撩了撩头,轻声说道。

“贾文和?”曹丕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个人来。

“贾文和?”曹操地眉头一挑,迟疑的看着曹冲:“你要带他去西凉?”

曹冲见曹操一脸的意外,他倒觉得更意外了,我苦肉计扮了这么久,要个贾诩你还舍不得?

“贾文和智计百出,倒是个军师地好人选,你的眼光很准。可是你知道吗,贾文和自从建安五年入我帐下以来,一直韬光隐晦,闭门不出,子女结亲都专找一些小户人家,我不找他,他也从来不来找我,你不说,我几乎都想不起来这个人。我担心的是,你能用得了他吗?”曹操带着一丝笑意看着曹冲:“他跟过董仲颍,跟过李,跟过段仲明,跟过张破羌,这些人现在都死了,可是他还活得好好的,你可想而知他的厉害了。”

“父亲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曹冲笑道:“我听说汉阳阎忠说他有良平之谋,陈平当年曾经是项王的部下,可是后来却成了高皇帝的肱股之臣。留侯遇人多矣,唯有为高皇帝解说太公兵法,一说辄明,智如重器,没有那膂力却想强举,只有象秦武王那样找死,而如果象父亲这样有足够的实力地人来用,他就是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

曹操也笑了,他摇了摇头,抚着胡须思索了片刻:“既然如此,你就带着他去吧,如今天下已经大定,想来他也没有其他前程可去,纵使不能为你效力,也不至于吃里扒外。”

“多谢父亲。”曹冲连忙称谢。“还有一件事。”曹操摆摆手,让曹冲安心听着:“你去了关中,这镇南将军一职可就不能再任了,荆益交扬四州,你准备交给什么人打理?”

“自然是交给父亲了。”曹冲说得理所当然,一点犹豫也没有。

“我?”曹操愣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他已经把曹冲可能交付的人想了个遍,却从来没有想到曹冲会将这四州交给自己。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四州是他的根基,是他以后争夺天下的凭仗,怎么也不会放手让给别人来管。可是这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事,今天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了,让他一时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反应。

“当然了,父亲是大汉的丞相,这四州当然是交给父亲最为合适。”曹冲接着笑道:“今年六月的博览会,我就准备交给父亲来办了,估计下个月子初先生就会把博览会地章程送到丞相府请父亲审阅。今年这一届比起往年来还要热闹些,交州、扬州的客商会来得更多。益州那边也传来消息,天竺地商人比去年的人数翻了一翻,要不是路途不好走,只怕还会更多些。我已经让水师派了一支人马去交州,争取尽快把当年的海上商路探明,以后就可以从海上走了,会方便许多。”

“襄阳的博览会……可是一大笔收入啊。”曹操眼睛一亮,却还是有些不解,他不懂曹冲为什么会在这个需要大量用钱的时候。却将这棵摇钱树交给他。

“儿子这身骨肉都是父亲的,区区四州,又有什么舍不得地。”曹冲淡然一笑。神色平常,一点居功地感觉也没有。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捏起身边的邛杖,一眼看到了杖头那滴已经成暗红色地血滴,刹那间觉得一阵暖意从心头流出,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让他浑身通泰。

“好,这样也好。”曹操重重的点了点头,呵呵的笑了起来:“我就接手操办这件事。希望这第一次不要办砸了。”

“不会的,子初先生他们已经有经验了,有他们协助父亲,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嗯,政务上地事有刘子初,军事上的安排你是怎么打算的,准备把哪些人留在那里?”

曹冲想了想,语很慢地说道:“江南已经一统,我觉得没有必要再留那么多兵了。想要精简一下,由乐文谦守益州、黄汉升守扬州、张公义守交州、满伯宁守荆州,各有一万步卒,实行三年兵制。各郡城池留些守城兵,其他的就解散回乡务农,我估计了一下,大概有三万人左右要安排去向。”曹操一听他要精减这么多人,感到很是不解,立刻皱起了眉头:“你带多少人去关中?”

“关中现在有妙才叔五万人马。还有钟司隶五千多人。我带五千铁骑,再带一万步卒。应该差不多够用了。”曹冲掰着指头算道:“马、韩遂虽然号称十万人,但他们都是乌合之众,现在粮草接济不上,处理艰难,要打败他们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西凉长治久安。兵力再多,也不可能一举击败他们,反而会增加粮食转运的难度。”

“你说得也有理,关中千里,运粮的难度太大,就算有汉中、南阳接济,途中消耗也很惊人。”曹操一边沉思一边说道:“不如这样吧,我看你那三万人也别解散了,直接带到关中去,关中的闲地很多,你就让他们在那里屯田,一来可以解决你的粮食问题,二来兵力不足时也可应一时之急。”

冲眼前一亮,连忙称妙:“父亲此计,一举两得,实在是高明。”

曹操得意的一笑,接着说道:“只有士卒去,他们也不能安心,我从官奴婢中抽调些人去,让她们和士卒配成婚姻,以后就在关中落户生根吧。”

“如此甚好。”曹冲抚掌大乐。这样一来,关中一下多了三万多户,而且全是他的亲信人马,随时可以转为战斗力,实力大增啊,看来把四州交给老曹同志还是英明地,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啊。这个金灿灿的木瓜足够大,想来老曹的琼瑶也不会仅仅是这数万的官奴婢,以后还会源源不断的送来的。

父子俩相对欢笑,两人从公务说到私事,从天南说到海北,曹冲讲起益州诸蛮,扬州、交州的百越,也说起去年的战事,老曹听得津津有味,兴趣极浓,当然兴趣最浓的还是接二连三地添丁,当他听说荀文倩和蔡玑已经有了身孕的时候,他长叹了一口气,拍着肚皮笑道:“好啊,这几年我的孙儿们早夭的不少。好久没听到稚嫩的娃娃哭声了,实在是想念得很。看样子,我又有孙子抱了。”

曹操人在玄武池,触角却伸向四面八方,在和曹冲、曹丕商量之后,他很快把意志传达了下去。快马沿着官道。将他的命令快地传到各地。四月中旬,新上任的涿郡太守赵云就接到了丞相府调集战马和骑士的命令,他立刻把长史徐庶叫来商量。

徐庶面容消瘦,在徐州这几年过得很不舒服,他一直很关心故主刘备地动向。当他听说刘备得了江南四郡地时候,还很是开心了一阵,可是随后就听说曹冲轻松拿下了益州,将刘备西进的路卡死,随即又和刘备在南北两线展开大战。他就开始担心起来。特别是听到刘备分兵进入益州地时候,徐庶就知道要坏事了,果然坏消息一个个的传来。先是长沙郡丢失,张飞战死,随后诸葛亮被俘,再接着刘备四郡只剩下一个桂阳。当他听说天子派周瑜到江南招抚的时候,他虽然知道这可能性不大,可是还是真心希望刘备能抓住这个机会,就算不接受天子的招抚,也不能和孙权翻脸,让曹冲有可趁之机。可是事情没有顺着他想的展。刘备和孙权打起来了,刘备、关羽战死,孙权被俘,结果被曹冲一举全取了交州、扬州。

鸿图霸业,在那一瞬间全部化成了泡影。

看到面容憔悴的赵云的时候,徐庶唯有长叹。他和赵云长谈一夜,听赵云把这几年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他讲了一遍,这才知道了更多地细节。对刘备的战死,他虽然不赞同。却也不能说些什么。在安葬了赵云带回来的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地遗体后,他在墓前痛哭一场,总算是了却了心愿,从此放下了包袱,一心一意的帮着赵云整顿涿郡的政务。

赵云以那一千多老兵为骨干,招募了不少乌丸人,重组骑兵。本来他一个太守是没有资格拥有三千骑兵义从的,可是曹冲向丞相府特请,以涿郡现在是边境。是防守辽东的前沿根据地为由。给了他特权。因此赵云对曹冲很是感激,就连徐庶也对曹冲有些改观。

接到丞相府传来的命令。徐庶面对赵云的疑问,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决定:“全力支持,不仅要给,而且要给最好的。关中不好打,韩遂老谋深算,他在中平年前就起兵选择,到现在用兵近三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连皇甫义真那样地名将都没能制服他,曹将军再少年英雄,也不可能轻松拿下。当真要能轻松取胜,曹丕岂会把这么大一个功劳让他给?要知道西凉乱了近百年了,要是谁能平定西凉,那绝对是不世之功,再封个王都有可能的。

要平定西凉,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以骑对骑,西凉有骑兵,马就是个用骑高手,当初渭水一战,就是他用骑兵击溃了曹丕的战阵,溃围而去,让一场围歼战变成了追击战,打成了烂仗。要对付这样的人,当然用骑兵配合强大的步卒方阵最为妥当。曹冲有钱,有强悍的步卒,有善于用骑的良将,但他的骑兵实在太少,所以他最急需地就是骑兵,就是战马,而这些正是涿郡和代郡的盛产。

“那就全力支持他?”赵云见徐庶这么肯定,心里的那一丝担忧也去了。

“当然,小姐多次来信,我们的人也传回消息,公子在邺城过得很好,他既然履行了诺言,我们当然也要履行诺言,要不然难做的就只有小姐,难过的就是公子。”徐庶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公子不是个能在乱世生存的英才,他能得到镇南将军的庇护,或许是他最好的结果,我想主公当初做这个决定,也许正是基于这样地考虑。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也要全力支持他在这场争斗中取得胜利。”

赵云点点头:“是啊,主公当时虽然没有说,可我想,他十有**就是这么想地。将公子托付给镇南将军,有小姐照顾着,公子的前途也许跟着他更好一些。这样一来,他才可以无后顾之忧地一决生死。”

“唉——”徐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再提这个话题:“大人准备派多少人去?”

“丞相府的命令是骑卒两千,战马应该也是两千吧,不过我想多送点战马去,一骑一备,一共四千匹马。”赵云看着徐庶说道:“不知先生以为可行否?”

“正当如此。”徐庶笑道:“镇南将军有钱,我们就去乌丸人里面去招募,那些人骑术精良,不惜生死,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都干,正是打仗的好料子。我们给一部分钱,其余的钱,让他们到邺城去找将军大人要。”赵云呵呵的笑了。

“大人,二位公子都骁勇善战,何不派一个到镇南将军帐下效力,也好挣些战功?”徐庶看着赵云笑道。

赵云想了想,点头说道:“正当如此。”

第八卷 关中谣 第六节 封侯

四月末,曹冲来到许县。天子下旨升了他的官,升他为车骑将军,算是接替了老曹的一部分权利,同时一口气封了他手下十几个将军,他要到许县来谢恩,同时向天子献俘。这俘虏当然就是投降的孙权,孙权也真能忍,当他看到在朝中任职的卫尉周瑜√中张昭等人时,还能强笑着打个招呼,反倒让一肚子恼火的张昭无言以对。

天子没有给孙权什么好脸色,孙权如果不到许县来,还有点利用价值,现在都成了人家的俘虏了,还有个屁用。要不是张昭看着孙权那副样子实在有些不忍心,进言天子,天子总算是赏他一个闲职,执金吾,任务就是带着二百缇骑巡视皇城,管管武库,还有个更大的任务就是救救火,天子还开恩赏了他一个富春亭侯,算是让孙尚香当初允诺他的东西全部实现了。

孙权千恩万谢,态度好得不得了,当天安下家来,第二天就去上岗了,从此许县多了一道风景——碧眼紫须的执金吾孙权孙大人巡街。

天子对孙权不客气,但对曹冲却客气之极,他把曹冲召见宫去,好生抚慰了一番,封了官,授了节,然后还拉着曹冲到后宫去见曹节。曹节已经大腹便便,行动不便,不过看到曹冲来,她还是很开心的起来相迎。

“臣曹冲拜见皇后。”曹冲老远的就躬下身去,虽然他不愿意,可是礼仪还是要的,曹节虽然是他妹子,可现在毕竟是皇后,不能再象家里那样不拘小节。

曹节坦然受了他一礼,然后才虚抬起手:“曹将军请起。”

曹冲心理有些不痛快,换了前世,自己这个娘家人来了,妹子应该无比热情的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款待自己。然后还要把老公指使得团团转。舅爷舅爷,又是舅舅又是爷啊,这倒好,现在自己见了妹子还得下跪,说不定老曹同志来了照样也得跪,怪不得老曹呆在邺城不来许县面圣呢。敢情一沾了皇字,就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兄长,请坐吧,公面上的礼完了,咱叙叙亲情,就不用那么多的礼节儿了。”曹节见曹冲脸色有些不豫,以为他赶到许县来有些累了,连忙让宫女布了席,请曹冲坐下。曹冲虽然不爽。可是也只得谢了,大赤赤的坐在一旁,显然很无礼。天子见了。眉头皱了一下,却又笑了,自顾自的坐在一旁,满面堆笑的看着他们兄妹俩聊天。曹节问了些江南的战事,又问了些邺城地情况。说到父母,曹节有些神伤,她嫁到宫中两年了,也就离开父母两年了,别人家的女儿入了宫。多少还有机会进宫探视,自己的这父亲母亲却是坚决不来的,请了两三趟,连个人影都看不着,没请的倒来了,曹丕就经常不请自来,到宫里大喊大叫。

天子见曹节心情不好,便笑道:“皇后,你这又是何苦呢。曹爱卿来看你,你应该高兴一些才是。朕知道你想念双亲,这也无妨,等你产后身体复原了些,朕安排你归宁就是了。”

“谢陛下。”曹节谦恭的致谢。

曹冲又坐了一会,实在没什么兴趣再聊,托词身体不适,早早地退了出来。天子见了有些不快,可转眼看到曹节。还是舒展了眉头。有意无意的说道:“仓舒仗打多了,武人气浓了许多。不似以前那般文弱了。”

曹节轻轻地蹙起了眉头。无声地一笑。

曹冲出了宫。带着庞统去见贾诩。贾诩地家一直没有变。还是那座小院。曹冲来地时候。刚下朝不久地贾诩刚刚在小楼上坐下。香炉里地香刚刚点燃。香味还没有充满书房。长子贾穆上楼来报。新任车骑将军曹冲来了。

贾诩有些意外。他愣了一下。探头从窗户里向外看了一眼。曹冲正拱着手。肃穆地站在院中。庞统站在他地身后。神态也很恭敬。

“他怎么来了?”贾诩有些不解地问贾穆。

贾穆也茫然不解。他想了想说道:“父亲何必多疑。他既然已经来了。父亲总要见一见地。总不能就这么让他站在院中吧。我已经说了父亲在家。如果让他等地时候太长。未免有些不妥。”

贾诩瞥了贾穆一眼。抚着胡须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去更一下衣。随后就来。你将他迎到堂上。”贾穆应了一声。匆匆地下去了。贾诩却沉思了半晌。花白地眉毛抖动了半天。这才叹了口气。起身下楼。

曹冲在堂上和贾墨一句西一句的聊了半天,就是不说自己的来意,直到看到贾诩微笑着出现在门口,才起身相迎,上前躬身一礼:“先生一向可好?”

贾诩微微一笑,拱手还礼:“有劳将军关怀,诩庸碌之人,吃好喝好,身体当然不错了。”

曹冲一乐,虚扶着贾诩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他的对面,这才直了身子,又施了一礼道:“冲此来,怕是先生从此不得安宁了。天子下旨,命我兵进关中,平定西凉,兵马已经在召集之中,最迟八月底就将开赴关中。先生乃是西凉人,对当地的情况熟悉,又足智多谋,妙计无双,冲不才,向天子请旨请先生为我智囊,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贾穆听了,喜上眉梢,转头看向贾诩,却见贾诩神色不动,脸上的笑容反而淡了些,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曹冲,微微眯起地眼睛中透出湛然的眼神。

曹冲淡淡的笑着,平静的看着贾诩,静听他的回答。

贾诩思索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将军要取西凉了吗?”

“正是。”曹冲点头应道。

“西凉……”贾诩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好取啊。将军年方弱冠,五六年间全取江南,已经是武功赫赫,假以时日,官至太尉、大将军亦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又何必再取西凉?胜了,于将军没有什么好处,败了。却有辱将军的名声。”

曹冲沉默了一下,也笑了笑:“先生所言甚是,如果仅从冲的名声来说,取西凉地难度实在太大,有得不偿失的可能。但冲取西凉,固然有少年血性为先的原因。更多的却是想为恢复我大汉的疆域奉献维绵薄之力。冲也不才,略通兵法,小有战绩,不能眼看着西凉战火纷纷,连年不绝,西凉百姓不能安居乐业,无数西凉人生不能回家,死还要埋骨他乡。故而不揣妄陋,向天子请旨兵进西凉。还望先生助我一臂之力。”说完,拜服在地,行了一个大礼。

贾诩听曹冲说前面地话时。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的听着,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可是听到曹冲后面的话,心里那个隐藏已久地心疾一下子被触动了。

他是武威姑臧人,年纪轻轻地时候就出来游历,除了中间因病回过一次乡之外,算起来他离开家乡已经四十年了。他生在乱世,本想凭着自己胸中地韬略为国效力。效仿同乡名将段凭一已之力立下不世地功业,因此千里迢迢来到洛阳入宫为郎,陪侍在天子左右,希望有机会向天子进献忠言妙计,没想到孝灵皇帝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在国政上,只知道信任张让、赵忠那样的宦官,自己心于声色犬马,甚至在后宫开设市场,驾驴治游。而他的同乡段虽然有赫赫战功。却不能升官,最后只能靠贿赂那些宦官才如愿,虽然官居太尉,却坏了名声。

他心灰意冷,这才告病还乡,不久后又听到段身死族灭的消息,更让他感到绝望。后来他入董卓帐下,董卓却成了乱臣贼子,董卓身死。他本以为从此可以被朝庭招抚。哪知道王允却要杀死所有的西凉人,他为了保命。一条计策却让长安陷入浩劫之中,随后投李,投段煨,投张绣,他已经没有了报国的热情,只想在乱世之中保住一家人的性命。

如今在许县,他只是一个太中大夫,但他已经满足了,至少可以不用再过那种天天担惊受怕的日子,但是随着年龄地增长,他有一个心愿越来越重,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到姑臧,再看一眼家乡的山和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机会,葬入祖坟,落叶归根。

今天听曹冲说到要取西凉,他知道西凉不好打,而曹冲去更不好打,曹冲的战场,不仅在西凉,更在邺城,他地敌人,远不止凶悍的马超和狡慧的韩遂,更多的却是他的兄长曹丕。贾诩不想高官,不想富贵,他也不想牵扯到曹冲夺嫡的斗争中去。在他看来,曹冲虽然风光得很,却未必能稳操胜,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曹冲虽然表面上尊奉天子,心里却没有对皇权的那一份敬畏,他最后很有可能走上篡逆的道路。他没有能力阻止曹冲篡逆,维护大汉地江山,却也不想为曹冲篡逆奉献力量,所以他不想去西凉。但听到曹冲说的那句让西凉人有家可回的话时,他有些动容,脸上自然而然的出一丝悲凄来。

片刻之间,他就想定了主意,去吧,回西凉去,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天知道哪一天就起不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他抬起手扶起曹冲:“将军不必如此大礼,诩年过六十,所欠唯一死尔,既然将军有意收复西凉,诩自当陪伴将军一行,纵然智短谋拙,不能为将军出力,也愿借将军之力,埋骨家乡,此生无憾矣。”

“如此,多谢先生。”曹冲起身笑道:“先生虽然年过六旬,可是精神矍烁,仙风道骨,想要羽化登仙还略微早了些。冲自斗胆,敢请先生相伴,收复西凉,横绝西域,恢复孝武皇帝时的万里河山,重现我大汉的世荣光。”

贾诩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将军有令,敢不相从。诩愿奉此残躯,供将军驱驰。”

两人相视而笑。

贾诩和曹冲相谈甚欢,让次子贾访也出来拜见了曹冲。曹冲见贾诩的这两个儿子,虽然看起来不笨,但也绝对不是什么英才,只是比较实在而已。他不免有些感慨,看来贾诩这只老狐狸做狐狸也是不情愿的,至少他并不想自己地儿子也当狐狸,肚子里的那些诡计一条也没传。

曹冲和贾诩约定了再见的时间。然后留下一些礼物,告辞了贾诩。曹冲走后,贾诩对面喜色的贾穆说道:“你们收拾一下,明天就把家给分了,你留在这里,是祸是福。都是你一身承担。至于访儿,让他回到姑臧去,是死是活,也看他的造化。”

贾穆愕然,在他看来,现在最有人气的车骑将军找上门来求父亲出山帮忙,正是飞黄腾达的好时候,怎么父亲却象是安排后事之后去赴死一般?

“父亲?”

“不要多说了。”贾诩没有向他解释:“按我说地去做就行了。”

“诺!”贾穆虽然不解,倒也知道父亲想的大概不会错。只得点头应是。

曹冲别了贾府,又去了郗虑府中,向郗虑讨教了一些学问。接着再分别去看了周瑜、张昭,最后又去看刘先以及周不疑地母亲,这时他才想起来,周不疑已经离开了有六年地时间了,不免有些担心起来,照理说,去大秦虽然远,有个三五年的时间也足够走个来回,莫不是路上出了问题吧?曹冲越想越觉得有些担心。他立刻把张松叫了来,让他在来参加襄阳博览会地大秦商人中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周不疑和那个恺撒家族地商人钱四海的消息。张松接令,当即就安排下去。

刘先的日子过得不错,虽然曹丕在许县一顿闹,杀了不少人,但对他没什么影响,因为重行黄老之术是曹操的意志,即便是曹夭不敢阻挠。曹丕的所作所为。反而让天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感觉到实行黄老之术虽然有些不妥,但总比让人砍了脑袋好,相比于蛮横的曹丕,支持实行黄老之术的曹冲还是蛮可爱的,连带着看刘先都顺眼了许多。

一听到曹冲来访,刘先连忙迎出门来。曹冲和他寒喧了一阵之后,要求先去看望他地妹子——周不疑的母亲。周不疑的母亲满头白发,愣愣地坐在窗前。连曹冲来也没有起身相迎。曹冲惊讶的发现,她的两只眼睛已经瞎了。浑浊的一片,眼珠象是鱼眼一样,动也不动。

“她……”曹冲很是吃惊。

“唉……”刘先叹了口气,引着曹冲出了门:“妇人之见,思念元直之故,这两年日日哭泣,两只眼睛都……”刘先摇了摇头,住口不语。

曹冲默然,他回头看了一眼窗前呆若木鸡的刘氏,欲言又止。

许县的五月是热闹的,先是大汉朝最年轻的将军曹冲平定江南,献俘朝庭,接着又是一年一度的襄阳博览会即将召开,丞相大人请旨,决定在襄阳博览会之后再在许县进行一个精简版地博览会,规模要比襄阳的小一些,但是档次却不差,只有在博览会上得了奖的货品,才有资格到许县来。天子龙颜大悦,下旨河南尹整治官道,在许县城前清理出了一大块地方以供博览会召开,刚春耕完的农夫们都被征召去服役。这次天子开恩,承曹将军所请,去服役的人都能领到工钱,虽然少一点,总比以前白干好一些。

一时间,许县热闹非凡,紧接着,皇宫里传出喜讯,皇后曹节顺利产下了一个皇子,天子大喜,大赦天下,赐民爵,大,民不禁酒三日。加封丞相、武平王曹操大将军,增邑至四万户,封曹丕镇东将军,曹彰镇北将军,曹植文学侍从,封车骑将军曹冲广陵县侯,食万户。

许县成了欢乐的海洋。

新任车骑将军、广陵侯曹冲不能再在荀府呆着了,曹操来了命令,让他代替自己在许县大宴宾客。曹冲无奈,只得回到曹家在许县的府第。好在曹丕前一段时间就住在这里,收拾得还算整齐,曹冲进去又扩充了一下,总算能在院中摆上酒席宴请宾朋。水师都督蔡瑁为首的襄阳人听说曹冲升了官,封了侯,一个个兴奋不已,纷纷送来了大礼,一辆辆满载着礼物的大车沿着新修地官道终绎不绝的向许县驶来,很快就将曹府库房堆得满满的。荀文倩、蔡玑等人也赶到了许县,因为曹操说。这府第从此就是曹冲的家了。

曹冲忙得一团糟,偏偏还脱不开身,只得象个陀螺似的连轴转,幸亏几个老婆除了孙尚香帮不上忙之外,其他人各负其职,分担了不少事务。才没让他乱了阵脚,有空去抱抱女儿、儿子,陪陪老妈搓搓麻将。

五月中,好容易在许县忙完的曹冲又接到了一项新任务,丞相大人要亲临襄阳参加盛会,着曹冲相陪。曹冲一听头就大了,可是又没有办法,只好跟着曹操一路又赶往襄阳。这次他没有带着上那么多人,荀文倩、蔡玑有身孕。大双要带孩子,只有孙尚香和小双没事,随侍在环夫人左右。时间有限。一路行速很快,好在一路上的路修得好,方便快捷,特别是进了荆州界之后,路又宽又平,看得老曹同志连连点头,频频称赞。

新任南阳太守诸葛亮、郡尉陈到一起到郡界相迎。

诸葛亮瘦了,他这几个月每天最多只睡一两个时辰,精力旺盛得让手下地人叫苦不迭。在张松的大力配合下,他只花了两个多月就把襄阳地那些大族违规经营、偷税漏税地事情给查清楚了,然后在曹冲、刘巴的支持下,在蔡家∮家、蒯家等几个家族不说话地配合下,处理了几个情节严重地家族,重新整顿了襄阳的商业,制定了一些更合理的规定,不仅没有影响紧锣密鼓准备中的襄阳博览会,反而博得了来襄阳参加盛会的商人的一致好评。

不过这些成绩的取得。都是以他的身体为代价的,不过小半年时间,诸葛亮足足瘦了二十斤,原本有些胖地身形现在精瘦精瘦的,高大的身躯看起来象个竹杆,原本剪裁合身地衣服显得有些空旷,脸色也不好,腊黄腊黄的,眼窝深陷。只有两只眼睛散发出亢奋的光。但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曹冲履行了诺言,转拜他为南阳太守。原南阳太守陈到转任郡尉,专管兵事。

诸葛亮和陈到拜见完了曹操之后,赶到曹冲的车前汇报工作。曹冲看完了他们呈上来的文件,却很不满意的对诸葛亮说:“工作是做得不错,可是你这样做事,最多只能官至太守之职,一个襄阳的调查就能把你累成这样,那南阳一个郡,你还不得累死?什么始亲力亲为,那还要手下那些属吏干什么?学学刘大人,看看他是怎么管南郡的,看看他是怎么兼带着在四州推广新政地。”

“诺。”诸葛亮虽然被曹冲这么一个刚弱冠的少年给训斥了一顿,心里却不难受,他知道曹冲这是关心他,是不希望他累倒,同时也表明曹冲对他的工作是满意的,这么说就是希望他能有精力做更多的事,当然也就是当更大的官,这让他如何能不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属下谨遵教诲。”

“嗯!”曹冲放松了脸色,又看了一眼诸葛亮说道:“我本想将你留在府中和士元、孝直搭档,可是你更热心政务,我又要去西凉打仗,想来想去还是把你放在南阳的好。南阳豪强多,你正好可以大展拳脚,也算是英雄有用武之地。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事无巨细,太过谨慎,不是为官之道,你抓着主要的事情就行了,从襄阳学院多带些人过来,也好分担一些事情。”

“多谢将军。”诸葛亮感激不已。

“那个,让你夫人也到南阳来吧,豫州、司隶、冀州马上都要推行新农学,让你夫人在南阳办个作坊,也好帮你些忙,免得两地分居,劳雁双飞。”曹冲说完,又加了一句:“抓紧时间生几个娃吧,才一个亲生儿子,未免太少了些。”

他这话一说,旁边的陈到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诸葛亮脸一红,连忙应是。

“好了,你去忙吧,我和陈大人有几句话要说。”曹冲对诸葛亮摆摆手,让他退下。诸葛亮是太守,要负责地事情太多,丞相大人来了,天子的使者也来了,这可不是小事,容不得一点疏忽。

“诺!”诸葛亮躬了一躬,退去了。

“陈大人。”曹冲对陈到招了招手,让他走到车前:“在南阳这几年,闲得慌了吧?”

陈到淡淡一笑:“还好。”

曹冲笑了笑:“做个郡尉也没什么意思,我要去西凉,你到我身边掌亲卫骑吧,就是人少点,只有两千铁骑,你不会觉得屈就吧。”

陈到一愣,立刻抱拳施礼:“陈到不敢,愿随将军纵横西域,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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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七节 南巡

五月底。曹冲陪同着曹操在虎豹骑的护卫下到达樊城。刘巴、荀带领一应官员过了汉水到樊城以外十里长亭相迎。最近刚升官的众将也赶到了。他们平时各在各的防区。这次难的的聚在了一起。心情好的很。一个个亲热的寒喧不已。长亭外笑起四起。这些武将的声音可不是那些文官那样谦和。一个赛一个的嗓门大。惊的树上的栖息的鸟儿早就飞到别去了。

“士载。你这次可是连升三级啊。还没到二十岁就是将军了。怎么样。最近是不是提亲的特别多啊?”李维贼眉鼠眼的把有些腼腆的邓艾从人群中拉出来。嘎嘎的怪笑着。

“哪有。”邓艾挣脱了他的手。红着脸看了一眼李维:“你不是也升官了吗。都中郎将了。”

“且。一个破中郎将。哪能跟你比。”李维摆摆手。打断了邓艾的话:“我说士载。你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又是个将军。也该想想为你邓家添个后了。邓将军自己生了儿子都不满意。就等着你生儿子。他才放心呢。”

“知道了知道了。这又不是买东西。上街花钱就行的。总的看到满意的吧。”邓艾看着走过来的张和满宠。连忙推开还要再说的李维。笑着迎了上去:“二位将军……”

满宠现在是荆州的区的最高军事长官。这次平定江南他虽然没有亲临前线。只是镇守后方。但曹冲请赏的时候并没有忘记他。封了乡侯。还让他主掌荆州军事。算是很看重他了。而张因为亲临一线。立了战功。也封了乡侯。将军称号也提升了一级。对他来说。最痛快的还不是这个。他的儿子张雄在曹冲的帐下掌骑。这次在番禺之战中斩首甚多。已经提升到了校尉。仕途一片光明。这比张自己升了官还要开心。他本来是驻扎在江夏的。丞相府来了军令。让他跟随曹冲西征。现在听说曹家父子到了襄阳。他自然要赶来迎接。

“士载。”张拉着邓艾的手。笑眯眯的:“老夫年齿稍长几岁。有些托大。士载不会见怪吧。”

邓艾连忙拱手施礼。笑道:“将军与叔父同辈。艾自当持子弟礼。何来托大之说。”

张很满意的点点头。上下打量着邓艾:“士载。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邓将军上次遇到我。托我留意一下哪家有好女子。我是无能。没能生出个女儿。要不然早就厚颜上门了。不过今天与满将军一聊。才知道满将军那个女儿正当妙龄。长的极是俊俏。满将军不好意思直说。我张是个粗人。不弄面子。所以来问问士载是否有了意中人。如果没有的话。能否赏口媒酒喝喝。”

邓艾一听。满脸通红。他看着笑眯眯的张。再看看同样笑眯眯的满宠。一时有些不好推辞。一个是前辈名将。一个是荆州大员。他哪个都不好的罪。可他又不好立刻答应。心中暗自埋怨张说的太直接。让他转弯的的方都没有。满宠的家世自然没有问题。可是他跟着曹冲久了。对家世并不看重。倒是希望能打个自己满意的女子。满家的女儿就算长的漂亮。也不一定就能投缘啊。

“这个。婚姻之事。自然要父母作主。媒妁之言。艾不好擅自决定。家父早亡。艾想先和母亲以及叔父商量一下。不知可否?”

满宠有些失望。可想想邓艾说的也在理。只的笑道:“正当如此。”

张有些不快。正要再说些什么。满宠一拉他说道:“看。丞相大人来了。”

远远的。一列长长的车队驶来。当前一个手持旌旗的前导。后面是凶神恶煞的武士。接着是吹吹打打的鼓吹。再后面又是几辆先导车。然后丞相的大车才缓缓驶到跟前。威武的虎豹骑已经在周围警戒完毕。曹操的车帘才被撩开。略带着倦意的大汉丞相、武平王曹操出现在众人面前。脸色虽然有些疲惫。短小的身躯里却带着不可仰视的威严。逼的人不敢仰视。少年的意的车骑将军、广陵侯曹冲正坐在他的身旁。微笑着看着众人。威严中自带一分和祥。

“拜见丞相大人!拜见将军大人!”周围响声四起。黑压压的跪下一片。

曹操在前呼后拥中过了汉水。进了襄阳城。住进了镇南将军府。曹冲升了车骑将军。镇南将军已经撤了。门口的牌子也被摘掉了。但是在襄阳人的口中。这里就是镇南将军府。就是那个小曹将军的府第。他是从襄阳起家的。他的将军府。也永远在襄阳。

曹操身体有些累。毕竟是六十多的人了。这些人养尊处优。一直没有出过远门。这次到从邺城赶到襄阳来。一千多里的路程还是让他感到了无法抵抗的疲乏。但他的精神却很旺盛。一路上看着襄阳的街景和两旁围观的百姓。他兴致勃勃。满面笑容。让人掀开了车帘。将自己暴在众人面前。所到之处。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仓舒。我上次到襄阳来。可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曹操浑然不顾护卫的许一脸的紧张。一边向两边的百姓挥挥手。一边喜笑颜开的对曹冲说道。

曹冲憨憨一笑。看着两边黑压压的人群。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冒冷汗。他虽然觉的自己在襄阳没做什么坏事。可是曹操却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香饽饽。想动他脑筋的人谁有不敢说没有。襄阳就有不少反对份子。万一哪个一时冲动。在这里搞个什么刺杀行动。那天大的好事就变成天大的祸事了。可是他看到曹操兴致这么高。又不好让曹操把车帘放下。那样也显然的太胆小了些。他只能一边陪着曹操说话。一边提足了十二分精神。随时准备以命救命。用身躯来抵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的方射出来的暗箭。他自信以他的身手。挡住几个刺客的第一波攻击还是没有问题的。只要挡住第一波。超级高手许就不会让刺客发出第二波攻势。

不过两里的路。却让曹冲汗透全身。直到进了将军府门。他才算松了口气。浑身绷紧的肌肉才算松弛下来。一阵酸痛顿时不可抑制的涌了上来。曹冲差点瘫坐在门口。

“呵呵……”曹操看了他一眼。伸手拉过他:“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些百姓而已。百姓嘛。只要吃饱穿暖就行了。他才管不了那么多的闲事呢。张良要不是韩国公子。也不会傻到去刺杀秦始皇的。”

曹冲无力的一笑:“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也是有备无患而已。”他话说出口了。这才觉的老曹的话中有话。不免一愣。随即抬起头看着老曹。老曹却是一笑。拉着他的手。缓步向前走去。

曹操进了府。众人在外面候着。随时听候丞相大人的传唤。一大帮人在前厅里凑在一起闲说。夏侯称在庐江做了几年太守。官威十足。这次也被征调随曹冲一起西征。兴奋不已。拉着看到老爹就老实了许多的许仪等说个不停。一帮小将们围在一起。拿许仪打趣。而一些老将们则安稳的多。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张辽和张原本是搭档。从曹冲攻取江南四郡开始就分开了。现在重新聚首。份外投缘。

“俊义。你现在可威风啦。”张辽拍着张的肩膀打趣道:“自已升了官。儿子也成了将军大人的爱将。天天乐的睡不着觉了吧?”

张哈哈一笑。拱手说道:“将军。你也不要羡慕。我那犬子不过是机会凑巧而已。这才能在将军麾下跑跑腿。凭你家公子的本事。要是你舍的放手。肯定比他升的更快。这次丞相挑中你家公子到将军麾下掌骑了。立功升职。也是意料中的事。又何必来打趣我呢。”

张辽咧嘴大笑:“是啊。你和乐文谦的眼光好。老早就替儿子找好了前程。我慢了一步。让你们抢了先了。”

两人相视而笑。抓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他们喝干了酒。正要开口。时面有人出来传报:“丞相大人召满宠入见。”张辽连忙收了笑容。对张说道:“别闲扯了。满伯宁进去不久。大概就要到我们了。还是预先准备一下为好。”

曹操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用了些药粥。又由姬妾们按摩了一阵。算是恢复了些精神。这才开始召见众将。首先叫进去的便是满宠。满宠早有准备。提起战袍快步跟了进去。走到曹操面前双膝跪倒:“平南将军、武唐亭侯满宠。拜见丞相大人、大将军、武平王。”

“呵呵。起来吧。这官职太多了。说的绕嘴。”曹操心情颇好。指了指前面不远的席子:“坐!”

“谢丞相赐坐。”满宠再拜一拜。到席上坐好。双手扶膝。静听曹操垂询。

“伯宁。在荆州七年了。感觉可好?”曹操挪了一下身子。惬意的问道。

“回禀丞相。宠在荆州数年。日有其新。自从丞相挥师南下。荆州重归朝庭以来。在将军的治理下。荆州每年都是一个新面目。百姓安居乐业。百业兴旺。其间盛况是宠入仕以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满宠振奋精神。将荆州的情况向曹操介绍了一下。着重介绍了军事方面的布置。曹操细细的听着。不时的点点头。直到满宠说完了。他才问道:“偌大一个荆州。只给你一万人。你可有把握?”

“有!”满宠应声答道。

“哦?”曹操很有兴趣的直起了身子。笑着对满宠说道:“你信心很足嘛。说说。你这信心从何而来?”

“诺。”满宠朗声说道:“将军平定江南以后。江南已无大的战事。交州、扬州、益州三州平定。则我荆州稳如泰山。不可能有外敌入侵。所虑者不过境内山贼乱民。自从将军引山民出山定居。山贼已经极少。百姓安居。温饱有余。只要官吏奉公守法。不至苛刻剥夺。百姓必无寻死之理。是以荆州境内。不可能爆发大规模的动乱。属下虽然只有一万人。但是这一万人兵甲齐全。训练精良。战力极强。且以本的人居多。家中生活安定。自知守土有责。也不会出现消极怠战之理。将军所定抚恤优厚。一旦发生战事。将士慨然赴死。有战死之卒。无后退之兵。”

满宠最后总结了一句话。声音坚定慷慨:“属下以为。只要荆州新政不变。以此精锐之师一万人镇守荆州。足已。”

曹操有些动容。他看着信心满满的满宠。半天没有说话。许久才展颜而笑:“既然伯宁这么有信心。老夫颇为欣慰。那就把荆州托付给伯宁了。”

“属下自当尽忠职守。护卫荆州安宁。不敢有负丞相大人、将军大人厚望。”

“好!”曹操拍了拍凭几扶手。满意的笑道:“伯宁暂且下去休息。稍后再与伯宁长叙。”

满宠行了礼。这才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曹操看着曹冲笑道:“仓舒。看来你那个万人镇一州的方案。至少在荆州是可行的。不过荆州是你新政最开始实行的的方。百姓的益甚多。民心思定。反倒更容易治理一些。益州也好些。交州、扬州。却没这么安静吧。文谦他们几个也没有来。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如果你去了关中。这里却乱了。我这丞相的面子。可不好看啊。”

曹冲陪着笑说道:“正如父亲如言。益州情况要好的多。扬州、交州楔。人心不稳。问题确实比较多。特别是扬州。本的豪强本来就多。山越又闹的比较凶。一时之间想要象荆州一样安定。确实有些难度。不过黄忠稳重。不会轻举妄动。张任老成。也知易动难安之理。有他们两个在。再把新政逐步推广过去。三五年之间。逐步稳定。还是可能的。”他笑了笑又说道:“父亲手下能人极多。治理区区四州。自然不在话下。”

曹操摇了摇头:“丞相府能臣是不少。可是派他们到这四州来。反会乱了阵脚。这四州的事情。还是让这四州的人来解决吧。你说的对。易动难安。既然这里进行的颇为顺畅。何必节外生枝呢。我倒是想在司隶以及冀州也开始推行你的新政。你看看这里派个什么人过去领头比较好?”

曹冲一听曹操的话。没有立刻回答。他刚才说曹操可以派人来。就是想看看曹操的想法。如果曹操真的派人来掺沙子。他反而倒有些担心。那些人经营政务多年。各有一套理论。真要到荆州来。势必对新政有些妨碍。弄不好适的其反。让他和曹操之间不好相处。如今曹操一口否决了这个提议。反要让他从荆州抽调人手去司隶和冀州推行新政。这让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至少说明老曹没有趁机剥夺他的势力范围的想法。相反还在帮他扩展自己的势力。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他想了一会。这才小心的提议道:“如果要在司隶实行新政。刘子初是个合适的人选。襄阳的新政是他一手搞起来的。其中的的失他都一清二楚。做起来自然轻车熟路。事半功倍。”

“嗯。”曹操思索了片刻。点点头说道:“刘子初确实是个适合的人选。他要去了司隶。对你在关中的事务也有帮助。只是他去了司隶。襄阳的事情怎么办?”

曹冲见曹操答应了。松了一口气。笑道:“襄阳新政实行了五六年。制度已趋成熟。这里的官吏已经养成了按章办事的习惯。纵使没有刘子初。也可将新政执行下去。现在重要的不是什么新规章。倒是要加大监查力度。免的那些贪的无厌之徒破坏了平衡。”

“平衡。”曹操抚着胡须笑了:“你说的那一套均衡发展、合理消费的法子。倒是有些道理。只是不知道究竟该如何用法。我还要等到看完荆州的政务。再下决定。”

“这是自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光要看。还要从各项数字上来计较。方可的知政策的的失。”曹冲笑道:“有子建在邺城守着。父亲大可放心在襄阳多呆些日子。”

“多呆什么呀。也就两个曾已。八月在许县开博览会。我这个做丞相的。岂能不赶回去主持。”曹操摇着头。带着一丝的意。又带着一丝无奈:“高处不胜寒啊。别人只看到我的风光。看不到我的辛劳。好在你们兄弟几个还争气。要不然啊。我真不想做这丞相……”

曹冲微笑不语。

父子俩说了一阵闲话。曹操又召进张辽、张两员大将来。待二人行礼完毕。曹操笑着说道:“二位将军。平定江南之战。打的可顺心啊?”

张辽和张对视了一眼。拱手说道:“回禀丞相。末将……不顺心。”

“哦?”曹操有些意外的看了曹冲一眼。又看着张辽说道:“文远。有何不顺心的。细细说来。”

“诺。”张辽大声说道:“末将一直镇守合肥。难的有机会跟随将军南征。这次兴冲冲的赶去。本以为能大战一场。松动一下这几年闲的有些酸的身子骨。哪知道将军长驱直入。没几天时间就全取了扬州。末将不过与吕范打了一场。斩首不过数百。孙权就被将军生擒了。故而……不顺心。”

曹操愕然。然后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张辽面前。抬手拍了拍张辽的肩膀:“文远。看来这几年你是闲的难受了。居然和乐文谦一样好战了。好。你想打仗。就让你打个痛快。这次跟着仓舒去关中。你有的是打仗的机会。”

“多谢丞相。”张辽咧嘴一笑。拜倒在的。

“你呢?是不是也没打痛快?”曹操转过身来对张笑道。

张微微一笑:“末将比文远将军幸运一些。有幸配合黄将军取长沙。不过能随将军再征关中。末将也是窃喜不已。”

曹操仰天大笑。回过身来用手指点着曹冲。半开玩笑的说道:“仓舒。你看你。这几位将军跟了你一段时间。都变成好战分了。你可要记住。国虽大。好战必亡。”

曹冲应声答道:“天下虽安。忘战必危。马伏波有言。大丈夫自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焉能死于卧床之上。女子手中。各位将军豪气逼人。我自当带着他们纵横西域。恢复万里河山。”

“哈哈哈。说你两句。你倒有一堆话等着我。”曹操点点头。慨然说道:“也好。我未能有机会完成的志向。就由你来完成吧。到时候一定要封狼居胥。马踏祁连。方不负今日豪言壮志。”

他回过头来对张辽、张二人说道:“小子无知。有无畏之志。老夫就将他托付给二位将军。望二位将军奋余威。振长策。老夫等着你们凯旋之时。再为你们庆功。”

“诺!”张辽、张轰然应诺。他们知道。这是曹操正式让他们跟随曹冲了。曹冲现在的的位已经超过了曹丕。再打下关中。纵使不能继承曹操的王位。以他的权势、功劳再封个王也不是不可能。不管怎么说。只要曹冲自己不犯错。跟着他绝对是一条荣华富贵的路子。本来他们还有些担心老曹的想法。现在老曹自己将他们交给曹冲。更可以说明老曹的心思了。也解决了他们心底的那一丝犹豫。这答应的声音当然特别的坚定。特别的的豪气。

曹冲陪着曹操一个个的接见官员。直到曹操自己吃不消了才回房休息。正房当然要让出来给曹操住了。他住在了西侧的偏房。等他回到屋的时候。小双正在灯下看书。孙尚香却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到哪儿瞎混去了。

“虎妞呢?”曹冲一边脱衣服。一边探过头看了一眼小双放下的书。扑哧一声笑了:“哟。什么时候看起战国策来了?”

小双一边接过曹冲的衣服。一边含笑道:“妾身治不的国。打不的仗。理不的财。现在又没有为夫君生个一儿半女的。只好找些书来看看。希望能对夫君有所助益。”

“嘻嘻……你莫急。耕一遍不够。就再多耕几遍就是了。”曹冲搂过小双。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怪不的你最近心思越发的细密了。那郭女王刚在孙家嫂嫂那儿面。就被你看出端倪来了。果然是开卷有益。只是不知道给你看的那房中要术。可有什么心的否。为夫的可要检查检查。”

小双羞的满脸通红。缩在曹冲怀中窃笑不已。她找曹冲要书看。结果曹冲把左老道送他的一卷素女经给了她。还在里面画了些让人害羞的画儿。神情逼直。笔触细腻。让人又想看又不好意思看。如今又听曹冲说的如此淫糜。自然不好意思作答。

“检查什么呢?”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尚香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一进门就大声嚷道:“唉呀。你们在这儿检查。我却看到稀罕物了。夫君。小双。快出来看洋妞啊。咦。小双。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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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八节 洋妞

“洋妞?”曹冲愣了一下,松开害羞的一直在推开他的小双,诧异的问道:“哪来的洋妞?”

“前面,就在前厅里的,一个大秦来的洋妞,哇,黄头发,蓝眼珠子。”孙尚香象是看到了稀罕物似的,顾不上打趣小双,手舞足蹈的描述道:“个儿高高的,得和我一般高了吧,不对,可能比我还要高一点。还会说两句我们的话,不过生硬得很,比我家妞儿说得还差。九……样……九……样……哈哈哈,笑死我了,九样,还八样、七样呢。”

孙尚香说得兴奋不已,曹冲和小双还没听明白呢,她自已已经捂着肚子笑成一团了。曹冲看着这个不合格的表述者,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一时半会还检查不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大秦商人情报摸得这么准,我刚刚回到襄阳,他就摸上门了。”

“别只顾自个儿笑了,你怎么知道她是大秦的?”小双强忍着笑,将乐得捂着肚子倒在床上的孙尚香给拽了起来:“金发碧眼的多了,可一定是大秦的,你家二郎还是蓝眼珠子呢。”

“别提他了。”孙尚香收住了笑,有些不高兴的挥了挥手,象是赶走了一只苍蝇,她坐直了身子说道:“我刚从嫂嫂那儿回来,看到前厅里一帮丫环婆子围着一个洋妞在看,我就去看了一眼,听她们说是从大秦来的,我就去和她说了几句话,没想到她不仅能听懂我说话,还会说我们的话,居然跟我拱手施礼,怪腔怪调的说:久仰久仰,久仰什么啊,她哪里会知道我。”

“你孙老虎的名声大呗,人家大概是一进了襄阳城就听说了,当然要久仰了。”小双拉着孙尚香好奇的问道:“现在还在前厅吗?她是不是一个人来的,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大秦人?”

“这个我倒没看着。洋人好象就她一个人。”孙尚香想了想说道:“外面的屋里有一帮男人正说得开心,好象是有生人,我虽然不认识他是谁,可是可以肯定他是我们汉人,不是什么大秦人,我好象听见有人叫他元直。”

“元直?”曹冲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孙尚香。孙尚香吃了一惊,不乐意的叫道:“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你是说那个叫元直?”曹冲顾不上跟他解释,上前抓着孙尚香地双肩,大声叫道。

“好象……是。”孙尚香有些担心的看着曹冲,伸出手去摸摸曹冲的额头:“你……没事吧?”

曹冲站起身来,转身就要出门,小双一见,连忙拉住他的衣摆,冲着他摇了摇头。曹冲一下子明白过来。收回脚步,却没有坐下来,在屋里转了两圈。仰面叹息:“他总算回来了。”

“他是谁啊?”孙尚香莫名其妙地看着曹冲。又求助地看着小双。

小双笑了笑:“零陵才子周不疑。许县那个刘老太地儿子。你去了那么多次。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是说……以前跟着夫君地那个零陵才子?”孙尚香一点不觉得自己粗心。她一直以为那个瞎眼地刘老太就是刘先地妹妹。她还奇怪曹冲对刘先好。怎么对他这个瞎眼地妹妹也好呢。感情这老太就是周不疑地母亲。关于周不疑。她只是听大双小双偶尔谈起过一言两语。却从来没听曹冲说过。一直以为就是曾经跟过曹冲地一个谋士。后来跑了。为什么跑地。不知道。仅此而已。

“可不是他。”小双打量了一下自己。又看了一下孙尚香:“我们进去收拾一下吧。他马上就会来拜见夫君。我们这样子可不好。”

孙尚香见小双说得这么郑重。这才意思到情况地严重性。连忙跟着小双进去收拾了。她们刚离开。张松就拉着一个身材高大、面色黑黑地年轻人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个年轻人。围着一个金发高挑地女子。

“公子……公子……元直回来了。”张松进了门。刚开口说了几个字。眼泪就禁不住地流了出来。曹冲霍然回头。一眼朝张松身后地周不疑看去。周不疑长高了。也长壮了。身高足有八尺。肩宽背阔。以前白地脸色现在变成了大麦色。满面风尘。他直直地站在那里。两眼死死地盯着曹冲。悲喜交加。一时有些出神。愣了片刻。这才翻身跪倒。带着泣声说道:“公子。我回来了。”

曹冲看着周不疑宽厚的背,强忍着自己上前抱着他痛哭一场的**。眼前的这个人,曾经是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只有他知道自己的一些不可告人地秘密,只有他能跟自己分享一些不能跟别人说的东西,可是他这一去却是六年,整整六年啊。

六年再见,两个人都已经变了,都不再是那文弱少年,周不疑成了一个武夫一般的大汉,而他,也成了位高权重的车骑将军,不得不压抑着心里的激动,故意扮出一副冷静的样子,看着眼前这个大汉朝的海归蛋。

“回来就好。”曹冲悄悄的拭去眼角的泪珠,上前扶起周不疑,两人隔着泪眼互相打量了半天,一时无语。张松在一旁笑道:“元直,话再多,也得坐下说,你和将军这么站着,可不是个事啊。”

周不疑一惊,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躬身施礼道:“不疑失礼,还请将军海涵。”

“永年,就你多事。”曹冲有些不快地看了一眼张松,吩咐他们坐下,这时小双亲自端着茶盘走了出来,笑容满面的说道:“周先生可算是回来了,我家夫君这一路上一直在念叼你呢,没想到一回到襄阳就见到你了,当真是心想事成呢。”

周不疑一见小双,连忙下拜:“周不疑拜见夫人。”

“请起请起。”小双放下茶盘,双手虚扶:“周先生,这位是你夫人吧,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周不疑大窘,连连摇头:“夫人说笑了,我们尚未成亲。”

小双笑了。看了一眼曹冲,意味深长的说道:“如此甚好。”

周不疑有些不解小双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转头看身曹冲,曹冲也出一丝轻松的笑容。曹冲笑着招了招手:“元直,小双你是见过的,我就不用介绍了。这也是我的夫人,孙仲谋的妹子,孙尚香,孙伯阳说过的那个,你还有印象吧?”

周不疑看着袅袅婷婷地从后面小步走了出来、一副文静乖巧模样地孙尚香,略一思索也笑道:“记得记得。”说着拜倒在地,施了一礼。随后将那个金发美女拉了过来,那洋妞倒也乖巧,动作虽然不熟练。话语有些生硬,倒也中规中矩,向曹冲磕了头。行了礼,转过去又向小双和孙尚香行礼。曹冲打量了她一眼,让小双和孙尚香带她到一边说话。

这时那四个年轻人才上前跪倒,给曹冲行礼。曹冲坦然地看着四个起伏作揖地年轻人,满意的笑了:“起来吧,你们用饭了没有?”

曹民应道:“我等跟随周公子一路从交州赶来,沿途听说六月初一在襄阳有盛在博览会,丞相和公子都会出席开幕式,因此一路昼夜兼程。今天更是一口气赶了一百多里,这才赶在关门之前进了城。我等一进城门,就看到有人在向大秦商人打听周公子,一问才知道是公子派的人,就急急忙忙赶到府中来见公子了,行礼都没来得及收拾,还在府外呢。”

“哈哈哈……”曹冲大笑:“正好我刚才也没吃饱,一起再吃点。一边吃,一边给我讲些大秦的事情。元直啊。当初说是两三年,你这一去,却足足去了六年,可让我担心坏了。你母亲……”

曹冲说到周不疑的母亲,便想起那两只空洞洞地眼睛,不由得有些默然。周不疑见他说了一半却不说了,神色也是很悲伤,吓了一跳,以为母亲有什么不测。连忙问道:“公子。我母亲怎么了?莫非她老人家……”

曹冲见周不疑神色惊惶,略一思索就知道他会错了意。连忙摇手说道:“没有没有,你母亲在许县安好,就是想念你太紧,听你舅父说,这一两年一直流泪不止,眼睛……哭坏了。”

周不疑松了一口气,心头却是黯然,他低下头擦了擦眼角,强笑着说道:“公子,我本是三年前就能回来的,只是到了大秦之后,听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特别是那个被大秦所灭的希腊的许多遗事,因而流连忘返,便与伯民他们四个商量,一起到希腊游历了两年,去年才回到大秦,听大秦的商人们说,襄阳现在每年都有博览会,热闹非凡,将军又拿下了益州和江南三郡,战况进展中顺利,这才想起离乡已经五年,所以赶着回来。”

“你到希腊去过了?”曹冲有些意外。

“公子也知道希腊?”周不疑反而有些奇怪了。

“略知一二。”曹冲笑笑。他摆摆手,对周不疑和曹民等四人说道:“饭菜也上来了,你们不要拘束,边吃边说。”

“谢公子。”周不疑等人也的确是饿了,当下也不客气,甩开腮帮子一阵猛吃。周不疑在外面呆了几年,虽然进了大汉的疆界之后,也听人说了曹冲已经成了车骑将军,但对此他并无切身体会,下意识的还把曹冲当成那个没有官职地公子,因此并无太多拘束,一边吃着喝着,一边象以前一样和曹冲说话,讲些在希腊、大秦的见闻。曹冲也很喜欢这个氛围,几个人谈笑风生,宾主尽欢。

周不疑大致的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我依从公子地要求,每日写些笔记,这几年下来,积累了一大木箱,还收集到了不少书籍,象是希腊那个大学者欧几里得的几何学,阿基米德的著作,阿里塔克斯的天文学,亚里士多德的植物学,诸如此类,装了几个大木箱,要不是从海路过来,还真没法运呢。”他一边说一边笑道:“我在路上听说了公子的天象论。发现和那个阿里塔克斯的太阳中心说真有几分相似,不过比他的要精到多了。还有那个阿基米德的浮力原理,与公子当初称象地办法也是如出一辙。”

“哈哈哈……”曹冲笑了:“这里面还是有区别地,称象用的是替代法,浮力原理用得却是排水测不规则形状物的体积法,看起来有些相似。实际还是不一样的。元直,你这几年眼界大开,可惜没有机会深入研究下去。要是刘仲玉、黄月英或者孔明他们看到这个浮力原理,一定会看中其中的差别。不过五六年前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大获丰收了。怎么样,这大秦的语言、希腊地文字,你都能辩认了吗?”

周不疑本来很疑惑曹冲怎么知道阿基米德的浮力原理,听他那个意思,好象比自己还清楚是怎么回事。本想问问,可一想公子神奇之处太多,也许他是从天国知道地。再听曹冲问他语言的问题,他倒不好当时就问,当下答道:“公子放心,这几年我们几个要四处游历,自然用心其语言文字,去的路上就向钱四海学了大半年,到那里再生活了数年,翻译这些东西,不在话下。更何况……”

他说了一半,又停下了,黑黑的脸上有些胀红,曹冲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屋子:“更何况还有你那位?她是什么来头?学问很好吗?”

周不疑有些腼腆的点点头:“她原是大秦城邦的一个达官贵人地女儿,学识渊博,那个联邦在争斗中败亡了,她被当成了女奴,忍受不了欺凌,从主人家里跑了出来。正好被我们救了。”

曹冲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脱口而出:“还好。”

“公子?”周不疑有些茫然地看着曹冲。曹冲一愣,立刻知道自己这个表情容易让人误解,连忙说道:“元直,你是不知道,我见此女容貌出众,气质不凡,想必不是平凡人家地女子,再说了。你周元直看中的人自然也是人中翘楚。我就怕你拐了人家公主或者皇后之类地回来,就象那个帕里斯拐跑了海伦一样。我倒不怕大秦人千里迢迢的杀过来,我是怕我们家里那一位会哭得昏天黑地。”

“你们家里那一位?”周不疑更茫然了。

张松一见,连忙凑到周不疑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周不疑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惊喜的说道:“公子,这是真的?”

“屁话,不是真的还是假的?”曹冲爆了一句粗口,故意虎着脸说道:“我姊可是连皇后都不做了,你要是敢反悔,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不会不会。”周不疑忙不迭地施了一个大礼:“公子有所不知,我这几年魂牵梦萦的可就是……”他话还没说完,却愣住了神,呆呆的看着曹冲身后,傻在了那里。

曹冲回头一看,叹了口气,拍拍屁股走了。张松见了,也悄悄的向曹民等人示意了一下,退了出去。只有呆呆的跪在地上的周不疑,和扶着帷帐、泪眼朦胧的曹宪相对无语,唯有泪两行。

“没劲。”曹冲嘟哝着回到了内室,报怨道:“谁这么多事,把阿姊叫来了,亏得周不疑有心,要不然,真是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孙尚香嘎嘎的笑道:“你放心,我早问过那个洋妞了,那洋妞说周不疑这几年做梦都在念着宪姊姊,哪会有错,既然如此,当然要让两个思念了几年的苦人儿早些见面了。他们可不比你,天天左拥右抱地,常在花丛中打滚。”

“你说什么呢,败坏我的名声。”曹冲有些恼羞成怒,恶狠狠的扑过去,一把将孙尚香扑倒在床上,连带着将小双也搂在怀中,咬牙发狠道:“我看你是越发的不上规矩了,什么话都敢说,不好好的教训你一顿,我这夫纲可真是没法振了。”

“谁怕谁呀,小双,今天咱俩好好的收拾他一顿,省得他在这房里还要摆什么车骑将军的谱儿。”孙尚香一跃而已,翻身骑在曹冲身上,两只手不规矩的伸进了他的衣下……

襄阳地博览会在丞相大人亲临地情况下热热闹闹的召开了,襄阳城天天人山人海,把负责安全地麋芳和袭肃吓得不轻,好在丞相和车骑将军有许的虎卫营护着,平南将军满宠又将大营暂时移到了襄阳城外。丞相府地刺奸大人郭奕和车骑将军府的贼曹一起出动,严密监视着襄阳城里的一举一动,总算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曹操在襄阳参观了两天之后,带着人向前巡视到江南长沙郡和武陵郡,并召见了黄忠、张任、乐进三人,七月中才回到襄阳。稍作休息,随即赶往许县,准备半个月之后在许县召开的精简版博览会。

许县的博览会由新上任的河南尹刘巴一手处理,他已经操办了六届博览会,经验老到,再有一帮带来地掾吏的帮忙,他准备得有条不紊,井井有条,把许县这个规模虽然略小了点。规格却升了一级的博览会办得有声有色,上自天子、丞相,下至百官、黎民。交口称赞。

八月博览会刚开了几天,代郡、涿郡征调的骑兵赶到了许县,给曹冲带来了一个难题。丞相府下的命令征调的是四千士卒,每个郡两千人,结果涿郡来了两千人是不假,可是马来了四千多匹,代郡则更夸张,三千人出头不算,战马足足五千匹。估计曹彰把乌丸人的老底子全掏得并不多了。更可恶的是,曹彰和赵云不约而同的给乌丸人开了个白条,军饷只支付了他们赶到许县地,战马都没给钱,说是到许县向车骑将军要,车骑将军有钱,富得流油。

也不知道乌丸人是直肠子还是傻,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这五千多人、九千多匹战马就这么到了许县。看得大汉丞相老曹同志都有些眼红,琢磨着是不是趁机把虎豹骑的战马更换一批。

“父亲,这……”曹冲有些忐忑不安地将报表交到曹操手里。

“怎么?吞不下了?”曹操笑嘻嘻的说道:“要不让我两千匹?”

“父亲要马,我马上让人去挑两千匹最好的给你就是,何必要谈让这个字。”曹冲见老曹没有发飚,心里放松了一些,连忙拍了一个老大的马屁,送上一个大大的贿赂,他现在是放心了。老曹对他那绝对是不会亏待的。送得越多,赏得越丰厚。

“竖子。到底是有钱人啊,两千匹战马说送就送了。”曹操斜着眼睛看着曹冲,想了想说道:“来就来了吧,也是一片心意,去打仗,总要留点备用的力量。这样吧,你这两千匹马先留在我这里,七千匹战马,五千多人你都带走,加上你原先的龙骑,这样也有六千多人,你可想好了由哪些人将骑?”

曹冲大喜,连忙汇报工作:“回禀父亲,已经大致有了个方案。六千多人,我准备分成三军,每军两千人,中军由陈到带领,庞会为副,左军庞德带领,张雄、张虎为副,右军阎明带领,张泉、赵广为副。父亲看可妥?”

曹操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的想了想,这才抬起头对曹冲说道:“别地都好说,庞德庞令明,可是马家军里面出来的人,当年还是马超的部下,让他去对付马超,是不是有些不妥?”

曹冲微微一笑:“父亲放心,我正准备利用这一层关系。马超现在在武都、陇西、汉阳三郡活动,而韩遂却在金城,他们利益不均,必有隔阂,我准备先稳住马超,集中力量先歼灭韩遂,然后反过手来收拾马超。阎明和韩遂有灭家之仇,早就想要杀回西凉,因此并不用担心,而庞德,我需要几个人来安他的心,同时也扰乱马超韩遂的视线。”

“马腾?”曹操一语道破。

“父亲英明。”曹冲颌道。

“仓舒,你在江南用的那一套合纵之术,大获成功,可是到了西凉却未必有效。”曹操抚着胡须,缓缓说道:“韩遂那个人见识不凡,可不是刘备、孙权可比的,他要不是生在西凉那个地方,而是生个关东或者江南哪个富庶一点的地方,绝对是一方豪雄。当年在何大将军府中,我就见识过此人,如今三十年过去了,他大概有七十多了,还能纵横西疆,没点门道是做不到的。你不要大意了,被他趁乱取利,反而贻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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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九节 洛阳

曹冲看着曹操严肃的面孔,先是低头躬了一躬:“父亲说的是。喜欢该,请到千a载a小a说a网阅读最新章节”然后接着说道,态度很诚恳,因为他本来就是很真诚的想向这位用兵的大行家请教:“不过我有一愚见,还请父亲指

曹操对曹冲的态度很满意,他固然对曹冲的日渐成熟感到满意,可是心里倒底还有一丝做父亲的虚荣,总觉得曹冲再厉害,那也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即使他刚刚二十岁就做到了四十多岁时的成就,在他的眼里,他永远是一个不时要向自己请教的小孩子,而曹冲也很适当的一直保持着这一点,不仅是因为他知道老人的心理,更因为他确实对这位三国第一的军事家保持着足够的尊敬,并不敢因为自己的成绩而自傲。

曹操看着曹冲,微微点了点头:“你说说看,大家一起参详,总比独断要好一些,虽然你师公那本《独断》写得的确是很好。”

曹操说完,不禁笑了起来,对自己的幽默感到一丝得意。曹冲也笑了,《独断》是蔡邕的大作,专门解释汉代的礼仪规章制度的,也只有蔡邕那种大学才编得出来。他自然是看过的,所以曹操一提,他就会意的笑了起来。

“儿臣不敢。”曹冲笑道:“此次入西凉,情况与江南大不同。刘备在交州这蛮荒之地本无根基,又不知用兵之道,只知道兵多则强,却不知过多了反而不是好事。孙权虽然有扬州,但是扬州豪强并非归心,所以他一方面要对付我,一方面又希望能缓出时间来对付内部,两头失着,最终一败涂地。而西凉则不同。西凉虽然是苦寒之地,但韩遂在金城颇有威望,在西凉经营三十年。早就根深蒂固,比起孙家在扬州的根基要牢得多,更不是刘备这等外来之人可比。马凶猛善战,更因为有一半羌人的血统,很受羌人爱戴,被称之为天将军。那些羌人不会轻易被说动的,我们可趁之机并不多。”

曹冲说得很慎重,也说得很有条理,把江南和西凉的情况看得很明白,曹操听了,心里的担心去了,频频点头说道:“你能这么想,可见没有轻视西凉的成份,这我就放心了。打仗就是这么回事。你再有威望也没有用,只要有一次疏忽,就有可能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之辈打败。甚至可能一败涂地,永无翻身之时。西凉那个地方打了几十年的仗了,就连皇甫义真那样的名将都没办法根治,可想其难。董卓虽说凶残,可是他在西凉地战绩,却是响当当的,也不过只能保持战线而已。段太尉可谓是征羌第一人,两年之间荡平东羌,可是东羌没有了。那里还是没有安定,唉,任重而道远啊。”

“皇甫将军施恩,段太尉好杀,两都走了极端,所以只能取一时之效,不能长治久安。”曹冲摇了摇头说道:“施恩也好,好杀也好,先都要有强悍的实力。有了让羌人不敢轻举妄动的实力。施恩他方知恩,好杀他才怕杀,要不然的话,施恩就是养虎为患,好杀就是官逼民反。”

曹操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曹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段太尉杀光了东羌,可是那块地方却空了下来。没有汉人去占领。最多只能平静一时,其他种羌人来了。迟早还要祸乱,因此纵使举国之力,费巨万之资,不过保得一两年平安而已,细算起来,还是得不偿失,这也是朝中众臣觉得不如弃地地原因。”曹冲缓缓道来,不急不徐:“就象当初卫霍横绝漠北,耗尽了文景之治六七十年的积蓄,赶跑了匈奴人,可是匈奴人走了,鲜卑人又来了,还是边患不绝,纵使孝武皇帝那样的人都不能根绝,何况现在的大汉这副模样?”

“那你的打算呢?”曹操突然问了一句。

“西凉不可失,而要长保西凉不失,就要大汉腹地富强,只有大汉腹地富强,才能支持长守西凉,也只有长守西凉稳定,才能保证三辅清静,百姓安居乐业,腹地才能富强,这两个因素是相辅相成,不可或缺的。说到底打仗是个费钱的活儿,可是不打仗,你就是赚了金山银山,也不过是替人做嫁衣而已。”

“所以你才要学赵充国。稳步推进。打一块。占领一块。以屯养战。以战护屯?”曹操笑了。抚着胡须问道。

“正是如此。”曹冲点点头。又接着说道:“西凉为什么会乱?还是因为西凉穷。他们或无法生存。或是见大汉内政不安。贪念促使他们要来掠夺。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我们自己不乱了阵脚。他是拖不起地。我们地经济实力比他强。如果不贪功冒进。逐步蚕食他们地空间。想来他们是找不到可趁之机。之所以用分化之术。也是利用他们物资短缺地弱点。来降低我们攻击地难度。当然这个分化时要计算好尺度。不能养肥了他们。反过来咬我们一口。我们要地是能扑人地饿狗。而不是一只反噬地饿虎。分化只是一个手段。却不是唯一地手段。”

“当然了。归根到底。还是要朝庭有足够地能力养得起一支能够威慑那些羌人地军队。然后再和羌人谈招抚或镇压。都是水到渠成地事情。”

操一拍手。“你去好好地打。不要着急。我虽然年过六十。可是再打理个几年政务还没有问题地。你不要担心这里。你地新政我会一步步地推行下去。保证不会误了你地事。”

曹冲笑道:“有父亲亲自打理。我何忧之有。”

曹操笑了笑。看着嘴唇上刚刚长出一些茸毛地曹冲还显得有些稚嫩地脸庞。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欲言又止。脸上地笑容淡了。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去忙吧。趁着张他们还有几天才能到达。先把骑兵练起来。多操练一天。早熟悉一天。也就能早用一天。”

冲见曹操有些心事,不敢多问,当下起身离开。

曹冲在许县城外的丞相长史大营东面又建了两个大营,一个由骑兵占用,一个准备给随后到达地步卒。他本来准备只带一万精锐步卒到关中去。可是老曹还是不放心,让张辽和张两人各自把手下的五千人一起带往关中,将曹冲的步卒人数增加到了两万。夏侯称、邓艾、魏延等人到襄阳来地时候,就把自己的手下带来了,而张辽和张去襄阳的时候没有想到曹操会改变命令,让他们把老部队也带上,只带了自己的部曲,所以他们耽搁了几天,等部队来了才向许县赶。

曹冲不想浪费时间。他将骑兵将领布置好了之后,面对着六千多征募来的汉胡骑兵讲了话。讲话之前,先将答应他们的军饷了下去。然后告诉他们,你们这么多人里面,肯定有一部分人拿不到下个月地饷钱,因为我要在这里集训,一个月之后,将达不到要求地士卒遣散,到时候你们一些路费,哪儿来还哪儿去。对自己没信心的,就不要跟着训练了。省得白吃苦头,趁着许县热闹,你们手头也有钱,想吃点啥喝点啥买点啥地,趁早去吃去喝去买。

那帮被征募来的汉胡骑兵本来并不是很想当兵,不少人是打着主意到许县吃点喝点,然后买点稀罕物事赶快回家。可是到了营中住了两天,现曹冲的部下确实是吃得好,吃得饱。紧接着又拿到了饷钱,现比当初赵云、曹彰许诺的还要丰厚许多,他们心动了。再被魏延、许仪等人别有用心的一忽悠,一个个的都有些不想走了,现在一听曹冲说不合格地要被赶走,反而来了牛劲,开玩笑,不合格被人赶走,那谁丢得起这人。

拼了。

接下来的集训连虎豹骑看了都有些眼晕。这帮人就差连睡觉都在马上了。整天吃饱了喝足了就开始训练,直到累得从马上滑下来为止。士卒们玩了命。三个主将也没闲着,陈到、庞德和阎行三个人暗中较起了劲,变着法儿的折磨那些士卒。新兵们胜在都是北方人,骑术精凉,身体素质好,而跟了曹冲五六年地龙骑兵则不仅战术熟练、个人素质强,更胜在配合熟练,对长戟和马镫的掌握能力,不是那些骑惯了无镫马的骑兵可以比较,庞德和阎行本来还有些不乐意,觉得自己带了这么多年的骑兵一下全归了陈到,让他占了大便宜,可是在训练了半个多月以内,在私下里较量了几次之后,庞德和阎行对陈到也有了一份惺惺相惜,没看出来这个当了几年悠闲太守的家伙还是个用骑的高手,同样用新兵他也不落下风,这时才佩服了曹冲的用人眼光。

将军们暗中较劲,手下的那些小将们也一个不服一个,都是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家伙,哪个不是牛逼哄哄,一下子凑到一起了,岂有不较量一番地道理。他们一较量不要紧,把夏侯称给眼馋得不行,他可是庞德和阎明调教出来的高徒,自诩用骑也有一套,现在天天看着骑兵对决,他却在一旁闲着,那可真是百爪挠心,坐立不安。他向曹冲请求了几次,你让我也去掌骑吧,做你的亲卫骑也行,陈到手下不是还缺一个副手吗?让我去吧,五百人,五百人也行啊。

曹冲一口回绝了他,还老气横秋的对他说:“不要光想着几千骑兵对决,这点小战术有什么意思,你应该多想想怎么从战略大局上着手,准备做个指挥上万人的将

夏侯称被曹冲这么一说,知道骑兵是没他玩的了,只得天天跟着邓艾等几个人去讨论战局,实在馋得不行的时候,就伙着邓艾、魏延几个人带着亲卫骑出去一圈,算是过过干瘾。

八月下,许县的博览会接近尾声的时候,张、张辽带着部队赶到了许县,许县地骑兵选拔也开始了,谁也不想成为最后被赶走的几个,新兵们差点打出了真火,连曹操都看着有些不忍心了,劝曹冲全部留下算了,反正也不多这几个百个人。曹冲虽然也觉得可惜,可是为了大局。还是狠心刷掉了近一千人,放了两个月的军饷让他们回家,该干嘛干嘛去。

几百个汉子,拿着军饷木然的站在众人面前,无地自容,看着手里的钱心里很不是滋味。有几个甚至痛哭失声。这个场景让两万多人同时记住了一个原则,车骑将军麾下,只要精兵,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混饭吃的。

骑兵整顿初步完成之后,天子在许县观兵,召开誓师大会,随后曹冲带着两万五千大军向西进。兵过洛阳,曹冲特地在洛阳停了一天,由贾诩陪着到洛阳城转了一圈。

贾诩站在洛阳城前感慨万千。曾经看过洛阳城雄姿的张辽等人也是沉默不语。当年气象威严地洛阳城如今已经掩映在乱草杂树之间,城外是一片片连绵的树林,杂草丛生。而洛阳城里。也是残垣断壁,空无一人,房头屋角茂盛地野草在风中摇曳着,诉说当年洛阳城地辉煌,偶尔几只野兔、野狗悠闲自得的从他们面前走过,站在远处,回过头来看着这一群怪异地人们,神态安静而无畏,看样子他们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人这种生物了。

高大地宫门。跨越大街的飞阙,斑驳的宫墙,倒在地上的石辟邪,金马门前的基座,一切都是那么安静,那么平淡,可是看到它们的人,却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曹冲没有看到战火前洛阳城的盛况。可是凭着他的想象能力,从眼前看到这些遗迹,他大致也能想到洛阳城当年的雄姿。看到这残破地洛阳城,他想起了前世看过的圆明园。可不同的是,圆明园是外贼破坏地,而洛阳城,却是大汉人自己破坏的。这更让他觉得悲愤,却偏偏这份悲愤只能憋在心里,无处泄。

“董卓被点了天灯。实在是罪有应得。就凭着他烧毁洛阳城这一条,就够点他十次天灯的。”曹冲长叹一声。咬牙说道。

贾诩垂泪无语,默默的跟在曹冲身后,缓缓的回身出城。众人的心情都很压抑,一路走来,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隐隐的抽泣声和得得的马蹄声,偶尔掺杂着战马的喷鼻声。

曹冲一边想一边走,不知不觉得地沿着大道走了很远,快接近高大的城门了。贾诩忽然惊醒过来,追上来拉住了曹冲的马缰,脸色急切的朝着曹冲连连使眼色。曹冲正在出神,看到贾诩如此,不免有些奇怪:“先生有何事?”

“将军,你不能从这个门出城。”贾诩指着不远的城门说道。五十步外,是一座高大的城门,左中右三道城门,残高约有五丈开外,宽厚的城基上,城门楼虽然只剩下了一半,却依然给人一种很高大的威压感。城门早就没有了,空荡荡的洞门,象是风烛残年地老人掉光了牙的嘴。

“为什么?”曹冲看了看其他人,现其他人都在身后十余步都停住了脚步,脸色很复杂的看着他们。有的人的脸色甚至有些紧张,而有些人则有些期待。

曹冲不解其意。

“这是平城门,是当年洛阳城的正门。”贾诩提醒道。

“是吗?”曹冲抬起头看了看前面宽达十丈以上的大道,笑道:“难怪这么宽,原来是正门。”

“正是。”贾诩见曹冲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又提醒了一句:“此门与宫阙相连,平时不开,唯有天子去郊祀之时,方从此门出

贾诩在天子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曹冲一下子明白过来,感情这是天子才能走的门,做臣子地不能走,就是这洛阳城已经废了你也不能走。他看了看城门,又看了看贾诩,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勒紧了缰绳,**地乌丸马有些不耐烦的蹬踏着十几年没有清扫地地面,激起一阵阵的灰尘。

贾诩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凑近了曹冲,悄声说道:“将军,莫要授人以柄。”

曹冲淡然一笑,他眯起眼睛,看着破坏而威风尚存的平城门门楼,沉默了半晌,圈转了马头:“那先生以为,我当从哪个门出城更妥当一些。”

“大军西征,当西面的广阳门出门。城西十里,有平乐观,当初孝灵皇帝派兵出征,将军领旨后都是从此门出去,在平乐观耀兵,然后再出征的。”贾诩松了一口气。连忙解释道。

“呵呵呵……”曹冲笑了,却没有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平城门,一马当先向西驰去。众将见了,也跟在后面奔出了城门。

在起步的那一刹那间,一只被隆隆的马蹄声惊吓住的野狗,夹着尾巴、灰溜溜的从平城门冲了出去,消失在门外的乱草丛中。

曹冲心里烦闷,他放马直奔。沿着城西杂草丛中地旧道狂奔,不到片刻,就看到了一个野草稀疏的广场。广场北面是一个残存的夯土台,高大雄伟,被夕阳照成了金黄色,气势森严,可惜上面的几茎野草,将它的气势一扫无存,反而平添一种讽刺意味。

宽大的广场上,因为夯土坚实地原因,野草杂树没有其他地方那么茁壮。曹冲等人的到来,惊得几只野兔从草丛中一跃而起,惊恐的看了一眼迎面扑来的马蹄,飞快的向远处跑去。

看着那些野兔野狗,曹冲心头着恼,一挥手:“射!”

话音未落,一支长箭从人群中飞射而出,正中一只刚刚跃到半空中的野兔,接着一匹白马飞驰而出。一个白袍将军在马上连三箭,箭箭中的。那人飞马赶到中箭的野兔面前,也不减,仅凭双腿控制战马,从马上弯下腰,手疾眼快抓住了野兔的长耳,转眼之间,又圈马奔了回来,手中拎着三只野兔。哈哈大笑:“诸位莫怪。称今天占了功,晚上请诸位烤兔肉吃。”

“就你能射吗?这里哪个不是骑术精良。箭术过人。”许仪看着夏侯称那副小人得意地样子,大声的笑了起来,故意不屑的说道。

“哈哈哈……正礼说得对,象阎将军、庞将军这样地骑射高手在,我本不当献丑,只是将军大人下令了,我也只得奉命行事。正礼也莫急,你看,前面的野兔还有不少,你不妨也去打两只来,不过,用刀劈的不算,哈哈哈……”

曹冲看着跃跃欲试的众将,笑了笑,一挥手说道:“虽然天子不在,可是咱们也在这平乐观耀兵一次,众位莫要藏拙,就拿出你们的手段来,将这些占了平乐观的野兔野狗之类的畜生,全部扫荡一遍。”

“诺!”众将一听兴趣大增,轰然应诺,忽哨声此起彼伏,一匹匹战马冲了出去,转眼间曹中身边就只剩下了贾诩、张辽、张等几个年纪大一些的人,以及负责护卫的典满和二百虎士,年纪轻一点地,就只有郝昭了。

“将军……”贾诩抚须微笑,刚要说些什么,曹冲抬手拦住了他:“先生,这平乐观是天子耀兵之所,这些畜生看我大汉有难,居然敢大模大样的住在这里,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不仅要让他们把这些畜生清除掉,我还要让大军今天在这里扎营。总有一天,我还要重修这平乐观。”

贾诩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将军所言甚是。”

“先生,可有兴趣陪我上台一观?”曹冲指了指高台。

“将军有兴趣,贾诩自然奉陪。”贾诩微笑着,上前一步:“诩为将军带路“有劳!”曹冲微微一笑,让开了身子。贾诩甩镫下马,当先上前走去。曹冲随后跟上,典满将二百虎士布置在台下,自己带着二十个亲卫跟了上去,张辽等人也一起跟了上来。

平乐观的观兵台很高,站在上面,不仅下面宽阔的演兵场一览无余,就连十里以外的洛阳城也尽收眼底。只是洛阳城里现在实在太衰败了,所能看到的,是杂乱无章的绿色,掩映着暗淡的红色宫墙。

“先生当年到过洛阳,可曾想到洛阳城会有这一天吗?”曹冲凭栏远眺,半天才说了一句。

“唉——”贾诩长叹一声:“我三十年前到洛阳城的时候,洛阳城繁花似景,接踵摩肩,说是挥汗成雨也不为过。我第一眼看到洛阳城墙地时候,在官道上呆呆的看了半天,挡着了后面人的道路,还被一个达官贵人抽了一鞭子,将军可以想见当年的壮丽。当时哪会想到洛阳城会成为今天这副模样,看得我心酸不已,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知光武皇帝再世,会作如何想?”

贾诩说着,心伤难平,低头长叹一声。曹冲回头看了看张辽和张,张辽紧绷着脸,一声不吭,张叹息着,连连摇头,气氛一时有些悲凉。

“诸位,何必如此作小女儿态。”曹冲仰天大笑,回身指着远处的洛阳城,慷慨激昂:“事已至此,莫要空垂泪,作无益之悲。冲愿与诸位一起努力,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第八卷 关中谣 第十节 夜话

大军在平乐观扎营,将演兵场上的杂草除去便是一块绝佳的平地,当然演兵场再大,也不容不下曹冲的大军。要知道除了两万五千部队之外,还有上万的民夫和过万的官奴婢,所以营盘扎得很大,连绵十里,从洛阳城边接过来,正好将演兵场这块地方包围在中间。

曹冲的大帐就扎在了高高的观兵台上。

观兵台上十丈见方,地势高敞平整,扎下一个大帐显得绰绰有余,二百豢,一千铁甲军将高台围得铁桶也似,二十名豢和二十名女卫在台上护卫,背朝大帐,眼睛警惕的看着四面连绵的大营。一眼看不到头的营盘里点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将平乐观方圆数里点缀得如星空一般。

曹冲在大帐前点起了一堆篝火,十数名重将围着篝火坐着,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下午一场意外的狩猎,收获了十几只野兔和两只野狗,还有些说不出名的野味,正好成了他们口中的美味,现在已经全被剥了皮架上火上烤着,一滴滴的油落到火中,火苗窜起老高,丝丝的响声不绝于耳。

行军不准饮酒,好在曹冲帐中有茶。

女卫们在孙尚香和小双的指挥下,将一杯杯冒着热气的香茶递到众人的手中,张辽和曹冲接触不多,见孙尚香亲自给他端茶,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接着茶杯刚要起身致意,曹冲摆了摆手说道:“将军不必多礼,如果实在过意不去,以后她缠着你请教骑兵之术的时候容忍一二便是了。”

张辽有些惊愕,虽然一直知道曹冲的妻妾没什么规矩,可是象这样大模大样的出现在属下的面前,而且孙尚香还是一副将官的打扮,还是有些不习惯,现在听曹冲这么一说,看来孙尚香的茶可不好喝。以后要付出代价的,不免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其他人,见法正∮统等人安之若素,还是笑了笑,举起杯一饮而尽。

“将军。茶是要慢慢品的,不是象喝酒一样图个痛快的。”张见了,一边用匕首割下一块兔肉送到张辽手边,一边玩笑道,然后拿起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口,做了个示范。

“哈哈哈……”曹冲哈哈大笑,用油腻腻的手指着张,对张辽说道:“将军莫要听他的,想怎么喝就怎么喝。这种茶就是为了去油腻的,没有什么讲究,畅快就好。”

张辽正被张说得有些尴尬。听曹冲这么说,又看到曹冲一手拿着刀,一手端起一只耳杯一饮而尽,嘴边尽是亮亮的油腻,这才放了心,释然一笑,将小双刚刚加满的杯子再次举起,冲着曹冲示意了一下,仰头饮完。一抹嘴说道:“将军说得有理,这样喝才痛快众人闻言,都笑出声来。十几个人一边饮茶,一边割着烤好地肉,谈笑风生,彼此之间很快就拉近了距离。在曹冲的鼓动下,年轻小将们向张辽、张请教起了用兵的方法,两人开始还有些谦虚,后来见大家热心。再者自家的儿子也都在眼前,也放开了架势,给这帮年轻人讲述一些以前的经典战例。

小将们听得入神,不知不觉的吃完了肉,喝完了茶,一个个还舍不得离开,围着篝火久久不愿散去。张见天色已,这才示意了一下正说得入神的张辽,起身向曹冲告辞。

将军们散去了。幕僚们也各自下台去休息。曹冲留下了贾诩。重新让人上了些香茶。这才正色说道:“文和先生。大军已经起程。虽然还要有一个月地时间才能到关中。可是我想还是有备无患。先向先生请教一下平定关中地方略。心中好有个准备。”

贾诩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快要熄灭地篝火。若有所思地说道:“关中。快要下雪了吧?”

曹冲怔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又带着些疑惑地看着贾诩。旁边正在添茶地小双瞟了曹冲一眼。轻声细语地说道:“先生说得有理。现在已经是九月初。到了关中得是十月中旬。照理说是该下雪了。先生是说。西凉人会在下雪之前再来劫掠一番吗?”

贾诩看了若无其事地小双一眼。诧异地神情一闪而没。

曹冲恍然大悟:“先生是说。我军到达关中之前。关中可能会有一战?”

贾诩点了点头:“韩遂谋略出众。他只占了金城一郡。金城人口太少。最盛地时候不过四千户。而且不生五谷。只宜放牧。以前便经常要关内接济。如今打了几十年地仗。总就山穷水尽。无以为继。大雪一下。他地日子就会很难过。羌人是他地根基。所以羌人地东西他是不敢抢地。必要地时候还要救济他们一点。所能掠夺地方向。向北是武威。向东是陇西、汉阳。可是现在马超在武都。韩遂不会在这两个郡大肆掠夺。以免引起和马超地误会。”

曹冲停下手中的茶杯,凝思了一会,蜃表示赞同。韩遂在正常情况下不会主动与马超产生冲突,因此他在陇西和汉阳两郡纵使要抢,也只能适可而止,而且这两个郡的人口虽然比金城略多一些,但也多得有限,必然不能满足韩遂的需要。那么他除了向北去抢武威之外,就只能挥师东下,舍近求远,到安定、北地,甚至远到扶风去抢。西凉人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一谈到抢东西,只怕会一个个兴奋异常,千把里的路对他们来说也就是三五天地事。自已即将进兵关中的公文已经发到了司隶校尉钟繇和护军将军夏侯渊的手里,他们以为援兵将至,说不定可能会放松警惕,以为韩遂不敢来劫,而韩遂正是可能打个时间差,在自己到达关中之前捞一票就走。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到关中面临的可能就是一个烂摊子。

而换句话说,如果夏侯渊想在自己到达关中之前打个胜仗,就有可能率军出击,与穷途末路的韩遂硬撼,这种情况下,还是极有可能落个大败。纵此不败,他如果折损过大,自己的人手必然吃紧,一到关中可能就要向丞相府提出增兵的要求。

这显然不是丞相府愿意看到的,当然也不是他希望发生的。

但却是完全有可能发生地。

夏侯渊统兵多年,行军速度快是他地最大特点。军中有谚:“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其特点可见一斑。要知道他统领的可不是骑兵,而是步卒,以这种速度行军,用得好是可以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用得不好,就要以疲卒进行攻坚。成功与风险共存。

他打了这么多年仗,现在只是行领军将军,而自己才出道五六年。却是车骑将军,难保他心里不会有疙瘩。更让曹冲不放心地是,曹丕四友中的三个,现在可都在关中,手握兵权,特别是司马懿可就在夏侯渊的身边。如果他们在里面起点坏的作用,就算夏侯渊比较冷静,也难保不会有人窜掇他,特别是韩遂可能主动来犯的情况下。

人一旦有了妒嫉心。再理智的人都会犯错误。

曹冲在瞬息之间,就将关中可能出现地情况想了一遍,不由得生出一阵寒意。他想了想笑道:“我明天修书一封,让叔权先行一步,请领军将军固守扶风,通知武威、张掖诸郡小心防备,先生看如何?”

“将军说的是。”贾诩微微一笑,欠了欠身说道:“如此一来,韩遂掠夺不得。只有向陇西、汉阳下手了。”

曹冲看着微笑的贾诩,暗自赞叹,这个大谋士果然利害,稍微一提醒,既避免了自己一到关中就遇到尴尬局面,又逼着韩遂和马超起纠纷,果然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先生以为,到了关中当行何种方略为佳?”曹冲解决完了最急的事,又把话题拉回大方针上来。贾诩笑道:“将军既然想彻底平定西凉。想必已经对西凉这几十年来的战事已经有了回顾。从中分析过成败得失,我就不用再饶舌了。我是西凉人。就从西凉人的角度来说说西凉的事情,希望将军不要见怪。”

曹冲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先生尽管直言。”

贾诩打量了一下曹冲的脸色,见他面色平静温和,并无敷衍之色,这才说道:“西凉人要抢关中,天天想着进取中原,并不是西凉人生性贪婪,也不是那些重臣所说西凉地汉人都是刑徒后人,西凉的羌人生性喜欢不劳而获,天生都是做强盗的恶人,而是西凉苦寒,他们不抢,就无法活下去,为了生存,只得如此,道义之类地说教,只得先放在一边再说。”

贾诩说到这里,停下了话,直视着曹冲的眼睛。曹冲没有注意看他,只是看着篝火沉思,他对这些少数民族的生存状况有所了解,对贾诩这个听起来有些强词夺理的“抢劫有理”的说法并无太多的道义上的反感,相反倒觉得贾诩这是真正说到了点子上。不解决那些西凉人的生存问题,西凉就不可能真正的平定,纵使派重兵驻扎,他们在死亡和造反之间,估计还要选择造反,哪怕这样只能多活一天也行。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感觉到贾诩正在看着自己,连忙抬起头来笑道:“先生说得极是,这也正是我在考虑地问题,不知先生可有什么解决之道?”

这次轮到贾诩诧异了,他遇到过许多人,说到西凉的战乱时,十有**是指责西凉人,要么是恨不得全部杀光西凉人,要么是嗤之以鼻,不把西凉人当汉家子民,就连从西凉出来的段,也是抱着如此的态度,所以才毫不留情的对羌人痛下杀下。就算是倾向于招抚的温和派,从心眼里也是看不起西凉人的,名将张奂就是西凉人,他立了功之后当受封赏,他宁愿把这个机会换成迁家到弘农郡华阴县,从此脱离西凉这个地方。

象曹冲这样对西凉人没有明显的歧视的重臣,而且还是个少年得志地贵戚,是贾诩看到的比较出格的一个。这让贾诩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少年,他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太多他不理解的谜,他甚至开始慢慢有点相信七年前周不疑转述的曹冲那句名言了。

或许,他是真心的。

“因此,想要彻底解决西凉地问题,不仅仅是军事问题。更多的是怎么让西凉人能够活下去地问题。”贾诩让开了曹冲地眼神,捻着须尖,不紧不慢的说道:“将军到了关中之后,有七八万精锐在手,足可以让西凉人不能入关中一步,如果再让西凉人觉得跟着将军可以活得更好。至少是不用天天为了吃一口饭而犯愁,我想,要想彻底平定西凉也不是不可能地事情。”

他想了想又说道:“只是时间可能会久一点,关中衰败,要想养活这么多地人,还要顾及到西凉,难度实在不小。要想短期内见效,只怕是不可能的。”

曹冲蜃表示赞同,他思考了好半天。这才将手中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对贾诩亮了亮杯子笑道:“先生一言,为我指明了方向。感激不尽。还望先生以后都能如今夜一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让我能在平定西凉的事情上少走弯路,少犯错误。”

贾诩连忙拱手还礼:“诩自当如此。”

曹冲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夜也深了,明日还得赶路,先生还是早些休息吧,我要好好思量一下先生说的问题。然后再向先生请教。”

他回过身对孙尚香说道:“秋深夜凉,让人把子文送来的那张白虎皮给先生送去,也好遮遮寒气。”他想了想又说道:“还有那虎骨酒,也取两瓶送去。”

贾诩连忙推辞:“将军不可,白虎皮和虎骨酒皆是镇北将军送给你的,如何能让我糟踏了。”

曹冲呵呵一笑,扶着贾诩的手臂说道:“先生,我身子骨壮,一时半会还用不着这些。我看先生走路时。腿脚略有不便,想来夜里吃不住夜寒,用点这个虎骨酒,正是对症下药。这可是丞相大人亲自试过的结果,先生不妨一试。”

贾诩看着曹冲笑嘻嘻地脸,清澈如一潭清水的纯净眼神,没有再说什么,后退两步,低下头深施一礼:“如此。诩谢过将军。”

曹冲笑了。让人拿着白虎皮和虎骨酒,掺着贾诩下台去了。曹冲看着贾诩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转过头来,扶着栏杆看着下面连绵不绝,看起来到了天边的一般地点点篝火,听着远处传来的刁斗声,顿时感到了一种惬意,豪气顿生。

沙场秋点兵,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夫君,你这次下的本钱也忒大了些吧。”孙尚香拿过大氅来披在曹冲的身上:“别光顾着别人着不着凉,你自己也该小心一点了。”

曹冲嘻嘻一笑,回手拉住孙尚香的手,扭过头又对小双笑道:“小双,你今天提醒得很好,我一下子还真没想出来他说下雪是什么意思,也亏得你提醒我他的腿脚不太好,这白虎皮和虎骨酒才送得恰到好处。”

小双抿着嘴,悄然一笑:“夫君忙的事太多,没有看到贾先生这两天经常看天色,也没注意到上马下马时皱着眉头,我没什么大事可想,只有注意这些小事了。”

曹冲笑了,看着脸上洋溢着自信光芒的小双,他欣然的张开双臂,将两个美人一左一右地揽到怀中,扶着她们的香肩,嗅着头上的发香,舒坦的闭上了眼睛,仰面向天,心儿欢乐得象要飞起来了一般,老半天才回到人世间。

“马家父子那边安排好了?”他想起一件事来。

“遵照夫君的吩咐,全都安排好了,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小双点点头说道:“马老将军身体不好,我已经关照了医匠去给他查看,说是坐大狱的时间太长了,少见阳光,故而筋骨无力。”

“那是缺钙。”曹冲脱口而出,“从明天起,多给他喝点骨头汤,可不能让他死在路上,要真是那样,我这几年的心思就全白费了。”

“知道了。”小双点点头,又疑惑的仰起头看着曹冲:“什么叫缺钙?”

“呃……”曹冲一愣,“这个问题比较复杂,要不,咱们到帐中钻到被子里。慢慢细说?”

“就知道你没什么好心思?”孙尚香轻声笑了,手轻轻地在曹冲的肋下掐了一下,一副知道你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模样。曹冲用力搂了她一下:“你也跟着来,我正好有个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孙尚香有些心虚的问道。

“我发现你的女卫里多了一个生面孔,不知道孙大校尉当作如何解释?”

“呃……”孙尚香捏了捏鼻子:“这个问题也很复杂,要不我们还是先进帐再说吧。这外面夜风也挺凉的。”

“如此甚好。”曹冲和小双异口同声的笑道。

夏侯渊背着双手,挺立在县那高达七丈地城坞上,极目远眺。无边的黄土连绵不绝,一直延伸到天边,蜿蜒地歧山和太一山似乎不愿意让他看得太远,在天边处如巨龙一般盘旋着,挡着他如天上盘旋地苍鹰一般锐利的目光。

他站在这里已经好久了,徐晃派来地传令兵一直跪在那里,手中高举着一份紧急军报。将军大人不发话。他也不敢起来,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只是咬牙强忍着膝盖处传来地酸麻。城墙上虽然站着上百人,却是静悄悄的,一点声响也无。

“韩遂来了,马超那边可有动静。”夏侯渊转过头,从传令兵手上接过徐晃的消息,打开扫了一眼,顺手交给身后的司马懿,瞟了他一眼问道。

“回禀大人,朱将军那边还没有消息来。不过。依照惯例,他至少会有点动静的,也许是还没有到陈仓吧。”司马懿小心的应道,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站在夏侯渊身边的郭淮。

“有朱文博在陈仓,徐公明在街亭,应该不会有事。”夏侯渊笑道,轻松的摆了摆手:“他们又不是第一次来,哪年秋末冬初不来试探一下,又有哪一次沾到过便宜?你们不要太紧张了。让吴季重他们回原防区,不要轻动。”司马懿没有立刻答应,却是略微考虑了一下,又轻声提醒道:“将军,韩遂、马超虽然是每年都要来一趟,可是今年不比往年,韩遂煽动李堪、杨秋等人,起兵足有五万,属下担心……徐将军虽然善战。可是手下只有四五千人。又是步卒为主,以一敌十。只怕未必能挡得住这帮乱贼。”

夏侯渊笑了笑,有些不屑,他回过头来看了司马懿一眼,又看了郭淮一眼,忽然说道:“仲达,伯济,你们说说,这次韩遂一下子召集了五万人马攻打街亭,莫非是真想一举攻入关中?还是真地穷疯了,日子没法过了,拼命也要来劫一把?”

郭淮眼角动了动,没有吭声,举起拳头挡在嘴边,清咳了两声。司马懿也没有立刻说话,看着郭淮只是清咳,却一直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闷,而夏侯渊又一直看着他,只好笑了一声说道:“或许是韩遂得知车骑将军大人已经向关中进发,他以后的机会更少了,所以想趁着车骑将军大人没有到的时候,再倾力试探一下吧。不过纵使车骑将军不来,有将军在,这关中还是铁桶一般地稳固,他哪里会沾到便宜。”

他拍了拍城垛,又接着说道:“这万岁坞高大坚固,韩遂就算能打破街亭,也无法攻下这万岁坞,大不了在四野掠夺一回,扫兴而归罢了。关中现在人口稀少,就算他把每家的口粮都收走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也许连他们来回的消耗都算不上。”

“你说得有理。”夏侯渊笑道:“恐怒卓当年修这个万岁坞的时候也没想到,他没能占得三十年,守到天下太平,倒是让我占了便宜。”

司马懿一笑,没有说话。

夏侯渊又接着说道:“韩遂这次搞这么大的动静,恐怕还不是每年的常例,他也许是觉得我们僵持了五年,如今车骑将军要来了,我们会松一口气,放松警惕,他要的就是这短暂的一个多月,一举击破关中,掳掠一回,同时也给我们找点麻烦。”

他顿了顿,忽然撇了撇嘴笑了:“仲达,你不要以为他在四周掳掠一回没什么用,粮食虽然搞不了多少,可是造成的影响却是极坏。我也有四五精兵在手,纵使因为粮草不济,不能远征金城,可是要是连关中都守护不住,还要等车骑将军来收拾残局,岂不是让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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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十一节 父子

司马懿面色如常,沉默不语,郭淮却是一惊,连忙上前一步拱手施礼,刚要说话,夏侯渊一抬手,阻断了他还没有出口的谏言笑道:“伯济,你是不是要劝我慎重?”

郭淮一听夏侯渊说这话,立刻把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该章节由他是想劝夏侯渊慎重,但既然夏侯渊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那他再说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但他又深怕夏侯渊为了面子而出兵与韩遂马对阵,如果单说是对阵也就罢了,以夏侯渊手下的四五万人,对上韩遂的五万骑兵虽然占不了上风,但是据城而守,和韩遂拼消耗还是没有问题的,纵使是野战,只要不被那些骑兵冲破车阵,以曹军的军械之强,也不至吃太大的亏。车骑将军带着大军和大量粮草即将到达关中,韩遂必然不敢持久,攻城不下就只有空手而回。但是他不希望夏侯渊出城与韩遂等人野战,以步卒对骑兵,胜是小胜,败可就大败了。守了关中四五年,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将马赶出了关中,功劳还是有的,如果现在一时冲动落个大败,那就不合算了。

郭淮正在担心,夏侯渊却笑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出城和他野战的。传令吴质率部注意安定方面的动向,朱铄向西增援街亭,诸将只能守城,不可出战,韩遂、马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何必急在这一时。”

郭淮长出一口气,连忙应了,派传令兵下去传令。

“伯济,你也别闲着。韩遂虽然人多,可是他们远道而来,只能打个偷袭,我军不出战,他无计可施,而马从武都出兵直奔散关、陈仓,朱文博只有四五千步卒。恐怕未必顶得住,你多带些辎重去陈仓,到了那里之后,如果马还没有到散关,你们就前据到散关,如果马已经到了散关。你们就给我把陈仓守住。”

夏侯渊郑重的对郭淮说道:“陈仓虽小,却四通八达,战略重要性毋须多言,伯济明于军事,应该明白陈仓的要害,不可大意。”

郭淮点头道:“属下明白,定然不敢轻敌,一定为将军守住陈仓。”

夏侯渊严肃的看着郭淮片刻,点了点头。挥挥手:“去吧。”

郭淮领了军令,匆匆的下城去了,半个时辰之后。他带着三千多人,护着长长的辎重队伍,匆匆向西而去。夏侯渊在城上看着他们远去,消失在苍黄的丘陵之中,这才回过头对司马懿说道:“仲达,你回长安一趟,替我迎一迎车骑将军。”

司马懿一愣,有些犹豫,他从心里底不喜欢曹冲。因为他从曹冲在襄阳的新政看出,曹冲对儒家的道德准则并不认同,虽然大儒宋忠等人在襄阳书院占据着显赫的位置,可是远远没有达到他所认为地儒家应有的绝对优势,最明显的就是那些大儒在新政里并没有什么显耀的权势,而刘先、诸葛亮这样的以儒为表,以黄老、法家为里的人倒是占据了大位。在不喜欢曹冲地同时,他也有些惧怕曹冲,因为当初他被逼出仕。就是因为曹冲的一个近乎蛮不讲理的命令,差点要了他的命。他见过曹冲几次,总觉得曹冲看他的眼神虽然也是笑眯眯的,却总是透出一种森寒的杀意,眼光象是一把刀子一样在他脖子上绕,他每次从曹冲面前退下,总是忍不住的扭回头看着曹冲,要不然脊梁上总觉得凉嗖嗖的。

可是这些,他不好对夏侯渊说。

“属下遵命。”司马懿略微犹豫了一下。立刻朗声应道。随即也下城去了。

司马懿地身影在城东消失不久。夏侯渊刚准备下城。却见东南一股烟尘。直冲云霄。夏侯渊停住了脚步。皱起了浓眉。紧盯着急奔来地一队人马。

“不会是司马大人又回来了吧?”一个亲卫不解地说道。

夏侯渊摇了摇头:“你什么时候见过步卒能带起这么高地烟尘?这全是骑兵。人数应该在二百左右。”他说着。忽然笑了一声。紧接着又板下了脸。眼角处却是抑制不住地笑意。

一杆战旗。从烟尘里伸出。战旗上绣地赫然是“夏侯”二字。

不久。一个白袍年轻骑士骑着一匹白色战马率先冲出队列。急驰到了坞下才猛地勒住了马缰。战马吃痛。狂嘶着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在半空中虚踏了几步。这才轰然落地。两只马蹄重重地踏起一阵尘土。马上骑士鞭指城门大喝:“快开门。我要见领军将军。”

“竖子,这么嚣张干什么?”一声清喝从坞顶传来,清亮有威。满面烟尘的夏侯称抬头一看,见老爹正板着脸站在城楼上,不怒自威,连忙滚鞍下马,拜伏在尘土之中,还没说话,先吃了一嘴的黄土。

“孩子拜见父亲。”夏侯称大声叫道。

“开门,让这竖子进来。”夏侯渊撇了撇嘴,沉声喝道。

坞门轰隆隆打开了,夏侯称站起身,大步刚要进门,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孩从刚打开的门缝里挤了出来,稚声稚气的叫道:“三兄,你来了!”

夏侯称一见,抢上一步,一把抱起那个小孩举在头顶,哈哈大笑:“五儿,你在阿翁身边可好?哎哟,看你这小脸,都皴了,阿母要看到了,一定得心疼坏了。”

这个小孩是夏侯渊地第五子夏侯荣,生于建安十二年,今年才九岁,深得夏侯渊喜爱,去年专门派人从邺城接了来,带在身边。

“三兄,你可别对阿母说,要不然她又要和阿翁吵了。”夏侯荣咯咯的笑着,一把抱住夏侯称的脖子,凑在夏侯称的耳边悄声说道:“阿翁刚派了郭司马去了陈仓增援朱将军,派吴中郎去街亭增援徐将军,你就放心好了。”

夏侯称一听,眉开眼笑,伸手拧了一下夏侯荣的脸笑道:“怎么样,跟在阿翁后面好玩吗?有没有偷懒不念书?”

夏侯荣嘻嘻的笑着,摇了摇头,略带些得意的笑道:“我才没有偷懒呢。论语、孝经都已经读完了,过些日子我就要学诗了。”

“我就知道你聪明。”夏侯称抱着夏侯荣大步尚着台阶向上走去,看到夏侯渊正沉着脸站在城楼上,连忙小心的放下夏侯荣,打量了一下夏侯渊,再一次躬身下拜。有些心酸的说道:“父亲,这几年你可瘦多了。”

夏侯渊地脸色松了一些,他俯视着跪在身前地儿子,欣慰的笑道:“你都二十多岁了,伯权都是年过三十的人了,我当然应该老了,要不然象什么话。”他顿了顿,又沉下脸说道:“起来吧,把车骑将军的军令拿给我看。”

“军令?什么军令?”夏侯称一脸的诧异:“仓舒没有军令。只是让我先行一步,向父亲问候,并无什么军令带来。”

“真的?”夏侯渊也有些意外。直盯着夏侯称。夏侯称笑了,上前一步说道:“当然没有军令,仓舒说了,有父亲在关中镇守,本来他不来都可以,只是圣命难违,再他到了关中,军粮调集起来也方便一些,可以为父亲做好后勤工作。更快地解决西凉的问题。”

“竖子,你怎么还是没大没小地,仓舒也是你叫地?你应该叫将军大人。”夏侯渊虎了脸,抬起就是一马鞭,不过用力并不重,看起来不象教训夏侯称,倒象是替夏侯称掸去满身的灰尘一般。

“孩儿明白,只是仓舒不喜欢我叫他将军大人。”夏侯称也不避让,轻松地笑了笑说道:“怎么样。韩遂、马到了哪里?父亲是不是给我一支人马,让我也去打两仗?”

夏侯渊笑了,他看着轻松惬意的夏侯称,知道他怀里一定有曹冲的军令,但曹冲肯定也说了,如果他没有冒然出战,也没有被韩遂偷袭,那军令就不用拿出来了。夏侯称虽然没把军令拿出来,但他又岂有不知曹冲的用意。而且他也知道曹冲派夏侯称前来。不仅仅是怕他贪功出战,更是让夏侯称来接收他地人马。他手下有四万多人。除了徐晃、朱灵手中的一万人,吴质、朱铄手中的一万人,他直接掌握地还有两万多人,和曹冲带过来的精兵差不多,曹冲来了,关中就有一个领军将军,一个车骑将军。论官职是曹冲大,论辈份是他年长,曹冲肯定会担心这个关系不好相处,所以派夏侯称前来试探他的心思。

当然了,换了谁来,都得这么干,象曹冲这么婉转的表达出来已经是照顾到他面子了,更何况派来的是他的儿子,父子之间,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想打仗?在庐江仗还没打痛快?”夏侯渊笑了,转过身去看着远去的山峦沟壑,满意的笑了。夏侯称在庐江引诱吕蒙的战事他早就从丞相府传来地公文上看了,父子之间也通过信,他对夏侯称将计就计,险些逮住江南的大都督吕蒙的战绩很是满意,对后来他率兵与陈登、张辽一起攻入丹扬,进逼吴郡的事也知之甚详,总的来说,他对这个知兵好战的儿子在二十五岁就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很是欣慰。

当然这些不能表现在脸上,要不然这个竖子一定会骄傲的。夏侯渊暗自提醒自己。

“庐江的战事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夏侯称笑着说道:“我这次来,可是要在父亲地麾下,将万人,建奇功的。”

“竖子,口气倒不小,还想将万人?”夏侯渊有些不高兴了,他觉得夏侯称这口气有些太大,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小小年纪就好高骛远,居然要带一万人,你有这本事吗?“你才带了几天兵,打了几仗,就想着将万人?万人是什么人带的,将军五部,最高不过万人,徐公明、张文远他们打了这么多年仗,也没将万人,你居然一开口就要万人?我给你万人你就带得了吗?”

夏侯渊噼哩啪啦的数落了夏侯称一顿,脸色很是不善,手里的马鞭不停的在城垛上击打着,好象抽打在夏侯称身上一样。夏侯称微笑着,一声不吭的站在一旁,躬身受教。

夏侯渊说完了。也不回身看夏侯称,转身下城,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到军中去挑五千人,其他的人我到时候交给车骑将军,不用你来操心。”他说着,忽然停住了身。后面紧跟的夏侯称没收住脚,差点一头撞上去,连忙向后让了一步。夏侯渊用马鞭指点着夏侯称地鼻子说道:“现在没有外人,我先提醒你一句,车骑将军来了之后,你不要倚仗着他对你地信任,在众人面前放肆,要是让我再听见你叫他仓舒,别怪我打断你的

夏侯称一滞。有些尴尬地点点头:“谨遵父亲教诲。”

“哼!”夏侯渊见夏侯称态度很好,这才气平了些,想了想说道:“你说马如果在陈仓、散关受挫。他会转向哪里?”

夏侯称收了笑容,凝神细思了片刻:“如果他不能进入关中掠夺,恐怕会转向进入汉阳,攻击上、冀城。”

夏侯渊笑了:“要不你去上吧,那里肯定有仗打。”

刚才还好战的夏侯称现在听到有仗打,却没有立刻答应,父子两个站在台阶上,一上一下,互相打量着。过了片刻,夏侯称说道:“要去上是可以,只是父亲这里的军粮,还支撑住吗?”

夏侯渊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要是军粮充足,我何至于手握五万大军还只能守在关中,让韩遂、马在西凉招摇。还是算了,等车骑将军来再说吧。”说完转身下了层,噔噔噔的走了。夏侯称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追了上去。

陈仓,方圆三里,但是城高池深,守备森严。

马驻马城前,看着城头轻松惬意地朱灵和郭淮,恼怒不已,圈着**的战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羌兵。一阵烦燥涌上心头。他本来躲在武都郡东狼谷的羌氐之中。接到了韩遂约他一起出兵的书信之后,二话不说。立刻带着三万骑兵出散关,直奔陈仓,准备好好在关中掳掠一趟过年。陈仓就在关中境内,只要拿下陈仓,他们就可以挥师东下,以骑兵特有的度甩开曹军,抢完之后呼啸而去,也正因为如此,那些羌人才兴高采烈的跟着来了。

散关拿得很顺利,只有几百人守护的散关一看到扑天盖地的骑兵,立刻打开城门跑了,扔下一个空城。散关地人已经习惯了这种逃跑,很有经验,包裹都是打好的,随时拎起来就往四周的山里逃。所以马虽然拿下了散关,可是一无所获,只能穿城而过,直奔陈仓。没想到了半路上斥侯打探到了前来抢关地郭淮,马大喜,立刻督军直进,想把郭淮一举拿下。可惜郭淮更机灵,一听到马大军来了,掉头就跑,抢在马赶上之前躲进了陈仓城。

小小的陈仓,一下子有了七八千大军、充足的粮草和军械,马虽然有三万大军,可是想要拿下陈仓,只怕也不是易事。可是不拿下陈仓,他如何敢向东,不向东,他哪有东西来满足那些羌人的胃口?

他在城下没有多耽搁,决定转道向西,过冢山直奔上,进入汉阳郡县清扫一番。汉阳的氐王千万前些日子派人来跟他联系,要他进驻汉阳,如今正是机会。

三万骑兵轰隆隆的折道上西,留下滚滚烟尘。郭淮和朱灵在城头听得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渐渐远去,相互看了一眼,轻松的同时,却有一丝遗憾浮上心头。朱灵看着消失在山谷之中的羌兵,叹了口气道:“关中无事,只怕汉阳要危险了。”

“我来地路上,已经派人通知了上令阎伯水,希望他能来得及准备,并通知韦大人。”郭淮无奈的说道:“以我们这点人马,出城去追击三万骑兵无异于找死。也只能尽尽人事了。”

两人各自长叹。

街亭,韩遂看着城头飘扬的徐字大旗喟然长叹,神色颓败,颌下的长须被冰冷的北风吹得纷乱,倒卷而起,挡住了他无力的眼神。他抬起枯瘦的大手,握着干涩的胡须,长叹一声:“徐公明,不愧是曹公帐下良将,一点可趁之机也没有。”

“父亲何必长他人志气。损自己威风,他再机警,也不过五千多人,我们现在有五万人马,以十攻一,还能攻不破他的街亭?”韩银偏着头。避让着渐吹渐冷地寒风,大声叫道:“这风吹得越的紧了,随时都可能下雪,再不打进关中去,这个冬天可没法过啊。”

韩遂不快地瞪了他一眼,沉声不语,转过马头看着身后眼巴巴的看着他做决定的李堪等人,犹豫不决。

“公英,你怎么看?”韩遂对一个身形健壮却带着一些儒雅的中年人说道。成俊连忙催动**战马赶到韩遂身边。眯起眼睛看着飞卷的徐晃军旗,摇了摇头说道:“将军,徐晃虽然只有五千人。又全是步卒,可是街亭的地势险要,徐晃又是曹车骑当年地旧部,据说他地军械都是从荆州带来地,是关中曹军当中最精良的,光是强弩便有近千人,如果他把这一千强弩全部布置在山谷之间,我们想要冲过去,只怕损伤不小。”

韩银对韩遂有事不问他反而去征求成俊地意见很是不满。正要抢话说要去打头阵,一听说徐晃有近千的强弩营,立刻把刚要出口的话又收了回来。骑兵最怕的就是弩,这些羌兵没有什么铁甲,大部分穿的都是皮甲,有地甚至没有甲,皮甲对普通的弓箭来说还有一些防护能力,对付强弩根本就无效,保证是一箭一个。绝无还价的余地。一架弩配五十支箭,也就是徐晃手中有近五万支弩箭,虽然说仅凭这些弩不可能拦住这五万骑兵,可是要放倒三五千人,还是没有问题地。

三五千人,也就是他们当中某个人的全部家当。

换句话说,谁打头阵谁倒霉,保证血本无亏,弄不好自己都有可能栽在里面。送掉小命为别人打开通道。一想到这些。韩银缩回了昂得高高的头,他手下的五千骑兵可是他在别人面前能够得意扬扬的资本。他还没傻到就这么扔在这里。

成俊看了一眼低下头顾左右而言他的韩银,又扫了一眼脸上有些变色的其他诸将,又凑近韩遂说道:“将军,徐晃倒还不是最可怕的,我们这里有五万人,要通过街亭虽然会遇到点麻烦,倒也不是不可能。但徐晃既然有了准备,想必夏侯渊也会有所防备,援兵会不断的涌来。我军就是进入关中,恐怕也没有什么机会,反而要面对曹军地猛攻,我们是远道而来,只剩下半个月的粮草,如果三五天之内不能有所得,就只能两手空空的回师了。”

韩遂心情很不好,他紧锁着眉头,长叹了一声:“我着急的也正是这个问题,如果进了关中还是没有什么益处,不仅在这里死伤的将士是白死了,还耽误了时间,如果大雪一下,今年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啦,不有曹军来打,我们自己就已经奄奄一息了。”

“将军。”成俊抬起头看了看天边处的黑云,嗅了两口空气,想了想说道:“现在就算是想回师去掳掠武威诸郡,时间也来不及了,眼下可以考虑的地方只有两个,一是安定和北地,这两郡路途太远,户口也少,就算去了,也所得无多,另一个就是……”

“汉阳。”韩遂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

“正是。”成俊点点头,轻声应道。

“不行啊。”韩遂摇了摇头:“我们能和夏侯渊对抗,支撑到现在还没有落败,就是因为我和孟起相互克制,没有让他们有机可趁。如果我现在抢了汉阳,以孟起那脾气只怕立刻会翻脸,就象当初在潼关城下一样,搞得大败而逃。我们不能学刘备和孙权,只为了自己地一点小利益考虑,不顾全大局,被人各个击破。”

“父亲,汉阳又不是他马的,为什么他抢得,我们抢不得?”韩银有些不快的大声说道:“如果不去汉阳,我们岂不是要空手而回?这个冬天还怎么过?”

“竖子,你懂什么。”韩遂沉下了脸,大声喝斥道:“你就看到眼前这点蝇头小利,抢了汉阳,你这冬天就过得好吗?”

第八卷 关中谣 第十二节 阎温

韩银被韩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喝斥,脸色顿时胀成了猪肝色,也不禁悖然大怒,一股怨气禁不住的向外冒。他今年也四十多了,怎么老爹还是不把他当成年人看待?手下的人马不给他,参谋大事不找他,现在还当着众将的面喝斥他,让他如何下台,让他以后如何在士卒面前抖威风?韩银不敢回头看别人,他觉得他们一定是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出丑,而自己的手下,也一定在鄙夷的看着自己,准备在适当的时机改换门庭。

韩银又气愤又委屈,手指不禁痉挛了两下,不由自主的要伸向腰间的长刀,当手指一接触到冰凉的刀环时,彻骨的凉意忽然让他冷静下来。成公英的眼神忽然之间收缩了一下,转身对脸色大变的韩遂笑道:“将军,少将军所说,也未尝不是道理。”

韩遂讶然的看了成公英一眼,眼角抽搐了两下,放缓了声音说道:“他怎么说得有道理了?”

韩银一听成公英在附和自己,绷紧的那根弦也松了些,竖起耳朵听成公英如何解释。成公英抬起头看向汉阳郡方向,**马不安的向后退了两步,离韩遂远了些,他勒住缰绳,停住了战马,又凑近了韩遂,声音正好让韩遂父子能够听到。

“将军,少将军,我们西凉人能够支持到今天,就是因为将军沉稳有智谋,少将军、马将军勇猛无敌,众将心齐,再加上这块土地只有我们西凉人才能生存,所以才在韩朝庭的大军压迫下安然无恙的生存了几十年。”成公英没有去看韩银,但韩银听到成公英把自己和马相提并论,心情立刻舒缓了许多,他看了一眼韩遂,韩遂也正朝他看来,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怒气,倒是透出一副满意的神色。韩银心中一喜,脸上露出笑来,连忙谦虚道:“公英过奖了,我哪能和马将军相比,都是父亲多谋善断,才有今天。”

成公英点点头。又接着说道:“少将军过谦虚了。正因为将军多谋善断,能够把握西凉的大局,知道合则两利,分则两伤的道理,所以和马将军一直都比较克制,没有做出亲痛仇快的事来。这汉阳、陇西,我们也一直没有涉足过。不过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如果不到汉阳郡去掳掠一番,我们定然没法挣过这个冬天。如果我们支撑不下去了,仅剩下马将军,他能对付得了朝庭派来的车骑将军吗?”

“公英说得正是。”韩银先大声附和道。

韩遂没有反驳。沉吟半晌。成公英这句话为他缓和父子之间地关系还在其次,关键是说到了眼前的困境,如果还是拘泥于以前那种默认的势力范围,他今天就无法向李堪等人交待,除非拼死打过街亭,然后到关中掳掠一通,能不能有所得暂且不论,能不能安然撤回才是头等大事。可是如果他败了,马也不能生存下去。以马的头脑,不会认不清眼前的形势,派个人去跟他通个气,也许能得到他的谅解,让自己能够解了这燃眉之急。万一他不能认识到这个大势,那么再跟他合作去对抗很快就要赶到关中地车骑将军曹冲,那可就不是什么明智的事了。与其最后失败,不如现在就抛弃了马,向曹冲示好。说不定还能保住自己的人马和权势。因此眼下试探一下马,是很有必要的。

“你们说的也有道理。”韩遂点了点头,抚着纷乱的胡须,眯起眼睛遮挡越吹越紧的北风:“派个人去和孟起打个招呼,说明一下我们的困难,跟他要几个县让我们度一下难关,想必他是可以理解的。”

众人一听,各自大喜。

十月下,曹冲带领大军到达长安。司隶校尉守侍中钟繇、京兆尹郑浑出城相迎。

曹冲和钟繇是多次相见地老熟人了。这次再次在长安相见。亲热无比。两人携手而行。表现出一副很和谐地样子。钟繇向曹冲介绍了众官员。曹冲对郑浑很是客气。因为这位在后世名声很响。意淫里把他当成明家还在其次。后世书法中有一块极其著名地碑刻就是这位地墓碑。作为书法上颇有造诣地曹冲来说。对这个人是有很深地印象地。

可惜。从曹冲目前掌握地资料来看。这人根本不是明家。明不了什么郑浑车之类地东西。

郑浑字文公。河南开封人。是开封地名门旺族。他地高祖父就是东汉初地大学、名臣郑众。郑众十二岁受业。精于《左氏春秋》、《易》、《诗》。曾经写了一本《春秋记难条例》。是个博学地大儒。在当时很有名声。曾持节出使匈奴。后来因为与朝庭对匈奴地政策不赞同。拒绝再次出使。诏系廷尉。遇到大赦才捡了一条命。后来历任护羌中郎将。武威太守。颇有战功。章帝时出任大司农。河南郑家就是从他开始兴旺起来地。郑浑地父亲郑兴。家学渊源。知名当世。不过郑家最近最出名地还不是郑兴。而是郑兴地儿子、郑浑地兄长郑泰。这位郑泰是个很出格地人物。他少年时游学太学。见天下将乱。遂不治学业。将家中四百顷田地收入全部用来交结豪杰。什么人招他入仕他都不去。直到后来何进要诛宦官。他才入何进府做了个幕僚。随后又因为何进不听他地劝阻要招董卓入京。他又辞何进而去。就在何进府中。他结识了荀攸。后来与荀攸等人谋诛董卓。事败后脱身而走。后将军袁术以之为扬州刺史。不过他没有能上任。就病死在半路上了。

郑泰死后。郑浑带着郑泰地小儿子郑袤依淮南。他知道袁术不是能成大业地人。随后渡江豫章依附华歆。曹操掌权之后。听说了他地事迹。召他回许县入司空府为掾。后来以外放。历任各县。他做官地时候。强本抑末。开稻田、兴水利。奖励农桑。看到那些游手好闲地。就严加惩处。当时百姓生活艰难。经常有生了小孩担心养不活直接就丢弃地。郑浑到任后制定重法。禁止弃子。老百姓开始是因为怕。后来日子渐渐地好过了。才知道他地好。所以他做过官地地方。好多人地字里面都有个郑字。可见其政绩卓著。

郑浑是个能吏。但他还是个正宗地儒生。他对曹冲搞地那一套把商人地位提高到和儒生一致地新政颇不以为然。所以当曹冲向他致候地时候。他只是礼节性地笑了笑。并没有多少热情。曹冲来地路上已经对三辅地官员做过了解。知道这位大名人跟自己还不怎么对路子。也没能过多地献殷勤。只是笑了笑。就跟着钟繇继续向前走去。

“文公就这副脾气。不过政绩是相当不错地。”钟繇轻声说道。

曹冲一笑,没有说话,心说你在这个场合下特意用字称号郑浑,而不是称他为郑大人,显然是想我卖你个面子。这对我来说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又何必拂了你的好意。

钟繇见曹冲微笑不语,心头倒有些忐忑。老曹丞相可是有个习惯的,火的时候未必杀人,但奸笑的时候,那个人就死定了,莫不是这位小曹将军和老曹丞相是一个脾气?钟繇有些后悔开始没有对郑浑特地提醒一下。或许,自己也想知道一下这位小曹将军对儒生究竟是什么态度吧。

一应官员介绍完了,曹冲看着眼前一身黄土却衣冠整齐的司马懿,觉得十分惊讶,他不是在夏侯渊地手下吗。怎么到了这里,“你……怎么在长安?”

“属下奉领军将军令,在此恭候大人。”司马懿不卑不亢的应道。

“呵呵呵……”钟繇笑道:“司马大人是刚从县赶过来的,听说将军到了城外,连府门都没进,所以也没时间梳洗一下,就满头黄土地来迎接将军了。好在他家老大人不在,要不然,只怕少不了一顿打。”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曹冲也笑了。司马懿的老子司马防家规甚严。据说在家里吃饭,他不动筷子。是没有哪一个敢先吃的,即使是晏居之时也一定要正襟危坐,若对贵宾。象司马懿现在这个样子,估计打一顿已经是便宜他了,当然按照曹冲的想法最好是一刀剁了他。

一想到这个想法,曹冲的手指就跃跃欲试,不由自主的想去摸腰里的佩刀。

司马懿低着头,看着曹冲的两只靴尖上绣的白虎,鼻尖沁出了汗珠。他地眼神瞟到了曹冲轻轻跳动的手指,就看到了死神的舞蹈,心头一阵阵的惶恐,几年前的那种紧张感又笼罩了他全身,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将军,进城休息吧。”钟繇见两人神色都有些怪异,想起了那些传言,连忙上前挡在司马懿的身前,不动声色的对曹冲笑道。

“呵呵呵……钟大人请。”曹冲一拱手笑道。

“曹大人请。”钟繇微笑着一侧身,示意曹冲先行。曹冲抬步欲走,忽然又停住了,回身对刚要举手擦汗的司马懿说道:“你既然是从领军将军那里来的,过会儿来汇报一下军情。”

“诺!”司马懿连忙应道,他低着头,侧耳倾听曹冲地脚步声,直到曹冲走远了,他才直起腰来,抬头看去,这时他才意识到背上的汗水已经浸透了身上的棉衣,而脸上的黄土和着汗水糊成一片,煞是难受。

郑浑远远的看了一眼司马懿,不动声色的扯了一下嘴角。不料司马懿正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对,司马懿拱手谦恭的一笑,远远的对郑浑施了个礼。郑浑一怔,也抬起手臂回了个礼。

曹冲在长安休息了两天,将一万多官奴婢暂时交给了钟繇安排。钟繇大喜,关中人口少,这是他最头疼的问题,现在有了这一万官奴婢,曹冲那三万多士卒一旦到达,他就可以把他们安排到那些闲置地良田上去垦荒,这等于一下子给关中增加了四万劳力。关中良田抛荒地太多了,这些人来了之后,可以充分挥他们的作用,到了明年秋天,关中地粮食问题就会得到极大的缓解。虽然说离关中二百万人的规模还相差甚远,可是做到初步自给自足却不是什么大问题。

“钟大人,我要赶去县和领军将军会合。这些事就拜托钟大人了,荆州、益州的粮食和各种农具很快就会运到,在关中能自给之前,一切所需物资皆由这两州供给,这是丞相大人已经定好的。”曹冲笑道,接着又说道:“大人手下有四五千人。这长安的安全委托大人了,南面不会有事,大人只需小心北面地安定郡,别让他们来侵扰屯田即可。”

钟繇大笑着点头:“将军大人放心,钟繇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可是替将军守护住这份产业还是没有问题的,何况将军大军西向,只怕安定的那些贼寇,也要一起向西去了。这里安全得很。”

曹冲也笑了,他摇摇手说道:“这是大汉的产业,可不是我的产业。钟大人莫要开这种顽笑,我可承受不起。”

钟繇连忙道歉:“是我口不择言,还请将军大人莫怪。”

曹冲淡淡地笑着,伸出手指挠了挠梢,小双今天梳的头有些紧了,拉得头皮有些紧。他想了想又说道:“只有人口,恐怕也不够用。我已经向天子请过旨,也向丞相大人说过,从襄阳书院调拨一部分人手过来。准备在长安再开个书院,到时候生员的招收,还希望钟大人多多用心。”

钟繇大喜,连忙问道:“不知有哪些人要过来?”

“目前暂定有刘仲玉、周元直、蔡先生、虞仲翊、6公纪等人,还有一批工学生和农学生,大约百十人,以后会6续再来一些。”曹冲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想请大人费

钟繇听曹冲说了那些人名,感觉出了曹冲要将长安变成第二个襄阳的决心。已经是喜不自胜,现在听曹冲说还有事,连忙满口的应道:“将军只管说。”

曹冲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烦恼的说道:“襄阳的新政,想来钟大人也是知之甚详。说来惭愧,开始我只是想着,那些官员大部分都是读过圣人经典的,颇知廉耻,我再给他们足以养家的薪俸。他们应该能洁身自好。惜名如羽,不至于干出贪墨之类地事来。可惜事情大出我的所料。不过五六年的功夫,荆州地不少官员就变得肆无忌惮,与那些不法商家勾结,巧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以至于不得不动用雷霆手段清理了一批。不过说实话,钟大人,那些被抓的官员里面,有不少是颇有前途的,我真为他们感到可惜啊。细细想来,还是我开始就太低估了人性的丑恶面,没能预先做好防范,这……都是我的错啊。”

钟繇见曹冲说得真诚,神色凄然不忍,显然不是装模作样的自我检讨,一时倒也有些默然。他浸淫官场多年,那些人的嘴脸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对曹冲所说的人性丑恶面,他也许比曹冲更有感触。不过他本人也是大族,也知道大族的难处,对曹冲这次在襄阳大动干戈地清腐,他也不是一点意见也没有。因为曹冲下手的,还是以大族为主,以大官为主,而官员中儒生的比例最大,自然受到处罚的人数也最多了。

这让钟繇有些犹豫不定。

“钟大人对法家研究甚深,这用法的道理就不用我多言了。襄阳的官员到了之后,也会向大人说明我襄阳新订的一些条文,大人参照关中的具体情况斟酌着使用,希望在关中能从开始就把贪墨这些事给控制住,不要到惹出事端再来亡羊补牢。”曹冲很郑重的看着钟繇说道。

曹冲地脸色很沉重,似乎还在为襄阳新政中出现的问题自责,一点也看不出官场上那种看似谦虚实则自夸邀名的虚伪,钟繇看在眼里,也是慨然而叹:“将军放心,钟繇一定竭尽所能,参照襄阳的成功经验,完善其不合理的地方,争取把关中的新政开个好头。”

“如此,则有劳钟大人了。”曹冲恭恭敬敬的伏身施了一礼,钟繇没有避开,庄重的受了礼,然后脸色严肃的还了一礼。

曹冲将民政地事托付给钟繇之后,带着大军西行,五天后到达邬。第一次见到了领军将军夏侯渊。夏侯渊有七尺五寸左右——在平均身高七尺地汉人中间,他也算是个高个子——体格并不粗壮,脸庞削瘦,眼睛略微有些陷,眼神犀利灵动,表情严肃。不苟言笑,自然给人一种威严的压力。夏侯称和夏侯荣一左一右,站在他地身后。

曹冲上前见礼,双方客气的谈了两句,夏侯渊将曹冲引进了高大的坞,进了正堂,夏侯渊请曹冲在主位坐下,自已坐在了下属的陪衬位置上。曹冲见他这么直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可想想如果不分清主次,后面的事情更不好办,便也坐了。随后众人各按座次坐下。

夏侯渊命人拿上花名册来,将关中的军务一项项地向曹冲说明,说得很详细,哪个人手里有多少人,装备情况如何,驻扎在什么地区,担任着什么样的任务,目前的情况如何,说得都很细致。曹冲很感激。听完了汇报之后,对夏侯渊赞道:“将军果然是丞相帐下的得力大将,这关中的军务,处理得甚为妥当,有将军为辅,冲幸甚。”

夏侯渊淡淡一笑,拱手说道:“渊惭愧,手握重兵于关中五年,未能进取西凉。只能坐守关中,眼睁睁的看着马、韩遂这些叛贼逍遥西凉却无能为力。将军西来之前,韩遂、马再次举兵入侵,如今虽然街亭、陈仓无恙,但汉阳却遭了毒手,有待将军救民于水火之中。”

曹冲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夏侯渊这是准备好了难题啊,看来他虽然很痛快的交出了兵权。可是想要他一点情绪也没有。却是件不可能的事,就是不知道他准备了什么样的题目来考自己。他静了一静。看着面色如常地夏侯渊笑了两声:“将军所说的汉阳遭了毒手是什么意思?”

夏侯渊一挥手,很快亲卫就带过来一个衣衫褴缕、浑身是血的中年人,那人走到曹冲地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带哭腔的叫道:“凉州别驾守下令天水阎温,拜见车骑将军大人。马、韩遂兵围冀城,为祸凉州,请将军大人派兵救援。”

“马、韩遂合兵围了冀城?”曹冲一惊,险些站起身来,这考题不是一般的难。

“正是。”阎温擦了一下眼泪,悲声说道:“属下受凉州刺史韦大人所派,驻守下,马攻取陈仓不成,转兵西向,与氐王千万相连,郡人任养为其所惑,迎马入城,属下兵少,无法阻拦,只得单身逃回冀州,告知刺史韦大人。马得了上之后,贪心不止,又兵围冀城,三万多骑兵将冀城围得水泄不通。冀城危在旦夕,韦大人命悬一线,请大人派兵救援。”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曹冲有些奇怪的问道。

“属下是从水道潜水得出,日夜兼程,不敢稍息,从陇关小道入关中,来向领军将军求援,领军将军说粮草不足,无法远征,属下心急如焚,只有请车骑将军出兵了。”

曹冲看着阎温破烂的衣服,轻轻的拧了拧眉头,随即又松开了脸皮,平静的问道:“你既然从陇关出来,有没有听说街亭那边有什么动静?”

“韩遂在街亭受阻,转道向西,攻击陇县、略阳、显亲三县,现在他就驻扎在显亲。”

“韩遂攻击汉阳郡?”曹冲又惊又喜,瞟了一眼旁边坐着的贾诩。心道这老头还真算着了,这下子马是不是要跟韩遂翻脸了?

“韩遂攻入汉阳,马可有什么动静?”贾诩抬起眼皮,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阎温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说道:“属下没有听说什么动静,属下出了冀城,一路直奔坞求救,并未着力打听他们之间的事情。不过,韩遂攻入三县之时,当在马攻击下前后,以属下推断,马应该知道韩遂在攻打三县。”

贾诩眯着眼睛,抬手抚了抚胡须,略一思索便对曹冲说道:“将军,看来他们二人已经有了默契,这次合兵攻击汉阳,只怕是事先通过气了。”

曹冲点了点头,有些失望,本来指望这两人打起来的,可是看这样子他们反而倒有了什么协议,好象要共占汉阳郡了,这么一来,自己原来那个安抚马,先打韩遂的方案就要进行调整了。

“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自有安排。”曹冲对阎温说道。

“请将军出兵相救韦大人。”出乎曹冲的意料,阎温没有下去,反而趴在地上大声叫道,接着用力的在地上磕起了头,有声,青砖砌成的地面很快就印上了一滩鲜红,而阎温的额头,已经是殷红一片,鲜血很快就流满了一脸,滴到他本来就血迹斑斑的衣襟上。

“大胆,竟敢要挟将军大人。”夏侯渊显然有想意想不到,不过他很快醒悟过来,知道这么做很容易让曹冲误会是他故意做出来地让他难堪的,连忙挥手召来两个亲卫:“把他拖下去。”

第八卷 关中谣 第十三节 救援

两个身材高大的亲卫扑了上来,一左一右挟起阎温往外就拖,阎温疲惫已极,根本不是两个亲卫的对手,虽然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急得他嘶声大吼:“将军大人,韦大人盼望将军久已,将军安忍弃韦大人于不顾乎,将军安忍弃西凉百姓于不顾乎?将军大人,民心不可失啊……”

曹冲咧嘴笑了,轻轻的抬起手摆了摆,夏侯渊见了,连忙举手示意亲卫把阎温拉回来。阎温喘息着爬到曹冲面前,在地上留下一路的血迹。他还没有说话,曹冲却微微俯了身子,盯着张着大嘴喘气的阎温看了片刻,展颜笑道:“你是想学申包胥泣血秦庭请救兵吗?”

阎温恨恨的抬起头,直视着曹冲:“我西凉也是大汉的疆界,不是蛮楚,将军是大汉的将军,亦非暴秦,将军此语殊为不当。”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曹冲也愣了,他还从来没听过人这么直接的反驳他,而是还是当着这么多人,已经习惯了颐指气使的他有些很不舒服,他直起身子,眯起了眼睛,扶在双腿上的手不自然的握紧了,眼神变得狞厉起来。

堂中的气氛一时变得十分紧张,众人讶然的看着这个虽然满面血污,骨头却硬得出奇的阎温。

曹冲盯着昂着头的阎温,阎温也直直的盯着他,两人狠狠的对视了片刻,曹冲胸中的怒气越的勃然,他刚要下令将眼前的这个人拖下去,眼神在不经意之间扫了一眼旁边的谋士。贾诩闭目垂帘,似乎是睡着了,庞统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曹冲忽然一下子醒悟过来,阎温再无礼,那也是来请救兵的,是有功之臣,自己的话确实是说错了。如果倚仗着权势杀了他,只怕西凉人都会寒了心,特别是这个一句话不说的贾老头,以前的诸番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只是,眼下这个尴尬地情况该怎么转?曹冲有些挠头。他在瞬间衡量了一下,猛然之间意识到了自己这几年的心态在不经意之间已经变了太多,从一个不名一文的草根,转眼成了大汉朝的车骑将军、广陵侯。名符其实的高干,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刚到汉朝战战兢兢的假神童了,他也不再是那个看到屠城就吐得死去活来的初哥,而是指挥着千军万马、杀伐果断的将军,他想起在番禺城下看着刘备和吕蒙死嗑,三千铁骑冲杀吕蒙地左翼,一路杀过去鲜血迸现所带来的快意,看着番禺城外尸积如山时的漠然。他忽然之间感到了一种恐惧。自己原来已经成了这样的人,先前的仁慈道义,早就变成了冷漠,和那些动辄屠城的人没有太多的区别。

仁慈,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个讽刺。一个想斩杀拼死求援的有功之臣来挽回自己那一点面子地人,有什么仁慈可言?

“嘘……”曹冲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额头滚落几颗豆大的汗珠,面色有些苍白。

夏侯渊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曹冲,欲言又止。旁边的庞统、法正等人也觉得曹冲地神色有些异常,他们没有想到片刻之间曹冲已经想了如此多的事情,还以为曹冲是处在暴前地宁静。庞统有些担心的直起身来,抬起手刚要说话,曹冲笑了。他伏下身子。向怒目而视的阎温深深施了一礼:“阎大人此语振聋聩,冲惭愧。请阎大人休息片刻。冲这就与诸位商量如何救援汉阳郡,然后再向阎大人请益。”

阎温一直憋着一口气。准备着被曹冲拖下去斩了也要在临死之前为韦大人请得救兵,没想到曹冲却对他行了个大礼,直接答应派兵救援了,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他愣了片刻,也连忙伏地还礼:“温出言无状,冲撞将军,还请将军海涵。”

“无妨无妨。重病下猛药嘛。”曹冲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吩咐人带阎温下去洗漱用饭。回过头来对夏侯渊和贾诩说道:“领军将军。文和先生。你们看这汉阳如何救法?”

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话。抚着胡须沉吟着。孙绍和秦朗已经手脚忙利地挂起了地图。手捧着竹鞭。安静地立在一旁。等待着曹冲话。

夏侯渊想了想:“将军。救兵如救火。既然决定要救。就应该立即出兵。这里离冀城有千里之遥。大军出动需要调集民夫。时间耽搁得太久。恐怕来不及。眼下军务交接已毕。属下愿意带部曲。轻兵直赴冀城。途中调集陈仓地郭淮、朱灵部先去汉阳。将军准备些时日。随后再来。”

曹冲站起身。走到地图面前看了好久。又回头看了贾诩:“先生以为如何?”

贾诩抚着胡须。打量了一下夏侯渊说道:“领军将军所虑甚是。不过诩有一言。请将军斟酌。将军沿途虽然可以调动郭淮、朱灵所部。但除了陈仓要留下人手防守之外。只怕兵力也不过万余。面对马地三万多羌兵并无胜算。更何况韩遂还在显亲。如果两人夹击将军。就算将军骁勇也无生还之理。将军不可不察。”

夏侯渊岂能不知这个道理。他是想考考曹冲。可没想过事情会搞这么大。大大出乎他地意料。他现在担心曹冲会以为他故意搞这么大一个难题来考他。只得亲自请令上阵以解曹冲地疑心。现在听贾诩这么一说。想到将要以一万步卒对付七八万地羌人。心里不免也有些打鼓。

“先生说得是。”曹冲也点点头,让夏侯渊去太危险了。一万人折进去是小,真把夏侯渊这个领军将军折进去,自己这名声可就臭了。但不派夏侯渊又让谁去才放心呢?要想指挥朱灵那样的将军,除了夏侯渊去,就只有自己去了,可是自己刚到关中,对西凉地情况还停留在纸面上呢,去了汉阳也未必解得这个围。

他又将眼光扫向了贾诩和庞统等人,庞统微笑不语,眼光扫了一下贾诩,示意曹冲稍安勿躁,而法正也是聚精会神的看着贾诩。看这位号称有良平之谋的老谋士如何化解这场危机。

贾诩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但他不动声色,继续很温和的说道:“冀城坚固,刺史韦大人素得人心,如果听到领军将军亲自领兵前去救援,必然人心大定,共守坚城,马纵有三万大军也一时难以攻下。所以领军将军到了冀城。无须与马交战,只需在下虚张旗帜,马攻城不下,自然就会退走,冀城自得安全。”

他抬起手指了指外面阴沉的天空说道:“时近十月,很快就要下雪,将军赶到冀城的时候,只怕马的耐心就要被磨尽了。再看到大军来援,必然不敢再等。”他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道:“否则大雪一下,他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曹冲一听。恍然大悟。对啊,马虽然来势汹汹。可那些羌人野战凶猛,可是攻城不行,冀城是凉州治所,城高池深,储备也不会少,只要城里的人有信心坚守,马短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攻得下来。如果夏侯渊大军夺回下。突然出现在马的背后。他怎么敢还继续攻城。夏侯渊是领军将军,是目前头号的第二号军事人物。马怎么会想到他手下只有一万人?

夏侯渊也是大喜过望,贾诩这一计既让他解了冀城之围。消除了和曹冲的误会,又可以让他立一功,还不伤元气,实在是妙计。他立刻起身向贾诩拱手称谢,然后向曹冲请令道:“贾先生所言甚是,渊一定谨遵先生教诲,解冀城之围,请将军下令。”

曹冲略一思索,也点头称善,随即下令将带来的冬衣、粮草和军械先拨给夏侯渊一部分,让他急赴汉阳,然后又拉着夏侯渊的手说道:“郝昭所领亲卫营,颇有战力,我让他随叔父一起出,你可以把陈仓交给他防守,保叔父后路无忧。我在这里略作调整,两日后即可派人去为叔父后援。”

夏侯渊知道郝昭所领的铁甲军是曹冲帐下战力斗极强地亲卫营,一向不离曹冲左右,现在曹冲居然让郝昭去替他守后路,这样他就可以把驻守陈仓的朱灵和郭淮部一起调走,加上他的本部五千多人,足有一万两千人,只要不被马、韩遂合围,自保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他心里很满意,连忙称谢,随后整军,带着郝昭立刻出。

曹冲随时将带来的将领分到夏侯渊交出来的各营,张辽、张手下人手齐全,他们的建制保持不动,夏侯渊带走了八千人,还留下一万七千多人,他从里面挑出三千人交给魏延带领,作为新的亲卫营,为了增强战斗力,他从虎士营里挑出一部分人去做下层军官。剩下地一万四千多人分成两部,一部交给夏侯称,以许仪、乐为副,一部交给邓艾,以刘磐、雷铜为副。在宣布整军之后,曹冲立即将夏侯渊一直扣在手里没的十月份军饷了下去。将士们拿到了钱,就算有些意见也烟消云散了,心情愉快的听从安排,跟着新来的上司开始了训练。

两天后,曹冲派阎明和庞德率领四千精骑向西出去增援夏侯渊。临行前,他对阎、庞二人说了几句话。对阎行他放心得很,阎行早就想着杀回西凉找韩遂报仇了,现在好容易等到机会,他岂会轻易放过,所以曹冲只是对他歉意的说道:“彦明,当初答应你地,两三年之内杀回西凉,没想到一去就是七年,让你久等了。不过现在我还是有句话要提醒你,仇顾然要报,但也不可莽撞,乱了军法,我也容不得你。七年都等了,再多一年半载的,也不妨事。”

阎行一笑,拱手说道:“将军放心,这公私我还是分得清地,绝不会为了我的私怨误了将军的大计。正如将军所说,我等了七年了,再多等两年无也妨。”

曹冲笑道:“我知道彦明是个明理之人,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这么说。”他转过头又对庞德说道:“令明,想必你也知道,我带你回西凉之前,丞相府有人是不赞同的,可是我相信你能分清是非。此去汉阳当小心从事,当战则战。不当战则不战,不可因一些闲言碎语就扰乱了你的正常布署。”

庞德勃然变色,翻身下马跪倒在曹冲面前,拱手施礼:“将军,庞德虽然曾是马家军的人,可是马家军的头领是马老将军,而不是马。马不顾家人安危,起兵造反。陷马老将军和几位少将军于死生之地,于庞德来说已是天理难容,恩断义绝,岂能再和他叙什么恩旧,此去见不到马便罢,如若让我见了马,我认得他,掌中地铁戟。鞘中地神刀,可认不得他。”

曹冲一愣,颇感意外。他并不怕庞德有什么异心,一来马腾父子就在他的营中,除了自由受限之外。一切生活得都不错,这些庞德都是知道地。而且庞德的儿子庞会就在他地亲卫骑中。掌管着最亲近的一百骑兵,庞会还是阎明的女婿,就算庞德舍得儿子,阎明也未必舍得女婿,所以庞德想和马暗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他没想到庞德对马有这么大的怨气,看来马背父起兵。不仅是自己这个穿越无法容忍。更是当代人无法接受的事情,貌似马打败仗之后到了汉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无法立足的。

既然庞德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曹冲就不再多说了。扶起庞德,目送他们带着四千铁骑扬起一路的烟尘,消失在黄土地上。

曹冲返身上了万岁坞地城墙,看着天际急驰的骑兵,再举头看着满天被强劲的北风吹得乱的乌云,叹了口气道:“黑云压城城欲摧啊,就算是万岁坞再高十丈,在这天地之间看起来也是如此的渺小,天心难测,人心难足啊。”

“所以圣人才说天人合一。”庞统笑着应了一句,转过头一直默不作声的司马懿说道:“仲达,你说是不是?”司马懿一惊,抬起头看着脸上露出微笑的曹冲和庞统,连忙挤出一丝微笑:“庞大人说得,自然在理。”

“哈哈哈……”曹冲仰天大笑,“仲达,你这就是违心之论了。”

夏侯渊果然是急先锋,他率部一路急行,一千多里的路程,不过七天就赶到了。朱灵、郭淮在把陈仓交给郝昭之后,也赶到下城下与夏侯渊会合,徐晃守着街亭不敢轻动,但是他把朱铄派了过来,协助夏侯渊救援冀城。总共一万五千大军,在下城下没用一个时辰就击溃了还蒙在鼓里地马守军。马集中兵力去打冀城,根本没把下放在心上,再说也没想到曹军的援军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是夏侯渊亲自率领,下城的千把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夏侯渊包围了,战又不能战,逃又逃不掉,只好举手投降。

夏侯渊拿下了下,命令就地休整,同时派阎温前去冀城报信,让凉州刺史韦康放心。阎温二话没说,带着两个随从就赶往冀城。可是他的运气很不好,离冀城还有十几里地,他就被巡逻的羌兵给抓住了,两个随从战死,他也受了重伤,被横拖生拽地拉到马面前。

马正在大口的喝着羌人自制地青稞酒,脸阴得跟外面的天一样黑。他围冀城已经半个月了,因为羌人不善攻城,也没有大型的攻城器械,只能望着高大的冀城叹气。用简陋的云梯攻了几次城,死伤了两三千人,却连冀城的城楼都没摸着,那些羌人担心要下了雪回不了山,又舍不得冀城里的财物,天天来跟他吵闹,吵得他头都大了。

就在这时,他地妹妹马云璐也来了。自从他不顾马云璐地反对和韩遂合兵之后,马云璐就再也没见过他,虽然她就被他拘在他的大营里。这次打冀城,马云璐忽然意外地来见他,主题思想只有一个,这么多年了,你兵也领了,仗也打了,不仅没有能打什么胜仗,连本来占领的关中都丢了。曹丕、夏侯渊没能打赢你,不是他们不如你,是西凉地独特地形限制了他们,如今战无不胜的曹冲来了,他有富庶的荆州、益州有根基,就算不能全部平定西凉,也不能让你安稳的呆在富饶的武都、汉阳为祸。你可别忘了,武都的背后就是汉中,如果他从两面夹击,你除了逃到那些荒凉的羌人居地。就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如此,还不如投降呢。

马听得恼火,他斜着眼睛瞅着马云璐,不屑一顾的说道:“我降了曹冲就有活路?”

“当然。”马云璐很肯定的说道:“当初你起兵造反,就是因为曹丕要争战功,才诬告父亲他们,逼你造反,他在关中打了几年。并没有能立下战功,如今曹冲来了,你投降了他,正好可以说明当初你起兵是被逼无奈,不是存心对抗朝庭。曹冲保全了父亲和仲美、叔坚,我们送他一个大功劳,还这个人情,他一定会很愉快地接受。自然也不会亏待你,说不定你还能回到关中。”

“我干嘛要回关中?”马一瞪眼,抹了一把嘴边淋漓的酒渍说道:“我呆在这里挺好。”

“哼!”马云璐撇了撇嘴,不屑的笑了一声:“挺好?你既然想呆在羌人的地盘上做你的天将军,为什么要冒着下雪回不了山的危险来打冀城。还不是穷得活不下去了?冀城好打吗?你打了半个月了,连城头一块土都没摸着。还想打冀城。就算冀城打下来又能如何?冀城有关中富吗?”

马被她一顿连讽带讥的话说得恼羞成怒,啪的一声放下手里地银碗,大声喝道:“我就是不投降,我现在手里有三万骑兵,完全可以纵横西凉,为什么要投降那个竖子?”马想起曹冲就恼火,七年前他被夏侯称那怪模怪样的一脚踹得吐血。在众人面前丢光了面子。虽然伤很快就好了,可是这难堪却足以让他记一辈子。他已经得到了消息。不光曹冲来了,夏侯称那个竖子也来了。这次他一定要活捉了夏侯称,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英雄,光凭拳脚功夫有什么用?大丈夫就要带着千军万马,纵横沙场才是真本事。

马云璐也动了气,瞪着马怒声大喝:“当初父亲不愿意把人马交给你,我还为你讲情,现在看来,我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还连累了马家为你蒙羞。先人伏波将军为汉家开疆辟土,马革裹尸,名垂千古,你却带着羌人为祸边疆,我看你死后如何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你……你这个马家的不孝子孙!”

马暴跳如雷,霍的一下子跳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银碗冲到马云璐的面前就要砸。马云璐夷然不惧,怒视着马,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她满心以为马会看清眼前的形势,给他指出一条两全齐美地路子,他会愉快的接受,没想到马却是如此的冥顽不灵,本来的那些聪明全被眼中的这点虚名给盖住了。

死了,也许倒是个解脱。马云璐看着喷着粗气象头野牛地马,暗自想道。

马看着马云璐那不屈的眼神,手停住了,僵在那里半天。正时马种撩帐进来,一见兄长和姊姊剑拔弩张地样子,连忙上前一把抱住马,将他拖了开去:“兄长,你这是为的哪桩,怎么能对阿姊动粗?”

马趁势让了开去,他指着马云璐冷笑道:“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打进关中,逼着朝庭封我为王,为马家光宗耀祖,到了那个时候,又有谁能说我不孝?窃钩诛,窃国侯,刘季也是打出来的江山,我马为什么不行?先祖马伏波,哼,为汉家开疆辟土又如何?不照样被那些小人害死?沙场上拼杀来的侯爵,还不是说夺就夺了?”

马越说越气,脸色胀得通红,他愤怒难平的端起一碗酒就往嘴里倒去,乳白色的酒渍洒了一身。马云璐木然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你放我走吧,从此你是生是死与我无关,与马家无关。”

“哼,你想走,也等我拿下冀城再走。”马冷笑一声:“我已经派人进城去说服韦康,天要下雪了,他等不到援兵的,不投降,我就奢了这冀城,这些儒生哪个不怕死,圣贤书?顶个屁用!生死之前,连遮羞布都不如。”

马种面露难色,瞅了马云璐一眼,凑到马跟前低声说道:“兄长,曹军地援军来了,夏侯渊已经拿下了下,我们再不走,就走不脱了。”

“什么?”马大惊,手一抖,刚倒满地一碗酒撒出去一半,两道剑眉挤成了个疙瘩:“这么快?还是夏侯渊亲自来的?他有多少人?离此还有多远?你这消息从哪儿来地?”

他一口气顺了几个问题,马种一时不知回答哪一个,脸憋得有些红。他怔了一下说道:“我听阎温说的,他被我们地斥候抓住了。”

“阎温?就是半月前逃出去的那个?”马想了想问道。半月前阎温潜水出城,马部下巡逻的时候现了水迹,跟上去抓住了阎温的一个随从,却让阎温跑了,他一直有些不安,但想想就算他跑到县去找到夏侯渊,夏侯渊也没有实力来救,这才没把他当回事,没想到突然之间,这个人居然又回来了,而且还带着夏侯渊的援军。

“把他带上来。”

阎温被重重的摔在马面前,额头上流下的血糊住了他的眼睛,他眼中看到的马,都是血一般的颜色。阎温艰难的喘了几口气,咬牙笑道:“小儿,夏侯将军亲率三万大军拿下了下,马上就要来冀城,车骑将军带着大军随后就到,要围剿你们这两个叛贼,你还能得意几天?趁早投降吧,车骑将军仁慈,说不准还会饶你一条小命。”

马嘿嘿的笑了,他蹲到阎温面前,有滋有味的喝了一口酒:“你唬我呢?三万大军,夏侯渊总共才多少人?曹冲来了又怎么样,西凉不是江南,他到了这里,也是死路一条,我就等着他来呢,怎么会舍得走。”

他笑了两声,轻松的瞟了阎温一眼,又咂了一口酒:“再说了,夏侯渊来了又如何?我三万铁骑还怕他三万步卒?再说了,你进不了城,城中谁又知道他来了?韦大人心已经慌了,也许明天就要投降了。”他说着,忽然眼珠一动,放下手中的银碗,“当郎”一声扔在一旁:“别想那么多了,先顾着你自己的命吧。我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阎温闭口不言,紧盯着马的面孔,忽然说道:“什么交易?”

“你明天到城下去喊两声,就说夏侯渊来不了了。”马咧着嘴笑道:“我就饶你一命,拿下冀城,让你第一个进城,满载而归。你要是想当官,我也可以让你当个大官,怎么样?”他说完站了起来,俯视着阎温,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凝住了,透出一股狠厉:“你最好答应这个交易,要不然,老子现在就一刀结果了你。”

阎温甩了甩头,将一滴快要滴到眼前的血滴甩开,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你说话算数?”

马一笑,脸上的狠厉散去,又换成了一副温和的笑容:“自然,我是天将军,哪能说话不算数,我知道你是个有才的,做个下令可惜了,韦康不会用人,你要是跟着我,我让你做凉州刺史,如何?”

阎温也笑了:“那个以后再说,我现在流血不止,又饿又冷,如果现在就死了,什么凉州刺史都是空的。先松开我,让我吃饱再说。”

马呵呵大笑:“这才是识时务的汉子,来人,给阎大人松绑,好酒好菜伺候着。对了,找两个漂亮女人来服侍阎大人。”

第八卷 关中谣 第十四节 算计

亲卫们解开了阎温身上的绳索,又端来了水让阎温洗干净,随即有两个羌女端着酒肉来到阎温的身边。阎温也不推辞,安然自若的接受了医匠的治疗包扎,在羌女的侍候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连看都不看坐在对面的马一眼。吃饱喝足,他站起身一拱手:“多承款待。”

马笑了笑,挥了挥手,两个羌女一左一右的扶着阎温去了。

马种看着阎温虽然有些踉跄,却坚定无比的身影,有些担心的对马说道:“兄长,我看阎伯俭不是能轻易投降的人啊,他这么做,会不会有诈?”

马扭过头看了马种一会,略有所思的说道:“你是说,他明天到阵前,会不按我说的说?”

马种没说话,但他的神情显然正在担心这个。

“那你有什么办法?”马放下酒碗,沉思了半晌,也觉得阎温有点靠不住,万一阎温在阵前大叫“援军来了”,那冀城岂不是更难攻了?“冀城如果不能忙拿下,援军可能就真到了,到时候我们不仅一无所得,还有可能腹背受敌。”

他苦笑了一声,又说道:“就算我现在愿意退回去,那些羌人也不愿意啊,他们满心想着出来捡点便宜,如果空手而回,以后还能听我的吗?”

马种犹豫了一下,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说道:“从阎伯俭逃出去开始算。到现在有半个多月了,如果他一路上昼夜兼程赶到县向夏侯渊请救兵,那么夏侯渊确实有可能已经到了上,也就是说,阎温所说地。有可能是真的。如果夏侯渊真的到了上,只怕冀城……难下。”

“没这么快吧?”马嘴上不相信,可是语气已经不那么有把握了。他用粗壮的手指挠了挠脏兮兮的头,想了想又说道:“夏侯渊手下总共才四万多人,陈仓、街亭都要留守人马,安定那边还在防守,他应该抽不出三万人。何况三万人不是三千人,可以轻军直进,三万大军移动,要带多少辎重?他要抽调多少民夫?哪是说走就走地?”

马种想了想。也觉得不太可能,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兄长,上到此不过六七十里,派个快马去看看岂不是更有把握?如果阎伯俭真的是在说谎,我们再攻城不迟。”

马听了,展颜一笑,一拍大腿赞道:“这个办法好。来人……”

几个骑兵斥候半夜时分赶回了大营,他们被寒彻入骨的北风吹得浑身冰冷。但额头上却冒着涔涔地冷汗,一见到马就跪下磕头,说话都有些哆嗦了。

“上确实被曹军夺了,从战旗上看正是夏侯渊。”斥候紧张的说道:“另外,我们还看到了朱灵等人的战旗。”

马有些懵。这么说阎温说的不是骗人的话。而是真话了?他一时有些紧张,想了想又不死心的问道:“你们有没有进城去看?朱灵不是在陈仓吗?怎么会到了上?”

“将军。上城戒备森严,我们哪进得去。半夜里一点灯火也没有,安静得很,显然有大军入驻,我们还听到了军营里才能听到的刁斗声。”斥侯咽了口唾沫说道:“他们的斥侯放到了五十里,我们好容易才钻进去地,有个兄弟想爬进城去看看,离城墙还有五十步就被夜哨一箭射死了,紧跟着巡逻的就赶来了。要不是跑得快,我们几个差点都回不来。”

马有些窒息,从帐门口吹进来的夜风凉得让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果然不是说了玩的,这么远的路程,他居然还真的赶到了,而且还是三万人,简直是匪夷所思。

“你们下去吧。”马赤条条的从褥子里爬起来,挥了挥手,又对一个亲卫叫道:“去请小将军来。”斥候低了头,匆匆的退去了,亲卫大步出了帐。马在帐里来回踱了两步,有些烦躁不安,热乎乎的身子很快就变得冰凉,他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将青铜灯台上地油灯差点吹灭了。

两个羌女光着身子爬了起来,从衣架上拿起他的衣服,赶着过来给他穿上。马张开双臂,任由羌女替他系好袍带,眼睛却盯着摇晃的灯光出神,浓眉紧锁。马种匆匆的走了过来,一见两个羌女,连忙又退了出去。马听到脚步声,撇嘴一笑:“进来吧,有什么了不得的。”

两个羌女也不以为然,手脚麻利地穿上羊皮袍子,将行军榻上地皮褥子推在一旁,一个装关羊奶的扁壶架在火上,一个将吃了一半地羊腿拿了过来,伸到火上去烤。

“斥侯回来了,夏侯渊确实来了,上已经丢了。”马言简意赅的把情况向马种转达了一遍。

马种低头沉思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说道:“既然朱灵已经从陈仓赶到了上,那么曹冲显然已经到了关中,要不然夏侯渊不会把朱灵调到汉阳来。这个仗……真的不好打了。我看还是在附近掳掠一番,然后尽快由武都道退回去的好。”

马沉默不语,进退两难。他实在舍不得眼前的这个冀城,冀城是州治,是凉州数得过来的几个大城,抢了冀城,比扫荡一个郡都有效,只是冀城就象一只铁壳乌龟,他虽然有三万骑兵,却没有信心拿下冀城。本来可以围而不打,挤压韦康的信心的,现在却来了援军,自己反而有可能被两面夹击,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他转了两圈。抬起头看着马种,眼神里充满了杀气:“不能退!如果这次不战而退,我以后在羌人中说话就再也没人听了,就算要退,也要狠狠地打一仗。我有三万骑兵,夏侯渊就算有三万人,他也吞不下我。更何况……”他笑了笑。脸色狞厉:“韩遂还在旁边看着,我如果就这么退走了,岂不是被他笑死?我们合兵一处有八万人,为什么不能一口吞下夏侯渊,回头再拿下冀城?”

马种一听大惊失色,愕然的看着战意盎然的马。

“韩遂就在显亲,离此不过百里,立刻派人联系他。我马上赶到望垣堵截夏侯渊,请他赶来汇合。”他顿了一顿,呲牙笑道:“告诉他,拿下夏侯渊和冀城,战利品我们平分。”

马种听出了马的狠决,知道无法再劝,只得应了,连夜派人去联系韩遂,韩遂接到马的消息之后。立刻把成公英叫来商量。这次马出人意料地、极其爽快的答应了韩遂的要求,让他掳掠了几个县,补充了一下物资,平息了那几个头领地怨气,韩遂正打算就此撤回金城呢。现在接到马约他合击夏侯渊的消息。他有些犹豫。他和夏侯渊打过交道,此人凶悍好斗。手上的人马也比较精锐,战斗力很强。作风也很顽强,敢打硬仗,如果不能一下子打死他,自己很可能被拖住,两败俱伤。更重要的是,他领的虽然是以步卒为主,可是行军极其快,用兵飘忽不定,骑兵在他面前也未必就稳操胜,这让韩遂在心理上不敢轻视他。

现在曹冲又到了关中,如果他全力一战打死了夏侯渊,正好替曹冲去了一个心腹之患,而且还送了个把柄在他手里,自己却打得筋疲力尽,这值不值得,实在是个必须要考虑清楚的问题。

“公英,你看……”韩遂沉吟着看向成公英。

成公英在地图上扫了一眼,又问了马派来的人几个问题。摇了摇头说道:“这事不清楚的地方太多,一时还决定不了。不过,马将军既然派了人来约战,我们什么表示也没有就走,这也不好,他这次这么大度地让我们在显亲、略阳诸县掳掠,解决了我们眼前的危机,如果我们不帮他,只怕谰过去,也会被人讥笑。再,这么大的好处在眼前,就算将军舍得走,只怕那些人也舍不得走。三万人的辎重,再加上冀城,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我也是考虑到这些,所以才犹豫不决。”韩遂点头赞同的说道:“要不我们就派一部分人向他靠拢,配合他作战吧。冀城我也不想要,就由他占着吧,夏侯渊部的辎重能分一部分给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韩遂的眼光穿过帐门缝隙:“很快就要下雪了,如果现在不走,我们今年就得留在显亲过年了,这一仗,要打必须战决,拖得时间长了,可不是好事。”

成公英眼睛还是瞟着地图,沉默了半天,忽然说道:“我觉得夏侯渊应该没有三万人,他总共四万多人,除去在安定的吴质部五千人,徐晃、朱灵、朱铄三部一万五千人,他手头最多两万多人,徐晃、朱铄在街亭,朱灵在陈仓,各地再留些人手,他哪来的三万人?朱灵怎么会到上来,他不守陈仓了?就算他是增援来了,陈仓也一定会留下足够地人手。再考虑到他这次行军来得如此之快,我估计除去就近调用的朱灵、朱铄之外,他从坞带过来的人不会过五千,否则他的度不可能做到这么快。那么再加上朱灵、朱铄的人马,在上地人马,应该不过一万五千人,说不定只有一万出头。”

韩遂地眼睛一下子亮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合兵一处,岂不是可以轻松吞下夏侯渊地人马,重创曹军?”

成公英点点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重创夏侯渊是没有问题,就算不能全歼他,也可以打得他奄奄一息,将他赶出汉阳郡。可是将军想一想,夏侯渊只有一万多人,又是轻军而来,所带辎重必然有限,我们两家分可就不足了。至于冀城,我估计马到时候也不会轻易地让我们分享。他如果看到夏侯渊只有一万多人,或许不会让我们参战,以免我们要求分享战利品。”

韩遂想了想,忽然笑了,指着成公英笑道:“公英。你对马孟起可谓是知之甚深。他现在以为夏侯渊有三万人,这才要求我去支援,如果他知道夏侯渊只有一万多人。大概根本不会通知我的。”

成公英笑了。

韩遂笑了一阵,又说道:“不过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夏侯渊究竟有多少人,我们也不敢保证,如果不派人去,只怕马孟起又会生起嫌隙,所以这兵还是要派的。可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白帮忙,不管他多少人。东西怎么分,还是先说好了才行,免得马孟起到时候又反悔。”

“将军如虑甚是。”成公英笑道:“依属下愚见,我们应该分兵两路,一路去望垣和马将军合兵一处,另外一路绕道去陇县,夺取陇关,一来可以堵住夏侯渊的后路,二来可以防止曹军地援军。这样也是配合了马将军作战,想必马将军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韩遂一想,哈哈大笑,对成公英的计策很是满意。他们算来算去,夏侯渊应该没有三万人。既然如此。那么马击败夏侯渊应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夏侯渊大败之后,必然要撤回关中。他们在半路上打夏侯渊地败军,花的力气小。收获却要大得多,更关键的是,他去打陇西,阻力要小得多,又可以提前知道曹军援军的动向,如果有什么意外,他可以先反应过来,相对而言,危险性也就小得多。

“公英,所言甚是。”韩遂起身拍了拍成公英的肩膀,大笑着说道:“就依你的妙计而行,让子义带上成宜、侯选两人,一共两万人去帮马孟起的忙,我们去打陇县,抄夏侯渊的后路。”他想了想又笑道:“说不定,还能顺便把街亭拿下,那关中地大门就向我们打开了。”

徐晃接到斥候的消息,得知韩遂没有向西退回金城,反而从显亲又杀回了陇县,立刻感觉到了出了问题,他一面派出大量斥侯继续打探,一面派出两路传令兵,分别向夏侯渊和曹冲报警,同时他火派出一曲人马进驻陇关,日夜监视着韩遂的动向。

夏侯渊接到徐晃的消息的时候,已经在下呆了七天。阎温一去不复返,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生死不明,也不知道城里得到了消息没有。不过,现在夏侯渊最关心的不是冀城的安危,而是他自身的安危。出乎他最初的预料,马不仅没有退走,反而放弃了冀城逼了上来,在前方三十里处地望垣扎下了大营,摆出一副准备决战的模样,与马同时到达的还有原属韩遂的两万人马。

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夏侯渊征战多年,深知道一万多步卒面对着五万羌人骑兵那是什么后果,就算是当年地杀神段平东羌,也没有遇到过如此凶险地情况。段当时还有五千骑兵,而他现在手中的亲卫骑集中起来,也不过千人,根本当不得大用。

所幸马摸不清他地虚实,一直以为他是三万人,没敢轻易上前挑战,只是在望垣等着,要不然马一定会一拥而上,直接击破这小小的下城。

夏侯渊有些进退两难,要按实际情况说,他现在立刻撤退还得及,但是他一撤,冀城可就危险了,他这次救援行动,也就算彻底失败,以后他在曹冲面前,就根本没有资格多说什么了。但是当徐晃地消息送到他的面前时,他知道再不决定可就来不及了,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文博,元明,你们有什么看法?”夏侯渊推开地图,将徐晃送来的消息递到朱灵和朱铄的面前。朱灵和朱铄看了一眼消息,愕然变色。马前面有五万大军,他们已经很紧张了,现在韩遂三万人又去抄他们的后路,前后八万人马合围,这一万多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的,他们看到这个消息怎么可能不紧张。

“大人,我们……”朱铄的脸有些白,不停的搓着手,眼神紧张的闪烁着。

“怎么了?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听听。”夏侯渊笑了。向后靠了靠,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笑眯眯地看着朱铄,难得的开了个玩笑:“元明,你这是怎么了。看你脸色这么差,是昨天没睡好,还是做了违反军令的事了?”

旁边的朱灵和郭淮见平时很严肃的夏侯渊今天心情这么好。也有些意外地笑了起来,而朱铄的白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泛了红,他喃喃地说道:“将军说笑了,我怎么可能违反军令呢。”

“没违反军令就好,说说,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处理才好?”夏侯渊收了笑容,恢复了一贯的严肃,用手指点头地图对朱灵和郭淮说道:“文博。伯济,你们也说说。”

朱灵摸了摸下巴,不紧不慢的说道:“将军,以属下之见,徐将军只能从后面牵制一下韩遂,他要守着街亭,也没有实力和韩遂的三万人马较量,因此陇关只能起一个预警作用,不可能挡得住韩遂。如果我们还留在下不走。则韩遂最多两天后就会截断我军后路,就算将军要向前与马决战,我军的粮草也无法保障。”

夏侯渊点了点头,手里**着一把银柄拍髀,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把眼光看向朱灵,示意他继续往下说。朱灵有些为难。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不立刻退后就是死路一条。夏侯渊自己不说,偏要别人说,显然是觉得这样没面子,要让别人说出来。可是自己的话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他为什么还是不动声色呢。朱灵看了一眼神态轻松地夏侯渊,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会是想在这里和马决一死战吧?

朱铄见朱灵看着夏侯渊不说话,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道:“将军,文博的意思可能是立刻撤退。文博,你是这个意思吧?”

朱灵点了点头,让开了夏侯渊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属下正是这个意思,一万多人应付前后八万人,实在……没什么把握。”

“岂止是没有把握,简直是找死。”夏侯渊站了起来,手捏着拍髀的刀柄,背在身后,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圈,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前后总共八万羌人骑兵,我们只有一万五千人,虽然有城可守,而且军械方面也占点优势,但是兵力悬殊太大,而且下的城太小,羌兵不用大型攻城器械,就凭着简易的云梯就能杀进来。因此,下城不足以据。”

朱灵和朱铄一听,立刻松了一口气。他们拱起手正要说话,夏侯渊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接着说道:“可是我们如果现在就退出汉阳,那么冀城必然丢失。冀城坚固,存粮较丰,如果一旦被马占据了冀城,那么我们想再夺回来,所花地代价就不是眼下这一万多人了。”

“那……”朱灵和朱铄一听他这么说,心又提了起来。

“找你们来,就是要想个办法,既要保住我们自己,又不能让马夺了冀城,只要他占不了冀城,那么他就不敢在此多做停留,不要多,只要三五天,马就会留开汉阳,放弃冀城。下了雪,他既攻不了城,也无法野战,没吃没喝的,他不走还能干什么?”

“三……五天?”朱灵沉吟了,没有说下去。

“马虽然有五万人在手,可是他不知道我们的底细,阎温没回来,一定是被他抓住了,以阎温的血性,他一定不会向马投降,也不会告诉马实情。马现在犹豫不前,显然是相信了我们有三万人。下虽小,有三万人守城,五万羌兵攻城也没有胜算,何况他也受不起这么大的损失,所以他在望垣等我们等了两天,就是想看看我们地底细。如果现在我们一退,他立刻就会追上来,五万骑兵一泄而下,我们……逃得了吗?”夏侯渊一笑,停下脚步看着朱灵和朱铄。

朱灵先反应过来,他立刻明白了夏侯渊地意思。夏侯渊不是不想走,可是他不能走,一来走了之后冀城肯定不保,马会联合韩遂猛攻冀城,冀城里的守兵不多,韦康又是个儒生,看到这么多羌人一定会慌了神,再看到援兵被打跑了,很可能立刻开门投降。冀城一丢,马就在汉阳郡彻底站住了脚,以后想要再夺可不是件容易地事。二来夏侯渊就算想走也未必走得掉,马现在没有进攻而是陈兵望垣,是想试探一下夏侯渊,如果夏侯渊心虚,掉头就跑,那马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追上来,以骑兵追击逃跑地步卒,要比攻城容易得多。

可是,不逃的话,如果三五天之内不下雪,后路再被韩遂截断了,岂不是死路一条?

“车骑将军的龙骑已经到了石家山,留此不过二十里,他们隐在那里有五天了。有他们在,就算韩遂拿下了陇关,他也切不断我们的后路。而且,”夏侯渊仰起头,微微一笑:“他们一定已经将这里的情况送回了坞,我想车骑将军不会坐视不管的,也许,他的军令已经在来汉阳的路上。就算龙骑不知道韩遂的动向,公明也不会死守陇关,他自然也会把消息传到县,再通知车骑将军。”

朱灵和朱铄不说话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眼前可就是一个大好战机。关中为什么会打了几年也没有平定?就是因为地方太大,这些人分散开来,要想一战解决问题,实在是不可能。你辛辛苦苦的跑去了,他跑到别的地方躲起来了,你回来了,他也回来了。眼下马和韩遂都到了汉阳,八万大军在这里,几乎是叛军的全部主力。如果曹冲率大军赶到一战重创他们,那么西凉的平定就有可能提前几年,作为先锋兼诱饵的他们,就是功一件。就算曹冲来不及赶到,他们以一万多人逼退了马保住了冀城,那也是大功一件。夏侯渊保住了名声,他们也一定会得到奖赏。

功名总是伴随着危险一起来的,没有危险,哪有功名。可是这危险也太大了一些,要想成功,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马看不透他们的底细,不敢强攻,二是曹冲能迅的赶到。马的事暂且不说,曹冲能及时赶到吗?他刚刚接手关中的部队,要想行军千里到这里来支援并重创马、韩遂,他有没有这样的气魄?

“诸位,可想好了?”夏侯渊微微一笑,眼光在朱灵等人的脸上一扫而过。

朱灵看着夏侯渊的神色,知道夏侯渊的想法其实早就决定了,只是在礼貌性的征求一下意见,就算自己不同意,他也会这么干,与其如此,不如光棍一下,大不了就是兵败身死,既然想做将军,他就有这心理准备。因此他立刻拱手应诺:“一切以将军马是瞻,灵万死不辞。”

朱灵表了态,朱铄自然也不能落后,他犹豫了一下,也抱拳说道:“铄也愿听将军军令。”

夏侯渊暗暗松了口气,挥手笑道:“多谢二位将军支持,你们下去好好安顿军心,就说车骑将军的援兵正在源源不断的赶来。打败马、韩遂之后,必有重赏,牛羊,女人,让他们心满意足。”

灵、朱铄一听,知道夏侯渊这是用重赏来激励士兵的勇气,财的机会来了,连忙大声应诺,随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去了。夏侯渊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外,转过头来对郭淮说道:“伯济,你有什么办法,让马再犹豫两天?”

郭淮笑了一声说道:“马在望垣已经呆了三天,估计心里也有点毛了,这两天一定会来城下试探一下。属下以为,以其让他来试探我们,不如我们去试探他,好让他摸不清我们的虚实。”

夏侯渊笑了,他也正有此打算,立刻点头称是:“如何试探法?”

郭淮平静的笑道:“将军守城,派一位将军出城为先锋,摆出向望垣主动进逼的姿态。”

夏侯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可是件要有胆气的任务,你看谁去比较好?”

第八卷 关中谣 第十五节 虚实

郭淮的眉尖略微皱了皱,笑道:“横海将军有勇有谋,应该能担起这个重任。``.``”

夏侯渊想了想笑道:“朱元明勇则勇矣,冷静差一点,文博倒是合适,不过,伯济,要不是你还只是个司马,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郭淮微笑道:“将军过奖了。”

马超正在帐中闲坐,前军主将马岱忽然送来了消息,曹军从下城出来了,正在向望垣进发,马岱来请示,是进击曹军,还是再等等看。

马超有些捉摸不定了,难道曹军真的有三万人?以夏侯渊的脾气,如果他真有三万人在手,出城一战实在太正常了。羌兵虽然人多,又是以骑兵为主,但军械之类的装备要差得多,和中原的将士比起来,西凉的士兵除了胯下的马,掌中的刀,就一无所有,马镫在中原已经普及了,但在西凉,却还是个金贵物件,不是中层军官都配不起,就更别提铁甲了,普通士卒能有个皮甲护身已经不错了。综合比较起来,三万曹军步卒对三万骑兵虽然占不了上风,但一战之力还是有的,特别是当主将是夏侯渊这种打仗不要命的角色。

马超很迟疑,让人把韩银叫了过来商议。韩银来的时候听成公英说过,曹军可能根本没有三万人,估计只有一万出头。马超虽然没有全信,可是他也希望夏侯渊真的没有三万人,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拿下夏侯渊,回头再攻冀城就是易如反掌了。

听说曹军出城向望垣出发。韩银也说不准了。在他看来,如果夏侯渊只有一万多人,这时候无论如何也不敢出城,就算不退出下,至少也会守在城里,等待援军,哪有明知不敌还出城和骑兵野战地道理。

这明显不合常理。

如果不是夏侯渊疯了,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夏侯渊真的有三万精兵,阎温没有说谎。

韩银没了底气。马超就更拿不准了。他只好让马岱小心的看着,看看曹军下一步的动作再作决定。

朱灵带着五千人马出了城,心里象打鼓,神情却平静得很,好象身后真的跟着无数的精兵,他到了离望垣十里的凤凰山才停了下来,在凤凰山南坡扎下了大营,而且大营扎得也不高。一副随时准备下山接战的架势。

他手下的将士看着远处的骑兵大营,脸都白了。十里,骑兵转瞬即到。五万骑兵,一个冲锋就能将他们淹没。在这个地方扎营,而且扎得这么低,就象在老虎嘴边上一般凶险。

朱灵没有理他们。安安稳稳地扎下了大营,定时派出斥侯向下汇报情况,沿着渭水的河边,斥候飞驰,一副调兵遣将,大战即将来临的样子。

马超没有轻举妄动,决定再观察两天再说。他派出大量斥候。在附近的山里所有可能藏兵的地方寻找曹军的踪迹,生怕夏侯渊利用有利地形打他的埋伏。一旦确信了周围是安全的。不管夏侯渊来不来,他就先把朱灵所部吃掉再进逼下。

坞。曹冲几乎在同时接到了徐晃和阎明地消息,随后又接到了夏侯渊的快马急报,他跺足长叹,夏侯渊以自身为饵,想要重创马超、韩遂,想法是好的,可是可行性实在太差。他还在坞,留下有近千里之遥,就算是立刻起程,不顾一切地赶路,也要十天之后才能赶到下,而连续十天急行军,士兵的体能消耗惊人,就算赶到下,这仗也没法打了。何况十天之后,只怕夏侯渊已经全军覆灭了。

贾诩∮统、法正、马谡等人也有些不知所措,一时没有什么妙计。曹冲见他们面色紧张,反倒放下心来,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急也没有用,反而会急中出错,与其如此,不如冷静的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贾诩很快就冷静下来,夏侯渊出兵汉阳虽然不是他地计谋,但他也做了建议,现在事情大出他的意料,韩遂不仅没走,反而和马超合兵一处,围了上来,这让他有些始料不及。不过他终究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考虑了一下立刻向曹冲建议道:“领军将军守下,马超在冀城,韩遂向东没有取街亭,而是去取陇关,则他一定是要去截领军将军的后路。他们有八万人却没有强攻,说明他们不知道领军将军的实际兵力,要不然的话,他们一定会直接攻击,而不是象现在这样迂回的浪费时间。从陇关向南,他一定会走关山西麓,到渭水北岸截击领军将军后路,以韩遂地性格,一定不会赶到上去,而是准备在半路上等候领军将军败回。”

曹冲紧皱着眉头,全神贯注地看着侃侃而谈的贾诩,一个字也不敢漏过。正在这里,法正和马谡几乎同时叫了一声,冲到了地图面前。曹冲转过头,看着两个人,马谡笑了笑,谦让地退在一旁,法正点头示意,拿起孙绍手上的竹鞭指着地图说道:“将军,贾先生说得有理,这样一来,领军将军只要不轻易出兵与马超接战,他就不会这么快地败退,韩遂三万人马离领军将军有一百多里,他一时半会也不会对领军将军造成威胁。而前期出发的邓艾部和夏侯称部离关山并不远,不过一百多里,现在用快马传书,可以让他们赶到关山威胁韩遂背后,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法正接着说道:“就算他们接战,我军一万四千步卒,再加四千多铁骑,要把领军将军接应出来也应该不是难事。”

曹冲盯着地图,紧绷着的心松了一些。法正说得不错,关山离这里近得多。邓艾和夏侯称已经出发了几天了,按行程计量,现在离关山应该不远。只是他们就算赶到关山,也不过是能影响一点韩遂的信心,想要安全救出夏侯渊,难度还不是一般地小。

他看了看象有话要说的马谡:“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一起说说看。”

马谡看了一眼法正,又看了一眼贾诩和庞统,这才上前指着地图说道:“徐将军在街亭,既然韩遂不去街亭了。完全可以让徐将军尾随韩遂南下,他手中有一千弓弩手,正好可以弥补诸军的不足,对付衣甲不全的西凉骑兵,弩是威力无比的最佳利器。韩遂虽然兵力较多,可是面对两万多精锐,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一定会影响他作战的决心。将军再从坞赶去。也许可以赶得上合围。”

曹冲点头称是,他又问了一下贾诩等人的意见,他们也觉得这是目前来说唯一可行的办法了。曹冲随即将张等人叫来商议。半个时辰之后,曹冲做出决定,留张辽守城,张以及魏延率领地亲卫营立刻一起出发。赶往关山。军情紧急,他不敢多耽搁,吩咐立刻下去准备拔营。

冲出坞之时,曹冲抬头看了看天色,暗自祈祷,最好快点下雪,这样夏侯渊也许还有点活路可走。只要夏侯渊等人不死。纵使那一万多人全部阵亡,这个败仗都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的。

曹冲还没接到消媳候。夏侯称和邓艾两个人已经赶到了关山脚下,渭水之滨。他们在半路上接到了庞德送来的消息之后。日夜兼程,一夜之间赶了上百里,居然抢在韩遂之前到达了渭水。刚扎下大营不久,斥候们就送来了韩遂部也到达前方的消息。

韩遂在打陇关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徐晃布置的人在陇关成功的挡了他半天,还差点用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差点把他砸死。在诛杀了那些守卒之后,韩遂在陇关犹豫了好一会,徐晃既然看出了他地用意,又怎么会不通知夏侯渊和曹冲?自己会不会没打着夏侯渊,反而被人包围了?

韩遂犹豫,侯选、程银等人可不犹豫,他们催促着韩遂继续向前。韩遂把自己的主要力量都让儿子韩银带走了,手头的三万人只有一万是自己地,其他都是别人的,占不了绝对优势,只好顺应大势,向南进发。他有些不放心,把成公英叫过来商议。成公英细细的分析了一下,觉得曹冲的人马应该不会这么快能到关山,向前再走两天,看看情况再说。

韩遂抬起头,苦笑了一声,今年地天气有些奇怪,这都十月末了,老天还没有下雪,天阴了好久,风也冷得入骨,却一直不下雪。侯选那些人说,这是老天爷给他们机会,让他再发个财,可韩遂却觉得,这老天象是嘲讽的看着他们,正在准备一个大大的陷阱,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韩遂对曹冲虽然不轻视,但也说算不上害怕,但是他很担心贾诩,听到贾诩跟着曹冲来了关中之后,他就一直有些不安。这个西凉人太有名了,韩遂虽然比他大十来岁,成名也比贾诩早,可是他听当年被他们劫持做了车骑将军的智者阎忠说过这个人,说他有良平之谋。韩遂很佩服阎忠,对阎忠的话深信不疑,故而也一直对贾诩抱着浓厚的关注。

心里的意志不坚决,走起路来就不快了,山路对骑兵也不方便,等他到达渭水之滨地时候,发现曹军地邓艾和夏侯称部已经抢占了渭水边的地势。韩遂退后十里,在杨树沟扎下了大营,随即把斥侯撒了出去,查探曹军地动向。

侯选等人急匆匆的赶到渭水边,却发现曹军卡住了去路,满腔地兴奋一下子化成了沮丧,他们对是战还是退产生了分歧,在大帐里吵成一团。有人舍不得夏侯渊的辎重,觉得曹军应该也是刚刚赶到,而且人数一定不会太多,根据战旗来看,是年轻的邓艾和夏侯称,人数加起来最多一万人。他们虽然颇有战功,可是那是因为他们是曹冲的亲信的缘故,不一定是他们自己的本事,已方有三万人,以三敌一。拿下他们不是问题。有人担心夏侯称、邓艾都到了,曹冲手下的骑兵没有道理不到。龙骑虽然只有五六千人,可是人家地装备好啊,清一色的马镫、长戟,又以并州、幽州的人为主,骑术不比自个人差,武器、甲胄都不是自己能比的,已方虽然人多,未必就能占了上风,看看自家用的什么武器就知道了。长刀对上长戟,没马镫的对上有马镫的,就是用脚想也能想得出来这里面有差距,别以为人多就一定有用。

他们的嗓门大,在大帐里吵得翻天覆地,吵得韩遂脑仁疼,他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用力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你们还想不想打了?想打,就好好坐下商量,要是还这么吵。干脆大伙儿散了,该去哪儿去哪儿,这样一团散沙,怎么对付曹冲?”

侯选等人被他这么一吵。一个个瞪着眼珠子,一个不服一个的坐下了,闷着头喝酒吃肉,谁也不说话。

“就知道叫唤有什么用,不管是打还是不打,都得把对方的情况摸清楚了才是。斥侯没这么快回来,你们都回去休息。吃饱了喝足了才有力气。”韩遂没好气地挥挥手。把他们都赶了出去,无力的支着头。垂坐在案前,捏着胀疼胀疼的太阳穴。长叹一声。成公鱼坐在一旁,有些怜悯的看着韩遂,近七十的人了,还在为生存厮杀,不知道是该佩服他还是该可怜他。

“公英,现在怎么办?”韩遂呻吟了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

“曹军来得太快,看来是消息走漏了。”成公英一边想一边说,说得很慢,好象每一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夏侯称和邓艾虽然年轻,可是他们是曹冲信得过的人,能力不可小觑,我军虽然兵力多,但……”他停了一下,看了一眼韩遂:“只怕打起来,未必能占到上风。”

“这帮人,有好处了,抢着向前扑,有损失了,一个比一个躲得快。”韩遂无奈地说道:“街亭只有徐晃五千人,他们就缩到后面了,现在遇到曹军两部一万多人,哪个还会上前,都想着让别人去打头阵,自己在后面捡便宜。唉,靠他们,怎么可能成事?”

“将军说得对,依属下看,如果面前曹军的人数太少,他们还能有信心一战,那就抓紧时间一战,击溃曹军,抢占渭水河道。如果打不赢,我们还是尽快撤回去的好。”

“干嘛要这么着急?”韩遂有些不解地看着成公英,就算曹军来了些人,已方有三万人,有必要那么着急的撤退吗,这次抢来的物资,应该还能用一些天吧。

“将军,邓艾和夏侯称怎么会突然在这里?”成公英耐心的解释道:“西凉之所以难平,就是因为地方广大,曹军疲于奔命,无法一击而中。夏侯渊就算有三万人,面对我们八万人也没有胜算,他为什么还不退?如果他想解冀城之围,为什么又不进逼与马将军一战?我怀疑他是在等曹冲地大军前来,寻求机会与我军决战。我们有八万人不假,可是曹军能调集过来的也有六七万人,从实力来讲,我军并不占优势。更何况关中的人口比西凉多,他打光了,还可以从关东调兵,我们呢,我们打光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是啊,家当太小,拼不起啊。”韩遂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不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曹冲年纪轻轻就是车骑将军了,前途不可限量,他会千里迢迢的亲临战场吗?他不来,那些大将又怎么可能相互配合,还不是一样一团散沙。我们到了这里,徐晃的街亭会有什么危险,你看他动了吗?”

成公英想了想,没有多说什么。

山岭如虎,野林如龙。强劲的北风拉扯着落光了叶子的高大树木,发出呜呜地啸声,在山岭之间如冤鬼一般哭泣,让人从心里升起一种恐惧感。朦胧地一钩弯月,隐在翻滚的云层中,偶尔出一点亮光,很快又隐没在浓厚地云层背后,留给天地之间的黑暗,浓得象是要滴出来一般。

黎明前地半个时辰,本来就是最黑的时候。

邓艾放下望远镜,递给身旁边的刘磐。对正举着望远镜观察山脚下韩遂大营地夏侯称说道:“夏侯将军,你和阎将军∮将军呆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对西凉人的布营方法比较了解,可从这里看出什么端倪来?”

夏侯称放下望远镜,翘起薄薄的嘴唇,轻声笑道:“士载,你们年纪相差不大,官阶又相等,就不必那么客气了吧,叫我叔权吧。听起来更亲近些。”

邓艾有些赧然一笑:“岂敢。”

“别那么多规矩,上阵亲兄弟,这一仗打完,咱就是过命的交情,还分那么清干什么。”夏侯称笑着,伸过手来拍了拍邓艾的肩膀:“士载,没看出来,你这文文静静的。也是个爱冒险的,居然一说就跟我来偷营了。”

邓艾不好意思的笑了。他和夏侯称得知韩遂带了三万大军在十里外的杨树沟扎下了大营,他们立刻想到了一起。猜出韩遂是心中没有把握,摸不清他们地状况,所以要休息一夜,打听清楚了之后再战。邓艾和夏侯称加起来只有一万四千人。要是被对方探明了真相,摆明了阵势打起来,他们可就落了下风,即使能挡住韩遂,这刚到手的人马只怕也要折损大半。可是他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自然不能再把道路让出来给韩遂,让他去抄夏侯渊的后路。

夏侯称是夏侯渊的儿子。他当然不能走了。既然不能走。又想被动挨打,他干脆就想先打韩遂一个下马威。这是个极冒险的主意。韩遂是疲兵,他也同样是疲兵。更何况对方的人手还要多一倍,万一偷袭不成,反被韩遂咬住,那可就亏大了,说不定全军覆没都有可能。他不敢确信邓艾会同意他的办法,只能试探着说了一下,哪知道邓艾也正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舍了大营,趁着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把人马拉进了杨树沟西北地山坡上,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让士卒休息。

邓艾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皮,轻声笑了:“天快到寅时三刻了,韩遂地大营里这么安静,想来已经睡得象死猪一样,我们也该出手了,要不然等韩遂的斥侯回来,我们就有暴的危险。夏侯称点了点头,回头对裹着皮毯趴在一旁的许仪说道:“怎么样,西凉地斥侯有没有摸到这里来的?”

许仪撇了撇嘴,有些没兴趣:“一什人马,全被我们放翻了,这帮人一点专业素质也没有。”

夏侯称呵呵一笑,对许仪说道:“知道你的荆山卫斥侯本事一流,可也不要这么牛屁,小心以后下不了台。”许仪笑了笑,没有应他。他跟着曹冲到关中来了,手里的荆山军已经交给了铁勒和黑鱼两个校尉,不过这两人感激他的栽培,挑了二百精锐老兵给他当亲卫。这些人都是到了退伍年限之后没有退,又被留下来当了职业军人的老兵,对山林埋伏隐蔽十分精通,武技高强,缀经验丰富,许仪把他们撒在隐蔽地四周,防止被西凉斥侯发现。结果半夜下来,十个到这里来打探情况的斥侯一个没落,全被射杀或生擒。

夏侯称对邓艾点了点头,握起拳头和邓艾撞了一下,两人相视一笑,回到各自地阵地上。许仪一看有仗打,连忙捅了一下还举着望远镜看个不停地刘磐:“子巨,别看啦,动手杀人去。”

刚刚还静静的刘磐象吃了兴奋剂似地一下子醒了,一个轱辘坐起身来,这才发现邓艾已经走了几步远,连忙站起身来,大步流星的赶了上去。一直靠着树假寐地雷铜听到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立刻睁开了双眼,看到刘磐陪着邓艾大步走来,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轻轻笑骂了一声:“这个刘子巨真是想打仗想疯了,一定是在向将军请战,要打第一阵呢。”他正想着,邓艾已经走到他的跟前,他连忙站了起来,抖落身上的皮氅,站得笔直的低声叫道:“将

“把兄弟们都叫起来,吃点喝点,准备一下,一刻钟之后动手。你居左,子巨居右,我居中,一起杀下去。”邓艾一挥手,咬牙切齿的说道,年轻的脸上狠厉异常。

“诺!”雷铜和刘磐同时压低了声音应道。

寂静的山林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嗦嗦声,沉睡了三四个时辰的士卒被叫醒了,听到命令,一个个默不作声的从行囊里拿出酒壶和得胜饼,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一边吃着喝着,一边互相检查着身上的皮甲、武器,迅速的集中到自己的军官周围,很快就站成了整齐的队伍。

邓艾看着行动迅速却鸦雀无声的士卒,脸上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几只野兔,然后从树洞里钻了出来,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杀阵,毫不犹豫的转过身,飞快的没入黑漆漆的树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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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十六节 劫营

“火!火!火!”韩遂忽然惊叫一声,翻身坐了起来,险些撞翻了旁边的灯台,在一旁昏昏欲睡的亲卫们一听他的惊叫声,连忙扑了过来,有的扶起韩遂,有的摆正摇摇晃晃的灯台。``.``

韩遂冷汗涔涔,惊惧不已的看着被风吹得啪啪作响的帐门,侧耳倾听了片刻,不过帐中亲卫们的脚步声响成一片,他实在什么也听不出来。

“请成长史来。”韩遂定了定神,疲惫的挥了挥手。

亲卫转身出去了,刚出了帐门,就看到成公英面色煞白的大步奔来。成公英一看韩遂的大帐***通明,不免有些意外,可是他顾不上多想,急声问道:“将军醒了?”

“回大人,将军已经醒了,正让卑职去找大人呢,可巧大人就来了。”亲卫的话还没说完,成做公英已经一头窜进了韩遂的大帐。

“公英,你这是怎么了?”满头大汗的韩遂看着满头大汗的成公英,不解的问道。

“将军,去打探曹营的斥候回来了。”成公英喘了口气,面色很难看,韩遂一下子紧张起来,一把抓住成公英的手臂:“情况如何?他们有多少人?”

“大概一万五千人。”成公英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看着刚刚松了口气的韩遂,又说了一句:“不过大营现在是空的,只有两百人看守辎重,邓艾、夏侯称的战旗都在,不过……人都不在大营。”

韩遂地头皮一下子麻了。一万五千精锐不在营里,那能干什么去,一种可能是去支援夏侯渊。不过路途太远,他们不可能把辎重放在这里伪充大军,这种疯狂的事有点脑子的人都想不出来。另外一个可能就是他们来偷袭自己了,这里不过十来里地。又是山林,隐蔽起来更容易。

不过,他们不也是刚刚到吗,自己到地时候,他们的大营还没有扎好,可想而知也是急奔而来的疲军,这个时候不倚仗着大营好好休息。居然还敢来偷袭?韩遂有些不敢相信,但他看着成公英略带了些忙乱的眼神,不用问也知道,成公忧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附近地斥候呢?”韩遂急急忙忙的问道。

“半个时辰前刚回来的,差了二十多个。不过,派往西北山坡的十个人,一个也没回来。”成公英说了几句话,已经沉稳下来,他一边拉起韩遂一边说道:“将军,我已经叫醒了将军的亲卫营,请将军立刻下令。把诸位将军叫醒。让他们小心防备,从各个迹象看。邓艾、夏侯称十有就在西北的山沟里埋伏着。”

韩遂一边张开双臂让亲卫给他披甲,一边听成公英说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巨大的恐惧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他张大了嘴,拼命地吸气,就象一条濒死的鱼。

“快,把他们都叫起来,小心戒备……”韩遂的命令刚下了一半,忽然停住了,他伸出手示意大家禁声。成公英等人立刻全部闭紧了嘴,大帐里一下子静悄悄的,连喘息声都清晰可闻。

一阵利啸声,从呼啸的北风声里钻了出来,隐约可闻。韩遂和成公英相互看了一眼,脸色大变,成公英身形展动,如一只豹子忽然窜出了大帐,帐外地景象顿时让他大惊失色。

上千只长箭,带着闪烁的火苗,从西北的山坡上飞起,象是一片耀眼的星星,瞬间扑到了大帐里,钉在了牛皮大帐上面,钉在了地上,箭羽还在簌簌颤抖,箭杆上绑着的火把已经很快的点燃了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天干物燥,一点就着,大火很快就漫延了开来。

被火烧醒地士卒们惊呼起来,跳起来扑打着火,和守夜地士卒一起高声惊呼,大营里乱成一团。而成公英的眼神,更是看到了远去地山坡上,六条闪着寒光的黑龙,悄无声息地从山顶蜿蜒直下,很快就接近了大营。

“大势去矣!”成公英一拍额头,哀叹一声,折身回帐,拉起韩遂就走。韩遂还有些莫名其妙,等到了帐外一看,脸色立刻煞白,他二话不说,甩开成公英的手,以平常看不到的敏捷飞身上马,纵身大呼:“快走。”

亲卫营早就准备停当,他们被成公英叫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满,不过这点不满很快就烟消云散了,成公英的警觉让他们多了小半个时辰的准备时间,其他的大营还在乱成一团的时候,韩遂自己的人马已经收拾停当,作好了战斗的准备。一万将士全副武装的站在自己的战马旁,等候韩遂的命令。

韩遂扫了一眼战场,立刻下达了简捷而有效的命令:“撤出大营,在西面列阵。”

一万士卒翻身上马,飞快的撤出了大营,沿着关山南坡,面向大营摆下了冲击阵型。这时大营里已经乱成一团,侯选等人骑在马上,大呼小叫的,象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被趁乱杀进大营的曹军杀得节节败退。他们根本组织不了有效的阻击,只能凭着士卒个人的勇猛,对抗杀进营中的六路人马,象是山洪面前的小石子,翻起一点血花,很快就被急流带走。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曹军已经杀到了大营的中心,点着了几乎所有能点着的东西,杀死了挡在他们面前的所有人。但他们冲锋的锐气,也到此为止。几乎在同时,邓艾、夏侯称和侯选、程银等人看到了在大营西列阵的骑兵。

“撤!”邓艾立刻下令。

身后的传令兵立刻敲响了手中的金锣,清脆的锣声在嘈杂纷攘的大营里象是一个精灵,灵活地钻进了厮杀正酣的曹军耳中。让他们被鲜血和杀戮刺激得发热的头脑为之一醒,停下了手中地战刀、长矛,抬起头来看看四周的形势。

韩遂的一万骑兵。沉默而愤怒的举起了手中地武器,勒紧了手中的缰强,极力控制着兴奋的打着喷鼻的战马。

侯选等人总算有机会喘口气了,不过他们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路。无法再原地反抗,他们不约而同的带着剩下的残兵败将,蜂拥向西,直向没有受损的韩遂冲去。不用韩遂招呼,他们也知道让开骑兵地冲锋路线,绕到骑兵的背后列阵。

“传令,刘磐部殿后。撤。”邓艾下达了命令。

“传令,许仪部殿后,向南撤回大营。”夏侯称不约而同的下达的命令。

厮杀得满面是血的刘磐听到命令,精神振奋,他握紧了手中地战刀。举刀狂呼:“就地准备,弓弩上弦……”

在他的北面,许仪也嘶吼着下达了同样的命令。他带着二百荆山卫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的士卒迅速的使用身边一切可用的东西,组成了简易地防护阵型,一左一右两个方阵,如两面巨大地盾牌。面向杀气腾腾的西凉骑兵。

夏侯称和邓艾带着剩下地人马撤出了乱糟糟、烈焰腾空的大营。在南面地谷口布下了阻止阵型,随即通知刘磐和许仪。可以撤退了。

韩遂阴着脸,看着大营里火光中严阵以待的四千人。感到了无尽的寒意。一个时辰之间,三万大军只剩下一半,只有他这一万人是完整的,而其他的将领大部分都只剩下了亲卫营,一个个被烧得灰头焦脸的站在阵后,神情沮丧,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傲气和骄狂。正在缓缓撤退的曹军,那股凶悍的杀气,似乎能穿透这三四百步的距离直逼面门。

“将军,再不冲上去,他们可就全跑了。”侯选忍不住了,从阵后跑了过来,对韩遂弯腰施礼。

韩遂瞟了一眼头发散乱,脸上被薰得黑乎乎的侯选,心中油然升起一阵快意。平时侯选说话的声音是最大的,今天他的大营首当其冲,损什就最大,五千多人,只剩下了一百多亲卫,他自己的头盔掉了,铁甲也没来及披,就连羊皮袄都歪在身上,别提多惨了。

“侯将军,昨天又喝多了吧?”韩遂神色冷漠的说了一句:“居然一点防备也没做,就能安心的睡大觉,真有你的。”

侯选愣了一下,没敢吱声。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要不是他昨夜喝多了,疏于防范,能够及时组织起来一些抵抗,不让曹军这么快杀进大营的话,其他人还不至于这么狼狈。

“侯将军如果还有勇气和能力,就当个先锋,如果累了,还是到后面休息一下吧。”韩遂不咸不淡的说道。侯选没脾气了,他只剩下百十人,还打个屁先锋,所以他扭头就走。

“公英,还是冲杀一阵再撤吧,要不然也没法说话。”韩遂的神情忽然之间轻松起来,满意的看了一眼成公英。成公英心领神会,一举手中的长矛,两千骑兵纵身大喝,拨马出列,在成公英的身后形成一只利箭,慢慢加速,冲到大营前的时候,已经将速度提到了最高。

成公英一提马缰,战马轻盈的跃过已经烧毁的栅栏,身后的骑士有样学样,流畅的跃过栅栏,象是长江冲过一道微不足道的小坝,继续流畅的向前冲去。

正在撤退的许仪和刘磐冷眼看着快冲到眼前的骑兵,看着他们一路踢起灰尘,挑开挡道的帐篷,冷笑一声,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长刀直指,长矛兵上前,前排端在地上,将矛插进泥土中,用力踩住,手扶着矛柄,锋利的矛尖斜指向前,盾牌兵冲到他们的前面,架起了盾牌,紧握住手听长刀,后面的弓箭手拉开了强弓,箭尖直指前方。

八十步!

“放!”许仪手中的长刀猛然下劈。

“嗡——”松开的弓弦发出沉闷的响声。

“嗖——”长箭离弦,转瞬间飞过八十步的距离。扎进了正在冲锋地骑兵队伍,溅起一朵朵的血花,中箭的骑士栽倒在马下。随即被后面地战马踏成肉泥,只剩下战马跟着大队向前冲锋。

成公英俯在马背上,举手了左手的小圆盾,右手长矛一晃。厉声大喝:“放箭!”

一篷箭雨从阵中冲起,扑向前方的曹军,长箭大部分都射在了盾牌上,也有为数不少的长箭越过盾牌,倾泻在阵中,射倒一片曹军。不过骑兵地弓弱,曹军的甲厚。损伤要比骑兵少得多。

一轮箭射完,骑兵已经快冲到长矛阵前,没有机会再放箭,他们挂起了弓,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夹紧了战马,身体前倾,催足了战马的速度向前冲去。

成公英第一个冲到阵前,手中长矛一晃,挑开一柄长矛,战马带着强大的冲击力,撞在了前排的盾牌兵身上。盾牌兵被撞得飞起半空中。喷洒的血沫随着他地身体,飞过了五六步的距离。轰然落地,撞在几个士卒的身上。把那些士卒撞得东倒西歪。在他落地之前,成公英刺出三矛,挑杀三名曹军士卒,同时战马也被五柄长矛刺中,冲出十步后跌倒在地。成公英飞身跃起,在半空中连抖长矛,接连挑杀两个曹军,这才落在地上,长矛横扫,荡开疾刺而来的三杆矛,七柄刀,势不可挡的向前杀去。

长矛阵在经受了连续十几区战马地冲击后,再也承受不住,阵形乱了,散开一个大缺口。骑兵不断的从这个缺口冲入,用刀砍,用矛刺,用马撞,用身体冲击,将缺口越冲越大。

曹军虽然长矛阵乱了,却没有放弃,他们组成零散的小阵型,用手中的兵器顽强的攻击冲进来的骑兵,长矛刺人,长刀砍马,或者直接拉着骑兵的腿,将他们从马上拽下来乱刀砍死。

成公英又抢到了一匹战马,在纷挤地战场上,利用他高超地骑术勉强加起了一些速度,继续向前猛冲。前面还有二十来步就可以冲透阵势,只要他能透阵,骑兵就会流畅起来,而散乱的步卒在加起速度地骑兵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曹军也发现了成公英的企图,他们疯了似地向成公英冲了过来,乱刀砍下,不顾性命的向成公英攻击。成公又中的长矛虽然接连挑杀了几名曹军,可是战马还是被疯狂的曹军砍倒,再度落马,而他身后的亲卫在遭遇到了曹军的围攻之后,也死伤惨重。

尽管如此,成公英还是竭尽全力的厮杀,将一个个命令传递出去,命令骑兵继续向前猛冲。骑兵发现了依然向前冲锋的成公英,奋力向他周围冲杀过来,他们的速度虽然降了下来,但还是坚持不屑的向前。外层与曹军接触的骑兵不停的砍杀着,内层的骑兵够不着骑兵,就用手里的弓箭不停的射杀。

伴随着每一步前进,都是一层层的血肉。

许仪看到了大声叫喊的成公英,看到了岌岌可危的战阵,冷笑着抽出了长刀,带着荆山卫冲了上来,荆山卫和那些大声吼叫的曹军不一样,一个个闷不作声,在许仪身后迅速组成阵型。

浦元打造的神刀一闪,两名羌兵手中的环首刀被劈断,人头飞起。

许仪飞起一脚,踹在前面的一名羌兵的胸口,手中的神刀全力下劈,将另一名羌兵连人带盾劈为两半,两息之间就冲到了成公英身前。荆山卫立刻在许仪背后翼形展开,以许仪为首,象一只张开双翼的雄鹰,向以成公英为首的羌人杀了过去。

“呔!”许仪忽然一声暴喝,长刀如天边惊雷,电然而至。成公英被他一声大喝,心神一颤,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长矛迎了上去,闪烁的矛尖直刺许仪的咽喉。“咔!”一声闷响,许仪的神刀劈在了成公英的矛柄上,反弹而起。许仪眼神一紧,左手盾牌挡住了成公英的矛尖,眼睛却盯在他的矛柄上,忽然笑了一声:“积竹柄!”

成公英的长矛“笃”的一声钉在了许仪手中的盾上,他大喝一声,用力直刺,却进不了分毫,而手中的矛柄却爆发出一阵噼哩啪啦地声音,十几根竹蔑断裂。如一朵绽开的花。成公英大惊。他手中的长矛和普通士卒用地长矛不一样,是用几十根竹蔑扎在一起的积竹柄,再用生漆漆成。坚韧无比,比铁矛也差不了多少,一般的长刀砍上去,根本无法砍伤。只会被反弹而起,没想到许仪一刀就劈开了一小半,再被他用力前刺,已经受伤的矛柄吃力不住,十几根竹蔑立刻断裂。

“识货!”成公英赞赏地看了一眼许仪,撒手弃矛,间不容息之间抽出腰间的长刀。抽弓搭箭,连发三箭。许仪正欲上前斩杀成公英,然后见他在这么短的距离放箭,大吃一惊,狂啸一声。向左前方横跨一步,长刀如电般的下劈。

三支长箭被匹练般的刀光拦腰砍断,剩余的半截箭去势略衰,扑的一声扎进一个荆山卫地胸前,那个荆山卫还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傻乎乎的看着自己胸前仅剩下一指长的箭杆。许仪狂怒。大步上前。长刀横扫,再斩两人。直向成公英扑去。

成公英长叹一声,从地上挑起一支长矛。在亲卫的护卫下抽身急退。

曹军的顽强起到了极大地阻碍作用,两千骑兵在即将冲透许仪战阵的时候被挡住了,骑兵们没有了速度,立刻落了下风。而就在此时,凶悍的刘磐不顾被后继铁骑冲击侧面的可能性,撞入已经没了速度的骑兵阵中,长刀翻飞,吼声如雷,连斩杀人,突进五步,象一只铁拳,狠狠的击在骑兵队形的腰眼上。骑兵已经没有了速度,再被拦腰打中,顿时象人被打断了脊梁一样,软软地瘫了下来。

韩遂摇了摇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四千曹军步卒,居然把两千骑兵给挡住了,照这样子杀下去,只怕成公英还要折在里面。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正要再派骑兵上前冲杀,然后旁边地亲卫惊叫起来:“成长史杀出来了。”

韩遂惊喜的抬头看去,只见成公悠如猛虎,手中长矛象是矫健地游龙,接连挑杀数名曹军士卒,抢到一匹无主的战马前,飞身上马,手中长矛回头挑翻一名跟上来地曹军士卒,一路向刘磐军冲来。一边加速一边大呼:“回转,回转,加速——”

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号角兵吹响了杀出去的命令。

被曹军杀得难受之极的骑兵们一听号角声,纷纷舍弃了身边的对手,掉转马头,向西冲去。搅在一起两军很快分了开来,曹军受损严重,再说也跟不上骑兵的速度,一见骑兵退了回去,也不追赶了,立刻掉头。短暂的接触,骑兵折损一千余人,许仪部折损一千五百多人,刘磐部也损失近半。许仪和刘磐不敢再战,趁着骑兵重整队形的机会,快速的退入了山谷。

成公英来到韩遂的面前,羞愧的低下了头。两千骑兵冲击四千激战了大半个时辰的步卒,居然连阵势都没有冲破,还险些全军折在里面,这对西凉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公英,不要内疚,曹军的战力本来就强,打成这样不丢人。”韩遂笑了笑,心情倒也不错:“别追了,前面就是山地,骑兵无法冲锋,反而损失更大,我们回陇县吧。”

“诺!”成公英带着剩下的骑兵归队,静静的看着对面的曹

“骑兵的冲击力就是强。”夏侯称拍拍许仪的肩膀:“亏得是你这名悍将,要不然,只怕这两千人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许仪抹了把脸上的血,摇了摇头说道:“这次一来要感谢子巨从他们半腰杀进去了,打乱了他们的气势,二来对方的装备不行,好多士卒没有马镫,身上的皮甲又挡不住我们的弓弩,先被伤了锐气,要是换成两千龙骑来,只怕我和子巨今天都会死在里面。”

夏侯称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都对,不过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韩遂这老东西不想打,如果他再派一队骑兵上来,你们还跑得掉吗?看来今天损失的都是其他人的实力,韩遂发觉得早,被他逃过一劫,几乎没有损失,真是可惜。”

许仪点头附合,抬头向远方看去,只见韩遂的大军还在那里静静的站着,并没有再冲上来的意思,不免也笑了。夏侯称观察了韩遂一阵,和邓艾商量了一下,互相掩护着退回大营。

韩遂没有跟来,他现在只有一万五千多人,相比于曹军来说并不占明显的优势,更重要的他的辎重基本都被烧光了,再撑下去没什么好结果,不如趁着曹军伤亡也不小的时候赶紧退回显亲去。曹军的实力大家也看到了,他也算是尽了力,不怕那些没有了人手的将领翻天。

邓艾和夏侯称回到大营一查点,一万四千多人出去,只有不到一万人回来了,折损了四千多人,绝大部分是在抵挡骑兵的冲击中丧生的。他们也感慨了一回,派出斥侯打听,得知韩遂退走的消息后,立刻把战报送给曹冲、夏侯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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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十七节 韦康

先检讨一下,一直以为成公英是姓成字公英,名不详,经书友nv1xnaZpZb6f4b4指出,方知成公是姓,英是名,特此检讨。提供最新章节阅读>.从现在起更正,姓成公,名英,拟字元杰——

正文——

夏侯渊和马先后接到了韩遂战败的消息,夏侯渊是大喜,后路无忧,援兵到来,自己的胜算又增加了一分。而马则是大惊,韩遂丢不起这个人,把曹军的人数模楞两可的增加了一些,没说具体人数,只说是邓艾和夏侯称两部,估计在两万人左右。纵使如此,马还是很吃惊,三万铁骑,被两万步卒杀得折损过半,这简单是闻所未闻,就算是半夜遭袭,先期损失比较大,可是以西凉人善于山地作战的能力,怎么会输给曹军?再怎么的也得拼个不分胜负吧。韩遂虽然没有说已方惨败,曹军大胜,可是韩遂退走了,曹军向下赶过来了,这事实已经很清楚了。

马不敢再等了,他把马种、马岱叫了来,询问他们各自的情况。马岱说,朱灵这两天在凤凰山一直在做准备,看样子是等曹军前来决战。从外表看,曹军一副胜在握的样子,主将夏侯渊的司马郭淮昨天来凤凰山下检查了一下,好象是来巡视战场的。

马的脸色很难看,曹军是在做决战前的准备,看这副架势,夏侯渊准备用三万步卒和他在这儿死嗑了。如果仅仅是夏侯渊他倒也不怕他,野战不是攻城。骑兵的优势可以挥出来。他还占足够的上风,可是韩遂打败了之后,曹军不仅增加了援兵,士气也提升了不少,反观已方,韩银这两天说话之中,已经透出了怯意。想要带着人回去,看来三万骑兵输给两万步卒地结果让韩银地信心产生了动摇,这种情况下,他就是不走。马也不敢用他上阵。

他眯着眼睛,暗自想着心思,眼珠乱转个不停。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犹豫不决。他看了看马种。声音有些疲惫的问道:“派人进城了吗?”

马种连忙说道:“还没有,上次派人去,韦康没有答应,这两天还没有再派人过去。”

马“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这些天有没有人可能进入冀城?”

马种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这附近的道路就这几条,全被我们控制住了。除非是飞进去。否则绝不可能有人通过我们的防线进入冀城。”

马点了点头,对马种的话很有信心。有骑兵不停歇的在冀城下巡逻。确实不太可能有人钻到冀城里去,连阎温这样地人都被抓住了。其他人更不可能了。

“你再派人去冀城一趟,不,你亲自去。”马睁开眼睛,用手指指点着马种说道:“你亲自去,这次把话说得狠一点,就说夏侯渊是来了,可是他只有一万人,已经被我联军击溃,退出了汉阳郡,如果他识相献城,我可以保他生命无恙,冀城百姓无恙,如果他还是负隅顽抗,攻破了冀城之后,可别怪我控制不住那些羌人,杀个鸡犬不留。”

种点了点头,起身准备要走。马又叫住了他,郑重的嘱咐道:“一天,只有一天,明天他还不献城,你就立刻出城,我们只有撤军一条路了。曹军的援军快到了,这老天也不知道哪天会下雪,我不能再等了。”

“我明白了。”马种面色严峻的点点头,他知道马地意思,现在去冀城逼降不过是欺负韦康是个书生,又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希望能以冀城百姓的安危为条件逼他投降,实际上马并没有什么把握。在这个情况下,撤退是比较稳妥的办法,就算那些羌人不满,总比把性命丢在这里的好。估计他回来地时候,马已经打好了行囊,如果不能进冀城,就只有逃回武都道了。

马种走了,马把羌人领叫了来,告诉了他们现在的情况,并说了自己的安排。那些羌人一听,也是吃了一惊,他们不敢向前和夏侯渊决战,只得接受了马的安排,回去收拾行囊,准备空手而归。至于马所说的冀城,他们根本不相信,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马安慰他们的话罢了,这么多天都没打下冀城来,马种一个人去说两句话能顶什么用。

算了,回家吧,没收获总比送命强。

有些羌人暗自后悔了,当初听了马的话跟着他起兵,这些年什么好处也没捞着,反而要供着马地大军,真是亏大了。不仅如此,现在还把曹冲这个财神爷可招来了,益州每年都会有好多商人深入到他们羌地收购皮子和牛羊,当时是曹丕在关中打仗,曹冲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现在曹冲亲自来了,他还会让商人去做生意吗?只怕再想得到益州地那些新奇物事是难上加难了。这次回来,还是找机会和马离远一些,通过那些商人向小曹将军套点近乎,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马虽然不是那些羌人肚里的蛔虫,可是他跟这些羌人打交道好几年了,他们地神情落在他的眼里,心里想什么大致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看着那些羌人头领退了出去,马和马岱面面相觑,又无可奈何。这些羌人很实际地,有好处就给你卖命,没好处就卖你的命,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次空手而回,这次羌人就把以前的好处全忘光了。

“兄长,我去前寨了。”马岱起身告辞。

“去吧。”马有些烦闷的挥挥手,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马岱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要劝马两句,可是想了想,还是没说,起身出了大帐。

夏侯渊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只是舒展的眉毛透露了他心中的满意,他摸着银柄拍髀上地纹饰,瞟了一眼朱铄和郭淮。又看了一眼刚从曹冲那里赶过来地丞相府军谋祭酒杜袭:“杜大人,你什么时候来关中的?”

杜袭是颍川人,初平大乱的时候,他避乱到荆州。刘表对他很有礼遇,可是他对刘表并不看好,从来不去主动找刘表。跟他一起去的乡人繁钦多次在刘表面前表现自己的才智,争取出仕的机会,杜袭对他说。我们到这里来是避乱的,只想在这乱世之中保住性命,可不是追求什么富贵地,而且刘表这个人虽然有本事,可他的本事不适合在乱世之中生存,迟早必败,你想追随他。岂不是自找死路?繁钦不听。杜袭就离开了襄阳,过江去了长沙。

建安初年。曹操平定了颍川,把天子迎到许县。他就逃回了家乡,曹操以他为西鄂长,他做得很出色,极得民心。荆州步骑万人来攻打西鄂,杜袭以五十人之众拒守,亲自披甲上阵,临阵斩百余级,自伤三十余,剩下的十几个人个个有伤。城被破之后,他带着城里的百姓突围,几乎死伤殆尽,却无一个人投降地。杜袭虽然打败了,却是一战成名,钟繇举之为议郎,荀又向曹操推荐他,曹操随即征辟他入丞相府为军谋祭酒。

这次曹冲征关中,曹操想想觉得有些不放心,手书一封,让杜袭快马送到关中。杜袭到长安没见到曹冲,又追到坞,等他到了坞,曹冲已经率兵西向。杜袭又一路追了上来,在陈仓追到了曹冲。曹冲对杜袭知之甚详,见他送上门来了,当然不会放他再走,把汉阳的军情和杜袭一说,杜袭自告奋勇,不顾身体疲劳,赶到夏侯渊身边。夏侯渊可以对曹冲有所保留,但杜袭是丞相府的人,有丞相军谋祭酒的身份,夏侯渊却不得不尊重他的意见。

见夏侯渊问他,杜袭笑了笑:“昼夜兼程,刚到关中不过数日,听车骑将军说,领军将军披坚执锐,亲自带后来解冀城之围,所以来看看,将来向丞相大人汇报地时候,也不至于道听途说。”

夏侯渊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又问道:“马五万骑兵就在望垣,我这里只有一万五千多人,只能虚张声势而已,可不敢轻举妄动,子绪可有什么妙计教我,以解冀城之围?”

他不经意之间换了称呼,已经向杜袭表示了亲近,杜袭微微一笑:“将军虽然只有一万五千多人,可是却吓住了马,让他数日不敢向前一步,将军的虎威,足以当得十万兵。如今小将军和邓将军又顺利击败了韩遂,解了将军后路之忧,马必然丧胆,将军在此再等两日,必然可解得冀城之围,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将军也。”

夏侯渊难得的咧嘴一笑,很快又收住了笑容:“子绪以为,我应该还在这里等着马撤退?”

杜袭点点头:“前些日子天气极冷,今天开始却温暖了不少,显然是大雪将近,韩遂败走,马又怯于将军虎威,哪里有胆量与将军对战。有将军在此,他更不敢回头攻打冀城坚城,只有在大雪之前退走一条路。归师勿遏,马又是骑兵,羌人善于山地战斗,这时候追上去,只怕反而不妥,将军百战,岂有不知困兽犹斗之意。”

夏侯渊听了杜袭表面上恭维,实际是劝诫的话,略微低头想了想,觉得杜袭说得有理,自己以一万五千人的劣势兵力解了冀城之围,还完好无损,正是大功一件,这个时候确实没有必要再去招惹马,万一把他惹毛了,回头死战,自己也未必就是对手,不如就此打住。再说了,就算他想打,那些将军也未必就愿意全力追赶,说不定也是装腔作势的追一会儿,然后回来报告说追不上,你总不能要求步卒追着骑兵打吧,这也有点强人所难了。

“子绪说得有理。”夏侯渊笑道:“就让马小儿再躲两天,车骑将军到了西凉,收拾他也不急在一时。”

朱铄、郭淮一听夏侯渊答应了杜袭地建议。也都露出了轻松地笑容。他们还真怕夏侯渊又来了牛劲,放着大好地功劳不要,偏要追上去和马干一仗。

“让文博撤回来,让马安心一点走。”夏侯渊吩咐道。

“喏!”郭淮连忙答应。

冀城,州刺史府。

马种神色倨傲地坐在沮丧的凉州刺史韦康面前,昂着头,几乎是用鼻孔在看韦康。他地手笼在袖子里,置在小腹前,神色轻松而自信,清澈的眼神在摇晃下的灯光下闪动着自信。

“韦大人。你派往关中求援的阎伯俭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我军大营之中。夏侯渊很看重大人,亲率一万大军前来解围……”马种看了一眼韦康,撇了撇笑了:“夏侯大人的勇气,确实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地。只是实力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勇气可以弥补的。天将军亲率五万铁骑,在凤凰山下大破夏侯渊,杀他夏侯渊丢盔弃甲,只身窜逃。不过,他能不能逃出去还未可知,韩将军可带了三万铁骑在牛头山等着他呢。能不能活着回关中,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韦康汗如雨下。冀城被围半个多月了。自从阎温出城之后。他又接连派出去几批人,可是除了阎温。其他地人第二天就被斩杀在城下。他本来还指望着阎温能福大命大,搬来夏侯渊的救兵。解了冀城之围,可没想到夏侯渊是来了,却只有一万人马,被马击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夏侯渊败了,冀城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城中只有两千守兵,根本不是八万大军的对手,上次马没有能得手,是因为他们没有大型的攻城器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羌人再笨,从下等县抓些民夫来造几架大型地云梯总是不成问题的。

马种从韦康苍白的脸色看出了他的恐惧,心中暗喜,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刺史大人在凉州也呆了几年了,仁德施于西凉,我家兄长正是感于大人的恩德,才不愿与大人兵戎相见,不想逼大人太紧,故而不顾羌人心急,在城下待了十几天,只是小示兵威,就是想成全了大人的名声,不想大人连累了家族。如今大人凭些许老卒面对数万大军坚守冀城十几天,援军不至,按汉家三尺律,大人已经尽力了。此时弃城,不损大人分毫,还能保全冀城的百姓,成全大人地美名。”

韦康眼睛闪烁了一下,有些心动。他是京兆人,父亲就是前任凉州牧、太仆韦端。韦家在京兆是大族,韦端学问很好,在西凉人当中很有威信,韦康和兄弟韦诞从小受学,学问都很好,而且都写得一手好书法,年少知名,十五岁就做了郡主簿。韦端被征为太仆之后,他就被荀推荐接替父亲做了凉州刺史。他在凉州多年,名声也不错,可是他不是打仗地料,镇伏不了那些西凉的豪族,当然更制不住马、韩遂这两个家伙,好在马、韩遂一直感念韦端当年地恩德,起兵之后一直没来找韦端的麻烦,来打劫也绕开冀城,着意保全韦康。这次马来打冀城,也是因为在陈仓受阻,无奈之下才来打冀城地。

三万大军围城,羌人虽然没攻上城头,可是把韦康吓得够呛,要不是朝庭有法律,马随后也没有强攻,他早就降了。如今援兵被马打败了,冀城更是没了活路。夏侯渊都被打败了,想来丞相大人也不会怪罪自己的失职,殃及家人,而且现在投降还可以避免马恼羞成怒屠城,保全一城的百姓,对于儒家的仁德并无亏损之处。韦康擦了擦额头的汗,抬起头看了一眼马种:“马将军,你真能保得城中百姓的安全吗?”

马种暗自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岂止是城中百姓,就是韦大人,我也可保得无恙。我来之前,兄长亲口说的,只要大人能为百姓着眼,不做无谓牺牲,他就能约束住手下的羌人,绝不乱杀。”他笑了笑,又接着说道:“羌人所求,无非是活命的粮食,大人既然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他们又何必伤人呢。这一点,还请大人放心。至于大人。愿去愿留。悉听尊便,绝不勉强。”

韦康犹豫了好一会,叹了口气,拜伏在马种面前:“康的安危不重要,食朝庭俸禄却不能尽忠守职,所欠唯一死尔。只希望将军入城之后,谨守诺言。不要伤害城中地百姓,康就感激不尽了。”

马种站起身来,在袖子里擦干了手心地虚汗,然后伸出双手扶起韦康:“大人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天色阴得让人压抑,天边的黑云渐渐的亮了起来,风也渐渐的小了,吹在人脸上只有一丝丝的凉意。比起前几天冰寒入骨的劲风来,这也算得上是小阳春了。

可是马的心里,却彻寒无比。韩银昨天夜里就带着人走了,他要回显亲去和大败之后地韩遂会合,准备撤回金城熬冬,他们抢劫来的物资还有一部分藏在显亲,侯选那些人已经没有实力。被韩遂给吞了。韩遂虽然打了个败仗,自己却因祸得福。实力却有增无减,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马只剩下了三万人。那些羌人也没能心情,一个个早早的收拾好了行囊,将大营里的哪怕一根木头都捡起来带走,在大山里一根木头也是好东西,不可轻易丢弃,至于后面地追兵,羌人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从来没有过步卒追击骑兵的事情生过,即使夏侯渊也不行。

“兄长,都收拾好了,走吧。”马岱走到马面前,轻声说道。

马无力的轻声说道:“对面的夏侯渊可有什么动静?”

马岱也有些沮丧,但他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轻声笑了一声:“兄长放心,夏侯渊可能也知道我们要回去了,他刚刚立了大功,不会傻到用步卒来追我们地,他把朱灵都撤回去了,好让我们放心回家。”

马有些落寞的一笑,夏侯渊当然不会来追他,他已经成功了,一兵未动就把他从冀城赶走了,这么大的功劳在手,何苦再来和他拼命。马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还在营地里寻找可以带走的东西的士卒,自言自语的说道:“今年地日子难过啊,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冻饿而死。”

马岱听了,心中凄苦,不免有些怀念当初在关中地日子。那时候虽然也比较苦,可是有河东郡的支持,他们还不至于到要挨饿地地步,马起兵以来每年都要为吃饭犯愁,自从马腾无恙的消息传来之后,不少人都对造反产生了动摇,包括马岱也是如此。

“曹军地援军来了吗?”马见马岱不说话,偏着头若有所思,强笑了一声说道。

岱一惊,连忙收回心神说道:“夏侯称和邓艾快到了,曹车骑的人马还没有,按阎温说的,他应该还没有到牛头山吧。”

“可惜,这次没能和那两个竖子大战一场。”马掉过头看着东面的天空,咬牙切齿的说道。

“兄长,还是快走吧,马上就要下雪了,早一点起程总是好的。”马岱劝道:“他既然来了西凉,迟早要和兄长对阵的,兄长回去养精蓄锐,到时候打败他,也好让他知道这西凉是我们西凉人的。”

“会有这么一天的。”马神情松了一些,又叹了口气:“可惜……”

“兄长,上马吧。”马岱从马亲卫的手里牵过马来,推了推马,将马缰塞进马的手里。马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接过亲卫递过来的长矛,握在手中凝视了一会,挂在鞍桥边。**的战马抖了抖鬃毛,昂扬蹄,在原地转了两个圈,竟似有些兴奋难抑。

“走!”马叫了一声,松开了马缰,战马欢快的长嘶了一声,放开四蹄飞快的向前驰去,马的亲卫连忙跟了上去护着马,一路踢起滚滚烟尘。

正在等候命令的羌兵们看到马,没有象平时那样高声喝彩,只是静静的看着马,失望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漠然。天将军,这次什么好处也没带给他们。

马昂着头,刻意没有去看那些羌人,心里却难受之极,他觉得自己辜负了这些羌人的期望。没有能实现让他们能够活得好一点的愿望。他在他们地心目中,不再是无所不能地天将军,不再是他们的战神了。

“嗷——”马忽然纵声长啸,挥起马鞭狠狠的抽了一下战马,战马吃痛,忽然奋蹄直奔,一骑绝尘。直向西南奔去。亲卫们吃了一惊,连忙抽打着战马,紧紧的跟了上去。

马岱看着马有些落寞的背影,叹了口气。圈转了马头回自己的队伍,刹那间,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马,忽然觉得马的背有些驮了,他有些不相信。盯着马又看了一眼,觉得好象又不是,不免暗自笑了一声,纵马而回。

“将军你看?”身边地亲兵忽然叫了一声,指着远处叫道。

“什么事?”马岱沿着他的手向冀城方向看去,只见一匹快马飞奔而来,战马已经四蹄腾空的飞奔。可是马上的骑士还在拼命地抽打着。身子几乎贴在了马脖子上。

马岱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不会是马种出了什么意外吧。

“迎上去。”马岱一挥手。带着几个亲卫飞马奔出,很快迎上了那个骑士。骑士奔到马岱面前滚鞍下马。单腿跪倒在马岱面前:“将军,冀城有紧急军情。”

“冀城怎么了?小弟怎么了?”马岱的心猛的跳动起来。

那个骑士大声说道:“小将军说服了凉州刺史韦大人,冀城降了。”

“降了?”马岱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跳下马一把提起那个骑士,大声吼道:“你说什么?冀城真的降了?”

“是地,冀城真的降了,小将军命我来通知天将军,入城,以免迟则生变。”

“苍天!”马岱松开手,张开双臂,仰天长啸:“天不绝我啊——”

“快,通知将军大人,立刻杀向冀城。”马岱对有些犯傻的亲卫大声吼道:“快去——”

“喏!”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突然惊呆的亲卫被马岱狠狠的抽了一马鞭,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大声应道,一个亲卫飞身上马,急驰而去。

“快,集合亲卫营,随我抢占冀城。”马岱还是有些不放心,跳上战马,兴奋难抑的转了几个圈,回头对亲卫大声喝道。马种只带了百十个人,万一韦康反悔,他可挡不住,冀城离这里四十里,放马狂奔也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哈哈哈,马岱心里地欢喜几乎抑制不住地溢出来了。他仰面朝天,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一片雪花从半空中飘落,落在他地脸上,立刻化为一滴水珠,让他滚烫的脸庞为之一凉,畅快之极。

“下雪了。”马岱大声叫道:“下雪了,我们去冀城过冬!过个好年!”

“去冀城过冬!过个好年!”听到了冀城投降消息地羌人们也兴奋起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翻身上马,在军官们的带领下向冀城进。

“冀城降了?”夏侯渊大声叫道,瞪着眼前大汗淋漓的斥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平时的冷静荡然无存。

“是,冀城确实降了。”斥候有些胆怯的向后让了一步,吓得有些结巴了:“小人刚从冀城下赶回来的,马的战旗,已经插上了城头。”

“岂有此理。”夏侯渊狂怒,一拳砸在书案上,书案喀嚓一声断为两截,案上的东西四散飞出,撒了一地。

“父亲!”夏侯称轻叫一声,上前拦住了眼睛都红了夏侯渊。

“将军!”邓艾、朱灵等人也面面相觑,看着快气疯了的夏侯渊无能为力,沮丧之极,都以为马要退走了,冀城解围了,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个消息。

“立刻通知车骑将军。”夏侯渊喘着粗气,颓然的倒在坐席上,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让我静一静!”

“冀城降了?”曹冲笼着手站在小山坡上,看着雪后初晴的美景,扫了一眼刚刚送到的军报,愕然问道。

“正是。”郭淮低了头,轻声回道,随即将冀城丢失的情况说了一遍。

“哎——”曹冲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将军报扔到旁边的小双手里。伸手扶了一下郭淮说道:“功归一溃,可惜啊可惜。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在将军帐下任何职?”

郭淮对曹冲的冷静感到很意外,一时竟忘了回话,旁边的亲卫文钦推了他一下,不快的说道:“我家将军问你姓甚名谁,官居何职呢。”

郭淮一惊,连忙回道:“属下郭淮,字伯济,太原阳曲人,现为将军帐下司马。”.

第八卷 关中谣 第十八节 悍妇

建安二十年冬,陈留。(

曹丕抿着嘴,弹了弹手中雪白的宣纸,慨然叹道:“关中难打啊。”

对面坐着的夏侯扯了扯嘴角,想要说话,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努了努嘴唇,嘟哝了两声。夏侯是夏侯的第二个儿子,和曹丕年龄相近,从小关系就好,他的夫人就是曹丕的同母妹妹曹青,也就是后来的清河长公主。夏侯这个人很安静,虽然出生在将门,却不好打仗,对军事一点也不关心,倒是对养生很感兴趣,经常向曹操身边的那些道士请教些养生之法,行气,导引,服散,什么都试过,颇有心得,最近又迷上了五禽戏,或许是养生得法的原故,他看起来要比曹丕的气色好得多。

不过,现在他的脸色可不好,而且有些郁闷得神不守舍,以至于曹丕看似感慨实际得意的心情都没有体会出来,只是应付的哼了一声。曹丕有些不快,他将司马懿快马送来的信仔细的叠好,抚平,又收进信囊里,这才瞟了一眼夏侯,极力压制着心中的失望,问道:“怎么?又吵架了?”

夏侯点了点头,随即又明白过来,连忙摇了摇头,强笑道:“没有的事,只是这两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对了,刚才你说什么来着?关中的战事怎么了?”

曹丕撇了撇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笑笑说道:“妙才叔以身赴险,吸引住了马超、韩遂八万大军,可是仓舒在坞来不及赶去,没能合围,马超得了冀城,不过韩遂被叔权打败了。”

“哦。”夏侯根本不知道这些对关中意味着什么,他也不关心,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曹丕觉得有些无趣。跟这个除了养生之外一点也不关心的公子哥说话真是无趣,要不是他的父亲就是手中掌握着五六万精兵的夏侯,又是他的妹夫,从小关系又好,他才懒得跟他说什么战事呢。看他这副什么事也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曹丕有些扫兴地站起身来:“子林,你也年纪不小了,你几个兄弟都在做事,你也该做点事了,总不能才二十多岁,就天天想着怎么多活几年吧?”

夏侯嘿嘿的笑了,也不争辩。只是无可奈何的说道:“你说得对,不过我这个人吧,一无是处,做什么都不成,努力也是白费,不如省点心思,过点安生日子。”

“且。”曹丕被他不求上进地样子气得笑了。他起身挥了挥手说道:“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我妹子去,看看你们这两口子又弄了什么矛盾,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夏侯连声答应,如释重负的拱了拱手,起身走了。

曹丕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进了后院。去找他地妹子曹青。曹青正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大冬天地也不怕冷。卷着两只袖子。出雪白地两截手臂。指着跪在庭中地一个被吓得不知所措地侍女破口大骂。声音尖利而刺耳:“瞎了你地狗眼了。敢趁我不在地时候往我房里跑。你以为你长了一副狐狸精地样子就能得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鸡窝里能飞出凤凰吗……”

旁边地侍女们战战兢兢。那个侍女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只知道哭泣。娇俏地小脸上满是泪痕。更让人觉得楚楚可怜。曹青见了更是生气。大步走下台阶。甩手就是一大耳刮子:“哭什么哭。装可怜给谁看呢。心疼你地人不在这里。别白费心思了……”

曹丕站在门口。看得直皱眉。怪不得夏侯脸色这么难看。连说话都没有心思。原来房里又闹全武行了。这个小丫头倒是长得标致。不过看她眉眼。好象夏侯还没有得手就被妹子抓住了。

“嗯咳!”曹丕轻轻地咳了一声。背着手慢慢地踱了过来。曹青一见曹丕。立刻扑上前来。抓着曹丕地手臂叫道:“阿兄。你可来了。你可要给我做主啊。这个没良心地。我对他那么好。他就是没个正眼儿看我。天天瞅着我屋里地这几个媚人精。你可要帮我啊……呜呜呜……”她说着哭着。眼泪汪汪地。满腹地委屈。好象被打地不是那个侍女而是她一样。

“好了好了。跟一个丫头治什么气。”曹丕推开曹青。漠然地看了一眼那个侍女。抬腿向里面走去。曹青有些奇怪。见曹丕这个样子好象是有事地。连忙跟了过去。走到门前。她又想起那个仕女。回过身喝道:“把这个小妖精拉出去棒杀了!”

庭中地侍女吓得面无人色。伏地哀求:“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请夫人饶我一命吧。”

“饶你?哼!”曹青咬着牙刚要说话,曹丕转过身来,不满的瞪着她哼了一声:“青

“兄长!”曹青跺脚叫道。

“你一个堂堂的列侯夫人,跟一个丫头治什么气。”曹丕白了她一眼,止住了还要撒泼的曹青:“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唉……”曹青见曹丕真有些生气了,不敢再多说,低眉顺眼地跟着曹丕进了屋。庭中地侍女也没敢起来,只是不停的磕着头,不一会儿就把额头磕得鲜血淋漓。

“家里地事情,你都知道了吧?”曹丕坐好,拈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抿了一口,瞥了曹青一眼说道。曹青不以为然,大大咧咧地说道:“知道,不就是父亲封了王,仓舒封了侯,当了车骑将军,你和子文都升了官吗,就子建那个书呆子还是个白身。”

曹丕没有说话,等着曹青往下说,曹青说完了,见曹丕还看着他,不由得有些奇怪:“还有什么事么?”

曹丕叹了一口气,这个妹子性格和曹秋有些相似,但只有强硬相似,脑子却差得太远。他叹了口气。提醒她道:“父亲是武平王了,他老人爱今年已经年过六旬,他可是有头风的,虽然身体看起来还可以,但谁知道他还能活得多久?他这个王位是我曹家的荣耀。也是你能够在夏侯家逞威风的底气,你就没有想过将来谁会来继续这个王位吗?”

“我想这个干什么?”曹青笑了,似乎觉得曹丕的话很好笑:“我是个女儿家,现在又是夏侯家的人,父亲那个王位,与我何干?”

“你呀——”曹丕又好气又好笑,放下手中的茶杯。用手指点了点曹青,真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她。他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总知道仓舒现在的官比我大吧,爵位比我高吧?”

“知道,他是车骑将军,比我家翁地前将军还大,比你的镇东将军当然更要大几级了。”曹青笑着瞟了曹鼗眼:“怎么。你嫉妒他?他可是凭着战功一点点挣来的。”

“我妒嫉他干什么啊。一个车骑将军,有什么好嫉妒的。”曹丕有些不耐烦了,他咂了咂嘴说道:“青儿,我们是一母所生,从小就亲近,有些话我就不瞒着你了。子休走了快二十年了,我就是长子,可是自从仓舒那次称象之后。父亲看我的眼神就变了。这些年来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培植仓舒的实力,我二十多岁了。跟随他行军多年,他都没有派我领军。可是仓舒才十三岁就镇守荆州。现在王位也封了,我的功劳也有了,可是王世子的人选,他就是不说。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父亲会让仓舒继承王位?”曹青还是笑嘻嘻的,不以为然的说道:“他继承也不错啊,仓舒心地那么好,他如果做了王,一定会觉得亏欠你的,当然会好好地补偿你。”

“唉呀,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曹丕真有些急了,他一把打落曹青手里的零食,严肃的说道:“我可提醒你啊,仓舒跟我们不是一个娘,你别看他现在对子文和子建这么好,这些都是假象,他从小就会这些虚模假式的招数,你可别当他是真的对你们好。你看他把他那个亲弟弟带在身边,可带过别的人?再说了,他也不喜欢你这样的。”

“我这样地怎么了?”曹青地眉毛竖了起来,不满的说道。

“这可不是我说的。”曹亍了摇头,摊开手摆出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我只知道他给你们几个姊妹送的东西里面,节儿的当然是最好的,然后就是秋儿和宪儿的,至于你地,呵呵,连华儿那个丫头地都比不上。”

曹青的脸色沉了下来,死死地盯着曹丕。曹丕视若未见,继续说道:“他现在势力大了,有荆益交扬四州在手,父亲又护着他,将来十有**,是要让他继承王位的。现在妙才叔家地叔权跟他关系极好,妙才叔又在关中和他配合打仗,将来他们家肯定会受到仓舒的优待。你家翁现在还没有动静,不过心里不可能没想法。子林喜欢养生,仓舒也喜欢坐忘,说不定两人会很谈得来的。”

“他敢。”曹青一下子恼了,“他也想和仓舒一样纳上几个小妾吗,看我不打断他的

“你?”曹丕冷笑了一声:“如果子林真的和仓舒处得好,仓舒会反对他纳妾吗?仓舒是家主,他如果支持子林纳妾,你能有什么办法?也就老老实实的呆着吧。”

曹青象是被激怒的母狮子,霍的一声站了起来,在屋里快步来回走了几圈,忽然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曹丕:“你是长子,理当由你继承,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王位被他一个庶子夺了去?“我能有什么办法?”曹鼗摊手:“我这个镇东将军一点实力也没有,拿什么和他比?”

“他有妙才叔,你不是也有我家翁吗?”曹青怒声说道:“家翁手里也有五六万人,再加上青州两州,你能掌握的人马不比他少,你也可以立个大功,博得父亲的欢心,你为什么这么没志气?亏你还是个镇东将军呢。”

“别提了,我虽然是镇东将军,可是我来了陈留一个多月了。连你家翁的面都没年垤。军权全在你家翁手里,那些将军们只听你家翁的,根本不理我。我今天和子林说了半天话,他都象失了魂似的,我想说些什么也无从说起。我只好来找你说说闲话了。”

“你早该来找我了,我去和夫君说,让他去找家翁,他不敢不听我的。”曹青说着,抬步就要出门,被曹鼗把拉住了:“你这样去有什么用?他现在躲你都躲不及呢。”

“那怎么办?”曹青回过头问道,一脸的焦急。

“欲取先与。这个道理你总懂地吧?”曹丕指了指已经晕倒在院里的侍女:“他又没说要纳妾,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如果我能够顺利的做了家主,将来……”

曹青一愣,看了看那个侍女,有些不甘心,她想了想。回头对曹丕说道:“你可不能骗我。掌握了兵权之后,得了王位,不能不帮我。”

“这是当然,我们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妹啊。”曹丕拍着胸脯说道。

曹青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容,走到院中那个侍女面前,干笑了两声:“哎哟,这是怎么了。刚说了两句就晕过去了?还不赶快扶起来进去洗一洗。夫君看到了,还不怪我心狠么?”

曹丕见曹青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暗暗地笑了。

第二天,夏侯喜气洋洋的来找曹丕。眉毛快乐得飞起来了,一见曹丕就连声称谢。他虽然不知道曹丕和曹青说了些什么,但是曹丕走后,曹青忽然变了一副样子,不仅对他百依百顺,屈意奉承,还主动把那个侍女送到他的床上。这让夏侯一时有些不太适应,险些不能人道。

“多谢多谢。”夏侯笑嘻嘻的说道。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妹子脾气差点,你多担待。”曹丕轻松的说道:“有什么事来找我。”

“嘻嘻,嘻嘻。”夏侯只知道傻笑,眼光闪烁的不知想些什么,他的眼圈,看起来有些发青。

“令尊可回来了?”曹丕等了片刻,见夏侯还没说到正题,只得提醒道。

“哦,明天就回来了。”夏侯如梦初醒,连忙说道:“我明天就陪着你去见父亲,你是镇东将军吗,这里地军务,你当然要熟悉。还有啊,二叔先回来了,你有没有兴趣先去见见二叔?”

夏侯所说的二叔就是夏侯的弟弟夏侯廉。夏侯廉,字仲清,一直跟着夏侯带兵,颇有战功,为人深沉而有心计,在军中很有威信,夏侯有事也要和他商量。他也性好养生,和夏侯关系很好,经常向夏侯要一些方子去试。

“如此,则有劳子林引见了。”曹丕笑笑。

“无妨无妨。”夏侯笑得更开心。

两人又说一阵,约定了去见夏侯廉的时间,夏侯开心的走了。夏侯刚走,鲍勋大步走了进来。鲍勋中等身材,不苟言笑,方脸上总是很严肃的样子。他一见到曹丕,就恭恭敬敬的拜倒在地:“将军,勋回来了。”

“叔业,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何必如此拘礼,快快请起。”曹丕满面笑容地说道。鲍勋是泰山平阳人,他地父亲就是当年陪同曹操血战荥阳汴水的鲍信。当年曹操不满张邈等人在酸枣屯兵不前,一气之侠力西进攻打董卓,可是他的人马不足,就是鲍信兄弟二人支持他的,那一战鲍信的弟弟鲍韬战死在汴水旁,鲍信也身受重伤。初平三年鲍信引曹操入兖州,为曹操占据第一个根据地立下了汗马功劳,连他自己都战死在沙场之上。曹操很感激鲍信,把他的两个儿子鲍邵、鲍勋带在身边,这次曹丕到青徐来办事,特地把鲍勋要了来,就是因为鲍家在泰山是举足轻重的大族,鲍勋本人清正廉洁,名声很好,又有计谋,是个人才。

但曹丕并不是喜欢他,鲍勋有个缺陷就是有点死脑筋,把圣人的话看得比天还大,眼里揉不得一点砂子,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曹丕有些讨厌他。但现在正是用他地时候,曹夭只得忍了。

鲍勋并不因为曹丕地客气而免了礼节,还是一板一眼的行完了礼。才直起身来回话:“将军,我到陈留、泰山都去了一趟,卫家、边家、高家、羊家,我都去了,他们虽然没有立刻回应。但都收下了我们地礼物,说要考虑一下再派人出仕,想来以后将军平定青徐,他们还是会支持的。但眼下最重要地还是军权,前将军那里,将军可曾去过?”

曹丕苦笑了一声:“我都来了一个多月了,前将军还没回来呢。我到哪儿去见他。不过,刚收到消息,也就这两天地事了。”

“如此也好。前将军忠厚知礼,一定会支持将军平定青徐的。”鲍勋很有把握的说道。

“但愿如此。”曹丕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说道:“叔业,你奔波了这么久,本当让你休息几天。可是军情紧急。恐怕还要劳烦你到彭城去一趟,见见徐州刺史臧宣高(臧霸)和青州刺史孙仲台(孙观),试探一下他们的心思。如果能劝动他们交出手中的兵权,那是最好地人,我可不希望大动干戈,弄得民心不安,刀兵四起,把这青徐数州刚恢复不久的元气再次耗尽。”

鲍勋点头应是。很欣慰的说道:“将军宅心仁厚。所虑极是。”

臧霸看到鲍勋很客气,请他到大堂坐下。相互叙礼已毕,这才笑着问道:“阁下离乡数年。这次回乡,不知何以教我。”

鲍勋微微一笑,略微躬了躬身子表示谦虚的笑道:“大人此言差矣。诸位大人手下在雄兵数万,纵横青徐,鄙乡赖得以全,百姓安居乐业,为初平以来难得一见的景象,诸位大人居功至伟,勋当向大人致以谢意才对,何敢言教。”

臧霸微笑不语,鲍勋话说得客气,夸他政绩突出,徐州治理得好,但他提到了初平以来,实际是在提醒他们几个人不要有什么想法,让青徐地区再次陷入战火之中,当年黄巾起义在青徐之间多次交战,杀伤甚多。后来先是公孙瓒和袁绍作战,随后又是袁曹对抗,特别是曹操屠徐州,百不余一,千里无人烟。袁谭镇青州,抓人当兵需要象捕鸟一样用网,可想而知当年的惨象。臧霸就是青州人,这二十多年一直在这里,对此知之甚深,他的家人在战乱中死伤地也不在少数,当然不希望再次出现大规模的战争。

不过,他和孙观等人虽然名义上是服从朝庭,但曹操这些年一直没有插手青徐的事务,当地的官员,大部分也是他们署任的,要他们一下子将这些权利全部让出来,他当然还是有点舍不得,特别他要让他交出手中的兵权,这对他来说就是取消了一切特权,以后就沦落为一般的将军或者刺史了。张辽、于禁那样地名将不过带了四五千人,象他这样地如果只做个将军,最多也是这个数,哪象现在手头有上万人的爽。如果不做将军,只做个刺史或者太守,那就更惨了,随时会被人捏死。

臧霸笑着,眼睛看着面前不远的地上,思索着怎么回答鲍勋的话。他已经知道了曹丕现在是镇东将军,前将军夏侯成了他的下属,手下有五万多人马,如果自己这里回答一个不字,鲍勋出城最多个半个月,曹丕就要杀过来了。他手下的人马他有数,真要和曹丕对攻,只怕凶多吉少。

对臧霸来说,还有个原因让他犹豫不决,他和孙观不一样,建安十年的时候,他已经将家人送到了邺城,曹操这才封他为都亭侯,威虏将军,如果现在起兵,他除了跟在身边的一个儿子,其他地家人全部要死于非命。

“呵呵呵,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食君之禄,当然要忠君之事。”臧霸轻声笑了,说了两句冠冕堂皇却没有一点实际内容地话:“徐州只是小有成绩而已,怎么当得起阁下如此谬赞,惭愧惭愧。”

鲍勋将臧霸的眼神全看在眼里,他也陪着笑了两声,接着臧霸地话头说道:“大人虽然有能,可是军政在手总有力不从心之时,事不如人意也在情理之中。愚见将军豪气过人,只怕这案牍之事未必就是心中所喜。镇东将军来之前,丞相大人也说过,将军如果有意带青徐水军叱咤江湖,则有一件大功在等着大人,封妻荫子,只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哦?”臧霸眼神一闪,倒是有此兴趣,他确实对政务不是太敢兴趣,还是希望能去打仗,可惜这几年一直没有捞着仗打,虽然青徐水军也出过几次任务,但大部分都是作为侧应,吸引江东地注意力,以便曹冲从荆州方向进攻。看得着,打不着,让臧霸心里痒痒的,特别是上次曹冲扫平江东,他虽然也出了兵,可是还是在广陵吸引吕范的注意力,荆益水师倒是打了几个大仗,胡子都白了的老严颜大展神威,看得臧霸那人羡慕啊。江东平了,他以为没仗可打了,没想到现在机会又送上门了。他连忙问道:“江东都平了,哪里还有用得着青徐水军的地方?”

鲍勋一笑,指了指东北方向:“大人莫非忘了那里么?”

“辽东?”臧霸一愣。

“正是,辽东不平,天下不安。镇东将军如果要兵下辽东,则须仰仗大人的水师,方能水陆齐进,一举建功啊。”

臧霸心动了,如果要跨海击辽东,那么他手里的兵力不仅不会削减,还有可能会增加,也就意味着他的好处不是少了,而是更多了,丢弃了恼人的政务,带着大军纵横湖海,这是他多年的梦想啊,没想到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又有一个机会放在自己眼前。

他捻着颌下的短须,飞速的权衡着利弊,脸上的笑容渐渐的真诚起来。他想了好一会,拱手笑道:“霸当听从将军号令,请为先锋,为国家荡平不服。”

“如此将军幸甚,国家幸甚。”鲍勋抱拳躬身施礼。

鲍勋满意的走了。臧霸坐在那里沉思,轻松里还带着些兴奋。他站起身来,在堂中转了几个***,轻声笑道:“跨海击辽东,呵呵,当真是件快事。“大人,什么事让大人这么开心啊?”一个年轻人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向臧霸施了一礼,笑着问道。

“是庞主簿啊,快快请坐,我正好有事要和你商议一下。”臧霸一见庞林,立刻笑着上前拉着庞林的手,将他拉到席上坐下,将刚才鲍勋所许的好处说了一遍。

庞林笑嘻嘻的听着,待臧霸说完了,他拱了拱手说道:“既然如此,则要恭喜大人了,要真平定了辽东,大人的功劳至少封个乡侯。”

臧霸却没有笑,他偏着头看着庞林,然后笑道:“庞主簿,你可没说真话,我把你当知交,什么心里话都跟你讲了,你却弄些客套话来糊弄我,未免有些不够意思吧。”

庞林连连摆手:“大人说的哪里话,我说的都是真话,不过,这跨海击辽东的事,只怕三五年之内是不可能的。”

“何以见得?”臧霸收住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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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十九节 变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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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文里有两个错,一是清河公主和曹昂是同母,和曹丕不同母,多谢书友42183641提醒,另外一个臧霸是泰山人,泰山属兖州,而不是青州,多谢书友辽东宋小白提醒。

汗!

--------正文--------

建安二十一年正月,长安。

长安城外原辟雍遗址上,一座崭新气派的新学宫拔地而起,比原先武帝时期的辟雍还要气派,规模还要大一些。四周包围着一圈崭新的校舍,干净整洁,虽然还没有多少学生入住,但早晚的时候已经能听到朗朗的书声。在校舍以外,是一条新街,不少襄阳来的商人正在装修店铺,等着赚到这里求学的学子的钱。他们在襄阳书院的成功上看到了无限商机,有足够的信心相信长安只会比襄阳更好,当然了,他们的信心更多的还是来自对曹冲的信任。有小曹将军在,从来就不会亏待他们这些商人,只要你奉公守法,总能赚到或多或少的钱。

今天是大汉最高学府太学长安分校重新开张的日子,天子派来了使节下诏嘉奖,好好的鼓励了一番年轻的学子们要用心学习,将来成为大汉的栋梁,为大汉贡献自己的力量。关中最高行政长官司隶校尉钟繇、京兆尹郑浑,最高军事长官,长安分院的始作俑者,车骑将军广陵侯曹冲亲临现场,郑重其事的向赶来参加典礼地大儒、学子们讲了话,除了介绍了长安分院诸如工学院、农学院、商学院之类从襄阳书院克隆来的新专业之外。还特别介绍了将由周不疑领导的山海学院。

山海学院,负责各种外来文献、资料的整理、研究、出版,是曹冲亲自命名的,他还请钟繇这个位高望重的大书法家写了两句话刻成碑,坚在山海学院的正堂里:“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

周不疑很感激曹冲的支持,但他开始并不赞成刻这句话,因为这句话是李斯说的。李斯虽然是先秦大儒荀子地学生。是大秦的丞相,是法家不可或缺的代表人物,可是他的名声不好,山海学院把他的话竖在这里,显然有些不妥。可是曹冲对他说,你要做的,就是不因人废言,不因言废人。兼收百家。取其精华,李斯虽然最后的结果不好,可是他确实是个人才。只是没遇到好皇帝而已。何况他这句话还是很有见地的,你地山海学院就是要象泰山一样有高度,象大海一样有度量,吸取任何一点对我大汉有利地东西,不管出于什么人之口,出于什么人之手。

周不疑没有坚持,他在外面游历了几年。早就不是那个眼中只有大汉这片天空的少年。而是一个很有阅历的学者,他觉得曹冲说得有理。便也接受了。正如他所料地,钟繇出面请来的那些大儒开始见到山海学院的牌子的时候还颇有兴趣。等他们看到正堂里的这块碑,都有些不以为然,但听到曹冲这番话后,还是给了点面子,客客气气的点点头,然后赶过去和从襄阳学院赶过来的几个大儒切磋学问去了。在他们看来,山海学院这个名字怪怪地,人怪怪地,研究的学问也是怪怪地,没有什么研究的意义,还是少惹为好。

周不疑有心理准备,虽然有些失落,还是表现得很有分寸,参加完典礼之后,他离开了热闹地现场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曹冲带着夫人孙尚香和几个贴身亲信,正在他的新居里聊天。

新妇曹宪满面笑容,大大方方的带着平妻洋妞戴安娜出来见客,见到自家兄弟她更是客气异常。去年九月,周不疑在许县正式迎娶了曹宪,同时也把洋妞纳为平妻。周不疑虽然没什么钱,老爹死了,老妈瞎了,可是舅舅是尚书令,岳父是大汉丞相,小舅子是车骑将军曹冲,想不热闹都不成,连天子都亲临现场,代表即将临盆的皇后表示了祝贺。周不疑要参与组建长安分院,曹宪自然要夫唱妇随,所以婚后不久他们夫妻就把家搬到了长安,在辟雍旁占了一个独门小院先安了家。

曹冲当时正在打仗,没能赶上婚礼,所以这次趁着新年和参加长安分院典礼的机会,带着礼物上门来了。他一边和曹宪说笑着,一边打量着洋妞戴安娜,玩笑的问道:“怎么样,我大汉的日子,你还过得惯吧?”

洋妞原来当然不叫戴安娜,不过她的名字长得让人根本记不住,还是曹冲想起前世那个风华绝代的英国王妃,顺嘴就建议她改了。洋妞很满意,周不疑也觉得挺好,于是就这么在大汉上了户籍,从此改叫戴安娜了。

戴安娜很有语言天赋,到大汉半年时间,原来显得生硬的汉话说得利索了不少,虽然腔调还有些怪怪的,但已经不影响理解了。她一见曹冲问她话,连忙有模有样的施了个大汉的礼节,这才回道:“回大人,有姊姊带着,一切安好。”

“这就好。”曹冲看着红光满面的曹宪说道:“阿姊,你们成亲的时候,我还在赶往关中的路上,没能喝上你们的喜酒,今天可是来要补偿来了,你可不能小气啊。”

曹宪嗔了他一眼:“少不了你的,从年前我们就开始准备了,有不少还是戴安娜亲自做的,说是她们大秦的美食,要做给你这个大恩人尝一尝呢。”

“呵呵呵……这可太好了。”曹冲还没说话,身边的孙尚香先乐了,做势抹了把不存在的口水笑道:“我只听说你会大秦的剑术,这次来就是专程向你请教来了,可没想到你还能做好吃的。那今天我可就有福了。先吃饭,后开打。”

戴安娜被孙尚香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被曹冲身后好奇地曹据几个小孩子看西洋景看得害羞,雪白的脸蛋红得象抹了胭脂似的。曹宪见了,对孙尚香笑道:“你要是馋了,先跟着安娜到后厨去先尝一点,省得到时候丢我曹家的人。”

孙尚香嘎嘎的笑道:“阿姊,你这话可就不对了,现在你是周家的人。我才是曹家的人,丢不丢人的,与你无关,不过,先去尝一点我倒是不反对啊。安娜,我们走。”

孙尚香拉着戴安娜走了,曹据和孙绍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两人向曹冲告了假。到外面去看看热闹。曹冲和曹宪说了几句话。周不疑回来了。

“怎么样,外面很热闹吧?”曹冲笑着说道。

“热闹。”周不疑说道:“不过都是那几位大儒的门前热闹,就是工学院和农学院门口。人也不少地,现场就有不少人报了名呢。”

曹冲笑了笑,看着有点失落的周不疑,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元直,你可不是那些传道授业、死守章句和什么师法、家法的大儒,你是要开风气的拓荒者。拓荒者,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总是寂寞的。目标是那么的遥远。甚至不知道能否有成功地那一天,可是。风景最美地地方,总是在那些人迹罕至的绝顶之处。万古流芳的,也总是那些开宗立派地一代宗师。”

周不疑被他的话说得笑了起来:“将军过虑了,我在大秦的时候就预想过回来之后的事,现在才半年,就开办了山海学院,将军鼎力支持,天子下诏褒奖,顺利得已经超出我的想象了。万事开头难吗,学生少一点反倒是好事,我正好要时间来整理这几年的笔记。对了,伯农他们四个,你暂时还是留给我吧,有些东西,离了他们我一个人还真搞不好。”

“无妨,他们在别外暂时也只是辅助工作,不会太忙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你这里。”曹冲笑了笑,应了下来。他当年派过去保护兼监视周不疑地四个人,曹民曹伯农研究地是农学,现在在谢奇的农学院,曹富曹仲商在商学院任助教,曹强曹季工跟着刘仲地工学院,至于曹国曹叔士,则跟着仲长统,向他讲述大秦、希腊的一些政治制度。

“对了,你别只忙着整理带回来地书,我当初跟你说好的,西游记,从现在起每个月在襄阳月报上连载,我已经给你留了专版,每个月至少两千字,不光要详实还要讲得有趣,要让那些年轻人爱看才行。你放心,润笔少不了你的。”曹冲想起这件事来就开心,西游记,原来也可以这么诞生的。这本来应该叫大汉西域记才对,可是他就是觉得西游记这个名字好,也没问周不疑的意见,越殂代疱给做了决定。

周不疑笑着点点头,既然曹冲已经安排好了,他就没必要想得太多,反正他的草稿已经写完了,到时候让曹宪给他润色一下,就可以连载了。他们说笑了一阵,周不疑犹豫了一下问道:“将军……”

曹冲抬起手摇了摇:“这里就我们几个,我阿姊还坐在这里,就别叫什么将军了,直称字吧。”

曹宪也点了点头,满目柔情的看着周不疑:“仓舒都这么说了,你就依了他吧,一家人说得那么见外,岂不是生份了。”

周不疑笑了笑,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放肆了。仓舒,冀城之围,你打算怎么办?”

曹冲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酒杯,紧锁着眉头:“不瞒你说,情况不好。冀城被马超占了,领军将军自责不已,不好意思回坞来见我,要亲自夺回冀城,我也不好勉强他,再说马超在冀城,我也确实需要一个重将在那里镇守,所以把张俊派过去协助他,这样下有两万多人守城,只要他不大意,应该是万无一失。韩遂还在显亲,汉阳郡……惨了。”

周不疑倒是没曹冲那么伤感,对他来说,如何平叛成功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汉阳郡地百姓。别说现在顾不上,就是顾得上也不能顾了,总不能资敌吧。他想了想说道:“两万多人在下,消耗的粮食可不少,光靠从长安运,途中的消耗就很惊人,很不合算,我看你开春之后,还是先拿下武都。断了马超的后路,从汉中直接运粮入武都,这样可能更方便一些,减轻一此负担。至于马超,冀城既然让他占了,那就让他占了吧,比起让他回到羌人部落里去,也许还好一点。”

曹冲看了周不疑一眼。这小子一眼就看穿了冀城的局势。到底是个人才,出的点子和贾诩那只老狐狸、法正马谡这样的小狐狸一模一样,就象商量过的一样。他笑了笑。又试探的问道:“那你对后面地战事,可有什么建议?”

周不疑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低下头,端起一杯酒送到嘴边,却没有喝,而是顿了一会,又放下酒杯。问道:“如果我想得不错的话。你既然在长安搞这么大的动作,应该不是想着立个战功就回去。而是想着怎么经营关中,重建河西走廊。沟通西域,不知对也不对?”

曹冲怔怔的看了他片刻,然后挑起嘴角笑了:“元直,让你主持山海学院,实在有些屈才了。不错,我是想着彻底平定西域,解决羌人的问题,不仅要打败马超、韩遂,更要让西凉变成我大汉的稳固边疆,而不是拖跨我大汉的泥潭。元直,你觉得怎么做才好?”

周不疑笑了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曹宪提着酒壶给他添满,眼睛瞟了他一眼,眼神温柔得让周不疑心中一颤。他一时有些出神,忘了回曹冲的话,直到曹宪推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

“呵呵,你这么想,不怕东面出事吗?”他握住了曹宪地手,笑着问道:“西凉之乱可不是几年几十年,已经乱了百十年,想要彻底平定,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做到地。”

“东面能有什么事。”曹冲在他们面前说话一点遮掩也不需要,反正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青徐的那一点事,能有什么用。”

“如果他再平定了辽东,甚至收复了高句丽呢?”周不疑开玩笑地说道。

“呵呵,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至少十年才会见功,青徐之间一片焦土,想要能支撑辽东的战事,没有五年根本积累不起来。”曹冲有些不以为然,曹丕是去解除臧霸等人的军权的,他怎么可能去打辽东,要想辽东,不仅要借助幽州的力量,还要加强臧霸等人的实力,岂不是适得其反?

周不疑摇了摇头,不太同意曹冲地想法:“这可未必,臧霸豪迈,让他去打辽东,他一定会欣然答应,这样青徐地事情就迎刃而解,至于会不会养虎为患---这打仗的事,你应该清楚得很,不是哪个将军想坐大就坐大地,何况还有前将军坐镇----他完全有可能象打关中一样,有点军功就退回邺城,然后扔下一个烂摊子。”他停了停又说,“你切不可大意,军功大了,未必就是好事。就说这关中、西凉吧,我大汉向来就有一说,关东出相,关西出将,要说军功,关西人的可谓是战功赫赫吧,可是你看现在朝庭上还有几个西凉人?还有几个关西人?威镇西凉地名将三明哪一个还有后人在朝堂之上?”

曹冲见他说得严肃,也收了笑容,细细的想了想,确实发现朝庭中没有什么关西人。如果说现在是因为曹家的崛起带动了谯沛集团占据朝堂的重要位置的话,那么建安以前呢,好象还是这样,关西出了不少名将,可是这些名将不是枉死,就是闲居,要不就成了割据的军阀,象马腾、韩遂,要么就成了祸国殃民的罪人,比如董卓,细细算起来,关西最著名的家族就是弘家杨家了,但杨家没出过将军,全是经学家。他一时之间也觉得周不疑说的有理起来,自己一直热心于立军功,以为这样就能盖过曹丕,获得曹操的欢心,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曹操现在这么犹豫,久久不立王世子,又同意天子封了自己侯爵,是不是在心底已经放弃了自己,要把王位让给曹丕继承?

他越想越说,脸色青红不定。周不疑见他出神。也不说话,静静的饮着酒。曹宪见了有些担心,紧了紧手,示意周不疑要不要劝劝曹冲。周不疑却摇了摇头,用眼神回应了一下曹宪。他地眼神清澈湛然,神光熠熠,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曹冲忽然笑了,他抬起头对周不疑说道:“我都来了关中了,总不能也象他一样。打一两仗就走吧。有些事,还是不要想得太多的好。你就说说,这西凉应该怎么打,才能够彻底平定吧。”

“其实也简单,不过让那些羌人能够活下去,为我所用罢了。”周不疑释然而笑,似乎对曹冲的反应并不意外,他接着说道:“关中、西凉与羌人接近。民风彪悍。生性好斗顽强,就连妇女也能跨马挟矢而战,用得好。足以建立一支战无不胜的边军。而要让他们为我所用,就要从恩威两方面下手,恩,则让他们知道归顺朝庭就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威,就要让他们知道叛乱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周不疑越说越快,似乎觉得光说话还不足以表现他的意思。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伸出手掌猛然下劈,接着捏掌成拳。朗声说道:“这样才能将他们牢牢地掌握在我们手中。”

曹冲看着他那副慷慨激昂的样子,展颜而笑。直起了腰笑道:“怎么个恩,又怎么个威?”

周不疑浑然不觉,他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关中沃野千里,关山四塞,本来是最佳的定都之处,秦以关中横扫关东六国,一统天下,高祖皇帝定都关中,绝少羌胡之乱,自从光武皇帝迁都洛阳,我大汉的赫赫武功才化成谦谦君子,民风彪悍的关西人被排斥在外,无进身之途,反而成为朝庭的祸源。羌胡乱了上百年,早就累了,怕了,只是朝庭已经把他们当成了饿狼,一心只想防着他们,打死他们,他们才只有咬着牙坚持下去,奋死搏杀。西凉乱了,关中就成了前线,这里的良田美土沦为来回厮杀的战场。如今你坐拥雄兵,如果能保得关中太平,再示以恩信,招徕羌胡,强者为兵,弱者为民,用不了几年,关中就能重现当年地盛况。关中一强,西凉则安,就算有些心怀不轨地,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曹冲笑了,换成以前的周不疑,绝对说不出招徕羌胡这样的话来,要让凶悍地羌胡人成为大汉的顺民,这里面可担着不少风险。“元直,你可别忘了,当年让匈奴人内迁,后来可是酿成了大祸的。如今你要我招徕羌胡,会不会也是解了眼前的困境,却埋下了更大的祸根?”

“匈奴人为什么重新为祸?”周元直笑道:“那还不是因为我大汉自己乱了,镇不住那些匈奴人了。以你的心思和能力,还会让这样的事重现吗?”

曹冲一怔,有些奇怪地看着周不疑,忽然抚掌大笑:“元直,你去大秦一趟,果真是变了一个人,值得,值得啊,你这几年地苦,吃得值得。”

周不疑会心一笑,接着也仰天大笑。曹宪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意思,但见他们如此心意相通,自然也是欣喜不已,跟着微笑起来。三人笑了一阵,周不疑先收住了笑说道:“冀城既然被马超占了,就不急在一时,一来强攻必然伤亡过大,二来把马超逼入羌胡为祸更烈。倒是韩遂这次吃亏不小,显亲城又小,比不得冀城坚固高大,打起来肯定轻松得多,我觉得大可先灭了韩遂,收复金城、安定、北地、武威诸郡,回头再集中兵力打冀城。到时候你熟悉了西凉地情况,兵也练出来了,新政在关中施行有些时日,粮食也无须再仰仗河东、南阳,兵精粮足,大可一战,甚至那些羌胡见到了好处,也能为你所用。至于马超,他只有汉阳一郡,又是个匹夫之勇,只知掳夺不知生产,如果韦大人不帮他,恐怕汉阳用不了两年就会残破不堪,百姓逃得精光,他就算有数万精兵,没有了百姓,哪来的粮草,他又能如何?”

曹冲点了点头,周不疑说地方案和将军府一应谋士商量的结果很吻合,只是有一个情况他显然还不知道。他有些悲伤的说道:“元直。你还不知道,韦大人……已经死了。”

周不疑吃了一惊:“韦大人……死了?他怎么会死,他献了城,马超还杀他?”

曹冲叹了口气:“韦大人中计献城之后,很快就知道上了马超地当,气愤不已。他想要辞官回乡,马超却要借助他在西凉的名声,坚决不让。他就派阎温来和我商议,准备里应外合。重夺冀城。哪知道我的人还没有进冀城,他已经因为极力阻止羌人强夺民财,而被羌人……杀死了。”

“羌人杀了他?”周不疑不相信的说道:“马超都不敢杀他,羌人敢杀他?”

“不清楚,也许是马超知道了些什么,授意羌人下的手。”曹冲仰面叹息,“我为了和他联系,特地把他的二弟韦仲将招进了将军府。希望能获得他的信任。哪知道韦仲将进府的第一天,就收到了这个噩耗。”

周不疑茫然若失,怔怔的站了片刻:“那冀城里面。岂不是乱成了一锅粥?”

“不知道,我地人现在进不了冀城,马超看得很紧,凡是口音不对的,一律当场格杀。”曹冲无奈的摇了摇头。邓展和李维的特选虎士试了几次了,都没找到进入冀城的办法,马超是宁可错杀三千。不肯放过一个。只要不是西凉口音的人,一律不许接近冀城。而虎士大多是关东人。还有些是荆襄人,和西凉的口音相差很大。根本混不进去,这可是曹冲始料不及的。

“你不用担心,他倒行逆施,撑不了几天地。”周不疑见曹冲烦恼,劝了一声:“他三万多人在城里,城里就是粮食再多,也不够他吃地,到时候他不弃城,就要出来买粮,再想办法就是了。”

“也只得如此了。”曹冲强笑了笑。

“开饭啦,开饭啦。”孙尚香大呼小叫的冲了进来,一下子扑到曹冲的身边,神秘兮兮地对曹冲说道:“夫君,戴安娜的手艺还真是不错唉,那些东西我见都没见过,可却好吃得紧啊,唉呀,那个甜滋滋的什么甜点,我最爱了,我要跟她学着做,然后回去做给妞儿和虎子吃。”

曹冲笑着拧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自己馋就自己馋,别拿妞儿和虎子当借口,他们能吃多少?大部分还不是进了你的肚皮。”

“嘿嘿嘿……”孙尚香笑了两声,转过头对些吃惊的周不疑说道:“周先生,我可跟你说好了,让戴安娜到将军府去露两手,当两天师傅,我可是第一次求你,你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周不疑干笑了两声,暗自抹了把冷汗,早就知道这个孙老虎没规矩,没想到没规矩到这个地步。他连连点头:“夫人有命,焉敢不从,等这里忙完了,我夫妻正要去将军府一趟,届时再让她为夫人效劳就是了。”

孙尚香开怀大笑,一口长沙伟人腔:“要得,要得。”

周不疑脸上的假笑顿时僵在了脸上,他看了一眼微笑不语地曹冲,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跟着进来的洋妞戴安娜也被孙尚香这么无遮无拦地笑容给惊得张大了嘴巴,几乎能看到后槽牙,片刻之后连忙闭紧了嘴,扮出一副微笑,只有曹宪已经见怪不怪了,上前拍了一下孙尚香,把她拉起来就走:“好了,别吓着安娜,你跟我来,问你件事。”

曹冲见周不疑夫妇吃惊,一时也回过神来,想起这两位对孙老虎不太了解,只怕有些受惊不小,甚至有可能对戴安戴这位国际友人产生不好的影响,以为大汉地贵妇人都是这么的豪爽,他刚要致歉,庞统匆匆的走到门口,咳嗽了一声。曹冲扭过头见他一脸的焦急,连忙招手说道:“士元,有什么话进来说。”

“喏。”庞统在门口脱了鞋,匆匆的走到曹冲的身边,对周不疑歉然一笑,将一封信塞到曹冲的手里。曹冲看了一眼封皮上秀气的字迹,轻笑了一声说道:“你兄弟来信了?”

庞统微微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示意曹冲看信。曹冲打开信看了一遍,笑容一滞,随即又笑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周不疑道:“元直,还真被你猜中了,子桓真的想打辽东。”

庞统知道周不疑,当初周不疑还跟着曹冲在江陵城的时候,庞统是南郡功曹,就在江陵城中,见过周不疑几面,他知道周不疑曾经是曹冲的心腹,但是后来因为犯了错被流放到大秦去了。后来他隐约从张松、蒋干的嘴里知道了一点周不疑的事情,但具体什么错,他并不清楚。他觉得周不疑在大汉的仕途就此结束了,可没想到周不疑回来以后,曹冲对他还是那么信任,不仅将曹宪嫁给他了,还亲自上表请天子支持在长安书院建山海学院,让周不疑主持。当然了,以他的聪明,曹冲将曹宪从天子那里截留下来的时候,他就估计到了曹冲还会用周不疑,只是没有估计到会这么看重罢了。

现在看到曹冲这么跟周不疑说话,他知道曹冲把有关的事情肯定跟周不疑讲了,他倒有些好奇,想知道周不疑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得到曹冲这么信任。他不知道的是,周不疑对于曹冲,远远不是一个谋士那么简单。

“打就打呗,只怕他不打,不怕他打。”周不疑淡淡的一笑:“公孙康兄弟虽然不比马超、韩遂,可是辽东的地形不比西凉好打。正如你所说,没有个三五年,他动不了手的。依我看,他要打辽东是假,是想长期掌握兵权,坐镇青徐是真。”

庞统一笑,立刻对周不疑有了相惜之意,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亏得他是在曹冲这边,要是在对手那边可就麻烦了。有差不多的对手过招顾然过瘾,可是事情也会增加好多的未知因素,却未必让人觉得很爽。

“西凉多将才,关东多相才,仓舒,你可要小心了。”周不疑将庞统的神色看在眼里,特意叫了一声曹冲的字,然后又说道:“丞相府有不少人可是那一带的世家大族、地主豪强,特别是丞相军谋路粹,他可就是陈留人,和镇东将军关系也好。镇东将军到了陈留,不会不向那里的士族表示善意,而这一点,正是你的弱项。”

第八卷 关中谣 第二十节 分化

曹冲哈哈大笑,蜃说道:“你说的话既在理,也不在理。我对世家并无偏见,只要他们愿意合作,我当然不会拒绝,而且是举双手欢迎。可是,如果他们想独占仕进之途,以他们的那些师法、家法把别人挤在一边,那也是不行的。读书人当然是国家的精英,可是精英也分很多种的,不是只有读儒家经典的才是精英,才有资格参政议政。刘仲玉、韩公至(韩暨)经书不熟,可是谁能说他不能当官?你去问问蔡都督和严都督,经他们改造过的战船是如何的犀利,把那个锦帆贼打得影子都找不着了,江东的百战水师节节败退。张文敬(张奋)的攻城大车,在攻克会稽城的时候起了多大作用,少死多少人?你再去问问,谢异公(谢奇)这几年把产量提高了多少,生产的粮食能多养活多少人。刘仲玉、韩公至做不得官?张文敬做不得官?谢异公做不得官?我看他们完全可能做得尚工令、将作大匠、大农令这类的官嘛。”

曹冲回头指了指庞统说道:“我府中的人,不管是谁,不管是不是精通经术,只要于国于民有利的,都会有合适的位置。元直,人为什么比动物聪明?就是因为人吃五谷杂粮,荤素配合,如果有人一辈子只吃一种东西,他能活得好吗?再说人体吧,手有手的作用,腿有腿的作用,各司其职,相互配合,才能是个健康的人,国家也是如此。士农工商,缺了哪一个也不行。坐而论道的当然要有,可是只有坐而论道地,这国家还能成为国家吗?”

周不疑也笑了。他冲着曹冲摆了摆手:“仓舒,你说的。我都能理解。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世家大族手里还掌握着最多的人才和物资,你地新政在襄阳是培养出了大批人才,可是毕竟时间还短。光是你控制的四州所需地官员,就已经远远超过现在能提供的,更何况其他地方。青兖豫徐诸州,还是以世家大族的人才为主,丞相府中的人中出自那些地方地人不在少数,至少目前来说。还是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特别象路粹这样的近臣,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能左右丞相大人的心思的。江南四州,只有荆州和益州的实力强一些,扬州略差一些,至于交州,几年之内还只是负担,不是助力。”

周不疑缓缓道来。神情轻松而自然。一点也没有以前一提到这些问题就气得脸红脖子粗地样子,沉稳的气度中自有一番自信:“我并不是反对你的新政。我只是提醒你要小心一些,不可大意。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还要看现实情况,制订切实可行的实施办法,只有能推行下去的制度,才有可能是好制度。现在你到了关中,关中与襄阳的情况有不同之处,这里地世家要多得多,势力也要大得多,你要想成大事,就要跟他们处好关系,先把西凉平定了再说。否则地话,只是欲速则不达,受挫还是小的,弄不好还会招致大败。”

曹冲笑着点点头:“这个我心里有数,新政在荆州实施了几年了,有些成绩,也有些教训,现在在关中实施,当然希望效果会更好一些,所以我才催着你尽快把那些书籍搞出来。襄阳不过是个郡治,长安可是两京之一,长安分院,理应要比襄阳更要好一些,将来有可能地话,还会成为全国顶尖的学院之一。你地山海学院,也将成为我大汉的莘莘学子睁眼看世界的一个窗口,正如虞仲翔、陆公纪他们手中看天的望远镜一样,打开一个更宽广的眼界。”

周不疑听他说到了山海学院的重要性,郑重的点了点头,躬身拱手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你给了我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大的支持,我如果不做出点成绩出来,怎么能甘

曹冲笑了,他站起身来,走到周不疑和曹宪身后,两手按在他们的肩上,轻声笑道:“学问是要好好做的,可是也不能光顾着做学问,老夫人盼你盼了五六年,终于把你盼回来了,可不是把你盼回来了就了事的,你已经二十五了,也该抓紧时间,生几个儿子丫头的,让老夫人抱抱了。要不然,我下次到你们家去还得吃老夫人的埋怨。”

周不疑和曹宪相互看了一眼,脸都红了,暗自埋怨曹冲开玩笑不分场合,这里还有庞统呢,怎么能说这些话。他偷眼看了一眼庞统,却发现庞统根本不觉得奇怪,一副习已为常的样子,连眼皮都没袒下,这才放了心。

曹冲八卦还没完,他回头看着洋妞戴安娜笑了:“我听说混血儿是最漂亮的,你生的儿子给我做女婿,生个女儿给我做媳妇,可不能耍赖。”

戴安娜满脸通红,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曹宪听了,白了曹冲一眼,站起身来拉着戴安娜出去安排饭菜了,孙尚香也跟着跑了出去。周不疑却是长出了一口气,他把戴安娜纳为妾,一直生怕会被别人歧视,特别是生出来的小孩会被别人骂杂种,到时候嫁娶会有问题,没想到曹冲先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看他那样子,似乎还对这种混血儿颇感举。

屋子里只剩下三个男人,曹冲看着三个女人的背影又笑了一会,这才回过头来对庞统说道:“士元,你兄弟写信来,有没有说到臧宣高是什么态度,可别给他惹出什么麻烦,惹来杀身之祸。”庞统见他关心庞林的安全,心里很感动,他连忙回道:“将军放心,士茂写这封信臧宣高是知道的,发出来之前还特地给臧宣高说了一些信中的内容。臧宣高虽然和将军没有见过面,但他配合将军行动过,对将军印象不错。而且这个人做事很稳重,他不会把自己吊死在镇东将军那棵树上的。”他顿了顿又说道:“再者私人书札往来是再正常不过地事情。士茂写信给我,我们这里也有人写信给镇东将军,要不然镇东将军也不会那么快知道关中的战事了。将军。你也不可不防啊。”

曹冲点了点头。示意庞统放心。他自有分寸。他对司马懿地提防心理可能还出乎庞统之上。司马懿给曹丕写信。他岂有不知之理。不过正如庞统所说。你总不能不准人家写信吧。以司马懿地聪明。他也不会在信里留下把柄。

“臧宣高是个人才。士茂在徐州也呆了不少年了。这次如果真地打辽东。就让他们好好打。争取立个大功。关中平了。辽东可能就是有限地几次大战了.机不可失。时不在来。对年轻人来说。要想升职。什么也没有军功来得快。”曹冲看着庞统说道。

庞统心领神会。连忙点头应是。

曹冲在长安逗留了两个多月。趁着春耕前地空闲时间。他和钟繇等人安排了新政在关中地实施步骤。针对襄阳地一些经验和关中地实际情况。听取了京兆尹郑浑、冯翊太守邢和扶风太守赵俨等人地意见。对新政地内容做了相关地调整。最大地改动就是根据关中目前人口缺少。耕地丰裕地特点。削减了商业地优惠。把农业放在了第一位。把新农具有生产。新耕种法地推广放在第一位。而关中原有水利设施地修复也成了郑浑等人地工作重点。随着三万多士卒以及一万多官奴婢地到来。他们手中有了一定地人力。郑浑提议。一万多官奴婢实施半卖半奖地政策。对耕作努力、训练认真地士卒优先供应。

曹冲对这种把妇女当货物卖地做法不太赞同。可是他看到与会地人都没有异议。连旁听地蔡琰、曹宪等人都没有说话。甚至平时最嚣张地孙尚香都没有表示任何反对意见。也就把自己地想法咽回了肚子里。他可不想标新立异提出什么男女平等之类地言论来。被人当作怪胎。

三万多士卒里面虽然有些是成了亲地。但光棍还是占大多数。一万多官奴婢根本不够分配。曹冲一心想把这些上好地劳力和兵源留在关中。当然不希望他们打光棍。于是派人到附近地州郡招揽流民。特别是妇女。反正大汉朝地风俗对再婚这种事根本不在乎。何况那些士卒大部分都是穷人。根本娶不起老婆。更没有条件去奢望娶个黄花大闺女了。有个女人就行。管她是癞子还是秃子。但是让曹冲意外地是。这些人对招来地羌人、胡人妇女。却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了排斥。很多人觉得。娶个胡人做老婆。比打光棍好不了多少。

这个时候曹冲才从邓展的老婆环儿嘴里知道了吕布的一些故事,吕布的老子是并州汉人,而他的老娘却是个匈奴人,人高马大,给了吕布一个好身板的同时,也给了吕布一个抹不去的污点:他是半个胡儿,即使再英雄,那些世家大族也看不起他,当年王允虽然要借助他除去董卓,但王允从底里就没把吕布当成自己的同道,只不过把他当成个武力奇高的打手而已。

曹冲有些恼火,他诱惑孙尚香从招揽来的一千多羌胡女人中挑了二百身体素质最好的女人,扩充了她的女卫,天天带着这些羌胡女人去操练,而且还跟那些士卒们一起操练,在装备、伙食上处处刻意的保持着平等。孙尚香开始对那些羌胡女人也不太看得惯,可是她眼馋这些女人良好的身体素质和颇为不错的骑术,以其那种杀伐果断的性格,再加上这些曹冲对这些女人许诺了,如果她们能通过考核,成为正式的军人,就给她们自由,到时候不是男人来挑她们,而是由她们来挑男人,这些女人一个个迸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不要命的训练,很快就展现了大汉朝第一只女军的威力,多次把那些屯田兵打得落花流水,荣幸的登上了襄阳月报,虽然不是头版头条,但也是个比较显目的位置,很快就成了大汉朝野的一个爆炸性新闻。

这个时候,孙尚香可把这些羌胡女人当个宝了。舍不得放手,天天和关凤带着女兵去训练。至于她原来的那个女卫头领孙颦儿,因为不小心被痞子李维勾上了手,搞大了肚子。已经光荣退役当专职夫人去了,被孙尚香偷偷带出来地关凤当仁不让的成了女卫二把手。

一把手当然是孙老虎自己了。

经过曹冲策划。孙尚香实施,这次炒作虽然没有完全达成目标,但是在羌胡人心里却留下了一个极好的印象,车骑将军对他们羌人、胡人没有歧视。他连羌胡的女人都这么尊重,对他们羌胡男人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偏见。先是羌胡降兵渐渐地多了起来,接着安定、北地等地开始有零星的羌胡向关中跑来,虽然离建立一只羌胡军队还差得太远,但这总是一个好地开始。

就在关中的新闻不断的时候,曹冲把新的作战目标通知了各位将军。他要求夏侯渊以重兵保持对冀城地适当压力,抓紧时候修缮下城,安装守城弩※雳车等守城器械,派出专业人员混在商人队伍里,走向西凉各地,绘制西凉的地图。屯积大批的军械、粮草,准备与马超对耗,耐心等待马超的破绽。

与此同时曹冲的军令发往益州。他把在朱提当了好几年太守的李严调到蜀郡属国任都尉。准备进攻羌人地部落,骚扰马超的后方。将孟达调到广汉属国,以邓芝为副。准备进入武都道支持凉州作战。因为关中的物资储备严重不足,益州的兵力也需要时间调集,曹冲只得耐着性子,一面从汉中、南阳调集军粮,做好进攻的准备,一面与马超和韩遂进行沟通,试图再一次分化他们。

在一次常例的观兵演习之后,曹冲对特意请来的马腾笑道:“老将军,你看我手下这些人,可能平定西凉?”

马腾脸上挂着谦恭的微笑,连忙躬身应道:“将军手下兵精将勇,几位先生又智谋出众,平定西凉易如反掌,何须老朽置喙。”

曹冲淡淡地笑了,没有说话。旁边地庞统却嘿嘿笑了两声,对站在马腾身后神情复杂的马休、马铁兄弟看了一眼,又对马腾说道:“老将军过奖了,将军属下将士虽勇,文和先生足智多谋,可是要想平定西凉却不是易事。令郎武艺超绝,马家铁骑骁勇善战,韩文约谋略出众,他们占据西凉多年,人多势众,夏侯将军、邓将军二人虽然在去年一战歼灭韩遂人马万余,可是没伤着他筋骨啊。”庞统回过头,一副很难办地模样,扶着城垛轻声叹息道:“所谓众志成城,他们现在亲如父子,凭将军手中的力量,一时还真没有什么必胜地把握。”

庞统这几句话表面上是在叫苦,暗地里却挑动了马腾父子心里的那根刺。马休、马铁看着下面的铁骑纵横、人欢马叫,自己却被软禁的,心里已经羡慕之极了,再听到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夏侯称、邓艾年纪轻轻就成了曹冲手下的大将,以一万五千多步卒力挫韩遂三万骑兵,解了下之围,立下了奇功,不免有些神往。而马腾则被那句“亲如父子”给激怒了,他都老成精了,又在大牢里修身养性了几年,几乎到了八风不动的地步,可这句“亲如父子”还是让他瞬间差点失态,韩遂当初是他的拜把兄弟是不错,可是这个拜把兄弟后来杀了他的老婆孩子,差点让他家破人亡,断子绝孙,从此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现在马超这个不孝子居然和韩遂亲如父子,怎么能让他不怒火中烧?他雪白的胡须颤抖着,白净的面皮瞬间胀得通红。

不过马腾倒底是人老成精,他很快又恢复了平常心,无奈的一笑:“我马家本当伏首斧质,仰仗将军的恩德,才能苟活几年,如今已是釜底游鱼,过得一日是一日,早就没有了那些心思。那个逆子不顾我一家人的性命,认贼为父,对抗朝**,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曹冲拍了拍坚固的城墙,宛尔笑道:“老将军老当益壮,仲美″坚少年英雄,正是纵横沙场建功立业的时候,何必说出这样的话来。马将军起兵,也是因为心痛老将军蒙遭不白之冤。这才效勾践之忍,辱身侍贼。老将军,我有个想法,想请老将军相助。不知可否?”

马腾一副感激涕零地样子,拱手施礼。身后的马休、马铁也从曹冲的话中听出了一线生机,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立刻跟着马腾躬身施礼:“请将军吩咐。”

曹冲回过头来,双手扶起马腾。诚恳的说道:“老将军,令祖马伏波豪言犹然在耳,明德皇后地贤德亦是后宫典范,而老将军一家现在囚的囚,叛地叛,实在让人伤心。也不符合兴灭继绝的道理。如今我想请马老将军修书一封,派人送与孟起将军,如果能让他捐弃前嫌,重归朝**,冲不敢大言,就是以前有些委屈也不是不能补偿的。如今于马家、于西凉、于朝**都有好处,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马腾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曹冲,曹冲留着他们没杀。肯定是想利用他们了。这一点马腾心里早就有数,可是听曹冲现在地意思。是想着赦免马家的罪责,让他们重新回归朝**。这种事也好得太离谱了吧,曹冲平定西凉虽然有难度,可也没到那种无计可施的地步,他有必要这么服软吗?抑或是缓兵之计,就为了分化马超和韩遂的关系,好分而破之?

马腾在瞬间分析了曹冲所想的几种可能,他的眼睛虽然看着曹冲地胸甲,并没有直视曹冲的眼睛,可是他的余光却在子着曹冲的眼神。他好象从曹冲的眼神里没有看出什么虚伪来,再想想马超反正最后是打不过曹冲的,与其被打得奄奄一息,何不趁早降了,说不定真能洗清以前的罪责呢。当然了,军队是不能放的,只要军队再手,如果条件不满意,再叛也不迟。马腾权衡了一下,撩起衣袍跪倒在地:“得将军如此恩德,腾感激不尽,愿听将军安排,腾誓死不辞。”

曹冲笑着扶起马腾:“老将军言重了,岂会需要老将军亲冒矢石,父子相仇,只需要将军修书一封,我派人送到冀城即可。”马腾连口答应,随即建议由马铁去送信。他说如果由马铁去地话,马超亲眼看到兄弟,会更相信他们父子平安地消息,更能感受到曹冲的诚意,这对招降马超有好处。曹冲没有拒绝,立刻答应了他地要求。马腾大喜,随即下城去修书。

曹冲看着马休和马铁兄弟二人,笑着说道:“你们在洛阳狱里呆了几年,没有荒废了身手吧?”

马休赧然一笑:“将军说笑了,我兄弟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才,纵使不荒废也没什么大用。”

曹冲摇摇头:“仲美,你这话可就见外了。你们当初去邺城,还是我陪同的。说实话,当初把你们带到邺城,我也是存了私心地,想着借助二位的能力,建些功业。没想到天不从人愿,居然闹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遗憾。不过好在二位还年轻,天下也尚未平定,现在也算来得及。你们看,我现在手下才六千骑兵,要想横扫草原还差得远啊。二位,莫要自暴自弃,来日方长啊。”

马休和马铁沉默不语,他们搞不清曹冲说的究竟是真心话还是骗他们的,只能陪着笑,看着下面正在训练的士卒。

“叔坚,此去冀城,好言相劝孟起将军,切莫意气用事。韩遂老了,韩银鲁莽,成不了大气,他不要抱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你让他想想,我大汉虽然多灾多难,可是百尺之虫,虽死犹僵,不是凭着小小的西凉就能角逐天下的。秦人灭六国用了多少人的心血,用了多少年打基础?最后还要雄才大略的始皇帝才能一统天下。现在的大汉不是六国,西凉也不是秦国,他们打了这么多年,连关中都占不了,更遑论叩关东向了。”曹冲背对着马休马铁,侃侃而谈,讲述着他对西凉的前景预测。他没有夸大自己的实力,反而把自己目前的难处一一道来,但他又对西凉的未来充满信心,自信的说最多十年,他就可以平定西凉,并且收复孝武皇帝时的西域万里河山。

马休、马铁听着曹冲平静而充满自信的讲述,心思慢慢的动了。他们自己也会分析,也会用自己地眼光去看。曹冲虽然限制了他们的自由。却没有把他们关死在牢里,最近在关中发生的事情还是或多或少的传到了他们地耳朵里。曹冲的新政虽然还刚刚开始,但他在荆益创下地功绩,让马休他们不得不自然而然的相信了他的话。

“谨遵将军教诲。”马休、马铁思考了片刻之后。恭声应道。

“叔坚去冀城,仲坚。你有兴趣的话,就到我地亲卫骑来熟悉一下长戟的用法吧。”曹冲见火候差不多了,不再多说,丢下倍感意外的马家兄弟。转身下楼去了。庞统等人随即跟了下去,留下马家兄弟在城墙上面面相觑。

曹冲派出马铁送信给马超的同时,也派出蒋干到显亲去见韩遂。韩遂在杨树沟大败之后,侯选等人实力损失殆尽,不得不向韩遂俯首,将手中的残余力量交了出来。韩银带着大军回来的时候。韩遂已经成了一家独大,程银等人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听从韩遂地号令。韩遂将打动劫来的粮草分了下去,原来不太够的,可是现在人少了不少,马超也从冀城送了一些过来,勉强让韩遂等人度过了严冬。

不过显亲毕竟是个小县,百姓户口本来就不多。去年又被他们清扫过一趟。冬天饿死了不少人,没饿死的也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开春之后。长安那边招收流民的消息慢慢传到了附近的诸县,那些被韩遂抢怕了的百姓一听。一个个扶着老地,背着小地,丢弃了徒有四壁的家,结着伙地向长安进发。韩遂听到之后大急,派人四处围堵,要这些百姓回家准备耕种。如果百姓全走光了,他到哪抢东西去,难不成让他的大军去种粮食。

可是百姓铁了心要逃到长安去,光靠士兵围堵,又能堵得了多少。韩遂心火一大,病倒了。

蒋干来到显亲地时候,正是韩遂奄奄一息的时候。看着躺在床上白发苍苍、眼窝深陷≥得皮包骨头的韩遂,蒋干半天没有说话,直到韩遂睁开了眼睛,无力的摆了摆满是皱纹的手让他坐下,他才安静的坐在一旁。

“贤使前来,莫非是想劝降的么?”韩遂的声音虽然虚弱,可是依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讥讽和威压,双目开合之间,还是让人能感觉到他的睿智和深沉。

蒋干傲然一笑,没有立刻回答韩遂的话,而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淡淡的笑道:“将军以为,我还有劝降将军的必要吗?”

韩遂一愣,想了想又笑了,声音低沉,却又坚强无比:“贤使莫非以为,老夫一死,我西凉人就成了一片散沙,不堪一击了吗?”

蒋干笑着反问道:“将军文武双全,才智冠于凉州,是不世出的英才,干也愚鲁,还真想不出来在将军之后还有谁会有这样的本领,领着这一帮以利相合的乌合之辈,能在西凉再纵横三十年。”

韩遂面无表情,并不因为蒋干不动声色的拍了他一个马屁而高兴,也不为蒋干所揭示的一个即将发生的大变局而懊伤,他只是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贤使何必再谈,还是早点起程回关中去向车骑将军复命,让他做好准备,早日来接收西凉吧。”

蒋干笑了,随即又收了笑容,摇了摇头:“将军想错了,我来,可不是为了劝降你的。说实在的,将军手下人虽然多,可是比起我家车骑将军来,不过是一些不堪一击的废物罢了。”

“你说什么?”一旁侍立的韩银暴怒,瞪起眼珠子上前一步,呛啷一声拔出了腰里的长刀架在了蒋干的脖子上。在帐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韩遂似若未见,微微闭起了眼睛,似乎刚才一段话说得太累了,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下。而成公英低头垂目,眼睛看着韩遂的面容,竟似将身边要杀蒋干的韩银忘了一般,其他几个人则要么抬头看天,要么冷笑不语。

跟随蒋干前来的几个侍卫面色一紧,手按上了腰间的长刀,举步上前要护卫蒋干,但他们人还没动,十几个羌兵亲卫就横眉树眼的拔出刀对准了他们,十几把长刀闪着寒光将他们围在中间。

韩银圆睁双目,咬牙切齿,手中的长刀紧贴着蒋干的脖子:“你再说一遍,看老子不宰了你这颗鸟头,送给那个什么鸟车骑将军,让他知道我西凉人的利害。”

蒋干皱起眉毛,轻蔑的看了一眼韩银,忽然笑了:“你是?”

“这是我们少将军。”旁边一个羌兵亲卫大声叫道。

“哦——”蒋干拉长了声音,恍然大悟:“少将军当时没在杨树沟吧?”

“废话,要是我在,还能容你们那么猖狂?”韩银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蒋干点了点头,根本没把脖子里的长刀放在眼里,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摆,连眼睛都没看着韩银:“不知少将军在营中,武力能排上第几位?”

韩银一愣,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一眼旁边静默的成公英,嗫嚅的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位是?”蒋干向成公英拱了拱手。成公英犹豫了一下,还了个礼:“我乃将军长史成公英。”

“原来是和许将军对过阵的成公大人。”蒋干高声笑道:“久仰久仰,我可听许大人说过,大人用骑出神入化,武技超群,不在阎将军之下,如今得见,幸甚幸甚。”

成公英有些尴尬,他见蒋干根本不把韩银放在眼里,却来恭维他,还把他提到和阎行相提并论的高度,让受到冷落的韩银脸色青得长了草似的,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他和许仪对过阵,但是却败了,以两千精骑冲四千步卒的战阵却以失败告终,如何当得起出神入化这四个字,他被许仪一刀劈断了积竹柄长矛,又如何敢自称武技超群。

“惭愧,惭愧。”成公英拱了拱手,看了一眼快要暴走的韩银说道:“败军之将,焉敢言勇,我军中当以少将军为一军之

蒋干呵呵一笑,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被他冷落了半天,举着刀想劈又不敢劈的韩银:“少将军既然武技超群,不知可敢与我手下的侍卫一战?”

韩银一下子抓狂了,他不敢说比成公英、阎行强,可是要对付一个小侍卫,那还是不是一句话,他立刻收了长刀,回过头对那些被长刀指着一动不动的蒋干侍卫狞声笑道:“不知贤使哪位手下,愿意吃韩银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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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二十一节 要价

蒋干很牛逼、很嚣张的用手里荆竹制成的折扇敲打着手心,轻松的笑道:“为了防止说我欺负你,请少将军自己随便挑一个亲卫作为对手吧。~~.~~.”

韩银肺都气炸了,他在西凉军里虽然算不上什么顶尖高手,不敢跟马、阎行、成公英那样的猛人相比,可也是骁勇之辈,如果对上一个亲卫都摆不平,他还有什么面子,更何况还被蒋干这么不给面子的激将,心头的小火苗立刻遇到了汽油弹,变成了冲天大火,眼睛都红了。

“就你了。”韩银长刀指着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身材高大、面色沉郁的亲卫,大声吼道:“看你这样子,希望你是最厉害的,要是不行的话,就换个最能打的来。”

那个亲卫面色不变,好象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把眼光投向了蒋干,蒋干嘴角咧了一下,似乎想笑,却又很快收住了,他摆了摆手说道:“你就陪他走几招吧,小心点,尽量别打死他,韩老将军这么大年纪了,可吃不消丧子之痛。”

“岂有此理。”韩银暴跳如雷,厉啸一声,抡圆了长刀猛然下劈,照他那个架式,不一刀把那个亲卫劈成两半,他是决不罢休。

大帐里本来就有些压抑的气氛瞬间变得阴冷,不光是成公英等人紧盯着韩银,就连装睡的韩遂都睁开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亲卫。那个亲卫站在那里没动,右手中的长刀刀尖斜指着身前的地面,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凝视着带着风声劈到眼前的长刀。

韩银眼神凶厉,恶狠狠的钉住了眼前这个亲卫,在他的眼里,这个亲卫已经成了死人。

刹那之间。长刀已经劈到亲卫的头顶。

“杀!”猛然一声暴喝,那个亲卫手中地长刀倒卷而起,迎着韩银的长刀划了半个圈,银光一闪,哧的一声轻响,象割一断朽木一般截断了韩银的长刀,长刀稳稳的停在了韩银的脖子边,锋利的刀刃渗出的杀气。立刻激得韩银地脖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胜负立判。

韩银的半截长刀一声轻响,插在了地上,晃了两晃,这才倒在地上。

大帐里死一般地沉寂。

韩银僵在那里。眼睛用力地向下看着近在咫尺地雪亮长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就会被长刀割破咽喉。他地手弩就挂在左手边不足三寸。可是他偏偏连动了一下手地念头都没有。

“好刀!”成公英叫了一声。举步上前。隔在了韩银面前。手中地刀鞘举起。不经意地架开了长刀。那个亲卫冰冷地面庞忽然一松。露出一脸灿烂地笑容和雪白整齐地牙齿。长刀在手里转了圈。倒提在手中退了一步。拱手向成公英和他身后冷汗直流地韩银施了一礼:“承让。”

成公英连忙还礼:“阁下手中宝刀削铁如泥。想来在车骑将军帐下。不仅仅是个亲卫吧?”

那个亲卫笑了笑:“将军过奖了。在下文钦。正是将军帐下虎士。此次奉将军之命。陪同蒋大人前来与韩将军议事。也是不希望在这里出现什么意外而耽误了正事。正是将军地一片诚意。在下武艺不精。有失礼之处。还请少将军海涵。”

成公英脸一红。他本来满口称赞文钦手中地刀好。又说文钦不是一个普通地亲卫。就是想给韩银留点面子。没想到人家就是一个亲卫。不过不是蒋干地亲卫。而是曹冲地亲卫。可是曹冲地亲卫也是亲卫啊。人家并没有骗人。将军派一个亲卫保护手下来谈判。正是关心下属地体现。可不是预先知道要比武。

韩银将文钦的话听在耳里,脸上顿时臊得通红,他当然明白成公英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可是他自己心里有数,纵使文钦没有这口宝刀,就凭他刚才在一招之内展现出来的快、狠、准、稳,自己依然不是对手。他是自愧不如,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自己被对方一个亲卫打败,而且是一招就败得这么彻底,他还是有些下不了台,即使对方是曹冲的亲卫也不行。

就在韩银不服气却又没办法的时候,韩遂轻声说了一句:“好身手,子义,你败了,退下吧。”

“喏!”韩银也倒提着半截长刀,狠狠的瞟了一眼文钦:“韩银领教了。”说完退到韩遂身边站好,低着头无地自容的说道:“父亲……”

“久闻车骑将军帐下有二十个贴身虎士,是虎痴大人亲手培养出来的谯沛勇士,随便出来一个,都是响当当地游侠,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韩遂面色平静地说道,他咳嗽了两声,示意韩银将自己扶起来。韩银连忙弯下身子,轻轻的抱紧韩遂那瘦得轻飘飘地身子,让他半躺好,随手将一个靠枕塞在他的背后,给他掖好。

蒋干笑了笑,没有反驳韩遂,文钦虽然不是许褚培养出来地,可是韩遂说得大致也没有错。

“只是不知道象这样削铁如泥的神刀,在车骑将军帐下,是不是人手一口啊?”韩遂咳得脸色有些潮红,颇有些回光返照的样子,他笑了笑,指了指文钦手里的长刀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要厚颜向贤使求得一口,汉中蒲元打造的神刀在西凉可是有价无市,千金难求,老夫愿意用一匹西域来的千里马相换,不知贤使意下如何。”

蒋干微微一笑,重新坐回韩遂的面前,他“哗”的一声展开折扇扇了两下,又“哗”的一声合了起来,神态潇洒之极,就是这季节还是春寒料峭的,扇扇子显然有些不太应时,所以那些西凉将领都不屑的撇了撇嘴,表示对蒋干这种做派的鄙夷。

“将军说得有理,蒲元打造的神刀稀世难求,即使以车骑将军的雄厚实力。也只有校尉以上的将领才有,普通士卒所用地也只是比少将军略好一些的武器罢了,比起这种长刀来,那是远远不如的。”蒋干说着还咂了咂嘴,显得有些遗憾,可是听在韩遂等人的耳朵里,却让他们惊得面色一变。这种在他们看来价值千金的宝刀,在曹营居然成了校尉这样的军官都可以佩带的。那双方在武器上的差距,可就不是一点两点了。而且照蒋干地说法,曹军普通士兵所用的长刀,也比韩银这样的将军用的刀好上一些,哪怕就是吹牛,只要有一半的可信成份,这也是惊人的。

韩遂眼皮颤了一下,看了一眼摇头晃脑的蒋干。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虚伪来,可是他看到的,只是蒋干安然自若地神情,一丝大言的成份也没有。他微微的拧起了眉头,转过头看着圆形的帐顶,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想起在杨树沟一战,夏侯称、邓艾两员小将带一万五千人偷袭他的大营,以四千久战步卒硬撼成公英的两千骑兵。居然还占了上风,特别是听成公英说许仪一刀劈开了他的积竹柄矛柄。他有些相信蒋干地话了。从曹军当时的战绩来看,蒋干说地情况纵使有水分,也极为有限。

他在心里有了一丝惧意。

双方兵力相近,可是其他方面的差距很大,杨树沟一战已经说明了对方虽然以步卒为主,不象西凉人有这么多的骑兵,可是他们的实力依然不可小觑,已方并不占优势。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已方能和曹冲对抗的一个重要因素是自己能够克制。这才能和马和平相处。可是现在自己已经七十多了,人生七十古来稀。更何况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又极差,说不准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如果自己一走。以韩银的这个性格,他能撑控这些骄兵悍将吗,他能和马相互谦让吗?如果他们两家再次起了纠纷,岂不是要重蹈关中地那场败仗?更何况对面是平定地江南的曹冲,而不是那个眼高手低地曹丕。

西凉,还撑得下去吗?

“西凉是一个整体,你们既然到我这里来了,想必也派人去了冀城吧。”韩遂沉默了半天,忽然轻声问了一句。

“将军说得正是。”蒋干点点头,侃侃而谈,一点没有隐瞒的打算:“我家将军想要平定西凉,希望能让西凉地百姓不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再整天为逃避兵灾而担心受怕,不再为活命而东奔西走,所以才希望与二位将军合谈。将军与马将军称雄西凉,并为魁,既然要和谈,当然要一起谈判了。将军应该相信我家将军的诚意,他可不是想拉一个打一个,分而治之,实在是真心诚意的想与将军谈判。”

他顿了一下,又向韩遂倾了倾身子,离得韩遂近了一些,诚恳的说道:“蒋干也听贾先生说过,将军年青的时候也是一腔热血,想要为国尽忠,可惜当时奸佞充塞朝堂之上,阉竖横行后宫之内,何进无谋,董卓凶残,这才让将军报国无门。将军,你韩家也是金城大族,你甘心以一个叛逆的身份去见你韩家的列祖列宗吗?如今车骑将军愿意放下以前的恩恩怨怨,既往不咎,与将军携手再现西凉的安定局面,将军,这可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好机会啊,蒋干斗胆,敢请将军三思。”

韩遂的眼皮猛的颤动了一下,太阳**处的血管突突的跳了起来,他心里那个最大的隐痛让他的心脏猛的收缩了一下,呼吸有些不畅,逼得他张开了嘴巴,用力的想多吸一点空气进去。

“父亲……”韩银吃了一惊,连忙扑上去搂住韩遂紧张的看了一眼,见韩遂情绪有些激动,回过头对蒋干怒声喝道:“竖子,你瞎说什么,我们不是叛逆,西凉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

蒋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韩银,韩银被他看得一滞,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蒋干身后的文钦。文钦面无表情的手扶着刀柄,挺身而立,韩银惧意顿起,将后面的话又收了回去。

“子义!”韩遂喘息声轻了些,一把抓住韩银的手,用力叫了一声。

“父亲!”韩银连忙转过头,关切的打量着韩遂。

“贤使……”韩遂喘着粗气。勉强转过头,看着蒋干:“承将军善意,遂……不胜感激,只是兹体事大,请容我思量思量,和诸位将军商议一下,再给贤使一个答复,如何?”

蒋干点了点头:“无妨。将军保重身体为要,蒋干愿意在此住上几日,静候将军康复。将军如果需要地话,我还可以传信给我家将军,让他派些医匠来。”他笑了笑说道:“既然将军知道蒲元在汉中打造神刀,理应也知道襄阳的医学院是由张大师主持的。如今长安学院也设了医学院,正是由大师的得意门生王宇授课,医学生的水平。也是不错的。如今的太医令吉本吉大人,还是王宇的师弟呢。”

“那就有劳贤使了。”韩遂咧嘴露出一丝笑容,却没有一点笑声,似乎已经疲惫已极。他对成公英招了招手,成公英把耳朵凑在他地嘴边听了几句,直起身来对蒋干歉然一笑:“大人,我家将军身体不爽,恐怕一时无法与贤使详谈。还请贤使跟我来,我带大人先去休息片刻。”

蒋干起身向韩遂行了一礼:“将军请多多保重。”说完。跟着成公英出了大帐,成公英带着他去休息,给他安排了一个的帐逢,又安排了酒菜、女人,这才折回了大帐。蒋干知道韩遂是借机拖延时间,要与手下人商议,他反正也不着急,在帐里呆着和文钦等人喝喝酒,安静的等着韩遂的回音。

成公英回到韩遂大帐的时候。韩遂已经坐了起来。一边轻声咳嗽着,一边看着面色各异的众人。他看到成公英回来。便招了招手,让成公英坐到他的向边:“元杰。你怎么看这件事?”

成公英说话之前,看了一下帐中人的神色。侯选、程银等人一碰到他地目光,都把眼神让了开去,不敢与他直视。成公英从帐里沉闷的气氛可以看得出来,刚才蒋干的一番话让他们的心思动摇了。曹军的实力虽然没有强到压倒性的地步,可是比他们强这是有目共睹的,曹冲平定了江南,战功赫赫,实力雄厚,他的手下现在不仅在夏侯渊这样地重将,有五子良将里的三个,还有年轻地小将,他现在又在关中搞新政,所作所为都表现出他显然不是那个曹丕想捞点战功就走的心思。他就算一时半会吃不下西凉,也不会轻易退却,假以时日,已经穷得要死的西凉怎么跟他斗,现在百姓不管是汉人还是羌人,都想着法的往关中跑,等百姓跑光了,他们就是有百万大军,也将不战而溃。

再说了,他们的实力已经被韩遂吞了,再跟着韩遂混也混不出个名堂,与其等死,不如自谋生路。成公英不用想也能知道,这些人现在一定在心怀鬼胎,想着私下怎么去与蒋干接触呢。

“将军,曹军虽然实力较强,可还没有到一战能定西凉的地步,否则他们也不会派人来谈判了。”成公英一开口,先安定了帐内众人躁动的心,然后又提醒他们道:“车骑将军远在关中,马将军可就在冀城,不过百里路程,骑兵转瞬即至。”

程选等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韩遂却微微一笑,抚须不语,他虽然还很虚弱,却远不是刚才那副说不准下一口气能不能上来的样子。

“那你地意思呢?”韩遂淡淡地笑道。

成公英向韩遂躬了躬身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将军与马将军共同起兵,生死与共,要打,是一起打,要谈,自然也要一起谈。属下以为,将军应该立刻与马将军沟通一下,看看他地意见如何。我军在显亲的粮草将尽,是退回金城,还是坚持下去,这也需要与马将军协商一下,以免出现什么误解。”

韩遂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所担心的也就是马。如果不通过马,他自己降了,万一马到时候也降了,他们必然还要在西凉共事,肯定会有矛盾,如果马不愿降,那他一旦得知自己要降。以他的脾气,很有可能立刻起兵来打,自己现在已经是人少势单了,可不愿意再跟他打一仗,白白让曹冲捡了便宜。成公英这个主意好,把决定权放给马,如果他愿意降,大家就一起坐下来和曹冲谈条件。这样实力大些,谈判的资本也厚实些,能要到的好处当然也多一些,如果马不愿意,那好,我没饭吃了,你有了冀城,再支援我一点吧。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跟你打仗吧。

“诸位可有什么更好的意见?”韩遂扫视了一圈,在侯选等人的脸上一个个的看过去,那些人被他看得不自在,好象心里地主意被他看破了一般,一个个吞吞吐吐的说道。

“元杰说得对,就这么办……”

“一切听将军的安排……”

“愿听将军安排……”“既然如此,那就派人去冀城一趟。”韩遂又看了他们一圈,然后挥了挥手:“我累了。你们下去好好商议吧,等马将军的消息传回来。我们再和蒋子翼谈。”众人刚要走,他又清咳了一声:“在此之前,莫要自作主张,被人家钻了空子,坏了大伙儿的前程。”

他的话音虽然不响亮,可是里面警告的意思很明显,众人凛然,连忙点头七嘴八舌的应了。

冀城,凉州刺史府。

马一把抱住马铁左看右看。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他哆嗦着嘴唇急切地问道:“父亲可好?”

马铁也是泪水涟涟,他扑通一声跪倒在马面前。抱着马的两条腿痛哭不已,一边哭一边说道:“兄长。我以为……我以为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了,没想到……没想到……我兄弟还有再见的一天啊,这几年……这几年我们几个……都是在大狱里度过的啊,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脸,都白得象个女人了。”

马也跪倒在地,两只粗大的手掌抱着马铁的脸颊,泣不成声:“这几年……苦了你们了,父亲……父亲可好,母亲可好?”

“父亲还好,就是老了许多,须全白了,连腰也驮了不少。”马铁哭了一阵,渐渐的收住了哭声,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母亲五年前就走了。”

“母亲……走了?”马如遭雷劈,呆在那里,睁大着眼睛看着马铁,不敢置信。

铁点点头,抽抽噎噎地说道:“我们刚被抓进大牢,我和二兄差点被那些狱卒打死,父亲也受了大刑,奄奄一息,母亲吃了惊吓,又悲伤过度,没撑几个月就走了。”

“岂有此理。”马大怒,霍的一声站起身来,拔出腰间的长刀,一刀剁在旁边的柱子上,刀锋深入柱体,寒声说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马铁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兄长,你要找谁报仇?你报得了这个仇吗?”

马恶狠狠的扭过头,瞪着马铁:“你这是什么话,我为什么报不了仇?”

马铁苦笑了一声,站起身来:“你知道是谁陷害我们马家了吗?”

“当然知道,还不是曹家的人。”马起恨恨的说道。

马铁摇摇头,走到马地面前,从柱子上拔下马的长刀,插回马腰间地刀鞘,拍了拍马攥得紧紧的拳头,耐心的劝道:“兄长,曹家的人多了,你能全杀了?再说了,害我们的是曹丕那个竖子,救我们的却是车骑将军,你如果连他一起杀了,岂不是恩怨不分?”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马怒道:“你可别被他骗了,他留下你们的命,不过是因为怕我杀入关中,就是想等着今天让你来劝降我。如果我战败了,你以为你们还能活命吗?”

马铁点点头:“兄长说得不错,车骑将军留着我们确实是想来劝降你,可是我们毕竟是他救下来的,要不然我们兄弟可没有今天再见面的机会。再说了,曹丕不是没来过关中,你报了仇吗?连关中都丢了。现在车骑将军来了,你能报仇吗?他就在坞,你敢去吗?”

“我为什么不敢去?”马被马铁说得大怒,甩开马铁地手,大步走回坐席上,气乎乎地坐下。马铁跟着走了过去,自顾自的坐下他地面前。很郑重的说道:“兄长,我来之前,父亲可说了,如果你真有把握杀入关中,独霸西凉,他愿意不要自己地性命,甘心死在车骑将军地刀下,让我留下帮你。可是。你能向我保证,你能杀入关中,不让父亲他们白死吗?”

“我……”马一时语噎,他怎么可能有把握打到关中去,如果真有这本事,他还会坐在这里吗,早就挥师出城,痛击五十里外的夏侯渊了。夏侯渊两万多大军在下。就象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的心上,让他连睡觉都不得安生,要不是冀城易守能说难攻,他早就劫掠一空,弃城而去了。马铁严肃的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面红耳赤、无颜以对,这才放缓了语气劝道:“兄长。你也打了几年仗了,应该知道目前的局势。你打不赢的。如今车骑将军愿意与兄长和谈,愿意给我们马家一个机会,正是兄长重归朝庭、我们一家人团聚的大好时机,何必要一家人生离死别,背着一个叛逆地恶名去见列祖列宗呢?我们马家,可是出过伏波将军、明德皇后这样的先贤的,你忍心让我们马家成为他们的耻辱吗?”

“胜王侯败寇,有什么耻辱的。”马白了他一眼,底气却明显有些不足。

“兄长说得对。可是现在不是胜不了吗?”马铁将马腾的亲笔信掏出来。双手递到马面前。马接过来,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着马腾熟悉的字迹,犹豫了片刻。把信放在案上,双手抱着额头,弓下了身子。马腾的信里说什么,他不用看都能想得出来,可是要他现在向曹冲低头投降,他却又实在不甘心。

“再说了,车骑将军宽容大量,志在千里,他对兄长地才能也是久有耳闻,对父亲表露过希望能将兄长招入帐下的愿望。兄长,你的本事不比庞令明、阎彦明差,你如果到了车骑将军帐下,拜将封侯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啊。”马铁向马挪了挪,恳切的说道:“你看庞令明的儿子,还没冠礼,现在都是车骑将军的亲卫骑校尉了,难道我们比他差吗,难道兄长会觉得不如他?”

“要我降也可以。”马忽然摆了摆手打断了马铁说道:“你回去跟曹冲说,我要做前将军、槐里侯,那是父亲原先的官位和爵位,是他们曹家夺去了,现在还要如数地还给我马家。我要关中,马家军不能打散,他也不能派其他的人来,我还要他把你们全放回来。”

马铁听得马愿降,刚刚露出笑容,又听到马后面地话,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他怔怔的看着马,过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话:“兄长,车骑将军可是少年天才,不是那种生于妇人之手的权贵子弟,你把他当白痴吗?这种条件他会答应?”

马不屑的哼了一声,挥挥手打断了马铁的话:“你不懂!我手里有数万羌骑,他吞不下我,我为什么不能要回该我马家的东西,那是他曹家用诡计夺走了,本来就该还给我家。他不过是个毛还没长齐的竖子都能做车骑将军,我为什么连个前将军都不能做?我如果不牢牢的抓住我手里地人马,他还会把我当回事?今天封了侯,明天就可能来连我地级一起拿起。”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昂向天:“这年头,有实力才有荣华富贵,这就是天理。”

马铁一言不的坐着,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话:“兄长,你真想把我们送到人家地刀下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这就是为马家地荣耀努力。”马不高兴的看了他一眼:“我天天盼着你们能平安,又怎么会把你们送到刀下,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哎……”马铁也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说道:“你让我见见阿姊和小弟。”.

第八卷 关中谣 第二十二节 杨阜

马铁看到马云璐和马种时,泣不成声,三人相对垂泪,半晌无语。~~.~~随后马铁向他们讲述了来意,马云璐对马超的所作所为早就绝望,她觉得马超已经疯了,尽在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话,马种却不同意她的看法,只是他见马铁和马云璐的脸色都不好,也没有敢多说什么,只是吞吞吐吐的说道:“兄长所说的也有他的道理,父亲听了曹冲所劝,入京为质,官居卫尉,他之前也是做过前将军、槐里侯的,要不是曹丕生出奸计谋害我家,这些本来都是兄长应得的,既然要招抚,把这些再要回来,也无……不可。”

马云璐横了他一眼,皱起黛眉不悦的说道:“你说什么呢,父亲还健在,就算官复原职,也临不到他来做前将军、槐里侯,他这么做,眼里还有父亲吗?”

马种被马云璐一斥责,顿时没了底气,他低下头,嘟哝了两声。马云璐也不理他,转过头对马铁说道:“你不要在冀城呆了,赶紧回去告诉父亲,不要指望他了,马家军迟早要全被他糟蹋干净了,你们自己小心一些,千万不要无端惹恼了曹将军,招来无妄之灾。”

“兄长勇武绝伦,怎么会把马家军糟蹋了?”马种又忍不住了,抬起头反驳道:“我们现在有三万多人,完全可以和朝庭讨价还价,为什么要听人摆布。”马云璐真的火了,她怒声斥道:“什么三万人?你以为那些羌人全是我们马家的人?去年要不是韦大人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被你诈了城,你以为我们还能安全地回去。这些羌人还能心甘情愿的供养我们?这些羌人在冀城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东西,兄长为了讨好他们,连韦大人都给杀了。你只知道眼前的痛快,却不知道现在是坐在火炉上烤,韦大人在凉州颇有威信。他杀了韦大人,凉州会有多少人恨之入骨,有多少人想要为韦大人报仇,你知道吗你?”

马铁拦住了发飚的马云璐。淡淡的笑了一声,对马种说道:“小弟。你是不是觉得兄长武勇过人,手里又有着三万多人,可以和车骑将军一较高下,漫天要价?”

马种没有说话,但他那副不服气的样子让人觉得他就是这么想地。

马铁轻轻的摇了摇头。语气很平静的对马种说道:“小弟,你知道吗,兄长是匹夫之勇,不是大将之勇,夏侯将军、邓将军两人,以一万多步卒主动袭击韩遂三万骑兵,那才叫真正的大将之勇。兄长空有五万大军,却被领军将军一万五千人给吓住了,寸步不敢上前。这也能叫做勇?”

“一万五千人?”马种吃了一惊。

“我们是自家兄弟。没有必要骗你。去年你们和领军将军对阵地时候,他手里只有一万五千多人。在你们八万人的围堵下,领军将军愣是一步没退。牢牢地牵制住了你们。要不是雪下得及时,滞留了车骑将军的行程,韩遂又及时的逃走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韩遂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马铁一字一句的说道,眼中有一丝惋惜,又有一丝无奈,他又何尝不想马超有能力向曹冲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可是他对马超实在没有马种这样地信心。他有些生气的看着不知事情严重性的马种,厉声喝道:“你以为我们有这样的实力漫天要价吗?”

马种呆若木鸡,无言以对,就连马云璐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他们虽然知道韩遂打败了,可是并不知道详情,韩遂说得模糊,马超跟他们说得更模糊,只知道韩遂受挫,却不知道是这样的惨败。马铁见他们一副吃惊的样子,只得从头细说,把他所了解的情况告诉了马云璐和马种。

“你们啊,就是那只坐在井里的青蛙,只知道头顶的那点天空,根本不知道曹军地战力是多么地可怕。”马铁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我还告诉你们,二位将军带地都是原先关中的人马,如果是荆襄地人马来,只怕韩遂能不能逃脱都是个问题。”

马铁在向马云璐等人讲解他所了解的一星半点的信息的时候,马超正在和韩遂派来的人交谈,他对韩遂这种谨慎的态度表示很满意,但对韩遂交给他的难题也觉得有些头大。冀城是有钱,可是一下子多了三万骑兵,这个负担还是太重了,积蓄的物资消耗速度惊人,如果再去支持韩遂,他实在是无能为力,捉襟见肘。

“韩将军既然身体不好,还是不要留在显亲了。”马超犹豫了半天,这才对使者说道:“他离开金城也有不少时间了,万一金城的那几家被曹冲策反了,只怕他有家难回。”

使者听出了马超的意思,也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应是,犹豫了片刻又说道:“关于与曹将军谈判的问题,不知将军当如何应付?”

马超有些不快的看着使者,韩遂派人来探听他的动向,却不说自己的想法,做出一副以他为主的姿态,这虽然让马超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可是并没能提供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马超甚至都不知道韩遂心里的想法,不免有些惴惴不安,生怕韩遂这边向他示好,那边又在向曹冲抛媚眼。

“曹冲派人到显亲去了?”

“正是。”使者恭恭敬敬的回道:“是蒋干蒋子翼,不过将军大人什么也没有答应他,一切都要等将军的意见再做决定。”

“是那个辩士啊。”马超有些不屑的说道,他皱了皱浓眉,摆摆手说道:“你带些粮草回去,这是我给韩将军送行的一点心意。请他到了金城之后,安心养病,我这里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他。请他放心,我马超不会亏待他的。”

“喏。”使者应了,起身告辞。

马超坐在堂中,愁眉不展,冀城的物资也不够用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冀城迟早会成为一座空城,到了那个时候,还怎么跟曹冲对抗?可是如果放弃了冀城,再回到羌人部落去。曹冲地人马就会趁虚而入。他如果占了冀城,可就不是韦康那样好骗了。自己再想打到冀城来,只怕难度要大得多。现在曹冲派马铁来说降了,自己想凭借着手中的实力要挟一把,可是看马铁说话的态度,显然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大概回到曹冲面前的时候,也不会给他说什么好话。

那派谁去见曹冲好呢?马种?万一曹冲再把他给扣下怎么办?

马超犹豫不决。他闷坐了好久,忽然想起阎温来。当时因为担心阎温不听话,他一直把阎温囚在营中,到了冀城之后,因为阎温是天水的四大旺族之一阎家的家主,他生怕引起那些大族地意见,不敢长期的囚禁他,再加上阎温一直比较安静。没有做出什么让他不爽的事情。所以他让阎温自由了,虽然没有履行诺言让他做凉州刺史。但恢复了他凉州别驾的职位。阎温很平和地接受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表示。在马超几次向城中富户征集粮草地时候,他都积极配合。投桃报李,阎家在冀城也平安无事,没有遭到羌人的骚扰。

马超决定把阎温找来商议,看看他的想法。阎温听了马超的话之后,摇了摇头说道:“冀城是西凉有名的大城,将军在此数月,已经和城中百姓和睦共处,如果现在一走,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冀城坚固,如果曹军入城固守,将军还有机会再进冀城吗?”

马超皱着浓眉,一声不吭,他就是担心这个,这才找阎温来商议地,听阎温这么一说,他更拿不定主意了。

“那依你之见,应该如何?”马超有些为难的说道:“城中的人马太多,粮草消耗太大,最多再有三四个月,只怕就……”

阎温摇摇手:“将军不要担心,春耕将至,只要将军传出与车骑将军和谈的消息,汉阳的民心自然安定,待到秋收,自然又有足够的粮食了。将军如果离开冀城,这里就是车骑将军的地盘,将军到了冬天,还是要面临缺粮的困境,到时候又如何处理呢。”

马超沉吟了好久,有些不太确信的说道:“如果我和曹车骑谈判,汉阳地民心,就能安定吗?”

“当然。”阎温很有把握地说道:“汉阳的百姓才不管谁是凉州地主人呢,将军在凉州汉羌之中威信甚著,只要能赋敛有度,不竭泽而渔,百姓自然会拥护将军的。有了民心,将军就有了足够地粮草,再与车骑将军谈判,底气也会足一些。”

马超疑惑的看着阎温,不太相信他是真心为自己打算的。阎温看出了他的疑惑,微微一笑说道:“我阎家上百口人尽在城中,将军既然入了冀城,就是冀城的主人,将来与车骑将军谈判成功的话,汉阳很有可能会在将军的治下。我为身家计,当然希望与将军和平共处。再说了,如若不是将军照顾,我阎家只怕不会象现在这么安稳。”

马超虽然还是不能完全相信阎温,可是他也相信阎温不会放着一族的性命不顾与他作对。毕竟在这些大族人家的眼里,家族的利益,远远要比谁是冀城之主来得更实际一些。

“既然如此,你能否替我去一趟坞,和曹车骑谈判?”马超试探的问道。

“不可。”阎蜗然否决。

“为什么?你不愿意?”马超沉下了脸。

“非不为也,乃不能也。”阎温连忙摇头解释道:“将军,我受刺史大人所托,到坞向车骑将军求救,当时就因为言语不逊冲撞了车骑将军,险些被他给杀了。后来又为将军所擒,没能完成任务,以至冀城落入将军之手,车骑将军对我十分恼火,上次再去坞,他的脸色就很不好。如果我去谈判,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到头来只会坏了将军的大计。”

马超听了,脸色缓了下来,阎温所说基本是实情,并无诳骗之处。他心里对阎温又信任了一些,想了想问道:“那你说,什么人比较合适去谈判?”

“杨阜杨义山。”阎温答道。

“杨义山?”

“对。杨义山也是西凉名士,曾经去过许县,见过丞相大人,他现在的官职还是丞相掾。他如果去坞和车骑将军谈判,可以表示将军地诚意。”阎温慢吞吞的说道。

马超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杨家也是冀城的大族,他相信杨阜会象阎温一样顾忌到家人的性命,老老实实的听话的。此人颇有才名,让人去谈判,倒地确是个好人选。

正如马超所料。杨阜对马超安排的任务没有多说什么,一口应承了下来,随即下去准备。马超很满意,在杨阜临走的时候,告诉杨阜是阎温推荐的他,意思是让杨阜领阎温地情,同时也暗示杨阜,阎温现在投靠他马超的,你杨家也应该如此。

杨阜听了。连忙表示要去谢谢阎温。同时向他请计。马超哈哈大笑,挥挥手让杨阜走了。杨阜来到阎温地家中。一进了阎温的书房门,就盯着阎温半天没说话。脸上阴得能下雨。

“义山,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阎温笑了一声说道。

“伯俭,什么时候你也成了见利忘义的小人,真的为了那点家财就屈身侍贼吗?”杨阜恶声相向,怒不可遏:“亏我们还是相交多年的朋友,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来,还要我代表他去和车骑将军谈判?”

“你不是想出去吗?”阎温一点也不生气,呵呵一笑,示意杨阜坐下说话。

杨阜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

“我听说,你老家有人来报信,说你地夫人过世了,你不悲反喜,可有此事?”阎温不紧不慢的说道。杨阜大惊,脸色顿时变了,他盯着阎温看了半天,忽然笑了,只是笑容很狞厉:“阎伯俭,你的眼睛倒是灵光得很啊,是不是马超派你看着我们几家的?”

“马超当然会看着我们几家,不过不是我。”阎温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淡了:“我知道你一直想出冀城,联络同道为韦大人报仇,我只是顺水推舟助你成束已,你又何必疑我。”

杨阜哼了一声,没有应他,但脸色却松驰了许多。

“我知道,韦大人死了,你们很伤心。”阎温话说得很慢,语调低沉:“我也伤心,可是伤心没有用,只有杀了马超这个贼子,为韦大人报仇,我们才能安心啊。”

杨阜听阎温这么说,对阎温的一肚子意见总算去了,他盯着阎温说道:“既然你想杀了马超,为什么还劝他留在冀城,难道你觉得他祸害我们冀城还不够吗?”

阎温抬起头看了一眼杨阜,摇了摇头:“义山,亏你还是使君大人的参军事,怎么这点事情也想不透?他如果出了城,散之四野,如何能杀他?就凭你我的实力,能杀得了他?就算车骑将军进了冀城,那又能如何?不杀马超,西凉不宁啊。车骑将军现在为什么派人来谈判?还不是因为他没准备好,而冀城又易守难攻。我们不过花费一些粮食财物,就可以将马超留在冀城,等车骑将军准备好了,才可以一举击杀马超,为韦大人报仇。与这个目标相比,那点财物算得了什么?”

杨阜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只是我们几家,没有办法击杀马超。冀城坚固,车骑将军轻易也不会攻城,所以我们要等,要等一个好的机会。”阎温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明白了。”杨阜躬身下拜:“我这次出去,一定想办法多联络些可靠地同道,配合车骑将军,击杀此獠,为韦大人报仇。”

“嗯,你要小心些,切不可轻举妄动,白白丢了性命。姜家与你杨家是姻亲,你外兄姜伯奕(姜叙)是改将军,手中有兵,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我们成功地希望会更大一些。你这次去,不妨抽空去历城去一趟,探探他的口风。至于赵家、任家。暂时不要惊动他们。”

“有伯俭居中调停,何愁大事不成。”杨阜点头应是,“我即日出城,先去坞见车骑将军。”

坞。

“将军,若欲治学,当先读书。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一个文质彬彬地中年儒生坐在曹冲对面,不卑不亢的说道。他叫董遇,字季直,是弘农人。曾经举过孝廉,做过黄门侍郎。给天子讲过书。精于左氏传,以朱墨做别,善老子,作老子训,是个性格木讷而好学的标准书生。他在许县混得不好。前不久因为附合刘先在天子面前称赞黄老之道,被天子冷落了。这次曹冲在长安建太学长安分院,天子的诏书就是董遇送来的,同时天子也把董遇留在了长安,表面上是支持曹冲的工作,实际是看董遇烦了,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董遇学问好,可是脾气确实有些迂,他教学生。要求学生先背书。书背不下来不讲,口头禅就是这句“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有学生问他没时间怎么办,他说读书有三余。即“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阴雨者时之余”,那些学生烦他无趣,吃不了这个寂寞,搞得他成了学院里地少数派,没几个人愿意搭理他。曹冲得知他精老子之后,就把他请到坞来给自己讲老子,结果他见到曹冲就跟见那些普通学子一样,还是那句话,你先把书背下来再说。

曹冲呵呵一笑,朗朗上口的把老子背了一大段,他前世对《道德经》就颇为崇拜,下过死功夫,七十二章五千言背得滚瓜烂熟,后来与刘先一席谈,才知道自己所背的《道德经》与现行的《老子》不一致,现行地《老子》版本是德经在前,道经在后,里面的不少词句也不相符,所以后来又专门下过功夫,把现行地版本《老子》又给背了下来。可以说《老子》是他所学的书籍中最精熟的一本,比起《荀氏春氏》还要熟得许多。他这么用功倾心于《老子》,一方面是因为老子的学说是法家、兵家、阴谋家之类学术的根源,二来他自己倾向于黄老之术,当然要先把黄老之术是什么给搞清楚了,要不然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董遇先是一愣,随即眉开眼笑,开心得有些忘了身份:“将军果然是神童,难怪刘大人说将军是生而知之,没想到将军连这无人问津地学问都如此精熟,遇今天可是得见知音了。”

曹冲谦虚的一笑:“先生过奖了,冲也就是对这本书熟悉一点,其他的也是半吊子功夫,算不上什么生而知之,还要请先生多多指教才是。”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董遇笑得胡子直抖,两只眼睛笑得细成了月牙:“不知将军对老子与易的关系,可有什么心得吗?”

曹冲连连摇头:“先生这可就考住我了,易经我是不通的。”

董遇收了笑容,有些疑惑的看着曹冲:“将军不通易经?那如何能说出那些高深莫测的天文来?莫非是将军觉得遇天资不足,不能理解将军的学问吗?”

曹冲暴汗,心道我那可不是什么易经算出来的,他正要打个哈哈,把眼前这个有些较劲地老夫子给糊弄过去,外面有铃下来报:“马超地使者来了,正在外面求见。”

“先生,先请去休息一会,待我处理完公务再向先生请教。”曹冲如逢大赦,连忙对不依不饶的董遇说道。董遇见他有正事要办,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先下去休息。曹冲松了口气,端正地坐好,又理了理衣服,才对铃下点了点头:“请他进来吧。”

杨阜在外面等了不到片刻,就看到车骑将军府的铃下小跑着出来,走到他地面前客客气气的说道:“将军大人有令,请大人进内回话。”

杨阜愣了一下,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车骑将军可是位次三公的重臣,他又是大汉异姓王、丞相大人的儿子,见自己一个叛逆的使者,用得上“请”这个字吗?

“你是说车骑将军……”

“不错,将军大人请你进去。”铃下这种情况见多了,已经见怪不怪,当下重说了一遍,特别在请字上加了重音:“请大人跟我进去吧,莫让将军久候了。”

杨阜这次没听错,他连忙撩起衣摆,跟着铃下小步急行到内堂,他看到一个面容英俊的少年气度不凡的坐在大堂之上,知道必是曹冲无疑,不用铃下引见,赶上几步拜倒在曹冲面前:“丞相掾天水杨阜,拜见车骑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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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二十三节 姜维

“他的胃口不小啊。”曹冲听完了杨阜转述的马超提出的条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的笑了一声,连带着看向杨阜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友善了,又瞟了一眼特意被他叫过来旁听的马腾。

马腾的面色大变,他根本没想到马超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马超虽然说要曹冲将他们全部送还冀城,可这显然不是马超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所想要的就是前将军、槐里侯和关中,最低限制也是汉阳和武都两郡。他看着曹冲阴沉的脸色,连忙离席翻身拜倒:“将军,犬子无礼,请将军不要再在他身上多费心思,调遣大军击杀此子就是,腾愿为先锋,临阵招降旧部,以助将军一臂之力。”

曹冲扯动嘴角无声的笑了笑,他离开座位双手扶起马腾,极力压抑着心中的不爽,很客气的说道:“马老将军切莫如此,此事与老将军无关,冲也不愿意逼你父子反目为仇,圣人还说,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况且谈判吗,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要求高,我不答应就是了,何必立刻兵戎相见呢,还可以再谈嘛。”

马腾老泪纵横,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了,他现在不敢再奢望曹冲饶了马超,只希望曹冲不要一怒之下把他在坞的家人全部推出去杀了祭旗。听曹冲这么一说,他知道曹冲还没能最后放弃希望,心里才稍安了些。他站起身来,对杨阜大声说道:“你回去对那个逆子说,让他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立刻自缚到将军面前请罪,任凭将军发落,我还能念一些父子之情,用这张老脸为他向将军求求情。否则老夫从此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亲提大军斩杀他于冀城之下。”

杨阜唯唯喏喏,看着暴怒的马腾,不敢回话。

马腾回身向曹冲行了个礼:“将军,马腾待罪之人,不敢久居正堂,这就回去面壁思过。真是惭愧,竟然生下这等逆子,无颜见马家列祖列宗啊。”

曹冲好言劝了两句,请马腾自行方便。马腾连连鞠躬。流着泪伤心不已的退出了正堂。杨阜还跪在下面,一声不吭的等着曹冲发落。曹冲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青瓷碟子里的点心尝了尝,又喝了口香茶,抬起头看了杨阜一眼,示意旁边的孙绍将碟子送到杨阜地面前。

“远道而来,还没有吃饭吧,先尝点垫垫饥。”曹冲拍拍手掸落手上地饼屑,神色平静的说道。没有一丝愤怒,好象马超的那些要求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笑话而已,听过了也就听过了。

杨阜却看着眼前的碟子发愣,他看着一个个小巧的金黄色的饼不知所措,曹冲不仅没有把他赶出去,却赏他吃东西。这貌似有些不太正常。他犹豫的看了一眼曹冲,见曹冲面带微笑的看着他,这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拈了一只,用左手托着送到嘴前,张嘴咬了一口。

饼很脆,很甜,味道相当地不错,对于赶了一天路的杨阜来说,更是鲜美异常。

“谢将军。”杨阜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顾不得水烫。连忙向曹冲致以谢意。

“义山。你是丞相府地人。是韦大人极力拘留。才把你放在凉州参凉州军事。可是你这军事可参得不太好啊。”曹冲晃了晃身子。坐得更舒服一些。慢吞吞地话中却带着极大地威压。

“回将军。”杨阜凛然应道:“马将军三万大军围城。城中仅有守卒两千余人。众寡悬殊。但我冀城军民并未放弃。属下与从弟杨岳、杨谟、别驾阎大人、从事赵大人等人竭尽全力。一起上城。于城上布半月阵。严阵以待。阎大人更是不顾性命危险。潜水向将军大人求救。我冀州本是想与将军大人一起夹击马将军地。奈何援军虽至。却久久不至冀州城下。城中派出地求援也无一例外地被马将军斩于城下。韦大人也是无计可施。只得为城中百姓计。屈身相从。属下无能。未能识破马将军之计。有负韦大人厚意。不敢请将军宽恕。请将军责罚。”

“你们守不住冀城也就罢了。为何屈身从贼。马超三万大军。你们冀城就算积储丰厚。又如何能支撑得住他这么多人马地消耗?如果没有你们几个大族地支持。他还能呆在冀城吗?”曹冲打量着杨阜有些愤怒地面容。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天水地大族。眼里就只有你们地家族吗?”

杨阜猛地抬起头。直视着曹冲。张嘴欲说。又强自抑制住了。他不服气地哼一声:“将军。我冀城诸姓虽然薄有家资。但除了几个家丁护卫并无多少武力。面对着三万羌胡。我们又能如何?朝**有数万大军都无计可施。将军又怎么能苛责我等?”

曹冲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杨阜。半天没有说话。杨阜也气乎乎地看着曹冲。一时间气氛有些不太自然。曹冲看着他好一会。忽然笑了:“我在丞相府就听说天水杨义山豪气过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看来你今天来做这谈判地使者。怕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吧?”

杨阜一愣。这才觉得自己刚才被曹冲一激。话说得有些骨了。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低了头。避开了曹冲地眼光。幸好此时马腾不在。看曹冲这样子。应该也不会把这话传到马超耳朵里。否则他一家老小可就保不住了。“义山。说说冀州城里地情况吧。阎伯俭上次来了一趟。回去之后杳无音讯。他现在可好?”

“回大人,阎大人平安。”杨阜简单的说了一下冀城的情况,他还没摸透曹冲的心思,不敢说得太过直白,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着曹冲地脸色,想从他地脸色里看出一点端倪来。可惜曹冲的脸色一直比较平静,也不愤怒,也不生气。也没有欣喜。看起来就象是拉家常一般,并无特别地目地。杨阜心中有些着急,他说完冀城里地情况之后,试探的问道:“将军,马将军的要求虽然高了些,可是将军如果真心想招降他的话,还是可以商谈的,请将军示下朝**能够答应的条件,我愿意回去再向马将军进言。或许还有商谈的余地。”

曹冲笑了一声:“他现在志骄意满,还能静下心来听你劝告吗?前将军是不可能的,马老将军还健在,槐里侯也临不到他,这个他就别做梦了。他起兵之前是偏将军,我想朝**能答应他的也不过如此罢了,至于关中……呵呵呵,他想回来也可以,但只能带五百亲卫。在我帐下做个偏将,你回去问问他究竟是愿也不愿。”

杨阜紧跟了一句:“将军,这个条件,马将军一定不会答应地。”

“不答应就不答应吧。”曹冲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说道:“韩遂已经起兵回金城了,这里只剩下马超。你觉得他一个人能挡得住我的大军吗?既然不愿降,那就打吧。不过,你冀城的百姓免不了要吃些苦头了。”

杨阜大喜,连忙向旁边挪了几步,趴在地上,颤声说道:“将军,如果将军决意剿灭马超,杨阜愿意效劳。”

“你?”曹冲看了他一会,忽然笑道:“义山。你可是马超的使者。怎么会这么想,你不担心你在城中的家小吗?”

杨阜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有声,然后抽泣着说道:“将军。阜等深受韦大人的优遇,无以为报,韦大人被杀,阜等痛彻心肺,日夜所思就是怎么为大人报仇,奈何城中实力不足,马超又不准我等随便出城联络,这才隐忍至今。我此来谈判,就是阎伯俭出的主意,想一探将军地心意。如今将军想要击杀马超,阜等求之不得。如能报得此仇,纵使家小尽数被马超屠灭,也在所不惜。”

曹冲吃惊的看着杨阜,有些不太敢相信他的话,这人为了替韦康一个外人报仇,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要了,这也忒狠了。他看着泣不成声的杨阜,犹豫了片刻,问道:“你们有多少实力,准备怎么报仇?”

杨阜又在地上磕了个头,沉声说道:“如果将军有意,阜愿回城之后与阎伯俭商议,联络诸姓,与将军内应外合,袭杀马超。杨阜得报大仇,将军得成此功。”

曹冲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义山,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你地做法极不妥当。城中有马超三万羌胡,你如果行事稍不慎,就会走漏风声,马超杀了你们只是举手之劳。冀城坚固,马超据城而守,我就是想和你里应外合也无能为力,到时候冀城的百姓也会遭到报复,韦大人可就白死了。”

杨阜急道:“将军,我等也有数百人,如果击其不备,未必没有成功的希望,纵使有差,将军在城外也无甚可担心之处。冀城的百姓已经遭了马超的暴虐,又怕什么报复?只要能为韦大人报仇,我等不惜此身,请将军也莫作妇人之仁。”

曹冲有些不快,你杨阜为了韦康报仇,可以不惜身家性命,可是我不能不防止你不成事反而连累了冀城的百姓,我可不想拿到的手是个残破之城,现在什么最值钱?劳动力啊,是人命啊,如果冀城被马超杀个鸡犬不留,我拿到冀城又有什么意义。

“义山,此事可以从长计议,你这个法子太冒险,就不要考虑了。”曹冲拦住了还要再说的杨阜,接着说道:“就凭你们几家的家丁想要在冀城里袭击马超,成功地机会实在太小,我不会同意地。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力量,想好了再跟我说。这两天你就在县住两天,有什么想法随时来找我。”说完,他不待杨阜再说,起身离开了。

杨阜呆在那里,他有些搞不懂曹冲地想法,他自愿破家报仇,曹冲又不担什么风险,他大可以装做不知道这件事,万一事败可以推得一干二净,也不至于和马超翻脸,成了可就是他的大功劳。他为什么会不赞成呢?当真是妇人之仁?一旁地孙绍看着杨阜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轻轻笑了一声,上前弯腰扶起杨阜:“杨大人,我家将军做事,向来不愿意冒无谓之险,要么不打,要打,就打必胜之仗。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杨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杨阜扭过头看着孙绍,见孙绍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稳重。不由得有些奇怪,连忙拱了拱手问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号?”

“小子吴郡孙绍,现任将军门下书佐。”孙绍微笑着说道。

“原来是江东孙郎地儿子,果然是人中龙凤。”杨阜吃了一惊,连忙拉着孙绍问道:“还请阁相多指教。”

孙绍连忙还礼,有些惶恐不安地说道:“大人言重了,孙绍年少无知,岂敢指教。我家将军只是敬重大人,不愿大人冒险罢了。大人如果有妥善的办法。将军不会坐视不理的。惭愧惭愧,小子胡言乱语,告退告退。”

孙绍说着,退了两步,让开了杨阜的手。杨阜看着孙绍紧张的样子,暗笑了一声。果然有什么将军,就有什么书佐,连孙伯符的儿子都这么小心,看来这个曹车骑确实是不冒险的人,与外面传闻的颇不相符。他抚着胡须想了想,与孙绍打了个招呼,退了出去。

曹冲把庞统、马谡、贾诩请来一商议,刚对杨阜的诚意表示了一些质疑,庞统就说道:“将军过虑了。我大汉象这样地忠信之辈并不少。韦大人既然是他的上官,他们之间就有君臣之义。杨义山破家为韦大人报仇也不是不可能的。将军想想阎伯俭就知道了,他也是天水旺族。在冀城的家人可不比杨家少,不是照样从城里潜水出来报信。”

曹冲有些意外,他不太敢相信的看着庞统,又看了一眼贾诩。沉默的贾诩点了点头:“庞大人所言甚是,杨义山深受韦大人父子器重,他当初做上许吏到许县去,就是老韦大人的推荐的,他能做出此事,不足为奇。本来他也是个足智多谋之人,当年丞相大人与袁本初相攻未分胜负,他就能看出丞相大人必胜,可见一斑。”

曹冲见老狐狸也这么说,倒有些信了,看来自己对忠信的看法跟这些人还是有些差异,他笑了笑说道:“只是他这个点子,可有点不妥啊。”

贾诩附合地笑了笑:“将军所说甚是,杨义山这是报仇心切,有些乱了方寸,将军可以先应了他,安安他的心,他一定会想出更好的办法来的。杨家虽然是不是天水顶尖儿的大族,可是他和四姓之一的姜家是婚姻关系,他地外兄就是历城守将、改将军姜叙姜伯奕,四姓之间也都有关联,将军如果在这件事上帮了忙,将来对安抚汉阳的民心,可是有莫大的帮助。”

曹冲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问贾诩道:“先生说天水四姓里有个姓姜的,不知这姓姜的里面,可有个叫姜维的?”

“姜维?”贾诩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诩未曾听说此人。将军不妨向杨义山打听一下,他应该很清楚。”

“呵呵。”曹冲干笑了两声,把话题扯了开去:“那就让韦仲将去和杨义山谈一谈吧。”

贾诩微微一笑:“韦仲将正是合适人选,有他去和杨义山谈,此事大妥。将军,马超虽然狂妄,可是目前我军准备尚未充足,益州诸军也没有截断他的后路,还是要与他虚以委蛇一番为好。曹冲没有说话,他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呢。李严和孟达的调令虽然已经出去了,但他们要到达辖地并完成任务,只怕没有半年时间做不到。而且关中的新政刚刚开始,千头万绪很复杂,这时候和马超打仗,显然不是个好时机。

“贾大人说得对,马超有坚城精兵,一时半刻不易攻取,城中著姓既有此意,何不因势利导,可以大大减少我军地损失。”马谡见曹冲沉吟不语,也附合贾诩地意见说道,他这段时间跟着贾诩∮统等人在一起商讨军务,受益良多,开始的傲气渐渐地收敛了,人变得成稳了许多。

“那就这么等着?”曹冲摸着下巴柔软的胡须说道。

“也不能坐观其变。”马谡看了一眼庞统和贾诩。见他们微笑不语。便接着说道:“韩遂回了金城,虽然和马超并没有绝裂,可是显然马超不能维持韩遂地军队供给了。韩遂老谋深算,深知眼下的局势不能和马超有间,给将军可趁之机。但蒋大人也说了,韩遂地身体很差,他已经年过七十,回了金城也未必能挨得过多久。韩银粗猛,如果是他掌握了金城。又怎么能做到这么隐忍?”

“你是说,先打韩遂?”曹冲笑了。

“未必就打,但总要保持一点压力才好。”马谡也笑了,笑得颇有庞统和贾诩地神韵,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领军将军一心要血耻,如果一直让他在下呆着,万一他忍不住了,岂不是坏了将军的大计。”

曹冲呵呵的笑了。夏侯渊上次功败垂成,一直忿忿不平。在下象只困在牢里的老虎,坐立不安,三天两头的带着人去查看地形,邓艾和夏侯称一个是晚辈,一个是儿子,根本说不住他。张、朱灵劝了他几次,他虽然听了,却不以为然,如果一直让他在下,只怕迟早要出事。

“下的城防也完成了,留下叔权和士载防守绰绰有余,就让他去扫荡安、北地吧,打几仗,心里也许就舒服多了。在街亭多准备些物资。让徐公明密切注意马超的动向,随时准备接应领军将军。”

杨阜和韦诞深谈了一次之后。相信了曹冲要痛击马超的心思,又在韦诞的陪同下。在附近转了转,了解了一些关中地新政的情况。当他得知曹冲在关中大力征招各大家族的人为官的时候,他对家族的未来放心了,临走之时,他来向曹冲辞行。在此之前,曹冲已经由韦诞向他转达了暂时还要与马超谈判的意思,杨阜这时候已经心平气和了,也能理解曹冲的用意,当曹冲和他说起的时候,他连连点头。“将军思虑深远,非我所能及。”杨阜笑着说道:“不过这样也好,我这样回去也好交待一点。”

曹冲笑了,安慰杨阜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也不需要十年,你回去也小心一点,千万别白白坏了性命。平定西凉只是第一步,要想西凉长治久安,还有很多事要你们去做。”

杨阜施了一礼,感激的说道:“多谢将军关心,阜此去一定谨慎从事,不敢大意。”

“嗯,你如果能保持现在地心态,我还能有什么担心的呢。”曹冲笑了笑,想起姜维的事来:“我还有件事问你,天水四姓里有个姜家,姜家的情况你应该比较清楚吧?”

杨阜笑着点点头:“姜家与我杨家有婚姻,关系一向很好,将军有什么想问的,我应该还能知道一点。”

“有个姜维姜伯约,你知道吗?”曹冲问道。

“姜维?”杨阜吃了一惊:“将军如何知道此子?”

“怎么了?”曹冲有些奇怪杨阜的反应。杨阜连忙解释道:“姜维是姜功曹地独子,今年才十五岁,姜功曹在几年前羌人作乱的时候,身卫韦大人,战没沙场,还没来得及给姜维取字,所以他是不是字伯约我却不太清楚,不过姜维这个人却是有的,如今和他的寡母在冀城生活,我外兄姜叙姜伯奕久驻历城,经常托我照顾他们母子。大人……对他也熟悉吗?”

曹冲笑了,心道这是三国后期的蜀国牛人,我岂能不知,不过他现在居然才十五岁,倒是有些意外。他随口说道:“我也是听人说过姜功曹的事情,颇为景仰,知道他有个儿子,所以这才向你打听一下,并无其他意思。”

杨阜点点头,没有多问,随即和曹冲商量了一下怎么回复马超的问题,这才起身离开坞。回到冀城之后,他先向马超回复使命,告诉曹冲对他的要求觉得很为难,估计天子和丞相府不能答应,但他是真心想和马超谈和,希望马超拿出点诚意来,不要再说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马超听了,倒也没有翻。杨阜出城这近一个月地时候里。马云璐和马铁反复劝告,他也觉得这个要求有点离谱,曹冲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现在听了杨阜地答复,他虽然有些失望,倒也没有太过意外,当然也不会对杨阜有什么意见。他反而觉得杨阜这趟使命完成得很好,至少没有断绝了和曹冲的联系。他好生安慰了杨阜一通,杨阜也强压着心里地不屑。和马超假模假式的表了一番忠心,然后向马超请假,夫人死了,他要回一趟老家。马超满口答应。

杨阜辞别了马超,没有回家立刻先去找阎温,把曹冲地想法和阎温说了一遍,阎温早有预料,并没有多么惊讶。他对杨阜说道:“我们几家一直和马超相处和睦,车骑将军在没有任何凭证地情况下能够相信你。除了你本来就有丞相府员属的身份之外,说明对我们还是比较看重的。你在关中也看到了,他的新政对我们这样的家族没有什么坏处,跟着他走,将来一定不会差。抓住这机会,不仅能为韦大人报仇。还能有个进身之阶,正是两全齐美的好事,你不可大意,让将军失望。”

杨阜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话虽如此,我担心车骑将军还是不太信任我们,他提到了姜家的姜维,话语之中颇为看重,或许是在提醒我们送质。我想姜家在冀城反正也不宽裕。倒不如让他进了将军府做个小吏。一来可以取信于将军,二来也给他谋个出路。孙伯符的儿子孙绍都在府中做个书佐。也不算辱没了姜维。”

阎温也有些意外,姜家虽然有名。可是姜维并没有什么名声,曹冲初到关中不久,他怎么会知道姜维?难道他的情报真地这么厉害,能这么个小角色都知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成功的机率可就要比自己想的大得多了。

“这可是件好事。”阎温赞同道:“你可去和你外兄姜伯奕商量一下,我估计他不会反对的。”

杨阜没有多说,收拾了行妆,赶回了老家。在老家遇到了赶来奔丧的姑母和外兄姜叙,杨阜把姑母和姜叙请到内室,一把门关上,他就跪倒在姑母面前放声大哭。他的姑母长叹一声,把他扶了起来:“我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韦大人父子对我们西凉人恩重如山,他为了保全冀城的百姓,不惜辱没自己的名声,却身遭马超地毒手。此仇不报,是我们西凉人的耻辱,你不用多说了,想怎么办,就跟伯奕他们商量吧,不要顾及其他。”

姜叙还没说话,见母亲已经答应了,也只得叹惜了一声。他把母亲送到里面去休息,然后回过头来对杨阜说道:“要举事可以,但你要把所有的计划和我讲明白,特别是车骑将军怎么答应你的,你要一五一十的讲给我听。我们几家可是几百口人,不能轻举妄动,白白送了性命。”

杨阜盯着姜叙看了半天,撇了撇嘴说道:“伯奕,你这改将军做得久了,命也值钱了,事情还没做,先担心起自己的性命来,生怕成了车骑将军地棋子,是也不是?”

姜叙脸一红,他确实有这个想法。韦康已经死了,他实在没有必要为一个已经死了人赔上一家老小的性命,要不是母亲已经开了口,他又是个孝子,他未必就会答应杨阜的要求。

“别忘了,你这改将军,还是韦大人为你请的功。”杨阜提醒了他一句,又说道:“车骑将军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他根本不需要我们去做他的棋子,我本来想立即起事的,还是他给拦住了,就是因为他不想我们白白牺牲。伯奕,你觉得这样的车骑将军会在利用你吗?”

姜叙无言以对,坐着沉默不语。

“将军虽然初到关中,可是对西凉的事知道得不少,武威地贾文和现在就在他地府中任智囊,他对你从兄身卫郡将战没沙场的事很是敬佩,还特地问起他地遗孤姜维的事情。”杨阜缓和了口气,看了一眼面带惭色地姜叙,又说道:“马超背父逆君,枉杀郡将,这不是我杨阜一个人的耻辱,而是凉州所士大夫的耻辱,你坐拥大军无讨贼之心,我来劝你,你还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这和助逆有什么区别?我不想勉强你,如果你确实不想和马超为敌,现在就可以把我捆起来送到马超面前,用我的项上人头,再给你加官进爵。”

“义山,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姜叙脸胀得通红,他是有些犹豫不假,可是要说他一点忠信之心也没有,这也不是实话。他猛的站起身来,沉着脸说道:“我姜家有从兄那样的忠臣,当然也不会有助逆的懦夫,我虽然不是什么饱读圣人经典的大儒,可是这点道义还是知道的。你说吧,要怎么干,我大不了陪你就是,不就是项上这颗人头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杨阜冷眼盯着姜叙,直看得姜叙有些恼了,这才起身将姜叙按住:“伯奕,我如果不信你,又如何会来和你商量?你放心,车骑将军不会让我们冒险,我也不会轻易的将家中上百口人送给马超杀,既然要做,就要有个万全之策。这第一件事,我们先得向将军表示一下诚意,你看是不是先把姜维送到车骑将军府去?”

姜叙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未尝不可,万一事情失败,也算为我从兄留下一点血脉。”

杨阜点点头,又接着说道:“第二件事,你看看,哪些人是你能信得过的,我们先集中起来商议一下,看看我们手中究竟能有多少力量,然后再看看怎么行动,成功的可能性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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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二十四节 金城

韩遂接到了马超的回音和送来的粮草,二话不说,带着人马回到了金城。韩银开始还有些不乐意,但既然老爹说了,他也不敢回嘴,只好偷偷的来问成公英。在他被文钦打败无法下台的时候,是成公英站出来为他解了围,他现在已经把成公英当成了自己的心腹。老爹眼看着没几天活头了,他是韩遂的儿子,理所当然的要来接手这些人马和势力,而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下居然一个智谋之士也没有,因此也不得不来笼络成公英这个西凉人中少有的才智之士,更何况老爹对他还那么器重呢。

“马将军没办法支持我们的粮草,我们在显亲呆着也没有用,退回金城,可以避开和曹军的直接接触,对我们来说是比较安全的。”成公英恭恭敬敬的对韩银说道。

韩银“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说的倒也是,有马超在冀城呆着,曹军想必是不敢到金城来的,我们在金城呆着,是比在显亲呆着更安全。”

“将军所言正是。”成公英又启发他道:“而且我们离开金城已经有半年多了,金城的情况只是靠快马来回报信,总不如人在金城来得更直接一些。显亲的粮草用完了,如果从金城运,途中的消耗也实在太大,时间久了,只怕会引起纠纷。韩银恍然大悟,用力拍了一下成公英的肩膀:“元杰,还是你想得周全。不错,父亲不在金城,那几家肯定不安份,说不定会偷偷摸摸的和曹冲来往。唉,你说这个蒋干也跟着到金城来了,是不是打的这个主意。想要说动鞠家、郭家来反对我们?”

“将军想得对,有备无患,提防一些总是好的。”成公英微微一笑,恭维的说道。

韩银一拍大腿,意气风发:“这次回去,一定要看好他们几个,不能让蒋干钻了空子。”

蒋干奉命跟着韩遂去了金城,不过他并没有去联系那几家,大部分时间还是呆在韩遂的府中。等韩遂精神好些地时候,就跟他聊聊天,也不着意劝韩遂投降。就是天南海北的瞎吹,韩遂对曹冲打过的仗比较感兴趣,他也就投其所好,把曹冲打仗的经过讲给韩遂听,整个成了一闲人。*****

韩遂每次听了之后。都有些默然,越发的觉得曹冲现在按兵不动是稳操胜。曹冲如果急匆匆的派人来追着他打,他反倒不怕,可是曹冲坐在坞不动。他反而感受到了曹冲平定西凉的决心。他经常有意无意的向蒋干打听一些阎行的事,当他得知阎行现在已经是龙威将军、龙骑右督地时候,他心里越发的担心。阎行对西凉的事情清楚得很,有他和庞德为曹冲掌骑,西凉地骑兵就没有太多的优势可言,更何况阎行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七千多人马。这几年他虽然极力的在感化那些人。可是他知道,他无法取代阎行在那些人心目中的地位。如果阎行出现在对面地战阵里。只怕会对自己的军心产生很大的影响。

韩遂虽然回了金城,可是他对马超和曹冲的谈判很关心。一方面蒋干会及时地把消息传递给他,另一方面马超也会和他联络,当他得知马超狮子大开口被曹冲一口拒绝之后,他长叹一声,半晌无语,随后把蒋干请来,对他说道:“蒋大人,你来我金城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想问问你,车骑将军究竟想如何处置西凉的事情。”

蒋干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说道:“将军,我已经和你说过这个问题了,我想也无须再多说一遍,将军大人是为西凉百姓而来,他不彻底平定西凉,是不会离开这里的。我还可以告诉你,他不仅要平定西凉,还要重开西域,重现我大汉的万里疆域。”

韩遂笑了,他摆了摆手让蒋干坐下:“蒋大人,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你也知道,西凉的事情复杂得很,以车骑将军现有的实力,想要平定西凉都难,至于重开西域,我不是不看好他,只是我老了,恐怕不能看到那一天了。”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瞒大人说,我虽然久在西凉,可我也是个读书人,也是个大汉人,也曾想过为国效力,收回西域,可是……唉,三十多年了,我却成了一个叛逆,真是天意弄人。”

蒋干微笑着,低下头慢吞吞地说了一句:“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夫子云,朝闻道,夕可死矣。将军既有此心,又何必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一定要等到事情不可挽回的那一步吗,那时可就连后悔都晚了。*****”

韩遂地白眉抖了抖,把脸转过来看着蒋干,声音苍老而悲凉:“蒋大人,我不是不想重回朝庭,可是朝庭一心想消灭我们,那些高官显贵们早就不把我们西凉人当成大汉子民,我们在他们的眼里,就是在大汉身上地毒瘤,必欲除之而后快。他们以为杀了我和马将军就可以平定西凉,他们对西凉已经死心了,光武皇帝中兴以来,到现在不到二百年,朝中的士大夫准备放弃西凉的讨论大规模的有五次,小的更是不知其数。如今车骑将军有此雄心,我本当极力襄助才是,可惜,我的实力太弱了,车骑将军的虎威一时半会还到不了金城,我就是有心也无能为力啊。”

蒋干微笑着,没有说话,他才不相信韩遂这个老狐狸这些一点实际内容也没有的话呢。如果他真想投降,直接向曹冲表示一下诚意,曹冲没有道理不接受他的投降。他这么说无非是一边看着马超和曹冲谈判,一边给自己留点后路,说不定还想先捞点好处。

韩遂见蒋干不说话,只得干笑了两声又接着说道:“蒋大人,我是真心希望车骑将军能够重开西域的,我金城偏远,如果能够重开西域,恢复与西域的商道。我金城也可得惠不少,百姓的日子也会好过得多啊。只是……这个愿意太遥远了,我老了,恐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蒋干哈哈一笑,摇着手中的折扇,直起身来对韩遂说道:“将军,你如果真有此心,也无须等到重开西域之时,将军大人是有诚意的。你如果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请将军开通和金城之间的商道。不过,这一路上地商人安全。你可要负责,如果盗贼马匪太猖獗,就算将军开了商路,恐怕也没个商人愿意来送死。”

他顿了顿又说道:“将军大人与其他人不同,你既然想做生意。那就要公平交易,先想想你金城有哪些可以交易的,如果你是想借做生意为名从将军大人那里讨点好处,恐怕这个法子就行不通了。将军大人只管给关引。负责商人在他的辖区内的安全,然后收他该收的税,至于其他的,他无能为力。\\*\\\韩遂收了脸上的笑容,冷冷的看着蒋干,一言不发。等蒋干说完了,他才淡淡的说道:“蒋大人。你们这可是一点诚意也没有。我是诚心想和大人通好。可是大人却一点好处不给我,你让我如何和手下人交待。我们不管怎么说还是大汉人。就算是对那些投诚地羌人、胡人,朝庭也没能这么小气过。随便去个使者,送上一点贡物,献上几个生虏,都能换来大笔的赏赐。将军大人富有四州,怎么眼量却是哪些之小?实在让我失望。既然如此,我还是派人到许县去面见天子吧,所得也未必就比将军大人给得少。我想天子也好,丞相大人也好,为了西凉的平定,是不会吝匣些财物地。”

蒋干象是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韩遂,然后仰天大笑,他站起身挥了挥手:“将军,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么我们就没必要再谈了,你想去许县也好,想去邺城也好,哪怕去见大公子,我都无所谓,悉听尊便。不过,我有句话要提醒你,车骑将军不是那种拿钱买平安的人,将军如果能保重身体的话,也许会看到那一天。”

他说完,拱了拱手:“蒋干告辞。”然后拂袖而去。

韩遂脸色铁青,怒不可遏,拍案大怒:“竖子,真当我是无路可走了吗?不给他点厉害看看,不知道这西凉是谁地天下了。”

成公英走了进来,静静的站在韩遂的一侧。韩遂发完了飚,这才喘息着问道:“元杰,你看这事怎么办,这竖子是软硬不吃啊。”

成公英皱了皱眉:“大人,通商未必就是好事,关中的商人本来就不多,现在大军驻在关中,关中地新政也是以屯田为主,另外兼及盐池、军械,这些东西,就算通商了,他也不会卖给我们,更何况如果让那些商人来了,关中的消息就会传到金城来。我听说车骑将军在关中的新政颇为看重关中的武人世家,对三明的后人都着力笼络,这对鞠演、蒋石这样的人可是很有吸引力啊。”

韩遂有些着恼的说道:“这些我也知道地,我就是担心这个问题,所以才希望借通商之名,向他要些物资,以解燃眉之急,也给那些人看看我。要不然,我只能去向那几家去催讨,催得急了,也不是好事啊。”他越想越头疼:“这个竖子是不是在暗中和那几家联系?”

成公英摇了摇头:“少将军一回来就安排了人手监视那几家,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接触。蒋子翼很安份,基本不出府门,要么看看书,要么就看那几个侍卫训练。将

成公英欲言又止,韩遂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了,今天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那些侍卫训练有什么异常地?”

成公英为难的看着韩遂,又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将军,我本来以为就是那个文仲若(文钦)武技过人,可是这几天通过接触我发现,蒋干自己地那几个侍卫,武技也不低,他们还练有合击之术,五人的小阵,可攻可守,颇合章法。开始以为这是他们军中的小阵。向文仲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是他们亲卫才练的小阵,与军中所用还略有不同,以防为主,为攻为辅。”

韩遂的眉头拧了起来,半天没有说话。韩银输给文钦之后很不服气,又把文钦拉到军营里较量过,不是单挑,而是五人小阵对攻。蒋干的侍卫赢了。赢得很轻松,没几个回合就把韩银地亲卫打得心服口服。韩遂本来以为这些侍卫都是曹军中的精锐,打赢韩银虽然太快了些。倒也正常,现在听成公英这么一说,这些侍卫和军中的士卒还有些不同,照他这么说,如果是军中的精锐来。那韩银岂不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曹军的战斗力,真有这么可怕?还是蒋干故意放出来的障眼法?

“我注意过他们的训练,这些亲卫每天都会操练,操练的时间和强度。都比我们强得多,不管什么天气,从来没有空过一天。”成公英接着说道,他的面色很严肃,还微微地皱着眉头。

成公英在西凉军中也是一员悍将,仅次于阎行,带骑兵冲阵向来是战无不胜。为人又机警多谋。是韩遂很信得过的一个亲信,上次以两千骑兵冲阵。居然差点全军覆没,连他自己都几乎折在里面。\\\\\\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让他震惊不小。他不象韩银那样只想着讨回面子,而是有意识地和蒋干、文钦套近乎,打听曹营的军事情况。从蒋干那里,他知道了许仪和刘磐都是曹冲手下的悍将,但他们的手下,却是关中的老兵,而不是他们原先地手下。用蒋干的话说,如果当时和成公英对阵的是许仪的荆山军和刘磐地老底子,成公英绝不可能有机会再杀出来。

成公英不是容易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他会用自己的眼睛看,从那几个亲卫的训练上,他看出了曹冲职业化军队的利害,这些人别的不会,就会打仗,战斗力比起居则为民、出则为兵,坚持骁勇善战的羌胡人一点也不差。如果曹冲手下全是这样地人,即使双方兵力相近,西凉人也没有赢地机会。他不敢耽搁,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韩遂,生怕韩遂还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兵力优势,妄自尊大,错失和曹冲谈判地好机会。

韩遂满是皱纹的脸有些苍白,瘦得皮包骨地手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太阳穴直跳,喘息声也变得粗重起来。他用力的攥了攥拳,又放开了手指,反复抓握了几次,深吸了几口气,这才颤声说道:“那些士卒到了曹冲手中不久,还是仅凭着优良的军械和将领带起来的士气,就能脱胎换骨,如果再被他训练一年半载的,岂不是更如虎添翼,一发不可收拾?没这么强吧?”

成公英摇了摇头:“将军,凡事有备无患,曹军究竟有没有强到这个地步,我们虽然没有足够的把握,不过考量到曹将军以往的战绩,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嗯。”韩遂重重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蒋干确实没和那几家联系?”

“确实没有。”成公英肯定的说道:“少将军那里看得很紧。”

韩遂松了一口气,努力放松了绷得紧紧的面皮,伸出手抹了两下眉毛,又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叹着气说道:“曹军再强,他的人手有限,兵力上还是差得太多,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安份的呆在坞了。我们不能太急,急则出错。你替我出面,向那几家再商借一点粮食,就说我正在和曹冲谈判,不要说得太多,他们鼻子很灵的,自然会知道如何办。”

成公英点了点头,对面色疲惫的韩遂说道:“将军,你还是多休息休息吧,这几日……”

“我心里有数。”韩遂无力的挥了挥手,“你先出去,让我好好的想一想。”

“喏。”成公英深深施了一礼,退了出去。刚退了两步,又被韩遂叫住了,韩遂静静的盯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说道:“子义这段时间长进不少,我知道,都是你的功劳,辛苦你了。以后……子义就托付给你了。”

成公英愣了一下,鼻子一酸,连忙借着行礼的机会掩饰了过去,匆匆的退出了大门。

蒋干坐在书房里,倚在灯下静静的看着书。几个侍卫扶着刀站在屋外警惕的看着四周,文钦跪坐在蒋干侧对面,双眼微微的闭着,气息绵长,长刀就放在他地大腿上,刀柄留右手不过一尺。

忽然,文钦眼皮一抬,轻声说道:“来了。”话音未落,***一闪。一个人影出现在蒋干面前。此人长得高大英俊,身体矫健,精悍得象一头豹子。脸上却是嬉皮笑脸的,一点也不庄重,正是曹营中有名的痞子、特选豢统领李维。

“仲若,吐纳法练得不错啊,到底是童男子。进展挺快。”李维抬手拍了拍文钦的肩膀打趣道。

文钦笑了笑,没有应他,起身抱着刀走出去守在门外。蒋干笑了笑,指了指文钦让出来的席子对李维说:“元基。你就别倚老卖老了,怎么样,情况打探得如何?”

李维收了笑容,郑重的点了点头:“金城那里没有冀城守得严,我们很容易就混进来了。不过我们发现有人在监视那几家,所以没有与他们接触,只从外围打听了一下他们几家的情况。”

“嗯。你们处理得很妥当。”蒋干点点头。

“那几家因为韩遂的人马多了。要的财物也多了,颇有些怨言。但还没到承受不了地地步。”李维拿起旁边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接着说道:“鞠家、蒋家家大势大。人口也多,一时半会还承受得住,不过实力差些的郭家有些吃不消了,我听说郭家地次子郭修和去要钱粮的韩银起了冲突,差点打起来。”

“郭修郭孝先?”

“嗯。”李维赞赏的看了一眼蒋干,这家伙的记忆力就是好,只跟他偶尔提起过一次,他就记住这个人了。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页纸递给蒋干:“这是石凌康让人传回来的消息,请大人看后即焚。”

蒋干接信在手,迅速地扫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遍,随即把信伸到***上,宣纸被火苗一舔,立刻燃起一团亮光,很快就成了一个灰卷,却颤颤的不落下来。蒋干将手中的纸灰丢进茶杯里,用手指搅了搅,将纸灰化为一抹黑水。

“你回报张大人和石凌寒,韩遂还没死心,他最近可能还要向这几家索求,你们随时注意,再等上一等,那几家吃不消了,你们再出面,可事半功倍≈到擒来。”蒋干将白天和韩遂见面的经过向李维讲了一遍,然后关照道:“你把消息传给张大人,让他在商人里面安插好人手,韩遂吃不消地时候,还是要通商的。另外,你告诉大人,韩遂……撑不了几天了。”

“真的?”李维眼睛一亮。

“千真万确。”蒋干郑重的点点头,“他已经七十多了,最近烦心的事情又怎么多,怎么可能让他安心养病。我从他的气色看,最多两个月。”

李维点了点头,这是个重要情报,必须立刻传回坞。韩遂一死,金城郡的形势必然会有大变动,西凉地形势也会发生巨变,曹冲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另外你告诉将军,我这里地戏演得很好,成公英来看了几天了,应该已经信了。”蒋干对李维笑道:“豢们挫败韩银之后,这几天的训练给成公英留下了深刻地印象,他已经旁敲侧击的向我打听了不少我军地事情,就连韩遂自己也问了不少将军的战绩。不过,韩遂心志坚定,如果不来点真格的,恐怕他未必会轻易屈服。”

“我明白了。”李维重重的点点头:“我连夜把消息传回坞,大人这里也要小心。”

“无妨,我又不乱动,韩遂不会轻易动我的念头,他还没有胆量与将军决裂。”蒋干轻松的说道,“将军那里打得越顺利,我这里就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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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二十五节 分兵

曹冲正在和韦诞讨论书法的时候,张松带着满头大汗的石康大步走了进来。韦诞一见他们焦急的样子,知道必然发生了大事,连忙起身告辞。曹冲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毛笔,伸手接过张松递过来的急件扫了一眼,脸色立刻变了。

“韩遂要死了?”

张松示意了一下石康,脸庞瘦削的石康连忙说道:“综合各个方面的情况来看,蒋大人这个消息应该没有错。最近金城方面的好多行动都是以韩银为主,韩遂很少出面。韩银不是个精细的人,他在向那些大族催讨财物的时候,态度很蛮横,一点也不象以前那么客气,差点和郭家的人打起来。另外韩遂的亲军也基本都交给了韩银,原先由阎将军带领的那些人不愿意接受他的领导,最近有人逃了过来,向阎将军求援,阎将军将情况已经转告了我们。”

石康快速的说了一长段话,有些气急,停下来喘了口气,这才下了个结论:“从各个方面来看,韩遂很可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不行了,所以要将力量转到韩银的手中。”

曹冲摸着下巴低头沉思,脸色很严峻,韩遂死了,马超少一个援手,对他来说当然是个好事。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却又不是好事。韩遂知进退,知道与马超联手需要相互克制,因此能和自己抗衡。而把几方面的人马全部聚拢在一起,现在西凉的形势基本成了两大势力。自己一时无法吞下的同时也有一战而定西凉地机会。如果韩遂死了,以韩银的能力肯定无法掌控那些部将,韩遂地势力完全有可能再次分裂成十几个,虽然分散了应该好打,可是他们分散在方圆几千公里的广阔地区游荡不定,要想一个个的去收拾,耗费的时候会很长,也就是说看起来是好事。实际上却成了一个大麻烦。

“请文和先生和法长史他们几个人来。”曹冲对一旁的孙绍挥了挥手,年轻的姜维一听,放下正在收拾的笔墨,抢先起先说道:“将军,我去吧。”

“也好。”曹冲点了点头,满意的对姜维说道。姜维才进府两三天。****可是他很乖巧,只用了很短地时间就熟悉了府中的人和事,见到谁都是三分笑,很有人缘。因为他的父亲是护卫韦康而死的。所以府中的人对他很是看重,特别是韦诞,主动教他读书写字。

姜维步履轻捷的出去了,很快贾诩就来了,姜维快步走到曹冲面前,轻声说道:“将军,庞大人、马大人马上就到。法大人不在府中。说是回家看望他地母亲去了。”

曹冲点点头,没有说话。法正就是县人。家离这儿不远,不过他二十年前逃到益州去了。在老家并无多大名声,当然了,他在家的时候名声不是没有,而是不好。现在他贵为车骑将军府的长史,当然要把以前丢的面子全挣回来。所以一到休沐地日子,他就会驾上车,郑重其事的回老家去看他的寡母,最主要的还是在亲友面前抖抖威风,他很喜欢这种感觉,特别是看到那些以前侮辱过他的人堆着笑脸向他打招呼的时候。

不过以法正的脾气,要不是曹冲曾经告诫过他,他实际是想把那些人杀了来解气地。

贾诩坐下刚喝了两口茶,庞统和马谡就到了,听曹冲把情况一说,他们都有些皱眉头,他们早就分析过关中地情况,最近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希望能稳住马超和韩遂,等关中的兵力调动完成之后,一举将他们歼灭,彻底解决西凉地问题,没想到现在却因为韩遂的身体,事情又发生了他们不希望发生地变化。

“文和先生,你有什么建议?”曹冲首先将目光投向了贾诩。

贾诩放下茶杯,微微的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说道:“韩文约既然快不行了,他必然要考虑他的身后事。他现在就将手中的力量交给韩银,凡始让韩银出面,恐怕还是有意试探韩银的能力以及手下人的忠心。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韩银处理的手段还是有欠缺,现在韩文约还在他已经镇不住那些大族了,待韩文约一死,他又如何能够掌控西凉?依我看来,韩文约只怕是放心不下的。”

曹冲会意的点了点头:“先生的意思,是争取能在韩文约走之前,逼他投降?”

贾诩笑了笑:“将军说得正是。*****韩文约既然对儿子不放心,那他一定会为韩银选一个比较好的结果,要不然他过世之后,韩银必然会落个死无葬身之处——不管是将军还是马超,都不会让他再执掌金城,而那些部将、大族,也不会甘心雌伏。以韩文约的眼光,岂会看不到这一点?他现在还在犹豫,不过是尚有一丝不舍,再者就是想获得更大的好处罢了。”

曹冲沉吟不语,贾诩对韩遂的心理分析很到位,韩遂是个叛逆者,他同时也是个父亲,死之前不能不为儿子考虑,知子莫若父,韩银是哪块料他也应该清楚得很。如果他真的觉得韩银没有这个能力执掌金城的话,转而以手中的实力向自己换取一个比较稳定的高位留给儿子,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而要在他死之前促使此事形成事实,那就要给他一些压力,打破他那些残存的侥幸。

但是怎么给韩遂压力呢,马超还盘踞在冀城,孟达和李严一时半会还到不了武都,汉中的牛金也刚刚起程,自己手头的兵力本不占优势,如果再分兵。说不定会两头落空。

时间啊,如果韩遂能迟死几个月。自己就可以缓过手来了。曹冲暗自叹息道。

“我们的兵力有限,如何才能给他增加压力呢?”曹冲问道。

贾诩微笑不语,曹冲又看向马谡。马谡犹豫了一下,恭身说道:“我军兵力虽然不足,可是战力较强,现在物资储备虽然不能满足同时开战,可是一守一攻,还是没有问题地。一个月左右汉中的援兵就能到了。这援兵到达之前,我们可以先攻韩文约。”

“你细细说,怎么先攻韩文约?”曹冲不作任何表示,示意他往下说,伸手到案上想去取茶杯,却发现茶杯是空地。而茶壶正被凝神细听的姜维拎在手里。他笑了笑,敲了敲案几,这才把全神贯注的姜维给惊醒过来。姜维正听贾诩和马谡分析西凉的局面听得入神,听到曹冲敲案几才发现自己的本职工作没有做好。他红了脸,连忙接过茶杯有些忙乱的倒茶,他有些紧张,茶一下子冲得急了,水溅出来打湿了案上的纸张,沾湿了曹冲的衣服。他更紧张了,脸胀得通红。放下茶壶伸手过来就擦。^^^^

“无妨。”曹冲笑道。随手拈起衣服地一片茶叶扔在案上:“佛曰唾面自干,我这一点茶水有什么关系。”

姜维不知道曹冲说的佛是什么东西。可他听得出来曹冲没有生气,感激不已。连忙拿过布擦干了案面。马谡等人看着姜维手忙脚乱的样子,都会心的笑了,一时把紧张的气氛给冲淡了不少。

“幼常,你接着说。”曹冲对马谡笑道。

“喏。马超虽然有兵三万,可是上有我军重兵防守,冀城又是新得,他未必敢轻动。将军可派人进去武都威胁他的后路,让他首尾难顾。然后再由领军将军领大兵攻向略阳,取道平襄攻向榆中、金城,避开马超地威胁,给韩遂施加压力。”马谡说话说得很慢,好象每一句话都是经过细细思考才说出来的。

曹冲转过头看向地图,孙绍已经把地图挂好推到曹冲的面前。曹冲的手在略阳处画了个圈,经由平襄绕个圈指向榆中、金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里离冀城有两百多里,马超未必敢离开冀城。他如果离开冀城,可就留他控制地地盘越来越远了,有后路被断的危险。

当然这也是猜测,马超是不是会按他们的想法走实在是个未知数,不过马谡的计划显然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曹冲在地图上来回画了几次,虽然觉得这个方案比较冒险,可是还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那就赌一把吧。

“你们看可行否?”他咬牙,回过头来地时候却是一副轻松自在·在握地样子。

贾诩一丝赞赏的眼神一闪,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地面容。庞统却笑着说道:“幼常此计甚妙,不过我还有两点补充。一是派往武都郡的人马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马超会弃城而走,少了,他不会放在眼里,照样会北上。第二点,我建议在领军将军行动之前,大张旗鼓地向上增兵,扰乱他的思路,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减轻领军将军的压力,给领军将军争取一定的时间。”

“可行。”曹冲郑重的点点头,又说道:“另外我想把龙骑也调拨过去,这样更保险一些。”

“将军所虑甚是。”庞统说道:“另外我建议是不是让幼常派到领军将军身边,也好帮衬帮衬。”

曹冲看着庞统,一想就明白了庞统的意思。马谡知道自己的行动习惯,有他在夏侯渊身边,双方配合起来会更有默契一点。而马谡的官职并不高,为人又比较稳重低调,到了夏侯渊身边不会引起夏侯渊的反感,而夏侯渊如果立了大功,自然不会吝惜给马谡一些好处。这对于几方面来说,都是比较合适的。自己的身边有贾诩和法正,马谡出头的机会并不多。

“幼常,你看如何?”曹冲笑眯眯的看着马谡。马谡一下子明白了庞统的意思,他感激的对庞统点了点头,躬身应道:“马谡愿往。”

“既然如此,你收拾一下,和阎将军一起出发吧。”曹冲笑道。

夏侯渊接到曹冲的急书之后。心中大喜,他把夏侯称、朱灵、张三个人带走了。留下朱铄和邓艾共一万人守城,他生怕朱铄不服邓艾,还特地关照他们,上由邓艾说了算,然后挥师北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陇县,随后马谡和阎行带着两千龙骑赶到,镇守街亭的徐晃接到曹冲军令后。也留下两千人守街亭,自已带着三千人马包括一千弓弩手赶了上来,一共两万大军将兴国团团围住。

兴国城是氐王千万的城堡,他和马超、韩遂早就有联系,这次马超入汉阳就是他招引地。马超取了冀城,他也随即起兵响应。夏侯渊对他很不爽,早就想收拾他了,这次逮着机会了,岂能放过他。

不过马谡并不赞成夏侯渊攻打兴国。一来兴国城坚,里面又有三千多氐人把守,这里是氐王千万的老巢,他不可能轻易放弃,一定会据城坚守。而马超是他招引来地,如果他向马超救援,马超不可能坐视不管。很可能离开冀城北上。和韩遂一起来救兴国,那样的话就会打乱开始的布置。可是夏侯渊有他的道理。他说我们悬师千里去打金城,怎么能留着兴国在身后威胁我的粮道?马超如果来。他就没办法守住冀城,没有了冀城,他人再多又有什么用?用不了几天,他就得饿趴下。他会为了一个氐王放弃冀城吗?显然不可能。至于韩遂,如果他愿意赶来交战,那就再好不过了,省得我再千里迢迢的赶过去。****

马谡无可奈何,他不想到刚到夏侯渊的帐下就和他产生了分歧,而徐晃、朱灵等人也不希望背后放着一个兴国,只有他一个人坚持也没有用,只得闭口不言。

夏侯渊随即命令攻城,他没有一下子派上所有的人马,只是派朱灵率部不惜代价地猛攻了一天,然后就佯装放弃退走了。千万本来被气势汹汹的夏侯渊吓得魂不附体,连夜派人向马超、韩遂求援,哪知道夏侯渊来得快,去得也快,猛打了一天,丢下三千多人的尸体就撤了。当斥候探知夏侯渊已经退到了五十里之外之后,他如释重负,紧张了两三天的心总算放下了,当夜喝了点小酒睡了。没想到夏侯渊只休息了半夜,连夜拔营急行五十里,黎明的时候,千万还在被窝里搂着女人睡得正香,夏侯渊再次将兴国城围住,两万人一拥而上,架着简单的云梯强攻,要不是夏侯称拦着,他几乎要带着亲卫亲自杀上阵去。

兴国城里准备地守城物资在昨天一天的强攻以后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千万觉得夏侯渊既然走了,暂时就不会再来,也没安排人及时补充。那些士卒昨天被朱灵猛攻了一天,也死伤了一千多人,随后又守了半夜,下半夜才敢放下心来睡觉,夏侯渊来的时候,大部分人睡得正香呢,城头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守,而曹军却是全力以赴,除骑兵在旁边观战以外,夏侯称、徐晃、朱灵三员大将亲自上阵,兴国城只支撑了半个时辰就宣告易手。氐王千万被第一个杀进府中地夏侯称一刀枭首,夏侯渊随即下令屠城,将兴国城内的成年男子斩杀一尽。

马谡极力反对屠城,夏侯称、徐晃、朱灵都在曹冲手下呆过,知道曹冲最反感屠城的人,但是夏侯渊的命令一下,他们还在劝解的时候,夏侯渊的手下已经挥刀上阵,很快完成了任务。

马谡无奈,他拦不住夏侯渊,只得将事情的经过写成报告,快马送给曹冲。夏侯渊屠了兴国之外,也不休息,立刻向西赶往平襄,抑或是他攻打兴国地速度实在太快,抑或是他屠城地血腥手段威慑性够大,平襄城守将没有丝毫犹豫,夏侯渊一到他就自缚出城,投降了。

而这时候,马超刚刚接到夏侯渊包围了兴国城的消息,还在犹豫要不要派兵地时候,紧跟着又传来了兴国城被屠的消息。马超大怒,那些羌胡也一个个红了眼,纷纷前来请战。马超命令点兵出城,被马种拦住了。

马种说得很简单,夏侯渊手段是够狠,可是你去了有什么用?兴国已经失守,千万已经死了。你去了也救不回来。如果去地人少了,你不够夏侯渊吃的。人多了,冀城怎么办?听说上那里一直在增兵,显然是等你出城,他们好来夺冀城。更何况自从杀了韦康之后,冀城里有不少人有怨言,你在这里镇着,他们还安份一点,你出了城。他们还能安份吗?

马超气得脸色通红,却无可奈何,为了一个兴国城和已经死了的千万,冒着丢失冀城地危险出兵实在有些不明智。可是不出兵,那些羌胡又如何安抚?

马种想了个主意,他对马超说:“出兵给千万报仇。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不可以。夏侯渊一战得手,士气正盛,眼下必然还会继续向西。他越是向西。补给线就会越长,我们的机会就越多,我们骑兵多,想要袭击他地粮道太容易了。眼下先要打听清楚上究竟还有多少守兵,我们才能知道可以调出多少人马去打夏侯渊。何况韩将军不会坐等他杀上门去,一定会在榆中设防,夏侯渊长途奔袭。师老兵疲。我们正好前后夹击,打他个落花流水。”

马超一听。十分满意,那些羌胡听了。也觉得马种这个办法比较妥当,这才退下了。马超随即派人到上去打听情况,不料邓艾防范很紧,他的斥候根本接近不了上。而就在此时,又传来了曹军一部分人马由陈仓出兵,攻占了散关,进入武都郡,马超一时之间也紧张起来,本来就不坚决的出兵打算更犹豫了。

夏侯渊见马超没有出兵追来,心里更安稳了,他指挥大军急速突进。半个月的时间里前进了五百里,逼进了金城郡的勇士城,留榆中只有二十里。此时韩遂也接到了消息,立刻派出成公英和韩银率两万人马进驻勇士城。临行前他告诫韩银,夏侯渊远道而来,他最希望的就是我们和他决战,你们不要上他的当,好好的守住城,先熬熬他地锐气,等上十天半月的,马超一定会派出人马攻击他的粮道,到时候他就会自乱阵脚,而我们养精蓄锐,正好和马超的人马前后夹击,一举击败他。

韩银有些不太相信,他怀疑马超会不会派人来。韩遂很有把握的说道:“你放心,马孟起一定会来,我败了,他的后背就会被夏侯渊占住,就算是为他自己考虑,他也要来地。”

韩银走了,韩遂随即把蒋干请来了,他面色很难看的对蒋干说:“你这里劝我归顺朝庭,那边夏侯渊却兵临城下,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

蒋干一笑,反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韩遂:“将军此话怎么讲,我虽然在金城已经一个多月了,可是你从来没有说过要归顺朝庭啊,夏侯将军领兵前来平叛,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有什么好奇怪地。”

韩遂虎着脸,半天没有说话。蒋干这句话说得有些无赖,却也是实情,你既然不降,人家当然要打了。至于他先打哪一个,那是他的权利。韩遂很犹豫,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已经发现了韩银不是个合格的继承人,他性格粗猛,虽然在成公英的辅佐下有些进步,但离他的要求还是太远。他对韩银没有信心,觉得他在自己死后无法再维持现在的局面,而不传给他又传给谁呢?女婿阎行倒是个好人选,可是他现在是曹冲地亲信,这次更是跟着夏侯渊杀回来了。他回来肯定不是来向自己示好地,很可能是为他的父亲来报仇地。除了阎行,那就只成公英最合适了,可是要把这么大的实力交给一个外人,而不是自己地儿子,韩遂再理性,也下不了决心。

打一仗,如果能打赢,就向曹冲提出归降,至少要讨一个太守之职,留给儿子。

韩遂暗暗下了决心。

就在韩遂打算放弃的时候,马超派快马送来了一个消息,立刻让韩遂改变了主意。马超的信中说,他得到了一个消息,说上只有邓艾一万多人把守,实力不足以攻打冀城,他决定留下一万人守城,亲率两万大军前来救援金城,希望韩遂做好准备,两人合力重创夏侯渊,狠狠的打击一下曹冲的气焰。如果能打赢,那么曹冲暂时就不可能再有能力发动对西凉的进攻,他们又可以获得更多的时间,谈判时也会更有底气。

韩遂不知道马超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但他相信以冀城的坚固,就算曹军再利害,三万人也攻不下一万人守的城。马超亲率两万骑兵,再加上自己的两万多人,两倍于曹军的兵力,没有道理再打不赢这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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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二十六节 牛酒

夏侯渊的屠城让他轻易取得了平襄的同时,也给关中带来了很大的影响。(提供最新章节阅读>.那些被吓住的羌胡四散而逃,有一部分逃到了关中,把夏侯渊血腥屠城的消息带到了那些羌胡之中,关中一时嚣然,本来很安心的羌胡都提心吊胆起来,有些对曹冲没有信心的甚至丢下了已经授的田,跑了。

曹冲大雷霆,在坞府中纵声咆哮,他虽然没有指明道性的大骂夏侯渊,可是他铁青的脸、血红的眼珠,攥得紧紧的拳头,撒了一地的笔墨纸砚,将他的愤怒表现无遗。

他倒不是对夏侯渊杀人多愤怒,到这个世上这么多年,一战杀伤数千对他来说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也不完全是对夏侯渊杀俘愤怒,在那个情况下,如果夏侯渊不把那些精壮杀掉,他的后路也未必安稳,他恼怒的是夏侯渊这么多把他苦心经营的局面破坏殆尽,他一直在维持一种对羌胡的好意,被夏侯渊这么一杀,所有的善意全成了谎言。别的不用说,就看看贾诩的那张脸就知道了。

“六百里急报,撤了他的领军将军,还做他的典军校尉,暂代原职指挥作战,下次再有类似事情生,就地免职。”曹冲气哼哼的对孙绍说道:“立刻草拟命令,马上就送出去。”

屋子里一片寂静,庞统、法正都没有说话,可是他们的脸上显然表示不太赞成曹冲的这个命令,孙绍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庞统,又看了看曹冲,见曹冲恼火的看着他,只得取过姜维刚刚收拾起来的笔墨,提笔急书。

“将军不可。”沉默地贾诩忽然说道。

“为何?”曹冲不快的扭过头盯着贾诩。一副不撤夏侯渊的职誓不罢休,谁劝我跟谁急的样子。

贾诩站起身来,走到曹冲对面,拱手躬身。诚恳地说道:“将军,领军将军的手段虽然有些过激,可这是战场,屠城可以提高已方士气,打击对手,有时候也是无可奈何的。”贾诩自己显得更无可奈何,他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就算将军要处置他,也要等到他回军之后,眼下他即将苦战。这封命令送过去对士气影响太大了,只怕对大局不利。”

曹冲沉默了,他已经接到了邓艾传回来的消息,马居然留下一万人马守城,自己亲率两万多骑兵赶赴榆中,按照时日计算。自己这道命令送到前线的时候,正是双方要开战的时候。这个时候把夏侯渊的职务撤了,显然不是个明智的做法。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可是在贾诩面前,他又不得不表示一下自己地愤怒,现在贾诩自己提出反对意见了,他当然要借坡下驴。

虽然他对夏侯渊屠城的事确实比较反感,但是他还没有笨到临阵换将的地步。

“此事影响极坏,关中扰动,以后再想劝降羌人恐怕要难上加难,如果不加以惩戒。民心怎么能安?”曹冲的脸色虽然缓和了些。心里还是有些不爽却是真的,他对夏侯渊这么不给他面子实在感到不快。更何况还惹出这么大的麻烦。马、韩遂手下都是羌人多,他这么一杀。再想劝降可就难多了。自己地亲卫里也有不少羌人,万一把他们逼反了,自己岂不是睡在刀尖上?而现在如果疏远羌人亲卫,那影响可就更大了,羌人逃亡的可能会更多。

韩遂手下有两万多人,马又带过去两万多人,他们以骑兵为主,夏侯渊只有两万人不足,又是长途奔袭,他必然要战决,以他地性格,不可能据城死守,也就是说现在那里可能已经对上了,自己就算有想去救也来不及了,只能希望夏侯渊多福多寿。虽然他觉得以徐晃、夏侯称等两代名将,不至于全军覆没,可是这两万人还能回来多少,他实在乐观不起来。

越想到这些,曹冲就有些后悔。马这次怎么这么英明呢,上一万人,他也留下一万人,如果人再带走多一点,他还可以和杨阜里应外合拿下冀城,也不算输得干净啊。现在冀城里还有一万人,杨阜就是想玩命也没什么成功的机会啊。

***。曹冲暗自开骂了。

“领军将军有两万人,军粮也足够半月之支,徐公明、张俊等人又是久经沙场的名将,他们应该不会盲目决战,马虽勇,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就能全胜,将军应该立即逼向冀城,希望还能来得及救援领军将军,伺机夺取冀城。”贾诩建议道。

曹冲犹豫着看向法正和庞统,现在逼向冀城,不仅是能不能来得及救夏侯渊的问题,而是会不会把马吓跑的问题,如果是那样的话,前期的隐忍可就全部白废了。

法正看出了曹冲的犹豫,随即点头附合贾诩:“贾大人说得对,我们应该立刻逼向冀城,一来可以威胁马的身后,再领军将军久经沙场,我军人数虽然不占优势,可是战力并不弱,韩遂他们没那么容易取胜地。纵使马胜了,他也会损失较大,正是我们一举歼灭他地好机会。”

庞统也点点头说道:“眼下情况紧急,还是授命子翼和李元基他们,立刻鼓动金城的大族动手,也好分一分韩遂地心思,再李正方和孟子敬已经进入羌地,立刻派人通知他们,暂时放弃骚扰羌人,转身进入陇西郡,准备合围马吧,纵使损失大一点,也比让马逃了好。贾诩又提了一点建议,立刻派人到河西四郡调兵,威胁韩遂后方,他提议将酒泉太守苏则调任武威太守,授权他调集四郡的郡兵,由北向南攻击金城郡。

“既然如此,那就照办吧。”曹冲无奈,只得听从了他们地建议,立刻安排张辽守坞。自己亲率大军带着粮草、军械立刻赶向上,同时将各道军令以最快的度传向各方。

榆中。

夏侯渊得知马起两万大军从背后赶来,而前面又有韩银和成公英的两万大军拦路的时候,他立刻把众将叫来商议。大家听了面色很难看。一个个低着头冥思苦想,徐晃和朱灵建议立刻进入勇士城死守,他们认为曹冲知道这里地情况之后不可能见死不救,有半个月的时候,他肯定能带着援兵和粮草赶到这里,有两万人守城,马他们又以骑兵为主,想要攻下勇士城不是易事。

夏侯渊倚着书案不动声色,对徐晃和朱灵的建议不置可否。他也不看徐晃等人,偏着身子看着帐顶,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想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话:“这马莫非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知道我上城只有一万人?”

徐晃等人听了他这么突然冒出来地一句话,都有些莫名其妙,夏侯称试探的问道:“父亲何出此言?”

夏侯渊翻了翻眼睛:“他在冀城如果留的人太少。就无法镇住冀城和上,如果留得太多。他带到这里的兵力又不足以取胜,因此他如果不知道我上有多少人,怎么会这么巧的留下一万人守城。我上原本有两万多人守城,我**来一万多,可是疑兵又增加了一万多,也就是说马得到的消息应该是上还有两万多人,他怎么可能只留一万人守城,自己就这么放心的出来了?想来想去,这里面有些不对劲。要说巧合,这也太巧了些。”

夏侯称倒吸一口凉气:“父亲是说……”

“也不完全是。”夏侯渊摆摆手。“我只是说有这可能而已。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如何以付这四万人。固守勇士城待援,这个法子比较稳妥。但是并不是上策。”

“那父亲以为?”夏侯称一听夏侯渊这么说,知道他已经有了主意。而且肯定不是守城,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他一直觉得自己胆大,现在跟老爹一起打了几个月仗,他现老爹的胆子比自己大多了,他一出手就是让人意想不到地主意,让你在赞叹他胆大的同时又不由自主的捏一把汗。

“趁着马他们还没有合围,我们去打这里。”夏侯渊伸出手指,在地图上重重的点了点,正点在金城西南的长离位置。“这里是附从韩遂的羌胡地老窝,我们到这里去闹一闹,韩遂手下就得乱了套了,到时候我们再在长离和韩遂打一仗。这里山比较多,骑兵不易威,对我军有利。再益州的部队正深入羌地,我们到那里,正可以和他们合兵一处,夹击韩遂。”

徐晃等人吃惊地互相看了看,夏侯渊果然是够猛,这种情况下他还想着去打别人,处处占着主动,好象不是以两万人对四万人,而是以四万人对两万人一样,这人的信心实在是大得没谱了。

“将军,我们的军粮可只有半个多月,就算赶到长离,只怕也没有足够的粮食回来。”朱灵挠着头提醒了一句。

“到了长离还怕没粮?”夏侯渊扑哧一声撇着嘴不屑的笑了:“那他们几万羌人老小都是喝西北风过日子?”

干,果然又是想的这招。马谡暗自骂了一声,从夏侯渊一张嘴,他就知道夏侯渊打的什么主意了。不过他这招虽然狠了些,却很实用。到了长离烧杀抢掠一番,不仅可以解决粮草问题,打乱韩遂的军心,还可以让马进入两难境界,再向西追,山地不适合骑兵作战是小,他离冀城太远了,他未必放心得下。而且这里是韩遂的地盘,韩遂也未必愿意马进入。“幼常,你觉得如何?”夏侯渊回过头来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马谡。

“将军此计,虽然冒险了些,却比在榆中城下决战要好些。”马谡实事求是的说道。

“还是幼常深得我心。”夏侯渊满意地笑了。

“如果韩银出城追我们怎么办?”朱灵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这个胆小鬼,如果真有胆子,无须等马来就会和我们决战了,哪会象现在一样躲在榆中城里。”夏侯渊根本不屑提到他:“韩遂地人,被我们打怕了,现在只怕已经尿了裤子。马不到,他们不敢出城的。”他顿了顿又说道:“其实我倒是希望他敢出城,那样我就可以先击跨他,再痛周马。也不至于要跑到长离去。这个胆小鬼,我呸!”

朱灵咽了口唾沫,没有再说。既然夏侯渊决定了,车骑将军派来地军谋也同意了,他们还能有什么话说,那就执行吧。马就快要到了,既然要走,那就赶快走,被人家围住那就没法走了。

几个大将出去准备拔营。夏侯称没有走,他留到最后,刚出了大帐两步又折回来了。夏侯渊似乎算准了他要回来一般,笑了笑:“怎么,有话要说?”

“父亲……”夏侯称看着夏侯渊难得一见的笑脸,心里却是畏惧不已。他有些紧张地说道:“父亲,兴国城在我军后方。不屠不能安心。可是长离……离得那么远,又都是羌人部落集居的地方,没什么精壮,父亲到了长离,不会再……”夏侯称看着夏侯渊试探的问道。

“竖子,你这几年一点长进也没有啊。”夏侯渊皱起了眉头,有些失望的说道:“对付这些羌人,不能光是施恩,他们不信奉圣人那一套以德报怨地话,他们就是养不熟的狼崽子。光给他们好吃好喝。是养不熟他们的。只有先狠狠的揍他们一顿,然后再给点甜头才有用。”

夏侯称苦笑了一声。刚要说话,夏侯渊摆了摆手拦住他说道:“你想说的我都明白。你等我把话说完再说。远的不说,就说近的,那些乌丸人为什么最近比较安份?你总知道公孙伯和刘太尉吧?都说公孙伯好杀,刘太尉仁慈,可是没能公孙伯的血腥手段,刘太尉的怀柔又如何能见效?再说更近一点地,丞相大人、镇北将军,哪一个不是先对那些乌丸人大开杀戒,然后再给点好处的?你好好的记住,要想平定西凉也要软硬兼施,仓舒是要做善人的,这恶人自然要我来做了。”

夏侯称一愣,立刻恍然大悟。他想了想又有些担心的说道:“父亲的用心虽然是好地,可是现在惹出这么大的带来,仓舒如何收拾?”

“你放心,他如果能这点事情都收拾不了,也不会有今天地成就了。”夏侯渊笑了,他抬起手指了指夏侯称的脑门说道:“善战无赫赫之功,玩权谋,同样也是如此。你以为他那些黄老之道仅限于坐忘、辟谷啊?看来你也应该和董夫子学点老子了,无为无不为,嘿嘿,这才是兵家之妙。”

夏侯称灵光一现,连忙点头,凑近了夏侯渊笑道:“父亲原来也对黄老之道这么了解啊。”

上城北两里牛头河北岸的一块高地上,曹冲在西汉名将赵充国的墓前恭敬的施礼,墓碑前的大案上,三只大盆里分别装着牛、猪、羊三牲,这是大汉朝最隆重的牛酒。从冀城赶来的杨阜和马铁一脸肃默的站在他的身后,羌人亲卫曹善为地一队羌兵跪在他地身后,激动不已。他施完礼退了下来,马腾父子依次上前行礼。

一块巨大的石碑,竖在赵充国地墓旁,上面刻着曹冲亲笔所书的祭赵充国文。在文中曹冲充分赞扬了赵充国威德并重平定西凉地功绩,并表示了思贤见齐的决心,要向赵充国学习,善待羌人,实现西凉真正长久的和平和安定。贾诩、董遇等西凉人站在碑旁,看着曹冲那飘逸的书法感慨不已,当然他们更多的还是为曹冲希望能彻底平定西凉、解决西凉长久以来的战乱的决心而高兴,如果曹冲真的是这么想的,以他的实力,西凉的安定在不久的将来就有可能成为现实。

如果说贾诩这个老狐狸还觉得曹冲这么做有政客作秀的成份的话,董遇这个老夫子却是真心相信曹冲的诚意的,当他看到曹冲的亲卫里居然还有一百羌骑,二百羌女组成的女卫的时候,他是真的相信了曹冲的决心,要不然,他不会把自己置于这种危险之下。

老夫子很兴奋。他主动请缨回去作一篇文,到时候也刻成碑放在这里,并且说要回去在长安学院里宣扬曹冲地这件功德。曹冲谦虚的笑了笑,说这些都是应该的。他只是想来表示一下对这位名将的景仰,不想搞得人人皆知地,反而不自然。

祭祀完成后,曹冲没有立刻回城,他只带了二十个羌女组成的女卫,登上了附近的小山,向西眺望。马腾父子跟了过来,杨阜也一起跟了来,曹冲指着冀城的方向对马铁说道:“叔坚。还想回冀城去吗?”

马铁连连摇头,开玩笑,这是趁着马不在城里,马种扛不住他的威逼利诱,才放他和杨阜一起出来的,如果等马回来了。他估计又得被马软禁起来,那多没意思啊。他还是愿意和父亲一起呆在曹冲这边舒服些,他相信曹冲不会轻易的斩杀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的马家。

“唉,我本想让你回去传个信的,你既然不愿意回去,就由义山转告你家兄长吧。”曹冲有些遗憾地说道:“我不忍汉阳的百姓再遭兵灾,本希望马将军能坐下来谈一谈,和气生财,哪知道他执迷不悟,迷信武力。既然如此,我就给他一个机会。他有三万人马。我这里也有三万人马。愿意与他在冀城下一战,分个胜负。”

马铁的脸色一变。上有三万人?不是说上只有一万人吗,曹冲难道又带过来两万人?

曹冲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转过头去看了看杨阜,两人目光一碰,立刻心领神会:“杨大人,你回去转告马将军,让他尽快给我一个答复,我这就不算不宣而战了。”

杨阜躬身应道:“喏,属下一定将话带到。”

“那你下去吃点东西,然后就回冀城去吧,等什么时候我们谈和了,我再与杨大人细谈。”曹冲转过头,看着西面的群山,悠然自得,一副浮生偷得半日闲的轻松。

杨阜走了,独自站在曹冲身后的马铁看了一眼那二十个面朝外站着地二十个女卫,不以为然的皱了皱眉头,忽然觉得头皮有些紧,他眼睛一抬,却看到孙尚香和关凤正冷冷地看着他,不由得心头一颤,连忙退了几步,留开了曹冲十几步,到了那些女卫的警戒圈外,心头的那股威压才轻了些。他抹了一把冷汗,靠向马腾和马休。

“父亲,这些羌女是怎么回事?”马铁不解的压低了声音问马腾道:“这些女人能顶什么用?”

马腾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你祖母还是羌女呢,你就这么看不起羌女?他撇了撇嘴,轻声的说道:“你怎么知道就不顶用?你问问仲美,他在亲卫营里呆的时间比较长,比我更清楚她们的实力。”

马铁这才想起来,他走之前曹冲让马休去亲卫营熟悉长戟的。曹冲的亲卫营用地长兵全是一水地长戟,马铁并不熟悉,他连忙问马休道:“兄长,你给我说说看,这些女卫利害不利害。”

马休脸一红,有些不自然的说道:“等有机会你自己去较量一番不就知道了。”

马铁见马休一副不好意思地样子,知道肯定没打赢,他好奇的看了看马休,又看了看那些羌女,觉得很是不可思议。马休地武技他是知道的,虽然不能和长兄马相比,可绝不是个弱,不至于连几个羌女都打不过吧。

“他先被那个关大人揍得鼻青眼肿,跟着又被五个女卫打得落花流水,我马家的脸基本都被他丢光了。”马腾一提起这事就恼火,忍不住的瞪了马休一眼。

“有这事?”马铁目瞪口呆。

“父亲……”马休不服气的叫了一声,一遇到马腾凶狠的眼光,只得又把头低了下去。

姜维陪着杨阜下去用饭,悄悄的把曹冲的计划告诉了杨阜,让他回冀城做好准备,一等机会就行动。姜维还告诉杨阜,曹冲派人去历城和姜叙联系了,他的亲信大将郝昭已经带着人进入了武都郡,很快就能到达历城。曹冲准备让郝昭佯攻历城,由姜叙向马求援,然后在历城伏下重兵,内外夹击,一举歼灭马。杨阜听了兴奋不已,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边低头吃饭,一边听着姜维解说。姜维又说道:“将军的意思,一是要解决马,二是要给那些羌胡一个下马威,然后再进行安抚。将军要你们小心点,千万别出马脚,城里有一万人,要想击杀你们实在是太容易了,将军可不希望你们有什么闪失。”

“我知道了,你向将军转达我的谢意。”杨阜抹了抹嘴,起身欲走。

“将军还说了,为了避免意外,大人你以后不用来了,有事自然会有人去跟你联系的。”姜维又说道:“你回城之后,尽量不要为将军说好话,以免引起怀疑。”

阜满意的看了一眼姜维,拱手作别.

第八卷 关中谣 第二十七节 阋墙

韩银站在榆中城墙上,看着急驰而去的曹军暴跳如雷。

夏侯渊没等马超合围,带着人从榆中城前跑了。他一点也没有逃跑的自觉性,不仅没有夹起尾巴逃之夭夭,反而嚣张得要命,临走之前还派殿后的夏侯称到榆中城下来骂阵。夏侯称充分发挥了他那被蒋干培养出来的尖酸口才,在榆中城下把韩银说得连狗屎不如,说他被曹军的强悍吓破了胆,虽然手中有两万骑兵,却不敢出城决战,连车骑将军手下的那些羌女亲卫都不如。他甚至嚣张的对韩银说,我这里就五千步卒,你有种就出城一战吧,我就拿五千步卒对你的两万骑兵,照样把你打得落花流水,找不着北。

韩银气得差点要吐血,咆哮着要下城决战,大喊大叫不把夏侯称活吞了,他誓不为人。可是成公英死死抱住了他,他对韩银说:“五千步卒敢对两万骑兵,这显然其中有诈,你怎么能中他的激将法呢。你一出城,他就跑了,一定会把引到埋伏圈里去。”

韩银眼珠子都红了,他奋力挣扎,想挣脱成公英的手:“步卒能跑得过骑兵?就算中了他埋伏又如何?我两万骑兵会怕他两万步卒?”

成公英苦苦相劝,借着抱着韩银的机会,他凑在韩银耳边说道:“少将军,不是两万骑兵打不过两万步卒,可是你想啊,他们已经陷入绝境,当然会死战,困兽犹斗,战力惊人,少将军就算是打赢了。也会损失惨重。再说了,我们虽然有两万骑兵,可是其中有近万人是刚刚收服的,他们能为少将军死战吗?将军看看这些人的神情不就知道了吗。”

韩银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了些,他扫了一眼旁边侯选等人,心立刻凉了。这些人刚刚因为实力不足被韩遂收服。他们最希望的就是韩银打个败仗,这样大家实力又平衡了,又可以平起平坐了。他冷哼了一声,还是有些不有服气地说道:“就算我本部一万人出战,又怕他何来。”

“将军。阎将军可就在城外呢。”成公英无奈的提醒道。

韩银的脸红白变幻,恶狠狠的盯了成公英一眼,成公英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不等韩银发飚,连忙说道:“将军,曹军仓皇逃窜,他们全是步卒,就算夏侯渊行军速度快。他还能快过骑兵吗?等马将军一到,我们一天很快就能赶上他们,到时候又有兵力优势,又有地利。何愁不能大胜啊?”成公英见韩银还是有些不乐意,又压低了声音劝道:“将军,此战可胜不可败啊。”

韩银听懂了成公英的意思。他虽然对成公英刚才劝他不要出城和阎行照面的话不爽,可是他还是知道成公英地用意的。他手里两万人一半是刚收服的,虽然都是精兵,可是如果碰上曹军拼命,这些人一定会向后缩,而自己的人马里面,还有不少是阎行原来的人马,阎行就在城外。这些人一出城说不准就成了曹军了。如果真是那样。他就有失败地危险,而现在是韩遂考验他的时候。他根本输不起。

***,阎行不是龙骑吗。怎么成了夏侯渊的手下。韩银恨恨的骂道,飞起一脚踹在城墙上,眼睁睁的看着骂累了的夏侯称大摇大摆的走了。

等马超了,老子一定活劈了你。

韩银一心等着马超来一起去追曹军。没想到马超足足来迟了两天。等他赶到榆中地时候。夏侯渊已经越过了兴隆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大夏城。随后追去地程银传回消息。夏侯渊在大夏城停了下来。好象是休整。至于下一步会去哪。现在还看不出来。

韩银很恼火。夏侯渊进了大夏城。那他想在野战中与曹军决战地机会就没有了。而这个机会地失去全在于马超来迟了。如果他能早到一天。他们完全可以在夏侯渊进大夏城之前追上去。

马超对韩银根本不屑一顾。虽然韩银地年纪比他还大几岁。可是韩银现在因为韩遂要死了才有机会**带兵。马超潜意识地认为自己是和韩遂平起平坐地。他如何会把韩银放在眼里。因此面对韩银地质问。他只是随口解释了两句。就转向成公英询问曹军地动向。

成公英对马超地态度很不满意。但和韩银放在脸上不同。他还是很平静地回答了马超地话。最后说道:“曹军行动速度虽快。但毕竟是步卒。昨天才赶到大夏城。如果将军能早到一日。我们还是有机会追上他们地。”

“元杰。你不知道。”马超苦笑了一声。伸手招呼韩银和成公英坐下。想了想才说道:“不瞒二位。夏侯渊出上地时候。曹冲玩了个花招。他把运粮地人伪装成两万大军进了上城。你说说。上这么一点大地城。他驻进去三万人。我能不防着他要来取冀城吗?冀城里面也不太安稳。你们也是知道地。如果曹冲来攻。城中没有足够地兵力地话。我是放不下心地。”

“那……”成公英敏感地意识到马超还有话没有说:“将军现在如何放心了?”

“我得到了一个消息。”马超含含糊糊的说道:“有人告诉我,上城现在只有一万人不到,以邓艾和朱铄为将,他们根本没有实力来攻冀城。”

成公英吃了一惊,马超虽然没有明说是哪儿来的消息,可是看他这么神秘的样子,想来这个消息来源是有些意想不到的,既然马超不想说明了,必然有他的原因,自己再追问就不太合适了。

他没有再问下去,马超也没有再说。马超来迟了,确实是因为这个消息虽然来得及时,可是他不敢相信。就在他在冀城里犹豫要不要北上截击夏侯渊的时候,上来了个神秘的人。把上的实际情况告诉了他。他一开始对这个消息并不敢相信,为了确认,特地派斥候跟那个神秘人进了上城一趟。没想到那人真的把他派地斥侯带进了上城,亲眼看到了曹军的军营,甚至看到了曹军的主将邓艾和朱铄。他这才放了心,相信了这个神秘人的消息。点齐两万大军出城追击夏侯渊,但这样一来就比预期的时间迟了两天,以至于丧失了在榆中城下夹击夏侯渊的好机会。

马超也没有想到,夏侯渊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不退反进,不倚仗城池固守。居然还敢悬军深入。这让他有些后悔,早知道夏侯渊行动这么果决,他应该快点赶过来才对。

“子义,元杰,夏侯渊跑到大夏城去,只怕没安什么好心。”马超有些为难地说道:“大夏再向西可就是长离和罕,你们手下大部分羌人的家属都在长离,而我手下的羌人家属在附近的也有不少。精壮被我们带出来了,那里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夏侯渊可不是什么善人,他跑到那里去大概不仅仅是为了避免被我们合围。”

韩银和成公英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如果夏侯渊到那里再玩个屠城,只怕他们地手下会乱成一团。他们已经通知了韩遂,即使马超不到,他们也要起程去长离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夏侯渊在那里再屠一把城,而韩遂传来消息说,他已经派人赶去长离了。

“将军打算怎么办?”韩银有些兴灾乐祸的问道。

马超有些犹豫,他虽然知道上的兵力现在无法对冀城造成威胁,可是如果曹冲得知他不在冀城的话,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一定会向上增兵。冀城虽然有马种在。可是他并不放心。如果再向西追进了大山,万一冀城有变。他要想再赶回去可就有些来不及了。可是如果他现在说我不追了,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自己去吧,貌似又有点说不过去。

马岱见马超有些为难,连忙插话说道:“少将军,成公长史,冀城内外不安,曹军出击金城,除了要对你们不利之外,不排除想调我们离开,趁机夺取冀城。有我们在冀城守着,他们不敢不守上和街亭,夏侯渊虽然有两万人,可是他要想拿下金城,还是痴人说梦。我家兄长到此,还是因为我们两家是盟友,一家有难,不得不救,其实以少将军的勇猛,韩将军的智慧,就算我们不来,夏侯渊也占不到便宜的。现在夏侯渊已经被少将军赶走了,我们来此地目的也就完成了,如果再向西追,可就进入你们的地盘了,这恐怕有些不太合适吧。这两万人吃马嚼的,每天地消耗可不少啊。”

韩银听马岱说得客气,心情好了许多,静下心来想了想,也觉得这有点不妥,马超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想要他白帮忙比什么都难。他手下的羌人离大夏还远着呢,以夏侯渊的胆子,估计也不敢跑到那边去,长离的羌人大部分都是附庸在韩遂手下的,马超没有必要去趟这混水。而且马岱也说了,我们不是不去,只是粮草没准备那么多,要我们去可以,你们要支付我两万人的粮草。

金城不是冀城,支付不起那么多的粮草。

韩银和成公英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才好。

马超将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适时的让了一步:“你们也不要为难,我既然到了这里,就不能坐视不管。不过元高(马岱)说地粮草也确实是个问题,要不这样吧,我让元高带五千精兵跟着你们去,他所部地粮草由我们自己支付,我自己省着点吃,应该还够赶回冀城去。“也只有如此了。”韩银和成公英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了马超的提议。

马岱跟着韩银、成公英先行起程,赶上大夏去救长离,马超把大军扎在榆中城外,自己带着亲卫赶到金城去见韩遂。他和韩遂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了,一见到韩遂地样子,不禁吃了一惊。

“伯父大人,如何病成这样?”马超大步走过去坐在韩遂的病榻旁,握着韩遂瘦得只剩下骨头地手关切的问道。

“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夫已经年过七十,该死了。”韩遂地脸色虽然不好,可是精神还行,他强撑着坐了起来,咧着嘴对马超说道。

“唉——”马超长叹了一声,紧握着韩遂的手。伤感不已。

“孟起,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究竟是什么打算,能不能跟我透个底?”韩遂恳切的对马超说道:“我们打了几十年了,越打越虚弱。而曹冲到了关中,关中很快就能强大起来,我们不是对手啊,应该想想退路了。”

马超点点头,很严肃的说道:“伯父大人,我当然要考虑这些问题。我知道你的想法,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样,不想再打了。可是我们打了这么多年。如果就这么放弃了,那几十年地辛苦岂不是白吃了?我马家反正无所谓,我父亲当初就是一个军司马,如果现在投靠朝庭。想来天子不会吝惜到这个地步,总要给一个比军司马高的官。而伯父你当年可是金城的名士,威重一方,如果奋斗了三十几年最后反而一无所有,那归顺朝庭又有什么意义?”

韩遂沉默不语,他当然不想一无所有,可是马超说这些显然不是随口说说,他在劝自己坚持下去,可是他自己的身体他有数,这些天韩银的表现他也看在眼里。知道韩银没有能力接下这个班。如果自己一撒手,只怕韩银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因此如果马超不给他一个满意地答复。马超一出城,他就立刻会把蒋干找来谈判。

“伯父大人。我父亲兄弟都在曹冲手中,我如何不想降啊,只是为伯父考虑,我才要坚持下去。”马超见韩遂沉默,知道他在等什么,接着说道:“我军合兵一处,曹冲无奈我何。更何况我现在有一消息,曹冲兄弟不合,他要平定西凉立功,有人未必就同意呢。”

韩遂一怔,眉毛一颤,他直起了身子,眼中闪出一丝寒光:“孟起你这是从何说起。”

马超笑了笑,故意神秘的看了一眼旁边,韩遂挥了挥手,让亲卫们都站得远些。马超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伯父,你本是堂堂的镇西将军,我也是朝庭的偏将军,为何现在成了朝庭的叛逆,这都是被人害的。这个人在关中打了几年仗,没有占到便宜,可是他也不想让自己的辛苦成了别人的功劳,他现在要反过来帮助我们了。”

“你是说……曹丕?”韩遂忽然笑了,他又放松了身子靠回锦垫上:“他们兄弟相争,你可不要成了他手里地刀,他怎么帮我们,就用嘴说说?孟起,不要轻信那个人的话,否则你会后悔的。”

马超自信的笑了笑:“多谢伯父大人提醒,我自然是不信地,所以我特地派人去上城去了一趟,虽然没见着那个提供消息的人,可是我确信了他所说的是真的。要不然我怎么敢离开冀城。”

“上城里有他的人?”韩遂眨了眨眼睛,立刻说道:“是朱铄?”

“伯父和我猜的一样。”马超笑道:“听说曹丕有四个亲信,其中三个在关中,司马懿在坞,不可能给我传消息,吴质在安定,也不可能知道,算来算去,只有朱铄在上,只有他才知道上的底细。我还听说,曹丕现在是镇东将军,而这个朱铄的老家,就是陈留的。”

韩遂出一丝苍凉的笑:“我明白了。兄弟阋墙,又是兄弟阋墙,看来这个曹丕比曹冲狠多了。”马超地脸色变了一下,他感觉出韩遂说到兄弟两个字地时候,神情明显有些悲凉。不错,曹家是兄弟不和,可是他和父亲马腾也曾经结为异性兄弟的,后来却因为一点小事互相攻击,闹成这样。他在说曹家兄弟地同时,只怕也在后悔他自己。

“就算有人暗中帮助,你又能如何?”韩遂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把话题扯回正题上来。

“我要找机会狠狠打击一下曹冲的气焰,然后再和他谈判。”马超恶狠狠地说道:“如果他不死的话。”

“怎么打?”韩遂瞟了他一眼。

“我有个想法,但是还没决定,所以赶来和伯父大人商量一下。”马超恭敬的说道:“如果真是朱铄在给我传消息地话,他必然还会有下一次。而且他既然受到了曹丕的指示。那么吴质和司马懿必然也会参与其中。伯父,夏侯渊两万人马已经被我们赶到了大夏去了,上还有一万人,街亭的守兵也不多,我们正可以重嗅取关中。如果杨秋从安定沿泾水进入关中,我从上沿渭水进入关中。伯父大人过街亭取县,三路人马一齐进发,曹冲如何能挡得住?”

马超说得有些兴奋,他紧紧的盯着韩遂,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似乎关中已经被他牢牢的掌握在手心里一样。

韩遂目光闪烁,一言不发地盯着屋顶出神,马超有些紧张的憋住了气,脸变得通红。过了好久,韩遂忽然长出一口气说道:“不妥。”

马超一愣,有些失望的看着韩遂,不甘心的问道:“为何?”

“孟起,你想想。我们要去打关中,就要劳师远征,而夏侯渊还在我们身后,说不定我们没拿下关中。夏侯渊反倒拿下了金城、汉阳,坞、陈仓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曹冲久经战阵,没有道理不重兵把守这两个地方。我们是骑兵,又不擅长攻城,去打关中是以已之短攻敌之长。”

韩遂喘了口的气,看着沉思地马超,接着说道:“与其主动去打关中,不如坐待曹冲送上门来。”

“他会来吗?”马超有些不太相信韩遂的推断。

“他一定会来。”韩遂肯定的说道:“夏侯渊来打金城,本来就是行险。如今更是被我们赶到大夏去了。离关中上千里,处境很危险。他可是两万人。夏侯渊自己是曹操手下的重将,更何况还有徐晃、张、朱灵这三个大将。这几个人加起来,在曹军中的份量不低于五万大军,曹冲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我们包围而不救,这一仗打败了,他无法向丞相府交待,这一仗打败了,他以前的功劳就全成了空话,几年之内无法恢复元气。他,输不起。”

马超挠着下巴上的虬须,沉思了片刻,展颜笑道:“不错,还是伯父大人说得对,他输不起。”

“既然如此,他一定会来救。”韩遂停了下来,喘了几口气,出一丝狠厉地笑容:“既然他一定会来,我们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跑过去呢,为什么不以逸待劳,在我们熟悉的西凉等着他送上门来呢?”

马超的浓眉抖动了几下,放声大笑,爽朗地声音在屋子里回响,震得韩遂有些皱眉。马超笑了几声,这才崇拜的看着韩遂:“伯父大人果然是足智多谋,我这趟算是来对了,听你这么一说,我们的胜算更大了。”

韩遂笑了笑,有些无力的躺倒:“这样好些,至少我们不用去冒险。”

“正是。”马超也不计较韩遂话语中透出的不自信,他兴奋的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个圈,又转过身来看着韩遂:“那伯父大人以为,如果曹冲到了上,我们将如何用兵,才有足够的把握?”

韩遂喘着气,干瘪的胸膛在轻满的纱衣下剧烈起伏着,他没有立刻回答马超的话,闭起了双眼养了一会神,才轻轻地说道:“那个平汉王宋建就在罕,我们请他出兵缠住夏侯渊,再有子义和元杰地两万人,夏侯渊是回不去的。我可保得你后路平安,曹冲手下,除去留守关中地人马,他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足两万人,只要把他诱出城来,以你的能力,打败他不是难事。”

马超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快地说道:“伯父大人不出手吗?”

“呵呵,贤侄,你听我说。”韩遂轻轻的摆了摆手,打断了马超的话,轻声笑道:“我会让杨秋进入安定,如果朱铄他们有诚意的话,吴质不会出力的,到时候曹冲心系关中,肯定要派兵回援。我会出兵逼向街亭,再分他一部分兵,他在上还能有多少人马?最多一万人。你骁勇无敌,手下又不是象我这里这么复杂,不会三万人对付不了一万人吧?”

“这……”马超没吭声,细想了想。算了一下兵力,好象曹冲手中确实没有什么兵力了,关中一共才七万人不到,长安钟繇手下有五千,吴质带五千,夏侯渊带走两万多。坞、街亭、陈仓三个地方还要留守兵,他手中最多还有两万人,更何况还有内应,自己完全有能力打赢这一仗,何必再把韩遂拉过去。就让他去街亭吸引曹军的注意力吧。

“既然如此,那就请伯父大人留意夏侯渊了。”马超拱手说道。

“贤侄放心。”韩遂点点头,又说道:“贤侄要留意汉中方向,那里可能会曹冲的援兵来,再者冀城之内也要小心,那些大族朝秦暮楚,翻脸比翻书还快的。”

“多谢伯父提醒。”马超又和韩遂商量了一下配合的事宜,连晚饭都没有吃。就带着人马赶回冀城。韩遂躺在床上又想了半晌,这才写了一封信让人立刻给韩银送去,让他立刻联络罕地平汉王宋建一起合击夏侯渊。又写了一封给安定的杨秋,让他试探一下吴质。看看马超所说的究竟有多少可信的成份。随即又点齐了一万人马,准备向街亭进发,同时切断了夏侯渊的退路。

长离,曹军大营,夏侯渊铁青着脸站在大帐里,低着头扫视着众将,帐外,夏侯称被几个士兵按在地上,扒了裤子正在受刑,执行的士兵一声声地吆喝着。大棒舞得呼呼风响。不过细心点就可以看出,棒端把地上的泥土击得翻飞。草都打烂了,可是落在夏侯称身上的却实在有限。别看他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一副惨样,其实全是皮外伤。

夏侯渊在大夏城呆了一夜之后,赶到了长离。长离是个山谷,这里住着不少以放牧为生的羌人,不过因为精壮都被韩遂拉过去当兵了,这里只有妇女和老人孩子。夏侯渊二话不说,挥手就下令杀人,杀光为止。羌人妇女再强悍,也不可能是这些训练有数地曹军的对手,如果夏侯渊的命令真的执行下去,只怕这个山谷里的草明年会长得更肥。

好在夏侯渊的命令并没有能执行下去。徐晃等人虽然反对,却也没敢说太多,但阎行脸色很难看,他提醒夏侯渊说他手下的龙骑可是以羌人为主,如果下令屠杀这些羌人,龙骑可就没法带了,如果龙骑散了,他这个龙骑左督没法向车骑将军交待,请领军将军体谅一下。

夏侯渊嗤之以鼻,表现得极其蛮横,根本不理阎行那一套,指着阎行的鼻子说,你再废话,我治你一个扰乱军心之罪,你不要以为是车骑将军地亲信我就不敢治你。

阎行气得脸色煞白,正要发飚,夏侯称站起来了,他极力劝说夏侯渊不能屠杀这些人,他说,这些人不是兴国城,杀不杀他们与战事无关,更何况车骑将军一向反对屠杀无辜,屠兴国城如果还有点理由的话,屠长离可就一点道理也没有了。他的语气很坚决,任凭夏侯渊如何发火,护在阎行前面一步不让,坚决反对屠杀。夏侯渊一听,暴跳如雷,下令把夏侯称拉出去打五十军棍,结果就成了眼前这个样子。

听得外面一声声棒声,听听夏侯称咬紧牙关发出的闷哼,阎行感激不已,他上前跪倒在地请夏侯渊停止行刑,真要五十军棍打下去,就算那些士卒手下留情,夏侯称也要在床上躺上半个月。

“将军,请将军手下留情,阎行冲撞将军,愿意受刑。”阎行大声叫道。徐晃和张人老成精,他们看出了夏侯渊地不正常,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现在看到阎行是真的急了,也连忙跟着上前求情。夏侯称的手下许仪和乐,阎行的手下赵广和张泉一起上前跪倒。夏侯渊见架势也摆足了,这才哼了一声下令停止行刑,乐和许仪连忙跑出去把夏侯称架了进来。

夏侯渊看了一眼满头大汗、奄奄一息的夏侯称,虽然心痛,嘴上却一点不留情:“竖子,看在阎将军和众位将军的面子上,我今天饶你一遭。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今天可以不杀这些羌人,但如果羌人以后惹出什么乱子来,我可唯你是问。”

“将军放心,羌人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阎行松了一口气,连忙表态。

“但愿你承担得起。”夏侯渊哼了一声:“给你们两天的时间收集足够的粮草,否则军法从事。”

说完,夏侯渊一拂袖子出去了。阎行这才回过头来扶着夏侯称:“叔权,这次苦了你了。”

夏侯称咧嘴一笑,疼得直吸冷气:“将军与我有师徒之谊,我自然要护卫将军,再者父亲一时心急,要行这等事,我纵然要做个不孝子,也不能让他犯下大错。”他停了停又说道:“将军,还请你去安富下羌人,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来,要不然你在将军面前可不好交待。”

阎行连连点头:“你放心,这事交给我了。”

阎行没有说大话,他立刻把龙骑里的羌人集中起来,讲述了夏侯称为了保住这些羌人而受刑的事,然后对他们说,现在大军急需粮草,需要向那些羌人征集救急,他可以保证,一旦平定了西凉,他会向车骑将军请求加倍补偿他们所有地损失。

阎行在龙骑中很有威信,夏侯称和这些羌骑兵关系也不错,现在一个受刑,一个保证,而阎行所说地情况也是事实,他们对曹冲也有足够的信心,因此没有多费多少口舌,那些羌人就主动去劝说谷中地羌人交出多余的粮草,那些羌人本来是准备拼命地,一听现在不用拼命了,对方虽然要粮草,可是还能给他们留下点口粮,也就同意了。至于以后加倍赔偿的事,他们根本想不到那一茬,保住命就不错了,哪敢想那么好的美事。

事情虽然办得顺利,可是粮草却没收集够,离夏侯渊要求的还差一大截。夏侯称有些担心,阎行却笑笑说道:“没关系,这些粮草虽然只够我们两三天的,可是在不远处却有个大粮仓,一定能满足领军将军的要求。”

“是吗?”夏侯称欣喜不已:“在哪儿?”

“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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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二十八节 枹罕

罕城,位于昆仑山余脉西倾山的东北,城南三十里外,就是白雪皑皑、终年不化的太子峰,据说西王母的太子曾经在这里修炼成仙,是神仙呆过的地方,当然是块福地,所以宋建趁着黄巾起义,天下大乱的时候选了这里当他的都城,有模有样的称起了河首平汉王,大封百官,把跟他们家有点关系的三姑六舅的全封了官,在这偏远的山里当起了土皇帝。中原大乱,西凉也乱成一片,天子自已朝不保夕,连西凉都定不了,当然更没有心思来平定这个什么平汉王。而马腾、韩遂两人自己打得热闹,也没有心思来打他,再说他们也希望有人称王出来当个二百王,试试朝庭的态度,所以不约而同的默认了他的存在,而且和他友好往来,因此宋建逍遥自在的在这里当了三十年的平汉王,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是这样的。

宋建是临洮人,家里小有资财,算得上当地的一个小豪强,据说跟孝灵皇帝朝的宋皇后是一宗,都是当年西汉名臣宋昌的后人,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连宋建自己都说不清他们家是什么时候搬到临洮来的。他这么说,当然也没人来反对他,附近的汉人、羌人知道什么啊,大字都不识一个,大汉朝对他们来说,比那云端里的雪山还要高不可攀,皇帝、皇后就是那神秘的神仙一样,一听说他们家出过皇后,也就觉得宋建至少也应该是个贵人,他要当什么平汉王,估计也是够资格的,那就让他当吧,反正这个平汉王人也厚道,不象那些大汉朝的官收起税来恨不得连家里最后一把面都要抢走,平时还无休止的征发他们去服兵役、徭役。不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平汉王人不错,虽然也收税,可还能留口饭吃,百姓要求不高,能活下去,那就行了,管他谁来统治呢。

宋建过得不错,每天美酒喝着。美女睡着,鲜嫩的羊羔肉吃着,听着那些当了官的亲戚在他面前有模有样的山呼万岁,他感觉这日子太美了。这片山,这片水,这里的百姓和牛羊,都是他的,他就是这里高高在上地王。牛羊满圈。粮食满仓,美人满屋,人生不就是这点乐趣吗。

知足长乐,宋建虽然未必知道这个理,却很好的实践了这句名言,他每天除了上朝去听百官们汇报一些杂事,就是去堆得满满的粮仓看一看。然后心满意足的回来喝酒,享福。

不过今天他听到了一个让他不快的消息,从大夏城那边逃过来的几个人,说是来了一大帮穷凶恶极的军队,把长离河谷里的羌人、汉人全围了起来,看他们那架势。好象准备一起给宰了。至于他们是什么人,那几个人不认识字,根本不知道是哪来地,反正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

宋建大怒,将手里的金杯摔出去老远,一巴掌把旁边的美女脸上打出五条指印,起身大叫:“传旨,命大将军立刻点齐兵马,诛杀那些贼子。”

平汉王的大将军就是他的长子,手下带着三千多羌汉组成的军队。宋建听说天子有南军北军。北军掌征伐,南军掌宫卫。所以这三千多人就是他的北军五校。不过这些人不是常驻军,大部分时间还要去周围的山谷里放羊。一时半会也来不及招集,所以大将军带着在营里一千多人先出发了,他平时去整治那些不听话地部落时,也就带这么多人,从来都是马到成功的。

看着大将军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平汉王宋建同志心情略好了些,这才回到府中重开宴席,他看到那几个人还没走,这才想起来一件事,喝了一口甘甜的美酒,又嚼了一块美人奉上来的羊羔肉,含含糊糊的问道:“那些人大概有多少人?”

那几个羌民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嘟嘟哝哝的回答了一声,宋建也没听清楚,他有些不悦地放下了金杯,皱着眉头说道:“究竟有多少人?”

“数不清……”那个羌民见宋建翻了,连忙收回盯在美女身上的眼光:“大夏城都没住下,还有一部分驻在城外。”

“哦。”宋建无意识地应了一声。把酒杯又举起来。张开嘴还没喝。忽然愣住了。瞪圆了眼睛惊恐地大叫道:“大夏城都不够他们住地?”

“嗯。”那个羌民重重地点点头。表示他没有一句是谎话。

宋建地眼睛翻了翻。傻在那里。额头地汗一颗颗地滚了下来。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金杯再次落在地上。美酒洒在羊毛毯上。很快就不见了踪影。那些羌人都有些奇怪地看着宋建。宋建忽然大叫一声:“快。快召回大将军。”

侍卫们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宋建上前扯住他地卫尉大人就是一巴掌。大声吼道:“立刻把大将军给我叫回来。召回所有地士兵。准备迎敌。”

“喏。”卫尉挨了一巴掌。总算明白过来了。发生大事了。捂着火辣辣地脸连忙跑了出去。

传令地人还没有出城。出征地大将军回来了。不过是被人提溜回来地。

夏侯渊一听说那个什么河首平汉王宋建就在前面七十里外地罕城,立刻来了精神,下令张和夏侯称两人立刻向罕城进发。夏侯称挨了刑,一时动弹不了,夏侯渊就让许仪暂领,一万大军在羌人向导的带领下,翻山越岭向罕急驰,在罕城外十里地地方,迎头撞上了刚出城不久的大将军。

见对面地叛军只有一千多人,又大多穿的皮甲,手里拿的武器都不是制式的,当前锋的许仪、乐呲牙一笑,很有默契的分成左右两路,急奔上前将他们围在一起,奔跑中先射出来一阵箭雨,将队形不整的叛军打了一个闷棍,随后赶上来一阵乱砍,可怜的大将军连话都没喊出来。就被乐率先杀到跟前,一个窝心脚踹得吐血两口,紧跟着乐的亲卫就冲了上来手脚麻利地把他捆成了粽子,要不是看他穿得象个大官,身边又有不少亲卫,说不定就一刀宰了他了。

这时后军张才带着人赶到现场。看着跪了一地的败兵,张笑得直摇头,和许仪、乐商量了一下。将这个倒霉的大将军和几百个败兵押着,直奔罕城下。

宋建的命令刚刚下达,就听说大将军回来了,笑容还没堆到脸上,又听说是被人提溜回来的,脸立刻白了。他跌跌撞撞的跑上城头,正看到一万大军黑压压的围在城下,自己的大将军被押在最前面。头盔也丢了,衣服也破了,披头散发地一副惨样,心痛不已。

许仪命人来劝降,气疯了的宋建一口回绝,命令城上射箭,许仪大怒。在阵前亲斩了他的大将军儿子,然后下令攻城。一万大军分成两路,许仪和乐强攻城门,杜宇和乔越从旁边侧应。罕城依山而建,虽然不大,但地利不错。城头的擂石滚木往下一顿砸,倒也打杀了不少曹军,特别是攻城门的许仪损失了百十个人。只是城上的人毕竟太少,厮杀经验也和曹军无法相比,在半个时辰的攻杀之后,乔越第一个杀上了防守较弱的城墙,他杀得性起,只顾带着亲卫追杀那些抱头鼠窜地守卒,却忘了打开城门,气得城下的许仪暴跳如雷。还是杜宇深谙张的心思。冲上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城门,让许仪进了城。

许仪发了飚。带着手下一直杀到王府里,把躲在里面的宋建搜了出来。勒令他下令投降。宋建已经疯了,他朝着许仪呵呵一阵傻笑,就是不说话。许仪懒得跟他再说,一刀将宋建枭首,随即下令不降者一律当场格杀。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卒随即扑到城中,不到一个时辰,就控制了整个罕城,将那些脸色儿煞白的文武百官、后宫佳丽带到许仪的面前。

看着满满地粮仓,许仪和乐喜不自胜,把正在训斥乔越的张给拉过来看。张也很高兴,随即让人清点粮食和牛羊的数目,接着就派人通知夏侯渊。夏侯渊这时正在准备迎战已经快追到屁股后面的韩银和成公英,他听说已经拿下了罕城,解决了军粮的问题,心中大喜,立刻下令张等人带着粮草回援,他准备在大夏城痛击韩银之后,立刻回师再次攻击金城。

日暮时分,韩银和成公英带着大军赶到大夏城下,见曹军据城而守,守备森严,韩银没敢攻城。大夏城虽然小,可是毕竟骑兵不善于攻城,曹军的弓弩又厉害,莽撞攻城只会招受损失。他和成公英商量之后,决定一面在城外扎下大营,一面派人联系宋建,希望他能提供一些粮草,并且在夏侯渊身后虚张声势,干扰一下夏侯渊地心神。

成公英有些疑惑,他觉得夏侯渊在大夏城已经呆了两天了,没有道理不知道罕城的存在,既然他知道了,就没有还呆在这里的道理,他应该到罕城去拿下罕城再休整才是道理,而他现在还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已经拿下了罕城。

韩银被成公英说得有些心神不定,如果罕城真被夏侯渊拿下了,他要想再打败夏侯渊可就难了。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夏侯渊的粮草快要耗尽了,军心不稳,如果他得到了罕城的补给,那这个优势就荡然无存了,剩下的只有两军对阵,凭实力打个你死我活了。

韩银犹豫不决,可是他手下的羌人却心急如焚,他们赶到这里来就是要救家人的,夏侯渊抢先到了这里,也不知道家人是不是遭了他的毒手,如何能安心。韩银无奈,只得派一部分人去长离打听情况,自己先休息一夜,等明天得到消息再做决定。

半夜地时候,刚睡觉地韩银被成公英叫醒了,成公英的脸色很不好,他焦急地对韩银说道:“少将军,我们快撤吧,长离的羌人家属,全被夏侯渊地人掳走了,生死不明,河谷里什么也没有。再等下去恐怕无法控制局面。”

韩银还有些糊里糊涂的,他摇着昏沉沉的脑袋,有些茫然的问道:“这时候走?”

“不走也得走,一旦明天早上那些羌人知道了消息,他们肯定会发疯,要去跟夏侯渊拼命,这里全是河谷山地,我们地骑兵发挥不了作用。不如退后十里,那里有块平地,正适合我们打伏击。”成公英压低了声音,指着地图说道。韩银知道他指的那个地方,在来的时候他们还担心夏侯渊在那里打他们伏击呢,现在又要利用这个地方来打夏侯渊的伏击了。

“只是……他们能愿意走吗?”韩银有些不放心:“夏侯渊能追来吗?”

“不走也得走,就说我们后面发现了曹军的迹象,不走的话就可能中伏。被曹军两面夹击,只有先退一步才能跳出包围圈。”成公英早就有准备,他不慌不忙的说道:“夏侯渊是被我们和马孟起一起赶到这里来的,他一定会派出斥侯打听我们地实力,我已经让马元高把马家战旗收了起来,让他挤在我们的灶里吃饭,这样夏侯渊就会以为只有我们追来了。而马超没有来,现在我们一退,他必然会觉得我们是心虚,岂有不追之理?他当然希望先重创我们再回去打金城,难道他愿意一直呆在这里吗?”

韩银赞赏的看着成公英,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元杰。你真是个奇才,什么始算得准准的,有你帮忙,我还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呢。好,我立刻把他们叫起来,连夜撤回去。”

将领们被半夜叫了起来,一个个揉着眼睛不知韩银搞什么鬼,韩银瞥了一眼成公英,示意他来说。成公英面色焦急的对大家说道:“诸位,这里不能等了。夏侯渊已经拿下了罕城。眼下正在追击宋建,我们的身后又发现了曹军地踪迹。再不走,我们就可能被曹军两面夹击。”

将领们一听。都大吃一惊,身后出现了曹军,这对他们来说实在太可怕了。如果正在攻城的时候被后面的曹军袭击,那军心必然大乱,想不败都难。有人立刻想回去收拾,可有的人还惦记着家人,提出了疑问。

成公英笑笑说道:“大家放心,现在虽然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传来,可是夏侯渊这个人不是什么善人,如果他到了长离,一定会大开杀戒,那我们就会收到你们家人的报信,现在既然没有报信来,就说明你们的家人还是安全地,等我们打败夏侯渊,你们就可以收到消息了。”

羌人们一听家人安全,也就放了心,当下天没亮就起营往回赶,在身后十里的地方布下了埋伏,就等着夏侯渊追来。正如成公英所料,夏侯渊接到了斥候的回报,说追来的人马中只有韩遂的人,而没有马超的时候,他地心已经放下了一半,决定要把韩银这两万人给吃掉,再一听韩银连夜跑了,当下哈哈大笑,立刻准备出城追击。这时徐晃表示了反对意见,他对夏侯渊说,对方是骑兵,我们是步卒,如果他们仓皇逃窜的话,我们根本追不上他们,再说张他们还在罕城,他们要带大批的粮草,赶到这里至少需要两天,如果我们现在就走,他们肯定赶不上,到时候我们兵力又分散,粮草又得不到补充,如何能打败对方?不如等他们赶到,我们正好也休息好了,到时候再走不迟。

夏侯渊还有些犹豫,夏侯称表示了对徐晃的支持,他说,步卒跟着骑兵追,这个难度不小,就算追上了,只怕士卒也累得无法打仗了。何况他们跑得再快也没能用,反正要跑回金城去,我们只要赶到金城就不怕他们跑掉,慢慢走还可以保持士兵的体力。

朱灵、郭淮、阎行听了夏侯称的话,也表示附合,夏侯渊又问了马谡,马谡也说夏侯称的办法更稳妥一些,夏侯渊见了,也不再坚持,决定在大夏城再等两天,等张他们赶到再说。

两天后,张等人带着大批的粮草和牛羊赶到大夏城,同行的还有孟达和邓芝。

孟达和邓芝接到了曹冲的军令之后,立刻从成都出发,赶到白水关领了五千人,在杨怀、高沛羡慕地眼光中奔赴武都郡,沿着昆仑山南麓杀入了羌人地领地,因为马超带走了大部分的精兵,他们遇到地抵抗实在有限。用意想不到的速度横扫羌人部落,杀到了西倾山下。两人一商量,觉得扫荡也得差不多了,该回军参与合围汉阳郡了,而且所带辎重也快消耗完了,应该找个地方补充一下。他们从羌人降兵地嘴中得知了罕的平汉王宋建很有钱,立刻来了精神,打下宋建。不仅可以补充物资,发一笔财,还可以建一个大功,虽然这个宋建只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可是谁让他称了王呢,丞相大人那么大的功才封了个武平王,他居然敢称王,还平汉。真是斗胆包天。两人兴冲冲的赶到罕城下,才知道有人捷足先登了,而这个人就是老熟人许仪。

孟达和许仪一见面相谈甚欢,得知领军将军夏侯渊就在大夏城,他们立刻跟着一起来了。夏侯渊平添了五千人马,也颇为高兴,把大家聚到一起商议军情。准备回头攻击金城。听了夏侯渊这个计划,孟达有些摇头,但他第一次和夏侯渊见面,不太了解夏侯渊的脾气,一时不敢莽撞,只得看了看许仪。夏侯渊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便笑了笑说道:“孟将军,有什么话就直说嘛,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不要有什么顾忌。”

孟达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行了个礼,这才说道:“按说将军来到金城,就是为了打击韩遂地气势,逼他投降,可是本来追过来的马超现在却没有出现,这个情况实在有些可疑。将军带来了两万多人。如今车骑将军在上。可只有两万人不到,马超急急忙忙的赶回去。放弃了与韩遂合击将军的大好机会,显然在上有更好的机会。上能有什么机会比攻击将军大人还有吸引力呢?无非是可以攻击车骑将军罢了。上是个小城。但是经过将军整修,防备应该不会差,车骑将军两万人守城,马超就算有三万人能有什么机会?可是他留下一万人守冀城,应该说车骑将军也不会有什么机会,他为什么要急急忙忙的赶回去?我看这其中肯定有我们还不知道的问题。”

夏侯渊听了孟达这话,不免也皱起了眉头,他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个疑问又浮了出来,好象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但他又抓不住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冥思苦想了一阵,还是找不到头绪。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众人,又看了一眼孟达:“孟将军地意思是不打金城了?”

孟达说道:“按将军所说,金城有近四万人马,我们就是赶过去,也没有把握拿下金城,说不定会顿兵于坚城之下,陷入困境。我们现在是在陇西郡,为什么不直接向东,拿下陇西和武都,卡死马超的后路,和车骑将军一道围歼了马超呢。马超、韩遂本是一体,不管击破那一个,都可以打破他们的联盟,剩下的那一个就无法支撑。再说韩遂的根基就在金城,长离已经被将军击破了,罕也落入了将军的手中,将军只要留下一路人马守住这里,韩遂就是瓮中之鳖,无处可逃,而马超的根基却是大山之中,如果不趁此机会将他一举击杀,让他逃回山中,以后再想要合歼他,可就没有这么好地机会了,陇西、武都、金城一线都将不得安宁。”

夏侯渊沉思不语,曹冲给他的任务不是让他打金城,而是给韩遂增加压力,如今他一路打到榆中,现在又拿下了罕、大夏,扫荡了长离,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现在就是再追到金城去,他也未必就能拿下金城。而马超放着自己不打,又匆匆的回到固若金汤的冀城去,正如孟达所说,恐怕有什么不知道的原因。就算这个原因猜得不对,曹冲带着不足两万人在上牵制马超给他当偏军,这个面子也给得足够大了,万一曹冲有什么不测,那他立再大的功劳,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因为夏侯称地原因,他家已经和曹冲牵在了一起,如果曹冲有什么闪失,他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还是见好就收吧,就听孟达的建议,从陇西郡打回去,堵死马超的后路,先把这匹马儿给收拾了,回头再收拾韩遂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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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二十九节 飞蝱

因为夏侯渊被众将劝住没有立即追上去,成公英和韩银的伏击计划落了空,韩银白白等了两天,大失所望,不敢再僵持下去,决定立刻赶回金城。但此时那些羌人头领已经知道了长离河谷的家人全部失踪的消息,人没有了,能哪儿去呢,要么被夏侯渊杀了,要么被夏侯渊掳走了。他们谁也不听韩银要退走的命令,大喊大叫要来大夏城找夏侯渊报仇。家属在长离的羌兵人数不少,占韩银手下的一大半,他们不愿意走,韩银也不好自己掉头就走,只好不顾成公英的苦苦相劝,回头来攻大夏城,要杀夏侯渊报仇。

夏侯渊本来走得就不坚决,现在见韩银居然杀回来了,正在下怀,众将虽然反对追到金城去,可是韩银送上门,他们也没有不战的道理,总不能被韩银追着跑吧。

夏侯渊下令,徐晃、朱灵和他自己守城,夏侯称、张、孟达三部出了城,绕了个大大的圈拐到韩银背后,等着韩银攻击的士气受挫的时候再攻击韩银的身后,准备在大夏城下全歼了这两万人。他吩咐夏侯称等人,对方是骑兵,你们不要轻易出战,一定要等我把他们的士气全耗光了,你们再出来一战定胜负。夏侯称等人点头领命,悄悄的从城南出去。

羌人们家人被掳,一个个发了疯,放弃了骑兵的优势,下马步战,准备用树木绑成简单的云梯强攻大夏城,但是被成公英拦住了。他对羌人说:“大夏城虽然不高,可是也一丈五到两丈。如果用梯子附城,你们既要防着曹军的攻击,又要看着脚下,如何能顺手?不如先在城涎起几个土堆,到时候你们踩着土堆直接冲上城头与曹军短兵相接,岂不是更方便一些?”

羌人一听。觉得成公英这个点子好,就按照成公英地吩咐,用随身带的羊皮袋装满了土,准备到城涎城土堆。成公英又吩咐人到旁边的山林里砍来了大树。绑成比城墙还要高的简易箭楼,准备让善射的士兵站上去用弓箭压制城头的曹军,帮助攻城。

夏侯渊站在城墙上,举起望远镜观察着正在忙碌地韩银大营,暗自赞叹了一声说道:“韩遂手下有能人,在这个情况下居然还能沉下心来准备攻城的器械,此人的心机非同小可。你们看,那些羌人正在用羊皮袋装土。我估计他是想先在城涎土,堆到和城墙相齐。然后再踩着土堆直接攻上城头,那些箭楼一竖,我城中的布署他就一目了然,再用弓箭手居高临下地压制我们,配合士卒攻城,我们可就有些麻烦了。\\*\”

徐晃也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笑道:“将军说得不错,此人心机深沉稳重,不是个匹夫之勇。大概就是蒋子翼所说的韩遂那个长史成公元杰吧。怪不得一向急躁的韩银这次仗打得这么有板有眼,进退不失规矩。原来韩遂把这个人都交给儿子了。”

夏侯渊看了徐晃一眼,若有所思的笑道:“公明。令公子早就行了冠礼了,怎么没见你把他带出来历练历练啊?”

徐晃淡淡的笑了:“我那犬子不是个打仗的材料,干脆就让他在家侍奉我那老母了。”

夏侯渊见徐晃说得很轻松,他想了想,倒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指着城外正在忙碌地韩遂军说道:“公明,你看如何应付他们才好。”

徐晃眯起眼睛看着前方,淡淡的说道:“大夏城小,本来并不适合坚守,不过他们也来得匆忙,没什么攻城地利器,所以我们双方都不占便宜。羌人骑射为胜,我军步卒占优,现在他们放弃了骑兵,改为步卒攻城,是以短击长,想要攻下大夏城不是易事,我们这里有一万多人,粮草又充足,守个十天半月的一点问题也没有。那个箭楼吗,都在我强弩的射程以内,到时候都是我们的靶子,将军无须担

夏侯渊也笑了,信心十足的看了看旁边的朱灵:“公明、文博,我们本都想撤了,他们偏偏要送个大礼,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你们二位就好好的打上一仗,收下韩遂的这份厚礼。”

朱灵呵呵一笑,拍了拍腰间的长刀,又晃了晃手中的望远镜:“有车骑将军给我们准备地这些利器,再加上领军将军地指挥,要打败这些人易如反掌,过一会将军就在一旁看着,看看我和公明收拾这些叛逆,哪个打得更漂亮一些。”

夏侯渊见他们二人信心十足,不禁哈哈大笑,将手中的望远镜交到郭淮手里,冲着两人拱了拱手说道:“有你们二位这几句话,我有何忧哉,你们打着,我在城里为你们观敌料阵,准备好庆功酒,就等着二位生擒了韩银之后,不不休。\\*\\”

徐晃和朱灵连忙还礼,相视而笑。

成公英还不知道自己地一举一动已经全落入了对方的眼中,他准备停当之后,开始准备攻城,命令士兵在盾牌兵地掩护下,将百十架箭楼推到了城墙八十步的位置,这里还是曹军强弓的射程以内,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因为骑兵所带的弓都是轻弓,射程比不上曹军,放在这里还能倚仗着高度增加的射程对曹军造成威胁,再远箭楼就成了摆设,只能当望塔用了。至于箭楼上的士卒的安全,他只能用大盾和重甲来保护了。

军械的差距,让成公英捉襟见肘。

箭楼竖起来了,成公英第一个登上了箭楼,他要先看看曹军的安排,再做相应的调整。城墙上曹军的安排中规中矩,正如他的所料,徐晃居左。朱灵居右,前面是两排刀盾手,后面是三排长戟兵,再后面是三排弓箭手,徐晃、朱灵就站坐在弓箭手的后面高台上,夏侯渊坐在城中敌楼上。让成公英不解地是,徐晃正举着一个东西在眼前,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也不知是什么。成公英有些纳闷的又看向夏侯渊和朱灵,诧异的发现他们虽然没有徐晃手里的那个东西,但旁边亲卫的手中显然也捧着一个长管,看亲卫那小心地样子,显然不是寻常之物。

成公英狐疑的表情全落在徐晃的眼里,徐晃冷冷一笑,走下高台来到城墙边强弩手的旁边,对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细眯着眼地强弩手指了指成公英的方位。那个强弩手点点头。将弓弦挂上腰间的挂钩,奋力用脚蹬上了弓弦。从箭里抽出一只飞矢压入箭槽,悄悄的伏到城墙边,通过弩机上的望山仔细的瞄准了正在向城中眺望的成公英,屏住了呼吸,沉着的扣动了悬

咯嗒一声轻响,绷紧地弓弦突然释放,嗡的一声响,长箭离弦而去。

成公英看完了夏侯渊和朱灵地布阵,还是对徐晃手中的那个东西放不下心,他掉过头来看了一下。发现徐晃已经不在高台上了。他有些奇怪,在徐晃阵中扫视了一下。忽然发现徐晃猫着腰站在城墙边,而一点寒光。正从他的身侧飞出,转眼之间就到了自己的眼前。

“不好!”成公英心头一紧,来不着多想,下意识的向举着盾牌的亲卫身后闪去,只是他发现得实在太迟了,身子刚刚起动,飞矢已经到了他的跟前,一箭射穿了他身前的亲卫,劲力不减,透体而出,扑的一声扎进了成公英的胸口。\/*/\

“啊——”成公英一声惨叫,被飞矢带得向后退了两步,扑通一声从箭楼上摔了下来,箭楼下站着地亲卫见成公英忽然惨叫着摔了下来,连忙上前接住,一看成公英地胸前扎着一只铁箭,泉涌的鲜血染得胸前到处都是,都惊呆了。

成公英一手紧紧握住箭杆,厉声喝道:“快,盾牌掩护,撤回大营。”

亲卫们闻声惊醒过来,连忙护着成公英急退,百十步地距离,成公英就感到力气急速的离自己而去,等他到了韩银面前地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一丝丝的血迹从他的嘴角流出,他用力的揪住目瞪口呆的韩银:“撤,快撤!”

“元杰,元杰,这是……”正在和众将商量攻击顺序的韩银银惊慌失措,一边大声招呼医匠一边抱着成公英连声惊叫:“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跑到城下去干什么?”

“不……不是……”成公英嘴一张,一口鲜血涌了出来,旁边的亲卫看了,连忙对韩银说道:“少将军,不是长史大人到城下去的,他就站在箭楼上中了曹军的冷箭受的伤。”

韩银倒吸一口冷气,惊诧莫名的看着旁边同样不敢置信的众将,八十步距离,一箭命中,那箭楼竖在那里,岂不是挨打的靶子,还有谁敢上去?曹军的弓弩能射这么远吗?

“飞…………矢!”成公英面色惨白,他见韩银等人不信,指着手中的箭杆吃力的说道:“他们有……腰……引……弩。”

韩银连忙仔细看了一眼成公英胸膛上的箭,不错,正是铜镞铁铤的飞矢,这可是汉军弓箭中的杀器,铜镞三翼,带倒钩,铁挺铜尾,通长一尺六,比一般的箭沉重,非强弩不能及远,现在曹军在八十步以外一箭中的,只要腰引弩可以做到。

而且,比腰引弩更可怕的是,曹军中有神射手。

众将的后脑勺一阵阵的发凉,腰引弩的射程超过一百六十步,百步以内,除了铁甲一概射穿,如果配上飞矢,五十步以内基本是见谁杀谁。\*\假如说还有个准头的侥幸可想的话,现在曹军中有神箭手,也就是到了阵前的大将基本都在对方狙杀目标以内。大家一个个的沉默了,家人再重要,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也许你可以穿上铁甲,让亲卫举着大盾护着,可是那种被人随时瞄准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诸位……”韩银的嘴里有些发干,他本来就不想再打了。这里可没有他地家人,成公英现在身受重伤,生死未卜,他也没了主心骨,本来就不是很足的信心更是消失殆尽。他扫视了一眼面色很难看的众将,特别是那些家属在长离的将领。至于程银。他的家人可不在这里,他才不会上去拼命呢,当然他也不说要撤,最好韩银去打。被人一箭射死才好呢。

韩银从程银的眼里看出了幸灾乐祸地成份,他虽然恼怒,可是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程度,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咽了口唾沫说道:“诸位,是打是撤,你们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一片压抑地沉默,没有人说话。大家各怀心思,有的看着天。有的看着地,有的看着奄奄一息的成公又中的飞矢沉默不语。韩银急了,再这么等下去,成公英可就没救了。他弯下腰抱起成公英:“你们慢慢想,我先去救元杰。”说完,抱着成公英匆匆的进了大帐。

众将有些发傻的站在一起,各自想着心思,那颗被报仇激怒地心慢慢的冷静下来。两万人,心又不齐,要对付两万多精锐曹军把守地城池。虽然这城不大。可是也是城啊,现在骑兵发不了威。只有以步卒对步卒,咱能是人家的对手吗?就算没有飞矢、腰引弩、神箭手。可是人家穿铁甲的有多少?用神刀的有多少?哪方面不比自己强啊。舍弃了骑兵,还拿什么跟人家较量?杨树沟可是见识过曹军的强悍的,那个蒋大人的亲卫拿的刀,杀起人来就象切纸一样。

“现在还没有消息,我们的家属,恐怕未必就遭了……”一个羌人将领终于忍不住这种沉默的压力了,吞吞吐吐地说道。

“也是,要不,还是等得到确切消息再说吧。”另一个羌人将领附和道。

“是啊,长史大人是我们地智囊,现在他都受伤了,我们……”又一个羌人将领说道。\/*/\

程银忽然轻蔑的笑了一声,甩了甩手走了,他忽然之间觉得有些好笑,一大帮平时见谁也不服地人,叫嚣着要拿夏侯渊的人头为家人报仇地人,现在居然被一只飞矢就给吓住了,真是可笑,这样的人,就算有十万又有什么用?

羌人将领感觉到了程银那种毫不掩饰的轻蔑,一个个脸上有些挂不住,有一个人撇了撇嘴说道:“且,他只会在后面吹大牛,要是有胆量,他怎么不先上阵试试。”

“就是……”

成公英命大,他下意识的那一闪避开了心脏,长箭从他的肺中穿过,虽然伤势很重,可是经过医匠的处理,一时半会还不会死。他在昏迷过去之前,紧紧的拉着韩银的手说,不能打了,我们本来就不占优势,即使胜也是惨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打不起,还是先撤回金城,看老将军怎么处理吧。

韩银见他还能说话,欣喜之余连连点头,见众将也不坚持了,立刻下令退军。成公英强撑着安排好了押阵的人选,就晕了过去。韩银命令成公英的亲卫抬着他先走,他在城下还要等一等,做好撤退的准备才能动身,要是被曹军看出破绽追上来,那可就麻烦了。

徐晃看到了成公英中箭,但并不知道成公英有没有死,他见韩银的大营还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进攻的事宜,以为成公英只是受了轻伤,在惋惜之余,他也无所谓,命令城上严阵以待,准备恶战。夏侯渊也看到了那一箭,和徐晃一样觉得可惜,不过打仗不是靠一两箭来偷袭的,指望一箭就打赢一仗,实在有些可笑。他们还不知道,其实这一箭,已经打赢这一仗了。

第二天凌晨寅时,早就准备停当的韩银火速拔营,两万骑兵趁着东方刚刚出现的鱼肚白飞速撤离,等夏侯渊得到消息的时候,韩银已经在五十里以外。

夏侯渊不敢相自己的耳朵,韩银居然逃走了,好好准备的一场恶仗,居然就么莫名其妙的结束了,这让征战了大半生的夏侯渊觉得不可思议,就在他和赶来的徐晃、朱灵大发感慨地时候,收到了夏侯称等人送来的急报。他们劫到了重伤的成公英,得知韩银要跑的消息,已经赶赴不远处的牛头沟准备拦截韩银,请领军将军立刻赶去支援。

夏侯渊大喜,立刻派徐晃、朱灵出城追击,自己带着粮草和辎重随后就到。他把郭淮留了下来,给了他三千人马,让他守住大夏城。

夏侯称他们截住成公英纯属意外。成公英的亲卫因为担心成公英伤重而死,顾不上遮掩行踪。再说他们也没有想到曹军已经绕到了他们地身后,一路上匆匆赶路,正好被许仪的荆山卫发现了,那几个亲卫拼死厮杀,可是哪里挡得住凶悍的荆山卫,没办法只好投降了。许仪一见成公英,大喜过望,立刻告诉了夏侯称。夏侯称听说这就是韩遂的智囊,立刻知道韩银要败了。他一面安排营地随军医匠查看成公英的伤势,极力挽救他的性命,一面派人通知夏侯渊前来支援,他自己不顾有伤在身,带着大军赶赴韩银撤退的必经之路牛头沟设伏。

夏侯称赶得正及时,他刚刚赶到牛头沟,还没来得及布好阵势,韩银的前锋人马就到了。夏侯称果断的下令放弃阻击前锋,抓紧一切时间选择有利地形布阵。果然,前锋而过去小半个时辰。韩银的大队人马就到了。

韩银一路急行。本来就没有想到曹军会在他的前面拦截,再者前锋也一直报回平安地消息。因此到了牛头沟的时候也没有准备,当他看到山谷中间堆得高高地乱石时。他才感觉到了异常,一股寒意沿着脊柱直冲后脑,让他全身一凉。

一阵箭雨随着一阵急促的鼓声倾泻而下,顿时把惊魂未定的韩银所部射倒一片,居高临下的弓弩手伴随着军官的一声声厉喝,尽情的宣泻着心中的快意,把手中的长箭射到敌人最密集的地方。长箭厉啸声此起彼伏,射在人身上、马身上,溅死一串串的血花,一闪即没。

靠近乱石堆地人马乱成一团,损失惨重,骑兵们被突如其来地箭雨打蒙了,根本来不及举盾防备,接二连三的栽倒在马下,被乱蹦地战马踩踏而死,后面的骑兵还不断地涌来,挤在乱石堆前成了绝佳的箭靶子,被曹军射得狼狈不堪,后面的人虽然举起了手中的盾牌,可是他们的阵型太乱,盾牌的遮挡面积也很有限,长箭还是不断的从间隙里射到他们的身上,发出一声声的闷响。

“举盾!”终于有一个将领大声的吼叫起来,他身后的号角兵摘下了挎在胸前的牛角,呜呜的吹响了。低沉的号角声在山谷里来回震荡,很快就从队头传到了队尾,当第一个号角兵被射死的时候,最后面的部队已经知道了前面遇到伏击的不幸消息。

韩银心急如焚,他下令士兵们下马,以最外围的战马为掩护,组成防守阵型。士兵们接到命令,立刻翻身下马,躲在战马一旁,死死的拉住马缰,举起了手中的圆盾护着头顶,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箭阵还是一样的猛烈,只是大部分射在了战马的身上,战马吃痛狂嘶,翻的乱蹦乱跳,想要挣脱主人手中的缰绳,无奈骑士们这时自身难保,虽然心痛战马,却丝毫不敢松开手中的缰绳,只得把仇恨的目光看向山坡上冲下来的曹军,咬紧牙关,握紧了战刀准备厮杀。

两军相距二十步,山坡上的弓弩手生怕误伤自己人,抬高了弓弩,将长箭射向韩银军的深处。

“杀!”许仪一声大吼,抡圆了手中的神刀,带着骇人的气势,一头冲进了已经遭受了箭阵重创的韩银军前阵,一刀将面前一个刚举起长刀的羌人骑兵连人带刀斩为两断,长刀回转,又从另两个骑兵的脖子边一拖而过,那两个骑兵只感到脖子一凉,还没叫出来声来,就被紧跟在许仪身后的荆山军乱刀劈死。

以许仪和荆山卫为首的曹军,象一只飞矢一样,以不可抵抗之势,深深的楔入了骑兵的阵中,很快和对面山坡上杀下来的乔越合兵一处。乔越在攻罕城时因为杀得太忘情,忘了给许仪打开城门,因此被张批评了一顿,因此对许仪有些不太感冒,许仪也听说了乔越的事情,对他的好色也很看不上眼,两人见了面,比仇人见面还要火大,互相冷哼了一声,把满腔的怒火撒到了旁边的敌人身上,韩银的骑兵倒了血霉,被两个杀神一般的家伙杀得步步后退,纷纷倒毙。

前面二十步,乐和杜宇也会合到了一起,他们没有仇怨,可是杀起人来同样不留情面,手中的长刀舞得呼呼生风,刀下无一合之敌,象两只利剑一般,并行向前杀去。

韩银三千前军,先被箭阵重创,随即被一万曹军狂砍成几截,前后不能呼应,又组织不起有效的进攻,眨眼之间就被有备而来的曹军斩杀一尽,变成了一地的血肉,长长的山谷之间,被染成了出一道剌眼的血路,只剩下受伤倒地的士兵在惨嚎,无主的战马在看着血腥的杀戮。

韩银看着前军的惨状,眦睚俱裂,拔刀狂吼:“布阵,击杀他们,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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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三十节 逼降

曹军来得快去得也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吞下了韩银的前军之后,他们并不恋战,而是井然有序的退回了山坡上,四员战阵亲自断后,保持着随时可以再次投入进攻的阵型,缓缓向后退去.韩银带着中军赶到山坡下的时候,他们已经退出了攻击距离,面对韩银的是山坡上一排排重新装好了箭的弓弩手。

韩银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向亲卫们高举的盾牌后面躲了躲,生怕哪儿再飞出一只飞矢来把他给一箭射穿。他搞不清这些曹军是如何拦在前面的,看他们来得这么迅速,只怕早就在自己后面藏着了。他一阵阵的后怕,亏得因为成公榆伤他们没有强攻大夏城,要不然在久攻不下士气大落的时候,背后再冲出来这样一支人马,那自己还能有活命吗?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比在大夏城下好不了多少,这里的山坡比大夏城可高多了,前面有成堆的乱石横七竖八的挡在狭窄的路中间,骑兵是别想快速冲过去的,除非把战马全扔了,徒步冒着曹军的箭阵爬过去,还能有可能冲出这个山谷。可是冲过了山谷呢,离金城还有一百多里,难道被曹军骑着他们的战马,跟在屁股后面追到金城?

韩银一阵绝望,冷汗沁体,杀过去也是死,不杀过去也是死,这个滋味实在不好受。将领们等得着急了,请示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在山谷里来回鸣响。韩银汗如雨下,方寸大乱,如果成公英在,他能很快做出判断,可是现在成公英不在他的身边,他突然遇到这个棘手的情况。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了。

“少将军,是战是降,早做判决啊,这是打仗,可不是儿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程银在亲卫的护卫下挤了过来,有些不快的对韩银大声说道:“这里离大夏城不过五六十里,夏侯渊如果得到了消息很快就能赶到这里。如果他把山谷那一头一堵,我们就插翅难飞了。”

韩银恼火的瞪着程银,恶声恶气的说道:“程大人打算降了?”

程银无所谓地笑了笑,他是想降了,反正他现在也不过是韩遂手下的一个偏将,没有多少实力,韩遂一死。估计还要被这个二百五韩银欺负,与其如此倒不如干脆降了曹冲,说不定还能捞到更大的好处,总比死在这里好。对他来说,曹军现在两边山谷上一占,前面再用乱石挡道,这两万多骑兵就是死路一条,何况你看人家一阵箭雨、一次冲锋,就吞下了三千多人,这么强悍的战斗力根本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挡得住的。两万多人又怎么样?骑兵还能长上翅膀飞过去?迟早还是人家刀下鬼。

“少将军,如果不降,你就想想怎么突围吧。”程银指了指前面的乱石堆:“如果想从那里冲出去,就立刻安排人清理出一条道路来,不过……”程银突然停住了,他侧耳听了听,忽然笑道:“只怕这里还没清理出来,前面已经又准备好了。”

韩银不解的看着程银,程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前面,韩银侧耳倾听,只听到前面山谷里隐约传来轰隆隆地声音,他面色一变,立刻指了指身边的一个亲卫。那个亲卫会意,举着盾牌飞奔到乱石堆上,爬上去一看,很快又回来了,面色很难看的对韩银说:“前面几百步的山谷,全是乱石。山坡上还不断的往下滚。”

韩银的脸越发的白了。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山坡上地曹军没动静了,人家根本就是稳操胜。等着你去搬石头呢,你把这儿搬完了。前面还有,反正往下推比搬开去要容易些。

“回去,与众将商议一下。”韩银也不看程银那张脸,扭头就走。

夏侯称趴在一块大石上,举着望远镜从韩银等人脸上一个个的看过去,得意的笑了。韩银不是大将之才,被他这个如暴风骤雨的攻击打蒙了,已经乱了阵脚,心神不宁了,他退回去恐怕是要商量是战是降的问题。夏侯称并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反正韩银想要从这里冲出去是不可能,丧失了骑兵优势又人心不齐的韩银,想要从一万五千人的埋伏中冲过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估算着时间,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大夏城来的援兵就能把韩银的退路堵死,到时侯前后夹击,不怕他不降。

一口吞下两万多骑兵,这么辉煌地战绩也算对得起屁股挨的那顿打了。夏侯渊心里欢喜得很,他慢慢的站起身从特制的胡床上站起身来,对亲卫招了招手:“去请阎将军来。”

阎行很快就来了,夏侯称招呼他走到临时的掩体前,指着下面的骑兵说道:“老师,现在有多少是你原来的部下?”

阎行看着下面默不作声,他早就看过下面了,曹冲给他和庞德配备望远镜是几年前的事了,他刚才就把韩银的部队扫视了一遍,在里面看到了不少熟悉地面孔,这些人当初都是他的忠心部下,如今却成了面对面的敌人,他甚至还意外的看到了马岱的战旗。他知道夏侯称特意叫他老师的意思,他是想要他出面招降这些人。

招降这些人无所谓,但是他想杀了韩遂父子为家人报仇,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师父,下面还有近两万人,里面还有不少你的故旧,如果他们没有了退路,想要决一死战的啊,我们的损什不少,你也要和以前地老部下拼个你死我活。”夏侯称凑近了阎行,轻声说道:“韩遂快死了,韩银根本不是大将之才,将来这西凉是谁地?当然是车骑将军的,他要长镇西疆,就要足够地人马,如果这一仗全打完了,他拿什么来镇守西凉?”

阎行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叔权。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把那些羌兵地家属从长离河谷里带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想法了。你不用多说了,我去劝降就是。”

“多谢师父。”夏侯称恭恭敬敬地给阎行施了一礼。

韩银正和众将商议是战是降的事,他被这些羌人吵得脑门疼,有的要战,有的要降,有的犹豫不决。反正没个准主意,就在这时有人看到山坡上走下来一个举着小旗的曹军,大家都静了下来,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看向了那个曹军。

这个曹军举着小白旗,衣甲整齐,但什么武器也没有带。走到韩银面前一开口,居然是一口纯正的羌语,韩银这才发现这人就是一个羌人。

“我是车骑将军的龙骑,属阎将军手下,我也是羌人,我叫姜山。”姜山一开口,先出一张和善地笑脸。

“你是阎……将军的手下?”韩银眯起了眼睛,有些不悦的看着这个羌人姜山。“正是。”姜山笑着对韩银施了一礼:“我来是传递阎将军几句话。”

“有什么话?”韩银心头升起一种庆幸和恐惧混合的复杂感觉。

“阎将军说,这里有他不少故人,他不希望和你们互相残杀。希望大家能认清眼前的局势,放下武器,归顺朝庭,归顺车骑将军。将军大人对我们羌胡没有什么偏见,他一直致力于再现一个和平富庶的西凉,希望所有的西凉人,不管是羌人、氐人还是汉人,都能在这块土地上幸福地生活。”姜山不紧不慢,将每句话都说得清清楚楚的。力争送到旁边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胡扯,他既然这么想,为什么还要让夏侯渊屠了兴国城。”马岱大声喝道。

姜山看了马岱一眼,觉得有些陌生,他笑了笑又说道:“屠兴国城的是老夏侯将军,不是车骑将军,车骑将军已经下令严责,并将兴国城的人众全部迁到关中,给了他们最好的土地来补偿他们。车骑将军在关中对羌人、汉人一视同仁,授田救济。绝无偏差。他还鼓励羌汉通婚,为了表率。他的孙夫人还组建了一支由我们羌人妇女组成的女卫,一同担任他的贴身亲卫。”

姜山扫视了一圈面色各异的将领。接着又说道:“其实说起来,将军大人身边一直就没有少过我们羌人,就算是韩将军和马将军起事地那段时间,阎将军和庞将军也一直担任着将军大人的亲卫骑,不离将军大人左右。”

“你是个羌人,口口声声的替曹冲说话,是不是有点过份?”马岱见那些羌人的眼神不对了,生怕他们一时动摇,放下武器投降,如果这样的话,马超那边可就失了先机,要降也要马超先降才行啊,这一先一后的,差距大了去了。姜山盯着马岱看了两眼,忽然想起来他是谁了,他笑道:“这位将军莫非是马家军的马元高将军?”

“正是。”马岱有些不悦的应道:“马韩本是一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姜山摇了摇头:“马将军,马老将军可就在车骑将军地身边,二位小马将军也在将军大人的身边,他们对马孟起将军不顾家人安危、起兵造反的始很不满意,马将军难道不知道吗?将军大人不计前嫌,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他却执迷不悟,宁愿把一家人送到大牢里,也要争个什么王侯将相,马将军莫非觉得他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举动是对的?”

马岱脸一红,有些无法反驳,他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睬姜山。韩银适时的接过了话头:“姜山,你学问不错啊,说话一套一套的。”

“承蒙将军夸奖。”姜山呵呵一笑:“我原本也是不识字的,还是到了将军大人的帐下之后,跟着将军大人学了一点,我比较笨,学得不好,比我好地人现在都当了官了。”

“你们还读书?”旁边地将领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羌人,会拿刀杀人就足够了,居然还读书,这也太夸张了吧。

姜山不以为然,脸上却浮现出一些自豪的笑容来:“诸位有所不知,将军大人当年初到西凉之时就曾发下宏愿,要让天下人都有机会读上书。这个目标虽然遥远。但是将军大人一直在努力。将军帐下地所有士卒操练之余,都要读书识字,象我这样读过《孝经》《论语》的比比皆是,最差地也能写封家书,记个帐。荆襄的百姓,哪家没有小孩在里读书颜?如今长安分院又开门招收弟子,学院里有吃有喝,基本不用花钱。还能读书识字,学门手艺,将来有口饭吃。那些迁到关中的羌人也有不少把孩子送到学院中去地,只是你们只顾着打仗,不知道罢了。”

羌人们互相看看,有些羡慕,有些怀疑。这也太离谱了。

“哼,他们有机会读书,可是我们却要生存,你的将军大人既然这么好,为什么派人来杀我们,我们在长离的家属被他们掳到哪儿去了?”一个羌人大声叫道。这句话勾起了那些家属失踪的羌人的心事,他们一个个也转过头来怒视着姜山,大有一个应对不妥就将姜山一刀劈死的架势。

“诸位为什么不抬头看看山上?”姜山从容的应道,用手中的小白旗指了指山坡上。

山坡上站着一排羌人百姓,在他们地身后。一员盔明甲亮的骑士手持横戟立马,一杆大旗在他的身后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大旗上,一条金龙张牙舞爪,直欲飞去,靠近旗杆的地方绣着“龙骑左督”四个字,中间一个威风冷冷的“阎”字。

“是我阿爹……”一个羌人百夫长惊叫起来。

“阿妈……”另一个羌人校尉也大声的喊道。

韩银的身边,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地哭喊声,紧接着有一个百夫长扔掉了手中的兵器。朝山坡上飞奔而去,一路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山坡,和一个冲出队列的老妇紧紧的搂在一起,哭成一团。

更多人的羌人冲出了队伍……

韩银伸手摁住了马岱举起的弓箭,痛苦的摇了摇头,对姜山说道:“我要见你们的阎将

“请将军带上二十个亲卫,到前面相候,我家夏侯将军与阎将军一起恭候将军多时了。”

韩银降了,当他看到昏迷不醒的成公英被包扎得妥妥贴贴地时候,他知道再也没能退路。手下的人心已经乱了。而大夏城的曹军已经赶到了自己的后面,前后近三万人马占据了有利地形将自己困死在这山谷之中。如果不降,只有死路一条。父亲快要走了。他是韩家的独子,他不想金城韩家就此消亡,不想父亲死之前先听到他的死讯。

羌人们见到了家人,得知家人虽然被曹军强制带离了长离山谷,却没有什么人员伤亡,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屁股被打烂的夏侯将军和阎将军的功劳,阎将军还答应他们加倍返还征集去的粮草。这一切都让羌人们悬了几天地心落了下来,再也没有什么牵挂,心甘情愿的投入曹军。

夏侯渊带着大军和辎重随后赶到,听说儿子逼降了韩银,一下子得到了近两万的骑兵,特别是里面还有五千建制完整的马家军,就算夏侯渊城府深,喜怒不形于色,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众人欢笑了一阵以后,夏侯渊决定,由夏侯称、徐晃、朱灵三人带着一万三千步卒以及五千马家军赶赴金城劝降韩遂,他自己带着张、孟达和阎行直扑陇西郡。他从那一万六七千的骑兵中挑出一万三千精锐交给了阎行,与他原先的两千龙骑合成一万五千人,领兵先行一步,其余的四五千人连带着那些立场不太坚定的将领比如马岱之类的,全被他控制在自己手中,近两万人浩浩荡荡直扑狄道。

夏侯称走得不算快,一来他地屁股虽然没有真地打烂,可是伤得也不算轻,骑不得马,只能趴在担架上走路,二来他需要时间来整合那五千马家军,马岱虽然被夏侯渊带走了,可是这马家军的建制还是完整地,一不小心就可能炸营,那事情可就麻烦了。夏侯称花了五天的时候来分化这些马家军,威逼利诱,封官许愿,大讲马腾父子在曹冲手下地优待,又让那些羌人现身说法。等到了金城下的时候,总算成功的把这些人给安抚住了。

韩遂已经不行了,韩银和成公英留开的这段日子,金城里暗流涌动,鞠、蒋为首地几个大族以存粮不多为由,拒绝了再向他提供帮助,甚至有人说郭家的郭修叫嚣着要杀了他去投奔曹冲,韩遂手下只剩下不到两万人。而且还是刚刚用武力收服的,人心不稳,鞠、蒋、郭数家手中也有不少兵,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忍着,期盼着韩银和成公英的消息。随着韩银和成公英被俘的消息传来,他彻底失望了。不敢再拖延下去,立刻把蒋干找来谈判。

蒋干很轻松,这段时间他没有来找韩遂,也没有去别的地方,策反鞠、蒋那几家的事自有李维去办,根本不需要他去动手,眼看着金城大乱将起,他知道韩遂快熬不住了,果然韩遂就派人来请他了。他故意又拖了一会,这才带着文钦等人来到过去韩遂的府第。

韩遂看到蒋干地第一句话就是:“蒋大人好手段。”

“过奖过奖。”蒋干也不谦虚。拱了拱手笑道:“不过跟韩将军相比,干这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不值一提。”

韩遂看着蒋干那一副平静中含着些许得意的样子,殊的一叹,他指了指床前的坐席:“大人请坐,今天请大人来的用意,想必大人一定知道了。”

蒋干佯作不知:“不知将军究竟说的哪一个?”

韩遂有些气恼的瞪了一眼蒋干,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吃力的喘了好一会气。这才有气无力的说道:“大人,明人不说暗话,牛头沟的战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了。虽然老夫我不服气,可是我儿子已经投降了你们,元杰也重伤不起,我如今是一无所有了,没什么资格再和大人谈判。”

蒋干笑了笑,慢悠悠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也不看韩遂,韩遂的实力确实差不多了。他虽然手头上还有一万多人。可是那些人心不稳,打顺风仗还能用点用。一打顶风仗可就是靠不住的力量。更何况那几家现在正琢磨着要拿韩遂的人头去邀功,蒋干才不怕韩遂又玩出什么新花样呢。不过蒋干还是敏感的感觉到了韩遂并不象他说地那样一无所有。他莫非还有其他的倚仗?

蒋干借着整理衣摆的机会,脑子飞速运转,又把韩遂可能拥有的力量翻了一遍,想来想去韩遂都没有什么再谈的资本,可是韩遂那一副智珠在握的底气又是从何而来的呢?蒋干一时摸不清韩遂的底气,决定以静制动,看看韩遂到底在想什么。他这样子,估计撑不了几天了,韩银又在夏侯称的手上,内有忧患,外有强敌,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韩遂见蒋干一声不吭,挂着若有若无地笑整理他那已经很整洁的衣服,根本不理自己的话茬,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他是有凭仗,可是这个凭仗实在太小了,他不敢相信马超因为可能有朱铄的通风报信,就能一举战胜曹冲,甚至击杀曹冲。就算击杀了曹冲又能怎么样呢,凭他们的实力,还是不足与中原对抗,曹冲死了,还有曹操,就算曹操年纪大了不能亲征,那还有曹彰、曹丕,还有夏侯渊、夏侯称,西凉没有机会打赢的,自己要死了,韩银又被擒了,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靠不住的马超身上。

“大人,我已经不行了,撑不了几天,这人世间的一切,于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了。”韩遂喘息了几声:“至于背着什么样身份去见我韩家的列祖列宗,我也决定不了了。圣人都说不知生焉知死,这死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刘氏以天子之尊,照样被人盗坟掘墓,曝尸荒野,以吕后之尊,也免不了遭人污辱,我韩遂一介布衣,又能有什么奢望呢,上天堂,还是下地府,随他去吧。”

蒋干沉默了片刻,淡淡地笑了,他很郑重地看着韩遂:“韩将军,我在金城也呆了几个月了,车骑将军的诚意你应该很清楚,少将军投降了,夏侯将军没有伤他一根汗毛,成公长史受了重伤,夏侯将军亲自给他治伤,这些你都是知道地,又何必再有什么犹豫呢?将军,你可以不在乎了,可是你不在乎韩家吗?不在乎你的儿孙吗?如果将军真能放下一切,干无话可说,马上起身离开金城。如果将军还在乎,就请将军不要再绕弯子,我们坦诚相待,岂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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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三十一节 奸细

韩遂从微眯的眼缝中静静的看着面色严肃的蒋干,沉思了好久,忽然叹息了一声:“蒋大人,曾子有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我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有几句真心话想对蒋大人说。不错,我是放不下,我不想带着叛逆的恶名去见我韩家的列祖列宗,我不想子义在我死后被那些人围攻,我也不想韩家在我死后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蒋大人,你给我句实话,我现在如果向车骑将军递上降表,他能给我什么样的承诺?”

蒋干目不转睛的盯着韩遂,看着这个满面皱纹的老人狡猾的眼神,他忽然笑了笑:“那要看将军能做出什么样的努力了,以将军目前的情况看,我家将军能保少将军一个将军之职,掌管你手中剩余的这五六千人马是没有问题的。”

韩遂摇了摇头,出一个淡淡的不屑笑容:“蒋大人,我手中的人马当然还是要交给子义的,还根本不是什么条件。我有一个消息,要换一个金城太守,不知大人以为可否?”

“一个消息?”蒋干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他觉得韩遂这个老东西实在太奸诈了,都要死的人了,还在打心理战,怪不得他能纵横西凉三十年。他想了想,没有追问是什么消息,反而诚恳的劝道:“将军,有句话我要提醒你,你可能对将军的新政不太清楚。在将军治下太守是不掌兵地,将来凉州也会象荆州、益州那样会有个重将来把守——我想将军不会相信少将军能担此重任吧——金城郡最多只有千把人守城。你如果不想交出兵权,要做太守恐怕不太合适,将军大人不会为了你一个人而破例。”

韩遂一愣。暗叫惭愧,这些天尽想着替韩银怎么争取到一个合适的职位了,却把这茬可忘了,他对曹冲地这个新政是了解的,荆益扬交四州都是派一员信得过的大将带着一万精锐镇守,各郡太守里只有一千人马。只负责本城地治安,而且兵权也不在太守手中。是在郡尉手中。郡尉虽然和太守在一起,配合太守做事。却不是太守的下属,而是直接归将军府统辖。当时韩遂还觉得曹冲这个制度好。根绝了大汉末年太守、刺史掌兵带来的割据局面呢,等考虑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却给忘得精光。一时被蒋干说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想了想,有些不死心的说道:“金城是边城,依我朝制度,是可以不按内地州郡制度的,赵子龙在涿郡做太守,不也是掌管着军权?”

蒋干笑着摇了摇头:“将军,我不是不愿意答应你,你也知道地,涿郡向北诸郡,已经被鲜卑所侵,是名符其实的边郡。而金城则不一样,向南有大雪山,向西还有河西四郡,你总不能把那些放羊地羌人部落和鲜卑人相比吧。”他高深莫测地笑道:“羌人如果一起归顺的将军大人,那也是我大汉地子民,雪山那边也就是我大汉的疆界了,金城自然是名符其实地内郡。如果大人一定不愿意放下兵权的话,我建议不如去北地或者五原,那里做个太守掌握五千人马一定没有问题。”

韩遂嗤之以鼻,离开金城去北地或五原,直接和强大地鲜卑人面对面,他那不是要死了,而是是要疯了,才会把韩银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放到那个险地去,换成阎行这个女婿去能立功,换成韩银去只有送命一条路。不过看蒋干这个样子,想做带兵的金城太守貌似确实不太可能。他犹豫着说道:“大人,你不想先听听我这个消息值不值吗?”

蒋干摇了摇头:“将军,这个条件显然是将军无法答应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欺瞒将

韩遂长叹了一声:“蒋大人至诚,反倒显得我小气了。这样吧,我也不提什么要求了,就让将军大人看着办吧,你连我一个将死的人都不愿意欺骗,想来也不会骗我西凉人。”

他顿了顿,用余光打量着蒋干,蒋干微笑着,用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扇着,点头称是。

韩银有些失望。他被蒋干地不动声色搞得有些恼火。却又无法可想。他手里地本钱确实太少了。“我马上就招集城中地诸将。宣布归顺朝庭。请夏侯将军进城纳降。我也不卖关子了。实话告诉大人吧。马孟起得到了你们内部地人地消息。他知道上城只有一万多人。车骑将军是虚张声势。我地人马已经起程奔向街亭。现在估计车骑将军已经分兵去加强街亭地防守。马孟起匆匆地赶回冀城。不是因为他担心冀城。还是要找机会将计就计。突袭车骑将军。”

“内部地人?”蒋干眉心一跳。随即又笑了:“将军恐怕是道听途说吧?”

韩遂不理他。休息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上现在只有邓士载、朱元明不到一万人马。将军手下还能调动地只有四千龙骑、四千亲卫军。总共人马在一万五六千人左右。如果再调一部分人去守街亭。我想上城最多只有一万三千人。上城小。要面对马超地三万骑兵。压力不小。马超地手下可不是我地手下。那些羌人称他为天将军。惟命是从。如果车骑将军贸然与他决战。再加上内部那个叛徒。只怕……”

“将军这个消息虽然不够准确。却也不可等闲视之。多谢将军提醒。我这就派人送信给将军大人。”蒋干笑着说道:“将军放心。如果此事是真地。我家将军一定不会亏待少将军地。”

韩遂有些奇怪地看着蒋干:“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蒋干笑道:“我想将军也是猜测地。既然你猜得出来。我想我们也猜得出来地。”

韩遂愕然。长叹了一声:“不错,我也是猜出来地。马孟起说这个人可能和镇东将军有关,我们估计着大概是朱铄吧。大人。你还是立刻把这个消息传回上,马孟起已经回去十来天了,也不知道赶得上与否。”

“多谢大人,大人还是先派人去迎一下夏侯将军吧,先把金城的事情解决了为好。至于上,些许跳梁鼠辈。翻不了天的,将军但请宽心就是。”蒋干不动声色。一点吃惊地样子也没有。

韩遂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个人有城府,果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听到这么大的消息也一点不紧张,至少表面上还是如此。他应道:“就依大人所言。我累了。休息一下,马上就安排。”

蒋干起身应道:“那将军就好好休息吧。干告辞了。”说完,他恭恭敬敬的向后退去,步伐稳健而坚定,不急不徐。等出了门,他又向疲倦的韩遂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开,一出了韩府的门上了车,他立刻对文钦说道:“上有奸细,立刻通知李元基派捷走士日夜兼程通知大人,以防有变。”他喘了口气,又说了一句:“但愿还来得及。”

文钦赫然变色,他惊愕地看了转过身去让车夫慢点走的蒋干,这才发现他地后背地衣服已经全湿了,贴在他的身上,出了里面皮肤地颜色。

就在韩银在大夏城追上夏侯渊的时候,马超返回了冀城,他刚进了府马种就迎了上来,将他走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马超一听马铁又跑回上去了,老大的不痛快,横了马种一眼:“你怎么能听他的,就让他这么跑了?”

马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他听说马铁不回来了,就知道自己要挨马超的了,早有心理准备。他连忙说道:“杨大人带回了消息,说曹冲要和你在冀城下决战,今天已经是答复的最后一天了,你看如何处理为好?”说着,将一封战书递到马超的手上:“我本来想快马送给你的,又怕影响了你的心境,幸好你回来了。”

“决战?”马超接过信拆开看了看:“上城又增兵了?三万人,居然还想打到冀城下面来,他是吃了豹子胆了?不会又是虚张声势吧?”

“正如兄长所言,曹冲在骗人,无非是想骗我把兄长从金城召回来,减轻夏侯渊的压力。”

“你怎么知道?”马超疑惑的看了马种一眼:“上城又有人来了?”

“正是。”马种点头说道:“他是今天早上刚到的,正在兄长的书房里等着。”

书房里,一个文士安静的坐着,慢慢的翻着书,神态安祥而平和。马超认识他,上次就是这人来通知他上城只有一万人的,不过当时他穿的是一个斥候的衣服,而现在却改成了文士打扮。

“不知朱将军又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马超刚刚坐下,不等那人说话就先发制人。

那个文士一愣,随即笑了:“马将军果然是天将军,聪慧过人,这么快就知道我家将军了。”

“既然要合作,总得知道对方是谁吧。”马超不动声色的说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马师,草字文范,是朱将军的一个门客。”马师拱了拱手,客客气气的说道。

“朱将军有什么话要带给我?”马超傲然的挺坐着,有些不屑的看着马师。

“将军想必已经收到曹将军的战书了吧?”马师自动忽视了马超的目光,微笑着说道。

马超撇了撇嘴:“知道了,他要来就来吧,我又何必怕他。他三万人,我也有三万人,还有冀城这么坚固的城墙,我能怕他吗?正好打他一个落花流水。”

马师笑了,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意味深长的看着马超:“以将军的智慧,不会看不出这是虚张声势之计吧,曹将军这么说,无非是让将军感到冀城不安,让将军立刻从金城退回来。好解除领军将军被你和韩将军夹击地危险。马将军既然已经从金城回来了,他当然也不会傻到到冀城下面来和你决战。”

“不来就不来吧。”马超也笑了。他捏着颌下的虬须,不屑地笑了笑:“我正好在冀城休息两天,这几天日夜兼程。身体困乏得紧。”

“将军,你在冀城还呆得长吗?”马师摇了摇头,收了笑容说道。

“有什么呆不长的,他难道就凭三万人就能拿下冀城不成?”

马师又是摇了摇头,一副很惋惜的样子,接着说道:“将军。曹将军之所以不打冀城,不是他没有能力打冀城。当然了。他现在地兵力分散,要打冀城确实不容易。可是将军要知道,他现在不打。不代表就是愿意让将军占着冀城,他是在等各路援兵的到来。同时还要切断将军的后路,等到一切就绪,他大军包围了冀城的时候,只怕将军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马超嗤的笑了一声:“你吓唬我?我三万骑兵在手,他能拦得住我?”

“将军不可大意。”马师分析道:“冀城虽然有三万人,可是冀城的物资还能支持多久?将军地人马没有了粮吃,还能安心的呆在冀城吗?曹将军虽然在上按兵不动,可是他没有闲着,领军将军带着两万多人去打金城,金城韩将军垂垂老矣,余日无多,一旦他驾鹤而去,金城就会乱成一团。将军帐下地特选豢最近一直没有出现,如果估计不错地话,现在肯定就在金城策反鞠、蒋等几家,韩将军内忧外患,支撑不了几天。到时候领军将军拿下金城,实力大增,估计能达到三万余众。益州精兵已经起程,一路进入羌人属地打断将军的退路,一路进入武都准备拦截将军,等他们布署完成,武都、陇西都非将军所有,如此将军四面被围,还能到哪里去?”

“益州地精兵?”马超吃了一惊,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益州广汉郡●郡地西部正是他帐下诸羌的老窝,特别是广汉西部地岷山,是参狼羌和白马羌部落的所在地,那里是天然的好牧场,人口众多,是他兵源的主要来源。曹冲这么快就调动益州的人马进入羌地了?

“将军不用怀疑我,我连益州的人马都知道,一路由蜀郡太守李严带领,一路由平羌将军孟达和邓芝带领,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羌地,不过因为上空虚,曹将军兵力不足,已经下令他们转向武都,合围冀城了。当然了,那里地广人稀,这命令一时半会恐怕传不到他们手里。”

马超提起的心总算松了些,不过他却不能完全放心,不管这个马师说的是不是事实,总之这些始是迟早要发生的,不过是现在比他预计的来得更快一些罢了。韩遂的身体确实不行了,也就是这十天半月的事情,韩遂一死,金城肯定要乱,他本想趁着金城的乱夺过韩银的兵权的,可是现在看机会不多。如果在冀城坐等几路人马合围,他可就成了瓮中之鳖,想跑也跑不掉了。

可是现在就放弃冀城回到羌地去?马超又舍不得。他紧张的思索着,忽然眼前一亮:“你刚才说上空虚?”

马师笑了:“正是。”

“曹冲没有三万人?”马超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这个消息。

“他怎么可能有三万人。”马师摇摇头,不屑的说道:“几路大军都派出去了,张文远在坞,他手下现在就是他的亲卫步骑一共八千人,邓士载三千多人,我家将军手下四千人,总共一万三千人马。前些天街亭那边传过来消息说韩遂所部一万人马向街亭进发,有从此入关中的可能,他又派了手下的魏延带着三千人马过去支援街亭了,现在整个上城也就是一万人左右。”

“一万人?”马超眼睛一亮,身子直坐进来,随即又放松了身体,摇头说道:“上城这半年增加了不少守城设施,你们虽然只有一万人,可是要守上城还是有把握的,我的人马野战没话说,要攻城,可就没什么把握了。”

马师笑道:“将军别忘了。我家将军手下还有四千人呢,如果将军前去攻城。有我家将军做内应,里应外合,以三万四千人对六千人。难道还没有把握吗?更何况变生胁下,这可是致命一击啊,到时候曹军必然大乱,以将军地神勇和羌人的善战,拿下上应该是手到擒来地事情。”

马超没有说话,他看着马师。思索了半天,又看了看马种。马种微微的摇了摇头。然后对马师说道:“你们朱将军传点消息还行,让他起兵造反。恐怕不太现实,他是镇东将军的人。暗地里使点招数这是可以地,如果光明正大的陷曹冲于死地。只怕到时候连镇东将军也脱不了嫌疑,这个实在不靠谱。”

马师有些尴尬,他确实是这么想的,让朱铄搞点阴招已经是冒着风险了,再让他明着害曹冲,借他两胆子他也不敢。真要这么做了,恐怕曹冲未必会死,他朱铄却一定没命。他这么说,无非是想劝马超抓住这个大好机会重创曹冲而已。要知道一旦那几路人马接到曹冲的命令立刻往这边赶的话,快则半个月,迟则一个月,曹冲的身边就又是重兵云集了,就凭朱铄那点人马再想玩阴地都不可能。

“正是,再说了,你们朱将军虽说要和我合作,可是一点诚意也没有,连他是谁都不透,还是我们自己猜出来的,你让我如何能相信他会打开城门?万一他把我诳进去,伏兵尽起,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呢。”马超撇撇嘴笑了,端起金杯一饮而尽,摇头表示不敢苟同:“你们要表示点诚意出来,让我相信他确实是要和我合作地才行,不能用两句摸不清真假地话来糊弄我。你说上城只有一万人,可是谁知道呢,万一汉中的援兵已经到了呢,万一关中那三万屯田兵已经来了呢?”

马师拧起了眉头,他想了想说道:“既然将军这么说,我就先给将军一个能够验证地机会。将军对驻守历城的改将军姜叙可知晓否?”

马超点了点头,改将军姜叙他当然知道,历城就在冢山西侧,他从那里经过不是一次两次,对姜叙这个人很熟悉。

“姜叙地侄儿,故汉阳郡功曹姜的儿子姜维,现在就在曹将军手下做书佐,他是杨阜带去地。这次杨阜去上见曹将军,参加了他祭拜壮侯赵充国的大祭,走之前还和姜维密谈了好一阵。”马师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可惜当时离他们太远,他们说话声音又太小,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

“有这回事?”马超惊得坐直了身子。

“将军不信的话,不妨向姜叙讨要他的侄儿姜维。”马师笑道:“到时候自然真相大白了。”

马超看了看马种,马种也很震惊,他对杨阜一直没有什么怀疑,要不然这次也不会派杨阜去上见曹冲了,听马师这么一说,杨阜是一直在暗中准备对付他,那就太危险了,好在这次在城中留了一万人马,要是留点再少一点,天知道杨阜会不会和曹冲里应外合,拿下冀城。

“将军放心,一时半会杨阜等人不会动手。”马师见马超兄弟这么紧张,知道他们有些相信他的话了,“曹将军要的是一战定西凉,要把你们一网打尽,要不然他不会等到现在,冀城虽然城坚,将军虽然有三万精兵,可是他要真想打的话,还是有实力的。他不过是怕惊动了将军,你们又四散而逃,西凉不得安宁罢了。”

“那你知道曹冲准备怎么对付我吗?就象现在这样等下去?”马超有些急切的问道。

“他现在只能等,再等上一月半月,大军合围,到时候再与将军对决。”马师点点头:“所以将军只有不到半月的时间了,如果这半个月之内不能击杀他,你就赶紧离开冀城,趁他们还没有合围逃回羌地,还可以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马超没有吭声,他要想跑早就跑了,还需要马师来提醒他吗,只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不按马师所说去打上,那就真的只有逃跑一条路了。等诸军合围,他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但是,回到羌地之后怎么办?韩遂死了。金城乱了,他一个人躲在羌地。哪天才是个头?曹冲如果占了武都、汉阳、陇西、金城,还会让他再象以前那样进出自由吗?显然是不可能地,他只有终老羌地一条路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他马家想要地。

那就剩下一条路,趁着这十来天的机会,痛击曹冲,然后看结果再决定是战是和。

马超一手摩挲着卷曲的胡须,一手握着金杯,眼睛盯着金杯中荡漾地美酒。心思却不在酒中,他看着那一圈圈的波纹反映的灯光。脑子里掠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他急速的思考着如何抓住这不多的时间打一仗,以便达成自己地目的。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能打得好,至少可以把曹冲打得狼狈不堪。让他短期内平定西凉地希望成为泡影。到时候他再提出和谈,给曹冲一个台阶下,那么曹冲就很有可能答应他现在看起来有些过分地要求。独霸西凉是不可能,但是向他要两三个最好的州郡,却不为过,武都、汉阳、陇西,这三个郡靠近羌人地带,又和汉中、广汉、关中接壤,将来还可以控制住去西域地商道,可攻可守,是个合适的地盘,当年隗嚣就是占领了天水,这才过了土皇帝地日子,让光武皇帝也要忌惮三分。自己如果占了这个地盘,岂不又是个没封王的异姓王了?

只是,这个马师口中地朱铄能信吗?他能打到这么好的机会吗?别到时候没打成曹冲,自己反被人围在这里,想走也走不到。

马超沉吟良久,眼神闪烁不停。马种看出了马超的犹豫,他也在想着和马超差不多的问题。他和马休、马铁等人不同,他的母亲是马腾的妾,将来马腾不管有什么好处,都临不到他来继承,而现在却有一个好机会让他飞黄腾达,在马家不再被人轻视。马超已经众叛亲离,只有他可以信任,而如果马超败了,他也就败了,在羌人里面他可没有马超那样的威信,回到羌人部落就没有人会把他放在眼里。而如果马超胜了,能封侯拜将了,那么马超和他的种种不忠不孝之事,全部会一笔勾销,马超会成为马家最尊贵的人,而他马种也将取代马休、马铁,成为马家的二号人物。马超再也不会相信他们,只会相信曾经共患难的他马种。

现在的关键就是打赢这一仗,而打赢这一仗的关键,就在于这十来天之内能不能找个合适的机会,眼前的这个马师能不能提供好的消息,就成了重中之重。

这个马师可信吗?

马休也在不断的思索着,他瞟了一眼马超,马超正好也向他看过来,两人目光一碰,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出了同样的挚热,几乎在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不由得会心的一笑。

马种捏起拳头遮着嘴,清咳了一声,然后笑着问道:“马先生,我们很希望能和你家将军合作,重创车骑将军,不过,我想问一下马先生,如果我们合作成功了,你们将如何报答我们?”

马师也出了笑容,他相信马超兄弟不会拒绝这么好的机会,放弃冀城逃到羌地去,当然他也不会相信马超什么条件都没有就相信他,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反倒不敢和马超合作了。

“二位将军,你们所希望的不过是高官厚爵、独霸西凉。不过,我要提醒二位的是,大汉朝的异姓王到现在为止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丞相大人的势力也不是二位所能相提并论的,所以我希望二位将军在提要求的时候,首先要考虑一下是否可行,不要提出太离谱的条件来。”

马师淡淡的笑着,很镇静的看了一眼马超,又看向马种:“将军,你们应该知道,我家将军身后站着的是镇东将军,镇东将军是曹家的长子,将来是要继承丞相大人的王爵的,丞相大人已经年过花甲,现在身体也不太好,曹家很快就是镇东将军说了算。当然了,镇东将军现在要想继承丞相大人的遗业还有一定的难度,但正因为有难度,所以将军现在的帮忙才显然更为重要。将军以前与镇东将军有些过节。这些我们双方都很清楚,无需隐晦。不过。此功一立,镇东将军可因此而顺理成章地成为曹家家主,将军也可以得到你想到的高官厚爵。你们地过节自然就会烟消云散,而成为互相支持的好朋友。”

马超笑了笑,点头表示同意马师将他和曹丕之间的过节一笔勾销地说法,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他能和有覆家之仇的韩遂亲密如斯。和曹丕又有什么仇解不开的,何况马腾等人又没有死呢。

“马先生。这点我清楚得很。不过,你还是说说镇东将军能答应我什么条件吧。我总不能凭你这几句空话,就相信了他吧。”马超挥了挥手。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马师蜃:“这是自然,不过。我可给不了将军什么凭证,想来将军也能理解,我是不可能把什么对镇东将军或者我家将军不利地证据放在将军手中的,毕竟将军现在能否打赢车骑将军还是个未可知地事情。我能给你地,还是个口头承诺。”

“你说。”马超点点头,他倒没有想过现在就拿到什么书面的东西,且不说曹丕不会那么傻,就算曹丕给他,他也不会就信。

“前将军,兼领护羌校尉,槐里侯,汉阳、武都两郡。”马师简洁明了地说道。

马超扑哧一声笑了,他摇了摇头,很是不屑。马种也笑道:“马先生,你们这可是一点诚意也没有。我马家起兵之前,可就是前将军、槐里侯了,还主掌着关中呢,怎么现在镇东将军只给这么一点,岂不是太小气了一点?”

马师也笑了:“二位将军,这只是最低保证。如果二位将军能够击杀车骑将军,那么他的车骑将军之位可就是马将军地了,他的广陵县侯地爵位你们当然拿不到,可是有汉阳、武都二郡,你们可就比丞相大人的武平王还实惠。将军,不要图虚名而弃实利啊。将来如果镇东将军还能再进一步,不要说车骑将军,就算是骠骑将军也不算什么啊。”他顿了顿,接着笑道:“我想,我就算能够夸下海口,答应你们更高的官位,你们也不能相信吧。”

马超嘿嘿的笑了,他摆了摆手,打断了马师的话:“那些以后再谈,我们现在先谈一个最直接的问题,你,给我一个相信你们朱将军有帮我的能力的机会。”

马师点点头,借着喝酒的时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分析了一下马超刚才的表现,感觉马超对他的疑心一点点的消除,合作需要有一个实质性的突破了,他才抬起头说道:“二位将军,车骑将军帐下的郝昭郝伯道已经带着三千人进入了武都,他将和从汉中来的孟达一起攻击武都郡治下辩,攻克下辩之后,他们很快就会越过冢山进入汉阳郡,而一进入汉阳郡,他们首先遇到的就是历城。我刚才也说了,历城守将改将军姜叙已经将侄儿姜维送到了车骑将军府,他到时候一定会谎报军情,引诱将军分兵救援。他们三部人马合起来将近一万,如果将军去的人马少了,他们就会合力吞掉将军。将军如果不知姜叙已降,双方兵力相近,又有变生胁下,将军必为其所败。而将军如果人马去得多了,那些冀城就危险了,杨阜等人必然会与车骑将军里应外合,先夺冀城,然后再与历城人马夹击将军。到时候将军兵力不足,根基又失,自然进退失据,军心不稳,岂有不败之理。将军以为,我分析得是否正确?”

马超想了想,点头称是。如果他不知道姜叙和杨阜的事,听到历城有危险的时候确实不外乎这两个结果。但是他现在知道了,当然不会再让他们得手了。也就是说,历城的军报一到,他就有机会验证马师所说的对不对了。

“历城到此二百里,还要穿越朱圉山射虎谷,将军一来一回至少四天时间,有四天时间,车骑将军可以稳稳当当的拿下冀城,然后设伏射虎谷,打将军一个措手不及,则将军必败。我为将军计,如果历城求援军报一到,将军可带两万多人马出城,自带一万人马赶去救援,留一万人马在射虎谷。到了历城,只要向姜叙讨要姜维,姜叙必然败,将军可先拿下姜叙,再击破郝昭、孟达,先解了将军退路之忧,然后再击车骑将军于冀城之下。”马师有条不紊的说道:“如此,历城可保,车骑将军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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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三十二节 朱铄

历城的军报送到冀城的时候,也送到了曹冲的案头。郝昭报告了他顺利拿下下辩,并且与姜叙已经联系上的消息的同时,还报告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由广汉进入武都郡的孟达和邓芝在扫荡了羌地之后已经向西进发追向西倾山一带,而没能接到曹冲的军令向汉阳郡靠拢。现在历城只有他的三千人马和姜叙的三千多人,总共加起来六千出头,不足七千人,如果马超的大军超过一万,就算有姜叙为内应,他也无法拿下,反而很有可能被马超击溃。

曹冲有些懊恼,孟达和邓芝没有接到他的军令,这本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两地相隔五六百里,又是崇山峻岭,交通极其不便,几千人往山里一藏,传令的士卒要想找到他们的行踪可不容易。不仅是他们没有接到军令,蜀郡的李严同样也没有消息传来,估计要靠他们出现在武都郡挡住马超的后路基本是不可能了。

就在此时,斥候传来了消息,马超接到姜叙的求援之后,留下马种守城,他亲自带着两万人马去救历城。曹冲一听,喟然长叹,看样子要想在历城重创马超是不可能了。而马超一旦发现历城外只有郝昭的三千人马,不仅会派人重夺武都郡,还很有可能会怀疑姜叙的居心。这就要看郝昭他们能不能适时的改变方案应对得当了。

曹冲召集众将议事。魏延、马忠、黄崇带着三千亲卫步卒去了街亭。现在正和逗留在街亭西地一万西凉骑兵对峙,上城里只有庞德和陈到率领的四千龙骑,典满的一千豢亲卫,邓艾刚刚补齐的四千人,朱铄的四千人,总共一万三千人,如果要细算的话。当然还有孙尚香、关凤带领的二百羌女给成地女卫,一百羌兵组成的亲卫骑。加上其他将军的亲卫部曲人,总共一万四千人不到。凭这些兵力守住上城问题不大,可是想要分兵去救历城,还要对付马超的两万骑兵,难度不是一般的小。可是不救历城,则马超会很轻松的重夺武都,一旦他驻在武都,那再想合围。就是难上加难了,那里靠羌人部落太近了,当地的氐人也不少,马超的势力远远比在汉阳大。

“诸位,说说你们的看法吧,看看现在该如何处理才好?”等孙绍讲完了当前地形势,曹冲扫视了一眼各位谋位、将军,心情有些不太好的说道。贾诩眉头微微的皱着,捻着胡须沉思不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庞统正看着张松。两人轻声的嘀咕着什么。法正为难的盯着地图,挠着眉梢直咂嘴。邓艾看着对面沉默的庞德和陈到,一言不发。朱铄和司马懿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低着头。如泥人木偶一般。

曹冲有些无语,看样子情况太恶劣。除了快马通知郝昭和姜叙小心之外,没有其他的招了。他有些头疼。抬起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捏了捏鼻梁。闭起眼睛静下心来想了想。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张松忽然离开坐位,起身匆匆地走了出去。曹冲瞟了一眼外面,只见永远都是那么忙碌的石康正隐在一个豢的身后向他这个方向看来。

张松很快就回来了,他凑到曹冲身边说了两句话。曹冲眉头一挑,眼睛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摇了摇头,挥手说道:“既然大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暂且散了吧。各位把守好城池,把斥候放远一点,等待诸军回援再说。”

“喏。”众人应了一声,起身告辞。曹冲也起身回了后堂,张松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紧跟着他走了进去。司马懿和朱铄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在一边,谦卑地向着贾诩、邓艾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行。捻着胡须的贾诩瞅了他们一眼,忽然笑了,随即点头示意,迈着轻松地步伐走了出去。邓艾也微笑着点头示意,示意一起走,朱铄推辞不过,只好跟着走在最后。两人推让的这一会儿,众人已经走了出去,司马懿走在最后面,看到一个豢匆匆地走了出来,对着已经快到府门口的贾诩说了几句,贾诩听了,转身从旁边地侧门进了后院。

邓艾对着朱铄和司马懿拱了拱手,翻身跳上了战马急驰而去。司马懿和朱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笑了笑,也拱手作别,分头走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朱铄上了城墙,在自己的防区上巡视了一番,他负责西门,看着城北蜿蜒而过的渭水和西南方向的朱圉山,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感到心惊。曹丕的信已经来了一个多月了,除了常见的问候之外,他还特别告诉朱铄,他到朱铄的老家去了一趟,觉得他们家的老宅实在简陋得不行,就把朱铄的家人带到了陈留,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很好的院子,现在他们生活得很安定,他让朱铄安心的在曹冲帐下听令,好好配合曹冲打个胜仗,争取立个大功。曹丕说得款款深情,朱铄却看得字字惊心,他当然不会只看到信里的表面意思,那是预备给曹冲看的,曹丕绝不是要朱铄好好的配合曹冲打胜仗,立大功,而是在用他家人的性命来提醒朱铄,你立功的时候到了,不过是为他曹丕立功。

朱铄很犹豫,说实在的,他虽然和曹丕关系不错,不过那时候是因为曹丕在军中的时间比较长,他一个地方小土豪出身,没有什么经学背景的人,又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兵天赋,如果不托身于他,如何能做到如今的将军。他和陈群、司马懿那样的世家大族不一样,他对曹冲的新政从心底里没有那么多的抵触,相反觉得一丝欣喜。但他是曹丕地亲信,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曹冲虽然没有歧视他,还让他担任了西门的防守重任,但对他显然不如邓艾、刘磐、雷铜那几个人那样信任。这些朱铄都能够理解,他也没什么看法,只是谨慎小心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希望慢慢的调整自己在曹冲心目中的印象。

不知是不是曹丕感觉到了他地变化。他居然扣留了他地家人。并且给了他这么一个几乎无法完成地任务。现在地情况虽然一步步地向他预料地发展。可是曹冲显然没有冒险进攻冀城地打算。他宁可放弃。让马超逃回羌地。也不想带着这一万人去打冀城。对曹军来说这当然是最稳妥地办法。可是对于朱铄来说。那就是失败了。这次机会如果没抓住。下次他也未必有机会。

“将军。我回来了。”马师悄无声音地出现在他地背后。

朱铄没有回头。这个马师是司马懿地人。虽然他们装得谁也不认识谁。可是朱铄也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得到。他甚至觉得。也许就是司马懿将他地变化告诉曹丕地。

“情况如何?”朱铄压低了声音。虽然他身边二十步以内都是他地亲信。可是小心还是有必要地。他不回头。就是不想让曹冲地人有机会看到他地嘴唇动。

“马超带了两万人出了城。现在城里还有一万人。他已经安排人监视杨阜等人。准备利用他们把曹将军诱进城去。然后再一举拿下。”

“蠢。车骑将军会轻易进城吗?”朱铄不屑地笑了一声:“他带两万人去救历城。不是什么都暴了吗?”

“没有,只有一万人去历城。还有一万人在射虎谷,他怕回冀城的路被人断了。”

“似勇实怯。难成大器。”朱铄轻轻地摇了摇头,手在城垛上拍了拍。带着无奈,带着遗憾。

“你回来的时候,没被人看见吧?”

“没有,我是半夜潜回来的,跟着将军派出去地斥候一起回来地。”马师轻轻的笑了。

“你下去吧,好好休息一下。”朱铄说完,也不回头看马师,自顾自地带着亲卫继续上前巡视。他检查得很认真,仔细的查看防区内所有地地方,不仅要看那些物资的数量是否充足,摆放地位置是否正确,还要从中抽了一些出来查看质量是不是符合要求,哪怕是城头的守城弩上有些灰尘,他也要让人抹去,确保万无一失,随时可以投入使用。巡视完了防区,朱铄没有回城中的府第,他在城墙下面有个休息的房间,原来是守门的士卒休息的地方,现在成了他的办公处所。

朱铄一进门,就看到司马懿正坐在里面喝茶,不由得一愣:“仲达,你……怎么来了?”

司马懿笑了笑:“不要担心,我来是因为公务。车骑将军要检查各段城墙的防务,我这个将军府的军谋,就被派到你这儿来了。”

朱铄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即坐下将城墙上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司马懿静静的听着,偶尔还插一两句嘴,最后说道:“元明,你这么守西门,就是有三万大军进攻,你这段城墙还是万无一失啊。”

朱铄咧嘴一笑,随即又沉下脸来:“仲达,你觉得以马超的三万人马攻上,有机会吗?”

“当然没有。”司马懿毫不犹豫的应声答道:“如果每个人都象元明这样尽忠职守的话,他一点机会也没有。”

朱铄摇了摇头:“你不用这么说我,我现在担心的是,马超根本不会冒这个险,他不会仅凭我们一两句话就来攻上。就算没有我守西城,只有车骑将军的亲卫步骑和邓士载的人马,也足以守住上。他的三万人马要想攻下上,损什不是他能承受的。”

“你说得对,所以你要出城。”司马懿顿了顿,又说到:“当然了,最好的办法,还是让车骑将军出城与马超野战,这样马超就不会担心了。”

朱铄摇了摇头:“仲达,你不要以为我这么用心,车骑将军就能信我。你也看到了。他又把贾文和召回去议事了。我现在每天都睡不安,一闭眼就能看到张永年地那张脸,我不知道能瞒着他多久,说不定他发现了我们的事情,也在利用我们引诱马超。”

司马懿笑了,他摇了摇手:“元明,不要把他们想得那么利害。你派出去的马师是以斥候的身份去的,斥候远到冀城的不是他一个,你那么担心干什么。小心一点是好的,小心过了头,可就是怯懦了。如果他们真地发现了,你以为还会让你守着西门?早撤了你了。”

朱铄刚要说话,司马懿又抬起了手:“我知道你不放心,所以才来让你主动请缨去守望垣城。望垣城离此不过百里,是发现马超来袭的第一站。如果他们不放心你,一定不会让你去的。”

“我去守望垣?那么马超来了,如何进城?”朱铄摇摇头,不同意司马懿的意见。

司马懿笑了:“马超不会相信你的,他只在强攻上的可能,没有相信你而入城的可能。你离开上,城中兵力不过七八千人,他才会来攻,否则,他根本不会到上城下来。”

朱铄眼神闪烁着。没有立刻答应。司马懿又笑道:“你不是不放心吗?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去试探一下。如果车骑将军还能同意你的请求,那么你就是安全的。否则,你还是趁早收手吧。立刻把马师给处理了。销毁一切证据。”

朱铄想了半天,点点头说道:“就依你地。”

曹冲听说朱铄主动请缨去望垣。加强望垣的防务,他立刻摇头说道:“元明。你的想法是好的,有你在望垣的话。上就多一道防线,但是我上城兵力太少了,你再把人带走,城中只剩下八千人,万一马超杀到城下可就危险了。望垣城已经有一千多人,预警的目的也勉强能达到,再多你几千人也挡不住马超,何必再让你冒这个风险呢。”

朱铄很诚恳的说道:“将军,望垣城虽小,但是地势不错,一千人挡不住马超,而如果我去望垣,至少可以挡住他一天,有足够的时间让将军有所准备。再说了,我也不需要把四千人全部带走,只要带两千人去就行了,这样上城还有一万人马,有将军守城应该万无一失。熬过这十来天,等到领军将军回援,马超自顾不暇,上就算彻底安全了。”

曹冲考虑着朱铄的建议,他在地图前面看了又看,有些犹豫不决。法正忽然说道:“将军,朱将军所说地也有道理,望垣虽然有帅校尉的一千人马,可是实力太弱了,能给我们的缓冲时间还是太短,有朱将军再带两千人去,可以多挡马超一点时间。至于城中地兵力问题,汉中地军粮很快就可以运到了,把护粮的士卒暂时留在这里帮助守城,也就可以了补充朱将军地人手了。”

曹冲看了一眼法正,还是有些不放心:“汉中的军粮还有几天?”

法正笑道:“应该就在这两天……”他话还没说完,张松带着一个中等身材、体格健壮地中年将军大步走了进来,一见曹冲就笑道:“将军,汉中的军粮到了,是牛郡尉亲自押地粮。”

那中年将军上前一步给曹冲施礼:“汉中郡尉牛金,奉曹太守令,护送军粮三万石,安全到达。”

曹冲哈哈大笑,上前拉住牛金的手笑道:“经年不见,你家太守还好吧?”

牛金笑道:“多谢大人关心,我家太守大人过得很好。”

“这就好,这就好,你带了多少人来?”

“运粮的民夫三千人,护粮士卒一千五百人。”牛金朗声应道。

曹冲咂了咂嘴,摸着下巴说道:“人是少了点,不过你来了也是件好事,这样吧,你别急着回去,就带着民夫和护粮士卒一起帮我守城吧。”

牛金一愣,连忙应道:“喏,一切遵从将军之命。”

曹冲遗憾的摇了摇头,回过头对朱铄说道:“元明,你就带着两千人去望垣吧,守望垣的帅怀柔是士载的部下,别看他长得秀气,杀起人来可凶残得很。你到了那里,他会好好配合你地。”

朱铄连忙点头:“多谢将军提醒,军情紧急,末将这就起程。”

“有劳。”曹冲对着朱铄拱了拱手,很诚恳的说道。朱铄不敢多呆,连忙起身走了,随即交待了一下军务。领齐了粮草军械,带着两千人火速出城。曹冲看着朱铄出去了,这才回头拉着牛金,嘿嘿的笑道:“怎么样,我要的东西,全部准备好了?”

牛金脸上出略带着得意的笑容,拱手回道:“一切都按将军吩咐的准备得妥妥当当,将军如果有空,我现在就带将军去看看。”

“要看的。要看地。”曹冲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

历城,在冢山以西的祁山以南,西汉水支流青泥河绕城而过,除了城南有一块平坦些的地方之外,其他三面都是耸立的高山。城就建在两山之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

姜叙和郝昭得知孟达部不能赶来之后,也犹豫了好一阵子,对以他们手中的这六千多人对付马超并没有什么十足的信心。只是他们考虑到曹冲的整体安排,再者觉得以这里险峻的地势,加上姜叙身份地迷惑性。觉得纵使不能拿下来援的人马,至少也可以拖住他们,为曹冲拿下冀城分担一些压力。这才决定还得向马超求援。当得知马超带着一万大军来援的时候。他们在城北的高山上准备好了埋伏,就等着马超从谷中经过进城的时候。先由郝昭在上面实施突袭,逼马超入城。然后再由城中的姜叙找机会击杀他。

让他们觉得意外的是,马超在离城十里的罗家沟停了下来。派人前来召姜叙前去迎接。姜叙一时摸不清底细,考虑了好久之后,决定还是去见马超。马超见到姜叙的时候很热情,亲热的把他拉到跟前坐下,旁边地羌女给他们斟满了酒,马超举起酒杯相劝:“伯奕,我们虽然见面不多,可是神交已久,今日得见,倍觉欣慰啊。来,先干为敬。”

姜叙见马超这么客气,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他连忙举起酒杯来笑道:“天将军豪迈过人,叙不过是一匹夫,如何敢当得将军这么客气,叙先敬将军,且以此酒为将军寿。”说完,一仰脖子,一干而尽,冲着马超亮出杯底,以示诚意。

马超哈哈大笑,跟着一口喝干,两人喝着酒,吃着烤得滴油的羊肉,互述仰慕之情,相谈甚欢。马超拍着大腿说道:“伯奕啊,说起来,我还真是佩服你们姜家,当年你从兄姜功曹死守冀城,战死沙场,我虽然和他是敌人,可是却很敬佩他。经过历城多次,你把历城守得这么严实,我是一点机会也没有,虽然很恼火,同时也很喜欢你这样的汉子。今天你能弃暗投明,我有机会和你坐在一起喝酒,共抗曹贼,而不是沙场厮杀,这也算是皆大欢喜地结局了。”

姜叙心中鄙夷,脸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心有戚戚焉地样子,附合着马超。马超伸手拿起割肉的短刀,从羊身上割下一小片送进嘴里,一边问道:“伯奕,曹军来了多少人,连你都挡不住?”

姜叙来之前和郝昭早有商量,他连忙回道:“回将军,郝昭部三千多人,孟达部七千多人,总共万余,他们还强迫了不少羌氐助阵,我实在是担心守不住历城,所以才向将军求援。将军天威一到,他们自然就知难而退了,斥侯说,郝昭、孟达都已经退到百里以外了,那些羌氐素来信服将军地神威,一听说将军来了,也一哄而散。如今历城之危已经算是解了。”

马超瞥了姜叙一眼,哈哈大笑:“伯奕过奖了,那是你守城守得好。对了,我一直有个心思,想请伯奕成全,不可伯奕能否割爱?”

姜叙淡淡一笑,拱手说道:“将军此话,让叙无地自容,这凉州都是将军的,何必说什么割爱呢,只要将军喜欢地,叙能做到的,一切都不成问题。”

马超眯起了眼睛,笑容越发地热情,他叹了口气说道:“伯奕,我刚才也说过,我虽然和你从兄姜功曹曾经是敌人,可是我对他很敬佩,听说他有个儿子叫姜维,跟随他的遗孀艰难度日,我心中颇为不忍,想把他带在身边,也好让他挣一分养家之资,以示我对姜功曹的一份敬意,还望伯奕不要违了我一番好意。”

姜叙一听,浑身一震,一丝惊恐从眼中一掠而过,姜维现在已经在上了,马超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他占领冀城已经有大半年了都没提这事,为什么现在突然提了,而且就在姜维刚刚去上不久?莫非……姜叙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感觉,他看了一眼马超,马超虽然脸上堆着笑,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他,透出一股子狠厉。

“多承将军厚爱,只是不巧得很,我那侄儿年已十五,前两天刚刚奉母命出去游学了,如果将军早来两天,或许他还有机会随侍将军左右。将军,你看这事……”姜叙笑得有些勉强,他搓着手,一副真的很遗憾的样子,“要不我立刻派人去找,让他一回来到冀城去见将军?”

马超盯着姜叙看了半天,忽然笑道:“伯奕,你说姜维出去游学,是去了关中的长安学院,还是去了上的车骑将军行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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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三十三节 王异

姜叙干笑了两声,嗫嚅道:“将军真是说笑了,我那侄儿去车骑将军行营干什么,他才十五岁,虽然读了两天,却什么也不会做,怎么能进人才济济的车骑将军府。”

马超直起了腰,扬起了下巴,双手搁在如鸟翼一般张开的膝盖上,油腻腻的短刀在右手中摇晃着,他用鼻孔对着姜叙,极其无礼的笑道:“伯奕,你侄儿在车骑将军府做什么,还用我说吗,你真当我是傻瓜?历城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凭着曹军万把人来打你就向我求援了?我当年带着两三万人从此经过了多少次,你也没有丝毫惧色啊。伯奕,你太小看我了。”

姜叙也不说话了,他嘿嘿笑了几声,不置一词,将刀尖上的羊腿肉咬进嘴里,然后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笑道:“既然将军都已经知道了,那就不用说太多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将双手负在身后迈步走向帐门,旁边站着的几个亲卫走上前去就要捆他,马超摆了摆手斥退了亲卫,站起身来走到姜叙面前,逼视着他说道:“伯奕,我敬你是条汉子,也能体谅你的做法,你又何必逼我杀了你呢?何不归顺于我,一起击杀了曹军,我让你做武都太守,如何?”

姜叙沉默了片刻,苦笑了一声:“将军,叙一时有些无所适从,还请将军给我一点时间,好让我权衡一下,明日再给将军答复,不知可否?”

马超盯着他看了一会,咧嘴笑了:“那就委屈伯奕****了。”说完挥挥手,几个亲卫上前解下了姜叙腰间的武器、印信,拥着他到旁边去了。他带来的几个亲卫一见大急,抽出刀就要动手。姜叙喝住了他们,命令他们放下武器。那些亲卫不敢违抗命令,只得弃刀,看着姜叙被人带走。

马超又回头坐下喝了一阵酒。伸手招过一员偏将吩咐道:“你带着姜叙的印信,领着他带来的人马。\连夜去取了历城,将他的家人全部收押了。”

“喏。”那偏将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姜叙在旁边的营帐里想了大半夜,思绪起伏,无法入睡,直到寅卯之交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刚睡着不到片刻。他就听到旁边有几声轻微地脚步声。接着听到几声极其压抑的叫声,跟着帐门被人掀开。他地那几个亲卫浑身是血的冲了进来。

“情况怎么样?”姜叙焦急的看着其中一个身材高大地亲卫。那个亲卫抹了把脸上的血,手脚麻利地割断了姜叙身上的绳索。急急的说道:“大人快走,马上天就亮了。那几个人的尸体很快就会被人现,我们的时间不多。”姜叙也不多问,这个亲卫是郝昭派给他的,叫朱环,平时地联系也一直由他负责,此人做事十分冷静周密,姜叙一直很喜欢他,只是没想到他这么骁勇,居然击杀了看守他们地士卒,带着人逃出来了。姜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正在愁怎么出去,朱环将一套马超营中将士地服饰塞到姜叙的手中,姜叙一看恍然大悟,立刻换上了衣服,与此同时,他那几个亲卫也换上了衣服。

朱环倾听了一下外面地声音,然后大模大样的带着姜叙等人出了帐,操起一根长矛,扮作巡夜地士兵走在最前面。他们很快接近了营门,营门口的士卒看到有人接近,立刻叫道:“口令!”

领头的朱环随口含糊的应了一声,那士卒没有听清,又追问一句:“口令!”

说话之间,朱环已经靠近了他,说时迟那时快,他猛然上前一步,手中的长矛从那个迎上来的士卒脖子之间一掠而过,随即脱手飞出,瞬间飞过十来步的距离,狠狠的扎进了营门楼上那个靠近战鼓的士卒胸膛,接着他象一只豹子一样猛扑上前,一柄短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手中,转眼之间割断了几个还有些愣的士卒的咽喉,当他停下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营门前。\

“快走!”朱环一边低声喝道,一边打开了营门,同时甩出了手中的短刀,将冲过来的一个士卒刺倒。被他迅猛快捷的身手给惊住的姜叙被身边的亲卫推了一把,这才醒过神来,随即在几个亲卫的护卫下冲过营门,飞快的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之中。

震天的鼓响随即在他们身后响起。很快,一队骑士冲出了营门,向历城方向急驰而去。

“大人快走,我们走山路,骑兵上不了山。”朱环领着姜叙一边在山中奔跑,一边说道:“我对此道路不熟,还请将军的人带路。”

姜叙一边跑着,一边说道:“好,你跟着我就是,这里我熟。”

太阳爬上了祁山的山尖的时候,奔跑了一个多时辰的姜叙等人赶到了历城脚下,看到城头飞舞的马字战旗,姜叙长叹一声,颓然坐在大石上。马超的反应很快,他知道姜叙等人不敢走便捷的山道,他已经派人抢先进了城,姜叙现在进城去也是死路一条。

“将军,要不先去我军大营吧。”朱环看了一眼城头,建议道。姜叙低着头沉默了好半晌,这才说道:“也只得如此了。”他随即招过几个亲卫,吩咐了几句,亲卫们分头而去。

郝昭见到姜叙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把情绪有些低落的姜叙迎进大帐,两人静静的坐了片刻,郝昭说道:“将军,你的家人……”

姜叙苦笑的抬起手阻住了郝昭:“不瞒将军,我本不想起兵的,是老母以忠义教我,我才行此事。如今老母被马超困住,生死未卜,我如果回城去,老母纵使不死,也会被我气死,如果她已经死了。\那我焉能与杀母仇人共事?我如今没有退路了。我已经让人去召那几位志同道合的义士,一两日之间就能到达。到时候与此贼决一死战便是。”

郝昭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要犹豫了,此地不可久留。马超既然得了历城。他必然会留下人马镇守历城,然后自己赶回冀城。我们在此无益,不如到祁山去阻他,如果能延迟他一两日,也能配合将军大人一些。”

姜叙无可无不可,他立刻点头跟着郝昭行动,在半路上。他们先是接到了曹冲快马送来的消息。告诫他们马超带着大军去了历城,要他们小心。姜叙和郝昭看着这道命令。苦笑无语。随即有人从历城逃了出来,告诉姜叙一个噩耗。他的老母因为痛骂马超。拒绝为马超招降姜叙,已经被马超杀了。而他的家人也无一活口,全部遇难。

姜叙长嚎一声,昏蹶在地。郝昭紧急抢救了半天,总算把他抢救了过来,姜叙失声痛哭了一整夜,昏过去好几次,到最后哭得嗓子都哑了,叫一声吐一口血,两眼也是血红血红的。随后赶到的几路人马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悲痛不已,看着痛不欲生地姜叙,苦劝不已。郝昭不忍,打算让姜叙先休息一下,姜叙却坚持不允,誓不杀马超誓不为人,随即与郝昭一起急行军赶往祁山。

没想到到了祁山他们却扑了个空。马超已经带着大军在一天前已经通过了祁山。郝昭很奇怪,他立刻派出大量的斥候,四处打探马超地行踪。斥候打探回来的消息让郝昭大为震惊,马超没有回冀城,而是从祁山向东,沿着冢山向东北走去,看样子是去了上。

郝昭立刻感觉到了异常,马超敢于轻骑袭击上,显然在上有可趁之机。\曹冲就在上,郝昭虽然不知道上的近况,却知道最近有几路大军都不在上,曹冲地身边并没有多少人马。他立刻急了,和姜叙等人一商量,决定先放着历城不管,随后追去解上之围。他们现在虽然只有五千多人,可是总比没有好,至少要让马超担心一下身后,在攻城的时候不敢全力以赴。当然了,这些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能在马超破城之前赶到上城下。

姜叙一心只想杀了马超报仇,根本没其他心思,就算郝昭现在要回历城他也不会同意,两人一拍即合,不再掩藏开路,奋力急追。郝昭觉得马超地行动很诡秘,联系到他知道姜维在上的消息,他敏感的意识到曹冲的身边出了问题,立刻派快马不分昼夜的赶往上,提醒曹冲注意。

马超得确得到了消息,当他得知上城只剩下了一万人,曹冲以至于要以运粮的民夫来帮助守城地时候,他意识到了一个绝佳地机会。他立刻离开了历城,带着人马向上急行,同时命令冀城和射虎谷的部队向上靠拢,迅速击破守在望垣地朱铄,三万人马在上城下合围,争取打曹冲一个措手不及,拿下上城。他特别告诉冀城的马种,出兵之前,一定要先解决了杨阜、阎温等人。

马种接到马超地消媳有些犹豫,如果现在解决了杨阜等人,那他们与天水的几个大族就彻底绝裂了,没有一点回旋地余地,就算马超能够独霸西凉,以后也无法稳定这里的统治。可是不解决他们几个,他又如何能放心的带着大军去合围上?自己岂不是一出门就可能被人断了后路。他想来想去,找不到一个可以商量的人,本来马云璐是最好的,可是马云璐被马超软禁起来了,而且与他们也不是一个心思,不可能替他们出主意。马种想来想去,只好去找嫂嫂——马超的妻子王杨商量。

马种去找王杨时,她正在内室与赵昂的夫人王异弈棋,一听马种求见,她便停了手中的棋,歉然的笑了笑。\王异见了,连忙起身在侍女的引领下进入侧室,让他们叔嫂议事。

王异是赵昂的夫人,赵昂字伟璋,是天水四姓之一的赵氏的家主。赵昂当年作羌道令的时候,把夫人王异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留在西城,后来同郡梁双造反,攻破西城,赵昂的两个儿子死在乱兵之中。当时王异生怕受辱,准备自杀,可是看到只有六岁的女儿时又放心不下。就在自己脸上涂上污泥,用粪便涂在穿的麻衣上。把自己搞得臭哄哄的,让人不愿意接近,又节食把自己饿得象个骷髅鬼。反正是没个人形,人见人厌地那种。结果她这一招真的奏效了。母女俩平平安安地过了一年,熬到梁双与州郡讲和。赵昂派人来接她们母女,她走到羌道城外三十里的时候,对女儿说,女诫上说,妇人没有符信。不能轻易出门。我每次看到昭姜投水自杀以全名节的故事,都很敬佩他们。如今我遭大难却没有死。如何能让家里地姑婆们相信我是清白的呢。当时不死,全是因为担心你。如今你已经平安了,我可以死了。说完之后。她毅然服毒自杀。幸亏当时来接她们地仆从身上带着解毒的良药,救了她一条命。她虽然求死不成,却从此广为人知。

马超攻打冀城的时候,赵昂是刺史大人韦康的参军事,王异全力协助丈夫守城,出了不少好主意。韦康投降之后,马超将赵昂软禁起来,并且软禁了他的儿子赵月,希望赵昂因此能屈服于他。因为马超的妻子王杨听说过王异地名声,所以请她来相会,王异为了救丈夫、儿子,就对王杨说,从古到今,凡事能成大事地君王,都是因为善用人才,管仲入齐,齐桓公因此九合诸侯,由余适秦,秦穆公因此拓地千里,利用西凉得天独厚的悍卒骏马,称霸诸侯,你家将军如果想立一番功业,怎么能不多用天水当地地人才呢。\王杨被她说服了,和她结交,赵昂因此也获得了自由,获得了马超的一定信任,而她也经常来与王杨弈棋聚谈,借以了解一些事情。

今天看到马种这么着急地来找王杨,王异知道,一定有大事生了。她虽然坐在里面听不到什么,却不停的思量着如果从王杨地嘴中套取情报。天子四姓的关系一直很好,相知甚深,阎温、杨阜虽然没有联系赵昂,但她知道他们是怕引起马超的怀疑,连累赵昂,并不是甘心臣服于马超。

外间,马种将马超送来的消息告诉王杨,说现在要对阎、杨几家动手,想请教一下嫂嫂,究竟该如何处理。这么大的事情,马种都拿不定请主意,王杨就更拎不清了。她也知道这事情太大,一旦处理不当,冀城就可能翻了天,就算他们现在能得手,杀死阎温、杨阜等人,可是以后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安稳,除非你能将这四家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赵家……不用吧。”王杨想起了偏室的王异,有些迟疑的说道:“赵大人一直对夫君很服从,他的嫡子赵月还是质任,他们不会连儿子都不管就响应曹冲吧。”

马种为难的挠挠头,他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对付赵家,赵家一直表现得很安份守已,如果连赵家也收拾了,那确实有点说不过去,无法服众。

“要不,你还是找小姑商量一下吧,她智谋深远,应该能帮助你。再怎么说她也是我马家的人。”王杨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到什么好主意,最后还是建议马种去找马云璐商量。

马种无奈,只得依计。

王杨心中有事,没有心思再下棋了,和王异说了两句闲话就散了。王异虽然没有打听成,可是她把王杨的神色看在心里,当下赶回家中去找赵昂。\赵昂正在接待来劝他一起起事的阎温、杨阜,他们密谋趁着马超不在城中的机会,一举击杀了马种,然后请曹冲入城。杨阜有些犹豫,因为曹冲让姜维转告过他,要一举重创了马超,而不仅仅是拿下冀城,如果现在起事,那曹冲的打算可能就要落空了。阎温却说,现在情况有变,不能再按老办法来了。几个人商量了半天,还是没能统一意见,赵昂听闻夫人从马府回来了,连忙请她过去一起商议,看看有没有什么最新消息。

王异将看到的事情和赵昂说了,然后分析道,马种来见王杨商量必然不是小事——如果不是大事,他自己就能处理了,既然他这么为难,一定是事情大到他自己也做不了主,所以才要来和王杨商量。想来想去,冀城能有的大事。就是和车骑将军作战。

杨阜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说:“马超出城的时候。带的是两万人马,历城方向传过来的消息说,曹军不过一万人。马超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他一向是个自傲的人,需要用两万骑兵来对付曹军一万人吗?何况这里不是平原。骑兵走起来并不轻松。你说他会不会是去打上?”

“有可能。”赵昂也想起了什么:“我看到城中的人马也在调动,似乎有出城地迹象,要出动三万人马作战,似乎只有去取上。”

杨阜的脸白了,他知道上城地底细,知道曹冲不过是虚张声势。并没有太多的人马。但是马超是怎么知道的?如果他不知道上地人马不多。他怎么敢去打上?

“会不会是……去打夏侯将军?”阎温皱着眉头思索道。

“应该不会,夏侯渊跑到长离去了。他要打夏侯渊,就不会从那里回来了。”杨阜连连摇头:“要打。\只有打上,上只有一万多人。如果他突然出现在上城下,车骑将军未必挡得住。”

“上城?我们中间还隔着一个望垣呢,望垣城虽小,可是提供预警时间还是有的,想要突袭上,好象不太可能吧。”赵昂捻着胡须说道:“再说了,将军朱铄前天刚刚增援望垣,现在望垣城里可有三千人马,就算有三万大军攻城,守两个时辰总是没问题吧。望垣到上不过百里,一个时辰就能把信送到了。”

“朱铄?”阎温听到这个名字,忽然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记得他是曹镇东的人啊,他怎么会来守望垣?”

他这话一说,几个人同时感觉到了其中的不正常,几张惊讶的眼睛不约而同的透出一丝紧张,杨阜的脸,立刻变得惨白:“如果……”他不敢再往下说了,如果他们猜想地是事实地话,那简直是个惊天的噩耗。“不能犹豫了,立即起事。”阎蜗然决定:“趁着马种犹豫未决,我们要先制人,要不然就有灭家覆族之祸。”

“正是如此。”杨阜立即响应。

“只是……”赵昂有些犹豫:“我们几家都有质任在他们手中,如果此时起事,只怕……”

杨阜厉声喝道:“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再迟疑下去,可就不是质任地问题了,我们几家全都没命。马超的手段,你们又不是没见过,他岂会留下祸根。”

赵昂无言以对,他有些抱歉地看了王异一眼:“夫人……”

王异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她向杨阜等人躬身行了一礼:“诸位大人说得对,这个时候确实不能再顾忌到质任的安全。可是,你们说地立即起事我也不太赞成,妾身有一愚见,敢请诸位指正。\”

杨阜和阎温愣了一下,两人目光一碰,立刻点头说道:“夫人有何高见,但讲无妨。”

“城中有羌胡兵一万,而诸位大人手中掌握的不过一两千人,请问二位大人,你们现在起事有多少把握,还是仅仅是尽力而已,不问胜负?”王异很镇静的问道。

杨阜张嘴正要说,却被阎温拉了一下。阎温微微点头:“夫人所说正是,以我们手中的兵力,如果不能一击必中,则胜算很少。不过,此时不起事,难道要静候马种动手吗?”

王异摇了摇头,又说道:“那再请教二位大人,马种和马超一样吗?”

阎温没有说话,若有所思。杨阜却急了:“当然不一样,正因为马种不是马超,我们才有一线生机,如果是马超在城中,那我们现在哪能还坐在这里议事。”

王异点了点头,有些失望的扫了杨阜一眼,她觉得杨阜为了报仇,已经方寸大乱了,以杨阜的智谋本不应该这么急躁的。她又看向阎温,只见阎温沉吟着说道:“夫人的意思,是马种并没有这种决断,他既想杀了我们以绝后患,又怕引起冀城大乱,反而耽误了上的战事?”

“大人所言甚是。”王异点了点头:“相比于冀城中我等数家来说,上的车骑将军才是马超的目标,马种之所以犹豫。应该是担心冀城的事耽误得太久,会影响到攻击上的战事。再他去找王夫人商量并没有个结果。他就一定会去找马小姐商量,马小姐的态度你们是知道地,她虽然不会帮助我们去打马家。可是也不会放任马种来杀我们。我估猜着,她一定会让马种把你们几个分开。剥夺了你们手中的权利,或软禁起来,等打完了上,再来处理。如果现在你们仓促起事,不仅不能成事,而且会白白葬送了性命。\”

“夫人高见。”阎温赞道:“只是。如果我等被软禁了。马种就能立刻去参与攻击上,车骑将军一败。我等为韦大人报仇地愿望岂不是遥遥无期?”

“诸位大人,你们都知道朱铄是曹镇东的人。车骑将军会不知道?”王异微笑着反问道。

“你是说……”阎温和杨阜同时惊讶的说道。

“妾身只是猜测,纵观车骑将军地战绩。他可是从来没有冒过险的,这一次说不定也是将军地一计呢。”王异收了笑容,慢慢的说道:“再说了,假如他都败了,以你们的实力,又如何能挡得住马超的反扑?我们几家数百口人,岂不是白死了?”

马云璐看着惶惶不安的马种,厉声喝斥:“你们真是昏了头了,居然想出这等主意,现在杀了他们几家,你们能安抚住城中的百姓吗,还是一口气将冀城屠了?就算你能稳住冀城,可是还赶得及去打上吗?你们都知道上城有可趁之机,车骑将军能不知道?他肯定在召集大军来援,那个奸细也说了,你们地时间也就这几天,你还想把这有限地几天浪费在平定冀城上面吗?”

“那……怎么办?”马种面色胀红,他知道来找马云璐就会被骂一顿,只是没想到马云璐会这么凶悍,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只是他虽然恼火,却不敢顶嘴,还得虚心向马云璐请教。

马云璐有些焦躁的来回转了几圈,转得马种有些眼晕,头跟着她转来转去。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站住了脚步,恶狠狠盯着马种说道:“你离城之后,准备由谁来守城?”

“我……”马种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元高又不在,这里还真没有合适的人手,只有交给一个偏将了。”

“你们手下地那些人,只知道杀烧抢掠,交给他们能守得住城?只怕你今天离城,明天冀城就乱了。”马云璐哼了一声,伸出手说道:“要想打上,把冀城交给我吧。”

“这……”马种看着马云璐的手,没想吱声,既想答应,又不敢答应。

“你连我都不信,你还能信谁?”马云璐缩回手,转过身去不再理睬马种。马种想了想,从腰里摘下印信在手上掂了掂,却没有交给马云璐,而是问道:“如果让阿尕冀城,你打算如何应付那几个人?”

“笨死了,以战事紧张为由,先把他们软禁起来不就行了。”马云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马种一眼,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印信:“你留下两千人给我,冀城原有的人马你全部带走,这些人没了兵,家属又在城中,如何敢乱来。等你们打赢了,不管如何处置他们,都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如果你们打输了,那又何必多杀几个人呢。”

马种想了想,咧嘴笑道:“还是阿姊想得对,如此可进可退,既解决了冀城的安定问题,还没有耽误时间,又没把事情做绝。就依阿姊说的办,我给你们留下两千人,其他的,我全带走。”他向马云璐施了一礼:“冀城就交给阿姊了。”说完,向后退好两步,转身要走。

“站住!”马云璐喝了一声,马种连忙站住了:“阿姊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们……小心点。”马云璐忽然有些伤感,她走上前去,替马种拢了拢额边的一缕乱:“你们这一打,父亲和仲美他们估计是保不住了,我不希望你们也有事,那样的话,我马家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马种有些哽咽,他第一次听到有人把马家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虽然只有一半,可是这一半也来之不易啊。他郑重的点点头:“阿姊放心,我们有三万人马,还有内应,一举拿下上没有问题。我们不是想杀死曹冲,如果他死了,我们也活不长,丞相大人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只是想打赢他,然后再和他谈判,到时候,我们还能要回父亲和二位兄长,我们一家人,还能团聚。”

“如果你们真是这么想的,那就最好了。”马云璐松了口气,用手指抹去马种眼角的一滴泪珠:“去吧,别哭哭啼啼的,要象个汉子,我马家的男人,不能象个女人似的。”

“喏。”马种挺起身,大声应道。

马种留下两千人守城,带着一万步骑直奔望垣城。马云璐接管了冀城,她先下令将阎温、杨阜、赵昂等人请到了府中,以商量公务的理由拘禁起来,一大堆要处理的文件摆在他们的面前,保证他们三五天之内都处理不完,好吃好喝的供着,家人也可以来探望,但是他们不准出门,五十个凶悍的亲卫守住了门口,保证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阎温、赵昂、杨阜看着眼前的文件,根本没有兴趣去处理,他们喝着酒,吃着菜,吹着大牛,谁也没提赵昂的夫人王异,可是他们的心目中,却对王异佩服得五体投地。杨阜忽然扯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推到赵昂面前。赵昂接过来看了一眼,哗啦一声将纸揉成一团扔在一旁,有些气恼的骂道:“义山,你真是疯了,这种疯话也得出来。”

“他说什么了,让你这么生气?”阎温笑着捡起纸团看了一眼,也笑了,赵昂怒目而视,阎温却摇摇手笑道:“伟璋,你不要生气,君不见诸葛孔明的夫人黄月英现在主掌着襄阳学院的工学院吗?君不见长安学院里至少有三位女教席吗?今日之大汉,非往日之大汉矣,有妻如此,你当感到庆幸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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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三十四节 战书

曹冲、贾诩、庞统、法正、邓艾、牛金坐成一圈,看着孙绍和姜维在地图上摆上了几座小巧的持戟骑士像,示意出目前的兵力形势,孙尚香坐在稍远一些的位置上,关凤手扶战刀,侧立在她的身旁。**千载提供阅读司马懿很安静的坐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讲,低着头,象是要思考问题,又象是睡觉了。他的位置很特别,如果不注意看,几乎都注意不到他。

“以目前而言,上城是核心,外面包围的是马三万大军,韩遂的一万人马在略阳,和魏将军对峙,不过他们离上比较近,又是骑兵,因此也可以算在合围上城人马的一部分。”孙绍停下来看了一眼曹冲,眼光从孙尚香的脸上一扫而过。孙尚香露出一丝微笑,满意的点了点头,表示对他目前的表现很欣慰。

孙绍脸一红,随即收回了目光,指着安定和金城说道:“金城、历城、街亭、坞是第三层圈。金城韩遂有一万多人,还有两万人在长离,目前正和领军将军纠缠,他们人数略占上风,我军战力稍有优势,短期内应该对这里的战局不会产生什么大的影响。司隶校尉钟大人来消息,杨秋集结了他手下的所有人马,顺利击破了镇守漆县的吴将军,现在已向长安挺进,不过他没有要求援兵,长安城有五千人马,还有三万屯田兵,守住长安应该没有问题。”

曹冲摇了摇头,淡淡一笑:“看来战事还是模糊得很啊,双方都在僵持。就看谁能先打开局面了。一旦一点的胜负已定。很快就能波及到全面,你们有什么看法,说出来大家讨论一下。”

大家互相看了看,法正率先站起身来说道:“将军,现在孟达部和李严部都联系不上,在武都方向仅有郝昭部三千人马,马带着两万大军前往历城。\我看郝昭部无法与之抗衡,领军将军又被韩银部纠缠住,就算能脱险,恐怕损失也不少,想要拦住马向西的道路也不容易。依我看。这合围之策恐怕不可行。上虽然有八千多守卒,但邓将军所部上次在杨树沟折损严重,大部分是最近补充地新卒,只有将军所部五千人能够一战,上城虽然经过整修,可是城墙并不高,要想挡住马,难度不小。”

曹冲有些不高兴。他看了一眼法正。沉下了脸:“那以孝直之见,又当如何?”

法正见曹冲不爽。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正以为。当调坞地张将军前来支援,要不……就请将军后撤。以防万

曹冲扑哧笑了一声,笑声里有些不屑:“马就在百里之外,今晚明早就能到达,只怕我的军令还没送到坞,上城已经被人围了。孝直,你这个主意是稳妥,但是却说得太迟了些。”

法正一噎,怏怏的退回了座位,低下头不再说话,曹冲扫视了众人一眼,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至于要我后撤以策万一,这更不可行。诸位,上城虽小,却是进入关中的一道大门,如果丢了此城,马长驱直入关中,那么我们这大半年来的辛苦就全部白废了。城中有兵近万,马不过三万人,要想拿下上城不是那么容易的。请各位收起心中地万全之策,一门心思的想想怎么守住上城,等待其他地方出现转机。\上城粮食充裕,汉中前两天刚送来三万石粮,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在城中守上两个月应该没有问题。马是有三万人,可是他未必能拿下上,他也没能这么多时间在这里和我们耗。三天,我算他最多攻打三天,就要仓皇撤退。”

坐在远处的司马懿一愣,露出惊愕的神情,他不知道曹冲这信心从何而来,仗还没有打,他却一口咬定马只能攻打三天,这未免也太过儿戏了。他偷偷的看了一眼其他人,只见法正和庞统面面相觑,似乎也不太相信。贾诩垂着眼帘,不动声色,看不出他有什么想法,邓艾却是微微皱着眉头,伸出手揉了揉鼻子,没有吭声。牛金低着头沉默不语,看不到他地脸色,孙尚香的脸色很正常,似乎对曹冲所说的很有信

“仲达,你说说你的看法。”曹冲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语气很生硬。

司马懿一惊,连忙收回了眼光,拱手双手说道:“属下以为,将军的判断颇有道理。”

“哦?”曹冲有些意外,口气一下子缓和了不少,他笑着说道:“你坐那么远干什么,又没人吃了你,靠近些说话。”

司马懿连忙向前挪了挪,接着说道:“将军,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如今马不过才三万人,又是以骑兵为主,他奔袭而来,军粮必然不足,焉能在城下久战?领军将军骁勇,他一定能击溃韩银所部,飞回援,切断马的后路。韩遂也快要死了,如果他一死,金城必乱,金城乱了,那在略阳的韩遂所部就会惶惶无所依,必定为魏将军所败。\故而属下以为,上地形势看起来危险,其他安全得很。将军起兵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又岂是马所能抵挡地。”

曹冲呵呵一笑,摇摇手说道:“仲达言过其实了,我也是凡夫俗子,只不过运气好打了一些胜仗,没有你说的那么神勇。对了,朱元明去了望垣,他留下地两千人马,就交给你吧,你可以信心守好西门?”

司马懿心中大喜,他从曹冲的语气中感觉到了曹冲对众人地不满,也听出了曹冲那股少年得志而带来的傲气,有了这个骄傲,他一定不会离开上。现在他又把朱铄地两千人交给他,那么未来的战局就更有变化可看了。他强压着心中地狂喜。躬身施礼:“多谢将军器重。属下一定尽忠职守,与上共存亡。”

“好,打仗嘛,就应该这样子。”曹冲赞了一句:“别动不动就想着弃城而走。”说着,还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法正,法正满脸通红的低下了头。

“不过……”司马懿接着又说道:“属下刚刚接手,要守住关系重大的西门。难度实在不小,属下以为,是不是让其他将军来守西门,我去守东门或南门更为合适?”

“呵呵呵,仲达。你太小心了。”曹冲笑了两天,考虑了一下说道:“你说的,也颇有道理,这样吧,你去这南门,士载,你来守西门吧。”

“将军不可。”邓艾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叫道。话出了口。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压低了声音说道:“将军。我的部下上次受损严重,许仪部基本损失殆尽。\虽然补充了一些新兵,可是还没有能形成战力。再我一直守着南门。现在马即将赶到城下,我突然调到西门来,没有足够的时间适应情况,只怕会手忙脚乱,反而误了大事,还请将军三思。”

曹冲不快的看着邓艾,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色很不好看。邓艾是他一手培养出来地战将,现在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他,实在让他有些不爽。他看了一眼其他人,沉声说道:“你们也觉得这样不妥吗?”

大家都不说话,孙尚香挠了挠头,有些为难的说道:“好象是不太好。这么多天士载都在南门,南门的情况他最熟悉了,突然换到西门来,当然会有些不习惯。马就要到了,这适应的时间是不是太短了些?”

“夫人说地正是。”法正也附和道。

“我……也觉得不换的好。”庞统沉吟道。

见这么多人都反对,曹冲很是不快,他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拂袖而去。众人愣在当场,都有些不太明白。沉默了一会,贾诩先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庞统、法正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有些丧气的摇了摇头走了。随后牛金也走了,邓艾呆呆的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孙尚香叹了口气,对他说道:“士载,你不要生气,将军这两天脾气有些不太好,过些天就好了。你别急,我再去劝劝他。”邓艾点头,转身要走。司马懿有些歉意的拦住他:“将军,真不好意思,都是因为我的一句话,让将军受了责罚。”

邓艾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有些失意的说道:“与大人无关,大人莫要挂怀。\艾还要去看看西门地城防,先行一步了。”

“我陪将军去。”司马懿连忙跟了上去。他陪着邓艾在西门城墙上巡视了一番,详细讲解了朱铄当时做地准备,邓艾的眉头渐渐松开了,似乎对朱铄做地准备工作很满意。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扶着城墙,看着远处的群山,沉默不语。落日地余晖映在他的鱼鳞甲上,闪着柔和地光辉,他年轻的脸庞,紧闭的双唇,如刀刻一般。

司马懿有些嫉妒的看着邓艾,邓艾虽然说也是家世显赫的南阳邓家后人,可是谁都知道,要不是他跟着曹冲,凭他邓家已经中落的家世和他本来是旁支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这么年轻就爬到今天这个地步。而他司马懿,河内温县大族的子弟,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却还只是个不受人看重的军谋,更因为夹在曹丕兄弟之间无法做人,当时曹丕在关中他至少还能受点重用,现在在曹冲手下,他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别看曹冲刚刚一高兴,把朱铄的两千人马交给了他,可是一转眼,又顺着他的话头把他调到南门去了。上四门,西门正对冀城方向,北门面对渭水,东门是万一战事不利时的退路,这三个门都不让他沾边,唯独南门外不远就是大山,马根本不可能从这里攻城,邓艾守南门,是作为预备队用,而他守南门,那就是实打实的闲差。

这些他并不奇怪,当初逼他出山时曹冲就有杀他的念头,后来一直与他很冷淡,这次到了关中之后。司马懿总觉得曹冲在防着自己。\当然了。他也不喜欢曹冲,对他把那些奇技淫巧的东西引入到学院里当门正经学术来传授地做法很是不屑一顾,在他看来,只有圣人地经术才是应该下功夫的东西,其他的人再聪明也是匠,还是孟子所说的劳力。明经出仕,这才是正道。把那些木匠、医匠、商人都拉来做官,这简直是对官位的污蔑。

不过让他感到无奈的是,随着襄阳造的宣纸和印书坊地出现,以前被各家视若家珍的经典书籍,现在不再那么金贵了。在襄阳。即便是仅能维持温饱的平头百姓,也能送一个儿子去书院读书,虽说第三年才有机会读经,可是襄阳书院里有名目繁多的奖金和挣钱的机会,只有肯吃苦,能用心,再穷地孩子也能有读书的机会。读经,不再是他这样的世家子弟独有的权利。更可怕的是。通经不再是做官的主要手段,反倒渐渐成了一个纯学术的东西。让董遇那样的老夫子欣喜若狂地同时,也让司马懿这样想借着明经进入仕途地士家子弟忿忿不平。

他不喜欢曹冲。当然也就不喜欢看到曹冲能一举平定西凉,立下盖世功劳。

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马很快就要来了,上城不过两丈高,马肯定会利用旁边山林里充沛的树林打造攻城器械,要拿下上城,应该不是难事。何况,从去年开始整修城墙地时候,朱铄就在城墙下面留下了破绽。司马懿踩着的脚下地城墙,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朱将军的准备做得很充分,看来将军有些……”邓艾话说了一半,又立刻收住了,他警觉地扫了一眼司马懿,司马懿好象没听清,正看着城外的渭水出神。\邓艾松了一口气,转过话题对司马懿说道:“司马大人好象对渭水很感兴趣啊?”

司马懿笑道:“仁乐山,智乐水,我虽然不是什么智,却也喜欢水,老子也说过上善若水,孙子说兵形如水,一切都跟水有关,多看看水能让人安静。将军请看,这里的渭水还是平缓安静,一出关中却肆意汪洋、一泄千里,这天地大道果真是妙用无穷啊。”

邓艾笑了笑:“我看大人就如这渭水,现在安静,一旦一飞冲天,也将翱翔万里。”

司马懿愣了一下,连忙摇头说道:“邓将军过奖了,我只是见贤思齐,法乎上得乎中而已,哪里敢有那样高远的志向。只有象将军这样的年青俊才,才会扶摇直上九万里。”

“少年成名,未必是好事啊。”邓艾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远处如带的渭水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即又掩饰的笑道:“大人如果爱看水,还是趁现在多看看吧,等马一来,大人就没有什么机会再看这么安静的渭水了。”说完,他拱了拱手,转身带着亲卫离开了城墙。

司马懿谦恭的目送邓艾下城,直到邓艾消失在城内,他才直起身来,扶着城墙看着外面,好象是在看渭水,可是闪烁的眼神却透露出他心里的不安。他仔细的想了想刚才邓艾说的话,忽然撇嘴一笑,转身下了城。

城外,一骑飞驰而来。

斥候送来了一个大好消息,夏侯渊等人在牛头沟逼降了韩银,平添了两万骑兵,现在已经分兵两路,夏侯渊带着步骑两万多正向上城急驰,也就是四五天的时候就能到达上城下。\曹冲闻讯大喜,对着众将拍着胸脯誓,这次一定要在上城下生擒马,看看这个手下败将以后还怎么做天将军。

司马懿心中不屑,脸上却装出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不露声色的猛拍了一阵马屁,让人看起来就觉得他是为了讨好曹冲,连脸色都不要了,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了些鄙夷。

司马懿一笑置之,视若未见。猛攻望垣,望垣城虽然有三千兵,可是不是马种的对手,没到一个时辰马种就攻破了朱铄把守的城墙,打开了城门,骑兵一涌而入。朱铄见势不妙,带着人落荒而逃。躲进了旁边的山里。还在奋战的帅增一见孤掌难鸣。只得放弃了望垣城,随后带着残兵跟着朱铄一起逃走了。马种也不追赶,留下一千人守城,自己直奔上,就在帅增派出报信地斥候到达上城两个时辰之后,他赶到上城下扎下了大营。半夜时分,马带着两万大军到达城下。

马顾不得休息。他匆匆地洗了一下,立刻接见了从城里出来的马师。马师很直接的告诉马,上城已经封城了,他从现在起只能留在马的营中,而他带给马的消息。也是最后的消息:“领军将军已经在大夏城击败了韩银,随后又在牛头沟逼降了韩银所部近两万人马,他分兵两路,一路由夏侯称领着去了金城,另一路步骑两万五千人由他亲自带领,正从陇西郡往这边赶,计算时日,四日后他就能到上城下。”马师将他得到的最新情况和盘托出。\

“也就是说。我只有三天地时间?”马皱着眉头。有些迟疑的说道。韩银两万人马,再加马岱带领的五千马家军。居然就被夏侯渊给逼降了,这韩银也太无能了。就算智囊成公英重伤,他也不至于败得这么窝囊吧。

马师点点头说道:“是的。如果三日内将军打不破上城,还是立刻退回冀城死守,或直接取道武都退回羌地。最新的消息说,孟达部和夏侯渊在一起,武都方面只有郝昭三千多人。将军如果想从那里走,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三天,时间是不是太短了些?”马种也有些犹豫了。

“要说短也不短,西门现在由曹冲地爱将邓艾把守,他手下有四五千人,不过有一部分是新补充的士卒。”马师笑了,笑得很得意:“再,西城的城墙已经暗中做了手脚,将军明天攻打一天,先练练手脚,午夜时分城墙就会倒塌,将军到时候可以长驱直入。以将军三万人马进城与一万多士卒步战,应该还是有把握的吧?”

马和马种愕然,他们不敢相信的看着马师,显然对这个消息不敢相信。如果西门城墙能够不攻自破,让他们三万人冲进了城,就算曹冲有天大的本事,他也无能为力了。一夜,马很有把握的估计,只要一夜时间,他就可以杀进城去活捉了曹冲。

内奸,果然比敌人更可怕。马兴奋得有些口干舌燥,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他有些不太敢相信地看着马师:“你所言当真?”

马师笑着反问他:“将军以为,我敢拿这个开玩笑吧?再说了,将军在城外,城墙不倒,将军不进城就是了,还有足够地时间离开,对将军来说没有什么危险,将军又何必疑心我们的诚意呢。\”他想了想又说道:“我觉得将军现在要注意地,倒不是城墙会不会倒,而是城墙倒了之后,将军能不能抓住机会直接入城,一举成功。要是让曹冲跑了,那可就全白费心机了。”

“不会,只要城墙一倒我立刻入城,绝不会让他有机会逃跑。”马一挥手,很有信心的说道。

“如此甚好。”马师点点头,很满意地说道:“我的事情完了,就在这里等着看将军大展神威,打破上城,建立不世奇功了。”

“你放心,就在我营中休息几天,待我大功告成之日,一定忘不了你地好处。”马兴奋的站起身来,安排人带马师下去休息,好酒好肉好女人侍候着。等马师走了,他回过头来对同样兴奋不已的马种说道:“小弟,这次如果打下上城,救回父亲他们,你就是大功一件。”

马种开心的嘴都有些哆嗦了,他本来以为在上城下有一场恶战要打,没想到有人在上城里早就做好了手脚,难道是上天要帮他们不行?居然能这么轻易的把曹冲一举成擒。呵呵,那个少年成名的车骑将军现在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是坐在悬崖边上,居然还跟部下闹得不愉快,真是老天都抛弃了他。看来少年成名,也未必是好事啊。

“明天不要猛攻,我带一万人佯攻,你带着其他人休息,一旦城墙倒塌,我们立刻进城。”马转了几圈,仰着头看着帐底,果断的对马种说道:“如果……如果到后天早上城墙还不塌,我们就立刻撤走,千万别耽误了时间,被人合围了,那可就损失太大了。”

种见马到这个时候还没有丧失理智,心里还残留的一点担心也没有了,他立刻站起身来大声应喏,想了想又问道:“那还要不要做些攻城的器械做做样子?”

“不用了,如果城墙不塌,就凭我们三万人要强攻上城损失也不少,我们承受不起。”马坚决的否决了马种的提议:“强攻是没办法的办法,如果要准备战具,将士们明天就不能休息,到时候没有足够的体力一举击溃城中守敌,反而不妥。你要准备就多准备一些松枝吧,准备夜战。对了,上次曹冲给我写了一封战书,我今天也给他写封战书。他不敢到冀城去,我到上来了,看他敢不敢出城一战。哼,竖子,看他还怎么大言欺我。”

马种笑着摇了摇头,觉得马有些孩子气,对上次接到曹冲的战书没敢应战还耿耿于怀,现在要找机会把面子找回来。不过这样也好,反正送封信也不耽误时间,如果曹冲怕了,说不定倒可以不战而胜,虽然这个想想也不可能。

“就听兄长吩咐。”马种坐下,亲自提起笔来,唰唰唰写好了一封战书,捧起来吹了吹墨迹,双手捧到马面前,马提起来看了看,抚须大笑:“痛快,痛快,就这样给他送过去。”

城中。

曹冲看着马的战书,撇嘴一笑,随手扔给眼睛红肿的姜维:“伯约,给他回书,就说我这次要在上城把他打得鼻青眼肿,从此……不举。”

姜维应了一声,接过战书沉思了片刻,很快在战书的背后写了几个字,又递回给曹冲过目。曹冲接过来看了一眼,见他只写了“来日决战,不死不休”几个字,却没能写上他那个恶毒的话,不由得一笑,这个姜维虽然对马恨得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却还是说不出这等疑似下流的话来。他将战书塞回姜维的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伯约,你放心,你姜家的血债,这次一定会全部讨回来。”

姜维眼中泪光闪闪,自从郝昭的消息来了之后,他已经痛哭过好几次,可是一听到马的名字,他还是忍不住的要流泪。他咬着牙,跪倒在地:“请将军恩准姜维上阵杀敌。”

“大丈夫,当做万人敌,奈何逞匹夫之勇?”曹冲有些为难的劝道,他嘴上是劝姜维不要想着单挑,要眼光放远些,其实想的却是以姜维这样的身子骨,就跟当年的自己一样,估计是挨不住马一罗圈腿的,他可不想把将来的一个将才当半个不合格的刺客使了。

“不要孩子气了,去把马德衡给我叫来。”曹冲用脚尖踢了踢跪在地上的姜维。姜维无奈,只得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匆匆的出去了。孙绍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怜悯的叹了口气,曹冲瞟了他一眼:“叹什么气,毛还没长齐呢,装什么老成,快去把你姑姑给我叫来,我有事问她。”

孙绍被他说得小脸通红,连忙走了。

第八卷 关中谣 第三十五节 激将

金城。

夏侯称在两个亲卫的掺扶下,一步步挪进了韩遂的镇西将军府,韩遂在两个侍女掺扶下,颤巍巍的站在堂前相迎,两人见了面,相互看了看,都觉得有些怪异,不禁都笑了两声。旁边本来都有些紧张的西凉将领见这一老一少滑稽的样子,也都笑了起来,随着笑声,大家的心情慢慢的放松了不少。

韩银大步上前,从侍女手中接过韩遂,有些歉然的低声说道:“父亲,我……”

“好了,你处理得很好。”韩遂轻轻的拍了拍韩银的大手,安慰的说道:“这样不是很好吗,有多大的肚子,就端多大的碗,未尝不是件好事。元杰呢,他的伤怎么样了?”

韩银听韩遂这么说,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他虽然有些遗憾,可是事已至此,他还能奢望什么呢。见韩遂问起成公英的伤势,便笑了笑轻声说道:“元杰伤重,正在营中休息,不过请父亲放心,元杰虽然伤重,却没有伤到心脏,夏侯将军随军的医匠医术高明,又用了华佗大师留下的疗伤圣药,已经没有大碍了,再休息半个月就能起身行走了。”

“吁——”韩遂长出一口气,瞬间轻松了不少。他不再问韩银,而是笑了笑,缓慢的转过身子,向夏侯称做了个请的姿势,苍老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将军请进。”

夏侯称虽然听不清他说什么,可是他能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回礼:“将军请。”两人谦让着,互相扶着手臂缓缓走进堂中分宾主坐下,两边将官也各找了位置安静的坐在一旁。\韩遂歉然一笑:“老朽时日无多,口齿不清,敢请将军允许由犬子代劳为将军介绍我西凉的各位勇士、大人。”

夏侯称连忙点头:“如此甚好。”

韩银本来很骄傲,觉得己很牛逼。只是父亲不给他机会,从被俘之后,他忽然之间明白了许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实在不是个人才,跟阎行、成公英都没法比,韩遂以前压制是,实际上是在保护他。看到韩遂这个样子,他知道韩遂虽然身体很虚弱,可是还没有到说不了话的地步,他这都是在尽最后的努力。给他机会代表西凉说话,无形中造成一个韩银接过他的位置地既成印象,好方便他以后做事。他感激的看了风烛残年的韩遂一眼,想起以前对父亲做法的不理解,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他连忙站起身来,对着夏侯称拱了拱手,走到韩遂身边的一个眼神阴挚的圆脸老人面前,先是恭敬的拱了拱手。然后侧过身对夏侯称说道:“夏侯将军,这位就是我西凉的名士。西平的世家鞠家的家主,现任西平守将地鞠演鞠老将军。”

夏侯称连忙点头示意,鞠演也拱手躬身行礼,他刚要说两句恭维话,夏侯称笑道:“原来是西平的鞠老将军,不知当年在界桥一战大破公孙伯白马义从的鞠云天将军,与将军可有渊源?”

鞠演愣了一下,连忙回道:“正是舍弟。不知将军……”

夏侯称呵呵一笑:“称也年少。未能得见鞠将军的神威,不过将军的界桥一战实在是神来之笔。\我与车骑将军谈及以往的步骑对战时,都对鞠将军神往得很啊。可惜……原来老将军和鞠将军还是亲兄弟。真是意外之喜。看来鞠家不愧为我大汉名臣之后,读书出名臣。打仗出名将。”

鞠义当年是跟随袁绍入冀州的,在袁绍手下立下无数战功,可惜他是个西凉人,又是个武夫,在袁绍手下既不能被冀州籍的谋臣如审配、田丰看重,也不被颍川籍的逢纪、郭图等人欣赏,还受到冀州本地地武将的排挤,袁绍己也不喜欢他,难得为他说话。立下功劳之后受人嫉妒,又遭到袁绍地冷落,最后居然被诬谋反,死于非命。这一直是西平鞠家心里的一根刺,没想到夏侯称第一次见面,就给鞠义这么高的评价,而听他话里的意思,好象曹冲也是这么想的,鞠演一下子觉得面上有光,以前那些受的委屈一下子都值得了。他感动的说道:“我鞠家虽然在西平小有名声,不过在韩将军和车骑将军面前如何敢妄尊大,将军这么说,实在太抬举我鞠家了。”

夏侯称淡淡的笑道:“老将军莫要这么说,不问名声大小,只要能为西凉地安定做出努力地,将军大人都不会亏待你们的。西凉是大汉地,但先是西凉数十万百姓的,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就是有功之人。你鞠家是西平旺族,为西凉地安定做过不少贡献,将军是记在心上的。”

鞠演心中一凛,听出了夏侯称口中地意思。现在韩遂降了,西凉是大汉的了,你们要安分守已做个功臣,不要再想心思了,以前的事我们就既往不咎。\如果还有什么非份之想,朝秦暮楚的,就不是功臣而是罪人了,以前的帐一起跟你算。他愣了一下,连忙点头称是:“将军教诲得是,我等草莽之人,正当在将军的治下尽忠职守,为西凉的平定尽己的一份努力。”

夏侯称微笑着点点头:“老将军忠心可嘉,鞠家将才辈出,车骑将军平定了西凉之后,还要用兵西域,鞠家将来再出几个名将也未可知,老将军,莫要错过机会啊。”

鞠演暗佩服,他本来和李维等人已经联系好了,就准备这两天动手宰了韩遂,立个大大的功劳,没想到韩遂更快,他还没动手,韩遂己就投降了,将他做的准备全落了空。虽然说曹冲不会亏待他,可是这功劳总不如当初设想的大啊。再韩遂投降了,这韩银的职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就不会比他低,而韩银也不可能永远不知道他们几家曾经想对付他们韩家,那他们还能讨得了好吗?他正愁着这事呢,夏侯称送过来一个办法,你可以把子弟送到车骑将军帐下啊,你鞠家再出几个象鞠义那样的名将。韩银还能动你吗?

对鞠家来说,这当然是个路子,可是对曹冲来说,这却是个变相的人质,有了人质在手,你就得安分守已了。当然了,你也可以不送,不过遇到韩银欺负你,你就不要叫苦了。

这就叫连消带打,混手摸鱼。趁乱得利。

鞠演很佩服这个笑眯眯的年轻将军,当下表示响应号召,回去挑几个略有资质的子弟送到将军帐下去锻炼,他开了头,后面的蒋家、郭家然不敢怠慢。\郭家更狠,反正要送,干脆立刻就送,送曹冲也是送,送夏侯称也是送。他们趁热打铁,立刻让郭修跟了夏侯称。做亲卫也成。

说话之间,夏侯称不动声色地完成了索质的工作。韩遂冷眼旁观,暗叹惜,庆幸己抛弃马还是比较及时的,不要看曹冲,就看夏侯称就知道这些年轻人是多么的阴险,就知道马不是曹冲的对手了。己老了,韩银不是他们的对手。幸好阎行也在曹冲帐下。虽然他跟己有仇,可是现在他也找不到机会韩银下手了。己一死,这仇也应该慢慢的淡了。应该还能照顾一些。

韩银介绍完了西凉的众将,夏侯称也向他们介绍了手下的几位将军。这些人一听眼前这几位就是丞相大人帐下的名将徐晃、朱灵等人,连忙上前见礼,西凉人不象关东人那样重学问,他们更信奉名将,如今看到徐晃等人,比书生看到儒宗还要兴奋。

气氛很热烈,宾主尽欢。韩银地职位虽然还没有最后敲定,可是夏侯称听韩遂闪烁其辞的提出那个要求后,他还是答应向曹冲建议一下,尽量安排一个比较好的地方给韩银。韩遂虽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可是夏侯称在曹冲帐下的位置他是知道的,他年纪轻轻就当过战略位置很重要的庐江太守,功绩显赫,如今夏侯渊又用苦肉计替他在羌人中建立了这么大的威望,把手下的名将都交给了他,以后他地前程不可限量,有他罩着韩银,就跟曹冲直接罩着韩银差不多了。

宴后,体力不支提前离席的韩遂又特地将夏侯称请到了内室,殷勤致意,夏侯称投桃报李,立刻安排韩银带着人马赶赴街亭,带领在街亭地那一万骑兵,参与合围马的行动。\韩遂听了,连连点头。马现在估计在上城下,如果万一他打赢了,那么韩银手下有两万多人,他也不敢翻脸,如果他打输了,那么他一定会向南逃回羌地,而不会渡过渭水向北逃,也就是说韩银可以很安全的立一个功劳。这对韩银这样的人来说,这机会实在是太合适了。

更重要的是,夏侯称听到曹军内部有奸细的消息时,根本不为所动,他笑了笑安慰韩遂道:“将军放心,车骑将军帐下有个张永年,你可听说过?此人做情报工作本来就很内行,在邺城丞相府看到郭嘉郭大人留下来的手札之后更是突飞猛进。上就算有奸细,也只能瞒得一时,瞒不了太久,马到现在还没有得手,只怕不会有机会了。”

韩遂虽然不敢全信,可是他看到夏侯称信心满满的样子,倒也不敢一点不信。他显得有些兴奋,在和夏侯称长谈了一阵之后,还有些难以入睡,他把韩银拉到床身,仔细打量着这个儿子,目光炯炯。韩银劝道:“父亲,夜深了,你好好休息吧,等我明天去打完了马回来再陪你说话。”

韩遂摇摇手,也不应韩银地话,命人将韩银地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全叫到跟着,一遍遍的打量着睡得正香被叫醒,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地五个孩子和一脸悲凄的媳妇,转过头来对面色如土、泪流满面地韩银说道:“子义,答应我一件事。”

“父亲,你说,你说什么事我都答应你。\”韩银泣不成声的跪倒在床前,他再笨也知道韩遂这是回光返照了。韩遂身体好地时候,他天天想着己掌兵,有的时候甚至觉得韩遂活得太久了,可是现在韩遂真的要走了,他却象个孩子一样哭得死去活来,甚至有些迷惘,他被韩遂管教了大半辈子。很少有事要己操心,如果韩遂要走了,他一下子觉得失去了依靠,茫然失措。

“傻孩子,人活五十不为夭,为父活了七十多,最后还能以堂堂正正的大汉朝臣的身份走,能够安安心心的去见我韩家地列祖列宗,还有什么不能满意的呢?”韩遂眼中的神彩在快的黯淡下去,他紧紧的拉住韩银的手。声音也急促起来,象是担心说不完一样:“答应我,明天一大早就去街亭,打完仗再回来告诉我。我要看到你风风光光的回来,才能安心入土。”

“父亲——”韩银痛彻心肺,忍不住放声大哭。他知道韩遂是怕他忙着葬事而耽误了立功,又怕他被人说成一心要立功而放着父亲的丧事不办的不孝子,所以特意把家人都叫到面前,以遗命的形式给他做好安排。韩遂为了他地将来可谓是竭尽全力了。叫他如何不悲痛。

“别哭了,答应我。”韩遂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声音象是从胸膛里逼出来的一样。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韩银紧紧的拉着韩遂的手,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听话的好……孩子。”听到韩银的应允,韩遂紧绷的面皮松开了,他抽出手,想去摸摸韩银的脸,只是这一小段的距离在他看来是那么地遥远。\他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无力地垂了下来,随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疲倦的闭上了眼帘。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定从容的笑容。

“父亲——”韩银扑上去。惊声大叫。

“爷爷——”孙儿孙女们也知道出了什么事,顿时哭成一片。

夏侯称接到韩银的报丧后。犹豫了一会,本想让韩银留下处理丧事,可是韩银却以父亲有遗命为由拒绝了,他略作安顿后带着两千亲卫骑立刻赶往街亭。夏侯称也不敢多耽搁,他己有伤在身不能急行军,就留下了朱灵陪着己镇守金城,让徐晃带着八千大军赶回上。

京兆,渭水之滨,萧何墓旁的两座无名小山上,七千步骑严阵以待。

张辽挺立在马上,也不看马前面色灰败的吴质,抬手用手中地望远镜看着天尽头扬起地城土,打量了半晌,这才放下望远镜交给旁边的武周,带着一丝冷笑打量着吴质,阴阳怪气地说道:“吴将军,败得真快啊,这才两天的功夫你就从漆县退到长安了?”

吴质很郁闷,他手下有五千多人,全是当初曹丕调拨给他地精锐,凭着这些精锐,他在关中多次参与和马的战斗,没有一次吃过亏地,有几次甚至正是因为他的顽强才顶住了马凶猛的进攻,等到了战局的转机。曹丕离开关中之后,他也一直努力作战,可是曹冲来了,曹丕给他来了信,要让他和司马懿等人寻找一个绝佳的机会,致曹冲于死地,至少也要让他一败涂地。\司马懿和朱铄在曹冲身边做手脚,他的任务就是放安定的杨秋入关中,好吸引关中和坞的人马前来,不让他们去支援曹冲。现在他的任务是完成了,可在将士们心中的威望却全没了。这一战,他可是想尽了心机打败仗,要不然以他五千人马守漆县,不过一万多乌合之众的杨秋如何能打进关中。

面对着张辽的讥讽,吴质无言以对,如果他和张辽换个位置,估计他也要这么笑话张辽的,纵使不敢说出来,至少也要在心里说说。我……”吴质憋屈得要吐血,暗怨恨曹丕,不过想想现在曹冲在上要面对着马三万在大军的猛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身异处,他还是有些期待的。忍了,等大公子登了基,老子出将入相,到时候再修理你们。五子良将算什么,还不是我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看样子吴将军累了,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等着接受处分吧。”张辽摇了摇手中的马鞭,旁边的亲卫上前就要摘下了吴质腰里的印信,解除他的兵权。吴质大怒,拨开亲卫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大声说道:“张将军,你官职虽然比我高些,好象还没有资格解除我的兵权吧。败仗谁没打过,从来没有一打败仗就解除兵权的事。将军,你就这么有把握吗,说不定你马上也会打败仗地。”

他刚刚上山的时候就看过了,下面列阵的只有张辽所属的五千大军和两千关中屯田兵,屯田兵的将旗上有个宗字,他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将军或校尉,反正他没听说过长安这里有什么姓宗的将领,也许是曹冲从荆襄带过来的旧部,不过既然成了屯田兵。\想来也不是什么精锐。张辽部下只有一千亲卫骑是并州骑兵,算是有点战斗力,可是其他六千人全是步卒,就算精锐,可是没有很好的地利,就象他们那样在两个山坡之间列阵,想要挡住随后就要赶到了一万多骑兵,还是有不小难度的。正因为如此,他以为张辽会安慰他一番。然后请他并肩作战、以功赎罪地,没想到张辽直接就解除他的兵权。

“竖子。敢对将军这么说话。”眼见张辽面色不善,武周怒喝一声,伸手一指,几个亲卫扑上去就把吴质摁在地上,先从他的腰上拽下将军印信扔给武周,然后劈头盖脸一顿胖揍,几个人又是拳脚又是刀鞘的,打得尘土飞扬。吴质的亲卫一见形势不对。扑上来要救人的时候。那几个打得性起的亲卫怪啸一声,舍了吴质。扑上去拔刀就砍,没两下功夫就把吴质那几个亲卫打得鬼哭狼嚎。狼狈不堪。

“将军,你——”吴质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头盔也掉了,身上的鱼鳞甲也被扯歪了,鼻子流着血,一只眼睛也被打成了邺城动物园里最受小孩子欢迎地猛豹眼,他咆哮着指着张辽:“我也是朝庭官员,你居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不知尊卑地竖子。”张辽抬手接过武周送过来的印信,示意武周叫住那些穷凶极恶的亲卫,撇了撇嘴对吴质说道:“你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朝庭官员了,奉车骑将军令,依败军法,解除你的军职,回去听候处理吧。\”

一听是奉车骑将军的军令,吴质一下子傻了,他立刻明白过来的了,感情人家早就等着这个机会解除己的军权了,可笑的是己还傻了吧叽地装模作样。

张辽也不看他,他纵马下了山坡,来到吴质地军队前来回驰骋了一圈,这才勒住了马缰,面向近四千人的队伍大声叫道,中气十足地声音在将士们头领滚滚如雷:“我来关中之前,听说关中吴季重手下有一支人马,战绩骄人,今日一见,名不符实啊。”

那些士卒一听张辽这么裸的蔑视他们,立刻火了,嗡嗡声此起彼伏。张辽也不理他们,甩着马鞭看着他们,直到他们慢慢地重新安静下来,这才大声喝道:“五千人守漆县险关,居然被一万乌合之众击破,还被人从漆县追杀到这里,你们算什么精锐?五千人退了足足三百里,伤亡居然不过一千,你们是不是看到那些敌人的影子就跑了?就你们这些无用地人,还有脸不服气?”

忿忿不平的士卒一下子瘪了,头都低了下来。这仗打得太窝囊了,正如张辽所说,他们根本没与杨秋接触,稀里糊涂就跟着吴质跑了,一开始还以为是来救援关中呢,到了这里才知道,己是莫名其妙的逃命。

太丢人了,士卒们对吴质是恨到了骨子里,这次不仅被人家羞辱了,还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他们咬着牙不服气,却又无法反驳。张辽抖着马缰,战马踩着轻快的步子,在阵前来回走了几步,又大声说道:“你们要是被杨秋吓破了胆,就继续向前跑,也不用过渭水,到了我们的阵后,你们这条贱命就安全了。因为……”他顿了一顿,等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才一指身后井然有序的战阵,大声吼道:“有我们这七千人在,关中就是金城万里,固若金汤,那些乌合之众一个也过不去。因为,我们是战无不胜的车骑将军部下,不是你们这样的孬种、懦夫。”

他的话音刚落,那边七千人在将领的指挥下同时跺地大呼:“战……无……不……胜!”

吴质的部下被七千人的大吼声所震住,面色变得苍白,随即又被张辽的话气得满面通红。一个士卒举刀大呼:“张将军,我们不是孬种,这次不是我们的错,是那个姓吴的乱跑。”

另一个也跟大叫起来:“张将军,我们不是懦夫,我们也是不怕死的汉子。“

“张将军,让我们上阵,是不是汉子,战场上见。”

“对,战场上见!”

“张将军,我们要杀敌,我们不是懦夫。”

请战声此起彼伏,开始还有些杂乱,渐渐的变得整齐有力:“我们要杀敌,我们不是懦夫。”四千人的吼声,比那七千人都大,士卒们喊得声嘶力竭,脸胀得通红,有的甚至满面泪水。

辽转身奔上了山,举起手中的长矛,指向山坡那一面的“宗”字大旗,大声吼道:“是汉子的,到那边列阵,如果你们能让我觉得你们不是懦夫,我张辽,一定向你们道歉。”

“去列阵——”一名校尉转过身,拔刀大呼,看那样子,似乎谁不去列阵,他就砍了谁。

四千多人呼啦一声,全部咬牙切齿的跟着将官跑到屯田兵的一侧列阵,他们迅的站好了阵型,井然有序的检查着身上的衣甲、武器,不时的盯一眼渐渐逼近的敌军。

吴质面如死灰,他知道,这四千人再也不会是他的了。如果曹冲这次不败,他吴质的这辈子就算结束了,什么雄心壮志,什么出将入相,都成了幻影,他吴质,永远是被家乡人看不起的那个穷小子,再无翻身的机会。除非,除非司马懿和朱铄得手了,曹冲惨败了。

武周催动战马,走到张辽面前笑道:“将军高明,几句话一说,这四千人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要跟杨秋拼命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宗德艳(宗预)能不能用好这些人了。”

“小菜一喋,请将不如激将嘛。”张辽瞟了一眼对面宗字大旗下扶刀而立的宗预,轻轻的笑了一声:“伯南,你不要小看这个宗德艳,我相信,这一战之后,将军部下又多一将才。”

“将军对他这么有信心?他以前可没打过什么仗啊。”武周有些不相信的看了一眼宗预,又回过头来看着张辽,他跟着张辽近十年了,对张辽很佩服,可是这次,他确实有些不太敢相信张辽对宗预的断言。一个带着屯田兵来碰运气的书生,居然是个将才?

“信与不信,呆会儿不就知道了吗。”张辽指了指越来越高的尘烟,笑着说道。

第八卷 关中谣 第三十六节 合围

魏延一手握着马鞭,一手将腰里的战刀小心的向后拨了拨,好让自己蹲下来的时候刀鞘不会沾上尘土。摁着地图端在地上的马忠和黄崇见看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咧开嘴笑了。

“将军,有很必要这么小心吗?过一会儿你还用得它砍人呢,如果砍坏了岂不是更心疼了。”黄崇打趣道。魏延看了他一眼,张开腿蹲了下来,笑嘻嘻的说道:“砍人是砍人,那是正常损坏,不打仗的时候当然得小心一点,你们别说我了,你们不也是让人小心翼翼的捧着,比儿子还金贵。”

马忠和黄崇一听,嘎嘎大笑。他们在曹冲帐下一直担任着军谋的职务,这次曹冲整顿关中军务,让他们跟着魏延来领兵,三千亲卫营,挑的都是原先夏侯渊帐下的精锐,他们各领一千,魏延自领一千,虽然说人少了些,可他们都知道他们带领的是曹冲的亲卫,他们虽然只是个校尉不,但地位和那些普通的校尉不一样。街亭出现了韩遂的人马之后,曹冲担心徐晃留在街亭的两千人挡不住,就把他们三个派过来了。他们兴冲冲的赶到街亭,本来以为有仗可打,哪知道对面的一万骑兵根本就不到街亭来,每天派几个人来街亭看一看,趴窝了。

这让马忠和黄崇很郁闷,第一次带兵居然没仗打,而上城那里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眼看着一场恶战就要开始,他们坐不住了,试探着向主将魏延提出建议。我们是不是把那一万人给吞了,然后赶到上去解围。

领着两千人留守街亭的徐晃部将朱盖听了他们的建议,大吃一惊,对这两个小子地大胆想法很敬佩的同时也很鄙视。这根本就是没打过仗的人异想天开啊,五千步卒,居然还想吞下一万骑兵,他们的胃口不是一般地大。朱盖本来以为魏延会一口拒绝,哪知道魏延也有这个心思,一口就答应下来。朱盖还没来得及反对。魏延就说,你还守着你的街亭,出了事与你无关,成了,分你点功劳。

朱盖知道魏延是曹冲的爱将,当年带着两千人马千里奔袭,一举生擒诸葛亮、攻破了零陵郡的主,用兵不循常理,却又屡战屡胜。跟着曹冲不过六七年时间。就由一个看城门的司马升为杂号将军了。既然魏延这么说了,他也没敢吱声。老老实实的带着两千人继续守他地街亭去了,反正这里是魏延当家。将来出了事也临不到他担责任。

于是魏延三人就带着三千亲卫营赶到略阳,派出斥候查看地形。准备突袭韩遂军。不到半天的功夫,斥候就探明了韩遂所部的扎营位置和布警情况。黄崇把这些画成了地图,就等着和魏延商量如何安排进攻。

“这帮龟孙子搞什么搞?”魏延一手支着下巴,看着地图听黄崇讲解完情况之后,破口大骂:“一万人堵在这里,战又不战,退又不退,这营盘倒是扎得稳妥,是不是想在这里长住啊,那干脆住到略阳去算了。”

黄崇微笑不语,知道魏延就要火,看到斥候的回报时,他自己心里也窝火呢。这一万多骑兵不象是来打仗的,反倒象是来送死的,胆子小得要命,这些天什么也没干,倒是把营盘扎得万无一失,他们挑了一个开阔地,站在营楼上一眼就能看出去几里地,用砍下来的木头建起了高大的营寨,壕沟深得跳进去就爬不上来,更可气的是,他们居然还引来了河水,不仅方便了营中取水,还能防止有人偷营。这样一个大营,不管是偷袭还是强攻,都不是他们三千人能够胜任地。想想又白来一趟,不窝火才怪呢。

“这怎么办?”魏延盯着地图看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想要偷袭估计是不可能地,这个大营的旁边是一马平川,根本无处藏身,没法接近大营,就算接近了大营,你也不能徒手翻过那么深地壕沟和那么高的营寨。至于强攻,那就更不现实了,且不说人家是骑兵,就算是步卒,兵力也是自己地三倍以上。魏延是骄傲,可他不是狂傲,信心没膨胀到这个地步呢。

“我看比较难打,要么只有想办法把他们诱出来,引到我们埋伏圈里,如果他们不出来的话,我们基本没什么机会。”马忠苦笑着摇着头,郁闷而又无奈。

“他妈地,白来一趟啊。”魏延恨恨站起身来,骂骂咧咧的,很是不满。他掉转头不舍地向西看去,漫山的绿草之间,一个斥候飞奔而来。

“将军,西面来了一队骑兵,约两千人,再有一个时辰就能赶到这里。”斥候喘着气说道。

“两千人的骑兵?”魏延眼前一亮,黄崇和马忠听了,也立刻精神起来。

“对,不过……”斥候见三个人的眼光贼亮,连忙又说道:“不过这两千人都是双马,装备精良,看样子是有个大人物在里面,据前方的兄弟们打探,他们连续奔了一夜,才在前面停下来休息,要不然,我们连报信的时间都没有。”

“靠!不会是韩遂死了吧?”魏延笑道。

“应该不是。领头的将旗是韩字,来的人如果不是韩遂自己,就是韩银。”斥候摇着头说道。

魏延扭着头看了斥候半天,眼珠咕噜噜的转个不停,过了一会,他回过头对马忠和黄崇说道:“看来是韩银,我们打不动这一万人,就上去干掉那两千人,把韩银给捉了,比拿下一万人还有功劳。拿下韩银,可以逼降韩遂,这西凉双雄,就算搞定一个了。”

“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立刻动手。”马忠迅在地上划了一道线。在两头一点:“前面十里就是九条山,有段山谷是他们必经之地,很适合打埋伏,我们赶到那里还有点时间布置。把两头山谷一堵,剩下的就是好办了。”

“就这么办。”魏延和黄崇一听,立刻点头同意,魏延说道:“德信,你去堵西头,小心别被人现。仲圣,你去堵东头,我带人去南侧的山坡上,北侧山坡陡,南侧山坡缓一些,他们要逃肯定是从南侧山坡逃。”

信、黄崇知道时间紧急,不敢多耽搁,立刻起程。休息了两天地将士们一听有大功可立,一个个神抖擞。健步如飞。十来里的路程,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等他们到达埋伏地点。手脚麻利的准备好了堵路的石头,布好了阻击阵型。两千骑兵带着滚滚烟尘冲进谷来。

魏延看着队伍中地那个顶盔贯甲的将官,兴奋得直搓手。这个中年人一定就是韩遂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这两千人大概就是韩遂最精锐的亲卫骑了。真是可惜,要不是形势所逼,魏延真舍不得这四千匹战马,要是能全部带回去,这得值多少钱啊。现在却要用石头砸死,用箭射死,真是浪费啊。

魏延一边可惜着,一边看着时机。队伍已经全部进入了山谷,“咚”的一声鼓响,东西两个方向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不少巨石从山里滚落,卷起一地地尘土。谷中的队伍一下子乱了,领头的那个将官惊慌的圈着战马,将手搭在眉头上向上看来。

魏延哈哈大笑,拔刀出鞘,刚要下令攻击,旁边的亲卫突然拉住他的手,指着下面叫道:“将军,敌人投降了。”

“不会吧?”魏延张着大嘴看着下面,果然,一个举着小白旗的士卒冲出队伍,连滚带爬的冲上山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别打啦,自己人……自己人……”

“自己人?”魏延摸了摸头盔,“老子什么时候和西凉人成了自己人了?”他示意旁边的士卒小心戒备,自己向前走了两步。那个士卒奔到他地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说道:“将军,我们是自己人,我家老将军已经归顺朝庭了,我们是自己人。”

“放屁,你们既然是自己人,为什么不打我军地旗帜,还是你西凉军的旗帜。”魏延眼珠一转,大声喝道。那士卒咽了口唾沫,连忙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我家老将军大前天才迎夏侯将军进地城,昨天天刚亮,我们就起程往这里赶了,来不及易帜。我家少将军赶到这里来,是要和诸位将军一起去合围马的。夏侯将军说了,我们地任务是拦住渭水以北,不让马逃窜到安定等地去。”那个士卒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信物。魏延看到夏侯称的命令,这才相信了。他又惊又喜地放下了刀,对那个士卒说:“既然如此,请你家少将军前来说话。”

韩银吓得面无人色,他根本没想到在这个地方会中曹军的埋伏,再往前三十里可就是自己地一万大军,曹军在街亭不过五千人,他们能把街亭守住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这么大胆来这里找事。可这种想破脑袋也觉得不可能的事就真的生了,他一看到大旗就知道,对方是曹冲帐下爱冒险的猛将魏延,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投降,被他给打了可真冤到家了。

闻讯赶来的马忠和黄崇啼笑皆非,除了立刻通知上和街亭之外,只有感慨自己的运气实在有些怪异。不过这一仗也没有白打,韩银见识到了他们的胆气和谋略,一到了骑兵大营,立刻心甘情愿的交出了一半的骑兵指挥权,自己也宁愿接受魏延的领导。

魏延大喜,手下一下子多了一万两千骑兵,这个横财得太离谱了。他立刻将韩银交给他的六千骑兵分成三部,和马忠、黄崇等人各领两千,然后步卒一万五千人赶往上。

曹冲接到魏延的消息的同时,也接到了张辽的报捷文书和夏侯渊步骑两万五千人已经赶到冀城的消息,他呵呵大笑,对庞统等人说道:“如今关中已经无忧。三面合围也完成了两面,就等着帅增和郝昭会合了,不知道怀柔这次能不能搞定朱元明。”

庞统笑道:“朱元明本来就是不得已,如果将军愿意给他一条生路。他岂有不接受之理。现在的问题倒不是帅怀柔能不能说服朱元明,而是他们能不能及时与郝伯道会合,拦住马南逃地路。郝伯道和姜伯奕只有五千人,想要拦住马的三万人马,就算有地利可以利用,还是不够保险啊。依我看。上城这里还是要拖一天两天才好,要不然马得到了诸军即将合围的消息,很有可能马上就放弃上城,逃之夭夭。”

曹冲笑了笑,点头说道:“这倒是,如果现在让他跑了,我们这几个月的辛苦就全白废了。让马德衡准备,一旦现马有逃跑地迹象,立刻行动。”

庞统摇着头笑道:“只是有些可惜。如果时间充裕一点。我们完全可以把他们几个一网打尽的。”

“已经不错了,不要求全责备。为了他一个人影响我整个战局不合算。”曹冲摇了摇手:“就再多留他几天也无妨的。”

庞统点头应是,他抚着胡须笑了。有些无奈:“可惜了他这个人才,偏偏站到了将军的对立面。也算是他运气太差。”

曹冲瞥了他一眼,淡淡的笑了。

朱铄抱着刀。斜靠着一块大石上,失神的看着远处地山峦出神。他听到了斥候打探来的消息,夏侯渊的大军已经到了冀城,堵死了马回冀城的路,他手下有阎行带领的一万五千骑兵,一天时间就可以赶到上城下参与会战。马已经没有了胜利的可能,除非他现在就打进城去,活捉了曹冲。

但是,这是多么的不现实啊。上城里有一万人,曹冲身边有四千亲卫铁骑,一千闻名天下的铁甲营,还有邓艾的四千人,马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捉住曹冲,就算他在上城墙上做地那个手脚能被司马懿利用上,马也没多少成功地机会。说不定,他得到夏侯渊到了冀城的消息,已经准备逃跑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朱铄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曹冲死了,他是幸运还是不幸?先是曹操不会不追查这件事,西城墙是他监造地,城墙突然塌了,他朱铄是第一责任人,夏侯渊为了撇清他的责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出去。到那个时候曹丕能出来保他吗?朱铄根本不敢相信,到时候曹丕不推他一把,已经算客气了的。曹冲死了,曹丕地位置基本就稳了,他怎么会为朱铄来影响他在曹操心目中的印象?

朱铄想了好久,忽然现自己办了件蠢事,他不仅没能救下自己地亲人,反而把自己也拖了进去。曹冲如果死了,那他就一点活路也没有了。他现在天天祈祷的,就是马快跑吧,马跑了,司马懿就不会弄塌城墙,他做的事也就不会暴露了,至少不会现在就暴露了。

马师怎么办?朱铄忽然想起这个人来。如果这次不成功,那司马懿一定会利用马师逼他再次动手,要不然他把马师往曹冲面前一送,他朱铄照样死无葬身之地。正是他派马师去联系马,这才造成了上如今的险局,曹冲会饶了他吗?显然不可能。

要不,先制人?朱铄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不禁激零零打了个寒战,又连忙否定了。他是曹丕的人,这个时候如果去揭司马懿等人,且不论曹冲会不会赦免他,就说背主求荣这件事,就能让他以后抬不起头来。如今的大汉,天子已经没什么人尊敬了,可是上司和下属之间的忠诚却不容轻视,吕布为什么名声那么臭,不就是因为他杀了自己的上司吗。如果他现在背弃了曹丕,那他朱铄比做叛逆的马韩遂还让人不齿。

“将军冷吗?”文文静静的帅增走了过来,略带着些羞涩的笑着,看起来不象一个带兵的将军,倒象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不过朱铄现在不敢这么看他,这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年轻人在前天不到一个时辰的守城战中所表现出来地凶悍和高武技,让打了十来年仗的朱铄都感到胆寒。他想不通。在帅增那么文静的身躯里怎么会蕴藏着那么强大的力量。朱铄亲眼看到他在城墙上来回冲杀,手中地战刀砍得缺了口,断为两截,他居然赤手穿拳连毙三名凶悍的西凉士卒。夺刀杀人,一气呵成,矫健如豹,气势如虎,所到之处,西凉士卒无不退避三舍。无人敢搦其锋。

“山间风凉,一时有些承受不住。”朱铄干笑了两声,连忙站起身来。他是个将军,帅增只是个校尉,他本来是不用起来迎接的,可是他看到帅增却总是很客气,一方面是他心虚,另一方面却是实打实的看重帅增,他觉得这个小伙子将来绝不止做个校尉这么简单。“将军不必如此客气。属下担待不起。”帅增连忙笑着拱手道。接着又说了一句:“这山里的阴风大,将军可是小心。别遭了道。”

朱铄一愣,觉得帅增好象是话中有话。他有些心虚的看着帅增:“帅校尉有何事?”

帅增笑了笑,在朱铄面前两步远地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双手环抱在胸前,若无其事的看着朱铄:“我想向将军请教一下。如何在城墙上留一个大洞,又不让城墙塌下来,而是想让他什么时候塌,他就什么时候塌。”

朱铄脑子嗡的一声,顿时炸响,他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看着微笑的帅增,脸色变得煞白,他的右手靠近了腰间的长刀,一手指着帅增声厉色荏的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帅增笑着摊开手,示意朱铄看看周围:“将军这么大声干什么,我是特意把人支了开去的,你这么大声音,可就让所有的将士都听到了。”

朱铄向四周看了一眼,猛然现连自己地亲卫都不在身边,方圆十步以内居然只有他和帅增两个人。他地心猛地提了起来,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右手猛地拔出了腰间地长刀指向帅增。因为抑制不住的紧张,他地刀尖在轻轻的晃动着。

“车骑将军派马德衡检查了上地城墙,在西城墙上现了一点异常,据说在将军经常休息的那个小屋旁,有一个很大地空洞,如果有人把里面的几根木头砍倒或者烧断,则西城墙的城门瞬间就会倒塌,也就说,西门……不攻自破。”帅增不急不徐,慢条斯理的说着,好象说的不是一个骇人听闻的大事,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朱铄的手抖得更利害了。

帅增看了他一眼,笑了,双手抱在胸前,根本无视朱铄手中颤抖的刀尖。他接着说道:“半个月以前,就是领军将军进兵金城之后不久,将军就现有个奇怪的斥候行踪诡秘,经过追查,有人现他去过冀城,随即马从金城撤回,出人意料的带着大军去救历城,又在历城外神奇的识破了抚夷将军姜伯奕和郝伯道的埋伏,杀了姜家满门,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回上,马种关押了阎、杨、赵等家族的家主,倾巢而出,直扑上。”帅增停了停,似笑非笑的看着朱铄:“将军,这马好象知道上兵力空虚似的,你说,是不是有人通报了我军的消息?”

朱铄强声道:“我怎么知道。”

帅增叹了口气:“将军怎么能不知道呢,这个奇怪的斥候叫马师,就是将军身边的人啊。”

“血口喷人。”朱铄压低了声音怪叫一声,猛地上前一步,抡刀就劈。帅增脸上的笑容一收,忽然之间身形展动,团身扑了过来。朱铄的刀还没有劈下来,胸口就被帅增撞了个正着,撞得他胸口一窒,连退两步,不知不觉间手腕一麻,长刀已经落入帅增的手中。帅增提刀在手,耍了个刀花,忽然一刀向朱铄腰间直刺过来。朱铄大惊,急步后退,可是他实在太慢了,身子刚刚一动,帅增已经贴进了他,长刀哧的一声插了进去,随即人就象飞鸟一般退回到他原先坐的位置上。

朱铄头皮麻,他呆立在那里,不敢向下看,只是用手试探着摸了一下,不过奇怪的是,他以为中刀的腹部一点疼痛也没有。他诧异的低下头看看,只见他的长刀稳稳的插在刀鞘里,好象从头到尾就没有拔出来过。

他长出一口气,冷汗如泉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他张开两腿,两只手搁在腿上,头垂到了两膝之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过了好一阵才有气无力的说道:“不错,城墙上的洞是我留的,马师也是我派的,我不是你的对手,你动手吧。”

帅增却没有动手,还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朱铄,直到朱铄有些奇怪的抬起头来看着他,他才笑道:“将军大人觉得奇怪,不明白将军为什么这么做,不过,当他听说镇东将军将你的家人接到了陈留,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朱铄已经无所谓了,大不了是一死,他反而倒安静下来。他瞟了一眼帅增,嘿嘿一笑:“原来将军大人早就知道了,我自以为聪明,还以为天衣无缝呢。好了,事已至此,你是准备就地处决我,还是准备把我带回上再处置,都悉听尊便吧。”

帅增呵呵一笑:“处置你?处置你什么?”

朱铄撇嘴笑了一声,有些不屑:“不处置,莫不是将军大人还要奖赏我不成?”

帅增点点头:“赏是要赏的,不过,这还要等我们先会合郝伯道,拦住马的后路,让将军大人一举全歼了马之后再说。”

“你说什么?”朱铄惊愕的抬起头来看着帅增,他做出这么大的事来,曹冲还赏他?还让他带兵?“你不会是拿我开玩笑吧,我这事可不是什么小事,不杀我满门,我已经很感激他了。”

“杀你满门干什么?”帅增笑了:“将军说了,要不是你和马联系,如何能把他留在冀城不走,如何能把他带到上来钻我军的包围圈,这次歼灭马,将军是功一件呢。”

朱铄看着帅增,已经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帅增站起身来,极目远眺:“将军一直想彻底解决西凉的问题,想要一战定西凉,可是马全是骑兵,跑起来飞快,如果不能打得他头破血流,他如何能长记性,这西凉哪一天才能安?所以将军要先解决了韩遂,然后再重创马。如今韩遂已经降了,领军将军带着步骑两万五千人包围了冀城,堵死了马西逃的路,魏将军和韩银合兵一处,步骑一万五千人,隔着渭水挡住了马北逃的路,如今只剩下南边的兵力不足,郝伯道和姜伯奕两人总共才五千人,万一马要夺路而逃,他们只怕挡不住,因此,将军命令我部三千人前往增援,在上城南二十里的何家山设伏,堵死马南逃之路。不知将军可有兴趣?”

“他为什么不杀我?”朱铄怔了半晌,忽然说道。

“杀你,是小事一桩,不过,将军不愿意让你死得这么窝囊,这么不值。”帅增转过头来看着朱铄,“他说,你是因为家人才做这事,他怜你是个孝子、慈父,不想让你夹在他们兄弟之间,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你死不死,对他来说无所谓,对你的家人来说,却太重要了。”

“呵呵呵……”朱铄想了好一会,忽然笑了,他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将军美意了,朱铄也想死得其所,不负此一生。帅校尉,一切听你安排,我惟命是从。”

第八卷 关中谣 第三十七节 城墙

马超撑圆了双臂。死死的按住两条罗圈大粗腿。他紧紧的咬着牙关。似乎生怕自己一下子忍不住就破口大骂。马种坐在他的面前的灯下。身子佝偻的很利害。一点年轻人的英气也没有。倒象是个七老八十、行将就木的老头。他健壮的身影在灯光照射下颤抖着。似乎经不住入夜的寒气。

虽然现在正是炎热的夏季。即使是深夜也没能冷到那个的步。

马超的面前。放着曹冲回复的战书和几份急报。几个斥候还跪在帐外。他们的膝盖已经麻了。却不敢动弹。谁都知道。今天送来的全是坏消息。天将军很不高兴。他一发火。有可能会杀人的。

魏延和韩银到了渭水之北。步骑一万五千人。其中西凉骑兵一万两千人。

夏侯渊到了冀城。步骑两万五千。其中西凉铁骑一万三千人。

两万五千骑兵。是韩遂手下的全部精锐。曹军的人马不到一半。几乎全是步卒。

原来属于韩遂的这两万五千骑兵。本来都是马超的盟友。是他敢和曹冲叫板的有力支援。现在却带着曹军杀气腾腾的向他逼来。要一口的吞下他来在新主人面前邀功。

“岂有此理。”马超狂嗥一声。一拳捶在案上。粗厚的木案吃不住他这一拳。喀嚓一声断为两截。木片飞扬。案上的竹简〕盆飞起老高。又重重的摔落在的上。撒的到处都是。马超双目血红。攥紧拳头。到处找着可以发泄的目标。片刻之间。大帐里就没有一件完好的东西。连那件他平时舍不的碰的白虎皮床褥都被他一脚踢出了大帐。象一片破片落在的上。沾上了不少尘土。

“兄长——”马种扑上去。一把抱住狂暴的马超。生怕他又发狂。马超奋力的将他甩开。怒声大骂:“韩文约精明了一辈子。怎么生了一个这么蠢的畜生。两万五千骑兵就这么被人逼降了。这仗怎么打的?他要是稍微有用一点。老子会落到这个的步吗?给我调集大军。强渡渭水。老子要去劈了这个无能的畜生。”

“兄长。兄长。你不要这样。我们还有机会啊。”马种被马超甩的站立不稳。嘶声大叫道。

“还有个屁的机会。”马超吼的累了。一屁股坐在的上。痛若的抱着脑袋。抽泣起来。他不敢相信。两个时辰之前还觉的信心满满。觉的一天之后就能重创曹冲。然后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讨价还价。要回亲人。封侯拜将。没想到半夜几个消息传来。把他的梦一下子打成了碎片。几路大军四面包围。别说打上了。能不能逃出去都是个问题。虽然诸军还有点距离。可是如果他还想打上。那就只有打破上一条路了。上如果不能打下来。他也没有时间再撤。就是死路一条。

马超很失望。他根本不相信这几个时辰内他能打下上。上城里有近万精锐。他没有两天时间消耗不掉一定数量的守备力量。就不可能攻入上。更何况他现在什么攻城器械也没有。就是想以最原始的办法附城。也需要大量的云梯。现在比较现实的路只有一条。趁着南面的郝昭兵力比较薄弱的时候冲出去。取道武都逃回羌的。

“去把马师叫来。”马超忽然抬起头。

马师很快被叫来了。他看着两眼通红的马超。忽然感到了一丝寒意。不由的哆嗦起来。

“你还有没有办法再进上城。今夜就打开城门。”马超的声音冷的象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冰。

马师下意识的想摇头。却又硬生生的忍住了。他出来的时候上就封城了。除了张松掌控的斥候。谁也出不了城。也进不了城。他根本回不去。就算回去了。也不可能今夜就打开城门。但是他感受到了马超身上那种压迫力极强的气势。只怕回答一个不字。自己的脑袋立刻就没了。

“我试试。”马师伸了伸脖子。费力的咽了口唾沫。死死的盯着马超的大手。“好。你立刻回去。我等你到明天早上。”马超一挥手。把马师赶出了大帐。阴着脸对马种说道:“吩咐将士们人不脱甲。马不卸鞍。我们还有半夜的时间。如果城门不能开。明天一早我们就起程。”他顿了顿。忽然想起去年也是这样在望垣城将要撤走时。马种传来了冀城韦康投降的消息。救了自己一命。这次。自己还能有那么好的机会吗?

难道真是杀俘不祥?马超忽然有一个很怪异的念头。眼前浮起了一张血淋淋的脸。冲着他发出无声的狂笑。那是韦康。被他背信杀死的凉州刺史韦康。他心中一寒。连忙用力的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甩了出去。只是韦康的那张脸一直在他眼前晃动。似乎在笑他的愚蠢。笑他的失败。

“拿酒来!”惊恐莫名的马超大叫道。了上城。其中的过程让他自己都觉的有些不可思议。明明几次他都要和巡夜的士兵撞个正着。可是都有惊无险。其中甚至还有士卒向他打招呼。把他当成了起夜的家伙。开玩笑的告诉他小心点。要是被将军知道了。会割了他的家伙。让他以后都尿在裤子里。马师摸回了城。在南门找到了正在灯下看的图的司马懿。司马懿看到马师的时候。十分惊讶。听完他转达的马超的要求。他半天都没有说话。

“不行。”司马懿摇了摇头:“现在西门是邓士载把守。他做事很小心。他自己虽然不在那个小屋里。可是肯定会有人在。我们根本不可能有办法接近那里。就算能接近。也没有办法从容的砍断那几根木头。这么安静的夜。一点点声音都会引起警觉。更何况这么大的响动。”

马师苦笑无语。他也知道司马懿说的对。更重要的是。他从司马懿的眼神中看出了胆怯。不错。砍断那几根木头。西门就不攻自破了。马超攻进城来也不难。可是。他能抓住曹冲吗?曹冲有骑兵保护。完全可能在马超破城之前就跑了。别看他说的信誓旦旦的要与上共存亡。这些不过是骗人的。真正到了生死面前。他肯定第一个跑了。当官的都这样。他见的多了。

对于马超来说。破了上城。他就是胜利了。而对司马懿来说。不杀死曹冲。那一切都是一场空。他不仅没什么功劳。还要被牵连着降职。更要面对曹冲随后而来的可怕报复。

他不是一个人。他如果被牵连进去。那么整个河内温县司马家族都可能遭受重大打击。所以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不敢动手。司马懿细细的想了想。好象在公众面前。马师从一开始就是朱铄的人。除了身边的几个贴身亲卫。没有人知道他和马师私下见过面。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这个马师实在太危险了。他瞟了一眼马师。忽然笑了:“你我相识有多久了?”

马师笑了一声:“三年了吧。不过我们见面的机会不超过十次。其中还有三次是在这上城里见的。”他一边说话。一边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呷了一口。细心的品了品。意犹未尽的转着手中精致的漆耳杯:“不过说来也怪。我和大人一见如故。比起那个朱元明来。可就默契多了。说句犯上的话。大人的心思。不用说出来。我也能猜个七八分。”

司马懿笑了笑。将双手笼到身前。向后靠了靠。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有意无意的瞟了马师一眼。笑道:“那你能猜猜。我现在在想些什么?”

马师也不抬头。只是盯着那只杯子。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大人现在应该正在想。怎么处理我这个人。以绝后患吧。”他说完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司马懿。只是脸色有些紧张。

司马懿脸色不变。过了片刻也笑了:“和智者说话。就是省事。你既然能理解我的心思。我也就不多解释了。你的家人。我会替你照顾的。”“有劳。”马师拱了拱手。

司马懿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可惜。真是可惜。”然后站起身来。弯身向马师行了一礼。马师笑了笑。喝干了杯中的茶。起身掸了德服。向司马懿回了一礼。大步走了出去。两个亲卫跟了出去。不大一会儿。他们又走了进来。静静的站在一旁。

司马懿看了看对面马师用过的杯子。叹匣声。举杯对着空位示意了一下:“请!”然后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夜。每一刻都成了难熬的光阴。马超越等越觉的希望渺茫。连他自己都不相信马师能回到城中。能在这两三个时辰之内就找开城门。他静静的坐着。觉的喝到嘴里的美酒都不如以往那么有滋味。吃到嘴里的肉。也失去平时的鲜。如干柴一般难以下咽。两个羌女小心翼翼的侍候着他。生怕一不小心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马种不在帐中。他带着人在营门楼那边观察上城的动静。其实在这夜里他根本就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城头隐隐约约的几个火把。那是守城的士卒。要是有那个什么千里眼就好了。马种叹惜了一声。曹冲手下的将军人手一只千里眼。这让马种觉的羡慕异常。

东方渐渐的现出了鱼肚白。马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丧气的低下了头。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回羌的去苟延残喘。自己那些想法。从此就当个笑话一样忘了吧。

“兄长……”马种掀开马超的帐篷。看着眼神迷离的马超。欲言又止。

“嘿嘿嘿。你来啦。”马超很怪异的笑着。摇晃着想站起身来。却只是踉跄了一下又坐倒了。他呵呵的笑道:“别皱着眉。不就是没打赢嘛。没……关系。咱们先……回去。到了秋天……再来。”

“喏。”马种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转身出帐。战士们都起来了。正在吃早饭。辎重营的做好饭。已经开始忙着收拾帐篷。等战士们吃完了饭。就可以整队出发。

回家。

马种沉默着。接过亲卫递过来的早饭。胡乱的吃了几口。嘴里也没感觉出来吃的是什么。就放下了餐具。闷着头朝自己的营帐走去。他有帐中闷坐了一会。直到亲卫来催了两次。这才起身上了马。一队队的士兵从他面前匆匆走过。马背上驮着他们所有的家当。

“上城有动静吗?”他随口问道。

“没有。”亲卫也随口回道。这是马种第十三次问他了。

“走吧。”马种叹了口气。纵马上了旁边的高坡。眼睛不由自主的向东看去。上城在晨光中静静的卧着。并不高大的城墙。现在看起来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保垒横亘在他们面前。这道墙的里面。有大汉朝最年轻的车骑将军。有他马种的父亲、兄长。有他的荣华富贵。可是这道墙。把这一切全给隔断了。让他看的到。却拿不到。

他也是庶子。我也是庶子。可是差距为什么就这么大?马种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走吧。别看了。”马超骑着马从坡前走过。大声叫道。马种应了一声。纵马下了坡。马超好象已经酒醒了。嘴里虽然还有些酒气。眼睛却清澈的很。他用马鞭敲了敲马种的肩膀:“小弟。不要想太多了。我们手里还有人马。还有谈判的资格。我们这次向南。先不回羌的。武都郡的几个氐王都是我的朋友。我们先到武都去。在那里等待机会。”

“一切听兄长咐吩咐。”马种强笑了笑。无精打采的说道。

“走!”马超豪迈的一笑。纵马向前。马种叹了口气。回过头。再次看了上城一眼。

曹冲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用手中的望远镜仔细打量着远去的马超军。淡淡的笑了。他瞟了一眼城南方向。昨天马师一出大营就被人发现了。曹冲特意安排了人。等着司马懿来破城。好将他一举抓获。然后一刀两断。彻底解决后患。哪知道司马懿半夜没有动静。反倒让他扑了个空。眼看着马超就要走远了。而南线的郝昭和朱铄是否合围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他不能再等了。必须拖住马超。给诸军合围创造时间。

“德衡。动手吧。”

“喏。”年轻的马钧应了一声。擦了擦鼻子上的汗。匆匆走下城楼。片刻之后。上城的西门哗啦一声倒塌了。激起冲天的烟尘。城楼上的士卒惊声叫喊着。奔跑着。乱成一团。

“城破了!”惊叫声此起彼伏。

马种正要纵马而去。一股烟尘吸引住了他的眼神。他有些不也相信自己怕眼睛。侧耳倾听。却因为旁边的士卒声间太杂而听不清什么。他纵马奔上了旁边的山坡。眼前的景象让他欣喜若狂。

上城西门塌了。

“快。快叫回天将军。”马种兴奋的对传令兵大吼道。传令兵愣了一下。立刻举起号角。吹响了命令。正在撤退的羌兵们一听到停止撤退。改为进攻的命令。都有些愣了。随即都扭过头向后看去。不少人看到上城的西门倒塌冲起的烟尘。一下子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列阵。后队变前阵。准备攻击。”马种兴奋的大吼着。纵马奔驰。

“停止撤退。准备攻击。”号角声此起彼伏。很快就将消息传到了前军。马超听到号角声。有些不敢相信。他对身边的亲卫大声吼道:“是停止撤退的命令吗?”

“是的。将军。”亲卫也大声吼道。旁边羌兵们兴奋的叫声太大了。不吼听不着。

“快。回去看看。”马超听到后军震天的叫好声。立刻明白了什么。他纵马奔上了旁边的高坡。举目远眺。一看之下。立刻泪流满面。

根本不可能的事居然真的成真的。半夜回去的马师真的搞塌了上西门。

“老天助我。老天助我。”马超泣不成声。立刻信心万丈。既然老天帮他。他有什么道理不能梦想成真。

“回军上。拿下上城。”马超纵马飞驰。同时大声喝道:“先进城者。赏万钱。”

“拿下上城!”羌兵们也疯狂了。一个个停住了脚步。拨转了马头。恨不的立刻第一个冲进上城去。本来井然有序的队伍。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兄长!”喜笑颜开的马种一看到急驰而来的马超。立刻迎了上来。欢喜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要耽搁时间。立刻组织后军五千人马先行攻城。不要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马超大声叫道。一边奔驰。一边发布着各个命令。联络的号角起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在号角声的指挥下。后军五千人马首先扔下了辎重。急速向上城靠拢。在离城两里的的方集结。组成一个冲锋阵型。

“骑兵冲锋。后面的士卒下马步战。杀进城去。”马超在阵前大声怒吼。骑兵们兴奋难抑。勒紧了手中的缰绳。看着匆匆布阵的曹军。眼中闪出了贪婪的光。在他们看来。城门塌了的上城。就象脱去了衣服的女人。正在无助的等待被蹂躏的命运。上城里有大量的军粮。有充足的财物。有漂亮的女人。还有一个年轻而尊贵的车骑将军……城里的一切。都是他们的战利品。

五千后军很快就集结完毕。骑兵们在马超的带领下。高声大喝。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长矛。松开了手中的缰绳。催动了胯下的战马。战马渐渐加速。越跑越快。沉重的马蹄声渐渐汇成一道惊雷。沿着颤抖的大的。飞速向上城扑去。

马种指挥着后面的大军弃马步战。排成整齐的方阵。跟在骑兵身后向上城逼去。只要骑兵冲散了手忙脚乱的冲出城来布阵的曹军步卒。他们就可以大踏步的从倒塌的城墙里杀进去。上城就是他们的。马种知道城里还有近万人。虽然没有了城墙的保护。可这是万人的战斗力也不可小觑。他命令后面的一万五千人同样分成两批。五千人保持骑兵阵型。赶到前面列阵。准备和马超带领的五千骑兵轮番冲锋。剩下的一万人排成两个步兵方阵。做好接替攻击的准备。他不相信一万骑兵冲不破曹军的阻挡。他更不相信。两万精锐羌兵会拿不下一个小小的上城。

“必胜。必胜。”兴奋之极的马种举刀高呼。

“必胜。必胜。”被贪欲蒙蔽了双眼的士卒们纵声大呼。

五千轻骑。依仗他们精良的骑术。在短短和几百步之间就将速度加到了极致。骑士们伏在了马背上。握紧了手中的长矛。举起了左手臂上的圆盾。死死的盯着越来越近的上城。他们的心跳伴随着如爆雨般的马蹄声。将一股股鲜血压向了全身。他们的脸变红了。眼睛变红了。握着长矛的手也热血贲张。粗壮的血管在有力的跳动着。浑身充斥着用不完的力量。

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举盾——”一声厉啸蓦然响起。骑兵们沉默的举起了手中的盾牌。从盾牌的间隙看去。前方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紧接着如雨般的长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倾泻到了骑兵队伍中。

厉啸的长箭。穿越了骑兵们身上的简陋的皮甲。穿透了他们手中轻便的盾牌。狠狠的扎入了他们热血***的身体。扎进了四蹄腾空、急速奔跑的战马庞大的身躯。中箭的士卒惨叫着摔落马下。被随后冲过来的铁流碾成肉泥。中箭的战马狂嘶着。却无能为力。要么被裹胁着继续向前飞奔。要么被随后的战马撞倒。摔落尘埃。

急速奔驰的骑兵阵型。瞬间稀疏了不少。

“继续冲锋。加速!加速!”冲在最前面的马超听着射到头盔和铁甲上的长箭发出的声音一停。立刻举矛大呼。他知道曹军的弩射程远。威力大。可是弩的射击间隙时间长。这一次射击之后。要有至少三息的时间才可能进行下一次射击。而再有三媳间。他亲率的前锋已经能冲到曹军面前。用马蹄踏倒那些无助的曹军。甚至可能冲进上城去。一矛挑杀那个牛逼哄天的车骑将军。

“轰——”

“轰——”

上的城头响起一阵阵怪异的声响。马超有些不解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这次飞过来的不是什么长箭。而是一个个巨大的拒马。

拒马还可以这么扔出来吗?马超忽然觉的有些好笑。拒马是阻挡骑兵的最佳防护设施。可是如果拒马不栽到泥土固定。就会轻易的被推开。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曹冲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用拒马。是不是太迟了些?

他大概也没有想到城墙会突然倒塌吧?马超心中惊过一丝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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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三十八章 女卫

用霹雳车抛射出来的拒马,在空中翻滚着,狠狠的砸上了急驰中的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将惊骇莫名的骑兵立刻打成粉碎性骨折,从马上飞了起来,落到后面的人群中,接连撞倒几个人。\\而拒马栽落到地上之后,随后冲过来的骑兵来不及避让,甚至来缰绳都来不及拉,就眼睁睁的撞上了去,战马撞断了腿,悲鸣着一头栽倒在地,将背上的战士摔落在地上,同时也将拒马冲得象急流中的顽石,在人群中滚来滚去,不得安生。

这样的拒马,给奔跑中的骑兵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在被随后冲上来的战马踢得到处滚的同时,也将数不清的战马的腿撞断,连锁性的反应将整齐的骑兵冲锋队型很快就搅成了一锅粥,后面的骑兵将领看到了空中飞舞的拒马,在感到诧异的同时也立刻想到了严重的后果,他们立刻用号角声传递信息,让后面的人降低速度。

速度加到极致的战马,如何能轻易的降速,片刻之间,甩过来的十几架拒马已经将五千人的冲锋阵型拦腰打断,只剩下前面一千多人还在继续冲锋,后面的骑兵已经乱成一团,不是被拒马砸中,就是被后面的骑兵撞倒,战场上人喊马嘶,杂乱异常,号角声此起彼伏却无法控制住局面。

马超紧紧的伏在马背上,他从耳边呼啸的风声里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叫喊声,也感觉到了千万骑高速奔跑时带来的那种让他心神迷的震颤已经减弱,变得一团糟,他不用回头也能估计到身后已经乱了。不过他凭着多年的骑兵作战经验,还是很快估计到了自己身边的人数,他看了一眼前面只有几十步远的上城西门,长矛前指。\放声大呼:“进城!”

身边的骑兵们一起跟着高喊起来:“进城!”

只要杀进了城,一千多人地骑兵也可以给仓促防守的曹军造成极大的杀伤,他们甚至可以杀上城头,将城墙上那些霹雳车∝城弩毁坏一尽,而曹军在堵截他们的时候就不能箭阻挡城下的骑兵,越来越多的骑兵就能跟着冲进城来。到时候曹军就是有再多地利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池陷落。

马超相信,他只要冲进城去,就等于已经攻陷了城池。

“杀!”马超猛踹马腹,战马吃痛,扬长嘶,再次加速,一骑冲出了队列。风驰电掣般的向城墙扑去,急冲之间,马超手中的投矛已经脱手而出。“嗖”的一声响,投矛转眼之间就飞过了六十步的距离,沉重的矛头锐不可挡,轻易地击碎了一面大盾。将盾后的曹军士卒击杀当场,长矛透体而过,余势不减,再次穿过后面的一个长矛手的身躯,又击在后面一个曹军的胸甲,透胸而过。将两个曹军扎在一起。

马超身后的骑兵有样学样,同时投出了手中地长矛。临空飞来的数百枝投矛,一头扎进在倒塌的城墙后面列阵的邓艾所部。锋利而沉重的长矛给邓艾所部造成了很大的伤亡,特别是当其冲地刘磐所部两千人一下子就损失了七八百人。阵型大乱,其余的士兵看到杀伤力堪比守城弩地投矛所具备的强大地威力。不由得心生寒意,手中的动作也慢了,本来应该放箭地强弓营出现了致命的停顿,一息之间,以马超为地千骑再向前冲进了二十步,离城门越来越近。\

阵前邓艾眼看着马超就要迎面杀到跃马入城,而强弓手们却还在呆,拔刀高声怒吼:“放箭!”

后面的强弓手被他这一声高喊惊醒,连忙放出了手中的长箭。

马超很满意投矛带来的杀伤效果,他看到曹军整齐的阵型出现了慌乱,心中暗笑,在冲到城门下的乱石堆前时,他用手中的矛柄猛击战马的臀部,轻提缰绳,吃痛狂的战马长嘶着飞身而起,在空中极力伸展开了身形,从倒塌的城门形成的乱石上凌空飞过,鬃毛飞舞,马尾飘扬,一刹那间如天马降临,白袍银盔的马超紧握着长矛,厉啸着向阵前的邓艾杀到。

“咻——”一阵箭雨迎面飞到,有十几支箭深深的扎进了马超坐骑的胸口,但这些无法影响已经腾空的战马,也无法挡住马超击杀近在咫尺的邓艾的杀意,也他不顾耳边尖啸的长箭,执着的刺出了长矛。

远处城墙上看到这一幕的曹冲大惊,他几乎抓不住手中的望远镜,死死的盯着马上的马超和站在地上的邓艾,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没有想到马超这么决绝,虽然五千骑兵被箭阵和凌空飞出的拒马打残一半以上,他还是带着不足一千人的前锋杀到了城门口,并且在片刻之间就飞过了城门。邓艾虽然早就在那里埋伏,但是马超能够纵马飞跃城门口那堆乱石堆,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一阵投矛打乱了长矛手的布署,连带着影响了后面强弓手的射时机,一错神的功夫,站在阵前的邓艾就陷入了与马超单挑的绝境。\

如果邓艾被马超一矛挑杀,那么这四千堵截城门的士卒将群龙无,乱成一团,很有可能被随后杀到了马超打得大败。更重要的是,一开始就折了一员大将,对曹军的信心的打击是致命的。现在的局面是曹冲一个人的信心,是他不顾任何人的劝告,故意设下了这样一个险局,要一战立威,彻底平定西凉的战事。邓艾是他的亲信,他虽然也觉得曹冲太冒险要,可是当曹冲决定之后,他还是义不容辞的担当起了用四千人来拖住马超的重任。这四千人确实是准备送死的,可是如果他刚刚上阵就战死,这四千人不能拖住马超的脚步,那后面的仗就没法打了。

战场就是如此,任你安排得再精巧,一点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造成整个战局的翻盘。

曹冲屏住了呼吸,旁边的贾诩、马腾也不由自主的屏住了气。孙尚香、关凤、典满等人也紧张地看向了城门口的那两人一马。

邓艾微微躬起了身子,眯起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腾空飞来的马超手中的长矛,紧握着手中的长刀,战马飞腾地雄姿在他的眼中似乎变得慢了,马超疾刺出的长矛,似乎也变得极慢。清晰可见,一点点的向他伸了过来。就在长矛即将刺到他眼前的那一刹那,他张嘴狂啸,半蹲的身子一扭,猛的向前窜了一步,长矛从他地耳边疾刺而过,狠狠的将冲上来护卫他的一个亲卫挑起。而他自己几乎是擦着马超的战马马腹冲了过去。紧握的长刀顺着身子的旋转,洒出一道银刀,如迎风斩柳一般,在擦身而过地那一瞬间轻松的斩下了马超坐骑的一条马腿。\

这个时候,他的啸声刚刚出口,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

马超一矛没有挑中邓艾。只是挑杀了邓艾的一名亲卫,他地战马在半空中的时候已经中了十几只箭,现在又被邓艾迎面一刀斩下了一条马腿,根本站不起来了,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向前滑了几步远。将曹军地盾牌兵、长矛兵撞得站不住脚,连连后退。三只长矛刺进了马身,坚韧的柔声被强大地冲击力绷断。出噼噼啪啪的撕裂声。第一个被撞中地盾牌兵最惨,被撞得腾空飞起。鲜血狂喷,落地时已经一命呜呼。

马超在战马落地前腾空而起。双手用力挑起那名亲卫,将他甩向远处,长矛连抖,杀入曹军阵中,根本不看身后的邓艾一眼。邓艾也不看他,挥动着长刀带着亲卫就杀向了随后冲过来地马超士卒。那些骑兵没有马超这样精妙的骑术,他们跃不过这么宽的乱石堆,只能下马步战,从乱石堆上爬过来支援马超。邓艾带着人堵住他们面前,长刀飞舞,死战不退。受损较轻的雷铜部看到邓艾带着几个人在前面拦截大批敌人,也绕过乱成一团的刘磐部,赶过来支持。而刘磐一面大声指挥着士卒重新布阵,一面带着亲卫上来围杀马超。马超面对着刘磐和他的亲卫,夷然不惧,手中的长矛舞得呼呼生风,接连击杀数人。刘磐大怒,迎上来劈头盖脸的一阵乱刀,随后的亲卫赶上来也是乱刀齐下,将凶猛的马超拦下。城门口的那些骑兵看到马超一个人在曹军阵中来往杀,在连杀十几个曹军士卒的同时,也因为没有人护卫而破绽百出,身上已经挂了花,立刻了狂,玩了命的向上冲,要冲过来和马超会合。\

邓艾焉能让他们会合,马超再猛,也不可能凭着一个人的武力击杀这么多的士卒,他一个人冲进去不可怕,但是让这些骑兵冲进去,那城门就真的失守了,随后将会有更多的士卒冲进城来,曹军虽然战斗力不差,可是人数差得太多,凭肉搏,并没能胜利的可能。

一个人要冲进来,一个要拼命拦住,城门口很快就搅成了一团,无数的人倒了下去,越来越多的人还在不断的涌来,倒塌的城门口很快就成了血肉的海洋。

邓艾和雷铜虽然极力阻拦敌人冲过去和马超会合,可是手下的士卒有不少是新兵,面对着凶悍的羌兵明显不是对手,不到片刻时间,居然被他们冲过去一百多人护在马超周围。激战正酣的马超一旦有了支援,立刻如虎添翼,长啸连连,将刘磐杀得步步倒退。但是刘磐身后的士卒在慌乱之后已经重组了阵型,总算是挡住了马超前进的步伐,双方你来我往,杀在一处。

曹冲看到邓艾无恙,还在奋力厮杀,他总算松了一口气,转身命令城墙上的弓弩手对城墙外源源不断赶来支援的马超军集射,只要切断了援军,就凭着马超这几百个人,要想攻进城来是不怎么可能的。他看了一眼旁边跃跃欲试的孙尚香和关凤,指了指激战正酣的城门口说道:“去,把士载接应出来。”

孙尚香有些不相信,她诧异的看着曹冲:“你说什么?”

“你不是天天要打仗吧?今天是个好机会,带着你那二百只母老虎,去把士载救出来。\”曹冲笑了笑,不再搭理她,转过身去看城外的情况。两边城墙上得到了支持邓艾的命令,立刻集中了十几架守城弩。二百多强弓手,对着城门外下马步战的马超军一顿猛射。距离这么近,人群又是如此密集,射手们根本不用瞄准也能射中。那些身穿皮甲的骑兵哪里挡得住这么近距离的集射,他们虽然也有人在同伴地掩护下用弓箭回射,可是一来仰面射箭不方便。射程不如曹军远,二来人数差得也太多,很快就被射倒一大片,只得举着盾牌遮挡迎头射来的箭雨,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马超得不到后面的支援,在回过神来的曹军面前渐渐失去了强大的攻击力,他身上带了伤。自己地血和别人血混在一起,糊成一片。他趁着间隙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城门口的士卒被曹军射得狼狈不堪,根本无法冲过来和他会合,而他身边的百十个亲卫也是气喘吁吁,伤痕遍体。不由得大急,如果后面的马种还不组织人冲过来,那他就不是能不能冲进城去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活着杀出去的问题。

他看了一眼正指挥着士卒截杀的邓艾,邓艾身边只有百十个人,拼杀之中和雷铜分开了一段不小地距离。忽然灵机一动,转身对亲卫们大声吼叫了几句羌语。要他们一起合力去击杀邓艾。那些亲卫立刻明白了马超的意思,突然力。齐声怒吼着转身向邓艾杀来。

邓艾和马超一样,他顶在最前面。\面对的是最疯狂的马超士卒,手下损伤也很大。体力消耗惊人,城上放箭支持,极大的杀伤了马超所部的士气,他们这才松了口气,这一松懈下来,立刻觉得手臂酸软,连刀都举不起来了,被马超攻了个措手不及,几个亲卫还没回过来神来,就被咆哮地马超砍倒,剩下的几十个亲卫一见大惊,顾不得城门口的敌人,两个人拖着邓艾就退,其他人拼了老命的拦在马超面前。

马超大展神威,象吃了兴奋剂一般,手中战刀呼啸,两步之间连斩三人,他指着邓艾大声吼叫,带着亲卫狂飚突进,紧追不舍。刚刚重组阵型的刘磐部纷纷涌过来护卫邓艾,阵型一时大乱,而城门口的敌人没了堵截,也跟着杀了过来,一时间城门口之方寸之地杀成一片,邓艾成了两军厮杀地焦点,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接连不断地倒在他的面前,鲜血如喷泉一般,不时地冒出一股。

“不能退!”邓艾嘶声大吼,挣脱了亲卫的挟持,他知道如果再这么乱下去就完了。他大声吼叫道:“刘磐部堵截城门口,雷铜部击杀马超,大家不要乱。”

传令兵大声吼叫着,刚将命令传了出去,凶神恶煞般地马超就杀到了跟前,一刀将传令兵斩为两断,紧跟着又向邓艾劈来。邓艾大怒,抡刀就劈,长刀迎头呼啸,马超举盾招架,右手长刀斩杀一名曹军后,跟着向邓艾劈去。

邓艾手中的神刀一刀劈开了马超手中地盾牌,在马超的手臂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马超痛极大呼,干脆弃盾,双手握着长刀,不管不顾的向邓艾狂砍。\邓艾举盾招架,马超疯狂的连砍三刀,砍得盾牌上咚咚作响,邓艾也被他砍得手臂酸软,连连倒退。而羌兵在狂的马超的带领下却战意盎然,步步紧逼,狂攻不已,渐渐楔入曹军的深处。

“杀——”马超双目血红,再砍三刀。

一刀盾裂,二刀盾碎,三刀……被人接住了。

狂化中的马超看着连连倒退的邓艾转眼间被人护在了中间,而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几个没长胡子的战士,觉得很有点儿怪异,羌兵也好,汉卒也好,基本上没有不长胡子的,浓的象乱草,淡的象山羊,总要有点胡子,可是眼前这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士卒的嘴边却干净得象小孩子,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挡着他的那个将领却不管他的意外,用盾架住了他的第三刀之后,娇喝一声,长刀迎面斩下。马超下意识的举刀相迎,“哧”的一声,手中的长刀只剩下了一个刀柄,刀尖从他的胸口一划而过。在他坚实地玄甲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联甲的丝绳被割断,甲片哗哗的松了开来。

“神刀!”马超倒吸一口冷气,还没回过神来,对方的长刀又反撩上来。马超手无寸铁,不敢硬挡。只得大步急退,身边两个亲卫成了替死鬼,一声惨叫过来,两上亲卫被斜斜的劈开了胸腹,鲜血迸射。

“老虎营在此,退后斩!”那嘴边没长胡子地将领厉声大喝,手中的长刀连斩三名马超亲卫。遏制住了马超部不可一世的攻击势头,反过来将马超杀得节节败退。\

“老虎营?”马超一头浆糊,没听说过曹军中有这个编制啊。

他在这儿愣,曹军却突然疯狂起来,刚来还被杀得狼狈不堪的曹军突然爆出了极大的热情,一个个士卒不要命的冲杀过来。手中的兵器不管不顾地向马超招呼,即使身中数刀,也坚持不退,直到将手中的兵器捅进敌人的身体。甚至被砍断了胳膊的士卒也不放弃,面目狰狞的扑来来,张开嘴就咬。

“将军快撤。这帮人疯了。”一个亲卫惊恐怕的大叫着,挥舞着手中盾牌格挡着。话刚说完,就被同时杀到了两柄长矛挑杀。接着一柄长刀电然而至,一刀枭。

马超看见了更多地长相怪异的士卒。他们的身形略小一些,脸庞清秀一些。但是凶悍却有过之而远不及,刀法凌厉,步伐稳健,排成三角攻击阵型,所向披靡。当头的两个将领更是强悍,所到之处,无一合之人,很快就成了曹军的核心,本来已经被冲乱的邓艾部重新凝成了一个整体,带着强大地气势威逼过来。

“撤!”马超蒙了,掉头就走。十几个侍卫护着他抱头鼠窜,翻过了乱石堆,狂奔而去。

厮杀了半天的城门口终于安静下来,浓重地血腥味令人作呕。

邓艾浑身乏力的倒在亲卫地怀里,他的左手因为被马超一顿狂砍,已经抬不起来了,他红着脸,看着面前站着地孙尚香和关凤,连连致谢:“多谢二位大人相救,要不然……”

“要不然我们今天可又丢人又丢阵了。\”满面羞惭的刘磐接上了话,尴尬地说道,今天他的部下被马超一顿长矛打得溃不成军,没能挡住马超的第一波猛攻,还让主将邓艾险些被马超一矛挑杀,要不是孙尚香和关凤带着女卫前来接应,他们根本不能完成曹冲交待的堵截任务,这对于一向好战的刘磐来说简直是不可接受的败局,虽然现在被女卫救了,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不过总比任务失败要好些。

“好说好说。”孙尚香很大度的摆摆手。她今天杀得过瘾,心情倍儿好,自从到曹冲帐下之后她就很少有机会上战场了,除了在吴县打过一次之后,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后面看着别人动手。当然演练时也有机会动手,可是象这样能大开杀戒的机会是没有的。女卫营自组建以来,第一次作战就取得了这么辉煌的成绩,击溃了不可一世的天将军马超,让她如何不自豪。

“感激不尽。”邓艾勉强站起身来,对着孙尚香拱拱手,转过身又对着关凤拱拱手。要不是关凤及时赶到,帮他接住了马超的势如疯虎的第三刀,他今天可就挂了。他当时虽然被亲卫挡在身后,可是关凤杀人时的凌厉气势,却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他们以前是对手,在始安城外他们没少交过手,互有胜负,但是亲眼看到关凤持刀上阵,今天还是第一次,不狼关羽的划,杀起人来不比孙老虎差。

关凤这里完全没有了刚才面对马超时的凶悍,她羞红了脸,低下头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女卫走到孙尚香的身边,拱手说道:“大人,这里战事已了,我们该回大人身边去了。”

孙尚香还处在极度兴奋之中,嗓门大得能传遍半个上城:“不急不急,他们伤亡太大了,我们再帮他们守一会

刘磐和雷铜满面通红,今天这人算是丢大了。

马超在亲卫的护卫下,狼狈的逃了出来,曹军很意外的没有趁机痛打落水狗,让他们安全的回到城外阵中。不过一路上被射死的士卒和战马,被飞过来的拒马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连绵不断的出现在脚下的残肢断臂,就算是看惯了杀戮的马超也觉得难受。

五千骑兵,被射死、砸死的超过一半,再加上马超带到城中的近千人,生还的只有一千出头,而且个个面色如土,战意全无。

“你怎么不快点跟上去。”马超一看到马种就生气,他在城中拼命厮杀,就是想给马种留下时间,这么长的时间他居然没有接应,真不知道他刚才是在干嘛。

“兄长,我刚把大军整合好,你看前面乱成那样,骑兵没法通过,我正准备用步卒攻过去接应你呢,你怎么退出来了。”马种既有些委屈,又有些不解的问道。两万多大军要整成队型,可不是两百人、两千人,不是那么容易的,马种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整合完毕,已经是超水平挥了。

“***,别提了,我打了邓艾一个措手不及,准备已经将他的阵型冲乱了,还追着邓艾打,快一刀劈了他了,不知道哪儿窜出来一帮不长胡子的老虎营,迎头打了我一个闷棍。我人手不足,又失了士气,只好先退出来了。”

“不长胡子的老虎营?”马种听得莫名其妙。

“嗯,一帮人,个个没胡子,嘴上干净得象屁股,个儿也小一点,长得也不错。”马超也大惑不解,一边想一边描述道:“我听领头的那个叫什么老虎营,曹军有这个编制吗?”

“老虎营?”马种挠着头想了半晌,忽然瞪大了眼睛:“兄长,你说的这个老虎营,是不是人不多?”

“是不太多,好象只有一二百人,不过装备很精良,个个有盔有甲,长刀也很锋利,就是长得……太俊秀,有好多和咱们羌人的女人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根本就是。”马种叫了起来:“你遇到的肯定是曹冲夫人孙尚香的女卫营,她们就全是由羌女组成的。”

“女卫?”马超一下子愣了,刹那之间脸就红得象某种动物的臀部,一阵阵火苗往上冒,快要将沉重的头盔顶起来了,他愣了片刻,忽然扯下头盔大叫道:“欺人太甚!”

“兄长,这是好事啊。”马种却笑道。

“好个屁啊,我被女人给打了,还是好事?”马超勃然大怒,一掌将马种推到一边。

马种却不介意,他又凑到马超身边笑道:“兄长你想啊,邓艾部被你基本打残了,曹冲居然会用女卫来支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手里没有什么预备力量啊,只好连女人都用上了。”

马超一听,愣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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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三十九节 巡阵

曹冲坐在城楼上,看着马超背着盾牌狼狈的逃走了,扑哧一声笑了,他笑着对面色如土的马腾说道:“老将军,不知令郎是会就此退去,还是卷土重来啊?”

马腾很尴尬的干笑了两声,看着城外正在集结的马超军,苦笑着摇了摇头:“竖子不足与谋,他不知死活,自然是成将军之奇功的。”

他在城墙上看着曹冲排军布阵,先是自己搞塌了西门,然后再用战力最弱的邓艾部迎敌,接着用女卫增援,更搞怪的是他在明明可以拿下马超的情况下却放他跑回去了。他就知道杀不杀马超并不在曹冲的考虑之中,曹冲的用意,大概还在等候诸军合围,彻底把西凉这最大的一股割据势力打服,找残,实现一战立西凉的战略意图。

他看着曹冲身边安静的坐着喝茶的贾诩,再看看谈笑风生的庞统、法正等人,嘴里直[苦,他虽然没有参与内情,但估计这几个人没给马超安排什么好结局。庞统、法正等人在曹冲帐下屡建奇功,但马腾并不是太看重,他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贾诩却是极为忌惮。贾诩用计,不以奇见长,却深悉人心,将对手的心理摸得极准,故而能在无形之中牵着对方的鼻子走,无往而不利。刚才曹冲这一连串的安排看起来很离谱,但却处处针对着马超的性格和心理用心,除了出自贾诩之手,他想不出来还有别人。

曹冲笑了:“令郎骁勇善战,纵马飞跃十来步。果然是会飞的天将军,可惜啊,这样的勇士不能为国效力,却成了国之大患,是我大汉地悲哀,也是你马家的悲哀。”他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撑了撑,看着城外的战阵豪气干云的笑道:“既然他还不服气。那我就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看看什么叫骑兵的克星。”

“伯约,有没有胆量出城一趟,给马超送一封战[。”

姜维应声上前。单腿跪倒:“属下愿往。”

马超看着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走到他的阵前,走到他的面前地姜维,很诧异的接过他手中的战[却没有打开,而是看着这个虽然手无寸铁。面对着两万多蓄势待[的悍卒却无所畏惧地年轻人,忽然开口问道:“你是谁?”

“天水姜维。”姜维狠狠的瞪了一眼马超,怒气勃[。

“原来就是你啊。”马超点了点头:“果然是我西凉的汉子,你想找我报仇吗?”

“想。”姜维脱口答道,马种大怒,伸手按上了腰间的长刀。马超一抬手拦住了他,淡然一笑:“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再过十年吧,也许你还有机会。”

“我今天来不是报私仇地。”姜维撇撇嘴。不屑地笑道。他用下巴点了点马超手中地战[:“车骑将军知道你冥顽不灵。打输了还不服气。所以给你一个机会再战一场。要让你心服口服。”

“再战一场?”马超哼了一声笑了:“他想拖时间吗?我可不怕他。他不来战[。我也要再战一场。打进上去生擒了他。嗯?他要出城决战?”马超愣住了。看看手中地战[。又不可地思议地看看姜维。觉得很搞笑似地抖着手里地战[:“他居然还想出城与我决战?就凭他这几千人居然想出城与我对攻?”

“有什么不可以地。”姜维嗤之以鼻。挥了挥手:“要战就战。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了。将军大人公务很忙地。没空陪你玩。你要是不敢。就逃回羌地去。十年以内。姜维一定会亲提大军前去找你报仇。”

“哈哈哈……”马超似乎被姜维地样子逗笑了。他仰天大笑。随手抢过一支笔。在战[背后写了一个如长枪大戟一般地字:“战!”然后扔到姜维怀里:“去吧。只怕你没有十年之后地机会了。”

姜维接过战[看了一眼。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马种急了。他连忙说道:“兄长。他连城都险些保不住。哪有什么实力出城作战。这无非是缓兵之计。让我们在这里呆着。好让四面地大军合围罢了。兄长。不可中他们地奸计啊。”

马超傲然一笑:“无妨,他既然自来寻死,我如何能示弱。出城决战,哼哼哼,当真是不知死活。邓艾部已经打成半残,城中所有地兵马不过七八千人,他还要留下人守城,看样子真想拿那三千运粮的民夫来骗人了。我等他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后,我就杀进城去。”

“兄长……”马种真的急了。

“别说了,你带五千骑兵到东门去,别让他跑了。”马超冷笑着,轻蔑的看了一眼:“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这么狂妄。”

马种无言以对,喟然长叹。

马超一边命令手下布阵,一边子着城中的动静,他看到姜维回了城之后不到没多久,城门口就来了一批士卒开始清理乱石土块,将西城门清理干净之后,果真有大军出城布阵。先是邓艾的残部,他在南面立下了战阵,看起来曹冲又被充了人马,那二百老虎营也立起了大旗,站在了邓艾的身旁,那员曾经和他对战的女将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直视着前方。

马超哼哼冷笑,连女人都派出来打仗了,居然还想跟自己硬拼,这个曹冲真是脑子坏了,也不知道他以前的战绩是怎么来的。

邓艾部立完阵,跟着出来的是手持长戟的骑兵,他们在城门北面立阵。从旗号看,是龙骑的陈到和庞德,马超看到庞德的旗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庞德曾经是马家军的大将。|(/|*如今却带着龙骑站到了他地对立面,让他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兄长,趁着这个大好机会,一直冲上去,可以将这些人马一口吞下,我们就赢啦。”马种见机会大好,连忙说道。

“不用,我要用之阵击败他。”马超冷森森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快的说道:“你怎么还不去布阵?万一他从东门跑了怎么办?”

马种一愣,指着正在列阵的骑兵说道:“他的亲卫骑都在这里,怎么可能会逃跑?”

“这有什么不可以,你不是担心他拖延时间吗。说不定他就趁着这个时候从东门跑了。”

“喏,我这就去。”马种无奈,只得带着五千人马赶向东门。

马超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看着曹军布阵。骑兵之后出来的是一批盾牌兵,举着一人高的巨盾。在离城八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用巨盾布成了一道屏障,挡住了马超地视线。马超笑了,他以为有什么利器,原来还是弓弩长矛加巨盾拒马之为类的招数,这些虽然有点费事,却不是无隙可击。加速到极限的战马很快就能将这些巨盾撞成木屑,当然了。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他会选择攻城用地撞车。在撞车面前,这样的木盾根本不堪一击。只要撞开一道口水,鱼贯而入的骑兵很快就会将后面的步卒斩杀一尽。

要说难对付一点的。还是那四千精骑,他们全配备了马镫长戟,身上披地甲胄也远比羌兵坚实,要对付起来还真要费点事。马超瞟了一眼之间,已经决定了了攻击次序,邓艾部是最弱的,从他那里杀过去,可以将他们赶向中间,由他们挤散那些巨盾后面的步卒,骑兵跟在后面冲杀,可以让开这些巨盾,直捣腹心,击溃了这些步卒,再集中精力对付那些精骑,虽然费点力气,但绝对不需要花太长时间。

两个时辰,绝对可以击败曹

“望垣方向可有什么动静?”马超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夏侯渊在望垣城前一直没有动静,好象没打算攻城似的。”

“哦?”马超有些意外,这里打成这样,夏侯渊手握重兵,却裹足不前,究竟是什么意思?

“将军,曹军布阵完成了,好象有人出来了。”旁边的亲卫打断了马超的思索。沿着他地手指,马超向前看去,只见巨盾忽然打开了一条缝,接着出了一排排栽好的拒马,拒马后面排着整整齐齐地三百列手持一种有些奇形怪状的兵器——齐肩高地柄上装着三尺长的刃,旁边还有两个月牙形地小枝,士卒们身披重甲,连脸都遮在面具之下,看起来阴森恐惧,挺立在那里,俨然是一块堵在城门口的巨石。

“这就是他地杀器?”马超看着那个方阵,再瞟了一眼城头林立的守城弩和强弓手,撇了撇嘴笑了,他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么个东西,还是以步卒加弓弩,不过这次长矛兵换成这个怪模怪样的重甲步卒。

马超虽然善战,可是他对这种兵器却不熟悉,这是一种很古老的兵器,大汉朝现在还有用的,但是民间极少见到,因为成本和制造工艺的复杂,这种叫长铩的兵器已经沦落成为一种象征身份的仪仗,仅供禁卫军使用。很多人已经记忘了,这原本是杀伤力还上长戟之上的兵器。曹冲在听到过蛮王沙摩柯的长柄刀强悍的杀伤力之后,就想到用这种武器来对付骑兵,当时法正不以为然,他说,对付骑兵的利器大汉朝本来就有,斩马剑就是,斩马剑也就是加柄的大剑,也就是现在很少看到的长铩。

因为有这个想法,加长了刃部的长铩才成为曹冲秘密准备的武器,这三千人都是久经征战、身强力壮的老兵,由主将牛金亲自挑选,秘密训练了三年多。折冲将军乐进得知之后,大感兴趣,不仅将军中身材高大的士卒送过来一批,还将自己的[将周扒皮推荐过来担任了选锋将。

马超不知道这种武器,他很轻松,他不知道马腾站在城楼上心急如焚。马腾也是刚知道这些一直被当成运粮兵的士卒是曹冲特意用来对付骑兵的,他在许县呆过,手下也有过几个手持长铩地虎贲郎。以他大半辈子的沙场经验,他一眼就看出这种改良版的长铩是如何的恐怖。可是这一切,他都没有办法告诉几百步以后的马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超无知[无畏的站在那里,等待着恶运的降临。

“车骑将军出来了。”一个亲卫忽然惊叫起来,他这一声刚叫出口,在吸引了很多人注意地同时,也感受到了马超寒气逼人的目光。立刻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心虚的低下了头,不过他地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前瞟去。

二十一岁的车骑将军广陵侯曹冲,如今已经是大汉朝年轻军人心目中的偶像。他虽然没有亲手斩杀一个过哪怕一个敌人,但是出道六七年之间横扫江南、立下的不世之功,足以让所有地年轻人羡慕不已。他在襄阳的新政固然吸引人,但与这些阵前的汉卒、羌兵最密切的却是在关中的新政,他吸收了大量的羌人进入关中。与汉人平等的授田,鼓励他们与汉人通婚,还特意建立了两百人地羌人女卫随侍左右,这让那些羌人以及与羌人一样受到内地人歧视的西凉汉人感到了一丝温暖,对这位素未谋面地小曹将军也多了一份好奇,曹冲以前的战绩,也慢慢在这些人中传播开来。他们听到车骑将军出来巡阵。都想凑到前面来看看,看看这位大汉朝最年轻地车骑将军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长得与常人不一样,不然他为什么能建立如此大的功勋呢?

曹冲感觉到了马超军阵中出现地混乱。他吃了一阵,以为马超要趁机上前攻杀他。可一看马超在阵前稳稳的勒住了战马,却没有冲锋地预兆。这才放下了心。旁边的典满和孙尚香却紧张不已,两人催动战马,同他靠紧了些。

曹冲不顾众人劝阻出来巡阵,一是在战前激励一样士气,另一方面也是要让这一战成为西凉安定的契机,当然也有建立起自己无敌人气的打算。不管从哪一方面说,他都要强撑起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将装逼进行到底,彻底打压住马超的气焰。人已经到了阵前,双方三四万人看着他,他即使心里紧张是象打鼓,也要面带微笑,摆出一副胸有成竹、指挥若定的样子。

也许是感觉到阵前曹冲的一丝犹豫,三千重甲步卒的面前的牛金忽然振臂高呼。

“风!风!风!”

三千重甲步卒随即跟着用手中的长铩顿地,跺脚大呼:“风!风!风!”

三千人的吼声齐整,如同从一个嗓子里[出,中气十足,战意盎然,阳刚气十足的吼声从曹冲身后冲来,胯下的乌丸名驹似乎感受了那种战前的震憾,它抖了一下脖子,剪得整整齐齐的鬃毛如锦一般的抖动了几下,深知这些乌丸名驹[现禀性的曹冲知道它也要表现一下了,立刻勒紧了缰绳,稳稳的踩在了马镫上,防止被它给摔下去。

雪白的乌丸名驹向前轻跑了几步,忽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虚划着,仅以两只后蹄向前走了两步,转了半个圈,面迎着越来越强劲的北风而立,将完美的侧面展现在两军阵前。曹冲紧勒缰绳,在马上站立起来,雪白的大氅被风吹得翻腾不已,出贴身的黑红相间鱼麟小铠和大红的战袍,煞是英武。

人如虎,马如龙。

曹军见主将在阵前如此威风,顿时兴起,以铁甲营为[的左冀步卒和右翼的龙骑也跟着纵声高呼:“风!风!风!”

一万多人的吼声如雷,顿时让曹冲胆气顿生,他只觉得胸中有一股豪气将那一点恐惧冲得无影无踪,他圈过马头,面对着百步之外的马超,放开马缰,催动战马踩着轻快的步伐向前走去。

典满和孙尚香一左一右,紧紧相随。

马超轻蔑的撇了撇嘴,紧握着手中的长矛,催动战马迎了上去。两人越走越近,渐渐的走到了两军之间,各距本阵一百多步。曹冲没有看向迎上来的马超,却对着马超有些躁动不安的方阵大声笑道:“诸位如此激动,莫非是想看看本将军的容颜吗?”

他地笑声豪爽而平静,从他的话音里听不出半点犹豫。半点紧张,能听到的,只是他旺盛的斗志和必胜的信心。马超阵中的汉羌士卒们一时有些傻了,年轻的车骑将军果然与众不同,在这万军阵前依然能够谈笑风生,挥洒自如。他们刚刚被曹军的吼声震住,现在又被曹冲地洒脱给吸引了,一时间忘了是在打仗。是在一触即[的阵前,后面的士卒不由自主的向前挤来,想要看一看最近几年大汉风头最盛地名人长什么样。

“将军,你真是车骑将军吗?”骚动的马超军中。忽然有一个人大声叫道,随即被正忙着稳定军心的军官狠狠抽了一马鞭。

“哈哈哈……”曹冲放声大笑,挥手致意:“正是,是不是很奇怪,我长得和你们差不多啊?”

“好了。别现了。”马超哼了一声,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有一种冲上去一矛挑杀这个[现地竖子,然后就什么都解决了,可是他看看左手弩、右手矛,严阵以待的典满和孙尚香,又觉得没什么必胜的把握。他知道曹冲身边的人武艺都很高,这个很壮实的大汉应该是曹冲的贴身侍卫典满。他是当年的典韦地儿子,身手很不错。而那个顶盔费甲、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似乎随时都准备用手弩射他地女人。应该就是曹冲的妾——虎妞孙尚香,他刚才在城中鏊战地时候虽然没有和孙尚香短兵相接。可是他看到了孙尚香杀人的利落,知道她右手那把刀也是口削铁如泥地宝刀。如果只有一个人在,他有把握突杀曹冲,可是两个人都盯着他,他却有些[虚。只好转过来提醒曹冲这是在阵前,别得瑟了。

曹冲微笑着转过身来,停住了胯下的战马,对着马超拱了拱手。马超愣了一下,连忙将长矛横在马鞍上,拱手回礼。

“将军,一别八年了,将军在羌地过得还好么?”曹冲笑道,浑似与友人见面拉家常似地。马超笑了一声,也不回他的话,只是静静的打量着曹冲,等了一会才笑道:“曹将军,这八年,你可是一飞冲天、一鸣惊人了,马超在西凉等候将军多年,如今总算是得偿心愿,可惜夏侯大人远在金城,要不然,我真想向他再讨教讨教。”

曹冲一听他还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仰天大笑:“匹夫之勇,不足道也。叔权如今坐镇金城,你要想见他还真是不容易。不过,将军的父亲和兄弟却都在城中,近在咫尺,将军难道就不想一见吗?”

“当然要见的。”马超抬起脸,看向远处的上城墙,虽然离得比较远,他看不清城墙上马腾和马休、马铁的脸,可是从身形上他还能辩认得出来。他忽然有些悲凉,今天一战,不管是胜是败,只怕他们父子、兄弟是再也无法见面了。

“我马家骨肉分离,咫尺天涯,都是拜你曹家所赐,今日天佑马家,我一定能打破上,迎老父,你如果识些时务,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马超傲然说道:“上城已破,城中所有的力量都在此处,你纵有千般神机妙算,要想打败我也是不可能的。我念你为西凉人还做了些好事,不想多造杀戮,你只要答应我的要求,这一仗,你也不输了。”

曹冲听了马超这么自信的劝告,不禁哈哈大笑,他用马鞭指了指马超身后的战阵:“将军以为,就凭这两万多人,就可以打破我上城吗?不瞒将军说,我数万大军已经从三面合围,要不是我让他们在原地待命,你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阶下之囚,恐怕没有和我在这里闲谈的雅兴。我知道你自以为悍勇,今天特地设下这个战阵就是要打得你心服口服,让你知道,打仗,不是凭着个人的勇猛、凭着人多就能打赢的。”

他一回身,指着城墙的马腾等人大声喝道:“连你的父亲、兄弟、妹妹都站在你的对立面,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赢吗?你也识得些字,读过些[,难道失道寡助都不懂吗?”

马超心情一黯,想到自己一家人现在只有马种还跟在自己身后,不免有些愤怒。他随即又反应过来,刚要说话,曹冲又大声说道:“看在你还知道这些杀戮都是可以避免的份上,我也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就下马投降,我保证你可以象韩遂一样官复原职,不仅可以父子团聚,还可以永享荣华富贵。如果执迷不悟。刀兵一起,我只怕马老将军要白[人送黑[人,我只怕这些尊崇你为天将军的汉羌百姓,都会因为你地贪欲而白白牺牲。”

“少说费话。你施这缓兵之计,以为我看不出吗?”马超挥了挥手,不屑一顾:“既然谈不拢,就此一别,咱们还是战场上见真章。看看是你这一万残破不全的步骑利害,还是我这两万多人马更能打,不过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到时候你再后悔,可就迟了。”

“哈哈哈……”曹冲很嚣张的用马鞭指了指马超:“想不到你冥顽不灵到这个地步,既然如此,我也不惮于用你来当个典型。展示一下我军的威武。”说完,也不理马超。圈马回到已方阵前。过了拒马阵,他没有直接回城。而是在阵前停住了,他威严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一万将士。又看了一眼城楼上刚出一点轻松神情的庞统等人和神色复杂的马腾父子。忽然高声叫道:“将士们,你们知道对面是什么人吗?”

正对着他地将士一下子愣住了。对面是西凉的马超啊,谁不知道,将军大人不回城去呆着,忽然说这些话干什么。

“将士们,对面就是马超,被西凉的汉人、羌人称之为天将军的马超。不管是汉人还是羌人,都把他当成天神下凡,可是,他不是什么天神下凡。”曹冲厉声喝道:“他起兵造反,是为不忠,置年老地父亲生死不顾,是为不孝,用成千上万的汉人、羌人的鲜血,来换他自己的一点虚名,是为不仁,杀害恩义闻于凉州的韦大人,是为不义。他根本不是什么天将军,就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地懦夫!”

将士们一听,都有些沉默,如果说马超造反是不忠还有点牵强的话,后面的指责却无可非议,特别他不管父亲的死活和杀害已经投降的韦康,不管怎么说都是站不住脚的。一想到平时奉若神明的天将军原来是这么个货色,那时本来还有些同情马超地人立刻放弃了心里的杂念。

曹冲在阵前来回走了两步,见士卒们都变了脸色,特别是那些羌人都严肃起来,这才接着说道:“将士们,这里是西凉,是我大汉地西凉,是我大汉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地土地。我们的身后就是正在沃野千里地关中,有无数的百姓就在那片土地上辛勤地耕作,期盼着用自己的汗水,换来一个好的收成,过一点安生的日子。可是,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马超,妄图杀进关中去,将成千上万的百姓这个最起码的希望给打碎,他要去关中杀人、放火、抢劫,要在关中制造无边的杀戮。将士们,你们告诉我,你们,能答应吗?”

曹冲的声音越说越大,到最后两句,已经是声嘶力竭的大吼,他手指着对面的马超,再次大吼了一声:“告诉我,你们,能答应吗?”

“不能!”几个声音大叫道。

“我听不清,再大声点!”曹冲再次狂呼。

“不能!”这次是几百人一起大呼。

“不能!”几千人一起大呼。

“不能!不能!不能!”一万人连声大呼。

曹冲很满意的伸出手向下压了压,吼得面红耳赤的将士们立刻收住了声音,要看曹冲还有什么要说。曹冲清了清有些干疼的嗓子,纵声大吼:“我,就站在你们的身后,与上城共存亡,绝不后退一步。将士们,拿出你们的勇气来,让那些逆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勇士,什么叫天下无敌,什么叫战无不胜。”

“天下无敌!”

“战无不胜!

一万将士在将军们的带领下,忘情的大呼着,上城在他们的吼叫声中,越[的威严,不可侵犯。他们旺盛的斗志和无畏的勇气,让对面人数在他们两倍以上的叛军感到了无边的压力。

马超不敢再等了,他没有时间,也没能胆量再等下去,他怕自己这边会不战自溃,他一声长啸,长矛前指,[出了攻击的命令。

前锋五千骑兵,缓缓催动了战马,蹄声隆隆,在十几息之间形成了攻击阵型,冲过了两百多步的距离,如滚滚洪流向曹军左冀杀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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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关中谣 第四十节 长铩

邓艾看着冲着自己杀过来的西凉骑兵,嘴边掠过一丝冷笑,将军和贾先生他们对这个贪婪的马儿估计得太准了,他虽然明知道已经落入了陷阱,依然难以抗拒攻陷上城带来的强大诱惑,他中计了。他只看到左翼是最弱的,并不代表他看出了中军是最强的。

邓艾在亲卫和二百女卫的拱卫下,冷静的擎起了手中的令旗。

一百步,城头的守城弩※雳车开始轰鸣,伴随着一阵阵震颤,一阵阵长箭和巨石飞跃过邓艾的头顶,倾泻到正在冲锋的骑兵队伍中,将伏在马背上的骑兵射穿、砸成肉泥,它们虽然不能完全挡住这汹涌的洪滚,却起到了关键阻碍作用,一匹匹悲鸣的战马、一个个倒地的士卒无时不刻在影响着整体的进行速度,骑兵虽然还在尽力冲锋,但他们的流畅的攻击受到了致命的影响。

八十步,阵中的强弓手开始发威,他们在前排盾牌兵和长矛手的保护下,将手中的长箭尽情的放出去,在空中飞跃过八十步的距离,象一群噬血的幽灵,扑进骑兵队伍中,夺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强弓营的箭虽然没有守城弩射得那么远,也没有守城弩那样强劲的力道能一箭射穿人马,但是胜在数量多,近千人的强弓营一起发射,数息之间就是上万支长箭,这样密集的箭阵对手持大盾的重甲步卒也许作用不大,便对于只穿着简陋的皮甲、举着轻巧的圆盾的骑兵以及根本有护甲的战马来说,强弓营的集射就是一场噩梦。

圆盾遮不住全身,皮甲也起不到太多的防护作用,骑兵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快地冲过去,冲过这段距离,冲到曹军的阵中去,利用骑兵强大的冲击力。撕开曹军布在最前面的长矛阵,然后就可以用手地长刀肆意的砍杀那些步卒了。在此之前,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极力催动胯下的战马。直到自己中箭身亡,或者战马中箭倒地,将他们抛出去,被随后地战马踩死。

可是。事情远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急速冲锋的骑兵经过守城弩※雳车和强弓营的蹂躏之后,冲到曹军阵前的时候,并不能立刻杀入阵中,他们还要面对栽在地上的拒马。拒马因为是匆匆栽成地,所以并没有前后布成纵深。只是薄薄的一排,不少骑兵不愿意下马去拔,那样要面对曹军弓箭的肆虐,他们选择了跃马而起,跳过一人多高的拒马,直接攻入曹军的阵中。

这似乎是个好主意,又不是个好主意。

直接跳过拒马,需要在快速的奔跑中极好的控制住战马起跳的位置,提前些。就无法跳过拒马。很可能落在拒马上,被巨大的尖木桩刺破战马地腹部。而拖后些,就可能还没有起跳。就直接撞在了拒马上。就算起跳及时,他们还要面对在空中时被人当成活靶子地危险。

很显然。即使这些羌人从小就骑在马背上,能做到这一点的还是少数,只有数十骑跃过了虞马,冲向了长矛阵,而更多地人不是撞在了拒马上,就是战马的后蹄被拒马勾到而摔倒,或者直接被拒马刺穿了马腹,挂在了拒马上。薄薄地拒马阵前后很快就堆起了一层尸骸,冲阵的骑兵在密集地弓弩杀伤下,死伤惨重,西凉人发狂了,他们不管不顾,有的催动极速的战马疯狂的撞击拒马,有的跳下马用手中的刀狂砍,用肩扛,用手刨,视头顶如雨的长箭而不见。他们用一条条人命,换来了十几架拒马的松动,在曹军阵前打开了一条通道。

后面的骑兵沿着这条通道一涌而入,就象是决了堤的洪水,肆意汪洋。不过因为前面损失惨重,现在虽然打开了通道,冲过去的人却不过千人,迎面撞上了以铁甲营为首的步卒。骑兵们纵马冲击前面的长矛兵,一匹匹战马被锐利的长矛刺穿,倒在了战阵之前,马上的骑士有的被呼啸的长箭射死,有的被倒地的战马压住,还没来得起身就被曹军刺杀,有的从倒地的战马上飞身跃起,撞入曹军阵中,随即被乱刀砍死。

但是顽强的西凉骑兵誓死不退,不依不挠的冲击着长矛阵,哪怕是面对死亡,他们依然要射出手中的箭,刺出手中的矛,扔出手中的刀,用战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一次次的撞击着曹军的战阵,长矛阵的伤亡急剧增加,慢慢的松动了,如巨浪冲击下的堤岸,终于承受不住,哗啦一声轰然倒塌。

骑兵们欢叫一声,吼声如雷,从缺口处纵马而入,肆意杀戮,努力的将缺口扩得更大。\\*\\

邓艾冷笑一声,挥动手中的令旗:“命令铁甲营刘封上前堵截,刘磐、雷铜率强弓手支援。”

自从江东平定之后,刘封就跟着曹冲来了关中,在铁甲营担任郝昭的副将,铁甲营是曹冲的亲卫步卒营,训练任务很重,但实际战阵机会却并不多,他每天听着外面打得热火朝天,自己却无仗可打,早就手痒痒了。刚才曹军派女卫去救援城门口的邓艾,而没有派铁甲营,他还有些不解,但不解归不解,只能忍着。这次铁甲营被派来和邓艾部合作充当长铩军的左翼,他本来以为又是陪人家看戏,自己捞不着仗打,可是没想到天从人运,马超居然选择了他所在的左翼作为突破点,这让刘封乐得美滋滋的,一直在摩拳擦掌的等着出击的机会,现在一听到邓艾的命令,他立刻带着人冲了上去,兴奋的大吼了一声。也许因为兴奋过度,他的声音有些走样,听起来怪模怪样的,不过他的刀却没有走样,面对着正在砍杀步卒的西凉骑兵,他一跃而起,长刀带着厉啸声,横斩而下。

一刀两段。

一股鲜血冲天而起,喷了刘封一头一脸,血腥味刺激得刘封狂意大发,他再次大喝一声。左手盾牌架住一柄砍来的长刀,右手长刀反撩而起,将一名敌兵的手臂砍断,那名敌兵惨嗥着。飞身扑下战马,想要用身躯去撞翻刘封。刘封才没空理他呢,一闪而过,长刀将另一个敌兵斩杀。而他的身后,那名手臂已断的骑卒已经被三柄长戟挑起,远远的抛了开去。

铁甲军手中的长戟翻飞,根本无视西凉人射出地箭,他们结成攻势凌厉的小阵,相互掩护。稳步上前,手中的长戟勾、刺连连,骑卒们失去了速度,手中的兵器又不及铁甲军地长戟,弓箭又无法奏效,立刻陷入了全面被动之中,好容易冲杀进来的士卒很快就倒在了铁甲军的长戟之下,铁甲军所到之处,只剩下一匹匹无主的战马。和失去了战斗力倒在地上呻吟地士卒。

刘磐和雷铜羡慕的看着刘封带着铁甲军大步前进。指挥着手下抬高箭矢,向前远处狂射。他们所部已经是伤兵累累。除了强弓手建制还算完整之外,其他的士卒已经所剩无已。不可能再象刘封那样冲上去厮杀。可是有着铁甲军在前面阻击,又有了关凤带领的女卫在一旁看着。这些士卒象是吃了兴奋剂似的,象疯了一般死战不退,看他们那样子,恨不得赶到铁甲军前面去杀个痛快,也好在这些女人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绝不是孬种,而是一个真正的汉子。他们要用自己地悍勇,来洗涮要女卫来救援自己的耻辱,要不然他们以后就再也无法在其他士兵面前抬起头来。

五千骑卒虽然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打开了曹军左翼,却因为后继无力,又被杀了出去。小半个时辰的战斗,五千骑卒只逃回去百十人,曹军也损失两千多人,他们面前一百多步的战阵上,堆着一层层的尸体,插在尸体上的长箭如同密密麻麻的杂草,霹雳车抛出来的石块已经看不清原色,上面沾附着一片片血肉,浓烈地血腥味凝聚不散,让人欲呕。

“曹军地弓弩实在太强,我军虽然冲过了箭阵,打开了拒马,冲破了长矛阵,但是前面的损失太大,兵力不足,所以……”一名逃回来地将领跪在马超的马前,牙齿打颤地说道。

马超凝视着前面的战阵,面沉如水,他忽然笑了一声说道:“曹军地箭阵是猛,可是他们这么不惜代价的放箭,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我看了一下,刚才他们的箭阵已经稀了不少,霹雳车也没有再放石块,如果再冲一次,我们一定能轻松的破阵。你,有没有信

“我……”那名将领想起刚才曹军如急风骤雨一般的长箭,心存疑虑,一时没敢答应。

“哼!”马超冷笑一声:“身为偏将,全军覆没却独身而还,岂能留你。”他催马上前,手中的长矛如灵蛇般的一抖,那名将领还没有回过神来,已经被挑在了矛尖。马超单臂举着长矛,轻松自如的挑着那名已经气绝依然双眼圆睁的将领,在阵前来回走了几步,厉声大喝:“贪生怕死,畏敌不进者,杀无赦。”

士兵们鸦雀无声,暗自心凛。

“曹军的石块快用完了,霹雳车就成了废物一堆,长箭也消耗一空,现在你们的眼前,就只有那一排匆匆埋下的拒马。\\*\冲过这些拒马,曹军就是你们的猎物,象羊群遇到狼一样,任你们宰杀。拿下上城,生擒曹冲,你们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马超纵声大喝,抬了抬手中的长矛,再次宣布:“临阵退缩者,杀无赦。”

他转过头,冷森森的目光看着那百十个体若筛糠的残卒,大声喝道:“你们是愿意象个男人似的再冲一次,还是要窝窝囊囊的被砍头?“我们……”那些士兵犹豫了一下,马超根本不给他们考虑的机会,一挥手,如狼似虎的亲卫立刻冲上前去,手起刀落,眨眼之间就将这百十个人斩杀在阵前。

所有的士兵都惊呆了,马超杀人是正常的,可是这样屠杀自己的士兵却让人震惊,这些人并不是临阵脱逃,他们是拼光了几乎所有的人马之后,破阵无望,才从阵前退了下来。可是却被马超以临阵退缩的罪名斩杀一尽,大家都感受到了马超的杀意。不破上城,大家都没有活路。

“大盾上前,先拆了那些拒马,中军骑兵随后跟上。”马超恶狠狠的下令。

“将军。曹军变阵了。”一名副将提醒道。

马超举目望去,只见曹军左翼慢慢向后退去,退到了重甲步卒地身后。马超笑了,看来曹军刚才损什不少。左翼无法再经受一次攻击,所以提前退下去了。不过,没有了守城弩※雳车的支援,就算这些重甲步卒也挡不住上万骑兵的冲击。

“他要顾着左翼,中军必然薄弱,这次我们不冲左翼了。直接冲击他的中军。”马超传令下去,命令城东地马种回援,留下五千骑兵防备曹军的右翼骑兵,用一万骑兵冲击曹军的中阵,力求一战破阵,斩杀曹冲,以竟全功。

曹冲看着跪在马前的传令兵,和声问道:“朱将军和帅校尉什么时候到地何家山?”

传令兵大声回道:“今天凌晨,郝将军与姜将军已经在何家山布下了阻击阵势。再有朱将军和帅校尉增援。郝将军说,他可以保证。无一兵一卒可以通过何家山南逃。”

曹冲呵呵的笑了,朱铄的转身在他的意料之中。既然这一战不能让他大败,曹丕交给他的任务反正已经失败了。再不投降连他自己都保不住。张辽解除了吴质的兵权,朱铄又转了风向,曹丕留在关中地三根钉子,只剩下司马懿一人,可惜这厮实在太精明了,关键的时候居然做起了缩头乌龟,不给自己一点机会要他的狗命。

有郝昭等人带着七八千人马在何家山埋伏,马超想要轻松通过何家山南逃,显然有些不现实了。既然如此,这里就没有必要再和马超拖延时间。他思考了片刻,大声对城墙上的贾诩说道:“贾先生,按计行事。”

“喏。”贾诩难得的出了一丝笑容,挥手下令,不久,城中一股狼烟冲天而起,在大风中久久不散,直冲云霄。紧接着,几个精赤着上身的壮汉抖着浑身的犍子肉,用力捶动了城头的十几面庞大的战鼓。浑厚地鼓声在上城上空回响,敲击在每一名士卒地心头,伴随着越来越急的鼓声,将士们热血***,兴奋难抑,他们握紧了手中地武器,热切的等候着上官地命令。

马超的前锋军在盾牌地掩护下上前搬动拒马,让他们奇怪的是,曹军并没有放箭干扰,也没有人上来阻拦,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们心惊胆战的完成了任务,庆幸不已的回到了自己的阵中。

马超看着眼前十几步宽的通路,仰天大笑,手中长矛直指,发动了最后的进攻。

十列骑兵率先冲出了战阵,他们左手紧握着缰绳,右手手中的长刀,身子伏在马背上,几乎与战马合成了一体,很快就将速度加到了极限。战马四蹄腾空,急促的马蹄声如同城头的战鼓,密集得数不清楚。

大地颤抖起来,清晰可闻的震颤沿着紧实的大地,飞速的传到了长铩军选锋将周奔的脚下。周奔从面甲里冷冷的看着冲上前来的骑兵,双手握着长铩,蓦然大呼:

“杀——”

三百选锋营随即大呼:“杀——”

三千长铩军同声大呼:“杀——”

前面三排近千柄长铩舞动起来,霍霍的长刃反射出的寒光象是死神的光圈,带着眩目冷森的光芒,带着无坚不摧的杀气,无畏的迎上了猛冲过来的骑兵。\/*/\

八十步,城头的守城弩、阵后的强弓营几乎同时咆哮起来,密集的箭雨撕裂了空气,倾泻到了快速冲来的骑兵阵中,将骑兵们冲锋的势头打得滞,无数的骑兵被长箭射中,栽倒马下,战马中箭,却无法停住脚步,依旧被裹胁着向前飞奔,直到栽倒在地。一匹战马倒地,往往带动着后面十几匹收不脚的战马一起倒地,乱成一团,直到后面的骑兵来得及转过方向。

“举盾!”领头的骑将大声高呼,举起了手中的盾牌,同时用右手的战马狠狠的扎在了战马的臀部,战马吃痛狂嘶,再次加速,如同离弦地箭一样冲向曹军。在骑兵的眼里。只要冲过了战阵,不管这些曹军舞得多么好看,都挡不住飞速的战马。

大局已定。

领头的数十人侥幸地逃过了箭阵的屠杀,他们冲到了曹军阵前。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战

“杀!”周奔一声大喝,借助腰力抡圆的长铩霍然斩下,领头骑将地长刀也砍到了他的肩上,在铁甲上划出一溜火星。却没有伤周奔分毫,他还没来及得惊讶,长铩已经电然而至。

连人带马,一斩两断。

骑将睁圆了眼睛,他的半边身子飞起到半空中,惊讶的看到自已的另半边身子和战马的前半段依然带着强劲地冲力向前冲去。不过,他这次清晰的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一柄飞旋的长铩再次将半截战马斩为两段,轻松得如同切纸一般。

天底下居然有如此锋利的武器?

那名骑将没有时间想这些,他这半片身子飞入了一个旋转的光圈中,随即被斩成了碎片,在空中飞了几步远,扑通一声栽倒在一个持铩而立的铁甲战士面前,睁圆的双眼敬畏的盯着那名战士手中雪亮地长铩。似乎要牢牢将它记在心里一般。

奔腾地骑兵遭到箭阵的迎头痛击。攻势顿时受挫,阵势稀疏了不少。再被长铩军迎住痛杀,速度很快就消失殆尽。后面地骑兵却还在不断的来,象汹涌地江流遇到了稳固的长堤。渐渐地在长铩军阵前铺开。骑兵没有了足够的速度,手中的长刀根本不是长铩的对手,在飞舞的长铩面前他们根本无任何还手之力,就算是砍在对方身上,也不过是擦着一溜火星而起,根本伤不着他们分毫,而两米多长的长铩舞动起来的威力却非同凡想,真正是挨着死,擦着亡,所到之处人马俱碎,绝无活口。

前面的骑兵被人痛宰,后面的骑兵够不着敌人,只得拉弓放箭,但是他们手中的弓箭离不仅比不上守城弩,就是和曹军的强弓相比也差出太远,射在长铩军的铁甲上根本一点作用也没有,一心挥舞着长铩斩杀对手的曹军根本不理会他们,视而不见。

骑兵们叫苦不迭,对手刀枪不入,手中的武器却是见人杀人,见神杀神,占尽了上风,这个仗根本就是不公平的一仗,已方完全处于被屠杀的局面,根本看不到胜利的一点希望。

“吹号,求援。”前军骑将胆战心寒,不敢再战,一边举着盾牌遮挡不断扑来的箭雨,一边命令传令兵吹响了求援的号角。可惜号角虽然能传递求援的信号,却无法传递阵前的惨状。后阵的马超见前面的速度减了下来,不明其意,现在又听前军在求援,更是大惑不解,一万骑兵冲击三千多人的步卒,没有立刻破阵已经是意外之极了,居然还要求援?

马超勃然大怒,亲自带着亲卫营赶了上来,等他冒着箭雨到了阵前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阵前已经成了屠宰场,拥挤在一起的骑兵面对着重甲长铩的曹军束手无策,就是想拼命都拼不起来,他们被拦在阵前,无法加速,想去冲撞曹军也做不到,手中的刀,弓上的箭,根本对曹军起不了什么作用,而对手手中那奇形怪状的武器却犀利无比,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这是什么武器,居然有这么骇人听闻的杀伤力?马超目瞪口呆。

长铩军主将牛金看到了马超的战旗,立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年关中一战,曹泰初经战阵,就是被马超带着骑兵透阵而过,一败涂地。他在汉中训练长铩军时每每以马超为假想敌,一想到马超,他就会不由自主的发狂,如今见到了真人,他当然更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杀意。\*\

“命令,进入攻击阵形,交替掩护前进。”牛金一边说着,一边从亲卫的手上接过了头盔:“亲卫营,随我上前,击杀马超。”

鼓声一变,后排一直心痒痒观战的长铩军精神一振,从前军的空隙中穿插上前,手中长铩起处,又将堵在阵前的骑卒狠狠的削去一层,他们大步齐喝着。奋勇上前,手中的长铩如伐木的利斧一般,一下接一下的狠狠斫在厚实地骑兵战阵上,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斫起的可不是纷飞的木屑,而是一条条人命。

牛金带着最强悍地亲卫营杀到了最前面,他手中的长铩所到之处更无一合之将,每一次舞动。都将眼前所见的任何活物斩为两半,他身边的亲卫更是长铩军中精选出地精锐,身高臂长,两米两长的长铩在他们的手中轻若无物,冰冷的面甲挡住了他们的面容,只有两道噬血的眼神透出来。让所有接待到这样目光地人都不由得为之胆寒。

这支令人胆寒的长铩军以牛金为前锋排成一个锥形阵,如狂飚,如怒涛,将眼前的一切都卷走,以马超不敢置信的速度硬生生在骑兵中间杀开一条血路,直向他扑去。

马超大惊失色,他不由自主的想向后退去,刚退了一步,又忽然惊醒过来。他大喝一声。用力投出了手中的长矛。长矛带着尖厉的风声,向领头的牛金扑去。牛金一直在看着马超。看到飞来的长矛,冷冷一笑。手中长铩横扫,一铩将长矛拍偏。顺势将一名拦在他面前地马超亲卫斜斜劈成两截。那个亲卫惨叫着,半截身子被血冲得飞起在半空中,下半截身子还立在原地,被随后赶到地牛金一脚踢倒,踩在地下。

马超面色煞白,本来想上前一战的勇气顿时消失殆尽,他怆惶而退,连声急呼:“退!退!”掉转马头,一马当先地向后退去。兵败如山倒,早就被长铩军吓破了胆的西凉军一听到撤退地消息,如逢大赦,立刻争先恐后的向后退去。

牛金一见马超要跑,心中大急,他一把推起面甲,纵声大吼,手中长铩接连斩杀数人,拔腿向马超追去。可是他面前倒处都是逃跑地败兵,长铩虽利,也不可能一次斩杀一尽。他长叹了一声,止住了脚步,喝令长铩军上前掩杀。三千长铩军展开了阵型,由三百列转变成了六百列,排成五排,象是五道连续不断的波涛,层层叠叠的向前涌去,一次接一次向前扑击。

城头的贾诩见西凉军开始败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在京城担任过郎官,见过禁军所用的长铩,也见过牛金带领的这只长铩军演练,知道长铩的威力大,但没有想到长铩军的威力会大到这个地步,有重甲保护的长铩军几乎成了没有天敌的猛兽,所向披靡,硬是将一万多骑兵挡在面前,肆意屠杀,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将马超军杀得血流成河,节节败退,并以马超败退为契机,形成了不可抑制的大溃败。而他所见到的长铩军伤亡,不过是骑兵速度犹存时以战马的血肉之躯撞倒的十几个士卒,骑兵没有了速度之后,对长铩军就彻底失去了威胁,沦落为待宰的羔羊。

“难怪将军战前就让辎重营准备大锅煮马肉,原来真有这么多马肉要煮。”庞统忽然笑了一声,转过头对身边的法正和张松笑道。法正和张松笑逐颜开,连连点头,他们也没有想到曹冲以三千运粮民夫为掩护的长铩军居然勇悍如厮,一战而定西凉这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战略目标在他们的运筹帷幄下,居然真的成了现实。马超军已经溃败,身后有三氢犹未尽的长铩军和四千跃跃欲试的龙骑,他的败亡已经成了定局。

马腾冷汗涔涔,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下面的惨状,马超再如何不孝,那也是他的儿子。他虽然在曹冲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要和马超断绝父子关系,但他的心里,未尝不是希望马超有成功的机会的,甚至一直到他看到三千长铩军在城下布阵之前,他都认为马超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他仰起了头,强自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来,他的身子抖得很利害,同样惊惧不已的马休、马铁扶住了他,生怕他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城墙上。马腾虽然没有睁眼睛,可是他的耳朵却在聆听着,他听到,贾诩下达了龙骑追击的命令。

这是最后一击,四千装备了长戟、马镫的龙骑追杀已成败兵的西凉骑兵,那将又是一副什么样的惨状?马腾不敢睁眼去看,他太老了。\\*\\实在经不起更大的打击。

隆隆的鼓声响起,耐着性子等候了半天地陈到∮德远远的相视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戟:“出击——”

“出击——”四千龙骑兴奋的吼叫起来。

陈到催动战马,一马当先地向前杀去。他摆动手中的长戟左右一荡,传出了第二道命令:“两列纵队。”

副将赵广心领神会,带着一千骑兵与陈到分开了近十步的距离,两千骑兵在奔驰中分了开来。与此同时,庞德也同样将两千骑兵分成了两个纵队,四个千人队,各举长戟,如同四只强弩射出的长箭,离弦而去。一头扎进了溃逃地大军之中,深深的犁出了四条越来越长的血路。

追亡逐北,所向披靡。

马种接到了马超要他前来支援的命令,带着五千人马还没回到西门,半路上就接到了惊慌失措的斥候传来的消息,渭水以北地魏延、韩银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冀城下的夏侯渊却已经在行动了,他派阎行带着一万五千骑兵正在往上赶,如今已经越过望垣城。望垣城的守兵见一万五千骑浩浩荡荡的奔腾而来。望风而逃。如今已经不知去向。

马种大惊,望垣城离这里太近了。骑兵最多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达,城下两万五千骑兵正在和曹军对攻。打成了一团,如果阎行突然出现在城下。那将是毁灭性打击,马种不敢怠慢,一面派出斥候继续打探消息,一面火速赶往西门。

到了西门,马种立刻傻了。眼前与他想象中的激烈对战场面大相径庭,当然更没有已方占上风的一点迹象,战场上一片混乱,喊杀声震天,他看到了马超的战旗,不过马超的战旗正在急速的向后撤,而曹军地龙骑已经分成四列纵队杀了过来。败了?马种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在他看来,以马超的实力击溃上城地曹冲只是时间问题,而不是胜负问题,在援军没有赶到城下的时候,马超应该是稳操胜地,怎么可能输呢?

马种虽然疑惑,但他知道阎行的大军很快就能到,已方既然已经败了,那么就只有尽快撤退一条路,就算是投降,也要在援军到达之前,收拢了队伍再降,人马越多,所能换得地利益当然越大,如果你只是一些残兵败将,就只有听人赏的份了。他不再犹豫,带着五千人马迎着马超就冲了过去。马超的骑兵们向前冲击长铩军没有成功,可是逃跑起来还是做得到了,他们和长铩军渐渐的拉开了一定的距离,马种一头就扎进了这个空隙之中,他正准备回军冲击长铩军,先是被长铩军大杀四方的凶残给吓了一跳,又转眼看到四千龙骑军气势汹汹的冲杀过来,立刻吓得额头冒汗,稍一愣神的功夫,龙骑已经冲到跟前,呼啸而过,将马种惊魂未定的五千骑兵一下子截为数段,每段之间都是血肉铺成的一条道路,真正的血路。

马种大骇,不敢再耽搁,杀气腾腾的长铩军已经追了过来,如同一道钢铁形成的洪流,淹没他们所遇到的一切,马种肝胆俱裂,掉头就走,带着残余的几百亲兵追上了马超。

马超正闷着头狂奔,根本顾不上其他人,他的身边只剩下了千余亲卫营,其他的人只顾自己逃命去了,大批大批的士兵在凶悍的曹军无情的杀戮面前,已经丧失了斗志,开始跪在投降。马超也顾不得了,只是狂抽胯下的战马,玩命的向南跑。

“兄长!”马种追上了马超,大叫了一声。

“小弟,你来了?”马超脸上的表情很怪异,青红参半。

“嗯。”马种大声叫道:“望垣已经失守了,阎行带着一万五千骑兵赶来了。”

“哦。”马超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他转过头看着马种,眼睛里全是恐惧:“阎行来了?一万五千人?”还没等马种说话,他用力连抽战马,一溜烟的跑得没影了。马种惊讶的看着象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的马超,连连摇头,也猛抽战马。紧紧的跟了上去。

随着马超和马种的逃离,上城下的杀戮渐渐接近了尾声,曹冲命令龙骑去追击马超,其他人马出城收拢降兵。打扫战场,这一战双方战死地士卒接近两万,如果不收拾干净,很容易引起瘟疫。特别是那些被长铩军蹂躏过的地盘。所到之处几乎找不到一具全尸,人的尸骨和马的尸骨混在一起,让出来捡马肉地辎重营大费周章。

何家山,郝昭陪着双目红肿的姜叙坐在山坡上,静静的看着北面的山谷。对面地山坡上是帅增和朱铄,朱铄如今对帅增是言听计从。几乎连手里的兵权都交出去。

山谷里静悄悄的,除了开始时曹军那齐声怒吼,这里几乎听不到二十里外的战场上的声音,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二十里并不是个多远的距离,可是那里正杀得血流成河,这里却安静得如世外桃源。

如果不是有八千大军埋伏在这里而带来一丝沉重杀气地话,这里真可以算上是个休闲胜地。

郝昭轻声的叹息了一声,回头安慰的拍了拍姜叙的肩膀。姜叙骨瘦如材。他已经有几天滴水未进了。天天抱着他的刀坐在这里向北看,要不是郝昭拦着。他早就跑到上城下和马超拼命去了。是郝昭信心十足的告诉他,车骑将军一定能击败马超。马超只有南逃的一条路,你在这里守着。反而更有可能亲手报仇,去了上城,你可能连马超的面都见不着,他才勉强留在了这里。

“来了。”一个亲卫忽然指着北面大声叫起来。

郝昭回过头,看到山谷尽头一缕烟尘,连忙抬起望远望仔细的看了看,在圆形地视野里他看到了一只约在两千人地败兵正狂奔而来,没有旗帜,看不清是谁,不过他相信,一定是马超到了。

“伯奕,快准备,马超来了。”郝昭一边说一边对姜叙说道,却发现根本没人应他,他放下望远镜,这才发现姜叙已经带着他的人站到了山谷中间,横刀而立,死死地盯着来路。

“这个姜伯奕。”郝昭一拍大腿,无奈的说道:“准备齐射,不能让马超接近姜将军。”姜叙已经是风中残烛了,这个时候对上一心要夺路而逃地马超,他恐怕经不住一击,仇报不成,反而要把命送到。郝昭又看了一眼冲进来谷来的骑兵,这时候再把姜叙叫上来已经不可能了,只好带着人冲了下去,不顾姜叙地反对,护在姜叙身前,匆匆的布起了堵截阵型。

豕突狼奔的马超冲进了谷,一眼就看到在谷中立阵的郝昭和姜叙,他淡淡的笑了一声,对身边的马种说道:“不要停,冲过去。”

“喏!”马种应了一声,举起了手中的盾牌,几十名亲卫立刻冲上来护在两旁。

“举盾!”马种一声大喝。

一阵急促的鼓声,两边的山坡上射出一阵长箭,落入后面数百骑兵的人群之中,撂倒数十名士兵,后面的骑兵大乱,纷纷大喝着,有的勒住了战马想要后退,有的却猛催战马,加快了速度想要跟着马超一起冲过去。

因为怕误伤郝昭等人,两边山坡上射下来的箭向前移动了二十步,被早有准备的马超冲了过来。马超纵马上前,毫不迟疑的向郝昭和姜叙冲去。

“杀!”郝昭侧身让开了疯狂的战马,手中长戟奋力横扫,锋利的戟刃狠狠的从马超坐骑腹部下面扫过,两只后蹄应声而断,他也被强大的反冲力撞得胸口一甜,险些吐出血来。

马超一矛挑杀一名曹军,却没想到避让的郝昭会对他的战马下手,战马轰隆一声倒地,险些将他压在下面。他翻身跃起,手中的长矛连抖,格开刺来的两柄长戟,击杀一名曹军,随后又是三名曹军杀了过来,逼得他只得向后退了一步,以避其锋,手中长矛再抖,荡开两柄长戟,从两名曹军的胸前划过,锋利的矛尖划破了他们的胸甲,鲜血迸射。

马超的头盔摔掉了,头发散了开来,被强劲的山风吹得乱糟糟的,衬得他的面容越发地疯狂。他连声长啸,手中的长矛接连挑杀数名曹军,面对数十名曹军的联手攻击,依然奋力向前。

“杀!”郝昭喘了口气。舞动手中的长戟,又杀了过来,他长戟一刺一勾,将一名企图将马超重新拉上马背地亲卫手臂斩断。手臂勾回,压住了马超手中有如灵蛇一般的长矛。马超奋力回挣,却没有挣动,这一愣神的时间里,姜叙手舞战刀疯狂的杀到,搂头就剁。

马超无奈。只得松手弃矛,向后让了一步,姜叙一刀劈空,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就在他极力稳住自己地时候,马超欺身而入,一拳击在他的胸口,左手劈手夺过了他手中的长刀。倒持刀柄。拧身下劈。

郝昭大急,手中长戟再翻。戟援猛的向前推去,击在马超手中的长刀上。喀哧一声长响,两件兵器一触即分。姜叙被亲卫向后拉去。堪堪避开了被马超一刀拖杀的厄运。

马超先是被郝昭斩伤了战马,丧失了纵马而去地机会,接着又被郝昭救走了姜叙,心中大怒,长刀架开一柄长戟,劈手夺过一柄,反手就刺。郝昭摆戟相迎,叮叮当当的一阵响,两人接连交手十几次,不分胜负。

马种见马超和郝昭纠缠到了一起,心中大急,带着残余的百十个人冲上前就要相救,骑兵们纵马践踏,死战不退的曹军持戟相迎。骑兵们一心想要冲出阻击,逃回家乡,豁出性命厮杀,纵马直冲,战马倒了,就下马步战,刀劈盾砸,不死不休,曹军伤亡猛增。

山坡上的帅增看到山谷里的曹军渐渐挡不住凶悍的骑兵,郝昭和马超战成一团,身边的亲卫虽然不断的倒下去,倒还能勉强支持住,而姜叙却挡不住马种地冲杀,他虽然大声吼叫着,可是体力不支,被马种杀得步步倒退,要不是亲卫死命护着,早就被马种一刀枭首了。

“朱将军,你带着人继续用箭阵堵截后面地骑兵,我下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帅增对朱铄说了一声,拔出长刀,带着部下几百人冲下了山坡,加入了战团,向岌岌可危的姜叙那边冲去。朱铄应了一声,带着士兵向北冲去。

马种正把姜叙杀得狼狈不堪,快意非常,准备大步上前一刀斩杀姜叙,然后和马超一起合战郝昭,冲破曹军地堵截,逃之夭夭,忽然间见一个长相秀气的曹军小将杀到,不免笑了一声,抡刀就劈。

帅增举盾轻松地连接三刀,趁着马种收刀换气的间隙,一刀横斩,马种措手不及,抬刀招架,连刀带手被帅增斩落,他惨叫一声,弃了盾牌,捂着右臂直跳,姜叙一见机会难得,冲上来就是一刀,劈在马种地脖子上,死命一拖。马种哀嚎了一声,抬手捂住喷出血箭的脖子,急步后退。亲卫们上前拼命拦截,被帅增举手投足之间,斩杀一尽。马种不敢相信的看着杀人也是那么利落的帅增,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萎然倒地。

帅增带着人护住了姜叙,挡住了骑兵们疯狂的进攻,这才转过身向激战正酣的马超连劈三刀,马超对付郝昭和他的亲卫已经很吃力,再被帅增劈了三刀,顿时手忙脚乱,他手中的长戟一滞的时间,一直在瞄着他的姜叙和身扑了过来,冲进了他的身边,长刀深深刺进了他的腹部,从后腰透出。马超剧痛,他长嚎一声,想要击杀姜叙,手中的长戟却被郝昭勾住,无法抽回。他脱手弃戟,猛的卡住了姜叙的脖子,将他扯离自己,瞠目大喝:“竖子,你敢杀我?”

姜叙面色胀得通红,眼中却全是大仇得报的快意,他牙齿咬得嘎嘎响,奋力拧动了手中的长刀。马超痛得大叫一声,单手用力,“喀”的一声捏碎了姜叙的喉骨。

“你?”马超连退几步,反手拔出腹中的长刀,直指姜叙。姜叙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却屹立不倒,恶狠狠的钉着马超。马超低头看了看喷涌的血泉,忽然吐出一口气,手中的长刀当啷落地,仰面栽倒。

姜叙看着马超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他嘴角边了一丝惨笑,晃了晃身子,也缓缓的倒了下去。旁边的郝昭连忙上前扶住他,慢慢的将他放平在地上。姜叙口不能言,他紧紧的拉住郝昭的手,瞳孔在急剧放大,眼睛却没有闭上。

“你放心,你侄儿在将军面前,一定不会受委屈的。”郝昭轻声说道。“呼——”一口气若有若无的吐出,姜叙的双眼,轻轻的闭上了。

得到姜叙斩杀马超的消息,曹冲喟然长叹,姜维痛哭失声,马腾却是老泪纵横,倒地不起,马休、马铁兄弟含着泪相劝,却无可奈何。曹冲将战况通报给夏侯渊,同时派马铁去见马云璐。马云璐听说了战况以后,也是失声痛哭,然后举城投降,抛下一切事务,陪伴在病倒的马腾的身边,寸步不离。

十天后,马腾病死,临死前,他将曹冲请到他的病榻前,将马家托付给他。曹冲拉着马腾的手,连连点头。他当然留马腾一条命本是为了招降马超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落空了,马家的情况正好和历史上相反,马超和马种死了,其他人却活了下来,真是天意。

(第八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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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下一 第一节 民重

上城一战,战果辉煌,曹冲以邓艾部近三千人的阵亡为代价,彻底击垮了马超率领的三万羌汉叛军,直接杀伤一万六千多人,其中被三千长铩军短短半个时辰斩杀的就超过六千人。马超在南逃的过程中于何家山战死,剩余的士卒投降。西凉两大割据势力以及那个平汉王宋建一起被铲除,羌汉震惊,在曹冲的政策攻势和武力威胁下,一些小的割据势力纷纷俯首,武都郡的几个氐王仗着自己的实力还有些犹豫,想多讨一些好处,邓艾带着重新组建的一万大军呼啸而来,攻城拔寨,所向无敌,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几个氐王识相的降了,不识相的,死了。

曹冲和夏侯渊商量之后,重整了军队,将五万多降兵进行调整,削减军队的数量,将身体较弱的三万多士卒遣散,在关中、凉州等地授田务农,只留下两万精骑,庞德、阎行各领六千,阎行到金城为夏侯称副将,庞德暂驻上,为邓艾副将,剩下的四千人扩充了龙骑。

因为这次缴获的战马较多,曹冲下令诸将根据自身的情况补充亲卫骑,从五百人到一千人不等,在西凉打仗,骑兵的作用还是不可忽视,将领的身边有亲卫骑护卫,安全系数要高得多。降兵处理完了,下面涉及到众将的升迁和赏赐。曹冲首先征求了夏侯渊这位领军将军的意见,夏侯渊先自我批评了一通,说是对曹冲的羌汉政策理解不透,先屠兴国城,后来又差点屠了长离,险些误了大事。接着表示自己年事已高,现在西凉已经平定,他这个领军将军应该回邺城去向丞相大人交令了。这里应该全部由曹冲主持。曹冲手下将才不少,他再在这里会影响年轻人的发展,不太合适。

曹冲见夏侯渊这么说,微微一笑,他知道夏侯渊话中的意思。他那些作派,无非是自己做黑脸,捧出夏侯称来而已。年轻人的将才吗,除了他这个车骑将军,当然就是以夏侯称为首地这些人了,要不然夏侯称独立领军镇守金城之后,他怎么一点戍都没有?他本来就没有把夏侯渊赶回去的意思,听夏侯渊这么一说,更不能让他走了了。他想了想。很诚恳的对夏侯渊说道:“叔。我们两家交好不是一天两天地,你是我的长辈。我就不跟你说虚话了。你年岁虽然不小,可是比丞相大人还要小得多。比前将军也年轻得不少,你又是立了大功的人。\*\这个时候退下去,会让人说我不能容人的。你在关中打了几年仗。成绩是有目共的,打了胜仗就走,明白的人会说你这是照顾我们这些小辈,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我要抢你地功,挤兑你走似的。”

夏侯渊见他说得这么直接,反倒有些尴尬,不过曹冲肯定了他这几年的战绩,他心里也感到宽慰不少,自已主动要求退是一回事,可是现在曹冲如果顺势让他退了下去,他心理肯定是极不舒服的。曹冲以这种玩笑的方式留他,倒是给了他足够的回旋空间。他抚着胡须,欣慰的笑了,想了想又说道:“军队讲究地是对命令地绝对执行力,如果我还在这里,你又顾着我的面子,只怕统率上不太好安排,你可要想好了。”

曹冲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地我能理解,不过,我们合作快一年了,不是挺愉快的吗,还打了这么一个大胜仗。韩遂马超这么大地问题都解决了,以后的问题也一定能解决地。”曹冲顿了顿又说道:“叔权在庐江做得就很好,这次在金城相关事宜处理得也很妥当,我想着,他应该能镇抚住西凉,我想把他凉州交给他,你看……”

夏侯渊心中大喜,他等的就是这个结果,凉州平定了,曹冲肯定要留下一员重将镇守,按理说张辽、徐晃、张等人都是合适地选择,可是夏侯渊还是希望能给夏侯称争取一个机会,夏侯称能力没问题,和曹家的亲近也没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年轻,如果没有突出的战功,他就无法统率那些大将,他那么苦心的做黑脸,就是想让夏侯称做红脸,他如愿的牺牲了自己,捧出了夏侯称,甚至让他领着大军镇守金城,可是这一切都要曹冲点头才行,如果他不愿意,自己这些心思都是白费,他要解职回邺城,也是想以退为进,促成此事。

“他太年轻了吧,恐怕守不住凉州。”夏侯渊谦虚的说道。

曹冲笑了笑,摇了摇手道:“他已经二十六了,能力有目共睹,这次战绩也是摆在大家眼前的,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叔叔如果没有意见,我们就这么上表天子。”

夏侯渊当然不能表示什么反对意见,矜持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曹冲又说道:“凉州虽然定了,可是西域还没有安定。我想请叔叔带领大军,继续西征,成就不世功业,不知叔叔意下如何?”

“西征?”夏侯渊一听,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西域可比西凉大得多,要想平定西域,不是件小事,不仅需要重兵,而且不是一两年之间能定的,说不准十年八年都有可能。\*\/\从功劳的性质上讲,西凉是大汉的疆域,平定西凉只是平定叛乱,而西域却是属国,脱离大汉的势力范窝经有好多年了,如果平定了西域,那就是相当于是开疆拓土,荣耀不可同等而语。他能想通曹冲要打西域是把重兵把持在手上的一个好借口,但这么大的功劳,这么多的兵,曹冲为什么不亲自去办,而是要交给他,反而要把重兵托付在他的手上?

“仓舒,这可是西域……”夏侯渊提醒他道。

曹冲笑着说道:“我知道,平定西域是何等的荣耀,不过。平定西域也是一项无比艰巨的任务,叔叔不要以为我安什么好心,我可是想把你这一生全部留在西域的。”

夏侯渊一愣。仰天大笑,笑声爽朗畅快,透着无尽的快意:“仓舒,如果真能平定西域,我就算是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你父亲当年象你这么大的时候和我等闲谈起来,经常说他平生最大地志向就是象定远侯一样平定西域。重现我大汉万里河山,没想到他没等到这个机会,却让我捡着了。仓舒,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这西域,我去!”

曹冲点点头,呵呵一笑:“我正是看中了叔叔的豪气干云。才觉得这个任务特别适合你。西域疆域辽阔。地理与内地大不相同,要想平定西域。不是一时半载的事情,叔叔先准备着。我在关中给你做好押粮官,保证你衣食无忧。你看如何?”

夏侯渊豪爽地一挥手:“有你在关中。有叔权在凉州,我有何忧。但将此余生纵横万里,希望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万国来朝。仓舒,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负你的希望。”

曹冲宛尔一乐,想了想又说道:“叔叔既然没有什么异议,我想就上表天子和丞相府,表你以领军将军的身份兼领西域长史,请天子下旨西征。你看,还要带哪些人去比较合适?”

夏侯渊没有立即回答,带什么人去西域,想必曹冲早有安排的,只是他把这个问题推给了自己,也是希望由自已提出来,他细细的想了想,这才说道:“张文远在关中,叔权在凉州,他们都是不能动的,我看邓士载虽然年轻,可是多谋善断,用兵奇正相依,颇有章法,我想请他为副将,你看合适与否?”

曹冲正中下怀,连连点头,顺便拍了他一个马屁:“士载用兵有天赋,如果再能和叔叔学上一段时间,正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人生一乐事也,叔叔眼光果然毒辣。”

夏侯渊哈哈一笑,他正是看中了邓艾地身份和年龄,这才猜准了曹冲的心思。邓艾今年才二十岁,如果直接以他为西域长史,只怕服不住众将,有他领着,再过个十头八年,他夏侯渊或者是战死沙场,或者是功成名就,可以回家抱孙子,邓艾也积累了足够的威信,顺理成章的留镇西域。何况有了邓艾,他也可以轻松许多,这对双方都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自然是一拍即合。

曹冲随即又说道:“徐公明、张义二将深明兵机,我想把他们也派去跟着你,你看如何?”

夏侯渊想了想说道:“他们二人都是久经沙场的名将,跟着我当然是我所愿,可是这些名将我都带走了,你身边可就有些空虚了,我看就带张义吧,徐公明谨慎识兵,还是留给你更好一些。”

曹冲无可无不可,也点头同意。夏侯渊随即进入了西域长史的角色,他思索了片刻说道:“仓舒,要定西域,粮草、兵力只是表象,关键还有两点,一是西凉、关中不能乱,这里一乱,西域就成了无根之木,不管有多少兵马也守不住。二是鲜卑人地气焰要狠狠地打击一下,自从桓灵以来,鲜卑出了那个檀石槐之后,我大汉的北疆就没有安定过,檀石槐虽然死了,鲜卑人虽然没有了以往地强盛,可是依然不可小视,他们在漠北游荡,势力远及西域,如果不重创他们,凉州、西域还是不能安稳啊。你对此可有什么打算?”

曹冲欣然的点点头,对夏侯渊能从这个大局上来考虑事情感到很满意,他轻轻地笑道:“叔叔说得正是,也正因为如此,我说西域的事不能着急,我正准备上表天子,请天子派遣子文远征漠北,扫荡草原,为叔叔先解侧面之危。另外,我想由贾大人出任凉州刺史,可是他自己就是凉州人,与我朝地三互法有所冲突,不知叔叔可有什么办法?”

三互法是大汉朝为了避免官员的地方保护主义而特别制定地法律,不仅不允许本地人担任本地的太守以上官职,而且不允许有姻亲关系的官员互为地方长官。\/*/\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在边郡执行的时候经常会遇到麻烦,因为边郡的军务比较特殊,换了内地地人来治理,往往会摸不清头绪而产生畏难情绪。朝庭多次出现要弃西凉的提议,也正是因为担任西凉刺史或相关州郡太守的都不是西凉人,他们不愿意在这个地方耽误自己地前程。干脆提出充守西凉,而每次拒理力争,最后平定西凉的叛乱的,也大多是西凉人,所以后来朝庭也没有办法,只好特事特办,让西凉人出任西凉的高级官吏。不过这也出现了一个问题。就是西凉容易出现拥兵自重的军阀,象董卓、马腾、韩遂,概莫能外。建安以来,西凉这个地方一直游离于朝庭之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曹冲要提议由贾诩来担任凉州刺史,很有可能会被丞相府或者朝庭依据三互法否决。

夏侯渊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贾文和足智多谋。又是西凉人。生于斯,长于斯。对西凉的情况熟悉得很,做凉州刺史是最合适不过了。三互法虽然有些为难。但西凉地区有不按三互法行事的先例,你把实情向丞相府和天子汇报。看看他们能不能特事特办。”他笑了笑又说道:“我如今还是领军将军,不如由我来写这份奏表吧。”

曹冲笑着摇了摇手。他知道夏侯渊是好意,表由他来上,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曹冲地意思,但万一天子或者丞相不准,那丢面子的也是他夏侯渊,与他曹冲无关。曹冲感激他的好意,却没有为了面子推脱责任的想法。更何况贾诩虽然在这次击破马超的战略布署中起了关键作用,但他对曹冲趁机收拾吴质、司马懿等人的行动却没有提供任何帮助,只是旁观而已,看样子是想撇身于曹冲随时可能的夺嫡事件之外。曹冲也不想勉强他,强扭地瓜不甜,你扣得住他地人,扣不住他的心,就跟徐庶在徐州一样,白吃白喝不干活,你也拿他没招。既然如此,索性让他去作点有意义地事,他是西凉人,对这片土地有感情,想必会很乐意的去把西凉治理好地,曹冲明知道这件事会违背朝庭的既成惯例三互法,还是要勉为其难地促成此事,想必贾诩会见他一点情份,就算不帮着自己,也不至于会帮着曹丕去。\*\\

“也好。”夏侯渊明白曹冲的心思,也不勉强。曹冲多次办成别人觉得不可能地事情,他相信这次也一定能做到。毕竟在曹冲的新政中,凉州刺史是不能带兵的,凉州的军权全部掌握在夏侯称的手中,和以前的情况又有了不同,丞相大人应该能考虑到这一点特殊情况。

“那就这么定了,我先去找他谈一谈。”曹冲见夏侯渊没有异议,便笑道。夏侯渊会意的笑了,起身告辞,心满意足的走了。

“将军举荐我做凉州刺史?”贾诩很意外,脱口而出。

“有何不可?”曹冲笑着反问道:“先生对西凉的地理、民情这么熟悉,这次能够平定西凉,先生当是首功,论功行赏,于情于理,由先生来治理西凉,正是最合适不过了。”

贾诩沉思了片刻,抚着胡须有些迟疑的说道:“将军对我朝的三互法应该是知道的,诩乃凉州人,按理说是不能担任凉州刺史一职的。如果将军觉得诩尚堪一用,诩倒是可以担任除武威之外的一郡太守。”他笑了笑说道:“再说了,太守虽然只管一郡,却是两千石的大官,刺史虽然周旋诸郡,却不过是六百石的小官,将军既然觉得诩颇有微功,何不给我个两千石的大官做做?”

曹冲也笑了,他当然知道贾诩不是那种贪图官位的人,他只是觉得贾诩已经变了,或许是因为乱了几十年的西凉看到了和平的希望,他的心理轻松了许多,不知不觉的居然能开个玩笑了。他笑着放下茶杯,对贾诩说道:“先生大才,焉能屈就一郡,先生如果觉得凉州刺史的官职太轻,我也可以举荐先生为凉州牧,不过先生也知道,不管是凉州刺史还是凉州牧,这兵权都是没有的。”

贾诩哈哈大笑,他摇了摇头:“将军,我开个玩笑罢了。军政统于一人之手,往往是乱政之源,中平以来。大汉烽烟四起,设立州牧一职就是祸根,将军的新政我虽然理解得不深,但是军政分开,我还是深知其利的。”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将军,西凉地区屡有不遵三互法行事的先例。以将军之贵重,想来丞相府也不会太为难,我这凉州刺史想必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既然如此,我有两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冲微笑着点点头,对贾诩这种坦白的态度很满意:“先生有话请讲当面。”

“凉州虽然人口不多。但是民风剽悍。不易恩服,将军如果依据荆益诸州地惯例。只留一万兵,是不是有些少了。”贾诩放慢的速度。一边说话一边看着曹冲的脸色:“我虽然不掌兵,可是如果兵力不足以镇抚羌人。我这刺史可是也做不安稳地啊。”

曹冲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贾诩,见他虽然略带笑意。却说得极为真诚,并无客套的成份在其中。他拈着茶杯想了想,没有立刻回答贾诩,而是刻意的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贾先生,你知道我为何限定每个州只布置一万精兵吗?”

贾诩见曹冲说得郑重,也收了脸上的笑容,考虑了一下才回答道:“将军精兵简政,要担负每个士兵的代价比往常更重,将军限制人数,想必是以精兵代替重兵,既保持了战斗力,又不占用太多的劳力和金钱吧。”

曹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先生说地,只是其一。不错,我现在实行的是精兵战略,在役的士兵除了训练之外,概不担任什么劳役之类的杂务,他们的任务就是训练,保证随时能投入战斗,而且要保证来则能战,战则能胜,每个士兵一年的开销比起以往是有增无减,我这一万精兵的花费,足可以养得起普通地五万人马。但是虽然开销是同样地,我却省下了四万劳力,这四万劳力不用服兵役,无须靠人供养,反而能生产出粮食等各类物资来供养别人,仅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这精兵政策就是合算的。但是,我地打算,不仅仅是从这一点来说。”贾诩听得入神,拱手说道:“诩愿闻其详。”

曹冲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接着说道:“在我的观念当中,人力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生产性地,一种是消耗性的,所以能创造财富地人,不管是农,是工,抑或是商,都是第一类,这一类人必须有个合理的基数,必须保证一定地数量,这样才能生产出足够的粮食,制造出足够的物资,保证整个社会的温饱。商人虽然不能生产,但他能沟通有无,客观上也起到了创造财富的作用,因此我的新政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注重商人的作用。”

他顿了顿,回过头来瞟了贾诩一眼,贾诩捻着胡须听得入神,曹冲很满意,他既然想将贾诩留在西凉,当然先要给他灌输一些自己的新政理念,以便他在以后的工作中好配合自己的新政。贾诩虽然不能立刻明白他提出的系统发展的观念,但以他的智商和阅历,想必很快就能融会贯通。

“而官吏、军人则属于第二种人,他们不创造任何财富,只消耗财富,但是这两类人又是不可或缺的。一个隐居的小国寡民或许可以不需要官员和军人,但是象大汉国这样的一个堂堂大国,不可能离开这两类人。官吏可以让国家这个庞大的机器运转顺畅,创造出更多的财富,军人则是这些财富的保护者,确保我们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不会被人当成两脚羊。”曹冲越说越流畅,他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忘记了贾诩的存在,感觉象是面对着成千上万的大汉士子讲述自己的理念。

“官吏的责任是代表所有的人民来管理这个国家,并因此获得相应的报酬养活自己的家人,军人的责任则是保护这些人以及这些人创造的财富,他们比起只需要付出智慧的官吏,要付出的是更贵重的生命,因此他们也应该获得比官吏更多的报酬,以及……尊重。”

“军人,理当是这个国家的保护者,而不应该是这个国家的毁灭者,他们的武器,是用来对付那些妄图用武力来掠夺我们的血汗的强盗,而不是我大汉朝的百姓。”曹冲用力挥动着手臂,大声的说道:“因此,一万人镇守一州,不是少了,而是多了。在不久的将来,我会进一步减少内地州郡的驻兵,我们的军人理应镇守边关,而不是驻扎在内地用看着敌人的眼光来看着我们的百姓。”

贾诩轻轻的皱起了眉头,显然一时之间难以理解曹冲的观念,照他这个说法,军队就是对外的,内地州郡本来就不应该有军队,那百姓起来造反怎么办?

曹冲似乎看穿了贾诩的疑问,他轻轻的笑了,坐回席上,端起茶杯,痛饮了一口略有些凉的茶水,润了润有些干的嗓子,看着刚才听得有些发呆的姜维有些手忙脚乱的给他续上茶,这才对着犹在沉思之中的贾诩说道:“因此,官吏的责任,首当其冲的一条,就是要保证辛勤劳作的百姓能够温保有余,吃饱了饭、穿暖了衣的百姓,是不会起来造反的,纵使有些野心家跳出来鼓动百姓,也无法形成气候,要对付这样的人,用一万精兵已经嫌多了。”

“孟子的民为重?”贾诩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喃喃自语道:“将军这是要改变我大汉朝治国的根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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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下一 第二节 捷报

“根基?”曹冲闻言一笑:“时过境迁,如果需要,大汉朝的根基为什么不能变一变。”

贾诩一惊,立刻回过神来,他掩饰性的笑了笑,琢磨了一会说道:“将军所说,意理深奥,诩一时还未能领会其中深意。不过既然将军觉得一万兵足矣,诩也就放心了。”

曹冲微微皱了皱眉,又笑道:“所以说先生这个凉州刺史不容易做呢,凉州民风剽悍,不比内地的那些大族,纵有想法也只能用些阴柔手段,他们这些人可是随时都可能起兵造反的。我把夏侯将军和阎将军留在凉州,希望先生能和他们通力合作,治理好凉州,给凉州的百姓一个安宁的生活。”

“敢不从命。”贾诩深深了一躬。

“不敢。”曹冲也还了一礼。

贾诩又说了几句,起身告辞,站起身来刚要走,又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曹冲,迟疑了一下说道:“将军,诩有一言,想请将军留意。”

曹冲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心道你不会是良心发现,想要投诚了吧,连忙以自以为炯炯有神的眼光看着贾诩,出略许矜持的微笑。贾诩低着头,没有发现,他笑了笑似乎随口说道:“将军前些天所用的武器,似乎就是长铩?”

“正是。”曹冲理所当然的说道。

贾诩淡淡的笑了笑:“将军可别忘了,我大汉朝虽然没有象二十石的大黄弩那样规定长铩只有禁军可以使用,但是依惯例,无天子恩旨,臣子一般是不能用的。”说完,他躬了一躬,转身走了。

曹冲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他知道贾诩不是指责他擅用禁卫军才能用的长铩,而是提醒他注意别人的闲话。长铩既然非普通人能用。那他建立了三千人的长铩军更是犯了忌讳,他当然不怕谁来说闲话,可是毕竟有闲话给别人说不是什么好事。

“干!还有这破规矩?”曹冲自我解嘲的摸了摸头,看着姜维和孙绍笑了笑。

“将军,不妨在别人说闲话之前,先给皇后通个气吧,将军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想来天子不会因为这件事怪罪将军的。何况贾先生也说了。这虽然是惯例,可是并无明文规定,只要天子不说,别人自然也说不了什么。”孙绍首先建议道。

“也只得如此了。”曹冲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写一下吧,要写得诚恳一点。唉,算了,还是我亲自写吧。”

孙绍笑了:“正当将军亲劳才是。这样天子和皇后看了,也会欢喜的。”

关中大捷的消息,沿着快捷的驿道,换马不换人的一路急驰,只用了三天时间就传到了许县和邺城。\\\留守邺城的曹植接到捷报和曹冲的亲笔书信后,不敢怠慢,立刻送往玄武池。

玄武池中央的水榭中。朱红地栏杆旁静静的停着一只宽大的躺椅。轻纱做成的帷帐被湖心的凉风轻轻的拂动着,带着水气的清风不时地撩起帷帐的边角。好奇的瞅一眼那个不合格的垂钓者。

曹操睡得正香,他倚在藤条编成的枕头上。白发苍苍的头偏在了一边,气息均匀而平稳。他的嘴微微地张着,发出轻轻地鼾声。一丝口涎从嘴角溢出来,沿着花白的胡须,蜿蜒而下。旁边正在轻轻嗑着瓜子地两个十**岁的年轻侍妾相对一笑,左边地一个用纤长的手指卷起洁白地手绢,轻轻的帮他抹去胡须上地口涎。曹操似乎感到了侍妾年轻的肌肤,他咂吧着嘴,无意识的哼哼了两声,抬起手摆了摆,翻了个身,又打起了呼噜,红润的脸庞上浮现出香甜的笑容,安然得象是一个婴儿。那只镶金嵌玉的荆竹做成的鱼杆落寞的摆在一旁,上面的鱼饵早就不知去向。几张报纸被一块墨玉镇纸压着,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最上面的一张上头版头条是几个优雅的隶书,正是关中书法家韦诞韦仲将的手笔:“西游记之五:天竺,佛之国度。作者:周不疑。”

两个侍妾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右边一个展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出白藕一般的两条手臂,又用纤纤玉手掩着樱红的小嘴打了个哈欠,轻声娇笑着说道:“看王爷睡得这么香,我都有些困了。”

“好啦,你小心一点,王爷马上就要醒了,看到你这样子,要责罚你的。”左边的侍妾一边收起手绢,一边指点着右边那个轻声提醒道。

“嘻嘻,王爷才不会呢。”右边那个娇俏的笑道。这两人是曹操最年轻也是最受宠的两个姬妾,她们虽然是级别最低的美人,可是却经常伴在曹操左右,左边成稳清瘦些的是宋姬,右边那个妩媚丰腴一点的是媚姬,因为有些婴儿肥,被曹操戏称为媚猪儿,最是宠爱。

“妹妹,恃宠而娇可不是好事,小心哪一天犯了大错,你就……”宋姬还没说完,听得外面有轻轻的脚步声,连忙收住了话头,提着裙子轻轻的走到亭边,隔着轻纱帷帐向外一看,见满头大汗的曹植正和许说着什么,她撩开帷帐进了出去,对着曹植躬了躬。曹植连忙还礼,看了一眼亭内,轻声问道:“父亲醒了吗?”

“王爷睡得正香呢。”宋姬轻声答道。

“哦,那我就再等会儿吧。”曹植接过一个豢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又接过一个侍女送过来的冰镇酸梅汤一饮而尽,撩起衣衫吹得清凉的湖风,这才轻声了叫了一声:“痛快!”

许看了一眼满面喜色的曹植,笑了一笑,却什么也没有问。\\/\曹植却看着他笑道:“将军,令郎这次可立了大功了,他跟着领军将军远征罕,亲手斩杀了河首平汉王宋建,又得升官了,说不定这次能和你一样做个正牌将军。”

许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脸上却平静得古井无波,他淡淡的笑了笑:“犬子不过是匹夫之勇。不值得公子如此称道。”

“子建,你进来吧,仲康就是这样子,恨不得他们家的那个犬子天天守在家里才好呢。”曹操打了个哈欠,在媚姬的掺扶下坐了起来,睁着迷糊的双眼,对曹植招招手,还没说话。又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才说道:“真是舒坦,这一觉睡得真香,连个梦都没有。”

曹植一听曹操说话,连忙对许拱了拱手,大步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笑道:“父亲功成名就。返朴归真,自然是连梦也没有了。”

“狗屁,什么反朴归真,倒是快要去见天帝了才是真的。”曹操哂笑着挥挥手,由宋姬用毛巾擦了擦脸,又特别搓了搓胡须,这才接着笑着:“子云。久不梦周公矣。必然是要去见他本人。我大概也是如此吧。”

曹植笑道:“父亲身体比孩儿还好,岂会是见周公。我看父亲再活个一二十年,看到元仲替你生了重孙都没有问题的。”

“哈哈哈……”曹操畅快的大笑着站起身来。晃了晃胳膊,活动了一下身体。这才看了一眼曹植说道:“这大热地天儿,你不在邺城相府里呆着。跑到这儿来扰我清梦干什么?莫非是邺城出了什么你解决不了的事?”

曹植连忙从怀里掏出两封信递给曹操,喜笑颜开的说道:“父亲,孩子岂敢无事来打扰父亲,只是有件大喜事,孩子不敢耽搁,故而立刻赶来向父亲报喜。”

“大喜事?仓舒又生了儿子了?”曹操顾不上看手中的信,一脸的兴奋拉住曹植的手臂急急的问道:“是文倩生的,还是小玉儿生地?”

曹植扑哧一笑:“父亲,仓舒的妻妾在许县是快要临盆了,是不是儿子却还未知。”

“那能有什么喜事?”曹操大失所望,脸上的笑容顿时没有了,将手里的信扔在一旁,连看的兴趣似乎也没有。曹植笑着摇了摇头,觉得曹操这些天来越来越孩子气了,这笑容来得快,去得更快,他从躺椅上捡起信抽出信囊,展开送到曹操面前,开心的笑道:“父亲,仓舒平定西凉了,西凉大捷,算不算个喜事?”

“西凉大捷?”曹操疑惑的看了曹植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不会吧,这么快?他去了还没到一年呢,不是说马超占了冀城吗,怎么又突然大捷了?”他一把抢过曹植手中的信,匆匆的扫了一眼,嘴一咧,想要笑,却又忍住了,接着又仔细的看了第二遍,这才抬起头来瞪着曹植,眉毛抖动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西凉……大捷了?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曹植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曹操又看了一眼手中地信,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我的仓舒儿果然是战无不胜,一战定定凉,哈哈哈……连我自己都不敢想呢。韩遂降了,马超死了,哈哈哈……痛快,痛快,媚猪儿,快去把最好地酒拿来,王爷我今天要喝个痛快。”

媚蓟听,连忙应声走了出去,曹操想了想又对宋姬说道:“去,把公达和子鱼他们几个叫来,陪我喝酒,共评西凉战事。”

“喏。”宋姬浅笑着,轻快的走了出去。

曹操兴奋地弹着手里的捷报,连连点头:“好,好,这一战打得漂亮,四万多人纵横千里,逼降韩遂,击杀马超,果然是战绩辉煌。子建,你觉得如何?”

曹植呵呵地笑道:“仓舒这次将计就计,示弱诱敌,针对不同的敌人恩威博,策略精当,先合围,再一战击杀马超,西凉羌汉震惊,几十年地动乱一举荡平,再有他的新政为后续,我想,这西凉也该安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捏了捏鼻子:“不瞒父亲说,仓舒的战术,我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呢,他不足万人守城,居然还敢出城与马超三万骑兵决战,这胆子大得我不敢想象。”

曹操笑了几声,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曹植,撇了撇嘴说道:“你别扯东拉西的了,是不是仓舒又惹出什么乱子,要你来当说客。求我帮他解决?”

曹植被曹操看破了心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拱手说道:“父亲,仓舒大破马超的主力,是三千重甲长铩军?这长铩……”

“长铩……”曹操吃了一惊,惊呼了一声:“乖乖,三千重甲长铩军?他真够有钱的啊。”

曹植见曹操有些顾左右而言他,只顾赞叹曹冲有钱。却没有说意见,一时倒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脸色有些无奈。曹操也没看他,想了想说道:“不错,要对付骑兵,用斩马剑或者长铩配弓弩确实是最佳选择,再加上重甲。嘿嘿,怪不得骄狂的马儿会输得这么难看的,该!”

“话虽如此,可是……”曹植欲言又止。\\\\

曹操摆了摆手,诡异的笑了:“他惹出来地事,由他自己解决,丞相府不说任何意见。记住。不准说任何意见。”

“喏。”曹植见曹操笑得那么得意,又不发表意见。甚至不准他以丞相府的名义表态,也不知曹操打的什么主意。只好点头应是。他看着外面匆匆而来的荀攸和华歆等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不整的衣衫。连忙说道:“父亲,孩子衣衫都乱了。还是先去整理一下再来陪父亲饮酒。”

“去吧去吧。”曹操挥挥手,开心的说道,见曹植出了亭子,这才轻声笑道:“不就是个长铩吗,用便用了,又能何妨。我就不帮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子这次自己怎么解决。”

荀攸等人大步跨进亭中来,被亭中清凉的湖风吹得浑身一爽,心旷神怡,连忙笑着上前给曹操施礼:“丞相大人享得好清福,在这里钓鱼消夏,煞是赛过神仙呢。”

“哈哈哈……”曹操痛快的大笑着,一边入席一边抬呼道:“来来来,莫要客气,这次请你们来,是有件小小地快事,要与诸位共享。”

“不知是……”华歆其实已经向宋姬打听过西凉大捷的事,但听曹操这么说,自然要凑趣的问一声。

“也没什么啦,只是小儿仓舒前些日子在上城击杀了马超,斩首两万,逼降了韩遂,西凉已经……平定啦。”曹操故意做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随意的说道。

“西凉平定了。”荀攸却是一点不知情,他虽然知道有可能是西凉的战事有了进展,却没想到是一战定乾坤,居然是彻底平定了。马超死了,韩遂降了,纵横西凉三十年的两大割据全部消亡,那西凉岂不是从此无大战了?

“是啊,妙才领两万大军挺进金城,顺手击杀了那个胆敢自称平汉王地宋建匹夫,朝庭三十年的心结,这次算是彻底解了。韩文约投降后,已经辞世,可惜啊……”曹操开心中有些失落:“又是一个老朋友走了。自从当年在何大将军府中见过一面,我和文约已经有三十年没见了,今天听到他过世的消息,还真有些伤感。”

“恭喜丞相,贺喜丞相。车骑将军又建此大功,是丞相教子有方,也是我等的福气啊。”华歆离席,高声叫道:“诸位,我等有幸逢此世,听到如此令人振奋的消息,正当举杯为丞相大人贺啊。”

“正是如此。”众人欢笑声四起,纷纷离席,高举手中的酒杯,大声叫道:“恭喜丞相,贺喜丞相,为丞相大人寿。”

“哈哈哈……”曹操老怀大慰,兴致勃勃的举起杯来,示意了一周,一饮而尽,美酒从他地嘴角溢出来,沿着他地胡须洒到他的胸前,沾湿了他地衣衫,他也没有察觉,只是兴奋的冲着众人亮出杯子,大声笑道:“诸位,今日痛饮,不不归。\///\\”

许县,皇后曹节正缓缓地将一封信收起,细心的抚平,轻轻地放在案上,转过脸去看着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挥舞着藕段似地两截小手臂,歪歪扭扭的向她挪过来的小儿,出甜美的微笑,拍着手轻声叫道:“来,来,来,到阿母这儿来。”

小儿笑着,亮晶晶的口水沿着红嘟嘟的小嘴嘴角流了下来,拉成一条丝。随着他笨拙的脚步晃动着,他胖胖的小脸上满是欣喜的笑容,张开两只小手,努力平衡着自己地身子,用力而谨慎的挪动着他的小腿,歪歪扭扭的向曹节走来。这一两步的距离,在他看来也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但是有那张充满的爱意的脸在那里诱惑着他。诱惑着他迈出一步又一步。

他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身子一歪,控制不住的向旁边倒去,象个小肉球似的摔倒在地上,咧了咧小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响亮的哭声在大殿里回响。

乳母紧张的赶上前去。伸出手要去掺起他来,却被曹节用眼神制止住了,她们讪讪的向后退了一步,看着曹节蹲在小儿地身前一步地方,轻轻的拍着手掌叫道:“兴儿不哭,兴儿乖,兴儿是个男子汉。要自己站起来。来,兴儿。站起来,到阿母这儿来。”

这个小儿。就是曹节刚生的皇子,小名刘兴。取意振兴大汉之意。因为许县皇宫简陋,很多规矩讲不起来。就由着曹节亲自喂养,两个乳母不过是帮着照料而已。曹节对刘兴自然是疼爱有加,但她并不是溺爱,相反有些时候让人觉得有些残忍,比如象刘兴摔倒的时候,她就不许别人去扶,而是努力的让他自己站起来。刘兴还没满一周,虽然能走几步,可是摔倒之后要爬起来,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刘兴似乎已经习惯了,哭了两声见没有效果,就眼泪汪汪的停住了哭声,可怜兮兮地看着曹节,两只手撑着地,小心翼翼地想要爬起来,他的手臂晃动着,撅着小屁股,两只小腿笨拙地收缩起来,努力的蹬着地,要想站起身来。试了好几次,又摔了两次,他总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满是泪痕的脸上出笑容,蹒跚地向曹节挪过来,终于,他迈过了这两步的距离,咧着嘴笑着,一头扑进了曹节地怀里,得意的嘎嘎大笑起来,口水四溢。

“好兴儿,真是我的好兴儿。”曹节开心的一把抱起刘兴,在他的小脸上狠狠的啄了两下,逗得刘兴欣喜异常,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扯曹节的秀发。

“皇后——”天子刘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曹节的身后,有些感慨的看着亲热的母子俩。

“陛下——”曹节连忙放下刘兴,拜倒在地:“臣妾不知陛下驾临,迎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天子连忙弯下腰扶起曹节:“皇后请起,皇后请起,朕也是看你们母子一时出神,不忍打扰你们,何罪之有,快快起来,朕有一大喜事要告诉皇后。”

曹节这才坐起身来,恭敬的将天子扶到席上,天子脸色很不错,细细的眉毛似乎都在飞,他冲着皇子刘兴拍拍手,和声说道:“来,小兴儿,到阿翁这边来。”

刘兴嘻嘻的笑着,扶着案几走到天子的身边,一头扑进天子的怀里,嘴边的口水将天子的袍服弄得一片湿,天子大笑着,将刘兴高高的举起来,逗得刘兴咧着没牙的小嘴大笑起来,父子俩一个爽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大殿里交相辉映。曹节微笑着看着父子俩嬉戏,过了一阵,天子不舍的放下刘兴,曹节让乳母把刘兴抱走,刘兴还没玩得尽兴,不依不挠的大哭起来,曹节却不为所动,看都不看刘兴一眼,直到刘兴的哭声消失在远处。

“皇后……”天子有些不忍的咂了咂嘴,“兴儿还不到一周,似乎…“陛下!”曹节打断了天子的话,躬身说道:“陛下不是有话要对臣妾说吗?”

“噢,是啊。”天子见曹节不为所动,知道说不服她,也只好不说了,他换了一副笑容说:“你的兄弟,朕的国舅,车骑将军给朕送来了一个大喜报,他已经平定西凉啦,我大汉除了辽东还没有收复,已经重归一统了,你说,这是不是大喜事?”

“的确是个喜事。”曹节微笑着说道。

“是啊,朕接到这个捷报,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光是朕,所有的大臣都不敢相信,春天的时候刚接到的消息,说马超杀了刺史韦元将,占了汉阳郡,得到了冀城储备的丰厚物资,一年半载之内无法攻克,没想到,嘿嘿,没想到这才两三个月的时间,车骑将军居然一举荡平西凉了,就连那个嚣张了三十年的宋建匹夫都被斩杀了。你说说看,车骑将军是不是上天赐给朕的大礼?”

天子兴奋难抑的站起身来,在大殿里来回转了几圈,自言自语的说道:“朕真是太高兴了,他立了如此大功,朕该怎么奖赏他才好呢,他年纪轻轻的就是车骑将军,要是再赏,就只有升他为骠骑将军了,这可是我大汉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骠骑将军啊,堪与当年的战神霍去病比肩,嘿嘿……”

“陛下,”曹节收了笑容说道:“奖赏之事容后再议,你的战神正胆战心惊的等候陛下的责罚呢。”

“何出此言?”天子有些诧异的回过头来看着曹节,一眼扫到了案上的书信,他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问道:“莫非仓舒在信中跟你说了些什么?”

“正是。”曹节拜伏在地:“仓舒无知,这次在上城下大破马超,用的正是只有禁军才能用的长铩,而且是足足三千之众,他也是后来听贾大人说起来此事,才知道犯了大错,如今正诚惶诚恐的在上城等候陛下的天威呢。”

天子只知道曹冲在上城下大破马超,斩首两万,却不知道他是如何胜的,眼下听曹节这么一说,才知道曹冲用的居然是只有禁卫军才用的杀器长铩,心头不免有些不快,他看着跪在面前的曹节,一时无语,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淡了。

诚惶诚恐的等待天威,谁信啊。曹冲就算年轻不知道这个规矩,难道他手下也没人知道吗?长铩比长戟还难用,三千长铩军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他需要等到贾诩提醒才知道犯了错?

三千长铩军,比禁军的规模还要大了。天子有脸有些发白,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因为用力过度,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大殿里一时静得可怕。

天子再一次瞟了一眼案上的书信,曹冲那飘逸的楷书清清楚楚,透着一股俊逸。天子眯起了眼睛,想了半晌,忽然笑了笑,他俯下身子,扶起曹节来,轻声笑道:“皇后,何须如此。不就是长铩吗,用便用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且莫说这是他自己练成的,就算是朕的亲军,他要用来破马超,朕也是双手奉上的。”

曹节心中一寒,连忙顿首说道:“陛下,仓舒无知,犯下此等大错,纵使陛下偏爱于他,也不能纵容,请陛下严旨责罚,也是爱护他的意思,少年轻贵,正当戒骄戒躁,方是克始克终之道。陛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臣妾请陛下慎重。”

“呵呵呵……这事还真的不好说。”天子笑道:“虽说我大汉这百十年来,只有禁军虎贲才用长铩,可是也没有哪一位先帝立下这个规矩,莫说车骑将军不知,就算是朕也对此一知半解。就算要责罚他,也要找出个合理的说法,这样吧,皇后先起来,我和众臣商议一下,再和丞相大人沟通一下,再作决定如何?”

“唯。”曹节再次顿首:“臣妾遵旨。”

天子在谦卑的曹节面前感到了无限的快意,心头虽然有些不快,却还是笑容满面。他直起身来,从案上取过曹冲写给皇后的亲笔信来扫了一眼,扑哧一声笑道:“这个仓舒,官是越做越大,胆子却越来越小了,这个事为什么不直接给朕说,还要从你这儿绕个***。这么漂亮的书法用来写检讨书,也算得上是一件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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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下一 第三节 密谋

建安二十一年八月,陈留,烈日如火。

正在检查进出城门百姓的士卒被正午的骄阳晒得汗流满面,心情烦躁,他们有气无力的吆喝着百姓们上前检查,粗鲁的拉扯着百姓们破烂的衣衫,用手里的长矛将他们手里的杂物拨得到处都是。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只是偶尔瞟一眼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怨恨。不过他们不敢说什么,陈留城里不仅有手握雄兵的前将军夏侯,还有曹丞相的大公子镇东将军曹丕,检查得再怎么严格不算过份,虽然他们这些简陋的行李里根本藏不了能对两位贵人形成威胁的任何武器,可是又有谁有胆量去跟这些军爷讲道理呢。

远处,十几匹快马飞奔而来,得得的蹄声刚刚传到午后困倦的城门司马的耳朵里,已经到了城门口,急停的马蹄踢起的灰尘象是黄龙一样扑面而来,将恼怒的迎上去的士卒呛了一头一脸。士卒们大怒,举起手中的长矛对准马上的骑士,刚要话,一个剽悍的骑士迎了上来,一块手掌大小的竹制关传出现在他们面前。门侯远远的吃了一惊,连忙拨开还没回过神来的士卒,堆着笑上前接过关传,讨好的打量了一下马上的骑士。

满面灰尘的司马懿不屑的看着这些只知道欺负百姓的士卒,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从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亲卫,随便哪一个都可以轻松的将这样的士卒斩杀于马前,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思跟他们计较,相信这块丞相府出来地关传可以让他们知道些礼节。

果然。司马验完了关传,小心翼翼的将关传递了回来,司马懿笑了笑,接过关传塞回腰间,呼哨一声,带着亲卫纵马入城。旁边的百姓看在眼里,半是羡慕,半是愤怒,看向城门司马的眼神里也带上一丝轻蔑。司马大人有些恼怒,大声喝道:“看什么看。还不过来检查。想造反吗?”

司马懿直奔曹丕的住处,到了门前,他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亲卫,自己在旁边的水池里掬起一些水洗了洗脸,然后整了整衣衫,挺直了有些酸痛的腰,站在门口相候。过了一会儿。曹丕大步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见到司马懿就大声笑道:“仲达,你来得好快。当真是跟着领军将军几年,也成了急先锋吗?”

司马懿心中一热。赶上两步躬身施礼:“将军,懿有辱使命。前来领罪。”

“哈哈哈……”曹丕亲热的拉住司马懿的手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笑道:“仲达。这说的哪里话来,你跟着仓舒在上城大破马,一战平定西凉,正是有功之臣,何罪之有。我这几天正念着你呢,可巧你就来了。怎么,是不是嫌校尉之职太小,我说仓舒也是,你这么个大才,怎么才升了个校尉,怎么也得做个将

司马懿见曹丕说得热闹,苦笑无语。他在上城最后没敢动手,处理了马师之后窝在南城门静观其变,他总觉得想要搞死曹冲难度不小,不应该那么容易,果然不出其所料,曹冲自己搞塌了城门,然后在城下布下长铩军,大破马,他在南城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战场,还是后怕不已。曹冲既然已经知道了城门被人做了手脚,却一直不动声色,显然对他们地举动了如指掌,自己如果前去破城,正是中了他地圈套,只怕当然就要被砍了脑袋。

上大捷之后,他虽然也跟着大伙一起升了官,正式做了个带兵的校尉,朱铄那两千兵曹冲一直没有收回去,看不出对他有什么想法。可是司马懿不敢冒险,他总觉得曹冲那笑嘻嘻的眼神里透出闪烁不定地杀气,而张松总是有意无意的看着他,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身边就有张松安排的奸细,他不敢再呆在曹冲眼皮子底下,找了个机会向曹冲告病,说是不适应带兵,请求回丞相府做他的文学掾。曹冲也没有多挽留,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痛快得司马懿都有些搞不清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进了内室,曹丕一坐下来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了,他沉着脸问道:“仲达,这是怎么回事,你和元明开始来信地时候,不是说有七八成的把握吗?怎么……”

“将军有所不知。车骑将军手下地人防不胜防。他对我们表面上信任有加。其实根本就不信用。接手上城之后。他从长安学院刘仲玉手下调了几个工学生去。对上城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元明留地那个空洞。没几天就被那个叫马钧地小子给现了。他又趁机调开了元明。布下了陷阱专等我去。亏得我谨慎。要不然。只怕见不着将军了。”

司马懿一肚子苦水恨不得全部倒出来。他把在上城生地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当然免不了要添加些细节。以表示张松等人是如何地狡诈。曹冲是如何地阴险地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断曹丕地手足。说得是声情并茂。一副死里逃生地侥幸。

“季重带着败兵刚到渭水。就被张文远解除了兵权。还被他痛殴了一顿。险些送了命。元明……”说到朱铄时。司马懿迟疑了一下。他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朱铄是怎么回事。要说曹冲想收拾朱铄吧。他又没杀他。还让他带着兵。做了郝昭地手下。要说朱铄转而投靠了他吧。他又以朱铄丢了望垣城地名义降了他地职。把他降为校尉。连那个帅怀柔都不如。现在手下就带着两千人。他既然现了上城西门地问题。不可能不知道朱铄动地手脚。既然知道了。他又没杀他。想必朱铄已经变了心。但这些他都没有证据。不敢对曹丕直说。只能说半句留半句。其他地留给曹丕自己去想。

曹丕对朱铄很恼火。但他又无可奈何。朱铄地一家现在就在陈留城。如果现在突然非正常死亡。他和夏侯都脱不了责任。要说有重兵把守地陈留城里出现了土匪。恐怕谁也不会相信。他当然也不会这个时候动手。给人留下话柄。

“不提这事了。你千里迢迢从关中赶回来。想必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吧?”曹丕沉默了好一阵。才缓缓地说道。

司马懿见他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暗自松了口气。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车骑将军在关中大捷。不知将军可有什么打算?”

曹丕皱起了眉头。半天没有说话。他本来以为曹冲到了关中,以区区七万兵力,就算他有钱,练的都是精兵,想要平定西凉至少也要个三五年的时间。打三五年仗。就算荆州等地有钱,也要拖得那些大族叫苦连天。而且有个三五年的时间,他也可以拿下辽东。立个战功,至少可以和曹冲平衡一下。比起西凉那个老奸巨滑的韩遂和善战无敌的马来。辽东的公孙康、公孙恭兄弟可以算是个软柿子,有夏侯这员老将主持战事以及臧霸等人敲边鼓。要平定辽东应该是比较容易的。可是没想到他这边粮草还没有准备停当呢,曹冲那边居然一战平定了西凉。快得让他无法想象,一下子打乱了他的全部布署。如果继续去打辽东,那么曹冲回到邺城地话,万一曹操什么时候过世,他远在辽东,可就先机尽失,如果不去打辽东,他又拿什么来和曹冲比?

这些天他进退两难,这些话又不好和夏侯商量,夏侯虽然有心,可是他对军事政治都不通,妹妹倒是想帮忙,可是人太笨,馊主意有一堆,管用地一个没有。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他对司马懿的到来表示了很大程度的克制。

“仲达以为当如何?”曹丕反过来问道。

司马懿显然是有答案地,他一路上早就想过曹丕面临的困难,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有把握的来找曹丕。他没有立即说,却是低下头想了想说道:“将军,车骑将军大捷之后,没有回邺城,也没有回许县,他驻扎在关中,说是为了推行新政,其实是想拥兵自重。现在关中有精兵近七万,他又从西凉和羌地迁了不少人口来,关中三五年之后,就算赶不上荆州,至少要比河东诸郡富庶。到时候车骑将军坐拥江南、关中、陇西,那可是半壁江山,就算将军能够承袭了丞相大人的王爵,恐怕你也……”

曹丕有些烦躁,司马懿说的这些他都知道,曹冲现在已经拥了半个大汉,虽然这向个州除了荆益之外都不是什么大州,人口比不上关东,可是这些地方却出精兵,特别是关中,在西凉地骑兵作后盾,将来如果两人相争,他肯定是要落了下风的。关东人论嘴皮子是一流,论打仗比关西人差远了,大汉朝的名将,就没有几个是出自关东地。

问题是这些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要你来不是提问题的,而是要解决问题地。曹丕有些不快的看向了司马懿,用眼神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司马懿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听说车骑将军为了理由充足地把持兵权,他提议领军将军出任西域都护,领军西征西域诸国。西域脱离我大汉已经几十年,他这个时候趁胜提出西征,显然只是个借口,并非是真心想收复西域。关中久战疲惫,人口消耗十不存一,要不然他也不会到处收集户口,甚至连羌人都招拢了来。以关中目前的情况想要收复西域,没有十年根本不可能。”他停下了看了一眼曹丕,曹丕地眉头皱得更紧了,十年,曹操已经六十二岁了,他还能活到七十年吗?司马懿接着又加了一句:“当然了,以车骑将军的意思,十年不能收复正中他下怀,最好打个二三十年的,才更合他的心意。”

曹丕苦笑了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从邺城走过,有没有问问长文,丞相府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没有?”

司马懿摇了摇头:“丞相府这次什么意见也没有拿,直接把责任推给了天子。天子要不是在许县众臣中讨论有关车骑将军违规使用长铩军的事情,只怕圣旨早就下了。以天子现在的心思。就算觉得西征不合适,但摆个架势还是可能地。当年段纪明拿下东羌,给孝桓皇帝留了个美谥,现在天子有远胜段纪明的车骑将军,心思当然会更大一些。”

“应该不会吧。”曹丕沉吟着说道:“西域可西凉远得多,马、韩遂还不过是在陇西而已,已经是如此难打,西域更在万里之外,这个西征的提议显然不太说得通,天子就算不知军事。还有那些大臣呢。丞相大人也是娴于军事的,岂会轻易同意这个想法?”

司马懿无奈的笑了一声:“将军说的是,车骑将军大概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向天子请旨说,要想收复西域,先要痛击鲜卑,鲜卑人威胁我大汉北疆已经几十年了,如果不把鲜卑人赶出匈奴故地。河西四郡就一直在鲜卑人的威胁之下,所以他建议由镇北将军先打鲜卑人,他从西面进行配合。解除了鲜卑人的威胁之后,再进行西征。反正一句话。要想他交出手中的兵权,是万万不能的。”

“这个仓舒。”曹丕反倒笑了。他向后靠了靠,让自己坐得安稳一点。眼睛看着屋顶,嘴角挂着一丝无奈地笑,想了想又说道:“他这么一说,不仅自己不用交出兵权,还不让我有机会从丞相府申请粮草征辽东,一举两得。丞相府现在就靠着荆益地赋税过日子,如果子文要北征,那么我能得到的物资必然要紧张得多,还不好说什么。这个仓舒,越来越精明了。”

“将军说得正是。”司马懿一副很敬佩的样子,拱手说道:“镇北将军如果北征,丞相府就算能拨出一部分物资给将军,也必然有限。辽东三千里之遥,一来一去就要大半年,加上打仗地时间,就算战事顺利,至少也要一年的时间。数万大军一年消耗的物资不是幽州几个郡所能承担得起的。丞相大人当年大破乌桓,都到了柳城也没敢去打辽东,可想辽东有多难打。以丞相大人的用兵天才,物资不足尚不敢轻言收复辽东,将军率偏师,更是难上加难不去打?”曹丕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不打,公子虽有长子之位,也无什么胜算。”司马懿一点犹豫也没有,应声答道:“将军本来尚有在关中地战功,如今车骑将军一战定西凉,将军那点战功,已经没有什么人想得起了,虽然不是将军将马赶出关中,马也不会穷到这个地步,以至于要冒险来汉阳劫掠。可是现在大家看到的只是车骑将军平定的关中、西凉了。”

“不提也罢。”曹丕知道司马懿是为自己掩饰,什么关中地战功,不过是骗骗外人罢了,自己人面前就不用这么说了,自己都觉得寒碜。他用手指点了点司马懿说道:“你就说说,如果要打辽东,究竟应该如何着手,如何向丞相府申请物资才是。”

“将军,是否西征,甚至是否要打鲜卑人,现在都没有正式说法,也就是说,现在只是车骑将军的想法而已,而将军要打辽东,则已经是箭在弦上地事,这两相比较,轻重不言而喻。丞相府如果能秉公办事,则一切物资,自然应该优先供应将军才对。”

司马懿说着,停下了看了看曹丕,曹丕点点头,他也在想这个问题,他是不是应该抢在曹冲有新的行动之前,先下手为强,当然了,这也是看曹操地心思的一个机会。如果曹操还给他机会,应该给他足够地粮草,至少不能太明显的克扣他,如果曹操推三阻四,不想让他去打辽东,那么很显然,曹操废长立幼的想法已经确立了,他就算打下了辽东,也不改变曹操的想法。如果真是这样,他就不能用立功的办法来争嫡,还应该选用更直接更有效的办法。

司马懿见曹丕有些出神,脸色不时的现出一丝狰狞,知道说中了曹丕的心思,他接着说道:“依懿浅见,将军应当以出在即为理由,向丞相府足够一年的粮草、军械。并请调代郡、涿郡的兵马,现在关中战事已平,北征之事尚未正式决定,一切自然应该有辽东地战事为重。且拿下辽东,将军则可挥兵西向,到时候镇北将军就算要北征,也是配合将军行事了。”

“哼哼哼……”曹丕淡淡的笑了,司马懿说得容易,还想要喧宾夺主,让曹彰这个镇北将军来配合自己这个镇东将军去打鲜卑人。想得也太容易了些。不过司马懿说的这个方案。倒是值得一试,现在就向丞相府申请一年的物资,如果曹操真的准了。那么秋收之后,自己就可以动手了,就算到时候北征的事决定了,他也不怕,有一年的储备。打下辽东应该是没有问题,反正我吃进去的,你是别想让我再吐出来。

“既然如此。你帮我写个文书,向丞相府讨要粮草。”曹丕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来对司马懿说道:“你既然来了,就不要再回去了。那个文学掾有什么意思,我看你也颇有用兵天赋。跟我去打辽东吧。另外,季重到了哪里?他打仗也是把好手,把他一起找来,省得他呆着难受。”

马懿大喜,连忙拱手答应,他到陈留来,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想再次掌兵,在曹冲手下没他什么机会,而在曹丕手下,他却是屈一指地亲信,别说两千人了,就是两万人也是有可能地。手里有了兵,说话当然要硬气许多了。

“季重还在路上,他被张文远夺了兵权,心下很是郁闷,一路上走得比较慢,故而落在我后面了。”

曹丕淡淡的笑了,吴质出身不好,一心想出人头地,好容易才掌了五千兵权,仗也打得有声有色,却被人一下子夺了个干净,心里肯定不好受。不过这样才好,他在曹冲那儿受了气,到了这里才会更卖力,更何况吴质这个人计谋还是有的,以前有他在身边帮了很多忙,这两年他不在身边,自己做事总是有些不太顺手。

“那就等他来了再说。”曹丕笑笑说道,向外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过身来看着司马懿,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去辽东,万一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虽然年过六旬,可是身体不错,想来不会有什么急病。再说了,将军难道不会安排些人吗,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地,也好提前得知,好预作准备。”司马懿笑笑说道。

“有道理,不过……”曹丕点点头,却有些犹豫,要想在曹操身边安插人手,显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万一引起曹操的疑心,自己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但安插个眼线,又是极为必要的,只是必须选一个稳妥的法子,不至于露了马脚才行。他想了想,这事交给郭女王去办吧,她做起来应该更顺手一些。他思索了片刻,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你先写公文吧,晚上我给你接风洗尘。陈留的名士不少,你河内司马八达之一的司马仲达来了,想必有很多人愿意见一见地。”

司马懿连忙笑了笑,顺着这个话题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站起身跟上来问道:“将军,上次说由鲍叔业(鲍勋)联络青兖诸族的事,进展得如何?”

曹丕有些不爽地笑了笑,他心里有些怨气,却又不好对司马懿说。他本来以为以他丞相公子的贵重身份,绝世惊艳地文才,向那些世家大族出邀请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说是响者云集吧,至少也是一呼百应。可没想到鲍勋礼也送了,话也递了,那些人家也答应了,可真到有事情找他们帮忙地时候,却没来几个人。本想征辟一些名士入他的镇东将军府以壮声势,可是那些人推三阻四,找了些不着调的借口,就是不愿意出仕。

曹丕也慢慢看出来了,自己家虽然已经是大汉朝最有权势的家族,可在那些家学渊源深厚的名士眼里,曹家不过是谯郡的一个土豪,一个阉竖的后人,一个没什么学术底蕴的土包子,就算做了丞相也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大汉朝比他们家牛逼的外戚多了去了,最后还不是过眼云烟?传子千金,不如家藏一经,而曹家,有万贯家财,就是没有半本经。

想到这些,曹丕的心里邪火就突突的往外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

第九卷 天下一 第四节 九品

曹丕的脸色很郁闷,很沮丧,司马懿略一思索便知道了其中的窍要,他低下想了想,轻声笑道:“将军,你熟读经传,精通古今政务,有些事,想必是比较明的……”

曹丕有些不悦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司马懿所说的话里,前面的都是空话,他曹丕读过经传,精通政务却谈不上。但司马懿说这些,肯定不是为了拍他一个空泛的马屁,而是引出的后面的话,而且后面的话,想必是他不太精通的,所以司马懿才要预先把他的面子顾好。他静静的看着司马懿,淡淡的笑了一声说道:“仲达,你我倾心相交,有些话,就直说吧。”

马懿恭顺的应了一声,抬起头盯着曹丕的前胸,眼光虽然没有和曹丕对视,却能将曹丕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清咳了一声,接着说道:“当初叔孙通以一介儒生跟随高祖皇帝,垓下一战诛灭项王之后,以儒术进于高祖,高祖斥之以马上得天下,叔孙通对之以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之,斯言诚为至理名言。”

曹丕“哦”了一声,他明白司马懿的意思了。儒术虽然不能打天下,可是却能守天下,而且要守天下,非儒术不可,高祖皇帝也为说过不用儒术,不知天子之贵重如此,大汉用儒术治理天下数势力不可轻视,他们在打仗的时候帮不上什么大忙,可是天下已经快要平定了,现在只剩下一个辽东还没有臣服。公孙康兄弟不是什么大才,如果他和夏侯带着数万大军兵临城下,收复辽东只是个时间问的将军就没有什么作用,相反会成为社稷不稳的因素,这个时候要倚仗的是那些世家大族。特别是那些研究儒术的经学世学,而这些人,在关东是最多的。曹冲手下最有学问的几个大儒,不管是荀悦还是仲长统,不管是王朗还是许靖,都是汝颍、齐鲁一带地人。而他的那个女先生蔡琰直接就是陈留人。如果能拉拢住这些人,那么曹冲身边的一半力量——而且是作用越来越大的一半力量——就会偏向于他,至少不会来反对他。朝庭就有不少重臣是兖豫青徐一带的人,象那个现在深受天子器重的张昭张子布,就是徐州彭城人。至于丞相府那就更多了。数不胜算。曹操就是从这里起家地,他的部下,当然以这里的人为主。/\

这些人很重要,曹丕也知道,他不是不想拉拢他们,他也屈尊前去相邀了,礼数也很周全。是这些人看不起他,根本不理他这一套,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生气。

“如今天下将定,名将地逐渐将退让于名儒。车骑将军一心只在工商,对儒学不甚看重,正是将军与这些世家相交的好机会啊。”司马懿试探性的说道:“车骑将军虽然在襄阳、长安学院设立经学院,可是这些经学只是研究学术,仕进之途却不顺畅,他们不仅要先通一经,还要在乡县任教三年,才能进入官吏选用。这些都是把经术当成和木匠一样地手艺,岂会得到那些名儒的青睐?车骑将军招揽到的,大部分不过是宋忠子、仲长公理一样纯粹醉心于学术的迂腐之人。哪里会有什么治国贤才。这些都是老天留给将军的,天与不取。不祥

曹丕苦笑了一声,有些无奈,有些气愤的说道:“仲达,实话和你说,不是我不想招揽他们,是他们一个个清高名世,不愿与我这等俗人相交。我让叔业(鲍勋)去见他们,他们一个个都答应得好好的,说是要鼎力相助,可是就是没有任何实际行动,你看我地镇东将军府现在有几个名人?比起仓舒那人才济济的车骑将军府可差远了。”曹丕越说越觉得丧气,再也不能安静的坐在席子上,他站起身来,烦躁的走来走去。

司马懿略微思索了一下,微笑着说道:“将军,懿以为,他们的担心是有些道理地。”

曹丕站住了脚步,猛的回,不解的看着司马懿,过了半天才说道:“仲达,你说什么?”

司马懿笑了笑说道:“将军,我是说,他们既然答应了将军,却又没有实际行动,表示他们并不是不想与将军合作,只是有些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他们有些顾虑罢丕追跟着问了一句。

司马懿欲言又止,仿佛有些胆气不足的看了一眼四周,曹丕扫了一眼四周的亲卫,挥了挥手,把他们全赶了出去,这才回过头来对司马懿说道:“仲达,现在你可以说了

司马懿苦笑了一声,无奈的说道:“将军应该还记得我是如何进入丞相府的吧?”

曹丕一愣,想起当初司马懿推三阻四的不想出仕,结果差点被曹冲派人给杀了,这才被逼无奈的成了丞相府一员,不由得一笑:“仲达,亏得你机警,要不然真不知道后果会如何呢。”

司马懿揉了揉鼻子,也觉得有些后怕似的,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当初天下未定,丞相忙于军国大事,不用儒者宽恕之心,行法家严刑峻法,丞相府中纵使是知名儒臣,略微有些小地过错,也可能被鞭笞,将军想必不知,何叔龙(何夔)身边常带着毒药

“毒药?”曹丕吃了一惊。

司马懿连忙摇摇手道:,何叔龙带着毒药,可不是想对丞相大人有所不利,而是生怕一时过错而受辱而已。何叔龙乃陈郡名士,其曾祖曾为安帝时车骑将军,其人与母兄居,以孝友著称,袁术尝胁令其说降太祖,为其所拒,名闻于淮南,他在丞相府依然不能自存。其他人可想而知

曹丕抬起手,摸着颌下地胡须沉默了半晌。曹操性子急,又是个信奉法家的强权人物,手下人稍有差错,拉出去扒了裤子打**地事时有生,在丞相府的掾属的不止一个两个被打过。司马懿说的这个何夔性格又强直,倒是真有可能带着毒药以救自全。名士吗,当然要面子。这么一个大人物在大众广庭之下被人脱了裤子打**,确实有些不太好看,与刑不上大夫的古礼也颇不符。难道那些名士就是因为这个不愿意入府做事?

“丞相大人久在军中,用军中之法行事,也是在所难免之事。”曹丕不好说曹操地不是,一来他不敢说,二来他说了也不是好事,司马懿他们家家规极大,很重孝道。即使他现在也是个丞相府的官吏了,回家的时候看到老子司马防还是毕恭毕敬的,吃饭的时候老子不动筷子,他们弟兄几个也不敢动。在这样的人面前说曹操地不是,只怕反而会受到司马懿的鄙视。落一个孝的印象。“不过如今天下将定,时移境迁,自然不会那么严苛了。/\”

司马懿笑了笑,连连点头:“将军宽宏待人,自然不会如此,我说这个,只是说以前地情况对那些世族的吸引力不大。他们本不是治乱之才,又有这些严刑峻法如拦路虎一般,他们不愿入府做事,也在情理之中。等到将军用事。以礼待人。他们消除了疑虑,自然不会再有担心了政,还需要拉他们来撑门面吗,关键的是现在,而不是以后。他挥了挥手,对司马懿示意不用再绕圈子了,直接说点有用地。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不知将军想过没有。”司马懿卖了个关子。

“什么问题?”曹丕有些不快的皱着眉头。

“天下有事,丞相大人三出求贤令以应时节,丞相府内固然有不少谦谦君子,可是也有不少凶佞之人,丞相要倚仗他们做事,自然要宽容他们一二。陈长文虽为风纪之职,可是他并无实权,一有纠察,辄为丞相宽恕,郭奉孝有奇才,虽品行不端,却是丞相极亲近之人,丁文侯(丁斐)能将官印卖了换饼吃,屡次违法,却退而又进……”

司马懿说了一半,停住了,丞相府中小人多,君子少,这些以经术为根基的人不愿意与这些人为伍,所以不愿意来做官,不愿意同流合污。曹丕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要按这个说法,那曹操显然就是品行最不端的了,他从小就是洛阳城里地一个恶少年,到现在六十多年了,已经是大汉朝最显赫的丞相大人,可是依然不是那种谦谦有礼的君子,司马懿虽然没有说曹操是小人,可是这话里却透着这样的意思,这让曹丕有些不太愿意接受。

要不是现在有求于这些人,他才不想理他们呢。他想了好久,这才勉强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司马懿说道:“那仲达以为当如何?”

司马懿暗自笑了笑,他知道曹丕没有其他的退路,所以才故意说这些话来刺激他,以试探他地心思和气量。如果曹丕不知轻重,了怒,那他立刻告罪,然后转身走人。说实在的,他也不愿意和曹家的人在一起,曹操不是个君子,这个曹丕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现在天下的大权尽落曹家,他既然已经入了仕,如果不依附曹家,那在仕途上就没有出路。

“将军,乱世用才,治世用德。天下将定,丞相将老,将军以外戚之重,眼看着就要独掌天宪,如果再和这些士大夫不相往来,如何能治天下?”司马懿郑重的说道,他真半假,好象是说曹丕应该储备人才为将来做准备,其实是提醒曹丕,你如果不和士大夫相往来,以外戚之重独掌大权的可就不是你曹丕了。

曹丕有些着急,司马懿说的这些他都知道,问题是你得说些有用的办法,让那些士大夫为我所用才行啊,光说这些空洞的道理有什么用,我说要用君子,他们就能信吗?

“将军,我来之前,听长文说过。他说初平以来,天下板荡,民不聊生,背井离乡者甚众,古之乡评荐人之法,现在已经难以推行。所以人才无由得进,才让奸险之人充塞官途。如今要想大治,需得一好法子。挑选民间重德之人为官,逐渐淘汰那些品行不端之徒,使高德之人皆为重臣。如此法一立,则天下何愁不安,将军何愁无人?”

“这是什么法?”曹丕有些莫名其妙,听起来好象不错,可是究竟是什么法子,陈群来信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

“长文说,这是从军中的九品之法沿袭而来。”司马懿卖了个关子。不说了:“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虽然觉得妙,却说不清楚,将军如欲知道详情,当详询长文。他必然会说得比我更透彻。”

“九品之法?”曹丕略微明白了一些。曹操当年为了选拔人才,曾在军中实行过一九品之汉,由名重有声望地人把各种人按才能和德行成为九等,写成品状备录在案,这样一有空缺地时候只要去查一下品状,很快就能选到合适的人,用起来倒是蛮便利地。听司马懿这个意思,好象是陈群将这个办法细化了,要推广到其他地官员选用上去。不过,这个跟这些士大夫有什么关系呢?

“长文此法。重在中正的选用。中正必由贵重有望之人,由他们选出的人品行才有保证。那些小人自然进路无门了,这也符合古礼之贤贤的准则,将军如果能行此法,则何愁有德之人不望风而至?”司马懿抬了抬眼皮,静静的看着曹丕的脸。曹丕沉吟着,半天没有说话。这个法子听起来不错,给了这些士家进身之阶,只要有了一个领头地,后面就会源源不断的跟来,只是这个领头的从何而起可是要行起来,却不是一天两天地事情,是不是有些远水解不了近渴了?”曹丕有些迟疑的问道。

“将军,不远。”司马懿笑了笑:“将军要立此法,当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是只要将军向丞相府请立此法,士大夫必然能知道将军地重德之心,他们也就能知道将军的心意了,自然不会再推三阻四。懿不才,愿与叔业共行之劳。”

“如此甚好。”曹丕笑着说道:“既然仲达有心,你现在又辞了仓舒那边的差事,就到我这小小的镇东将军府中做个长史,如何?”

司马懿大喜过望,镇东将军府的长史可是个显赫的位置,比原来那个带两千人的校尉好多了,如果要征辽东,那指挥地人马可就是几万精兵了。他连忙拜倒:“敢不从命。”

司马懿做了镇东将军府的长史,很快就行动起来,他一方面替曹丕写了奏表报到丞相府和朝庭,请立九品选人之法,广招贤才,一面以曹丕代言人的身份,和鲍勋一起走访了几个大族。他的身份和鲍勋又不相同,鲍家不过是地方豪强,虽然鲍勋的祖父鲍丹也曾以儒雅显而官至少府侍中,但是鲍家地儒学背景并不深厚,而且鲍信最大的官不过是个济北相,而他司马家就不一样了,从高祖父司马钧任征西将军开始,司马家就世为两千石,他的父亲司马防曾官至京兆尹,家学深厚,与众多世家大族的关系都很好。有他出面,再加上他鼓吹的那个九品之法,那些世家大族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好处,爽快的答应了镇东将军府的征辟,一时之间,镇东将军府名士云集。

这些还都是次要的,更让曹丕兴奋的是,丞相府地那帮官员听说了曹丕请立九品官人后,好多人向他表露了善意,而这其中最重要地两个人就是主持丞相府选官的崔琰和毛。

崔琰和司马懿地兄长司马朗关系很不错,如今听说司马懿在镇东将军府任长史,而上表请立的九品官人法和他的选人思路又很相符,立刻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在他的推荐下,一批冀州人6续进入了镇东将军府,而毛自己就是陈留平丘人,对大批陈留人进入镇东将军府,也给予了不少支持,有了他们两个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本来空荡荡的镇东将军府就有些人满为患。

有了那些大族的支持,曹丕备战辽东的计划进展得更顺利了,九月底,一切事务相继完成,曹丕向丞相府请拨粮草,并请调冀州曹仁部、涿郡太守赵云、护乌桓校尉牵招及渔阳太守等部兵马一起出征。曹丕并不指望丞相府能够全部答应他的条件。他手中有夏侯所部近七万人马,有臧霸等部两万水军,只要有足够的粮秣军械。他相信自己就能平定辽东。他信心十足,甚至在丞相府地答复到之前,他已经让臧霸带着水军先行出。从东莱郡出海,直击辽东郡沓氏城,吸引公孙康的注意力。只等秋收一完成,哪怕丞相府不给他另外调用粮食,只让他使用青徐等地的物业。

九月末,在路上了一个多月的吴质听说了曹丕即将大举征辽东的事。快马加鞭赶到了陈留,曹丕一看大喜,他正在想着吴质呢,吴质就来了。他连忙让人把吴质请进去,一见到吴质曹丕吃了一惊。吴质不仅气色很不——这可以理解,刚被罢免兵权,气色不可能好得起来——而且脸色也不好,一看到曹丕,他只是拱了拱手,却没有欣喜的表情,不免让曹丕百思不得其解。

“季重,为何如此?”曹丕笑着说道:“我正差一员重将呢,你怎么现在才来,而且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还耿耿于怀?别想了。不就五千人吗,到了我这里。让你带一万都不是问题。”

“将军……”吴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嗫嚅的说道:“听闻将军欲立九品之法,不知质当为……几品?”

曹丕一愣,随即笑了,他看着吴质那副惴惴不安的样子,越想越觉得好笑,抑制不住地放声大笑起来。吴质是济阴人,他家不是世族,而是寒门,他才学通博,却又不甘心做个农夫,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争取进入上流社会,从来不与乡里人来往。他套上了曹丕,但是乡里人却不给他面子,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人称道,就连他交好的董昭都有些看不上他,不愿意为他品题。曹丕欲行九品官人之法,以他吴质地名声,别说高品级是不可能的,只怕能不能入品都是个大问题,这么一来,他岂不是跟着曹丕白混了这么多年,最后却一无所有?如果真是这样,他辛辛苦苦的跑到陈留来干什么?还不如留在关中,和朱铄一样改投曹冲门下呢。

现在见到曹丕笑,吴质心里患得患失的心思更重,他的额头冒出汗,在满面灰尘的脸上蜿蜒而下,流出一条湿湿的沟,宛如一条蚯蚓,看起来狼狈之极。

“季重。”曹丕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吴质身侧,沉声说道:“季重,你聪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时了?这品藻人物虽然权在中正,可是最后决定权还是在我地手中啊,如果大功得成,你何忧富贵?你济阴吴家,又怎么可能还是单家?再说了,这不是刚刚请立吗,且不论丞相府能不能应允,就算要施行,也要几年的适应期,有这几年的时间,你还不能逞你的青云之志吗?”

吴质一怔,立刻明白了曹丕的意思,心中地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只要曹丕保住了权位,他吴质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这是曹丕给他的承诺啊。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如何立功,如何能帮曹丕保住他的继承权。他连忙转过身子,拜服在曹丕的面前,头几乎磕到了曹丕的丝履上,他抽质一时糊涂,想错了心思,还请公子恕罪。”

曹丕听他不称自己将军,而是称自己公子,心头一热,他弯下腰,拍了拍吴质的肩,叹了一口气说道:“季重,你我相知多年,如何一时乱了阵脚。你啊,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

“属下知错了,属下知错了。”吴质喜极而泣。

“起来,我们还有大事要办。”曹丕双手扶起吴质来,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季重,时间不多了,机会……也不多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i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

第九卷 天下一 第五节 添丁

吴质感激莫名,他在地上又磕了两个头才重新坐起身来。曹丕让人拿来了水,让吴质洗干净脸上的灰尘,又让他吃了点东西垫饥。吴质连连致谢,也不推辞,就当着曹丕的面吃了一些。看着吴质狼吞虎咽的吃东西,曹丕心情很不错,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也喝了两杯,对于司马懿和吴质两个人,他更喜欢面对吴质,不仅是因为吴质对他忠心耿耿,帮他出了好多主意,更重要的是对于司马懿这个世家子弟来说,吴质是个没有前途的单家子,他只有紧跟着自己才有出路,而且他的家世没有可称道的地方,曹丕虽然在那些世家大族面前没什么可说的,在他面前却有足够的心理优势,能够体会到更多的尊严。

吴质匆匆的填饱了肚子,抹了抹嘴,一仰脖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咽下嘴里的食物,然后拱拱手对曹丕说道:“谢公子赐食。质有一言,请公子参详。”

曹丕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有话直说。

吴质搓了搓手,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我觉得辽东虽然要打,但是将军不必亲临。”

“为何?”曹丕愣了一下,反问道。

“公孙康不过倚仗着辽东地远,中原不安无远顾,他才能偷安一时。他能占据辽或是公孙家有什么要基。如今有前将军领大军出征。还有臧霸等人率水师为辅,水6并进,攻克辽东实在是小事一件,所要考虑地不过是所用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吴质用舌头舔了舔牙齿,将嵌在牙缝里的一块肉屑舔下来。嚼了两下。咽进肚子里,又接着说道:“辽东离邺城近三千里,万一邺城有事,将军能赶得回来吗?丞相大人到现在也没有立王太子,也没有立夫人为王后。其意在车骑将军明已。所疑虑者,不过是他身体尚可,再者尊兄过世以后,将军就是嫡长子,他不得不顾忌着众臣的意思罢了。因而他只有待车骑将军立大功,建威名。以取其水到渠成之意。”

吴质直截了当的说穿了曹家地现状,没有一点拐弯抹角,直接说曹操地意思不在曹丕,曹丕的脸色一下子有些难看,不过他也知道吴质这么说,而没有和他说虚话,正是他忠心的表现,他想了好一会,点了点头。\*\>

吴质点点头,正色说道:“将军想得是对,将军是嫡长子,没有犯过错。声誉也一失。丞相大人要废长立幼,确实有承受很大的压力。可是将军想过没有。丞相大人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他有可能还能活到**十岁的高寿,也有可能就在……”吴质犹豫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曹丕的脸色,曹鼗点也没有意思到吴质在说曹操可能早死是个不敬的话题,还在出神地想着心思,脸上有一丝愤怒,还有一丝凶狠。

见吴质说了一半停住了,曹丕有些不解的催促道:“说啊,怎么说了一半就停道:“如果将军远在辽东,而丞相大人一时有所不测,那么他就可以明正言顺的以将军不在身边为由,而将大位传给车骑将军。到时候众人就算有什么意见,也群龙无,将军将如何对付?”

曹丕犹豫了一会,有些不自信的说道:“丞相大人的身体还好得很,应该不会军,这种事自然不会生。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丞相大人意在车骑将军,他不会不利用这个机会,再说了,他就算没有事,会不会装出突急病,先立车骑将军为太子?名份一定,将军就算从辽东赶回来,木已成舟,将军又能如何?以车骑将军之能,再有丞相坐镇,何事不能成?”

曹丕的脸白了,吴质果然高手,一下子就想到了这种有些流氓却极其有效的招数。要说按老曹地性格,他如果想在不引起大纷争的情况下把王位传给曹冲,还真有可能玩出装病立太子这一招。这么说,辽东真的不能去了?

“兖豫青徐诸州在丞相府的掾属确实多,他们能因为九品官人法而偏向将军,不可否认,确实有可能,可是将军觉得他们会在将军不在的情况与丞相大人力争吗?”吴质跟着又追问了一句。

曹丕没有回答,这个答案很显然,如果他不在邺城,那些人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跟曹操硬顶,让他们在旁边叫两声壮壮声势可以,让他们冲到最前线去,希望等于没有。\*\

“仓舒……不也是在关中吗?”曹丕还有些犹豫。

“关中离这里不过千里,而且全是坦途,将军以为,一旦有事,将军能赶在车骑将军前面回来吗?”吴质摇了摇头,很郑重的问道。他顿了一顿,又说道:“关中无事,车骑将军逍遥自在,每日之事,不过到四处转转,他随时可能带着亲卫骑赶回邺城,最多三五天时间,他到达邺城的时候,只怕将军消息还没有接到。而将军正在前线厮杀,就算接到了消息,也不可能放下大军立刻赶回邺城,如果不幸而言中,那么就算将军荡平了辽东,又有何用?”曹丕沉寂不语,吴质说的这些话提醒了他,再大的功劳又有什么用,荡平辽东难道还比平定西凉的功劳更大吗。他在战功上反正已经不是曹冲地对手,还有没有必要再冒这个险?他在关中打过仗,知道嘴上说说战略是一回事,可是真正打起来又是一回事,为什么曹冲打了这么多年地仗。从来不上第一线。他那么好的身手,却没亲手杀过一个人,为什么?还不是知道战阵凶险。

他不是曹彰,不是以征伐为爱好地曹彰,他要去辽东一方面是要立功。另一方面也有赌气的成份,就是想让别人看看,曹冲能打仗,他曹夭能,尽管他地战功没有曹冲显赫。

可是如果因此把机会白白地送给曹冲,这个气赌得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

吴质见他面色变幻不停。知道他心里松动了,接着又说道:“战功虽然显赫,却不是王者所为。孝武皇帝武功盖世,可是他从来没有亲临战阵,而是以卫霍为爪牙。将军有爪牙为何不用,而欲自为爪牙?胜不足恃,败则为一世辱,将军又何必冒这个险呢?车骑将军险胜西凉之后,由领军将军征西域。自己却回驻关中,而他将征北的大功让给镇北将军,又岂是谦让二字可说的?”

“季重,你说的……有一口气,仰起头看着屋顶的帷幕,半晌无语。曹冲挣够了战功,才二十一岁就可以退居中枢,从此不用再在阵前厮杀了,他这个做兄长地,却还要为一份战功而亲冒矢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要论跟在曹操身边上战场见世面。\*\他可比曹冲早了好多年啊,现在的差距却这么大。看来自己真不是打仗的料,要想靠战功打败曹冲,显然是不现实的。这个结论虽然让曹丕不愿意接受,但从理智上来看,却又不得不接受。

“我再想想。”曹丕无力的对吴质摇了摇手:“你远来劳顿,先下去休息休息,我到时候再与你商议。”

质见曹丕的神情有些颓丧,知道曹丕地心情很不好,不好再说,连忙拜退。

玄武池。

曹操躺在躺椅上,轻轻的闭着眼睛,听着丞相军谋路粹读着曹丕来的请求调拨粮草军械的文书,曹植站在他的身后,轻轻的摇着躺椅,中等身材、面容清瘦的杨修垂着眼帘,静静的站在曹植的身边,两个美人宋姬和媚姬坐在远处地席上,不时的向这边瞟一眼。媚姬从来了之后就没看到过曹操处理政事,今天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未免有些好奇,要不是宋姬拉着她,她真想凑过来听听。宋姬则安已经干净之极的案面,打量着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酒杯佳肴,看看上面有没有灰尘。晶莹的水晶杯里,荡澜着血红色的西域葡萄酒,这是车骑将军曹冲特地从西域购回的,说是对老年人身体有好处,让曹操每天喝一盅,这已经成了曹操的生活习惯,虽然曹操很不喜欢葡萄酒的口味。

路粹读完了公文,略有些紧张地将公文放下,抬起手擦了一项头地汗,虽然已经是九月下旬了,天气也不是很热,可是他还是直冒汗。

曹操久不理政事,丞相府的政务一直是曹植在代劳,有事就和下面地掾属商量着办,通常情况下只要把结果告诉曹操就行。而今天之所以到玄武池来向曹操亲禀,就是因为曹植的意见和以路粹为代表的丞相府掾属意见不一致。曹丕请求调拔七万大军一年的粮草,还有大量的军械,曹植不愿意他立了战功和曹冲抗衡,借口说数量太大,难以一下子调拨齐全,不想答应,而路粹得了曹丕的好处,一心想着促成他的大功,力争征辽东的好处,说丞相府应该大力支持才对。曹植一时没了主意,转而向杨修请教,杨修却不象以前一样给他出主意,而是劝他把路粹一起带到玄武池来,由曹操决断。\*

连杨修都不支持他了,曹植就更不敢决断的了,他只好了玄武池,让他当着曹操的面宣读曹丕的公文,看曹操怎么处理。现在路粹读完了,曹操却象是睡着了,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他的眼皮偶尔跳动一下,曹植真会以为他是睡着

屋里一时安静得有些过份。连远处媚姬轻轻地娇笑声都清晰可闻,外面清风渐起,挡风的帷帐被风吹得飘起,拂动了曹植的脚边,一缕风吹了进来。吹得他浑身一阵凉。

“你们怎么看?”曹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却谁也没看,而是淡定的看着飘动地帷帐。

曹植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杨修,杨修地眼皮垂得更低了,两只手握在一起。似乎也要睡着了。路粹却心急的看着他。曹植见躲不过去,他这个代理丞相的当然要先解释一下自己的意见,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嘴里干,只得先咽了口唾沫,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儿臣以为。辽东太远,大军远征消耗太大,如今新政刚刚开始,尚未见功,不宜……抽调太多。”他偷偷瞅了一眼曹操地眼色,又接着说道:“儿臣以……为,辽东公孙康虽然意图自立,可是他并没有自立,还是用的朝庭所给的辽东太守、武威将军的印信。如果朝庭贸然起兵去攻,未免有些……不妥。不如派一个使臣去辽东,宣示朝定能不战而胜,免起……刀兵。”

曹操咧着嘴无声的笑了笑,不置可否,又问路粹道:“文蔚,你看呢?”

路粹见曹操话,连忙说道:“属下以为,公子所言不妥。公孙康虽然与朝庭地公文上还用辽东太守、武威将军的信印。可是他在辽东自立为辽东侯、平州牧。又分辽东为辽西中辽郡,私置太守。越海收东莱诸县,置营州刺史,早就不把朝庭所封的辽东太守放在眼里,这不仅是辽东人尽知,就是朝庭也是知道的,如何还能说他没有自立?如何能说他眼中还有朝庭?”

曹操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曹植的脸色立刻一变,路粹却得到了鼓励,精神倍增。

“要说粮草数目,车骑将军七万人征西凉,用的粮草除少量是从河东郡输运的以外,大部分都是从南阳、南郡和汉中运送过去的,那里山路崎岖,运输的难度更大,都能运到,何以辽东不能?辽东虽远,可是有河海之利,事半功倍,比起运到西凉,可容易多

路粹口若悬河,话里话外地拿曹冲征西凉和曹丕征辽东相比较,意指曹植心存偏颇,用心不正。*\曹植有些恼怒,却因为路粹所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一时心虚,又担心曹操责怪,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南尹刘大人的新政执行一年,诸郡丰收在即,据说今年的收成将比往年增长五成,以如此丰收之势,支付七万大军一年的粮秣,何难之有?更何况还有青徐兖豫冀幽六州的财赋可以襄助,别说是一年的粮秣,就是一下子提供两年的粮草,也不是不可能的。”

路粹掰着手指算了一笔帐,把大军所需的粮草怎么调配,从哪个州调配多少,都算得清清楚楚,曹操听了连连点头,赞道:“文蔚说得好,陈留多才俊,果然不虚此言。”

“丞相过奖了。”路粹心花怒放,连忙谦虚了几句。

曹操哈哈大笑了几声,抬起手拍拍肚皮,出通通地声音:“子建,你真是腹中空空啊,这么明显地帐都不会算,看来你确实不太适合政务。”

曹植面色一灰,连忙低下头说道:“儿臣知错了,还请父亲责罚。”

曹操抬了抬头,曹植连忙上前一步,把他扶起来,曹操从躺椅上坐了起来,静静的坐了一下,又试探着站了起来,扶着腰走了两步,活动了一会儿,这才回过头对路粹说道:“文蔚,你说得很有理,辽东公孙康不臣之心久矣,如今天下平定,他也没有递表祝贺,恐怕他正忙着备战。依我之见,要打,就得快点打,大军去得越快,他地准备越不充点开心得飞起来,曹操这话的意思不仅是支持曹丕去打,而且是要全力以赴了。他不敢多话,生怕打断曹操的思绪,略有些紧张的听着曹操的下文。

“子桓所请的粮草、军械,全部如数调拔给他,那个……那个军械,还是以南阳工坊地质量最好。丞相府急令,让南阳太守诸葛亮如数调拔,不得有误。另外,令给仓舒,让他从军中调一些攻城方面的好手给子桓。象那个张……张什么来着。就是张子布的那个侄儿?”

路粹连忙应道:“张奋张文敬。”

“对,就是他,让他带些人一起到辽东去,有了他,攻起城来更容易一些。”曹操一拍脑袋。哈哈大笑道:“年纪大了,有些人名都记不全了。”

“哪里哪里,丞相日理万机,偶有忘却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路粹连忙笑着拍马屁。张奋是曹冲军中辎重营的校尉,是主管军械地第一把好手,曹操能把他调给曹丕。那可是对曹丕寄托了很大地希望的,对于曹丕来说是个好消息,对于不喜欢曹冲而喜欢曹丕的路粹来说,当然更是个好消息。张昭是徐州人,这次曹丕在徐州大肆招揽名士,张昭的儿子张承、张休都被征辟调到曹丕帐下,只怕张昭也跑不掉了。张昭如今是天子面前的红人,德高望重。就连曹操也要礼让三分,张昭地态度,对天子有很大的影响力。

“还有,文蔚,你颇知军机,上次在荆州没有多少机会施展,辽东可能是最后一战了,你不去可能就没有机会了,去跟着子桓吧,好好立个战功。说不准能和你兄弟一样做个将军。”曹操指点着欣喜若狂的路粹笑道:“君莫负我啊。”

“属下不敢。”路粹大声叫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实在太兴奋了。本来以为想办成这件事要费些周折,没想到却这么顺利的办成了,而且还给自己捞了个上战场挣军功的机会,这可是他在夏口被关羽打得大败之后一直梦寐以求的好机会啊。辽东虽然远,却不难打,他又立了这么个大功劳,曹鼗定不会亏待他,到时候做个将军也不是不可能地。

“起来吧,你带着丞相府的命令去南阳,押运着军械立刻上路。”曹操挥挥手说道。

粹应道,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临走之前,还瞟了一眼冷汗直流的曹植,充满了胜利者的喜悦,可以想见,曹植今天这一顿批是免不了了,说不定这代理丞相的美差也没了。没想到啊没想如此之丰。

曹操看着路粹走了出去,又对着杨修挥了挥手,杨修会意,也连忙退了出去。曹操看着他退出了水榭,一直退出了豢的警戒线,这才缓缓的回过头来,看着汗流满面的曹植,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凝固了,他盯着曹植看了半天,看得曹植的头几乎垂到了胸前,才慢慢的叹了口气说道:

“子建,你今年多大

曹植羞惭不已,却没想到曹操问了这么一句,他愣了一下连忙答道:“儿臣今年……二十五了。”

曹操回过头,看着秋风渐起、波光粼粼的水面,淡淡的说道:“子建,为父当年二十岁就为洛阳北部尉,造五色棒,打杀蹇图,京师震动,无敢犯者,你都二十五了,代行丞相事却连这些人都控制不住,如何能让我放心。”

“父亲……”曹植有些哽咽了,“儿臣无能,邺城最近都在传说那个九品官人法,不少官员都到丞相府来问及此事,儿臣不知该如何答复。这九品官人法丞相府还没有下达众人商议,如何传得满城风雨的,儿臣真是……无地自容。儿臣不是施政的干才,请父亲除去我的职务。”

“除去你的职务?”曹操笑了一笑,回过头看了一眼曹植:“那你想干什么去?让你去写诗作赋,却让我这垂垂老象条狗,你这竖子的孝心还真是不错啊。”

曹植一惊,连忙解释道:“父亲,不是儿臣不孝,是儿臣实在无能。儿臣也想象仓舒、子桓一样能替父亲解忧,可是儿臣地能力实在有限,帮不上忙反而闹出这些乱子了。只好……”

“嘿嘿嘿,还真是被仓舒说中你了,你才是高,文是妙,可是却不是这些龌龊地人的对手。”曹操嘿嘿笑了几声,手拍着朱红地栏杆,想了想又说道:“既然如此,你写封信给仓舒,文倩和小玉儿都生了吧?他怎么也不回来抱给我看看?难道还要老子跑到许县去看孙子不成?”

“真是呢,我今天刚听说仓舒又添了两个儿子,还未来得及说与父亲,怎么这事……父亲已经知道了?”曹植有些意外的看着一脸忿忿不平的曹操,有些诧异的想道,荀文傅和蔡玑同一天生了儿子的事怎么这么快就传到曹操的耳朵里

曹操回头看了曹植一眼,得意的笑了:“添丁这种大事,我这个老头子当然会比你先知道。”

第九卷 天下一 第六节 汉羌

长安。$$

长安学院崭新的校舍内,二十来个新入学的汉羌小儿端端正正的坐在案前,或灵巧、或笨拙的握着手中的毛笔,在面前的宣纸上练字。书法教席韦诞背着手,低着头在座位之间慢慢的踱着步,打量着一个个孩子稚拙的字迹,脸上偶尔露出会心的微笑,他在一个髡头的羌人小孩的身边停了下来,用手扶了扶他几乎趴到案上的身子,又帮他握住了笔,温和的笑道:“身体坐直了,笔自然就会直了,不要太紧张,就象吃饭的时候拿筷子一样,握住就可以了,不然手会酸的,手酸了,字当然就写不好了。”

那个羌人小孩用袖子擦了一下鼻涕,抬起头来说道:“先生,我们家吃饭不用筷子的,都用刀子。”

旁边的小孩哄堂大笑,教室里安静的气氛荡然无存,有的放下手中的笔挤眉弄眼的朝这边瞅过来,旁边的两个小子更是伸手过来扯他的头:“哈哈哈……先生,他们是蛮子,不会用筷子的……”话没说完,却看到韦诞冷得如冰的脸,立刻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乖乖的坐在座位上,拿起毛笔,装模作样的写字。那个羌人孩子胀红了脸,恶狠狠的盯着那两个小子,恨不得吃了他似的。

“放肆,你们又忘了先生说过的话了吗?”韦诞转过身各异的汉羌学生,大声说道:“现在羌人、汉人都是一家人,没有谁是蛮子,只有书读不好的人才是蛮子,你们笑什么,如果到时候考试考不过羌人,你们就是蛮子。\”

刚才还哈哈大笑的学生们被他说得低下了头,那两个调皮的小子转过头来。对那个羌人小孩做了个鬼脸,表示歉意。羌人小孩被他逗得一笑,脸上凶狠的神情也淡了,鼻涕又冒了出来,吹出一个大泡泡,逗得旁边的学生又是一阵窃笑。

韦诞忍住笑。他走回讲席上,威严的扫视了一眼下面的学生,用手中地教鞭敲了敲面前的几案。放宽了表情,很郑重的说道:“你们当中有些人在家里是受过蒙学的,基础要好一些,可是不能因此就看不起其他人。你们想想看,上半年终考成绩优秀的人里面,有多少是羌人?接近一半吧?曹将军接见他们的时候,可曾分什么羌人汉人?你们以为你们现在比他们强,可是谁知道年底地时候还是不是这样?我看啊,他进步比你们快。说不定到年底考完试,他反倒有机会去见曹将军,你们反倒只能羡慕的看着。”

那个羌人小孩听了韦诞的话,心情好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兴奋地光看着韦诞。自从上城下一战之后,羌人对曹冲是又爱又怕。爱他是因为人有田可种,小孩有书可读,从此能和汉人一样过上安定的日子。怕的是曹冲杀人不眨眼,手中的长铩军把羌人杀得心惊胆战。连做梦都怕遇到长铩军。曹冲已经顺理成章的接替马成了羌人口中的天将军。\长安学院是曹冲主持建起来的,每半年考一次试。考试成绩优秀的学生不论羌汉,都可以受到曹冲的接见。对于长安学院地学生来说,这是莫大的荣耀。这个羌人小孩听韦诞说他也有可能去见曹冲,顿时充满了自豪感。

韦诞转过身,用教革鞭指点着挂在墙上的大木板:“好了,不要交头接耳了,今天讲的是结体,大家回去之后一定要在沙盘上多多练习,下次上课之前,每人交一份作业,写得好的,下节课可以一张宣纸,听懂了吗?”

“听懂了!”小孩们一边忙着收拾文具,一边兴奋的大声叫道。宣纸虽然已经批量生产了,对普通家庭来说还是稀罕物事,他们每一个月才有一次用宣纸练字地机会,大部分还是用沙盘,能用宣纸写字,这是对练习用功的人的最好奖励,是每个小孩子都梦想地事情。

“曹将军来了!”那个鼻涕吹着泡泡的羌人小孩忽然指着外面大声叫道。

正在想着下课怎么玩地小孩们一听,全都挤到门口将军在哪,曹将军在哪?”

“我看到了,那是曹将军,他没穿官服。”一个小孩大声叫道。

是他,还有那个老虎夫人。”又一个小孩叫道。

“快去快去,老虎夫人一定带好吃的来了。\”其中一个奋力推开旁边地同学,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孙尚香每次到学院来,为了诱惑那些小孩和她亲近,她总要带着吃食来,这在长安学院的初级班里早就是人所共知地。

曹冲拉着喜笑颜开的孙尚香从小孩堆里挤了出来,对着侍立在一旁的韦诞拱手笑道:“韦大人,让你这个大书家来担任初级班的书法课教席,真是委屈大人了。”

韦诞哈哈一笑,连忙还礼:“将军,我也是存心不良的,将军大人配给学院里的宣纸,市面上可不好买,我做了这书法教席,可以光明正大的用个痛快,张大人的人还找不到我的茬,岂不是公私两便。”

曹冲哈哈大笑,拉着韦诞携手而行,一边走一边说道:“有你这样的大家给他们打基础,他们将来就算不能成为书家,想必这笔字也是拿得出手的。我这次来,可是有事相求啊。”

韦诞一笑:“将军有何吩咐,尽管开口,只要诞能做到的,无不相从。”点头,心情倍爽,正要开口,见一大批中级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他生怕再遇到刚才被学生围住脱不了身的局面,连忙拉着韦诞转向教师宿舍,向周不疑的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大人书法名闻邺城,家父特地关照,要我求大人一副字,这不,我父命难违。只好厚颜来求大人了。”

韦诞一听曹操要他的书法,哪有不允之理,可是嘴里却还是谦虚的说道:“丞相大人身边名家辈出,就是他自己也是善书之人,我这几个字如何能入丞相法眼。\”

“大人谦虚了。”曹冲摆摆手,笑着挤了挤眼睛:“我知道大人最近书艺突飞猛进。润笔已经到了一字一金的高价,我今天带了五十金来,大人能否再饶几个。写成一副《龟虽寿》?”

韦诞一听,哈哈大笑,笑完了这才拱手对曹冲说道:“将军,对别人,那是一字一金,对将军,我是分文不取,只要丞相大人不嫌我的字丑陋,别说龟虽寿。就是手写一部丞相大人的文集,都没有问题啊。只是不知将军什么时候起程,我好做准备。”

“不急不急,看大人什么时候方便吧。”曹冲连连笑,他看着路边不时走过来向他们行礼地学生,一边还礼一边笑道:“大人。这学院里韦诞欣慰的笑道:“有将军表率在前,学院里的先生也慢慢都把态度转变过来了。羌人学生基本不会受到歧视。他们感激将军的大恩,进步很快。以前那些认为羌人愚笨的陋见,现在在学院里已经行不通了。除了初级班地小孩还不太懂事。中级班的都能和平共处了。羌人也知道些礼仪,不再象刚开始的时候那么野蛮。将军也看到了,不少羌人学生也留起了我们汉人地式,不细看,谁又知道他是个羌人?”

“如此甚好。\”曹冲满意的点点头:“这里面象韦大人这样的开明之士起的作用更大一些,我不过是偶尔来一趟,你们却是和他们朝夕相处,潜移默化的机会更多。长安学院能有我大汉的包容四海的泱泱气度,各位先生居功至伟。”

“皆是将军的教诲所至,我等不过亦步亦趋罢了。”韦诞诚恳的说道。

周不疑早就得到了消息,站在门口相迎,他回到大汉一年多,不在外面风吹日晒了,皮肤渐渐变得白,不过他地身体还是很健壮,每天还要去演武场操练两下,大有朝着文武双全的伟大目标奋进的良好势头。见曹冲和韦诞并肩而至,他大笑着上前对韦诞拱手笑道:“韦大人,将军一来先去找你,恐怕又是要劳烦你了韦诞连忙还礼,一边还礼一边笑道:“我也是借着将军的风,来蹭夫人的美食,说起来,还是我沾了便宜啊。”

金碧眼的戴安娜微微一笑:“能得大人赏光,正是我周府地荣幸,何必说什么沾便宜呢,到时候请大人为我家夫君题个书名,可不就全赚回来愣,相互看了一眼,哈哈大笑。孙尚香上前挽住戴安戴的手笑道:“妹妹,你这汉话,可说得顺溜多了,连沾便宜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进屋坐下,戴安娜端上点心和香茶,几个人边尝边说,韦诞尝了两块点心,起身告辞,孙尚香也拉着戴安娜出去了,屋里剩下曹冲和周不疑相对而坐。\

周不疑笑着说道:“你突然到学院里来,想必不是就为了看看学院的样子吧?”

曹冲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份公文递给周不疑,指点着说道:“你先看看,看了再说。”

周不疑低下头,翻开那份公文,扫了一眼说道:“九品官人法?谁搞地?”

曹冲咧嘴一笑:“陈长文,不过是子桓力推的。”

周不疑快地扫了一遍请立九品官人法的公文,沉思地片刻,将公文还给曹冲,有些迟疑的说道:“仓舒,这个官可是对那些世家大族来说,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丞相府中地掾属至少有一半是兖豫青徐冀并六州的人士,他们……”

曹冲笑嘻嘻的点了点头:“不错,对这些世家的吸引力很大。他们凭借着对经术的垄断,以后可以占据高位,而一旦他们占了高位,寒门士子想要进入仕途的,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如果他们真的得逞了,这襄阳学院和长安学院,很快就会关门大吉。你就是书读得再好。没人给你品状,就没有做官的机会,既然哪些,那还要读书干什么?要读书,也要拜那些高官显贵的门下啊。”

周不疑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大地事情,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九品官人法能否实施,可是关系到他的新政存亡以及他自身的存亡的大事。\他怎么这么轻松?

“仓舒,看你这样子,莫非是有了应付的办法?”周不疑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笑了一声,端起茶轻松的呷了两口,饶有趣味看着曹冲。曹宪也从后室转了出来,安静地坐在一旁,提起茶壶给曹冲续了水,充满柔情的看了一眼丈夫和弟弟。

“怕什么?”曹冲笑了笑。有条不紊的举起杯子,凑到鼻端嗅了嗅,这才喝了一口,咂了咂嘴说道:“元直,现在虽然是很贵重,可是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充其量不过是谯郡地一个地方豪强。如果真按照这个九品官人法,你觉得我曹家能入几品?”

不疑一下子愣住了。他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眼珠一转。就明白了曹冲的意思,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你是说。这个九品官人法,连丞相大人都无法通过?”

曹冲看了强忍住笑的周不疑一眼,奸笑着点点头:“你说对了。”

“不过,父亲现在把这个到各州各郡讨论,如果赞成的人比较多,那岂不是还要施行的?”曹宪有些没有把握的说道。

“这就是丞相大人交给仓舒的难题。”周不疑笑了笑,“他不想九品官人法通过,但是又不能不讲任何道理地就将这个九品官人法挡住。\依我看,只怕子桓在上表请立此法的同时,已经将此法向各家透露过了,在舆论面前,丞相如果不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所以仓舒要想办法光明正大的把这个九品官人法给否决掉。”

冲挑起拇指,周不疑就是聪明,他在几句话之间就明白了曹丕立九品官人法的用意,也明白了曹操将此表下各州各郡讨论的目地,不愧是真正的神童,不象解释,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你打算怎么办?”周不疑笑了笑,对曹冲地恭维不以为然。

“既然是讨论,那就慢慢讨论吧。”曹冲毫不介意,挥了挥手说道,他扯过一个靠枕,斜倚着坐好,将两条腿放松出来,看着青黑色的屋顶:“子桓虽然和那帮书生相交不错,可是也不至于傻到看不出其中地关窍,他请立九品官人法,主要还是想讨好那些世家,支持他出征辽东。不过,征辽东只是个鸡肋而已,胜了不足夸,败了却是丑事一桩。再说了,辽东一去三千里,他能安心在辽东呆着?哼哼,我估计他现在只怕是进退两难了。”

“你是说,父亲会把他赶到辽东去?”曹宪考虑了一下,忽然笑道。

“不是父亲赶,是他自己要去,父亲只是放行而已。”曹冲笑着摆摆手,“他既然要立战功,父亲当然不能挡着他,只会支持他,要不然岂不是会被人说成太偏心了。\我估计父亲不仅不会拦着他,还会大力支持,说不定会从荆襄调集粮秣军械,好让子桓去立个大功。”

周不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曹冲的说法,他沉吟了一会说道:“如果真是这样,只怕你在长安呆不了几天了,你这平定西凉地战功,恐怕要到许县去受赏了。”这么想。”曹冲有些不爽的站起身来,转了几圈,越想越不爽。老子立了这么大地一个功劳,却因为使用了长铩,反而成了罪状。格老子的,长铩这种利器不用来杀敌,反而当成摆设吗?虎贲郎能有什么战事,天天在皇宫里转悠,屁事没有,拿个木头的都没事,需要用长铩吗?再说了,现在的虎贲郎还好一些,至少是军中选上去的,以前的虎贲郎都是一些贵胄子弟,给他们长铩,他们会用吗?你看我三千长铩军在长安一放。这帮羌人多老实。

“长铩以前不是制式兵器吗,什么时候成了禁军的专用武器?”曹冲回过头来看着周不疑和曹宪,皱着眉头说道,一脸的不痛快。

周不疑嘿嘿的笑了,他放下手中地茶杯,用手指点了点曹冲:“你啊。还没明白天子的意思。如今你已经是车骑将军,如果这次再升一级,你就是骠骑将军。上面就只有丞相这个大将军了。且不说我大汉朝从不世将才霍去病之后就没有人这么年轻就凭着战功升到骠骑将军,就说现在曹家占据了大将军、丞相、骠骑将军、镇东将军、镇北将军这几个高位来看,天子也要疑心一二。\你当初是因为天子的器重才异军突起的,如今有了足够的实力,天子对你的期望当然更高了,可是你呢,到没有一个表示,天子当然不痛快了,他不是不想赏你。是现在不想赏你。”

曹冲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盯着周不疑,周不疑脸色很平静,一点紧张抑或地激动的样子也没有,浑不似以前一提到天子他就特别用心的样子。曹冲笑了笑,回到席上坐好。端起茶杯却没有喝,想了想说道:“你是说,我现在应该向天子表示一下忠心?”

“当然。”周不疑点点头笑道。

“你觉得……我怎么表示最好?”曹冲微笑着看着周不疑。

周不疑没有直接回答他地话。而是想了想,抬起头看着曹冲说道:“仓舒。如今西凉也平了,有领军将军父子在西凉。你大可放心,还是回邺城去吧。总在外面打仗未必就是好事。”

曹冲一愣,颌道:“我是这么想的,算算日子,文倩和小玉儿也该生了,我确实该回去了。”

周不疑沉默了片刻,又说道:“你如果回邺城去,要带哪些人回去?”

曹冲犹豫了一下:“亲卫步骑各带一些,长铩军……就不用带了吧?”

“带回去,让天子看看。”周不疑笑道:“这样对你有好处。”

“呵呵,这个……有必要吗?”曹冲有些不屑的摸了摸下巴,他对天子的态度根本不太看重,觉得长铩军这种对付骑兵的利器,还是放在关中镇抚那些羌人更有用。羌人现在平定了,他正考虑着把长铩军调到北面去对付鲜卑人呢,带到许县去,会不会被那个贪得无厌的天子抢了?

周不疑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显然有些弱智的问题,他静静的看着案上杯子里清绿色的茶汤,忽然说道:“仓舒,荀令君在襄阳也呆了好久,你总不会让他在襄阳养老吧,荀陈钟韩可是颍川士人地领军人物啊,丞相府里由荀令君举荐的高官,至少有七成吧。”

荀?曹冲一拍脑袋,都快忘光了。

路粹日夜兼程,赶到南阳趾高气昂的去见南阳太守诸葛亮,诸葛亮看过丞相府的公文之后,二话不说,把路粹带到库房,指着堆放整齐的各种军械说道:“大人想要什么,随便说,就是把整个武库提空了也没有关系。”

路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全部提走了,将来满将军要军械怎么办?”

诸葛亮摇了摇头:“大人放心,满将军刚刚提走一批,短期内不会有什么要求,再说了,大人有丞相府的军令,满将军就算有意见,他也不能违抗丞相府地命令不是。大人,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些长箭箭杆都是用荆竹制成的,飞行稳定,杀伤力强,可及百诸葛亮如数家珍,挨着个给路粹介绍各种武器的性能,路粹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丞相大人说得对,南阳地军械质量果然是第一流的,看着就舒服,用起来估计也顺手。他谦虚了几句,果真就打包了,全部带走,用他地话说,镇东将军有七万大军,就这些都不够呢,最好再来一库。

诸葛亮哈哈一笑,一面安排人装货,一面把路粹请到了太守府,安排酒席招待,席间明里暗里说了不少恭维话,席后又派人送了重礼,很客气的把路粹送至府门口,派人送他驿馆休息,直到路粹消失在夜色里,他才转头回府。

黄月英笑嘻嘻地看着诸葛亮:“夫君,这次可下了大本钱啊。”

诸葛亮笑了:“当然要让他满意,尽快让他起程,只要镇东将军起了程,他要想半路上再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再说了,我这库里要是不尽快腾出空地来,如何有地方装你新研制出来的连弩。对了,那个马德衡改进连弩地事情完成了没有?车骑将军可等着用他去教训那帮鲜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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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下一 第七节 两难

“完成了。”黄月英赞叹的拍拍手:“这个马德衡做起事来就象中了邪似的,不眠不休,头发乱得象疯子,衣服脏得象乞丐,可是他的手艺真的没话说,我原来以为尽善尽美的连弩经他这么一改造,效率至少提高了一倍。难怪车骑将军这么看重他,千里迢迢的派重兵把他护送过来。”

诸葛亮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黄月英,她正在研发的连弩的威力他是知道的,也觉得很是精妙,怎么到了马钧手里效率还能提高一倍?这也太离谱

黄月英见一向高傲的丈夫这次只是有些胡疑,而没有立即否认,不免笑了笑,安慰性的说道:“我听马钧说,仲玉在长安和车骑将军学了个什么头脑风暴法,就是一帮人坐在一起闲扯,什么稀奇古怪说什么,谁也不准笑话谁,越是异想天开越是好,据说好多奇妙的想法就是这么出来的,这比一个人闭门造车可要强多了。而且我听他说,周元直从大秦带回来不少书籍,里面有不少说到这些技术的,叫什么几……几何,跟我们的形学有些相似,那个曹季工也学了不少大秦人的技术,还有那个钱四海带来的一些工匠,他们这么多人在一起研究,当然不是夫君这个偶尔来参研一把的太守大人可比的。”

“头脑风暴法?”诸葛亮他怎么用这个头脑风暴法对付九品官人法。”

黄月英淡淡一笑:“你如果有什么好办法。何不直接向将军建议。何必又要藏着掖着?真要立了九品官人法,不知夫君以为能排到几品

诸葛亮一愣,掩饰性地笑了。他虽然与庞统共称卧龙、凤雏,可是那是自己小***里地几个人这么说。其他人根本不买这个帐,刘表在荆州的时候,北方的大牛在荆州的多了去了,就没几个人把他当回事。听说他自诩为管仲、乐毅之流,客气地笑一笑,不客气的哼一哼。要真立了九品官人法。他这个卧龙还会遇到这样的尴尬局面。\\/\他想了想说道:“夫人,我看岳父大人他们也悠闲了很久了。该出来为大汉做点事

黄月英支着下巴看着诸葛亮,眨了眨眼睛俏笑着:“夫君说得有理。”

曹丕看着兴冲冲的押解着大批军械赶来地路粹。哭笑不得。他现在不想去辽东了,可是军队已经整顿好了。军粮也陆续运到了,军械也调来了。主将夏侯也来催了,他不想去也不成了。

“文蔚,车骑将军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路粹抹了把汗,笑嘻嘻的说道:“没有啊,我走之前,天子的封赏还没有下来,许县他用长铩军是不是违禁,估计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结

“哦。”曹丕松了一口气。

路粹接着说道:“北征地事丞相也没提,他现在把粮草军械大部分调拔给了将军,北征的事应该一时提不上日程,也许,要等到将军荡平辽东之后吧。”

曹丕又松了一口气,看来曹冲那边地麻烦还不小。

路粹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我听子建公子说,车骑将军的两个夫人同一天生了儿

曹丕刚刚放下地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都是儿子?”

路粹又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肯定地点点头:“是儿来,牙咬得紧紧地,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仓舒这是要么不生,一生就跟着来啊,转眼之间他就有三个儿子了,自己原来的优势一点点的丧失殆尽,这可如何是好。辽东还去得吗?父亲会不会借机这个机会把仓舒召回来?

他正在那么琢磨,路粹又幸灾乐祸的说道:“将军,这次子建公子本来不想让将军建功,是粹等人据理力争,并因此被丞相大人召到玄武池述事。\\\\丞相大人对子建公子的建议颇不以为然,他说应该全力支持公子征辽东,而且应该越快越好,迟了公孙康就有准备,反而于战事不利。对将军,你怎么还在陈留啊,我以为你此时已经进入幽州界

曹丕哭笑不得,脸上还对路粹客客气气,心里却恨不得一脚踹死他,这小子心是热,可是太热了,他被建功立业蒙住了心,没看出来丞相大人的用意。丞相大人哪里对子建不满啊,他是找借口调回仓舒呢。他如果把子建罢了,难不成自己回来理政事?他在玄武池多舒服,会这个时候跑回来找麻烦?为什么早不说曹植无能,他无能又不是今天才无能的,无非是因为关中战事了,仓舒可以回来了,子建应该让开位置了。

曹丕再也没有心思和路粹闲扯了,他借口不舒服,让路粹去休息,让人把吴质叫了来。吴质接受了一万人的军队,正在军营里熟悉属下的将领,了解士兵的情况,忽然听到曹丕心急火燎的相招,不知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赶了过来。听曹丕把路粹转述的情况一说,他也傻了,事情都被他们料中了,却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季重,你说怎么办?”曹丕求助的看着吴质。

吴质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大军万事俱备,出征在即,将军如果此时退却,军中必有疑问,丞相大人处也无法交待。依我之见,将军只有出征。”

“那……那仓舒要回来辽东,岂不是……”曹丕急得脸都变色了,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内转来转去,转得吴质有些头晕。他晃了晃脑袋。瞟到了挂在墙上地地图,忽然眼前一亮,急忙说道:“将军,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快说。”曹丕冲过来一把抓住他地手臂,眼里全是企盼的目光,下意识的用上了全力,练习君子剑的指力透过吴质穿地薄袄。\//\掐得吴质的手臂生疼。吴质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挣了一下,曹鼗惊。这才回过神来,他连忙松开吴质。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依然急切的看着吴质。

“将军。你不是准备两路大军,水陆齐出吗?陆路大军就由前将军率领。而将军可以坐镇青州,以为水师后援。这样一来,既避免了和前将军争功,又可以不用远离,将军如果驻在青州州治济南郡地话,离邺城不过一千三百里,一旦有急事,快马三五日可到。”吴质一口气把他的主意说完,然后紧张的看着曹丕。

曹丕眼睛直直地看着吴质,一动也不动,象是个石像木偶一般,吴质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息,目不转睛地看着发呆的曹丕。过了好半天,曹丕先是眨了眨有些干涩地眼睛,接着转动了一下眼珠,然后眼角一挑,一丝笑意慢慢的角荡漾开来,渐渐地扩散到整张脸上,刚才还一点生气也没有的脸很快就变得生气勃勃,满面春风。

“哈哈哈……”曹丕大笑着站起身来:“仓舒以后一定会后悔地,他本来应该杀了你才对。”

吴质愣了一下,随即会过意来,跟着干笑了两声,脸上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就照你说的办。”曹鼗摆手,对吴质说道:“我不去辽东,暂驻青州,辽东的事就交给你和仲达了。嗯,你可要小心赵云,他是仓舒的人,不会跟我们一条心的。哎,不知道刘备那个傻儿子在许县过得怎么样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吴质看着曹丕那阴深的笑脸,一股凉气直冲后脑。

曹冲接到了曹植写来的信,立刻安排了关中的防卫,带着一千亲卫骑和一千铁甲营昼夜兼程赶往许县,他倒不是急着去见老爹或者天子,那些事情再急,也没有急到差这一天两天的时候,他是急着去看他刚出生的两个儿子和好久没亲热的三个老婆。\//\为了赶速度,他这次连车都没有坐,小双和孙尚香全部骑着战马,孙尚香还好一点,她已经骑惯了战马,而小双则不行了,刚赶了一天路,她的两条腿都被马鞍磨破了,心疼得曹冲直叫唤,她却强忍着痛反过来安慰曹冲,继续赶路。天后,曹冲赶到许县,由庞会和刘封带着大军赶往丞相长史大营驻扎,自己带着典满等二百豢进了城,一到府门口,他甩镫离鞍,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小双面前,小心翼翼的把她扶了下来,小双虽然腿疼得钻心,却觉得这次苦吃得值得,她幸福的靠在曹冲身上,由他扶着向里走去。走了两步,曹冲见她还是呲牙咧嘴的,干脆将她抱起,大步进府。

嘴里嚼着果子的刘禅和妞儿正蹲在院子里和泥玩,一看到曹冲抱着小双大步走了进来,刘禅嘴一咧,忽然笑了:“阿姊不乖,这么大了还要人抱。”

妞儿却一眼看到全副武装的孙尚香,扬着两只脏兮兮手娇笑着扑了过来,银铃般的笑声让孙尚香心中淌过一股热流,她将马鞭扔进女卫的怀中,迎上去一把将妞儿举了起来,大笑着问道:“妞妞,想阿母不?”

“想。”妞儿稚声稚气的答道。

“哈哈哈……”孙尚香狠狠的亲了一下妞儿的小脸,得意的说道:“这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好啦,你是亲生的,我是假的。”荀文倩扶着荀小青的手,从屋里迎了出来,正好听到孙尚香的那句话,白了她一眼,故意生气的说道。

“哈哈哈……”孙尚香将妞儿往肩上一扛,凑到荀文倩我是个粗人,你不会跟我计较吧。嗯,不错,姊姊生了个儿子,更显得雍容华,仪态万方了,足堪为一府之母圈,也变得伶牙利齿了。\\\”荀文倩笑着扭了一下孙尚香地脸颊。亲热地说道:“怎么样。这次仗打痛快了吧,我可听说你那老虎营威镇关中啊,有没有带回来让我们开开

孙尚香嘎嘎的大笑起来,拍着胸脯大叫道:“姊姊放心。等你身体复原了,我让她们天天操练给你看,这次保证再把王长史的人打得更惨。”

荀文倩笑得花枝乱颤,两人说得开心。反倒把曹冲和小双扔在一旁,从里面闻声赶出来的大双和小玉儿接上,让人将舍不得从曹冲身上下来地小双扶进府里。这才对说得正欢的荀文倩和孙尚香笑道:“二位姊姊,就是再多的话儿。也得到府中再叙吧,这天都快黑了。受了凉气可不好的。”

孙尚香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扶着荀文倩进屋。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看我,都把这事给忘了。姊姊刚生产,不宜久立,也不能经风,还是回屋再说吧,你放心,西凉好玩地枢了,我给你说三天都说不完。”

众人大笑。

曹冲的回府给本来就喜气多地喜气,一家人相谈甚欢,直到亥时初刻才散。曹冲细看了两个新生的儿子,又抱着妞儿和虎子闹了一阵,直到把两个小家伙哄着睡了,这才回到卧室,荀文倩换了小衣,斜卧在床上,温柔地看着曹冲。大双来侍候曹冲洗了,退了出去。

“夫人,辛苦你了。”曹冲撩开被子钻上床,揽着略有些发福的荀文倩亲了一口,感激地说道。

“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何苦之有。”荀文倩倚在曹冲怀里,面色羞红。

“我不是说这些。”曹冲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说我在关中打仗地这段时间,这里的一切事务都要你一个身怀有孕地妇人来打理,实在是辛苦你了。怎么样,许县还够热闹吗?”

荀文倩笑了,笑得很轻松,打仗的事她帮不上忙,可是权贵之间的勾心斗角却是她的长项,在曹冲看起来很难的这些事,对她来说却是小事一桩。她向曹冲怀里靠了靠,搂紧了曹冲的腰,慢声细气的说道:“许县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你的捷报来了之后,天子很高兴,虽然因为长铩军的事有些不开心,但有皇后在其中开解,你又写了请罪表来,他还是相信你的,之所以这么久也没的封赏西征的将士,是因为你……”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倾听的曹冲,得意的笑了还是因为你太年轻了,这才二十一岁就是车骑将军,公公是大将军,能给你封的只有骠骑将军一职了,所以不少官员都觉得有些为难,生怕以后你再立了大功,而公公却还健在,无可封赏,所以才借着长铩军的由头先等等再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曹冲也笑了,他想了想说道:“其实不封我倒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也不在乎这个骠骑将军,只是西凉的一些将领,特别是那些降将的位置要尽快落实,要不然他们担心夜长梦多,又会生出些变故来。”

“这也无妨,你明日反正是要上朝去面圣的,到时候向天子认个错,天子有了台阶下,自然也不会为难你,相关的封赏,想必也就可以下来了。”荀文倩轻描淡写的说道。

曹冲笑了笑,没有和荀文倩争辩,做月子的女人不能生气,这在前世他就知道。

“岳父大人有信来么?”曹冲轻轻的笑道。

“我还以为你将他忘了呢,这么长时间都一句都没有问起。”荀文倩娇嗔的看了曹冲一眼,曹冲掩饰的笑了一声,他是将在襄阳养病的荀给忘了,可是这些当然不能和荀文倩说,他笑道:“我怎么能将他忘了呢,只是他想在襄阳过些安静的日子,我自然不好去打扰他。他的病……好些了么?”“去年就好了。”荀文倩皱了皱鼻子,略带着不满的说道。

“是吗?那太好了。”曹冲尴尬的笑了笑,用一种征求性的口气对荀文倩说道:“你看,岳父大人是这样安度晚年的好,还是……”

荀文倩叹息了一声,没有回答,她怔怔的看着晃动的***,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让人送了消息去襄阳,也许他过几天就要到许县了,到时候你们两人再谈此事,岂不是更好?”

曹冲犹豫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荀文倩的意思,她是希望荀再次出山的,做官倒在其次,荀已经不在乎做什么官了,他是想为朝庭做点事,也想为他这个女婿做点事。至于他想做的事是不是符合曹冲的意愿,荀文倩也摸不清,她既不知道荀现在的想法,也不清楚曹冲现在的想法,当然无从说起。

除了曹冲猜到的原因之外,其实荀文倩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现在也生了儿子,那就是曹冲的嫡子,如果将来曹冲继承了王爵,抑或是自己因功封了王爵,按理说她的儿子就是第一继承人,而如果曹冲有纂位的想法,儿子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下一任皇帝,她就可能是未来的皇后,皇太后,有机会母仪天下,要说她一点不动心,那也不是实事求是的说法,只是这部藏在心里,从来不出一丝端倪罢了。

是站在父亲那一边,劝丈夫做个忠臣,还是站在曹家的立场上,劝丈夫再进一步,建立他曹家的天下,让自己也有机会母仪天下,这两个念头经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浮上荀文倩的心头,有时候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也不可抑制的有些冲动。

她曾经劝过曹冲关于进退的问题,可是如今她不仅是一个女儿,是一个妻子,而且还是个母亲的时候,她曾经坚定的信念却不自然的动摇了。在进与退之间,她也陷入了两难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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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下一 第八节 君父

清晨的阳光斜斜的照在青石砌成的台阶上,反射到正堂的屋内,照在青黑色的屋顶上,让错暗的室内多了一些亮光,但是卧内室却依然是漆黑一片,只有青铜灯如豆般的灯光静静的照着曹冲安静的面容。\\\\$-$曹冲已经醒了,却赖在床上没起,连续几天的奔波让他这常年练习坐忘的人也感到有些疲倦,更重要的是,他今天的安排是要去见天子,而他从心底里并不想去见天子。

小双穿着小衣,头还没梳洗,被两个侍女扶着挪了进来,一见曹冲还躺在床上养神,她抿着嘴笑了。曹冲见她一副娇怯不已的样子,心中一动,连忙掀开被子下床,关切的说道:“你的伤还没好,这么早起来干什么,看你的手凉的,快到被子来焐一下。”

小双害羞的笑着,由着曹冲小心的扶到床上躺好。曹冲也跟着上了床,对两个掩着嘴轻笑的侍女挥了挥手:“去吧,有事再叫你们。”

“喏。”两个侍女相互看了一眼,施了个礼,怯怯的退了出去。

“夫君,快到辰时了,还不起么?”小双侧过身子,仰着脸看着曹冲,脸颊红朴朴的,头散乱的披在脸上,别有一番韵味。她咬着嘴唇,吞吞吐吐的说道:“姊姊会不会……”

“放心,没人说你。”拍她的肩膀,“夫君正要想戍呢,又不是睡懒觉,再说了,我们辛苦了那么久。\睡个懒觉也不算过份。”

“可是,你回来了,不去见见天子吗?”小双向曹冲靠了靠,低声说道:“你昨天还可以说是回来得太晚,今天如果还不去见驾。会被人说不敬的。”

“谁爱说谁说去,懒得理他们。”曹冲撇了撇嘴,沉默了一会,,还是应该先去见驾?”

小双眨着眼睛,想了想说道:“按照君臣之义来说,你既然到了许县,当然应该先去见陛下,可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还是先回邺城去见丞相大人为好,先听听他的意见,然后再见陛下,回起话来也不至于有什么差错。”

曹冲点了点头,却又有些为难的说道:“我跟你说吧。我到许县来可不是为了见陛下,而是想先。我是打算如你所说。先去邺城见见父亲,看看他怎么安排,究竟有什么想法,然后再来回陛下地话。可是眼中朝中暗流汹涌。不少,我到了许县却不去见陛下。只怕不仅陛下不乐意,就是其他人也会说些闲话。子桓搞出这个九品官人法。你知道吗,朝中有多少人在暗中叫少人在摩拳擦掌?他们恨不得九品官人法立刻出台,如果九品官人法一立,只怕那些名士将涌入朝中,丞相大人就算是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局面,恐怕也不好明着挡路,到时候……哎!可就麻烦了,这些名士眼中的嫡庶长幼可分得清得很啊。\你夫君我……难啦。”

小双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说道:“夫君也不必把事情法只是个草案,别说陛下不能绕过丞相府直接批准,就算他批准了,这些中正啊什么地,不也是只有推荐的权利,没有任官的权利吗,最终决定权还在丞相府,丞相府不批,他们别说一品二品,就算是高得没品也没办法。”

曹冲扑哧一声笑了,他俯下身子亲了一下小双的额头:“还真被你说对了,好多名士啊,还真是没品。要说品鉴人物,那个许子将可谓是铁口神断,一言可定人荣辱,就连父亲当年也要求他一句评才能有名,可是这个人心眼却小得很,他和他那个从兄许文休不合,愣是不让他出头,逼得许文休只能赶驴磨卖过日子,可想而知此人的品性如何了。暂且不论许文休是不是个人才,就凭着他一个人能决定其他人能否入仕,这一条就显然是不合理的。”

小双也笑了:“这话,可也只能在这里说说,许子将的如果在外面去说这话,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那些名士啊什么的可要群起而攻之。\”

曹冲不屑的撇撇嘴:“我还真不怕他们,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在许县闹起一阵轩然大波,倒要看看这些名士能奈我何,我有丞相撑腰,手握重兵,怕他个球子。”他想了想,忽然想起前世一句很有名的台词来:“我上面有人。”不禁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另管那些了,先睡个回笼觉再说。”曹冲打了个哈欠,向被子里钻了钻,将小双搂在怀里,惬意的闭上眼睛,得意的咂着嘴,刚要再眯盹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听得荀文倩在门口问道:“侯爷还没起吗?”

荀小青轻声笑道:“刚刚醒了一会来着,和小双夫人说了一会话,好象是又睡着倩嘀咕了一声,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伸过头看了一眼曹冲,见他眼皮一动,知道他没有睡着,便将手伸进被子里挠了挠笑道:“懒虫,都睡到这时候了,还不想起么?”

曹冲被她挠得痒痒地,装不得睡,闭着眼睛笑出声来说道:“唉呀,这几天太累了,让我再睡一会儿。”荀文倩坐在床边,伸出手理了一下曹冲额头的乱,轻声笑道:“我是不当事地,哪怕你睡到过,你要我父亲也等你等到下午吗?”

“岳父?”曹冲一惊,睁开了眼睛看着荀文倩:“他什么时候回的许县?”

荀文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你去问问不就知道

一听荀来了,曹冲不敢再在床上赖着,连忙起身梳洗。\匆匆吃了一些早点,赶到书房去见荀。荀正坐着喝茶,随手拿着一张报纸看着,他的面色红润,精神不错。虽然还是比较瘦,却没有那种病态,花白的须打理得整整齐齐,衬出一股老帅哥地派头,不狼大汉朝的美男子,这病容一去,风采立现。

“岳父大人身体康健,可喜可贺。”曹冲一入席,连忙拜伏在地,行了个大礼。

荀放下手中地报纸。岿然不动,淡淡的看着曹冲,随后跟进来地荀文倩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荀笑了。伸出双手扶起曹冲:“仓舒,一年不见。又老成了许多,有一代名臣地样子了,气度直追霍骠骑啊。”

曹冲老脸一红,荀这是话中有话。听起来是夸他能跟霍去病比,实际是却提醒他要象霍去病一样做个忠臣。不要得意忘形,做一代名臣。他尴尬的笑了一声:“岳父大人过奖了。我……还是个车军相比。”

荀笑了笑:“你立了这么大功。也该再升一级了,只怕陛下将骠骑将军的金印捏在手里都磨圆了,你却不愿意进宫去接呢。\”

曹冲暗一笑,果然来了,这是说他回来没有立刻进宫去见陛下了。他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转过话说道:“岳父大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不在暖和的襄阳过冬,怎么突然回了卑湿的许县?”

荀有些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却又笑了,他抚着颌下的胡须笑道:“离开了朝堂,能在山水之间静静心,再有张大师的回春妙手调理,我这半截入土的人,又有幸活过来了,这多亏了贤婿啊,要是还留在许县,我或许已经去见周公

曹冲暗皱了皱眉,这个老帅哥是故意地,还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一年不见,一见面就话里话外的提醒己,刚说完霍去病,又来周公了。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荀文倩,荀文倩有些为难的耸了耸肩,表示确实不是我说的。

荀见他们两个小人捣鬼,轻轻笑了一声说道:“我是昨天上午回来的,家人在城门口看到你进城,知道你远来辛苦,所以昨天就没有来打扰你,今天又特地迟了些,没想到还是扰了你地清梦,真是过去,你……不会怪我吧?”

曹冲大赧,连忙摇手道:“岳父大人说笑了,是我礼数不周,本当先去拜见岳父大人,却劳动岳父大驾前来,真正是失礼之极,小婿知罪了,请岳父大人责罚。\”

荀盯着他的眼睛,见他说得诚恳,反倒笑了一笑说道:“有什么好责罚地,你大战之后,远征归来,累一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唉,也怪我,在襄阳听多了他们辩论,也喜欢说些笑话了,让你听了多心,哈哈哈……莫怪莫怪。”说完,他抚着胡须大笑起来。

曹冲虽然觉得他说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却不得不跟着笑了两声,凑趣的问道:“不知岳父大人在襄阳听到哪些笑话,可否说一两个给我们听听。”

荀笑了一阵,想了想说道:“这笑话我倒是听了不少,不过却想不起来了,倒是有一个辩论地话题,我倒是一直记在心里,不知你有什么兴趣听?”

曹冲一愣,看着荀那张含着笑,却紧紧的盯着他地样子,估计不听也不成了。他干笑了两声说道:“当然有兴趣。”

“嗯,襄阳学院前些天有人提出一个问题,说是如果国君和父亲同时落水,而且时间又只够救一个人,问这个既是臣子又是儿子的人应该救谁。这个问题一出,好多人都无从答,有说应该救君地,有说应该救父的,听起好象都有道理,又好象都没有道理。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最好地答案,仓舒,你们说说看,如果是你们遇到这个问题,该救哪个?”

荀说完了,笑眯眯的看着曹冲,不时的瞟一眼荀文倩,眼中全是狡猾的笑容。\曹冲一愣。抬起头和荀对视了一眼,立刻感觉到了荀眼神中地些许紧张,他想起前世那个老娘和老婆掉在河里只能救一个的老套问题,不禁一笑,轻轻的说道:“当然先救父亲。”

荀脸上的笑容一收。随即又笑道:“为何?”

“陛下死了,可以再换一个,父亲死了,却没得换的。”曹冲笑嘻嘻地说道:“我大汉以孝立国,启蒙之经便是孝经,又闻百善孝为先,既然要讲孝,当然要先救父亲

“那忠孝忠孝,还是忠字为先呢。”荀强笑了一声,接着说道。

“忠。忠是的朝庭,又不是陛下一人。”曹冲笑了笑,理所当然的说道:“大汉朝四百年,前后换了二十来个陛下,大汉朝还是大汉朝。可是父亲只有一个。死了就是死了,没法换的。这两害相权取其轻。当然应该救父亲。”他想了想又说道:“再说了,如果是桓灵那样的死了更好呢,我大汉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荀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他沉着脸看着笑容满面的曹冲,捻着胡须半晌无语。\荀文倩有些紧张的看看父亲。又看看夫君,丰腴的脸上一时有些白。

曹冲却没心没肺的笑着。带着丝戏谑地问道:“岳父大人以为我说得如何?”

荀瞟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你说的虽然有些大不敬。可却是个理儿。”

“多谢岳父大人夸奖。”曹冲顺杆子上,讨好的笑道。

荀文倩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荀拿起案上的报纸,用手指敲了敲说道:“周元直说的这些,可都是真地么?这大秦人的君主都是这么选出来地?那岂不是乱了套?”

曹冲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大秦的传承虽然乱了些,但选出来的人却大多是人中之杰,以王室地小乱换天下的大安,也是值得地。大秦如此,希腊如此,埃及更是如此,元直刚刚写到大秦,我说的那些他还没有写到,到时候岳父就知道了。”

“是吗?”荀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岳父就算不信我,不会连元直也不信吧?”曹冲撇了撇嘴笑了,“岳父为官这么多年,想必不会相信儒生那一套比较而言,古文尚书里地说法倒是更为可信。我在九嶷山舜帝陵呆过几天,以我看,舜帝以天下共主死在那里,恐怕不是巡游天下,而是被流放,否则继世之君禹应该奉梓还乡才对,怎么会让他埋骨异乡?”

“你的奇闻怪论还真是多,连书上言之凿凿的话你都不信?”荀文倩见荀脸色不豫,连忙推了一下曹冲,故意打趣的笑道。\

曹冲却不以为然,他见荀虽然脸色不太好,却没有暴跳如雷,估计他这几年想得也不少,不再是那个一根筋的荀令君了,便又接着荀文倩的说道:“书上有的就对吗?圣人喜欢为尊讳,好用春秋笔法,周天子明明是被晋文公逼迫到河阳会盟,却写成王狩于河阳,这不是欺欺人是什么?孟子云,尽信书不如无书。”

荀看着理直气壮的曹冲,嘿嘿的笑了两声,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不争了,这个怪论虽然离经叛道,相比于你说我之祖炎帝是羌人的说法要好多了。你知道不知道,许县、襄阳为这事已经闹翻天了?偌干书生要来找你辩

曹冲一滞,干笑了几声,却不服气的说道:“这又不是无中生有,炎帝姓姜,姜字,不正是羌女吗,我不过说他是羌人,还没说他是女人又好气又好笑,撇嘴哼了一声:“照你这么说,黄帝姓姬,也是女人了?”

“嘿嘿嘿,他就算不是女人,也是从母系社会来的。\”

“不说这个了,无理取闹!”荀挥了挥手,阻止了曹冲进一步胡说八道,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你说炎帝是羌人,只怕是安抚那些羌人的心,如果能达到目的,减少异族之间的隔阂,加快他们融入我大汉的速度,虽然有些取巧,倒也是个办法,本来这些蛮夷羌胡都是我炎黄子孙,虽说不太靠谱,却也相去不远,匈奴人、鲜卑人也称是炎黄子孙的。只是我现在担心,羌人大量迁入关中,会不会留下后患,就跟匈奴人迁入河南之地一样,中平年间他们可为祸不小。”

曹冲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要说他一点担心没有,那也是不是实话。匈奴人从败落以后,南匈奴投降大汉,被天子恩准迁入河南水草丰美之地,大汉强盛的时候,他们还不错,接受征役,安分守已,大汉一乱,他们也跟着捣乱,跟着为祸中原,蔡琰就是被匈奴人掳去的,其他的百姓被祸害的更是不计其数。现在他以强力控制着羌人,万一己失败了,大汉哪一天再衰弱下去,这些羌人会不会反过来再咬他们一口?实在是不可预料的事。他现在让羌人读柄双刃剑,可能把羌人同化为汉人,同时也可能埋下了个大地雷。

他想了想,收了笑容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想与岳父大人商量一个能让我大汉长治久安的法子,如何避免一代不如一代的尴尬局面。岳父大人,我大汉虽说是四百年,可是中间隔着新朝数十年,如果不是王莽迂腐蛮干,我大汉的火德……只怕早就熄了。光武中兴以来,大汉又是二百多年了,按照那什么五德之说,是不是……”

“胡说!”荀怒声喝道。曹冲被他一喝,立刻住口不言。荀也没有注意到曹冲有些尴尬,他愁眉不展,对目前的局面有些无计可施,曹家的势力现在已经大得惊人,先是出了个曹操已经强大得吓人,现在又出了个曹冲,更是惊才绝艳,不管从哪方面说,现在的天子虽然不笨,可是要跟这父子两个相比,只怕还是不够格的。如果按照圣人所说,天下唯有德居之,那曹操征战数十年,挽狂澜于既倒,曹冲六七年间平定天下,新政让数百万的百姓过上了温饱的日子,相比于已经衰败的刘家,他曹家是不是更有资格做天子?

荀苦恼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曹冲,见曹冲有些不服气的看着他,神气郁闷还带着些委屈,这才觉得己刚才说的有些过了,他缓和了声音说五德之说,现在看来也是胡说八道,别的不说,大汉是火德还是水德,那些书生就吵过无数次,至于谶纬,更是虚妄不可信,光武皇帝如果得知现在谶纬把大汉搞得这么乱,只怕他会后悔莫迭……”

曹冲见以前一心为皇帝说话的荀居然说五德和谶纬之说是胡说八道,不免笑了,看来荀这几年在襄阳,虽然还是个保皇派,思想却变了许多,要是以几年前的想法,且不说他不会说这些话,就凭己那句陛下可以死父亲不能死的话,他就要翻脸了。

“岳父大人,你……这可是对光武皇帝的大不敬啊。”曹冲故意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提醒道。

正沉浸在己混乱的思维中不可拔的荀一愣,立刻回过神来,他看了曹冲和荀文倩一眼,茫然的说道:“我对光武皇帝不敬了吗?”

“嗯。”曹冲和荀文倩互相看了一眼,强忍着笑,不约而同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哦。”荀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想了想说道:“这……好象也没有说错吧,这……不是说,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过也,人皆见之,改也,人皆仰之吗,我这么说,也是为大汉好,想必不算大不敬吧。”

曹冲和荀文倩咬着嘴唇,拼命的想忍着笑,可是实在忍样子,越看越觉得有趣,终于放声大笑起来。荀看着他们大笑,也有些不好意思,咧了咧嘴,跟着嘿嘿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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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下一 第九节 境界

三人笑了一阵,荀慢慢收住了笑容,用手指点了点周不疑写的那个西游记,瞟了一眼曹冲,似乎是随口问道:“你觉得以这个大秦的办法,抑或是那个什么腊、什么埃的制度,就能实现你为万世开太平的宏愿?”

曹冲刚要开口,忽然又灵机一动,他笑道:“不知岳父大人以为可否?”

“不可。断然摇头,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岳父大人何以这么肯定?”曹冲颇有趣味的看着荀,荀文倩本来要开口说话,却被曹冲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她知道曹冲定有深意,便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知道这翁婿两个有长话要说,便起身出去安排茶和点心。

荀沉思了一下,脸色变得渐渐严肃起来,过了一会,他才缓缓的开了口,声音低沉而稳定的说道:“仓舒,我在襄阳这几年,虽然人不在朝庭,可是你也知道,我并没有闲着。只是人离开了朝庭,那时身体又不好,总觉得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余日无多,再费尽心力也无济于事,颇有万念俱灰之感,亏得从兄相劝,带我四处游看,于是我索性放了手,用一种平常来看你襄阳的新政,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反思这几十年的宦路历程。当我跳出这些纠纷,再来看朝中的事情的时候,我现有些事情并非我原来想象的那样。”

曹冲淡淡的笑道:“岳父大人所言甚是,有些事固然是非亲历而不能为,有些事却需要置身事外,方可得旁观之清,不过若非岳父大人曾深陷其中,即使置身事外,也无法明白其中的关窍。就和读书一样。尽信书固然不能得真知,不读书却是连假知也没有的。夫子有言,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需得教学相长,方能通透,庶乎此

荀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仓舒。我本以为这些我都想得透了,怎么到你这儿一说,便又透澈了一层?夫子这句话人人皆知,可是能这么解释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曹冲一怔,连忙摇摇头笑道:“岳父大人过奖了,我不过是偶一得之罢了。理我虽知道一些,事却未必做得到地。还是一个卖嘴的,哪里能和岳父大人一样理解得那么透彻。还是请岳父大人说说,你在襄阳这些时间。都想明白了些什么事情,也好让我开开眼界。”他心中暗笑,你要是知道二十世纪新儒学为了把老夫子重新抬上神坛做了多少挖掘整理工作,你就会对这个不屑一顾了。

荀又好奇的看了曹冲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接着说道:“我在襄阳细细的看了你的新政。也经常到襄阳学院去见从兄他们几个人辩论,开始对那些狂悖的言论我确实无法接受。常常忍不住要拍案大怒,可是后来静下心来想一想。他们所说地虽然听起来大逆不道,却自有道理在其中。你也知道,到我这个年龄,又经历了这么多地事情,早就不相信所谓仁无敌之类的事情了,可是对于圣人所说只有克已复礼,方可天下大治之类,我却从来没有过怀疑。只是为什么那么多先贤努力了这么多年,却总是事与愿违,我百思不得其解,半夜醒来常常无法入眠,彻夜枯坐,忽然有一天竟觉得圣人这些话,全象是空话假话一般,件件落不到实处。”

说到这里,荀停住了话,他禁不住长吸了一口气,似乎还能感受到当时这个念头突然涌上心头时带来的惊悸,他的面色有些苍白,许久才渐渐的恢复过来,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从心底冒上来的紧张:“仓舒,我那天突然这么想的时候,一时惊得冷汗遍体,惶惶不安,连忙强自把这个念头压制了下去。可是这个念头就象水中的木头一样,不时地露出水面来,后来我索性按这个思路想了下去,却现以往凝滞不通之处,豁然开朗,诸般与圣人相违之处,也顺理成章了……”

荀文倩正好走进来,看着荀脸色苍白的叙说,一时也有些惊住了,曹冲却收了脸上笑容,恭恭敬敬的给荀行了一个大礼:“贺喜岳父大人,你已经又进入一个新地境界

荀强笑了一声。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地想法。他扶起曹冲来:“仓舒。要说我略有所得。也是因为我在襄阳看到你地新政。加上这庶乎死而复生地际遇。才破茧而出。我当谢你才对。”

他说着。避开坐席向后退了一步。伏身在地。恭恭敬敬地给曹冲行了一个大礼。吓得曹冲连忙膝行上前扶住他。连声说道:“岳父大人。使不得。使不得。你这样让我如何受得。”

“你就受了吧。父亲看样子真是有所得了。”荀文倩拉住了曹冲。眼中透出惊喜地光芒来。曹冲犹豫了一下。勉强受了荀半礼。然后又还了一个大礼。两人这才重新入座。端起香茶来互相示意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展颜一笑。刹那之间。两人似乎有了心意相通之处。

荀文倩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悄悄地退了出去。让他们详谈。从他们地眼神中可以看到。他们二人就算是不能同心同德。至少也不会相互为敌了。而她这个尴尬地处境。从此也消弥于无形了重乡评。虽然施行以来选拔了不少贤才。可是其弊端也是明显地。如若考核处罚严了。刺史郡守就不愿自找麻烦。如若宽了。又会滥选滥荐。后来名士品鉴人伦。臧否人物。他们大多是见识过人之人。相比于官守来说。又置身事外。相对来说要客观一些。但是时间长了之后。也出现了不少人相互评题而邀名。甚至操纵选官。人虽在野。威胜官府。其弊端想必你也看到了。九品官人法以大中正、小中正为选官之人。层层选拔。级级校核。相比于以前地作法。已经是完善了不少。”

荀抚着胡须。缓缓道来。他把大汉地选官任官地各种制度进行了优劣对比。细细向曹冲进行解释。曹冲仔细地听着。不时地插一两句话。两人说得平和而严肃。虽然互有不同。却无剑拔弩张之感。不时地互有所得。会意一笑。

“然九品官人法。看起来虽然比乡评之法较优。但从长远来看。有四种弊端。其一。虽然每州每郡各设中正。但是相比于各州各郡地人口。中正地人数还是太少。虽然是大难之后。除了西凉、北疆州郡人口较少之外。其他州郡地人口都不少。特别是中原。一郡大百万人。小人也有数万人。以一两人要评鉴数万人甚至百万人。显然不太可能。更何况这些中正本身还另有职务。所能用在选拔人才地时间更少。他们连人都不熟悉。又如何能选出真正地人才?精力不济。此其一也。”

“其二,九品官人法虽说有品有状,品其德行,状其才能,但是他所用的还是以前名士评鉴人才的做法,对一人不过一两句话、数字而已,其优劣全凭观会心,岂能尽符?人才种类不一,有善兵,有善政,有善迎来送往,有善精打细算,岂可一概而论?数字之间,如何能将其才能详尽描述?又如何能成为选人用人地依据?太过笼统,此其二也。”

“其三,中正地权利过大,一州一郡的人才选拔,尽皆掌握于数人之手,中正也是人,不可避免的会带有私人意见,倘若某人有才,而与之不合,则终生蔽于草莽,不得施展。如一郡有一此等人为中正,则一郡人才不得志,如一州有此等中正一人,则一州人才不得志。一人之蔽,甚于十人之惠。此其三也。”

“其四,中正的选拔不当。依他的方法,中正皆由贵重之人担任,则贵重之人皆为大德乎?寒门即无善士焉?非也。固然,书香门第乃人才辈出之所,但寒门好学之士也并不罕见,岂能因人数多寡而认为寒门无善士、贵门皆大才?一旦选官之权操于权贵之手,必将形成贵恒贵,贱恒贱之局面,进才之路也将堵塞,这相比于乡评抑或是名士评鉴,反倒是倒退了一大步。此其四也。”

曹冲目瞪口呆,荀就是荀,一旦消除了所处位置的局限,他立刻显示出了其卓越的眼光,不仅看到了九品官人法的好处,同时也看到了九品官人法地蔽端,不仅看到了九品官人法目前的坏处,还看到将来可能产生的问题。高人,这才叫高人。他自己是士族,却能跳出士族地藩篱看问题,不得不说,这是一般人达不到的境界。

“岳父大人,经过你这么一解说,我心里更有底了。”曹冲对着荀躬了躬身,心悦诚服的表示佩服,然后说道:“你觉得,如果以这些理由去劝说陛下,陛下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吗?他会表明态度反对九品官人法吗?”

曹冲希冀地看着荀,如果天子明确表示不赞同九品官人法,那么丞相府就不用为难了,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不过,如果天子真这么说的话,他可就要面对着所有士族地反对,他就真成了孤家寡人,面对曹家,他就更没有反抗力了。从这个角度说,曹冲觉得荀虽然很有威信,但说服天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事情还没做,焉知成与不成?”荀淡淡地说道:“不过我现在是一白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到天子的。”

曹冲一笑,想了想说道:“岳父,你久在襄阳,应该知道荆州刺史李立为人伉直,不为人喜,诸郡太守对他意见很大,我这次回丞相府,就想着是不是把他换个地方,不知岳父大人以为如何?”

荀盯着曹冲看了一会,忽然笑道:“荆州是你地根基,你舍得交给我?”

曹冲镇定的迎着荀的目光,两人对视了片刻,他笑道:“我相信岳父大人。我相信以岳父大人现在的境界,会处理好荆州的事情。”他接着说道:“至于见驾的事情,姊夫就是虎贲中郎将,我想岳父大人要见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荀笑了,他点点头,想了想说道:“你要先回邺城一趟?”

曹冲应道:要先去见见父亲。看看他究竟做何打算,然后再作计较?”

荀欲言又止,他探过身来,拍拍曹冲地手说道:“仓舒,我想,以你现在的境界,也应该能处理了这件大事。”

曹冲呵呵一笑:“但愿如此。”

两人相视而笑。

荀满面笑容的走了,他在荀文倩的陪同下兴致勃勃的去看了刚出生的外孙。然后步履轻松的出了曹府,曹冲夫妇送到门外,看着他地马车远去。这才携手回府。荀文倩一路走一路俏笑着问道:“你跟父亲说了些什么,两人说得如此投机?”

曹冲卖了个关子:“这个问题很复杂,我们还是晚上钻在被子里慢慢说吧。”

荀文倩脸一红,轻推了他一把。又问道:“你要回邺城去,孩子怎么办?”

“你们不用去。我把妞儿、虎子带过去就行了。”曹冲摇摇头:“孩子太小了,经不得长途颠。只怕真要带过去反会被父亲责怪,还是等过了三个月。过百日地时候再说吧。”

“如此也好。”荀文倩点点头,她也有些担心这个问题呢,既然曹冲这么说了,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随即安排人准备带往邺城的礼品。

当天下午,曹冲带着虎士和女卫赶往邺城。因为许县的形势比较紧张,他不敢大意,让刘封带着三百铁甲军负责城中曹府的安全。

曹冲的马车刚刚在玄武池岸边停下,妞儿就带着虎子跳下马车,沿着长堤飞奔过去,两个小人儿一路走一路奶声奶气的大叫着“爷爷”,稚气的童音掠过泛着秋波的湖面,传到了水榭中正在打盹地曹操耳中。曹操睁开眼睛,倾耳听了听,紧跟着一跃而起,甩开赶上来掺扶的宋姬和媚姬,大步跑出水榭,哈着腰大笑着迎了上去,一把将扑入怀中的虎子抱了起来,用浓密地胡须扎得虎子哇哇大叫,把曹操乐得开怀大笑,也不理随后赶过来行礼的曹冲夫妻,抱着虎子就往回走。

妞儿不乐意了,一把拽住曹操的衣摆,撅着嘴大声叫道:“爷爷偏心,爷爷偏心,爷爷抱虎子,不抱妞儿。”

曹操一愣,赶上来的曹冲和孙尚香也有些尴尬,孙尚香连忙拉过妞儿,甩手就要打,曹操连忙大叫道:“住手。”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来,拉过委屈得几乎要哭出声来地妞儿陪着笑说道:“爷爷不对,爷爷不对,爷爷也抱妞儿好不好爷爷到里面,爷爷里面有好多好吃的。”

“阿翁冲连忙上前拦住要奋力抱起两个小孩地曹操:“你别当真,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你可别放在心上。”

“没事没事。”曹操摆摆手,拨开曹冲的手,眯着眼睛看着一脸尴尬地孙尚香笑道:“果然是虎妞生的女儿,也有一些虎气,我喜欢,这才象我曹家地孩子。”说完,一手拉着一个,和声悦气的向水榭走去,说话的那个温柔劲,比看到天子还客气。

曹冲苦笑一声,怪不得曹家的女儿都那么虎气,都是这个爹教出来的。他拉了一下面红耳赤的孙尚香说道:“虎妞,别傻站着了,快点进去吧,别让妞儿把父亲的屋里弄得一团糟。”

尚香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大步跟了过去。曹冲笑着摇了摇头,也跟了过去。走到静静的立在门口象根柱子的许面前,曹冲停下了脚步,向许拱了拱手,许连忙回礼,微笑着却一句话也不说。

“将军,我把正礼留在西凉了。”曹冲笑了笑,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许:“正礼一时不能回来,让我带了封信给将军,还请将军过目。”

许接过信没有看,浓得象剑的眉毛却是一跳,刚要说话。曹冲摆摆手道:“将军不要怪罪正礼,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如此,有劳将军。”许将信扫了一眼,塞进怀中,躬身对曹冲施了一礼,向后退了两步,竟是一句话也不肯与曹冲多说。曹冲赞叹的点了点头。转身向榭内走去。曹操将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笑着对曹冲说道:“你莫放在心上,仲康就这脾气,上次你子孝叔来,以堂堂左将军之尊,想和他说几句话,还被他呛了一回,搞得你子孝叔差点下不了台。”

曹冲却笑道:“我哪会不开心,父亲有如此的贴身亲信。我正是开心不过

曹操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拍拍曹冲的肩膀:“小子。果然有名将地风范了,说话越的得体。怎么样,在许县有没有去见天子?”

曹冲暗自笑道,这个老奸雄。明明把自己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却还要故意问两句。他摇了摇头道:“我这个车骑将军,当然先要向大将军述职。然后再去见天子笑。用力捶了曹冲一拳:“竖子,跟老子也玩起这些官腔来,真是讨打。来来来,跟我好好讲讲,西凉是怎么如此快的平定的,你的战报虽然说得够细,总不如你亲自讲来有趣。”他转眼看了一眼正在追着两个小孩的孙尚香,又笑道:“我听说虎妞也上了阵了,老虎营威名大震,可有此事?你好好给我说说,看看有史以来这第一支女子营是如何威地。”

向来豪爽地孙尚香到了曹操这里,却拘谨得很,她腼腆的笑了笑,曲身行了一礼:“父亲说笑了,老虎营不过是玩笑之语,岂能当真。”

曹操哈哈大笑,看着两个尖叫着跑来跑去的小孩,喜悦溢于言表,他回头看了一眼曹冲道:“我那两个孙儿,长得可好?可取了名?”

曹冲连忙笑道:“托父亲的福,一切安好,名字还没取,正打算着请父亲赐名呢。文倩和小玉儿身体还弱,要不然就一起跟着来了,她们都托我向父亲问安呢。我估算着,春节前后,两个孩子正好要过百日,到时候把他们一起接到邺城来见父亲。”

“无妨无妨。”曹操摆摆手:“现在确实太小了些,还是等等再说,说不准我还要到许县去一趟,到时候倒是公私两便了。”

“父亲要去许县?”曹冲惊讶的问道。

“正是。”曹操淡淡的笑着,抚着胡须看着曹冲:“我老了,也该享享清福了。这劳什子丞相啊,大将军什么的,我也不想做了。向陛下告个别,回我的武平封国去当我地逍遥王爷去。这里一大摊子烂事,就交给你们几个小子折腾吧。”

曹冲一下子愣住了,曹操怎么突然会有这个念头,他不会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吧,试探自己?他看着曹操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脑子飞快地转着。在来之前,他和张松、庞统他们分析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怎么?不好吗?”曹操见曹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禁笑道。

不好。”曹冲有些语无伦次了。

曹操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好,又是不好的,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曹冲苦笑了一声,低下头咽了口唾沫,想了想说道:“我说好,是父亲功成名遂身退,境界非我等敢知,说不好,是父亲这一退,这么大堆事,我们几个……如何接得了手?子桓还在辽东打仗,子文还在代郡正准备痛击鲜卑人,我在关中的事情还刚刚上了点路子,子建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吧?”

曹操似笑非笑:“子建子文,都不是能做丞相或大将军的材料,能替我分担一点地,也就是你和子桓,你在关中脱不开身,看来只有让子桓回来了。”

曹冲头顿时大了,他看着曹操那老奸巨猾的笑脸,暗自叫苦,略想了想,又说道:“只怕子桓一时也无法从辽东脱身吧?”

“他啊,没去辽东。”曹操淡淡地笑了笑,仰身躺在那张躺椅上,轻轻的摇晃起来,手里握着曹冲亲手做地那根邛杖敲打着椅子扶手,带着些许伤感的叹了口气说道:“他在济南郡东平陵呢,说是替水师打理后方,只怕呀,他地眼睛没看着辽东,却看着老

曹冲默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

第九卷 天下一 第十节 有德

曹丕从堆积如山的公文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毛笔,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叹了口气,对张承说道:“仲嗣,这打仗真是够累人的,七万多人马的军粮军械,真把我累得够呛,亏得你们几个帮忙,要不然……”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一副疲倦之极的样子>

张承是张昭的儿子,今年三十九岁,少以才学知名,和诸葛瑾、步骘、严等人关系很好,在江东名声很不错。孙权曾经说他虽然学问不如张昭,却是个文武双全的大才,将来是个栋梁,可惜孙权福浅,没等到能用张承,就被曹冲给收拾了。孙权败亡之后,张承就回到了徐州彭城老家,这次曹丕征辟名士入府为掾属,张承和兄弟张休就在其中。

张承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笔笑道:“将军,你凡事都要亲历亲为,当然会累了,这些帐目上的事交给我们办就行了,你是大战的总指挥,要注意的是大方略,而不是这些细务。”

曹丕摇了摇头:“不是我不信任你们几个,实在是兹体事大,我不得不亲历亲为。孙子说,十万之师,日费千金,我们虽然只有七万人马,可是所天消耗的钱财也是惊人的。臧大人他们又是从水路出,海路凶险,我一天听不到他们的捷报,一天不得安睡凉茂笑了一声:“将军放心,臧大人、孙大人久征沙场,公孙康又不是什么将才,见我军两路大军齐进。\只怕早就吓破了胆,顾头顾不了尾。将军还是注意身体,免得操劳过度。”

曹丕笑着摆了摆手,对凉茂说道:“伯方,你在辽东呆过,公孙康这个人究竟如何?”

凉茂是山阳昌邑人,学问很好,说话议事常喜欢引经据典。是个标准的儒生。曹操为司空时,辟他为司空掾,策试优等,补侍御史,后来泰山盗贼横行,又外放他为泰山太守,他到任之后,晓喻众贼。平境安民,不过一个多月,躲到山里的百姓出山的有上千家。这虽然跟盗贼本是被官府逼得活不下去地百姓有关,但他的名声和家世在其中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后来他转为乐浪太守,经过辽东时被公孙度截留住了,想要让他为自己效力。凉茂虽然人身不得自由,却没有答应公孙度。公孙度曾经想趁曹操出征时偷袭邺城。被凉茂阻止了。他在辽东被软禁了好几年才回到朝庭,历任魏郡太守、甘陵相,每到一个地方都治理得不错。这次曹丕出征辽东,以他熟悉辽东的事务,向曹操请调他过来任左军师,颇为看重。

“公孙兄弟。皆无大才,不过倚仗着辽东偏远茂不屑的说道:“中原大乱,迁居辽东的大儒名士那么多。他用上几个?北海王政有勇略雄气,他不能用。却畏恶欲杀之,这等容量浅小之人。\如何能成大事。将军两路齐出,平定辽东指日可待。”

“但愿如此。”曹丕哈哈一笑。心情颇不错。

司马郭表匆匆的走了进来,见众人皆在,不由得愣了一下,陪着笑向众人打了个招呼,急步走到曹丕面前,将一封信递到曹丕手里。曹丕扫了一眼信封,眼皮跳了一下,他随手将信塞进袖子里,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也忙了大半天了,到外面吃点点心,喝点茶水,休息一下吧。”

张承等人一见,知道曹丕有密事要办,一个个起身告辞,曹丕客客气气的送他们出去,然后才转回来身重新坐好,拆开了信封快地扫了一遍,脸色顿时变了,眉毛几乎倒竖起来,牙咬得紧紧的,太阳**嘭嘭直跳,脸上红白相交。

郭表见曹丕脸色不对,不免有些紧张起来,他试探着问道:“将军,是不是邺城出什么事了?”

郭表是郭女王的从兄,郭女王的亲兄弟死于战乱之中,郭表便承继了郭女王的父亲郭永,曹丕开府之后,就把他招过来做了司马,算是个信得过的亲信,与邺城郭女王联系的都由他经手。也因为如此,他才敢在曹丕心情不好的时候问。

“仓舒前天到许县了,丞相大人……这几天心情不错。”曹丕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用力的将信纸捏成了一个团,背着手转了几个圈,喃喃自语:“还真被季重猜中了……还真被季重猜中

郭表吃了一惊,曹丕是长子,可是曹操做了武平王之后,一直没有立他为太子,甚至连他的母亲卞氏也没有立为王后,这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现在曹操趁着曹丕在征战的机会又把曹冲调了回来,显然不是纯粹的想儿子那么简单,他是想彻底抛弃曹丕了,仓舒回来了,他是不是该传位给曹冲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郭家就算是彻底白忙乎头,强忍着不让胸中的委屈化成眼泪流出来。\

他对曹操充满了怨恨。他是长子,母亲又是已经扶正地夫人,他也没有什么过错,凭什么父亲就要剥夺他的继承权,反而要让给仓舒?仓舒那么聪明,那么能干,年纪轻轻就是车骑将军、广陵县侯,以他的本事自己挣个王爷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什么要来抢夺本来是他的爵位?父亲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如果他不是这么偏心,而是一碗水端平,他们兄弟合力,以曹家现在的权势爷,就算夺了刘家地天下也是一句话的事情。如果他做了天子,他可以把几个兄弟都封成王,他不是没有那个容量,他也不是容不下自己的兄弟,可是他们为什么容不下自己?不仅仓舒一步步的把自己逼上绝路,就连子文、子建这两个同胞兄弟也站在仓舒那边,不跟自己一条心。\亲兄弟靠不住。反要来靠别人。

父亲不公,老天不公。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坚持装模做样地做什么孝子。

曹丕沉默了半晌,低下头打开了手中地纸团,又展开看了看,嘴边掠起一丝狞笑,他一边将手中地纸伸到灯上点燃,一边对郭表说道:“密切注意邺城的动向。让女王不惜代价,一定要掌握丞相大人地一举一动,包括他的身体状况,随时向我汇报。”

表连忙点了点头,“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准备几匹快马,随时准备出。”曹丕忽然笑了笑,“我身体不舒服,说不准哪天也要回邺城去养两天病。”

郭表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连忙躬身应喏,退了出去。

曹丕看着手中地点燃的纸团,火光映得他阴森的面目越地狰狞,他眯着眼睛,看着火光越来越暗,轻声的自言自语道:“如果你要装病。那吧。”他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叫道:“来人。”

郭表大步走了进来:“将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一切准备好了?”曹丕有些奇怪的问道。

郭表一滞,连忙说道:“已经安排下去了。”

“安排?不行,你要亲自去查看,确实万无一失,随时都能出。\”曹丕有些不满的说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安排给别人做?”

表被他说得红了脸。连忙低头应道:“我马上就去。”

曹丕脸色缓和了些,挥挥手说道:吧,顺便把伯仁叫来。”

郭表匆匆的去了。不大一会儿,夏侯尚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曹丕和他低语了几句,夏侯尚脸色一变。随即点了点头,大步走了。曹丕这才整了整衣服。搓了搓脸,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缓步出了门,在初冬地阳光下伸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出了院门,走到前厅张承他们闲坐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自有人送上茶和点心来,他略吃了两口,有些歉意的笑道:“真是对不住,刚才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乏了,诸位辛苦,我先告退。”

张承等人互相看了看,笑道:“将军请自便,些许小事,我们还能应付得来,有什就是了。”

曹丕拱拱手:“那就有劳

许县。

荀恭敬的大礼参拜天子,依着礼节一丝不苟。

天子亲自起身上前扶起荀,打量着他的脸色,开心的笑了:“令君,快快起来。看来襄阳地水土确实养人啊,两年多的光景,令君不仅康复如初,步履轻捷犹胜往昔啊,只是还是那么清瘦,没有胖起来,看样子令君心中还有事情没有放下。\”

荀拱手应了一声后才直起身来,微笑着回道:“陛下,草

子有些不快的拦住了荀:“令君,你虽然现在没有官职,可是就不用自称草民了吧,朕对令君,除了君臣之义外,还有一份师生之情啊。如果令君觉得没有官职不便的话,朕这就下旨,令君想做什么,朕就封你做什么。”

荀笑了笑,只得把这个话题扯到一边不提,他张了张嘴,却现无法称呼,只得说道:“臣在襄阳,虽然身处江湖,却无时不刻不在思念陛下,焉能做到无所挂心。不过臣在襄阳如果再呆两年,想来变得胖一些也不是难事。”

天子笑了:“看来曹爱卿把襄阳确实治理得不错,连令君都有些流连忘返了,怎么,令君还想回襄阳去吗?”的看了天子一眼,觉得这两年不见,天子的气色也比以前好多了,脸上地笑容也多了,不象以前那样总是愁眉苦脸,举手投足之间,那股天子的威势也强了不少。他想了想说道:“陛下,襄阳确实不错,想必陛下可以从许县每年的博览会可以想见襄阳的博览会地盛况,也可以从荆州每年进贡来地方物知道襄阳地富庶,这些就不用臣饶舌了。\不过要说是曹将军的功劳。恐怕他自己是不会承认地。”

天子有些意外的哦了一声,颇有兴趣地问道:“此话怎么讲?”

荀淡淡一笑:“陛下,曹将军治荆州,纯以黄老之道,他自己并不管事,除了在他车骑将军职责以内的军务之外,他大部分都是托付给别人来做的。各郡有太守,州有刺史。各负其责,他一般是不过问地。州郡县的官员们凡事无须请示,各自按章办事,自然水到渠成。故而曹将军离开荆州一年,荆州略无影响,一切如常。”

“黄老之道?”天子沉吟了一会,脸上的笑容有些假,他瞟了一眼旁边的尚书令刘先和侍中、太子少傅张昭。轻声笑道:“曹爱卿正是以黄老之道治荆益交扬四州的吗?”

“正是。”荀肯定的应声答道。

天子有些不快,这个荀对他这么礼遇,他倒好,两年不见,一见面先讲什么黄老之道,不知道朕对这个黄老之道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吗?看这个刘先笑得这么得意。朕就一肚子火,你们还嫌丞相大人不够嚣张吗,偏要搞个黄老之道,给他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黄老之道,真地有这么大的好处吗?令君是不是道听途说,风闻言事啊?”天子缓缓的说道。\不快的语气傻子都听得出来。

荀却象是没听出来,他转过头看着面色有些不豫的张昭笑了笑说道:“少傅大人在襄阳也呆过一段时间,想必对襄阳的事情也了解得不少,难道说少傅大人没有向陛下说过

张昭有些尴尬。他曾经在镇南将军府呆过一段时间,对襄阳的情况当然了解。他也和天子说过,不过他是研习春秋地正宗儒生。虽然以他的道德不至于颠倒黑白,可是说到襄阳的政绩的时候。他不可避免的尽量不说曹冲那近乎放羊的黄老之道,但是再怎么避免,他也是说过一些地。天子现在装糊涂,不愿意提这个话题,荀不好说天子的不是,却把矛头指向他,让他实在有些不好回答。

“这个,臣在襄阳的时候,大多是呆在府中读书人接触不多,故而对襄阳的政务知之甚少,未能为恕罪。”

荀哈哈大笑,不依不饶地看着张昭说道:“少傅大人,你这可就有些可惜了。襄阳的新政——不是我替女婿夸口——确实是我大汉有史以来难得一见地盛况,你在襄阳那么久却没有去看一看,殊为可惜啊。我则有幸得多,这两年多的时间,我走遍了荆州,远及九嶷山,拜祭了舜陵,与众多官员庶民都有过接触,收获良多啊。”他转向天子,很认真地说道:“陛下如果有兴趣,臣可以为陛下一一道来。\”

天子见他这么执着,心中苦笑一声,心道你这么热心,我能说没兴趣吗?“令君,朕知道曹爱卿战无不胜,用兵才能举世无双,却对他的施政才能知之甚少,曹爱卿又忙于征战,朕想见他一面也是颇为不易,有令君为朕解说,朕是求之不得啊。”

荀笑了笑,故意装作没听出来天子话里地哀怨,他想了想,对微笑不语的尚书令刘先说道:“刘大人,曹将军的黄老之道,正是大人指点的功劳,可是也不得不说,他的黄老之道,与大人所说的黄老之道,又颇有不同之处。”

刘先先是听得开心,听到后面的话,也不由得一愣。他知道曹冲理政是放手刘巴等人的,是黄老之道还是自己偷懒,他并没有太过分析,荀要说成黄老之道,他也乐得其,但听荀这么若有其事的还说其中颇有不同,倒是来了兴趣。

“还请令君指教。”

荀抚着胡须笑了笑,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所谓黄老之道,本就是以道法相济,上位以清净无为,与民休息,臣子以法治国。而曹将军治荆州,在道法之外,又济之以儒。”他先说了大纲,然后停下来看了一眼天子。又看了一眼张昭和刘先,现他们都有些惊讶,提起了精神听自己说话,就连旁观的侍郎魏讽、金等人也很有兴趣的看着自己,很是满意这番话的效果,他略等了等,又接着说道。\

“所谓济之以儒,乃是以儒家之仁义来补法家之深刻。圣人说。仁爱人,这个人究竟是谁呢?是朝庭地这些人,还是当官的这些人,是权贵豪门,还是我大汉的所有百姓?在曹将军看来,似乎这人应该是我大汉的所有子民。”他对刘先拱了拱手说道:“刘大人,想必你也知道,令甥出外游历时。曹将军给他安排了四个随从,曰民富国强,其字曰农商士工,大人可想过其中的深意么?”

他这一问,天子等人都有些愣了,他们似乎有些明白了,又似乎不太明白。相互看了一眼,张昭若有所得,他沉吟着说道:“莫非令君以为,曹将军的治国理念,就在个人的名字之中么?”

“庶乎近矣。”荀点点头笑道。

天子知道周不疑被曹冲赶到大秦去,却不知道这四个随从。他有些迟疑的说道:“令君,这常说士农工商,而曹将军却说农商士工,把农排在第一位。却有些不同

“妙处正在其中。”荀笑道:“襄阳流传着曹将军地一句话,所谓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无士,则前面三条皆成泡影。”荀故意将曹冲的话加了个尾巴。以免眼前的这些人太过反感。

“听起来,颇有些道理啊。”天子思考着笑道:“不过,这重工商,与历代重农抑商的做法却不太一致,不知又做何解。”

荀点点头说道:“陛下所言甚是,我朝开国以来,一直延承秦朝抑制工商的做法,秦以耕战强国,抑制本国百姓从事工商,却不是抑制工商,诸国商人在秦甚多。而我朝承秦之蔽,户口稀少,不得不抑制游食之民,以固农本,又不能无工商,故而采用了贱其名,予其利的做法。此法于孝景皇帝之时,便有晃错言贱商而商人已经贵矣。其后尊儒,行圣人之道,这抑制工商便一直延续下来了。光武皇帝中兴,从龙不少便是商人,但他们富贵以后,虽商,却从来没有放弃过手中的实利,以支族庶子从商谋利不在少数,反而因为他们手中有了权利,谋利更多。”

天子微微的仰起了头,沉思了片刻,忽然笑道:“令君所言甚是,我朝地情况确实如此,不过不是令君点明,朕一时还真未想到如此之深。看来这抑商早就成为虚文,不过是那些真正的官商兼顾之辈用来防止别人争利的借口,还因此少交了税收。”

“陛下圣明。”荀立刻躬身下拜,送上一顶大大的高帽子。

“令君接着说。”天子苦笑了一声,刚才敷衍的情绪淡了不少,真心的想听听荀这两年思考所得了。荀见状暗暗一笑,抖擞精神,开始讲述他这两年在襄阳所悟到的一些见解。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天子等人却听得津津有味,荀也讲得神采飞扬,借助着襄阳的新政,他把自己领悟到的曹冲施政的一些理念讲给天子听,有襄阳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有许县每年一度的博览会做证据,有曹冲战无不胜地战绩做底气,天子等人就算不同意荀的看法,也找不出足够的理由来反驳荀。

天子一边听着,一边想着心思,心底却渐渐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他看着兴致勃勃地荀,忽然之间觉得他的声音去了,他的脸却越来越近,直逼到他地眼前来,忽然之间变成了曹操那张傲慢的面孔,向他出狞笑:“天下有德居之,刘协,你哪样都不如我地儿子,是不是该把天下让给我的仓舒?”

子忽然大叫了一声,打断了荀的话,荀等人惊诧的看着冷汗涔涔的天子,连声问道:“陛下,你……”

天子愣愣的看着荀,一动不动,一粒粒汗珠从额头滚下。

“陛下?”荀等人都紧张起来,张昭站起身来探手摸了一下天子额头,转过急声说道:“快传太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

第九卷 天下一 第十一节 水师

天子如死尸一般仰面躺在榻上,牙关紧咬,眼睛虽然睁着,目光却呆滞无神,对旁观张昭、荀等人的叫喊一点回应了也没有。太医令吉本小跑着奔了进来,分开众人跪坐在天子面前,细细的翻了翻他的眼皮,又拉过天子的手臂切了一会脉,迅的伸手从医箱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锦盒,抽出一根银针,分开天子的衣服露出他白净的胸口,一针朝着他的檀中**扎了下去,银针应声入体,只露出半截。吉本神色凝重,两根手指捏住银针尾端轻轻的捻动了两下,忽然的一下抽了出来。随着银针的抽出,天子忽然动了一下,张开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呆滞的目光渐渐的活泛了起来,他扭过头,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荀、张昭,无力的呻吟了一声。

荀和张昭长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汗如浆出。

“陛下!”皇后曹节急冲冲的赶了过来,一见大臣们在,连忙在帷幕后面停住了脚步。张昭见了,示意了一下荀,拉着吉本出了大殿,轻声问道:“吉太医,陛下的身体……”

“陛下是惊恐而蹶,吐出这口气来就好了,略休息一阵即可。”吉本想笑笑,却觉得脸皮有些僵,虽然这种治法他是很熟悉,但是檀中是人身大**,稍有差池就会有性命之忧,又是在天子身上,当时情急,顾不得多想。现在回过神来了,想到可能地后果。他还有些后怕不已。

“哦……”张昭点了点头,和吉本拱了拱手,吉本倒退了几步,回到廊下等着皇后召唤问询。张昭和荀并肩而行。他们走得很慢,两个身躯都很高大。头一样花白,张昭略微富态些,而荀的腰背却挺直些,显然更有精神一点。两人都没有说话,各有所思,快到宫门口地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来。

“令君——”

“张公——”

两人相视一愣,随即又笑了。荀拱拱手,示意张昭先说,张昭谦让了一下,抚着胡须说道:“令君,你这次来,大概是为了那个九品官人法而来的吧?”

荀苦笑了一声。他是为了九品官人法来的,所以前面用了很长的时间来讲述襄阳地新政,后面刚要说到襄阳学院的学生的出路,在否定九品官人法之前先提供一个更好的参考给天子。天子却晕倒了,还是被吓晕的。他颇有些不解,照理说天子听到自己的江山出了这么多好事。应该高兴才对,就算晕倒。也应该是兴奋得晕过去,怎么会是惊恐呢?他点了点头:“张公说得对,只是……尚未说起,陛下已经……嘿嘿,看来还得另找机会。”

张昭淡淡地笑了笑:“令君,你想以襄阳学院的模式来代替九品官人法吗?说句实话,九品官人法虽然还有些粗疏,比起以前的乡评、府辟之类的办法,却是略甚一筹的,荀家名列颍川四族之一,难道对前景没有信心吗?”

荀看了张昭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的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张昭好奇地看着他,抚着胡须不语。荀想了一会,忽然说道:“张公,我荀家的前景,我很有信心,不过,我如果只为我荀家的前景,我又何必从襄阳跑回到许县来?许县虽然是都城,却不是洛阳,更不是长安,比起襄阳来,许县除了有个天子,其他的可就差多了。”他转过头,严肃地看着张昭:“张公,左传春秋和荀氏春秋虽然略有差异,本旨却相差无多,我想我们的看法,也不至于相差太远。不错,圣人想以春秋笔法、微言大义让乱臣贼子惧,可是,从圣人没后至今五六百年,乱臣贼子又何尝惧了?张公精研此经,可曾想过为什么?”

张昭一愣。脱口就要说他地那一套仁义理论。随即又想到他说地这些。显然荀都知道。不需要向他求证。而是他另有说法。他怔了半刻问道:“令君以为。为何?”

“于真正执着于自己地信念地士大夫而言。被大义所责。固然有重于死者。可是对于更多地人来说。死亡却比大义更让人恐惧一些。”荀叹了口气:“就以士大夫而言。党锢之祸。天下震动。士大夫于党人榜趋之若骛。为之死者不下数百。可是。相对于我大汉数万地太学生、更多地读书人来说。这些人又不过是九牛一毛。评心而论。有几个能在死亡面前还能抱着为大义而死地淡定?在坚守大义而死与放弃大义苟活之间。许多人还不是选择了苟活?”

张昭忽然想到了自己地境遇。脸立刻胀得通红。他愠怒地看着荀。却现荀并没有年幸存他。而是看着远处低矮地宫墙。他地眼神清明之极。并无半分鄙夷之色。一时倒有些愣住了。他犹豫了一下。拱了拱手说道:“令君。天子有恙。你一时半会也见不到天子。不知是否有空……”

荀一笑。正中下怀:“张公。请到寒舍一叙。带了些襄阳地好茶。正当与张公共享。”

“如此甚好。”张昭哈哈一笑:“昭对曹将军制出地香茶。也是垂涎三尺啊。在襄阳喝过之后。至今难忘。只是许县这些茶太贵了。以我那点俸禄。只能隔三差五地当酒伴书。到了令君府上。终于可以开怀畅饮了。”

荀看着张昭兴奋地样子。也哈哈大笑。他拍了一下头笑道:“哎呀。这事儿我还真忘了。谢异公地农学院刚刚把茶园搞出来。以后可以批量供应了。新茶刚出来一批。味道颇佳。我取了一点放在身上准备献给天子地。这一通说。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张昭哈哈一笑。拉着荀笑道:“那就让我先尝为快后曹节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天子地脸色,现他虽然还有些无力,却慢慢恢复了平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朕一时有些心惊。”天子强笑了笑,无精打采的说道。他看着曹节关切的脸。心里颇有些感动,刚要说话,却不由得想起曹冲的赫赫威名对自己的威胁,便又把话咽了回去。曹节见他欲言又止,淡淡地笑了笑说道:“陛下,莫非又与我曹家有关吗?”

天子有些尴尬。他停顿了片刻,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哎——刚来令君来说起仓舒在襄阳的新政,令人眼界大开。仓舒文才武略,皆为世所罕见,我……”

曹节一惊,她微微皱了皱眉头,莫名的感到一阵伤感和失望。她缓缓说道:“陛下有如此臣子,本当欣喜才对,却又惊恐至此,想必是担心不能用之反为其所害了?”

天子被她一言说破心思。不免面色一变,他抬起身子看着曹节。见曹节凄凄欲泪,眼中有一线失望。还有一丝恐惧,知道她觉了自己心中的杀意。不禁苦笑了一声,叹道:“皇后,你又何必担心,朕不过是虚有其表而已,就是这宫中也尽是你曹家的亲信,且不说朕对仓舒并无歹意,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无能为力啊,你又何必为他担心

曹节摇了摇头:“陛下,臣妾不是为仓舒担心,而是为陛下担心啊。”

“是地,要担心的正是朕才对。”天子颓然的应道。

“非也。”曹节见天子已经乱了方寸,心痛的摇了摇头,向前膝行了半步,扶着天子坐了起来,又接着说道:“陛下,你误解臣妾的意思了。臣妾是说,仓舒再如何文武双全,都不是陛下应该担心的问题,而陛下不能再象以前一样信任仓舒,才是真正要担心的。陛下,你是一国之君,囊有四海,也应当有包容天下之心。如果因为仓舒有能就不能容他,那么陛下岂不是只能用些无能之辈,又如何能保得我大汉江山万年永固?试以仓舒言,仓舒所掌之数万兵中,智胜于他、勇过于他者不知几数,如果仓舒也如陛下这般担心不已,欲除之而后快,他焉能百战百胜?他所任用地诸郡太守之中,刘子初、诸葛孔明、廖公渊、顾元叹、蒋公琰诸位,施政能力无不在他之上,如果他也要防着堵着,荆益如何能有这般盛况?陛下,你还没有明白仓舒劝陛下行黄老之道的心思吗?陛下担心,仓舒比陛下更担心

天子看着侃侃而谈的皇后,忽然笑道:“皇后,你对仓舒这么有信心?”

曹节向后退了两步,拜服在地:“臣妾以身家性命担保,也请陛下以赤诚相待,君臣之间,莫起猜疑之心,予人以可趁之机,成全一段君臣相知的佳话。”

天子眯起了眼睛,盯着曹节看了好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曹丕在济南如坐针毡的又等了两天,当他得知曹冲回到了邺城,老曹对他呆在青州而没有去辽东大为不满地时候,他再也等不下去了,借口身体有恙,把青州的一摊子军务扔给张承、凉茂他们几个,自己日夜兼程地赶回了邺城。他刚到邺城,与很意外的郭女王还没说上几句话,曹操地使者就来了,召他到玄武池回话。

曹丕忐忑不安,知道自己这个借口太拙劣,可是他不得不如此,如果自己还在青州呆着,等曹操装病的消息传到青州,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见曹操这么快就知道了他的行踪,他吓得寒毛直竖,叫苦不迭,又无计可施,只得坐车赶往玄武池。

到了玄武池边上,曹真已经奉命在路边相候,一见曹丕面色苍白的下了车,他连忙迎了上来,借着扶他下车的时候,轻声说道:“子桓,你让伯仁传来的消息,我收到了,我会暗中准备的,不过兹体事大,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轻为,一旦走漏风声,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人头落地。”

曹丕苦笑了一声:“子丹。这个我当然知道。怎么样,丞相地心情如何?”

“看起来还不错。正跟仓舒在钓鱼呢。”曹真示意了一下,然后又看了一眼曹丕,退了开去。曹丕长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在两个亲卫的搀扶下缓步向池中水榭走去。两里多地路,他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把病容装了个十足。

走到长堤边,自有虎士上前来扶着曹丕,却把他的两个亲卫挡在了湖边,一被虎士有力的大手扶住。心虚的曹丕不由自主的绷起了身子,那两个虎士却无动于衷,慢慢地扶着曹丕向前走去。曹丕见一切正常,这才重新放松了肌肉,将身子的大部分重量都放在了虎士的手臂上。

百十步的长堤,又走了好一会儿,总算走到了水榭前。曹丕喘着气,额头上冒着汗,似乎已经虚弱到了极点。曹冲早就看到了他——他坐忘常练不缀,目力惊人。远不是前世的近视眼——老远就看到曹丕的样子,他笑了笑。大步走了过来,先是躬身施了个礼:“兄长。如何累成这样?”

曹丕强笑了笑,无力地应道:“仓舒。愚兄身体乏力,不能回礼,还望莫怪。”

“呵呵呵,做兄弟的有什么好怪的。”曹冲笑着,伸手接过曹丕,扶着他一步步的向水榭走去。曹操负着手站在阶上,打量了曹丕一眼,皱起了眉头说道:“子桓,怎么病成这样?”

曹丕推开曹冲,摇摇晃晃的拜倒在地,行了大礼,这才苦笑着说道:“孩儿见过父亲。回父亲的话,孩子无能,被些许军务忙得心力憔悴,一病不起。”

曹操叹了口气,伸手相招:“你啊,也真是的,叫你不要去打仗,你偏偏要去,这仗还没打完呢,你倒累成这样了。你那君子剑练得也有几分火候地,怎么这身子骨这么不禁用?”

曹丕刚要再夸几句功,加点同情分,忽然觉得曹操的话音不对,他心神一凛,眼珠一转,连忙说道:“孩儿不孝,累得父亲担心了。孩儿也是一时不慎,被海风给吹了,受了些凉,将养些日子也就好了。说来惭愧,这些日子忙于军务,一时懒于练剑,总以为不妨事的,没想到却病倒了。等病好了,我还是要勤于练习的,就算上不得阵,杀不得敌,对身体还是有些好处地。”

曹冲差点笑出声来,曹丕既要装病,又怕给曹操留下一个身体太弱的印象或者是借口,两面为难,也真是辛苦他

操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有些不快的说道:“回来就回来了吧,我正好也要派人去问你出征辽东地情况呢,你回来倒也省了事了。你倒给我说说,辽东的战事如何了?你这总指挥回来养病了,后面地事情又由谁来负责?”

曹丕略有些紧张,额头上刚被湖风吹干的汗又沁了出来,他想了想说道:“父亲,我回来之前,元让叔带着大军已经到了渤海郡,和赵云、牵招等人汇合后,就会取道右北平进入辽西郡展开攻击。臧、孙二位刺史的水师已经出半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当已经登6辽东郡,正向北挺进,如若战事顺利,今冬明春,必有捷报传来。至于我离开之后的军务,我已经托付给凉军师和张功曹,他们应该可以处理得好的。再者,我身体一有起色,还要赶回青州去的。”

“你估计要养多长时间,才能有所起色?”曹操的脸色缓和了些,却还是不太善。

曹丕又是郁闷,又是恼火,心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的儿子,看我病得这个样子,你就没点同情心吗,一心就想赶我走?我还就偏不走了,等到你死了,我继了位再走也不迟。他心里狠,脸上地乖得不象个儿子,而象个孙子。他为了装得象一点,故意顿了顿才说道:“估计十天半个月也就够了吧。”

曹操盯着他看着了半天,忽然叹了口气:“子桓,我看你要么就别去了吧,有元让在,还有凉伯方他们守在青州,辽东的仗应该不难打。你地身体既然不太好,还是呆着邺城好好养一段时间。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吧。”

曹丕有些摸不清曹操的意思,究竟是真关心他地身体呢,还是趁机剥夺了他立功的机会呢,辽东是好打,如果不好打。他还不去了呢。他思索着曹操的用意,觉得不管怎么说,好象都不太妥,干脆换了个比较稳妥的说法:“一切听父亲安排。”

我什么都听你的,看你怎么办?

曹操点了点头,看着外面渐起地风说道:“天凉了。这风吹得人心里直寒,只怕今年又是一个大冷天。仓舒,今年荆益诸州的收成上计来了吗?”

曹冲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这才十月份,估计各郡刚刚统计完毕,要到丞相府还得到年底才行吧。不过我听那边的消息说,今年的雨水较多。夏天的时候就不是很热,影响了收成,估计会比去年少两成呢。”

“子桓,你那边呢?”

“我那边也不太好。”曹丕一边想一边说道:“徐州青州今年阴雨较多。收成也不好,跟荆益没法比。就是比扬州也要差一些的。”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曹冲,笑了笑说道:“不过。我听说你安排在九真、日南地那个6逊恩威并施,将那些蛮人从山林时引了出来。开了不少荒,收成似乎不错。再者张任在交州兴商,不少海外来的商人都从番禺登6,沿着五尺道直达江陵、襄阳,再到长安,运来了不少奇珍异宝啊。”

曹冲轻轻的笑了笑,没有应他。曹丕这厮总是在有意无意的刺他,他说海外的商人直接把好东西运去了长安,岂不是说他把交州、荆州以及关中当成了自己的私人领地,好在钱四海那些人也经常往邺城跑,曹操这儿就有不少是从大食、大秦、天竺输来的稀罕物件,要不然还真说不清。

曹操瞟了曹丕一眼,接着原来地话题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全国的情况,可是关中刚打完仗,死伤甚多,羌人新附,关中的粮食还不能自给,荆州、益州还要支持关中,所剩的也有限。你那边收成既然也不太好,那原本打算地北征,只怕要改变一下计划了。你们两个都是带兵打仗的人,我想与你们商量一下,这相关地战事怎么安排。”他挥了挥手,宋姬和媚姬连忙推过一个木架来放在他们面前,然后从旁边的筒中抽出一张卷起地地图展开挂在架上。

这张地图是大汉的总体形势图,虽然和后世地行政图无法相比,但在曹丕的眼里,比起他拥有的地图,却精细了很多,他有些诧异的指着地图说道:“这个地图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如果有这么精细的地图,打起仗来可容易多

“这有什么稀奇的,比起我大汉原来的地图来还差得远呢,可惜那些地图都被董卓给当引火物给烧了。”曹操叹了口气说道:“辽东太远了,那些商人虽然重利胆大,利欲薰心,却还是走得不够

曹冲笑了笑说道:“父亲莫急,再等个两年,等水师重组完成,新式海船装备了水师,游学的学子们就可以随船出海了,我们不仅会有辽东的地图,还会有高丽、倭国的地图。到时候父亲就坐着水师的海船,出海一游,一览海外仙山,向安期生要两个象瓜一样大的仙枣来尝尝。”

曹操扑哧一声笑了,举起手中的邛杖敲了一下曹冲的小腿:“你就会说笑话,老夫这一把年纪,如果真坐上楼船出海,只怕仙枣未必能尝到,这把老骨头却要被海中的风浪颠得散了,扔到海里喂鱼的,亏你想得好主意。”

曹冲作势揉了揉小腿,笑道:“父亲有所不知,水师在吴郡所作楼船,上可走马,入海如入平地,一点没有颠之苦。”

“怎么水师要重组了?”曹丕却惊讶的问道,差点忘了装病。

“嗯,蔡德老年得子,受不得出海之苦,要告老还乡了,严君容也七十多了,要回家享受几年安稳日子,抱抱重孙子,两人一起上表请辞水师正副都督之职。”曹操用手中的邛杖敲打着地图,出笃笃的声音,悠闲的说道:“我正和仓舒商量呢,他推荐周公瑾、鲁子敬继任,并将水师一分为二,一驻交州,一驻长江。子桓,你可有什么建议?”

曹丕一愣,不解的说道:“水师为什么要驻交州?”

曹冲笑着解释道:“钱四海这一次带来了不少货物,可是在朱崖郡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给打劫了,不仅货物被劫,还有些同行的商人被杀了,损失很大,报到交州刺史部,张将军派人去查了一下,说是那伙人人数不少,武力颇强,居然还有不少蒙冲斗舰,仅凭他征集来的渔船恐怕不是对手,所以才要请调一部分水师过去帮忙征剿。再说以后那里将是一个大的商贸港口,我大汉的商人将从那里出远至大秦,焉能没有水师护航?”

“水师给商人护航?”曹丕失声叫了出来,这次是彻底忘了装病,叫出来之前居然没有喘两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

第九卷 天下一 第十二节 激动

听了曹丕的尖叫,曹操略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曹冲,一副“我没说错吧”的神情,曹冲却只是微笑着看着曹丕,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兄长,莫要着急,你身体弱,动了气可不好。”

“呃——”曹丕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一见到父亲和你,我这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哈哈哈……”曹操大笑,抚着胡须说道:“那你就在这儿陪着我吧,免得我一个人也颇寂寞。”

曹丕干笑道:“如若能和父亲、仓舒呆在一起清闲数日,正我所愿也。不过,仓舒,水师是国之重器,怎么能用来为那些商人护航呢?这岂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会惹人非议的。”他笑了笑说道:“莫非是蔡都督以前便是用水师替自己的商队护航,如今他不做都督了,却还舍不得这等好事,所以要形成惯例,把私底下的事摆上明面?仓舒,我虽然对你的事了解得不多,可是我还是要提醒你,水师是军队,不能随意挪作他用的,要不然,丞相府就算不说什么话,天子也不会愿意的,那一帮官员恐怕也会物议汹汹。”

他越想越觉得开心,脸上越显得很担心:“为你的长铩军许县已经吵得象油锅,你又何必再去加把火呢。就算要照顾蔡家的生意,等些时候也无妨啊,给人留下这种坏印象可不好。”

曹冲一直微笑着看着曹丕侃侃而谈。直等他说完了,他才笑道:“不妨事。我本来就不在乎那些人在说什么,既然他们喜欢吵,就干脆让他们吵得再热闹一点。他们不是吵长铩军地事吗?我已经下令将三千长铩军调回许县,让他们亲眼看看长铩军的威力。他们不是要吵水师地事吗?我就把水师调到洛阳来,让他们看看水师的雄威。”他顿了顿又说道:“做大事。就不能怕人说,畏头畏尾的,焉能成事?父亲不是说过吗,不可慕虚名而处实祸。”

“话虽如此说,也得考虑一下舆论不是?”曹丕心中欢喜,却反过来劝道。

“你们就不要争了。各人的事各人处理。”一直在旁边看着兄弟俩的曹操用手中地邛杖敲了敲挂着地图的木架,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曹丕、曹冲一见老子发了话,也不再说了,回过头看着曹操。曹操指了一下地图说道:“子桓你现在征辽东,大部分粮草军械都调到你那边去了,我听说路文蔚够狠啊。居然把南阳武库全给搬空了,子桓,你让他做了什么官职?带了多少人马?”

曹丕连忙拱手说道:“路文蔚久在丞相府任军谋,又在荆州实战过。再说还有元让叔照看着,我想他带个三四千人。任一偏将,应该还是能够胜任的。”

“妥当。”曹操点点头。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点着代郡方向说道:“仓舒建议由子文率军攻击鲜卑。他由关中方向给予侧应,两路齐出解决鲜卑人的威胁,然后再取西域,完成重建万里河山的最后一击。不过因为长铩军地问题,天子至今连西凉大捷封赏的旨意都没有下达,更别提北征了。”说到这个问题,曹操似乎有些不快,瞟了一眼曹冲,又接着说道:“子文手中有一万人马,左将军手下有两万大军,一共三万人马,其中骑兵约一万人,再加上关中的约有两万兵力,仓舒的一万龙骑,一共五万步骑,兵力是够了,步骑比例也合适,就是物资上有些难度。府库中的存粮大部分都调给你了,剩下的还要应付突仿件,不能全拿出来北征,眼下各郡的赋税还没有上来,今年地赋税能否满足要求,尚未可知。现在看来,北征的事,可能要拖一拖了。”

曹丕心中暗自庆幸,当时自己听从了司马懿和吴质的劝告,抢先请调了大军一年的粮草,如今再怎么困难,跟他都没有关系。今年地收成都不太好,打鲜卑还不比打辽东这么方便,沙漠一去数千里,没有充足的物资储备没人敢轻举妄动。再者鲜卑人以骑兵为主,曹冲和曹彰合起来虽然有五万人,可是骑兵只有两万,并不占多少优势,一不小心还有可能重蹈孝灵皇帝熹平六年(公元177年)落日原地惨败。看这样子,估计自己打完辽东了,子文还没能动身既然粮草军械都未准备齐全,依我拙见,还是等等再说吧,鲜卑人虽然不如檀石槐在的时候那么强盛了,可是实力依然不可小觑,五万人马纵然精锐,也没有足够地优势可言,再者远涉大漠,更是凶险异常,以孝武皇帝时的国力之盛,以卫霍地绝世将才——当然了,仓舒、子文不比卫霍差。”曹丕抬起头笑着看了一眼曹冲,然后接着说道:“但现在可不是承文景七十年积蓄之后,我们不可能象孝武皇帝一样连续打击匈奴十几年,争取一战而胜才是比较可行的。”

“说得有理。”曹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子桓。看来你不仅在辽东之战上下了功夫。在征北地问题上。也有不少自己地看法。很好。接着说!”

曹丕难得被老爹夸两句。心花怒放。他连忙谦虚了两句:“我也是随便一说。父亲和仓舒都是不世将才。这些当然已经考虑到了。我不揣妄陋。大放厥词。无非是想抛砖引玉罢了。父亲这么说。可羞杀我了。”

曹操淡淡地笑了笑。蜃道:“不错。这些我们也考虑到了。但多听一个人地看法。总是有好处地。仓舒不是还有什么头脑风暴法吗。今天我们父子三人。也来个头脑风暴法。看看这鲜卑人要怎么处理才妥当。子桓。你虽然在军事上不如仓舒。但能看到这些。也是难能可贵地。父子之间无须客套。你怎么想地。就怎么说。”

“喏。”曹丕心中欢喜。连忙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又说道:“孙子有言。上兵伐谋。不战而胜方是善者之善。虽然我军一时不能出兵。可是鲜卑人未必就知道。当此之时。何不派出使者前去鲜卑、匈奴等处。佯言将出大军征伐。逼其来朝。臣服于我。纵使其不识好歹。不知进退。也与我无妨。等明年物资充足。我辽东又已平定。则可以大军三面迫之。岂不是更有胜算。倘若其知顺逆。遣使来朝。则我们岂不是可以不动一兵一卒。就能解决让仓舒头疼地这莫大问

曹操抚着胡须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曹冲。笑着说道:“仓舒。你以为子桓此计如何?”

曹冲连忙笑道:“兄长此计。先礼后兵。更显我大汉礼仪之邦地风范。当然是好地。”

“既然如此,你们看谁出使比较好?”曹操笑道:“仓舒,你府中的那个蒋子翼怎么样?”

曹鼗听,皱起了眉头,轻轻的咂了咂嘴,摇了摇头,一副不同意却不好反对地样子。曹冲见了,笑道:“子桓,不是说了吗,有什么话你就说,不要说半句留半句的,显得生份,这里又没有天子,说错了也不会杀你的头,有什么好怕的。”

曹丕有些为难的笑了笑,歉意的看了一眼曹冲说道:“仓舒,不是我对你有什么看法,那个蒋子翼……恐怕不行?”

“为何?”曹冲反问了一句,听起来似乎很随意,并无不快地意思。

“蒋子翼挟纵横之术,诡辞逼人,却不知圣人仁义,恐怕不能体现我们的本意,万一和鲜卑人说僵了,不仅害了他自己的性命,也有损国威。是以,我觉得不妥……”曹丕吞吞吐吐的说道。

曹冲挑了一下眉毛,眼珠眨了眨,若有所思,却没有反驳。曹操听了,一时也没有说什么,顿了片刻才说道:“那子桓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曹丕细细思索了一回,抬起头说道:“涿郡卢子家(卢毓)学行皆优,对鲜卑的事情颇为熟悉,又正当壮年,我以为……可使。”

“卢子之子?”曹操想了想,很快就反应过来。

“正是。”曹丕笑道:“其人正在我府中任贼曹,精明干练,又通晓胡人之事,正是合适。”

曹操笑了,转向曹冲说道:“你觉得如何?”

曹冲看着曹丕,见他虽然在笑着,眼中却有些急切,知道他必定认为以此形势之下,说服鲜卑人来朝不是什么大问题。而卢家是涿郡的大族,卢植学问好,他师事大儒马融,和郑玄是同学,授徒以千数,刘备、公孙瓒都是他的学生,不光是在涿郡,就是在整个大汉国卢植地学问也是屈指可数的几个高人之一。他不仅学问大,而且带兵打仗平定黄巾,和皇甫嵩、朱俊当时并称三杰,虽然因为宦官索贿不成而被下狱,名声却是更响了,威望高得就连凶悍的董卓也要让他三分。他不仅在大汉招牌亮,就是在乌桓、鲜卑人之中,名头也响,一方面是他的学生公孙瓒战斗值超高,另一方面是他晚年隐居于上谷军都山,不少乌桓人鲜卑人都知道他地学问大,很敬重他。曹操北征乌桓经过涿郡时,还要特地关照涿郡太守照顾卢植的家人,可见一斑。

曹丕拉拢了卢毓,可以说,就是拉拢了涿郡地士子,就是拉拢了整个幽州的士子,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甚至拉拢了整个北疆地士子。

这就是大儒、名士的影响力。

曹冲虽然奇怪赵云担任了涿郡太守居然没有把卢毓招到府中任职,可是他现在面对着曹丕却只能点头应是:“此人正是最合适地人选,兄长的眼力确实过人一等。”

曹丕笑了,透着一丝得意,第一次感到自己在曹冲面前占了上风,这种感觉确实比较爽。他摆了摆手笑道:“仓舒说笑了。我不过是因为要征辽东,所以对幽州地士人略戊悉一点罢了。哪里有什么过人一等的眼力。”

曹操看了他们兄弟一眼,也笑了:“子桓,既然这件事用了你地办法,你就去许县向天子请旨吧,一应事务。全由你来安排。如何?”

曹丕大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了一下,很快醒悟过来,连忙伏地谢道:“儿臣必当竭力办妥此事,不敢有负父亲厚望。”

曹操笑了笑。用邛杖轻轻的点了点曹丕的肩膀:“你这身体……还顶得住吗?”

曹丕朗声应道:“儿臣虽然微有不适,可是家国事大,焉能推辞,请父王放心,许县不过数百里,儿臣还是撑得住的。”

曹操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你先去许县吧。不过许县地府中现在人太多了,恐怕也住不下,你就住到子丹的府中去中。”他想了想又说道:“让子丹带五百豹骑跟着你,护你平安。”

曹丕几乎听得傻了。豹骑是曹操的亲卫骑,从来不离他左右。他现在让曹真带着豹骑保护自己,无异于向其他人宣布立他为嗣子。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让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他愣愣的看着曹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怎么?不想要?”曹操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快的说道。

曹鼗惊,心跳得嘭嘭响,他连忙再次拜服在地,大声叫道:“儿臣谢过父王。”

“好了,地上凉,你身子又弱,别跪在地上了。”曹操用邛杖轻轻的挑了挑曹丕,和声说道:“说了半天话,想必你也累了,下去休息片刻,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些药粥,你去用些,暖和暖和身子。”

“喏。”曹丕感激得落下泪来,颤抖着说道:“多谢父王。”说完,又拜了两拜,起身向后退了两步,自有宋姬上来,引着他向后去了。

曹操和曹冲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仓舒,你真准备让周公瑾去担任水师都督?”曹操沉默了好久,忽然说道:“周公瑾是庐江旺族不错,可是他和你一条心吗?就算你把水师大部分交给鲁子敬带到交州去,可是交到周公瑾的手里至少要有两万人马,这可是久征战阵的精兵,两万精兵驻在洛阳,周公瑾此人又善于用人,你不怕他掌握了水师之后,对你不利?”

曹冲直起了身子,伸了个懒腰,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周公瑾是善于用人,他要掌握住这两万人的心,最多半年时间,这点我从不怀疑。我是需要他的名望来对抗那些名士,可这不是最主要的目地,说实话,我对这些所谓的名士,从来就没有太放在心上。”他说着,笑着看了一眼曹操:“父亲建立了如此多的功勋,当年有不少名士的功劳,可是说到底,还是父亲地实力所至,名士嘛,帮帮忙是可以,让他们为天下先,就有些为难他们了。”

曹操听了曹冲的话,略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却又故意撇了撇嘴说道:“你说得这么轻松,为何要让你岳父出面,又为何要让周公瑾出任水师都督,还不是想拉拢人?”

曹冲咧嘴一笑,重新坐好,他眨着眼睛笑道:“父亲,我让岳父出面打理荆州,一方面是我要向天子表示一些善意,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岳父在襄阳两年有如凤凰浴火重生,不再是那个死脑筋了。他既能理解我们的苦衷,又和天子、朝臣有足够地亲合力,对协调我们之间的关系,有足够地好处,他又是父亲功业的主要奠基人之一,如果以白身而终,对父亲的名声不好。让他出来主掌荆州,各方面都容易比较接受,我又何乐而不为呢?父亲不也是很满意

“他是你的岳父,又是你推荐的,我能不满意吗?”曹操瞪起了眼睛,故意冷着脸说道。

“哈哈哈……”曹冲嘻嘻的笑着,对曹操拱了拱手:“儿臣也这也禀承父亲的意思办事啊。”

“狗屁!”曹操笑骂了一声,又接着说道:“我们的第一步已经让出来了。就看天子是不是识相,如果他能按照你说地也知进退。那一切都好说,如果他还是冥顽不灵,你对我的承诺,可不能忘

曹冲连连点头:“父亲放心,他要是敢动……不。他就算想动我曹家地一根寒毛,我就让他跟孙季佐一样。”

“狂悖之徒。”曹操操起邛杖又敲了一下曹冲:“小心被人听见了,告你个大不敬。”

“不敬就不敬,我本来也没想敬他。”曹冲不以为然,耸了耸肩:“再说了,父亲之里守备森严。有谁能告我?”

“小心点总是好的。”曹操也不以为然,他撇了撇嘴看着地图说道:“关于代郡的事,你还有什么看法?”

“使者要派,但不能派了使者就以为万事大吉。”说到战事,曹冲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今年天气不好,北方胡地很可能会有大雪灾。那些胡人把我大汉当粮仓。饿来就来抢一把,比到自家仓库还方便,平时没受灾还要来扰边,遭了灾更要来了。还请父亲命令子文加紧防备。不可掉以轻心,子绣的大军也应该向云中、定襄一带靠拢。与子文互相呼应,以备万一。最好再调张辽部驻守五原郡,他手下并州籍的士卒不少。对那里环境比较熟悉,应该能挡住胡人南下。大军虽然不能远征,可是储备存粮足够他们驻守边疆,把防线向外拓展,尽量压迫鲜卑人地生存空间,对劝降也有好处。就算是劝降不成,明年发动攻势的时候,也更方便一些。”

曹操盯着地图,听着曹冲解说,连连点头,有张辽和曹彰象两只拳头一样挡在前面,曹仁率领大军在后面策应,胡人击左则右应,击右则左应,击中则左右齐发,可以围而歼之,确实是攻守兼备。他很开心的笑了,却又回过头看着曹冲:“仓舒,你大军压境,只怕鲜卑人不想受降也要降

曹冲明白曹操的意思,他是提醒自己这一番安排自己可能是为曹丕作嫁衣。大军压境,鲜卑人受到的生存压力更大,受降的可能更大。鲜卑人降了,则使者卢毓可以立功,而曹丕做为建议者和主要执行者也会有功,而他这个策应地功劳反而不显。不过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个功劳,他没有借这件事和曹丕争功的成份,所以一点也不担心,当然了,军队在自己手里,就算鲜卑人愿意降,受不受降的主动权不是还在自己掌握之中嘛。

他笑了说道:“如果鲜卑人能降,那岂不是更好?子桓刚才也说了,不战而胜,上善。”

“哼哼……”曹操摇着头笑了两声,咂了咂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过了一会儿又象是自言自语道:“上善若水,功成名遂身退,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啊。仓舒,你面前的困难不是一点两点,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这些虽然难,以你的聪明却还能做到,为万世开太平却难啊,树欲静而风不止,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仓舒,切不可忘啊。”

曹冲收了笑容,正色说道:“父亲所言甚是。然,事虽难,却非必不可成,有父亲运筹帷幄之中,我兄弟同心,焉知不可成?且我等此举,也是体圣心,顺民意,顺势而动,纵然难些,也是值得的。”

“可是你也要知道,圣心太空,民意太弱,有时候都是靠不住的。”曹操叹了口气说道:“成了,我曹家是可以万世流芳,败了,却是身与家俱灭啊。”

曹冲摇着头说道:“父亲,如何这般没有信心

“人老了,总不如你们年轻人一般有信心地。”曹操长叹了声,背着手,拖着邛杖,缓步走了到栏边,任栏远眺。曹冲连忙跟了上去,拱手相随。

“仓舒,老子六十二了,没几年活头了,别以为现在看起来还可以,可是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到底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这头风病又说犯就犯,谁也不知道哪一天我就撑不住了,你……可想好了。”曹操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轻声说道:“老天爷留给我的时间屈指可数,我给你地时间……也很有限,你要抓紧。”

“唯。”曹冲躬身答道:“儿臣遵旨。”

听说曹冲忽然改口,曹操眼皮一跳,随即满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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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下一 第十三节 败仗

吃完了药粥,又陪着曹操说了一会话,这才告辞而经接到了命令,带着五百精锐豹骑正在相候,陪在他旁边的是一个身高近九尺的大汉,粗眉大眼,一部虬须,膀阔腰圆,一看就是个孔武有力之辈。一见曹步履蹒跚的出来,他连忙跨前一步,伸出粗壮的双臂,轻松得如同被个婴儿般的将曹抱上了车。

曹笑了,他在车中坐好,对曹真说道:“这位壮士是……”

曹真笑了笑,脸上却没有一丝开心的模样,他将马缰交给那个壮汉,自己也爬上了马车:“他是我的亲卫队率,叫王双,字子全,武技很好的,跟了我十来年了。”

曹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情绪不佳的曹真,微笑着对王双点了点头,王双受宠若惊,咧开大嘴笑了笑,回头挥了挥手,五百豹骑分成两列,夹着曹的车队,缓缓的起动了。

曹撩起车帷,略带着些兴奋的看着外面井然有序、面色冷漠的铁血骑士,一种得意油然而生,他欣赏了好久,这才放下车帷,回头看着神色有些沮丧的曹真笑道:“怎么,子丹,不愿意跟着我?看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跟你说,我羡慕仓舒的那二百豢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想到我今天一下子有了五百亲卫骑,还是你的豹骑。”

曹真咧了咧嘴.,却没有笑出声来,他看了一眼曹,欲言又止,抠着嘴边胡子想了想说道:“子桓,你通知我的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曹慢慢回过神来了,.他收起了笑容,压低了声音说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曹真的眼神.闪烁着,两根手指捻着唇边一根黄须,缓缓的说道:“我是豹骑司马,虽然只是个司马,可是手下掌着两千豹骑,拿的也是将军的俸禄……”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曹轻声的笑起来:“你真是,跟着我还怕没钱吗,我经手的钱多得吓死你呢……”

“子桓——”曹.真叫了一声,打断了曹的话,曹有些不解的看着他,曹真有些好笑的说道:“你觉得我是因为担心钱的问题?”

“难道.不是?”曹笑了一声,可是看着曹真的脸色,好象自己又猜错了,他想了想,觉得以曹真这样的亲信应该也不会为一个将军的俸禄跟自己摆脸子,他忽然想起曹真刚才说的那句话,也起了疑心,犹豫着说道:“这件事只有你、我、伯仁三个人知道,莫非是走漏了什么风声不成?”

“我不知道。”曹.真阴着脸摇了摇头:“你想想看。这件事。只有我在丞相身边还有两三成地可能。如今我跟了你。根本不可能再接近丞相地身边。那件事……可就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曹一愣。头皮一麻。胆怯地看了一眼渐行渐远地玄武池湖心水榭。将声音压得低低地。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话音中还带上了一丝恐惧地颤音:“你是说……”他没敢再说下去。用手指指了指后面。脸色有些发白。额头沁出一层细密地汗珠。

“我不知道。”曹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副不敢肯定地样子:“我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但没有证据确认。总之小心点没有错。你去见丞相。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啊。”曹细细地想了想。抬起袖子擦了擦汗。“丞相问了辽东地战况。然后……让我去许县向天子请旨。派使者出使匈奴和鲜卑。他还准了我地要求。派我府中地贼曹卢子家出使。然后……然后还让我小心身体。还专门给我准备了药粥……其他地。其他地就是安排了你和五百豹骑给我了。”

“药粥?”曹真拧着眉头想了想。摇着头咂着嘴说道:“难道……是我多疑了?”

“你究竟说什么啊?”曹有些不耐烦了。

“哦。”曹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我是觉得奇怪,如果要派五百豹骑跟着你的话,最多派一个军侯也就够了,为什么会让我亲自带队,让我带队,又为什么只派五百人,就算不能让豹骑全跟着你,也至少要派一千人才对啊,为什么偏偏只有五百人呢。我在担心,会不会是丞相发现了什么,趁此机会把我从虎豹骑赶了出来?”

“应该不会吧?”曹也有点愣神了,他把今天和曹操会面的情况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没有看出什么可疑的地方,以曹操的性格,如果发现了他在暗中有什么想法,不会这么和蔼可亲的。他长这么大了,记事以来,还很少看到曹操对他这么好的。

“但愿如此。”曹真甩了甩头:“等我回来,看还能不能回虎豹骑就知道了。对了,子桓,伯仁对我妹子可不太象话,我妹子刚给他生了个儿子‘儿,他就琢磨着要娶妾。”

“有这回事?”曹很意外。

“可不是。”曹真恼火的应道。

“你放心,这事我来处理。”曹拍拍曹真的肩,又劝告道:“不过,一切都等大事落定之后再说,眼下什么事也没有这件事重要。”他看了看四周,凑在曹真耳边说道:“我听丞相自己说,他的身体情况不太好。”

曹真惊讶的瞅了曹一眼,半天没有说话。曹得意的轻声笑了笑,挑了挑眼角。

曹回到城,回了府,甄带着儿子曹叡和郭女王等几个妾出来相迎,曹心情颇好,和大家说笑了一阵,一起用了饭,又坐在一起说了一阵闲话。

吃完饭,他看着俏脸微红的甄和几个妾,心中一动,刚想留下她们亲热一番,又想起曹真说的事,刚刚冒出来的那点温情顿时淡了,他抬起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说道:“赶了两天路,颇有些困了,你们也歇了吧,我明天还要去许县,你们可有什么要带的物件么?”

几个女人一听,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悄悄的各自打量了一下别人,起身告退。曹坐着没动,看着仆人们收拾完案几上的残羹剩菜各自退去,过了一会儿,郭女王端着茶盘袅袅的走了进来,偎在曹身边,一手挽着宽大的袖子,一手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滚烫的茶水从壶嘴中流出,一股香气随着热气弥漫开来,让人心神为之。

曹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畅快的闭上了眼睛,他伸手揽住郭女王的纤腰,惬意的享受着这神仙一般的感觉。郭女王浅浅的笑着,也不说话,端起茶杯送到嘴边浅浅的尝了尝,然后送到了曹的嘴边:“夫君,可以喝了。”

曹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一边哈着气一边笑道:“仓舒还真是多能,制出来的这茶喝起来就是香,真是可惜啊。”

“既然多能,如何反倒可惜了?”郭女王轻轻的笑了一声。

曹笑着,没有回答她的话,他搂过郭女王,将头埋进她的青丝之中,凑在她的耳边,用只有郭女王才能听到的声音将今天遇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

“女王,你说.父亲和仓舒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夫君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一个妇道人家呢?”郭女王的耳朵被曹呵出的热气吹了很久,两颊通红,眼波如丝的横了曹一眼。

“你是我的.军师啊。”曹轻声的笑道:“我不听听你的意见,总觉得心里不安。你说说,子丹担心的问题,有没有可能?”

郭女王用细长白晳的手指撩了一项边散下来的一缕长发,抿着嘴想了想,眨了眨眼睛笑道:“依妾身看来,曹司马担心的问题当然不是无中生有……”

“你也……”曹.抬起了头,笑容有些僵。

“你别.急啊。”郭女王竖起手指,搁在曹的嘴唇边,媚笑道:“等我说完也不迟啊。”

曹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我是有些急了,你继续说。”

“我觉得,曹司马所说应该作为一个可能,加以注意,但是从目前的来看,可能性不是很大。我倒是觉得奇怪,仓舒公子为什么会提出这个想法才更可疑。”郭女王眨着眼睛看着曹,似乎有些不解:“就算他真有为万世开太平的想法,可是也不应该要向丞相大人提出来啊。夫君虽然争取了关东的士族的支持,可是并没有完全占得上风,仓舒公子此时应该讨得丞相大人的欢心才对,一旦他嗣了王位,将来丞相百年之后,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啊。”

“或许……他是昏了头吧,要不然我哪有机会。”曹笑了一声。

“你觉得仓舒公子是那种会昏了头的人吗?”郭女王扑哧一声笑道。

曹转了转眼珠,他从郭女王的耳边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郭女王:“那你说,是为了什么?”

郭女王从曹的怀中坐了起来,手捻着衣带,偏着头,眼睛闪着光,整齐的牙齿咬着嘴唇,沉思中透出一丝只有少女才有的神态来。曹一时看得有些呆了,他伸过手来,拉着郭女王的手轻轻一握,郭女王嫣然一笑。

“夫君……”郭女王轻声笑了笑,思索着说道:“你说丞相大人现在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丞相大人?”曹想了想,慢慢的说道:“他应该在做个死忠臣和开国之君之间犹豫吧。”

“妾身也是如此这么想。”郭女王说话的速度渐渐的快了起来:“曹家深受皇恩,丞相大人的年轻时光都是在洛阳渡过的,在那几十年的时间里,想必天下有取而代之想法的人还没有几个,大汉虽然已经风雨飘摇,却还是象庞大的洛阳城一样,凛然不可侵犯。丞相大人生活在那个环境里,做个忠臣的想法也很正常,他年轻的时候和那些党人可是走得很近的,特别是那个何伯求。”

曹没有说话,郭女王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妾身去过洛阳,洛阳虽然残破了,可是那种泱泱气度还是让人不敢轻视,可以想象当年的洛阳是如何的威严。而夫君对洛阳的印象想必是很淡了,自然没有了丞相那种从根子里的压迫感。”

曹闻言笑了一声:“你说的有道理,可也不全是,我记得的虽然只是残破的洛阳,可是洛阳纵使残破了,那种气象依然让我着迷。我也看过天子,不过……哼哼哼,我觉得,天子没有那种和洛阳城相配的气度。”他直起身来,带着些傲气的说道:“洛阳城的皇宫,他就更不配了。”

郭女王淡淡的笑了,她伸出手抚着曹胸前的衣襟:“这就是夫君和丞相大人的区别。”

“你说的有理。”曹点着头,却撇着嘴,很是不屑一顾:“我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连异姓王都做了,还想退吗?还能退吗?要真想做个忠臣,当初又何必要当这个异姓王,干脆弃官归隐算了,功成名遂身退,就算被天子杀了,也能青史留名,说不定哪天还能追赠个美。”

郭女王无声的笑了。

“仓舒坏了脑子了,居然会冒出这种想法来,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我曹家的人,这不是把我曹家往火坑里推吗,天子如果得了势,他会放过我曹家,放过父亲这个异姓王?太远的事就不用说了,就说英明如显宗孝明皇帝,他不是连兄弟楚王都杀了吗?老刘家连自家人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我曹家?皇家的事,从来就没有一丝亲情的。”曹说着,忽然想到了自家,心神一凛,暗自咬牙道,不错,皇家的事,确实是容不得什么亲情的,他们要自寻死路,我却不能跟着他们放弃到手的富贵,白白送了性命,做这牢什子枉死的忠臣。

“夫君,丞相大人的想法,想必是和仓舒公子的想法又是有些不同的,要不然,他也不会犹豫,以你们兄弟的权势,就算天子有什么想法,祸也不及其身,他大可放心让仓舒公子施为。他在犹豫,显然对仓舒公子也没有完全的信心,但他又存在着一丝侥幸,希望仓舒公子能够两全其美,既保住曹家的荣华富贵,又让他能以一个忠臣青史留名,所以他才要在自己过世之前,给仓舒公子一个机会。”

“狗屁的机会。”曹嗤之以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夫君明智,可是你却不能代替丞相大人作决定。”郭女王掩着嘴,轻轻的笑了,眼睛眯了起来弯得象两枚弯月,透着狡黠,象极了一只千年成精的狐狸:“当然了,你可以推一把。”

曹看了她一眼,。

曹和郭女王商议了大半夜,说得情浓处,免不了颠狂一番,以至于第二天在赶往许县的路上,他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好在他为了把装病进行到底,没有骑马,所以还能在马车上补补觉,同时想想到了许县该如何行事才能让老曹死心。车队走得并不快,七百多里的路程走了六天,第七天中午,他赶到偃师以西,在洛阳城东二十里的尸乡略作停留,准备沿着阳渠北岸、北邙山南麓向西直入洛阳北门。曹下了车,站在阳渠边,看着东西横亘数百里的北邙山,想着北邙山上那些已经被薰卓挖得干干净净的汉室皇陵,他笑了。

“子桓,休息一会儿,马上就要进洛阳城了,我们可得精神点,不能丢了虎豹骑的脸。”曹真擦着汗,大步的走了过来,高大威猛的王双静静的站在不远处,敬忠职守的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当然,我们要威风凛凛的进洛阳城。”曹笑道。

“嘿嘿嘿……”曹真笑着,指着西面说道:“从这里向西就是鸿池,你说仓舒如果把水师调过来,会不会驻扎在鸿池?”

曹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他的想法太奇怪,我是猜不透的。”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扭过头问道:“子丹,这里叫什么来着,我记得名字里有个尸字的?”

“可不是,这里叫尸乡.,据说那个田横就是在这里自的,说不准啊,就是我们站的这个地方。”曹真呵呵的笑了起来,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他东张西望的打量着这里的地形,却没看到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这里地势平坦,打起仗来正是骑兵冲锋的最好所在,难怪当年董卓面对关东联军要派最能打的徐荣把守阳呢,真要入了关,还真是无险可守了。”

曹有些不.快的皱着眉头说道:“子丹,我们走吧,这个地名太不吉利了,我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而且是不好的事。”

曹真有些奇怪的看了曹一眼,咧了咧嘴刚想笑曹两句,可一想他虽然和自己关系好,可也不能太随便了,这人是个记仇的人,别一不小心得罪了他,现在用得上你的时候固然不会把你怎么样,可是以后真要让他当了皇帝,不整你才怪呢。他忽然之间起了一种警惕之心,连忙陪着笑亲自上前扶着曹上车。

曹一脚踏上了.车,却忽然停住了脚,他扶着车厢侧耳倾听了一下,扭过头向东看去。曹真诧异的看着他,也扭头看去,却见官道尽头一骑飞奔而来,骑士伏在马背上,几乎看不到人影。

“是战.马。”曹忽然说道,站在车上直起了身子,手搭凉棚看去,越看眉头锁得越紧。不大一会儿,一人一骑飞奔到了眼前,满面灰尘的骑士勒住了战马,大汗淋漓的战马狂躁的盘旋着,马蹄蹬踏得尘土飞扬,马背上的骑士大声叫道:“前面是镇东将军曹大人吗?”

曹真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曹,曹眯着眼睛,紧紧的闭着嘴,盯着那个骑士一言不发。曹真连忙一挥手,王双大步上前应道:“正是,你是何人?”

那骑士翻身下马,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手脚并用的爬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曹面前,单腿跪倒,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递上。

曹一边伸手一边瞟了一眼信封,上面的字端正而带着些拙劣,正是郭表的字迹。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伸到半空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一把抓住信拆了开来,他的手有些抖,连带着将信囊撕下一个角来。展开信囊,他迅速的扫了一眼,眼睛立刻瞪了起来,脸色变得铁青。

“子桓?”曹真感觉到不对劲,立刻凑到跟前轻声叫道。

“子丹,立刻出发。”曹扫了一眼四周,随即轻声吩咐道,他用靴尖踢了踢那个骑士,沉声问道:“你来的路上,可遇到其他人?”

“没有,属下一路上没和任何人说过话。”骑士应声答道。

“这就好,你下去吃点东西,跟着我一起走,等我写了回书你再回去。”

“喏。”骑士应道,随即跟着人下去吃饭。曹安排车队继续前进,他把曹真叫到车上,将信在曹真面前抖了一下咬着牙说道:“臧霸、孙观的水师大败,押解辎重的孙观战死,辎重损驶尽。”

“啊?”曹真惊得叫出来声来,他虽然知道肯定是有大消息了,但没想到却是个打了败仗的消息,可为什么军报却没用军报专用的公文呢。

“小声点。”曹瞪了他一眼,眉头紧锁,面目狰狞。

“怎么会……”曹真连忙压低了声音,不敢置信的问道:“臧霸的青徐水师有近两万人,他也不是个新手,怎么会……败在公孙康的手上?”

“不是败在公孙康手上,是遇到了海潮,孙观部被吹到了三山岛,与一伙来历不明的海盗遇上了,辎重被劫,孙观战死,臧霸没了辎重,不敢深入,只得固守沓渚小城,请求下一步行动的指示。”曹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张功曹和凉军师怕影响军心,没用军报传到丞相府,而是先用快马通知了我。”

曹真倒吸一口凉气,这几个人胆太大了,居然敢隐瞒军情,这次虽然折损的将士不多,战死的孙观却是青州刺史,一方大员,虽说曹操可能盼着他死好久了,可是这样隐瞒军情,想必曹操不会喜欢。他抬起头看着曹,曹很凶狠的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我……”曹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咽了半天唾沫才接着说道:“小有挫折,在所难免,这不是人的失误,这是天意……呃,这是意外。”

“哼。”曹哼了一声,向后靠在车厢上,仰着头想了片刻:“士卒的损失并不大,只要补充了粮草辎重,原先的作战任务还可以完成。青州的粮食还很充足,补齐臧霸的损失应该没有问题。***,交州有来历不明的水贼,怎么辽东也有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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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下一 第十四节 内讧

在五百豹骑的护卫下很张扬的进了城,只在北部尉)7下了旌旗,扶车步行了一段。这里是当年曹操造五色大棒打杀那个倒霉的图的地方,是曹操仕途的开始,也有可能是未来的曹家王朝值得纪念的一个地方。曹不仅不敢在这里张扬,还要表现出足够的尊敬和内敛。

执金吾大人孙权同志看到了人如虎马如龙的五百豹骑,以为是自家妹夫、如日中天的车骑将军曹冲曹大人,立刻很乖巧的带着自己的缇骑让到了一边,拱着手恭敬的让妹夫将军先过。得意洋洋左顾右盼的曹一眼从车帘里看到了路边人群中相貌异于常人的孙权,觉得有些新鲜——黑胡子、黄胡子、白胡子看得多了,突然冒出来一个紫胡子的,确实有些打眼——他停了下来,下了车对孙权拱了拱手,客气的笑道:“孙大人,忙着哪?”

孙权见是镇东将军曹,很意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堆起笑走上两步回道:“有劳将军过问,惭愧惭愧。”

“哎——”曹摇了摇头,亲热的拉着孙权的手:“你我两家有姻亲之好,你那侄女是我家子文的正妻,你家老虎又是我家仓舒的爱妾,何必搞得这么生份。怎么样,在许县呆得还惯吧?”他抬起头看了看孙权身后的缇骑,啧啧赞道:“当年光武皇帝潜龙时说过,做官当做执金吾,果不其然,孙大人这些缇骑可真是威风。”

孙权的脸胀得通红,却又无话可说,光武皇帝是说过这话,可是他说这话的时候执金吾确实威风,掌管着中垒、寺互、武库、都船四令丞,还有式道左右中侯、京辅都尉,主管京师城内的安全,手下有几千号人,确实算是响当当的一个人物,可是自从光武皇帝登基之后,这执金吾就败落了,几个下属除了武库令之外全部剥离,手下也只剩下这二百缇骑还有点面子了。现在曹这么夸他,他直觉的认为曹这是讽刺他。

可是人在矮檐.下,焉能不低头。孙权虽然恼火,蓝眼珠子差点变成红眼珠子,可是他脸上还是谦恭的笑道:“将军取笑了,这二百缇骑除了吓吓百姓,还能干什么呀,本来还要救救火,可是许县地势低,湿气重,就是放火也放不起来啊。跟将军的这些侍卫一比啊,这些人就是豆腐渣,不堪一击。”

曹心中颇有些得意,.他回头看了一眼两边骑在马上岿然不动的豹骑,呵呵笑道:“这是丞相大人的豹骑,只是赏给我用用而已,可不是我自己的。哈哈哈……”

孙权吃了一.惊,立刻又恭维道:“将军是丞相在嫡长子,虎豹骑现在虽然还是丞相的,迟早也是将军的。”

“这可不能乱说。”曹心中得意得很,嘴上却连连谦虚道,他拱了拱手:“孙大人,还要去见驾,不敢耽搁,等办完了公事,再去府上叨扰大人,还有些事要向大人请教哪。”

“将军如果屈尊.前来光临寒舍,权定当拥彗先驱,恭迎将军大驾。”孙权笑着倒持马鞭拱了拱手,倒退到路边,躬着身子站在一旁。曹上了车,车夫一扬手中的马鞭,甩出一个响亮的鞭花,骏马踏出得得的蹄声,渐渐远去。

看着远.去地队伍。孙权地脸上一顿白一阵红。浑象是被那个鞭花打中了一般。

站在低矮简陋地皇.宫前。曹笑了。许县地皇宫。当然比不上洛阳地皇宫。曹看过劫后地洛阳城。就算被大火烧过地南宫北宫。那飞越大道地阁道也要比许县这称之为皇宫地地方高大许多。甚至于城地房屋。也要比这皇宫气派。就别提高大地铜雀台了。

果然是落了架了凤凰不如鸡。

豹骑不能入宫。只能由军侯带着站在远处离宫墙百步地地方。王双带着亲卫护着曹和曹真来到宫门口。卫尉周瑜一眼看到了神色怡然地曹。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带着两个卫士迎了上来。

“曹将军。要进宫么?”周瑜微笑着。风度翩翩。洒脱自然。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中年男人地儒雅风度。相比之下。比他年轻十来岁地曹则相形见拙。透出一副暴发户地粗鄙样。

曹看到周瑜。不由自主地躬了躬身子。笑道:“周大人果然是神采依旧。不狼人中龙凤。”

周瑜呵呵的笑着摇了摇手:“将军莫要取笑,我这就安排人去请见,请将军在此稍等,瑜尚要巡宫,就不多陪将军了。”

曹脸皮抽搐了一下,连忙假笑着点了点头:“周大人请自便。”

周瑜挥了挥手走了,自有人入宫报告,曹看着周瑜高大挺拔的身躯渐渐远去,消失在宫墙拐角处,嘴角掠起一丝冷笑。心中暗道,你得意什么,等老子得了势,看你还狂什么。

天子听说曹来了,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曹在许县的那段时间可把他搞得有些怕了,好容易走了,怎么又来了?这次又有什么事?这该来的曹冲到现在还没有面,不该来的曹倒是来了,真是郁闷。

天子虽然心情不好,可是也不能不见,

想了想,对魏讽说道:“去让他进来吧,你去看看张)E几天不见他上朝了。”有仪表堂堂、不怒自威的张昭坐在一旁,天子胆量会壮一些。

魏讽笑着说:“张公这两天一直在荀令君府上,听说两个人吵得挺凶,每次张公都是气乎乎的出来,可是第二天又早早的便去了,不知是何缘故。”

天子闻言笑了,他撇了撇嘴笑道:“我看他是被荀令君带回来的新茶迷住了吧,你把襄阳刚进贡来的新茶给他送两包去,省得他天天去令君府上吵架,也不知道来见朕。”

魏讽笑着应了一声,出殿去请曹。曹正和虎贲中郎将荀恽隔着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天气,曹没有天子旨意不能进宫,只能站在宫门外,荀闱虎贲中郎将,负责的是宫内殿外的事,依例不能出门相迎,当然他主要是不想出门相迎,看到曹他就不爽,只是碍于面子,再加上这次又躲得不够快,听说门口来了个曹将军,他以为是曹冲呢,哪知道是曹,刚想回头跑就被曹给看到了,只能出来扯两句犊子应应场面,要真是曹冲来了,他早跑出来了拉着曹冲的手说个不停了,哪里会假模假式的遵守什么制度,一个在内一个在外的扯闲话。

“将军,陛下请你进去。”魏讽走到曹面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有劳子京.”曹很客气的回了一礼,然后对荀恽笑了笑说道:“长倩,等我办完公事再聊。”

“不送不送。”荀笑.着回礼道,心里却连说,不见不见。

曹见了天.子,将他的来意说了一遍,态度是难得的客气,话里话外的恭维着天子,天子有些诧异,却对他请求派人出使鲜卑的事没有什么异议——当然了,有异议他也不敢说,说了曹也不会理他——能够行仁义于天下,万国来朝,是每个皇帝做梦都想的,即使他已经衰到自身难保了。

“爱卿此议甚好,就依你所言派卢毓出使。”天子的心情好了些,点头很威严的说道:“朕立刻下诏,派使者召卢毓入京,出使鲜卑。”

“陛下圣明。”.曹说完了正事,又汇报了一下征辽东的情况,当然了,刚刚收到的那个消锨不能说的,在他的嘴里,辽东的战事一切顺利,仰仗陛下的天威,辽东公孙康不久就会授首,辽东很快就能重回朝庭治下,天下很快就要统一了。最后他又提了一句:“陛下,臣不知仓舒当年平定江东的时候,有没有提到江东水师和一干部将的事情?”

天子正.奇怪呢,象来态度恶劣的曹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忽然听他提到了江东的残兵败将,他愣了一下,回想道:“当时江东水师不是被荆益水师击败了吗,江东的部将……死的死了,降的降了,不过,详细的事情我就记不清了,爱卿有什么疑问吗?”

曹摇了摇头,故.作深沉的皱了皱眉:“臣接到消息,辽东有不明来历的水师,武力颇强,打劫来往的船只,为祸一方,就是交州也有水贼打劫过往商人,时有夺财伤人的事情发生,连都督交州的张任一万精兵都无可奈何。臣思来想去,担心是不是江东的溃卒啸聚为寇了,故而问起此事,仓舒当初平定交扬,不会对这件事没有交待吧。”

天子茫然,辽东、交州对他来说都太遥远了,只是个概念,至于江东的残兵败将,他就更不清楚了,甚至连当时曹冲有没有汇报这些始不明白。他想了想说道:“这事不妨去问一下孙权,他应该了解得最清楚了。”

“陛下圣明。”曹顺嘴又送一顶不要钱的高帽子,然后接着说道:“臣奉旨平定辽东,这伙水贼却在一旁生事,如果他们是江东的残兵那还好说一些,臣派青徐水师平定他们就是了。可如若是高丽、三韩的海匪,则不免要与这些藩国打些交道,以臣现在镇东将军的权限,颇有不便,还请陛下赐节,以方便行事。”

天子恍然大悟,带着一丝“原来如此”的眼神看着曹,他想了想,微微一笑:“爱卿所言甚是,朕就赐你持节吧,如何?”

曹笑着,纹丝不动。

天子有些不快,他的笑容有些僵,眼神有些恼怒,握在一起的手有些想打人的冲动。他看了微笑不语的曹,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曹爱卿,朕赐你使持节,全权处理辽东以及高丽、三韩×国等藩国的一应事务,如何?”

“谢陛下。”曹满意的拜倒在地。这才对嘛,仓舒多少年前就使持节了,只封我个持节多没面子,至少也要使持节,这样前将军夏侯惇也在我的管辖之下,方便多了。虽然倭国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可是狡兔三窟,多要点权利总是好的,万一斗不过仓舒,还有个逃命的地方。咦,我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呸呸呸,我这是预先堵死仓舒的后路。

曹得到了他想要的,满意的谢了恩,退了出去。天子却被气得小脸发白,喘着粗气半天没动弹,看看左右无外人,他“啪”的一声拍在案上,拍

的砚台一跳,里面的墨都洒了出来。

“岂有此理,竟敢……竟敢……”天子“竟敢”了半天,却最终没有敢说出来,他气哼哼的扯了一下被墨污了的衣服,站起身来要走,却差点被自己绊一个跟头。魏讽连忙上前扶着他,轻声说道:“陛下檄,这正是好事啊。”

“还好事?”天子恼怒的扭着头瞪了魏讽一眼,心道你没看到我被他逼成这样子吗,使持节这样的恩宠他都是想要就要,还是好事,那要我禅让给他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陛下——”魏讽轻声叫道:“陛下以前可曾见到曹将军这么客气的说过话?”

天子愣了片刻,想了想说道:“这倒是,如果是以前,他是直接要的,不会这么客气。那……又是为何?”

魏讽微微笑了.一笑,接着说道:“车骑将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平定了西凉,而镇东将军作为兄长去打一个唾手可得的辽东,现在却还没见结果,他说的那些战事进展顺利都是一句空话,现在已经是初冬,辽东大寒,焉能作战?大军此时只能在幽州呆着,等明年春天再打。我看他说的好事未必当得真,坏事却极有可能。我听说大军是两路出击的,霸、孙观等人从海上出去,说不准是跟这些海盗遇上了,看样子还打了败仗。两相一比较,他不如车骑将军多矣。现在陛下因为长铩军的事压着车骑将军的功劳还没有封赏,但这最多只能压得一时,毕竟长铩只有禁军能用只是惯例,并无明文,车骑将军的功劳还是要赏的。一赏,他可就是骠骑将军了,如果再打胜仗,他就可能接替大将军之位。所以镇东将军这么急着打辽东,这么急着要使持节,又请旨派卢毓出使鲜卑,无一不是想压着车骑将军一头啊。”

天子眨了眨他的小眼睛.,眼角出一丝笑意:“你是说,他们兄弟……”

“丞相大人.可是六十二了。”魏讽轻声说道,正欲再往下说,却见皇后曹节从远处走了过来,连忙住了口。天子的眉毛一挑,眼上眉梢,他低声说道:“魏爱卿,莫要离开,朕马上有事找你。”

“喏。”魏讽应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天子拍拍手,笑着迎了上去:“皇后,又带皇儿出来晒太阳么?”皇后听曹冲说的,小孩子多晒太阳有利于什么的吸收,所以每天都要把小太子刘兴抱出来晒一晒,自己没空也要让宫女、乳母抱出来,这已经成了宫中的惯例了。天子虽然觉得曹冲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可小孩子多晒太阳总是好事——特别是在许县这么阴冷的地方——所以倒也没有反对。

“陛下。”曹节.行了礼,拉着小刘兴款款走来:“我听说子桓来了?”

“是啊.,刚走。”天子笑嘻嘻的说道。

曹节有些意外于天.子的情绪,以前曹每次来了之后,天子都要发一通脾气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她瞟了一眼书案,发现书案上的砚台虽然放得整整齐齐的,但是案上却有些墨迹,她又看了一眼天子的朝服,发现上面也有些墨迹,不禁沉下了脸:“子桓又惹陛下生气了?”

“没有。”天子见她看着自己的朝服,也低头看了一眼,连忙解释道:“曹爱卿请旨派故中郎将卢植的儿子卢毓出使鲜卑,要不战而定鲜卑,朕一时兴奋,故而如此。”

“不战而定鲜卑?有这么容易吗?”曹节听说不是发火而是兴奋,倒也放松了心情,她笑着说道:“鲜卑人嚣张了几十年了,岂是一个使者就能说降的。我看此事还有些曲折,既然是北疆的事,他一个镇东将军管的什么劲,为什么不是大将军来请旨,至少也应该是仓舒这个车骑将军来啊。仓舒也是,这都回来了这么多天了,都到许县来了也不见驾述职,这人长大了,官当得也不小,朝庭的规矩却忘了。”说到最后,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没了,声音也有些不快。

天子微微一笑,心道你还不知道你们家已经开始内讧了呢,相比之下,朕受这点委屈算什么啊。他连忙劝道:“皇后,仓舒赶回城,一定是有要事和大将军商量,再说了,他这个车骑将军,理应先向大将军述职,然后再来见驾的。皇后何必见气。”

曹节有些意外的看了天子一眼,没有说话,带着小刘兴晒了一会儿太阳。天子心情不错,他笑嘻嘻的看着小刘兴在并不宽敞却还算平整的殿前空地上撒着欢儿,咿咿呀呀的怪叫着,开心得口水直流。天子笑了,这太子少傅张公不在,小孩子多开心啊,张公要是在,又得让这屁大的孩子安安静静的坐着,说是从小要培养什么天子风范,谁让他命苦,生下来就是皇太子呢。

天子看着儿子乐了一回,忽然瞥见了自己另外几个皇子畏畏缩缩的站在殿侧,眼光茫然的看着欢笑的刘兴,心头一黯,不免想起了因伏家而牵连致死的几个皇子,特别是太子刘冯,他心中的幸灾乐祸一下子变成了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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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下一 第十五节 请辞

离开了皇宫,去荀家见了赋闲在家的荀彧,刚进了+J彧的书房还有十来步远就听到张昭愤怒的声音:“岂是读几句书《两个字的人就能叫士人的,襄阳学院、长安学院那些刚读了些孝经、论语的学生也能叫士人?这岂不是对天下士人的轻视吗?连一经都不能通,如何敢妄谈圣人经义,略知句读,不知微言大义,精深妙旨,焉能对敌?研究了多年圣人经典的人皓首穷经,只知道寻章摘句,不出来做官,却让那些仅仅认些字的人出来做官,这怎么可能搞得好?我大汉如果交给这些人,如何能开万世太平?令君,你在襄阳几年就悟出来这么个东西?我对你太失望了。”

话音刚落,书房门哐当一声响,张昭怒容满面的摔门而出,一见曹,他哼了一声,匆匆的一拱手就拂袖而去,曹还没来得及还礼,他已经到了门外。曹尴尬的站在庭中,看着张昭怒气冲冲的背影大惑不解。荀彧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脸色平和安详的看着曹笑道:“不知将军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将军海涵。”

曹脸一红,连声说道:“令君,你就不用这么寒碜我了吧,我可是你的晚辈,这种玩笑开不得的,要是被父亲知道了,非得打我五十鞭不可。”

荀彧笑了笑,挥手示意道:“请进吧,刚泡好的香茶张子布还没来得及喝就气跑了,正好给你了。快请进,这次来许县,见过天子吗?”

曹很恭敬的笑道:“回令君,已经见过天子了,蒙天子恩赐,不仅同意了我请求派人出使鲜卑的表,还赐了我一个使持节,节制辽东兵马,负责相关的属国一切事务。”

“使持节啊?.”荀彧有些惊讶的笑了:“可喜可贺,辽东的战事还顺利吗?天气这么冷,辽东那边还能打仗吗?”

“亏得各项物资筹备得.充分,今年就算打不了,明年开春之后还是没问题的。”曹略带着些得意的笑道:“张公这是怎么了,那么好脾气的一个人,怎么气成这样?”

荀彧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还算好的呢,前几天他恨不得把我这书房给砸了呢,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祸国殃民,要断送大汉四百年的江山社稷。象今天这样只是摔个门,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好脾气?你只知道这个张公是好脾气,却不知道龙也有逆鳞的吗?这治国之本,圣人经义,就是他的逆鳞。”

曹很奇怪,他有些诧异的看着荀彧,端起案上碧绿的香茶呡了一口,思索了一下问道:“不知令君能否告知,是什么样的话让张公如此失态?”

荀彧瞟了曹一眼.,嘴角挑起一丝笑意,手指转动着茶杯沉默了一会儿,咧嘴一笑:“子桓,你是真不知道吗?你提出的那个九品官人法,如今在许县百官之中,已经闹翻了天,你这个始作俑者却安然自若?”

一提九.品官人法,曹这才想起刚才只顾着向天子要使持节了,居然把九品官人法这件大事给忘了,他一拍脑袋,连忙笑道:“唉呀,刚才只顾着向天子汇报辽东的战事,居然把这事给忘了。我刚到许县就去见天子,还真不知道百官如何看待这个九品官人法,令君可否讲述一二。”

荀彧呵呵地笑着:“我可是.不喜欢这九品官人法地。说出来难免有些偏激之言。你要听看法。最好还是明天去听朝会吧。我听说天子明天朝会地主题就是你这个九品官人法。届时我也会去。你可以听个明白。把双方地意见都听个明白。”

曹见荀彧没什么兴趣跟他说九品官人法。一时倒有些意外。在他看来。九品官人法对荀家这样地大族好处太多了。以荀彧地眼光不可能看不出来。而且九品官人法相比于以前地乡评、推荐来说也是有明显地优点地。因此对荀彧来说于公于私都没有坏处。当然了。曹也能理解荀彧地立场。毕竟他是曹冲地岳父。而曹冲手下基本没有什么大儒世家。九品官人法对曹冲来说是不利地。但荀彧要反对。恐怕也不是一件易事。他不仅要面对象张昭这样地儒生世家。还要面对荀家内部地争斗。荀家地另一个顶梁柱荀攸到现在都没有发表意见。足以说明问题。

话不投机半句多。曹和荀彧扯了两句闲话。了解了一些襄阳地情况。告辞而出。去见了曹秋。曹秋跟他也没什么话。略说了几句家常。曹出门。去曹真家安顿下来。准备第二天去参加朝会。

晚上。曹轻车简从。只带着王双等二十个侍卫。来到孙权地门前。孙权地家在一个偏僻地巷子里地最深处。长长地巷子幽深安静。简朴地门前一尘不染。很符合孙权这个失败者地身份和地位。一听说曹来访。正在家闲坐地孙权吃了一惊。他以为曹只是拿他开开涮。哪知道曹居然真来了。他一时有些准备不足。略微慌乱了一阵之后。果真抱着一把扫帚迎了出来。

曹哈哈大笑。一把夺下孙权手里地扫帚扔在一旁。笑道:“我既然来到了你地府上。就不称呼彼此地官职了。你比我大五岁。我就称你一声兄台吧。兄台。咱们是一家人。需要搞得这么生份吗?外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曹狗仗人势欺负你呢。”

孙权忐忑不安。不知道曹地来意。他抱着把扫帚出来。当然是充分表达自己谦卑地意思。见曹这么自来熟。他倒也不好再勉强。连忙笑着把曹请了进去。把徐夫人叫出来拜见了曹。准备了酒食点心。一切都按最高档次准备。

曹打量了一下孙权屋内的装饰,摇了摇头说道:“我大汉这两年的官俸是发足了的,你大小也是个中两千石的执金吾,怎么会如此简陋?”

孙权淡淡的笑了一声,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已经恢复了平静:“我的官俸虽然不少,可是家里人太多了,花起钱来相当可观,常有入不敷出的局迫,也只能因简就陋了。”

曹眨了眨眼睛,眼神中透出一丝不信任,他看了一眼安静的坐在孙权身后的徐夫人,却意外的发现徐夫人的脸上用的是很值钱的堕林粉。堕林粉大概能值三千钱一饼,以现在五十钱一石的粮价,相当于六十石的粮价,孙权这个中两千石,每月的俸禄是一百二十石,按朝庭惯例,给谷子六

另外一半给现钱,也就相当于三千钱左右。孙权既)他会用一个月的零花钱给为徐夫人买堕林粉?就算他是偏爱徐夫人,也不至于会大方到这个地步。

曹呵呵笑了两声:“兄台,你这可真是太俭朴了,只怕这堕林粉也只能偶尔一用了吧。”

孙权神色一滞,下意识的想回头看徐夫人,可是又忍住了,他笑了一声,笑声有些不自然:“惭愧,妇人所好唯此堕林粉一物,只能勉力为之。”

曹眯起了眼睛,静静的看着孙权,孙权感受到了他的压力,如坐针毡,他恨不得一脚把曹踢出去,又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他来就来了呗,自己抱把扫帚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为什么要画蛇添足把徐氏拉出来见他,这下子被他看出了破绽,岂不是倒霉之至。

他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虽然俸禄并不多,可是陛下还赏了我一个亭侯,一千户的赋税,也勉强能买点堕林粉了。另外我老家吴郡从商之风很重,家仆们经常做些生意补贴,这堕林粉的生意,也是常做的。”

曹他笑了笑.,不再追问:“这就是仓舒的不对了,你是他的外亲,如何能这么委屈你。我过些天见到他一定要说说他,无论如何也要将你的食邑再增加一些,总不能堂堂的执金吾大人的夫人用点堕林粉还要省吃俭用。再说了,这些荆益的商人也太黑了,这么一小块堕林粉居然要卖三千钱,相当于一户百姓的全年开支了,他天天说为百姓谋福利,就是这么干的吗?”

孙权有些尴尬的笑笑,.却不以为然,他不会蠢到相信曹这番话的。他淡淡的笑道:“多谢将军,车骑将军也有他的难处,何必为这点小事去麻烦他呢。不知将军这么晚前来,可有什么要指教的?”

曹点了点.头,接上了这个话题,他想了一会说道:“不瞒兄台,我征辽东时,派臧刺史、孙刺史从海路攻击辽东郡,却在三山岛遇到了海盗,听说这些人打仗颇有章法,凶狠顽强,居然还有蒙冲斗舰,好象还有楼船。不仅如此,我听仓舒说交州朱崖郡也发现了类似的海盗,打劫过往的商人,连张任手下的一万精兵都奈何不了他们。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我大汉的周围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多的海盗?我想请问兄台,你当初的江东水师的去向如何?会不会有些溃卒入海做了海盗?”

孙权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的坐着,似乎在想是不是有败兵做了海盗的问题。曹接着又说道:“仓舒接到张任的报告之后发了火,觉得很没面子,要调水师去剿灭他们,并且要把周瑜和鲁肃任命为水师正副都督,接替蔡德珪和严君容,不仅如此,他还给他们装备了襄阳工学院和长安工学院联合研制出来的新式海船,据说入海如履平地,煞是厉害。”

孙权的眼角抽搐了.两下,缓缓说道:“要说当初的水师有一部分人逃入海中做了海盗,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当时我被仓舒围在吴郡,水师已经断绝了消息,后来那些降卒我也无权过问,是以这些人是不是江东旧部,我也并不清楚。”

曹点.了点头,一副很同情的样子。

孙权瞟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不过,如果他们真是江东旧部的话,或许还能给我一点面子,我愿意修书一封交与将军,将军派人去与他们接触,或许他们能归降朝庭。”

曹盯着孙权看了片刻,孙权神色平静,一点紧张的样子也没有。曹笑了笑,就算那些人是江东旧部,他也没有证据说跟孙权有关,孙权完全可以推得干干净净。再者说了,自己的目的不是来收拾孙权,只是想通过孙权了解一些情况,现在孙权愿意帮他收服那些海盗,他已经是喜出望外了。那些海盗抢了辎重,还斩杀了以好斗出名的孙观,战斗力肯定不弱,自己如果收服了这些人,不仅可以取回辎重,还能多出些水战能力颇强的士卒,弥补青徐水师的损失,增强战斗力,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曹笑了,拱手说道:“如此,感激不尽。”他随即一挥手,两个亲卫从马车上抬下一个大箱子放在孙权面前,曹笑笑着:“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就送给兄台为夫人多买一些堕林粉吧。”

孙权连连致谢,他也没有打开箱子,曹没有一开始就拿出这个箱子,而是现在才拿出来,显然不是诚心送礼的,还只是临时的打赏,想必也极有限,不值得大惊小怪。他让人取出笔墨,斟字酌句的写了一封,交给曹过目之后,才装入信封,双手递给曹。

曹接了信,又聊了两句闲话,这才起身告辞。孙权将他送出了门,看着曹的马车粼粼远去,这才收了笑容,回到了屋内。屋里,徐夫人正看着打开的箱子目瞪口呆,孙权好笑的瞥了她一眼,一边走到箱子面前一边笑道:“真是妇人之见,没见过好多东西么,就这么……”当他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时,他一下子停住了,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箱子里是大半箱子的五铢钱,上面还摆着二十锭麟趾金,算在一起,这一箱子足足有三百万钱。

三百万钱并不很多,可是这个箱子不是曹有意送的,只是随手赏的,这箱钱可能就是他带在身上赏人的零花钱。一出手就是三百万,这才是有钱人。

孙权看着钱愣了片刻,却一点欣喜的感觉也没有,相反倒有些落寞的冷笑起来:“老子的命真是差,要是仓舒在那年病死了,这个败家子如何是我的对手。”

曹第二天去参加了朝会,朝会最主要的议题就是曹上表请立的九品官人法。不过议事的情况并不如荀彧所说的那么热闹,或许是因为能在朝堂上站着的大部分都是世家、大儒,而那些反对九品官人法的却大多数出自寒门,不少人官职低微,甚至只是一些小吏,白身,他们是没有机会站在朝堂上发言的,所以曹看到的还是一面倒的局面——只有荀彧和刘先在大声反对通过九品官人法,而以太子少傅为首的张昭等人都是引经据典的驳斥他们,至于宗正刘璋这样的则属于中辽,他们虽然目前是站在曹冲一边,可是他们的家世又使他们倾向于九品官人法,当然他的学问显然不够

人一起讨论国家政事,所以他只是安静的听着,谁说T3看着谁,看起来有些木愣。

不过荀彧的战斗力显然属于超级强悍的那一种,而刘先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虽然人数上劣势明显,可是谁都知道他们俩背后站着的是刚刚一战平定了西凉的车骑将军曹冲,再往后面看,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丞相、大汉朝唯一一个还活蹦乱跳的异姓王曹操曹王爷,再者这些朝臣们能领全薪水,大部分还是沾着襄阳新政的光,批评起襄阳的新政来底气未免有些不足,所以荀彧和刘先虽然落了下风,可也没有一败涂地,大家吵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战斗主要还是集中在荀彧和张昭之间展开,他们私下里已经切磋了不少次了,互相知根知底,这次不过是把在荀彧书房里说的话拿出来在百官面前再说一次,由天子和百官做个评判而已。

天子似乎被他们的样子吓坏了,一个九品官人法有让这么多平时总是温文尔雅的君子们吵成这样,实在是大出天子的意料,他甚至有些担心大殿的屋顶会被震塌了。看着荀彧和张昭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辩说,天子开始还能听明白,后面就渐渐的听不懂了,一来是他们说的东西越来越深奥,越来越具体,这两人都是做过很长时间的实践管理工作的,对天子这种对政务管理并没有太多直接认识的人来说,他们说的那一大堆的数字和陈年案例听起来让人头晕,云山雾罩的搞不清楚,好象听起来都有道理,又好象都没有道理。无奈之下,在和了两句稀泥之后天子匆匆的退朝了,让大家回去上表陈述自己的意见,写成书面意见交给他慢慢看,细细研究之后再做决定。

大失所望的曹不服气,他追到后宫去问天子,天子也无赖,他一摊手说道,这事太大,我要和丞相大人、车骑将军商量一下再说。曹一下子泄了气,他可以不鸟曹冲,可是他不敢不鸟曹操,天子要去请示曹操,他也不能逼天子太紧,反显得自己底气不足。

就在这时,曹.冲来到了许县,他带来了曹操的一封表,这封表很快就在许县的官员之中引起了巨大的骚动,这场骚动是如此之大,很快就将九品官人法的议论给淹没得无影无踪。

曹操上表天子,请辞大.将军、丞相职务,要求天子准许他回武平王国去安度他的余生。

天子看到这.封表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阵狂喜涌上心头,他是如此兴奋,以至于差点一口答应,然后提起笔就在上面写一个“可”字。这个欺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东西居然自己请辞了,辞了好,滚回他的武平王国去,过两年安稳日子,快点死吧,他死了,自己的背上就不用总是象有针刺着一样难受了,然后抖擞精神再好好和这两个小东西斗一斗,重嗅回本属于天子却被他占了二十多年的大权。

天子的冲动被站在他身后的魏讽制止了,魏讽看到天子的手伸向搁在砚台上的毛笔,而曹冲又跪在下面伏在地上,他情急之下顾不得君臣之礼,一脚踢在天子的屁股上,仓促之下他踢得是如此之重,差点让天子叫起来。

而就在这时,张昭也伸过了那张宽厚温暖的手,一下子压在他天子刚伸出半寸的手上,冲着他连连摇头,虽然一个字也没有说,眼中的神色却是在告诫天子,你可不能玩火。

天子虽然有些兴奋.,倒也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平时最恭敬的这两个人现在如此着急,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他强自压抑着心里的兴奋,和屁股上的疼痛,缩回了伸向毛笔的手,对曹冲笑道:“爱卿,快快起来,让朕看看朕的少年将军是如何的英雄。”

曹冲伏.地不起,声音里充满了诚惶诚恐:“陛下言重了,臣不敢当。”

天子哈哈大笑,将曹操的表.推在一旁,起身绕过面前的案几,亲自上前扶起曹冲。曹冲虽然有些意外,却并没有太激动,他趁势直起身来,再鞠一躬:“谢陛下。”

“爱卿,这丞相……为何如此?他的身体不是一直不错的吗?”天子笑眯眯的看着曹冲,很诚恳的说道:“为何突然要离开朕就国?离开了丞相,朕如何治理这么大的一个国家?”

曹冲很恭敬的说道:“陛下,家父年过六旬,虽然身体尚算康健,可是毕竟不年轻了,丞相总理万机,大将军又关系全**务,都是国之重臣,须臾不可空闲。家父觉得精力不足,生怕耽误了国家大事,因此请求陛下允许他功成身退,安享晚年。还望陛下看在家父为朝庭效力四十年,略有微功的份上,恩准他的请求,家父感激不尽,臣,也感激不尽。”

天子看着曹冲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爱卿,丞相的大功,朕记在心里,我大汉的子民也全记在心里。丞相大人保养得当,虽然年过六旬,还是老当益壮。古有廉颇年近七旬尚能饭,近有壮侯古稀之年尚能再次出征,丞相才六十二,如何就想着归隐就国,弃朕于不顾,难道是觉得朕资质平庸,不足以辅佐吗?”

曹冲一听,吓了一跳,天子这话可是话中有话,扣的帽子太大了,什么叫觉得他资质平庸,不足以辅佐,等于直接说曹家要纂位了。他连忙拜伏在地,大声说道:“陛下此言,丞相万不敢当,我曹家更不敢当。丞相不过年过花甲,有田园之思,想以陛下赏赐的王爵荣归故里,焉敢有其他想法。请陛下切勿有其他想法,耽误了一段君臣相知的佳话。”

天子的眉头微微抽了两下,曹冲这话听起来是惶恐不安,可是重心却在最后一句。他是在威胁朕么?天子有些不快的想道,听你的就是君臣相知的佳话,不听你的呢?

他直起腰来,扫了一眼一脸紧张的张昭和魏讽,无声的吐了一口长气,稳定了一下情绪,重新扶起曹冲说道:“兹体事大,容朕与诸位爱卿商议一下再做答复不迟。爱卿快快请起,给朕讲讲你是如何在上邽城一战击败马超三万大军的。朕好久没有听过这么好的消息了,快快讲来,也让朕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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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下一 第十六节 试探

冲态度极好,用足了功夫,未语三分笑,详详尽尽的战一一讲来。

当然了,朱铄等人通敌的事情是不能讲的——虽然那个极其精彩——上邽城的城墙也成了纯属意外现,因势利导而已。他前世就是个故事篓子,最大的特长就是卖嘴,刚刚到这个世上的时候还经常给曹据他们讲故事,后来安抚众夫人也经常开故事会,这讲故事的水平当然要比前世一起玩、后来落魄到写网文骗钱的老庄强上无数倍,把整个战事讲得条理清晰而又波澜迭起,紧张处让天子张大了嘴巴,屏住了呼吸,痛快处又让天子抚掌大笑,就差手舞足蹈了。当然了,他还得不时的提两句天子的恩威,提两句保卫大汉对于激励士气的强大作用,强调一下精神作用的无限应用。

天子听得热血沸腾,特别是听到曹冲在阵前巡视,鼓舞士气的那一段,他大声叫好,就象当时不是曹冲而是他自己站在万军之中,振臂一挥响者如云,兴奋得他小脸都有些红,连连叹息。

“爱卿,这一战不仅解决了纵横三十年的马腾、韩遂,还解决了困扰我朝近百年的西凉问题,你这功劳太大了,长铩军的使用虽然有些违禁,可是能用在这样的大战中,就是有些问题,也是值得的。朕赦你无罪,有人问起,就说是朕同意了的。爱卿,朕加封你为骠骑将军,增邑三千户,这虽然有些委屈你,只是丞相身体尚佳,你不要心急,这大将军,迟早是你的。”

曹冲连忙磕头谢恩,再次递上为西凉之战的将士请功的奏表,天子接了过来,略微翻了一下,搁在案上和丞相的请辞表放在一起,微笑着说道:“爱卿,西凉之战的功臣甚多,封赏起来要费些周折,朕与众位大臣商议一下再给你下诏。这样吧,你安排的征西的事,我先给你应了,夏侯渊为西域都护、后将军,邓艾为镇西将军,郭淮、刘磐、雷铜等人皆封为亭侯,具体的封邑,我与大将军商量之后,再行下诏,可好?”

曹冲哪能说不好呢,天子既然开了口,想必是不会再反悔的,再说这封赏的权利看起来在天子手里,一下子要封这么多人,确实还需要曹操这个实际政权掌握者来商议一下。他连忙谢恩,随后又说道:“陛下,臣在西凉擒获了不少蛮羌,希望能献俘阙下,显我国威,再者陛下虽然宽容大量,赦免了我的罪过,但长铩军乃国之利器,也应该有机会接受陛下的亲阅,并归入禁军,以免他人闲话,臣的亲卫步骑,因为其中归属羌人、胡人太多,臣怕带入京畿会引起民众不安,故而全留在关中了,想请陛下恩准,允其入关,与长铩军一起参与献俘。”

天子犹豫了一.下,曹冲的亲卫步骑现在有些太吓人了,曹操的亲卫营有许禇带领的武卫营两千人,虎豹骑五千人,总共七千人,而曹冲的亲卫营包括典满、刘封带领的一千铁甲营,魏延带领的三千步卒,陈到带领的一万龙骑,整整一万四千人,早就过了大将军五部一万人的标准,可是你还不敢说他。现在他要请旨让这些人进关,说明他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不合规定,可是他不是想着减少人数,而是来请特旨,就是不想削减军队的最好证据。

“爱卿,这么多人入关.,又都是你的亲卫,会不会……”天子顿了一下,看了看张昭。张昭会意,连忙轻声笑道:“骠骑将军,按我朝四百年的旧制,大将军的部曲不过五部一万人,你这亲卫是不是太多了一些,恐怕不太合规矩啊,就是大将军知道了也会有些意见,你看是不是削减一些人马,也免得其他人物议?”

曹冲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他转过头看着天子:“陛下,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天子有些尴尬,连忙说道:“那爱卿你说。”

曹冲对张昭笑了笑.,接着说道:“陛下,臣观天下已经大定,只剩辽东公孙康跳梁小丑,前将军、镇东将军大军所到之处,自然望风归降。而西域之战,陛下又交给了后将军、西域都护夏侯渊,天下已无战事。臣征战多年,也厌倦了厮杀,最近家中又添了两个小儿,臣颇有些恋家,想请陛下恩准臣回到许县,护卫陛下左右。大将军说他年事已高,不能再为陛下驱驰,所谓父责子代,愿以臣卑陋之材,代其在陛下身边效劳。臣蒙陛下天恩,以臣有微功,封为骠骑将军,大将军既是臣的上官,又是臣的父亲,臣焉敢与大将军比肩?臣观陛下北军五校,颇多老卒,只怕不能尽到保护陛下的重任。故臣斗胆,愿以部下精锐充为陛下爪牙。魏延部三千步卒、陈到部六千精骑,臣皆奉与陛下,补充诸校,臣只保留一千步卒、四千精骑即可,这样与我大汉旧制也无相违之处,免得陛下为难。”

天子一.听。惊讶万分。顿时睁大了眼睛。曹家有这好事?先是曹操要辞大将军、丞相之职。随后曹冲又要交出大部分手中地精锐步骑。这听起来都有些不真实。他看了一眼躬着身子地曹冲。有些疑惑起来。莫不是这个少年成名地将军真是我大汉朝地福星。真是我大汉朝地忠臣。他为朕平定了天下。现在又要把大权交还给朕了?

天子有些云里雾里地。搞不.清自己听到地这些是真地还是假地。还是纯属做梦没醒。他抬起手想要表示一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示。求助性地看了一眼张昭。又扭过头看了一眼魏讽。张昭连忙上前奏道:“陛下。骠骑将军忠心可嘉。陛下应下诏嘉奖。以示天恩。”

天子有些糊里糊涂地。他见张昭这么说。自然也就连声点头:“张公说得对。曹爱卿忠心可嘉。应该嘉奖。应当嘉奖。”

曹冲笑了笑。随即又说道:“臣静候陛下恩旨。臣请求陛下。允许臣去见见皇后以及太子。”

天子如释重负。今天曹冲给他太

撼了。他一时消化不了。都不知道如何答复曹冲了。9]3随时都有可能出错。曹冲要去见皇后。正好给自己一个喘息地机会。他连忙笑道:“爱卿不要拘束。快去吧。”

曹冲走了,天子摁了摁狂跳的心脏,看了一眼同样有些搞不清状况的张昭和魏讽,拍了拍案上一叠奏表说道:“张公,子京,你们看,这件事当如何处理?”

张昭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他刚才被天子要批准曹操请辞的奏表差点吓出心脏病来,冷汗淌了一身,内衣全湿了,粘乎乎的特别难受,不过以他的身份又不好拎起衣服来凉快一下,只得强忍着。他看着有些兴奋,有些茫然的天子说道:“陛下以为,曹丞相请辞,是真的还是假的?”

天子瞟了他一眼,心道我正想问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呢,你怎么反倒问上我了?不过看着张昭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倒也没有着急,而是静下心来想了想,半天才说道:“朕估计他大概是在试探朕的心意吧。”

张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把天子看得更糊涂了。张昭咳嗽了一声,轻声解释道:“丞相大人请辞,当然有试探陛下的意思在其中,但以臣看,他未必就全无真心。陛下,丞相已经有六十二了,虽说身体不错,但他的头风一直未能痊癒,自从华佗死后,就无人能治,最近几年没有复,可是这几年他一直在玄武池休养,城的事大部分都是由其子曹植代劳,这里面未必没有是他不能再操劳的缘故。曹植文采风流,精通诗赋,对政治军务却不甚精通,这次因为九品官人法的事情还被丞相大人责骂了,故而这九品官人法,才由其始作俑者曹来向陛下请旨。曹是镇东将军,又正在主管辽东的军事,辽东战事正在进行,他这个主管辽东战事的将军又怎么能离开战场,跑到许县来请立九品官人法呢?虽说犬子等人在镇东将军府当差,可是他不能全权代替镇东将军,这件事太过诡异。依臣看,曹氏父子兄弟之间,必然有所不合,而且是对曹不利,所以他才要放下辽东的战事,跑到许县来请立九品官人法,而九品官人法对他曹家并无益处,他所图的不过是青徐等地的世家对他的支持。”

天子有些听明.白了,前些天魏讽也提醒过他,说曹家兄弟之间可能不合,曹的态度才会这么好,现在又听张昭这么分析,他越的确实了,曹家兄弟之间的矛盾,已经浮出水面,再也无法遮掩了,他们在争夺曹操的同时,也要来争取自己这个傀儡天子的道义上的支持了。

“哼哼哼……”天子冷.笑了几声,不置可否。他渐渐的冷静下来。

曹家兄弟在争嫡,要争曹操那个武平王的继承权,曹冲虽然实力惊人,可是曹却有些名份的天然优势,而且他虽然功劳不如曹冲,但是他没有犯过什么错,曹操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废了他。如果曹再平定了辽东,那么他的位置显然就更有了一份保障。曹冲在名份上没有优势,但他军功高,手中的实力强悍,更重要的是,他很得曹操的心思,要不然曹操也不会费这么大劲来折腾了。

鹬蚌相争,.得利的自然是那个渔翁,而自己就要做这个渔翁。可是这一一蚌实在太强了,后面还有个老鹰在看着,自己这个渔翁的实力又太弱了,搞不好便宜沾不着,反而被蚌给伤了。自己已经没有太多机会了,这次绝好的机会如果抓不住,那刘家的江山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那如何利用曹家兄弟相争的这个好机会呢?

天子垂下了头,沉.思不语。

张昭、.魏讽见天子沉思,也不敢出声打扰,静静的坐在一旁,沉默的互相看了看。张昭老谋深算,德高望重,资历又老,但他却不轻视魏讽,魏讽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侍郎,政治经验比起张昭来略欠缺一些圆滑,但是他精明干练,头脑灵活,思维敏捷,深得天子器重,更重要的是,魏讽比张昭更有一种年青人才具有的一往无前的冲劲,他在为天子谋划的时候,更多的是为天子考虑,而很少关注到自己的家族,这是张昭这样的人不能做到的,他就算有忠心,也不可能完全不顾及家族的兴亡,关键时刻总是缺乏一点绝决。

天子看重魏讽和金祎正是看.中他们这一点,某种程度上来说,天子看中曹冲也是看中他的年轻,当他得知曹冲出那个宏愿的时候,他就在觉得些许好笑的同时看中了曹冲的幼稚,不过让他失望的是,曹冲虽然看起来做事不顾后果,却极少有可被他利用的机会,遗憾之余,天子只得把怨恨放在曹冲身边的庞统、法正等人的身上,他觉得就是这些玩阴谋的专家把曹冲带坏了,让他迅建功立业的同时,还能保全自身。

“张公,你的意思……”天子抬起头,眼神闪烁的盯着张昭,但他的表情却显示出他并不是在关注张昭的表情,而是若有所思,张昭没有打断他的思路,静静的等着他说下去。“你是说,丞相大人在试探朕的用心的同时,以退为进,要以他的退换取曹爱卿的进?”

“陛下圣明。”张昭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舒心的微笑,向天子欠了欠身子,表示出十分的满意:“陛下,当初丞相兵微将寡,只能依附袁绍才能占据兖州,迎得陛下东归之后,他占据了大义,无数的士人名士如水之归海,他才能在短短时间内积累足够的实力与袁绍抗衡,并在官渡一战以少胜多,奠定重兴大汉的根基。我大汉虽经大乱,但四百年的根基,再加上光武皇帝砥励名节,读书人的心里对朝庭的忠诚,正是我大汉最宝贵的财富,任何人都不能轻视。”

天子笑了一声,不置可否,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为非作歹的多了去了,学问精深的刘表不也是建双阙、郊祀,他何尝把自己这个天子放在。不过天子虽然对张昭的话不以为然,此时却深知读T.是以含笑表示附合。

张昭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如今天下将定,杀伐渐少,武人的作用将逐渐减弱,读书人将重新成为、也理应成为我大汉最重要的根基。镇东将军请立九品官人法,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向读书人表示善意吗?骠骑将军虽然军功赫赫,可是他对读书人却以倡优视之,大儒宋忠等人虽然生活优裕,可是骠骑将军却从来没有征辟他的弟子为官,那些熟读经书想要入仕的学子,也要和那些学工、学农的学生一样,先为小吏,然后一步步升迁,他在读书人中的威信,大大不如他在武人和商人心中的地位。丞相既然有意要废长立嫡,焉能不纠正此事?什么道义最大?当然是陛下的支持,天下的事再大,再难解决,陛下一道恩旨,就什么都解决了。”

天子连忙笑笑:“张公,朕虽为天子,也不能违背圣人的教诲。这废长立幼,当是不得已而为之。”他说了两句,忽然想起自己也是幼子,当初是董卓不顾百官反对,把自己那个可怜的兄长废了,自己才有机会登上帝位。他不由的滞了一下,忽然有些出神,当初父皇孝灵皇帝不也是象现在的曹操这样,不喜欢有些木愣的兄长,而是喜欢聪明的幼子自己吗?突然之间,他有些明白了曹操此时此刻的心情。

“陛下……”张昭有些着急的劝道:“虽说废长立幼并非常理,可是现在丞相大人要废长立幼,却是对陛下非常有利,陛下不可拘泥,事急从权啊。”他见天子有些不着调,居然说起什么废长立幼不合道理之类的事来,真是榆木脑袋拎不清,你管他是不是合道理呢,你从中取利才是最重要的道理。

“呵呵呵……”天子见张昭急了,连忙摆摆手笑道:“张公莫急,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管怎么说,曹爱卿英才特出,忠心为国,是我大汉国的栋梁,曹丞相此举,也是利国利家的好事。”

“陛下英明.”张昭长出了一口气。

“你再说说,曹丞相这.请辞还有什么用意?”天子亲切的微笑道。

“陛下,丞.相请辞,是有条件的。”张昭说的话太多了,有些气喘,他停下了缓了几口气,这才缓缓说道:“刚才陛下也听到了,骠骑将军要入朝,还要用他属下的精锐来补充陛下的北军。陛下,他这正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啊。于他来说,他成了陛下的近臣,可以有更多的机会接近陛下,增加了与镇东将军抗衡的实力。北军中既然大多是他的亲信,又岂是其他人所能控制的?当然还是他这个骠骑将军的势力范围,他把近万的步骑给了陛下,可是他却又反过来把北军全部收入囊中,陛下,他的实力不减反增,而且北军直接拱卫陛下,关键时刻比十万边军还要有用啊。”.

天子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曹冲看起来是送了他九千人,其实是反过来把他的北军一口给吞了,占大便宜了。他既向自己表示了忠心,捞到了更多的道义上的资本,同时又一点损失也没有,反而趁机把原本属于边军的精锐力量带到了京畿,占了实际上的大便宜,这小子,算得太精明了吧,连自己都成了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天子一想到曹冲手.握数万精兵坐在自己的旁边,后脖颈上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这……”

魏讽一.看,轻声笑道:“陛下,你是愿意把北军放在曹丞相手里,还是愿意放在骠骑将军手里?”

天子恍然大悟。对啊,曹冲.不来,北军也不是自己的,都在曹操手里呢。和曹操相比,曹冲算是不错的啦,至少没有克扣过自己的用度,且不管他肚子里怎么想,表面上还是比较客气的。再说了,曹冲比较年轻,对付起来要比老奸巨猾的曹操总要容易一些。一想到曹操那矮墩墩却霸气十足的样子,天子就如芒在背。

当然了,更重要的原因是,自己不同意也没用啊,这些都是大将军说了算。既然如此,自己就不需要犹豫那些多了,爽爽快快的答应了曹冲的请求,最好让曹操立刻回家,以后就不用再见他了,这么多年的噩梦,总算可以结束一半了。以后和曹冲这个小子斗智,总比和曹操这个老奸雄斗智轻松多了。

何况还可以引得曹家的势力分裂,何乐而不为呢。

“既然如此,那朕是不是应该同意曹丞相请辞的上表,让他回家安享晚年了?”天子笑嘻嘻的说道,眼中充满了喜悦和如释重负的轻松,以及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不可。”张昭喘匀了气,摸着胡子很沉稳的摇了摇头。

“为何?”天子有些不解。

“陛下也刚才说了,丞相大人虽然是有心以退为进,扶持骠骑将军上位,可是,他这封请辞表,也是在试探陛下的心意,试探陛下对他有无必去之而后快的心思。如果陛下现在就让他辞去官职,只怕他反而会心不安,就算他真有退意,也会狐疑不决了。”

天子哑然一笑,有些自责的一拍脑袋,自己太兴奋了,把这些模式都给忘了。以前的老臣要退位,天子哪怕心里恨不得一脚把他踢走,也要形势上挽留一下的,何况是曹操这样的极品重臣,如果自己这道诏书真的下去了,恐怕老曹就算已经打好了包袱也会赖着不走。他要想搞点事儿出来,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多谢张公提醒,朕明白了。”天子真心诚意的给张昭行了一礼,这个老臣好,虽然是个降臣,可是比荀彧那个变了心的老头要忠心多了,读书人里面的忠臣还是多些的。

“臣愧不敢受。”张昭嘴上说得谦虚,却是坦然的受了天子一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卷 天下一 第十七节 太子

冲晃晃悠悠的进了后宫,皇后曹节正看着一张报纸副她的注意力大部分时间都在旁边玩耍的太子刘兴身上,报纸上两千字的西游记半天还没看完。听到悠闲的脚步声传来,她有些意外的抬起前,却看到曹冲在躬着身陪笑的小黄门引领下进了殿门。

“是仓舒啊?”曹节笑了,放下报纸,坐正了身子,等着曹冲上前行礼。曹冲却好象没看见她似的,随意走到她的旁边的席上坐下,拎起案上的报纸瞄了一眼,又放在案上,转过头对曹节笑道:“你怎么还看这期呢,这个月的还没到?”

曹节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了,她盯着曹冲看了半天,一言不发,沉默之间透出的威势比天子还要重,让一旁嬉笑的刘兴都感到了紧张,仰起头紧张的看着母亲,口水沿着嘴角流成一长串,挂在下巴上,煞是有趣。

“怎么了?”曹冲也不知道是迟钝还是故意的,还是很轻松的笑着,还特意把腿伸了出来,捏起拳头捶着,旁边的小黄门谄笑着要过来侍候,脚步刚动了一下,一看皇后脸上快滴下来的冰,连忙收住了脚。

“仓舒,你怎么能如此放肆?”曹节忽的一声站了起来,大声喝道。

“放肆?”曹冲仰着看着脸色铁青的曹节,愣了一下,又笑道:“我怎么放肆了?”

“仓舒,我们是姊弟不假,可是在姊弟之前,还有个君臣尊卑,我是皇后,你这个车骑将军见了我,岂能如此无礼?”曹节怒不可遏的斥责道。

曹冲笑了笑,依然不为所动:“阿姊,我现在已经不是车骑将军了,陛下刚刚升了我的官,我现在是骠骑将军。”

“骠骑将军也不行。”曹节打断了他。

“那……”曹冲收起了笑容,低下头略微思索了一下,又抬起头看着曹节,直视着她的眼睛,咄咄逼人:“如果是我们的大将军父亲来呢?”

“他来了也……”曹节怔了一下,接着说道:“天子没有赐他杖履上殿,见驾不拜之前,他见到我也要下拜,君臣之礼不可废,先君臣,后父女,这是圣人之礼。”

曹冲撅着嘴。眨了眨眼睛。又问道:“大汉不是讲孝道吗?这君臣之礼还排在父女之前?那皇帝看到皇太后。是不是也要让皇太后先给皇帝行礼?”

“这……”曹节一下子被噎住了。她脸气得胀红。戟指着曹冲喝道:“仓舒。皇家是皇家。你怎么能乱比较。再说了。当初太公未为太上皇时。高皇帝去见太公。太公也要拥彗先驱地。”

曹冲沉下了脸。伸出手指抠了抠鼻翼。一点也没有起来给曹节见礼地意思。他眨着眼睛想了想。忽然笑了:“怪不得子桓一门心思地要撺掇着父亲再进一步。原来皇帝这么威风。这么一说。连我都有些心动了。”

“你……”曹节语噎。脸色顿时大变。旁边地小黄门更是脸色煞白。浑身战粟。

“出去。”曹节一挥手。把旁边面色全僵了地小黄门、宫女、乳母全赶了出去。曹冲还是那么一脸向往地坐在席上。看着曹节有些慌乱地安排人去嘱咐那些人别乱说话。悠然自得地从袖笼里掏出一包小点心对刘兴招了招手:“来。到阿舅这儿来。阿舅这儿有好吃地。”

刘兴对曹冲有些陌生。但是他被曹冲手中地点心吸引住了。挪着两只短腿。摇摇摆摆地晃了过来。伸出胖乎乎地小手到曹冲手中来拿点心。曹节正好从外面进来。一见连忙抱过刘兴。抢过他手中地点心扔到案上。斥道:“你怎么能乱给东西给他吃。万一有事。你可脱不了干系?”

刘兴一看到手的点心被抢走了,嘴一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曹冲沉下了脸,伸出两只手指,拈起一块案上的点心扔进嘴里,慢慢的嚼着,沉默不语。一旦他沉下了脸,刚才那让人如浴春风的和善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战场上锤炼出来的杀伐之气,慢慢笼罩了整个大殿,让皇后和刘兴也感到了极大的威压,小刘兴满含泪水的眼睛无辜的看着沉默的曹冲,慢慢停住了哭声。

“仓舒,你好大的威风,连小孩都不敢哭了。”曹节强撑着笑了一声。

曹冲却没有理她,他嚼完了嘴里的零食,伸手拿过案上宫女刚刚端过来的一杯茶,一饮而尽,这才拍拍手,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现在比曹节高出一个头,站在她的面前,完全可以俯视她。曹节被他无礼的举动给惊住了,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半步,又强行收住了自己的脚步。

“哼哼……”曹冲冷冷的笑了:“我这几年东征西战,虽然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可是我的命令一下,说伏尸百万太吹牛了些,说死个成千上万人,却也不是空话。就连前太子刘冯也是死在我的面前的,吓个把小孩,还不是信手拈来。”

“你……”曹节再有自信,也不过是一个女流之辈,一旦遇到不理她那一套的曹冲,特别是曹冲肆无忌惮的说出了那种大逆不道的话之后,她的信心彻底崩溃了。曹冲是谁,是大汉朝战功赫的骠骑将军,占据了大汉半壁江山,如果他也起了纂逆之心,以曹家父子的权利,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天子扫落尘埃。

“我花了几年的时间布局,这次又花了三天的时间,终于劝通了父亲先退一步,请辞大将军、丞相,以王爵就国。我万万没想到,原来皇家有这么威风的。父亲本来还打算过些天来亲自向天子请辞,不过如果要他那么大的年纪还要跪在你的面前,我看,还是算了吧。”曹冲淡淡的看了一眼曹节,收敛了胸中的杀气,转身向外就走:“我去找父亲请辞的表要回来,这就赶回城,皇后,你慢慢享受皇家的礼节吧。”

“仓舒——”曹节大急,顾不得皇后的威风,上前一把拉住曹冲的衣袖,急急的问道:“你刚才说父亲请辞大将军、丞相,可是真的?”

“原本是真的,不过,现在我后悔了。”曹冲偏过头赌气的说道。

“仓舒,你莫急,有

再说。”曹节将曹冲拉到案前,语气和蔼而温柔,)+后的威严,俨然是在家的时候姊弟之间叙谈。曹冲重新坐下,微皱着眉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曹节强忍着心中的不快,陪着笑说道:“仓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

曹冲瞟了她一眼,将自己刚才见天子递交曹操的请辞表和自己要求调回许县的经过给曹节讲了一遍,但他没有讲自己是怎么和曹操商量的,然后静静的看着曹节:“皇后,你知道我做到这些,费了我多少周折吗?”

“我虽然没有亲历,可是也能想象得到。”曹节轻轻的点了点头,“也就是你去说,换一个人去说,恐怕父亲不杀他就算客气的了。”

“哼哼,算你还有点良心。”曹冲撇嘴笑了笑,想起自己这几年处心积虑干的事,他真有些委屈,他一口喝尽了杯中的茶,将一片茶叶叨在嘴里嚼了嚼,报怨道:“你不知道,父亲现在的心理有多矛盾,他不是不想退,他不是不想做个忠臣,可是他不想做个枉死的忠臣,身死族灭,最后只落个善谥,一个微不足道的安慰,他要的是舒舒服服,安安心心的过完剩下这十几年,看着我曹家兴旺发达,宗族繁衍。皇后,这些你能做到吗?”

曹节不理曹冲带着戏谑的笑话,她想了想道:“为何不能?陛下又不是无情之人,父亲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他焉能不知,又怎么会对已经交出权利的父亲下手。何况朝中还有你和子桓,宫内还有我,他不会不顾及到大局的稳定。兴儿又是太子,如何保不得曹家富贵?”

“子桓?”曹冲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不说了。曹节苦笑了一声,她不是不知道曹的心思,有曹在朝一天,他就不会安份守已,曹家不得安,大汉不得安。

“父亲还没有立太子?”曹节沉默了片刻,又问道。

“你觉得父亲该立谁?”曹冲反问道。

“以功绩才能而言,当然是你,以嫡长而言……”曹节有些为难,停住了话头,咂了咂嘴,也有些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按照她遵从的礼节,则应该立曹,可是立了曹,不仅曹冲有危险,大汉也有危险。

可是立曹冲,那么又不符合长幼有序的这个礼法,让一直遵从礼法的她又无法说出口。

“以嫡长而言,当立子桓,是吧?”曹冲伸了个懒腰,神态轻松的说道:“如果立了子桓,你说我还能做骠骑将军吗?子文还能做镇北将军,横绝沙漠吗?”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子桓明知我建议父亲派子文出征鲜卑,却抢先要走了一年的粮草军械,连南阳武库都扫空了,一支箭也没有留下。子文无粮无箭,只能望鲜卑而兴叹,这个时候子桓提出要派使者去鲜卑劝降,父亲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一切都听他的。这就是子桓,你还能指望他继承了武平王之后大发善心吗?”

曹节苦笑不语,静默了半天,又说道:“那父亲准备怎么办?他还能拖几年?”

“不知道,拖一年是一年吧。”曹冲没有说实话,敷衍道。曹节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兴趣再说,也只得停住了话头。曹冲想了想说道:“父亲请辞的表已经递上去了,我向天子请求调入许县,护卫京师,目前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父亲放心一点。北军五校在谁的手里,他都不会放心。而一旦北军落入子桓的手里,后果就不用我说了,你应该能想得出来。天子九岁登基,在政治中周旋了二十几年了,又有张公、魏子京这样的俊才辅佐,应该不难做出抉择。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一切由天子自己抉择。”

曹节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的看着曹冲,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仓舒,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怎么想的。如果说你想要做逆臣吧,好象你没有必要搞这么多事情出来,如果说你想做个忠臣的话,你又是如此的无礼,你真让我糊涂了。我现在搞不明白,你究竟想做些什么?”

曹冲斜着眼睛瞟了她一眼,忽然笑道:“阿姊,你觉得是天子重要,还是大汉的江山重要?”

“这……有区别吗?”曹节不解的问道:“天子就是江山,江山就是天子啊。”

“这可不对。”曹冲笑道:“大汉的江山还是四百年前的大汉的江山,可是这其中换了多少个天子?有孝文孝武那样的明君,也有孝灵孝桓那样的昏君……”他一抬手,拦住了又要说话的曹节:“你不有跟我说那些礼节,我一想到这个既尊重孝道,又要让父亲给儿子‘儿磕头的礼,我就浑身不舒服。可见天子和江山,并不能相等的。就说当今天子,他也是幼子,他的兄长被董卓用武力赶下了台,这才有了他当今天子的帝位,不知道天子对于董卓在痛恨之余,是不是也有一些感激?”

“胡说!仓舒,你越发的胡言乱语了。”曹节生气了,扭过头不理曹冲。曹冲笑了笑,自顾自的拿起茶杯品了品,又笑道:“阿姊,你以为,凭才能、凭聪明,凭功业,我和陛下相比,谁算有德之人?”

“你——”曹节再也忍不住了,她忽的一声站了起来,怒视着曹冲。曹冲的眼里还有君臣之礼吗?他的话说得比曹还要直白,他说他不想做个逆臣,还有谁信?那他劝父亲请辞大将军、丞相,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想把权利转移到他自己身上去?

曹节的身体在发抖,她惊惧得不知如何才好。曹的心思是不用说的,而曹冲的心思又是如此的直白,她无法相信曹冲还有做个忠臣的念头。

“你坐下。”曹冲拉着曹节,示意了一下。曹节犹豫了一下,觉得现在和曹冲闹翻未必就是好事,这才勉强坐了下来,曹冲笑了笑,向她倾了倾身子,就象在家里姊弟两人说悄悄话的样子,凑在她耳边说道:“我就算要做忠臣,也是要做大汉的忠臣,我要为大汉开万世太平——不过,这一切,都要我活着才好说。”

完,他呵呵一笑,从

起一颗点心,掰下一小块,塞进眼泪早就干了的太子嘴里,伸手拍了拍刘兴雪白粉嫩的脸颊,扬长而去。曹节看着刘兴香甜的嚼着点心,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曹冲话里的意思她明白,他可以做忠臣,可是谁要威胁到他的安全,他会不顾一切的全力反扑,甚至是天子他也照杀不误。天子死了,他可以再扶持一个,比如眼前的这个流着口水吃点心的太子。反正这种事在大汉历史上也不是第一个。大将军霍光废了昌邑王刘贺,让宣帝刘询如芒在背,可他照样是大汉的忠臣,大将军梁冀杀了质帝,另立桓帝,要不是他自己实在不是个搞政治的材料,除了会做坏事之外什么也不会,他说不准也会得个善终。仓舒不是梁冀,他的实力比霍光还要强,他的智慧比霍光还要高,他要想除掉现在的天子,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除了仓舒,天子还有别的选择吗?一边是丈夫,一边是亲人,皇后曹节左右为难,痛苦不堪。她独自坐在那里,看着无知的刘兴全部兴趣只在案上的点心,恨不得痛哭一场。

“父亲要辞大将军、要辞丞相?”曹惊得差点蹦起来,哪有一点生病的样子。

“是啊。”曹冲点点头,很奇怪的看着曹:“有什么奇怪的?”

“你们……你疯了?”曹气愤的怒吼起来:“我曹家到了这个地步,你以为是想退就退的?既然想退,当初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去争取异姓王,直接以武平侯退下来岂不是更好,要什么武平四县的封邑,你干脆学留侯,把封邑也给辞了算了。”

曹冲看着气得失了方寸的曹,好笑不已,他起身拍了拍曹的肩膀,曹恼怒的挡开了他的手,怒气冲冲的看着他,恨不得一口把他吃下去。

“这是父亲的想法,他不想以一个逆臣被写入国史,你我做儿子的,当然应该满足他这个愿望。”曹冲收回手,一本正经的说道,只是他这副忠臣孝子的模样让曹看起来更火冒十丈,他怒不可遏,指着曹冲吼道:“仓舒,你别跟我来这一套,父亲的想法?父亲怎么会这个想法,还不是被你撺掇的。父亲年纪大了,你花言巧语的说这些胡话,你不仅要害了他,还要害了我们曹家,害了我们身后的无数人。你以为你想当忠臣就能当的?天子是什么人?老刘家哪一个是心慈手软的,孝宣皇帝还算有点良心,抄了霍家还能给霍家留点香火,你看看孝桓皇帝,梁家还有人吗?你再看看窦家现在是什么惨样?大汉四百年,有几个外戚是善终的?马皇后贤明吧,马家还不是一样被连根拔起,要不然会临到你去欺负马腾、马超?当初你们要做外戚,我就不同意,如今倒好,你们居然还想着要交权了,真是昏了头。”

曹一边吼着,一边狂躁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曹冲不以为然,他避开曹的口水喷射范围,用袖子遮着脸,等曹发泄完了,这才笑了笑,拱手而去。曹也没挽留他,他气哼哼的想着自己的主意,过了一会儿,他让亲卫去找曹真来商量。亲卫刚要出门,曹真却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脸惶急的看着曹,挥手让亲卫们退了下去,凑到曹面前说道:“子桓,天子下诏,驳回了丞相大人请辞的表章,封赏西凉战功。仓舒为骠骑将军,万户。妙才叔西域都护、后将军,郯侯,食三千户,叔权征西将军,龙亢侯,食两千户,邓艾镇西将军,冠军侯,食两千户……”

曹瞪着眼睛看着曹真掰着指头一个个的数过去,脸气得通红,不住的冷笑不止。曹真说完了西凉之战有功之臣的封赏,停下来喘了口气,看了一眼曹的脸色,欲言又止。曹皱着眉头没好气的说道:“还有什么坏消息,一起说出来吧。”

“天子下诏,命丞相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

曹愣了一下,摇着头笑道:“萧何?萧何又能如何,不照样是夹着尾巴做人。丞相大人的脾气,又岂做得萧何。”他看了一眼曹真,见他神色紧张,不禁问道:“还有事?”

“天子还下诏……”曹真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说道:“天子下诏,让仓舒入京献俘,魏延部三千步卒、陈到部六千精骑补入北军,仓舒……骠骑将军兼掌北军,负责八关守卫。”

八关是指洛阳周围函谷关、广城关、伊阙关、大谷关辕关、小平津、孟津关等八个关隘,是洛阳城外的最重要的一道防线,各置都尉以理军务、治安。天子将八关交给了曹冲,再加上他掌着北军五校,也就是说,八关以内,皇宫以外,他说了算。如果考虑到皇宫以内的荀恽等人不仅与曹冲关系好,而且势力弱到不堪一击的话,天子等于将自己的一切都交到了曹冲的手上,而这些原本都是属于大将军曹操的权利。换句话说,就是曹操通过天子的手将这一切交给了曹冲。

曹的脸一下子青了,他死死的瞪着曹真,半晌没动弹。曹真僵在那里,他深知这个消息对曹的打击,这不仅说明了曹冲已经掌握了进退的主动权,更重要的是,曹操以自己的退,换来了曹冲的进,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曹这个长子。

“岂有此理。”曹忽然狂怒,腰间的长剑呛啷一声出鞘,剑光一闪,面前的朱红漆案断为两截,案上的笔墨纸砚洒落一地,砚台里的墨汁泼得到处都是。如疯虎一般的曹身如游龙,剑光霍霍,转眼之间就将墙上的帷幕斩得乱七八糟,扑的一声,长剑刺在粗大的柱子上,深深的扎了进去,曹用力一拔之间,长剑呻吟了一声,断为两截。

曹蛮力用空,反手击落了头上的冠和发簪,满头的长发散落下来,披上铁青的面上,隐在长发中的双目变得赤红,他从牙缝里挤出恶狠狠的几个字来:“父慈子孝,哼哼,父慈子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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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下一 第十八节 封赏

冲正在家逗着孩子,陪着老妈以及大小五个老婆说着TT双、小玉儿、孙尚香陪着环夫人打牌,一边不停的掏着荷包,一边嘟囓着钱都被环夫人赢走了。环夫人兴高彩烈的抹着麻将,面前堆了一大堆的五铢钱,曹宇和曹据两个小子不停的说着讨喜的话,同时替环夫人把赢来的钱塞入已经是鼓鼓囊囊的荷包,场面温馨而快乐。

荀文倩抱着儿子,身边围着妞儿和虎子,不时的和曹冲嘀咕着。前些天曹冲到宫里闹了一场,今天又去逗了曹一场,两件事显得都莽撞之极,荀文倩颇不赞同,埋怨他太冲动。小双微笑着坐在一旁,怀里抱着大双的儿子轻轻的哼着童谣,不时的瞟一眼曹冲和荀文倩。曹冲呵呵的笑着,有一声没有一声的应着,让人感觉他根本没有把荀文倩的话听到心里去。

“我知道你是为了讨父亲的欢心,可是你也没有必要去皇宫和皇后折腾这件事啊,她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嫁入了天家,当然要为着天家说话的。你这么直白的威胁她,她会好受么?再说了,旁边还有那么些人,皇后即使不说,也难保会走漏风声,我想着她一定会主动和天子说你这些事儿。天子听了,还能答应你入京师的事?”荀文倩埋怨道。

“不跟皇后说,难道跟天子说?”曹冲笑嘻嘻的反问了一句:“跟皇后说,还能有个缓冲的过程,皇后再怎么说也是曹家人,她为老刘家考虑无可厚非,可是也不能不为我曹家考虑一下。天子就没这么好的心境了,他要是听到我这些话,第一个念头大概先除了我再说。”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天子这个人,从登基的那天起就没过上好日子,但是他九岁登基,不可能没看过他的父皇当天子的威风,也不是不想有这样的威风,他只是没机会而已。杀伐随心的**憋在心里越久,就会越的强烈,一旦有机会,不管是这个机会是不是合适,他都可能失去理智,不顾一切的去抓住它。我才不想成为天子冲动的牺牲品呢,我的好日子刚刚开始,岂能葬送在这样的场合之下。”

“既然如此,那你还去惹子桓,不怕他的君子剑一剑捅了你?”荀文倩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虽说和邓师傅学了好几年,可从来没有实用过,动起手来未必是他的对手。”

“他?”曹冲笑了,“他不敢。子桓这个人比天子狠厉得多,也冷静得多,他不会冒这个险的。”

“就你聪明,你当什么事都随你的意吗?”荀文倩见曹冲振振有辞,估计也说不服他,也懒得再废口舌,反正她相信就算天子和曹有什么想法,在这许县也动不了曹冲。别看曹府周围只有稀稀疏疏的几十个兵丁,府内只有二十虎士,二十女卫,看起来防卫很简单。可是荀文倩知道,刘封带着三百铁甲营在外,典满带着二百虎士在内,除非大军来攻,否则曹府是固若金汤。

荀文倩唯一感到奇怪的是,这五百个人究竟藏在什么地方,曹府虽然大,可是五百人居然能隐于无形,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要不是曹冲言之凿凿的亲口告诉她这些,她无论如何是不敢相信府内府外有五百精锐在护卫着。

“如果能什么都随我的意,我哪还需要费这么大劲。”曹冲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以为愿意过这种天天在算计别人的日子?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家陪陪阿母,陪陪你们,可是我不能啊。”

荀文倩默然了,她当然知道曹冲的难处,到了曹家这个地步,想过平淡的日子几乎已经成了一种奢望,你纵使是真的想做个忠臣,天子也不相信,他不相信,就会想办法对付你,一个成天被人惦记着的感觉,肯定不是一个好的感觉。

“已经三天了,天子的诏书也该下来了吧?”荀文傅思索了长久,这才轻轻的吐了口气。

“应该快了。”曹冲拍了拍脑袋。笑着说道:“文长、叔至带着亲卫营在函谷关外等候地消息一定已经传入宫中。天子就算不服气。张公娴于政事。岂能不知?”

“唉。但愿如此吧。”荀文倩站起身来。对小双说道:“走。我们带小三、小四去晒晒太阳。也去补补。妞儿。虎子。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好——”妞儿奶声奶气地应道。和虎子一边一个。拽起小双就走。

曹冲嘿嘿笑了两声。起身刚要跟着出去。秦朗大步走了进来。赶到曹冲面前躬身施礼道:“将军——”

“在家里叫什么将军?”曹冲不满地皱起眉头责怪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还记不清?”

“喏。兄长。”秦朗脸一红。连忙改口道:“宫里来人了。天子下诏。请兄长前去接诏。”

“接诏?”曹冲一惊,看了一眼讶然的回过头的荀文倩和小双,连忙对环夫人说道:“阿母,你等会再赢钱吧,天子诏书来了,我们得去迎一下。”

安静的曹府顿时热闹起来。

黄门侍郎金祎微笑着,双手捧着诏书站在门口。不大一会儿,曹府正门大开,十几口人在朝服整齐的曹冲和环夫人的引领下跪在了中庭之中,秦朗小跑着走到金祎的面前,微笑着说道:“将军已经准备好了,请大人入内传旨。”

“有劳秦司马。”金祎客气的向秦朗点头示意,然后跟着秦朗进了门。他站在曹冲和环夫人的面前,打开了圣旨,清咳了一声,朗声念道:“惟建安二十一年十一月丁卯,皇帝曰,咨尔车骑将军冲,聪明英特,文武双全,天之降汝,以辅朕躬,夷大难,克捷有功……特擢升为骠骑将军,位比三公,增邑五千,合为万户……”

天子这次大加封赏,长长的诏书念得金祎口干舌燥,不仅加封了曹冲,连环夫人也跟着受封为武乡君,五个夫人各有封赏,孙尚香更是被加封了一个奉车都尉的虚衔,以奖赏她在上邽之战中的战功。她这个虚衔跟别人的虚衔还不一样,别人是真虚的,有个名,没有俸禄,她却是俸禄照拿,就是不用上班,每个月尽落一百石

钱。

金祎读完了圣旨,走到曹冲面前弯下腰来,双手将圣旨递到曹冲手中:“骠骑将军,接旨吧。”

曹冲双手接过圣旨,朗声道:“臣使持节骠骑将军广陵侯冲接旨,谢陛下天恩,臣定当奉公守节,为大汉效劳,为陛下解忧。”

“将军大人,请起吧。”金祎笑着扶起曹冲。曹冲就势站起,转身扶起兴奋得不知所措的环夫人,这才回过头对金祎拱拱手说道:“德祎,请入内一坐。”

金祎谦卑的笑着:“将军有令,焉敢不从,金祎就沾天子的光,到将军府上叨扰一杯香茶了。”

曹冲哈哈大笑,挥手示意秦朗,秦朗会意,出去安排给这些传旨的郎官们赏钱。自从后汉宦官乱政,被袁绍大杀四方之后,宫里已经没几个太监,大部分都是百官子弟充作郎官,这些人有家有小的,许县现在又比以前繁华,花销自然不小,今天到以有钱著名的曹将军府上来传旨,都知道是个美差,当然要把他们喂饱了。

曹冲将金祎引入书房,分宾主落座,侍女端上茶和点心来。曹冲示意道:“德祎,来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天子那里你想必也见过了,不用客气,来,尝尝。这是周祭酒的洋夫人所制的点心,如今可是长安学院的一绝,长安的好多商家都千方百计的想学点秘诀呢,只有我家的奉车都尉……”曹冲想起天子居然给孙尚香封了个比两千石的官就觉得好笑:“……学会了,你可有口福了,这许县,就我一家有这个。”

金祎惊讶的看着盘中颜色鲜艳欲滴,看起来就赏心悦目的点心,欣喜的笑道:“是吗,那我可真是有福了,不仅喝到了香茶,尝到了美食,而且还是我大汉第一个女都尉亲手做的美食,将来也可以写点笔记,效仿周祭酒在报纸上占一席之地了。哈哈哈……”说完,小心的捏起一块点心送到口中,细心的嚼了两下,连连点头赞好。

“哈哈哈……德祎过谦了,我听说你和子京等人在陛下面前议论九品官人法,颇有见地,何不写出来登在报上?”曹冲随口说道,眼睛瞟了一眼金祎。

金祎一愣,含着点心不动了,他看着曹冲怔了半晌,一口咽下子点心,有些尴尬的说道:“将军,我对九品官人法的看法可能与将军不同,这……”

“无妨。”曹冲挥挥手说道:“报纸又不是我的一言堂,你们只要言之有物,不管是不是和我的看法相同,都可以登在上面。唉——你们以为报纸是我的私人物事吗?主编可是荀仲豫、仲长公理等诸位先生,你们会错意了吧?”

金祎尴尬的一笑,心想这些人都是襄阳学院的老底子,当然是你的亲信,你以为我不知道呢。不过这样的话不能说出来,他想了想说道:“既然将军美言,我回去和子京商量一下,形成正式文稿,然后交将军过目就是。”

“不必给我看,你们直接给荀仲豫先生他们,稿费也是他们给,哈哈哈,我收了你的稿子,难不成还要我付稿费吗?”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金祎听了也跟着笑了两声。曹冲笑了片刻,慢慢收住了笑容,正色说道:“德祎,我知道,我和你们有些想法不太一样,我的官职也比你们高。可是,这个世上的理并不是都在位高权重的人手里,就是贵为天子,也要听谏的,何况我只是机缘凑巧才立了一点功劳的凡夫俗子呢。所谓偏听则明,兼听则暗。又所谓理不辩不明,只要大家抛弃个人成见,有些不同的想法为什么不能拿到明面上来开诚布公的讨论讨论呢?参与讨论的人越多,越是能利用更多的人智慧,教学相长,择善而从,有什么不好呢,你说是不是?”

金祎低下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看着曹冲的眼睛。曹冲的眼神清澈而有神,闪烁着熠熠的光辉,金祎一时之间被他吸引住了,有些出神。过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连忙拱手说道:“将军说得太对了,祎一时出神,有失礼之处,还请将军大人包容。”

“呵呵呵……”曹冲呵呵一笑:“你比我还年长几岁,又是忠臣之子,我甚是敬仰的。这儿又没有外人,你就不用太拘谨了,那些礼节啊什么的,如果什么都按照圣人说的来,可就没法子交朋友了。”

金祎虽然对曹冲菲薄圣人的说法不太习惯,但对他平易近人的态度却极是满意。两人喝着茶,吃着点心,渐渐的放开了心怀聊了一刻,秦朗进来示意一切都安排好了。金祎这才起身,告辞出门。曹冲起身送他走到门外,正看到那些郎官们正兴高彩烈的围着得意洋洋的新任奉车都尉孙尚香,看她指点那些兴奋和羞涩参杂的年轻郎官们刀法。一见曹冲陪着金祎出来,孙尚香收了势,郎官们也连忙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用好奇的眼光偷偷的打量曹冲。在这些年轻人的眼里的,年轻的骠骑将军就是圣人一样的存在。

金祎和曹冲告了别,上车之前扫了一眼郎官们鼓鼓的腰包,暗自一笑,回头瞟到车上一个装饰精美的小箱子,心中十分满意,回头再次向站在门口的曹冲致谢,这才驱车远去。

“你现在也是当官拿俸禄的人了,以后吃饭要自己掏腰包了。”曹冲拉着小脸通红,额角上沁着汗的孙尚香打趣道。

孙尚香嘎嘎笑了两声:“是的,我也是拿俸禄的人了,过些天也去皇宫给天子扶车去,总不能白拿钱不干活吧。”她偏过头看着曹冲,笑得贼忒忒的说道:“你看可好?”

曹冲笑了笑,摊了摊手无所谓的说道:“可以啊,我就怕天子看到你这样子,有点心虚。所以我劝你要是真想扶车的话,还是给皇后扶车去吧,万一惊了圣驾,这个罪我可担待不起。”

“我有那么吓人吗?”孙尚香黛眉一竖,双手叉腰咬着牙嗔道。

曹冲呵呵一笑,看着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孙尚香,想起前世的假皇叔刘老汉被这个野蛮夫人吓得不敢入洞房的故事,忍俊不禁的暗叹一声,胭脂马是好,可也不是一般人能骑的,除了咱这样聪明

武双全的神童,有谁能搞得定呢。他心情颇好,揽肩膀笑道:“且莫说我的奉车都尉夫人是个大美女,就算是个无盐莫母,穿上这一身戎装,那也是英姿飒爽、天下无双啊。给天子扶车岂不是太浪费了,你应该带着老虎营,纵横万里傲啸天下才对。”

“扑哧——”孙尚香半是得意,半是害羞的掩着嘴笑了,顺便送了一把鲜嫩的菠菜给新任骠骑将军夫君大人。

屋内,几个媳妇正围着刚封了爵的婆婆环夫人打趣,小玉儿娇笑着说道:“阿母,你现在也是有爵位,有封地的人了,以后打牌的时候啊,可就得撒点儿小钱给我们花花,不能象现在这样把我们的零花钱都赢走了,想给孩子买点玩具什么的,都手头紧得很呢。”

环夫人老怀大慰,从侍女怀中接过大双的儿子,狠狠的亲了一下说道:“我的孙儿怎么会没有玩具呢,马上奶奶就让你阿叔拉着车去市上采买,看到什么买什么,让我的乖孙儿玩得开心才是第一位的,我孙子也要象他阿翁一样,以后要做将军的。对吧,小三?”

孙尚香走进门来,正好听到环夫人的话,不禁笑道:“阿母要疼孙儿,我们的腰包只怕又要瘪一些了。”

环夫人笑嘻嘻的瞪了她一眼:“老虎,你现在也是有俸禄的人,还怕输我两个钱吗。依我看啊,小玉儿掌着家里的生意,手头自然全是油水,你这个老虎也是做官的人,自然不缺钱的。只有倩儿和大双、小双三个人,那才是真正的穷人,以后啊,阿母不赢她们的钱了,只赢你们两个的钱,这也算是劫富济贫了。”

“阿母好偏心呢。”蔡玑和孙尚香不依的叫起来,一边一个上前抱着环夫人的手臂娇笑着一阵轻摇,摇着环夫人开怀大笑,眼角的鱼尾纹似乎都浅了许多。

“骠骑将军还满意吗?”天子背着手,在金祎面前回转了几圈,停住了脚步,偏着头看着金祎的眼睛问道,他的眼里掩藏着一丝愤怒和不甘。正如荀文倩所说,皇后虽然很为难,可是这件事如果被别人先捅到天子耳朵里,那就更难办了,她思前想后,还是向天子汇报了曹冲的无礼,当然了,那些对天子来说刺激太大的话她还是换了说法,以免天子禁受不住失去理智。她表达了曹操和曹冲的担心,隐约表示了他们对未来的不安全感,这点不用皇后说,天子也能理解,就算他没有想法,其他的大臣也会有想法的。君臣之间的争斗,大部分时候反而不如臣与臣之间的争斗更死去活来,不可两存。

天子虽然愤怒,可是在皇后的劝说下,他思前想后的想了一夜,也和金祎、魏讽两个亲信商量了一夜,最后给了一个皇后满意的结果。驳回曹操请辞的奏章,让他如萧何故事,可以上殿不拜,不用出现老曹拜倒在女儿面前的情况。加封曹冲,恩及其母环夫人及几个妻子,越格封赏西征的一应将士,夏侯渊父子、邓艾、魏延、牛金等人都得到了出预想的封赏,贾诩等一干谋士也得到封赏,贾诩为西凉刺史,为了避免他的俸禄受到影响,他原有的京官太中大夫转为平级的侍中,并将爵位由都亭侯升为都乡侯,食八百户。原车骑将军府的掾吏成为骠骑将军府的史,庞统、法正、张松等人赏爵为亭侯,食各数百户不等。

总之,跟着曹冲这个骠骑将军的人都升官财,不比跟着霍去病那个骠骑将军的人差,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给足了曹冲的面子。

天子见金祎满面笑容的回来,估计曹冲应该很满意,可是他显然不太满意,心里反而有些烦燥,忍不住要问曹冲的反应。

“骠骑将军对陛下的天恩很感激,誓要为在汉尽忠,要为陛下效劳。”金祎很开心的说道:“陛下,骠骑将军还让了一步,允许我等在报纸上表支持九品官人法的言论。”

“有这事?”天子不解的看了一眼金祎,仰起头看着屋外的天空,想了片刻说道:“他不怕会引起世家大族的反弹吗?能写文章的人,大多是经学渊博的人,他手下那些学院刚毕业的学生,可不是对手。”

金祎轻轻的摇了摇头:“陛下,臣以为,这是骠骑将军对陛下示好啊。我大汉的基石是世家大族,如果陛下不准九品官人法,必然会失去民心,如果陛下准了九品官人法,则不符合骠骑将军的心意,也不符合大将军的心意。他让我等在报纸上辩论,就是给大家一个公平论争的机会。陛下,如果那些世家大族论不过骠骑将军的人,他们就不好再逼着陛下同意了。陛下,襄阳学院、长安学院的大儒可不少啊,世家大族未必就是他们的对手。”

“那岂不是还是空欢喜一场?”天子撇了撇嘴,有些失望。

“不,陛下。”金祎见天子垂头丧气的,连忙说道:“陛下,这件事的胜负暂且不论,至少表明骠骑将军感受到了陛下的宽容,他愿意和世家在这个问题上进行论争,就是表示他没有用武力来解决这个问题的打算,而有意与陛下协商解决此事。陛下,这都是骠骑将军的诚意啊。”

天子听了,良久未动,忽然自嘲的笑了一声:“朕这个天子当得还真够窝囊的,居然要向臣子妥协,哎,愧对列祖列宗啊。”

金祎沉默了片刻,伏地劝道:“陛下,当年孝宣皇帝登基,大将军霍光为其乘,孝宣皇帝如芒在背,不过短短七年,霍光去世,车骑将军张安世代光乘,孝宣皇帝方能从容肆体,重现盛世,终为一代贤君。陛下承大难之后,能支撑到现在,何输于孝宣皇帝?请陛下耐心等候,终有乾坤在握的那一天。”

天子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背过身去,挥了挥手说道:“爱卿,你起来吧,你的一片好意,朕心领了。如果真有那一天,朕定不负你。”他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你金家世代忠良,朕心甚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卷 天下一 第十九节 去卑

邑两千户的荡寇将军张辽张文远同志带着自己属下的五道上郡,昼夜急行,向五原郡飞奔,他跟着曹冲时间不长,也没有打什么大仗,不过在长安城北击溃了被吴质引来的杨秋所部,跟其他人的战功比起来,这一仗实在微不足道,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虽然没能升官,却升了爵位,由都亭侯都为都乡侯,食邑也增至两千户,这让张辽很不舒服,总有点无功受禄的意思。因此接到了曹冲命令他带所部人马到五原镇守、协防鲜卑人的军令之后,他带着手下人领齐粮草军械立刻出,恨不得一步赶到五原。现在已经是深秋,鲜卑人那里肯定下雪了,正是他们入侵扰边的时候,早一天到,就可能少受点损失。

张辽本意是鲜卑人,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急行军把驻在美稷的南匈奴单于庭吓坏了……

南匈奴的单于原来是于扶罗,兴平年间在河内郡打劫并抢走蔡琰的那帮人就是他带的队,不过他的运气不好,河内郡本来就被打烂了,剩余的人家也各自筑垒据守,他除了掳掠到一些人口,什么好处也没捞着,没过多久就死了,于是他的弟弟、时任右贤王的呼厨继任单于,而那位抢了蔡琰的左贤王去卑依次升为右贤王。建安元年,天子东归,右贤王去卑与白波贼帅韩暹等人护卫天子,拒击李傕、郭汜,把天子送回洛,又把天子送到许县,这才回到美稷单于庭。因为他们护卫天子有功,侵扰河内的事也就没人再问了。这些年虽然过得比较辛苦,倒也安稳,就是鲜卑人经常来打劫,让他们不胜烦扰。

不知是考虑到大汉朝自己也不安稳,没有实力帮他们,也不知是有什么想法,这些年匈奴人一直没和朝庭接触,往年的朝见都省了,称臣纳贡的事情也免了,匈奴人在大汉这块水草丰美之地活得挺自在,感觉就是他们自个儿的了。

本来以为这样的好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没想以今年九月份开始,风云突变,先是幽州代郡的镇北将军曹彰大举调兵遣将,派人前来征骑卒,接着左将军曹仁数万大军向西移防,进入美稷东北的雁门、云中、定襄,直接遮断了匈奴人和鲜卑人之间的地带,匈奴人开始以为是好事,这样鲜卑人就不能来骚扰他们了,可以过个安稳冬天了,没想到刚偷偷乐了半个多月,一条消息让单于差点背过气去,荡寇将军张辽率五千步骑,昼夜兼程的向他们扑来。

三路大军,将他们合围其中,要想活命,似乎只剩下向南一条路,可是向南又岂有他们的活路。呼厨泉慌了神,立刻派右贤王去卑去问左将军曹仁。本来这事该问护匈奴中郎将才对,可是因为光和二年护匈奴中郎将张修擅自斩杀匈奴单于呼徵之后,护匈奴中郎将一直空缺。本来匈奴人觉得这样挺好,没人管着可以为所欲为,可等到现危险的时候,他们才觉得护匈奴中郎将是那么的可爱。找不着护匈奴中郎将,只好去找左将军曹仁了。

曹仁说得轻描淡写,他对去卑说,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不是要对付你们,是要对付鲜卑人的。打垮了鲜卑人,不仅对我们大汉人有好处,对你们匈奴人更有好处。去卑哪敢相信这句话啊,任谁被数万武装到牙齿的大军围着也不能安心啊。他回去和单于一商量,不能再耽搁了,反正快到辛年了,咱们提前备好礼去见天子吧,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去卑选了几匹好马,带了些土特产,马不停蹄的出了。他们也知道现在天子说话不好使,大权全在大将军、丞相曹操的手上,所以他们直奔邺城,立刻请见大将军。

曹操这时已经接到了天子的诏书,知道曹冲在许县一切顺利,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心情倍好。他一听说匈奴人请见,想了想之后派人对鲜卑人说,这事儿是骠骑将军的主意,你们不要见我了,去见他吧。去卑碰了一软鼻子灰,又无可奈何,只得连夜起程,赶赴许县。

去卑赶到许县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初,曹冲正在北军大营里整顿。北军五校原来不仅要负责京师的安全,还经常出征,是禁军中的精锐,可是曹操掌权之后北军五校就沧落成了鸡肋,成了养老的最佳地方,就是随从出征也是做做偏军,押运押运辎重什么的,不复有当年主力军的雄风。曹冲到任以后,把原有的士卒严格筛选,只留下三分之一,不到一万人,又把魏延的三千步卒补充到步兵、射身两校,由魏延和马忠分任校尉,陈到带着六千精骑分为屯骑、越骑、长水三营,由陈到兼领两营,黄崇领一营,然后开始整顿军营,恢复练,经过近一个月的苦练,算是基本恢复了禁军应有的风貌。

听说匈奴右贤王去卑来了,曹冲想起了他曾经对蔡琰许过的那个诺言。皱着眉头想了想,让秦朗招去卑入营。去卑见曹冲让一个司马出来让他进去,气得鼻子差点冒烟,可是又没有办法,只得捏着鼻子乖乖的跟着进去。

曹冲站在观阵的高台上,看着下面两万人马分成两队厮杀,兴致颇高,听得脚步声响,他才转过头看了看去卑。去卑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一脸的络腮胡子,腰杆挺得笔直,站在那里象座铁塔,看起来颇有几分气势,不过北边的风雪吹得太多了,脸色显得有些苍老。身后站了两个剃着髠头的年轻人,看起来有二十来左右,长相穿着和去卑差不多,就是年轻的脸上轮廓柔和了些,冲淡了不少凶悍之气。一个手里棒着一把装饰精美的长弓,一个手里棒着一张油光水亮的黑熊皮。

“匈奴右贤王去卑,拜见骠骑将军。”去卑见曹冲转过头来,双手拱起举过头顶,单腿跪倒在地,大声叫道。身后两个年轻人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单腿跪倒。

“你就是去卑?”曹冲看着这个虎背熊腰的匈奴人,想起蔡琰那副单薄的身子,不禁有些怀疑能不能吃得消他,心里不免有些恼火,声音自然也有些不善。

去卑在路上也听到了关于蔡琰的消息,听说那个华绝代的女子现在是曹冲的先生,他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惶恐,现在听到曹冲的声音不是那么友好,不免心中寒。

“回将军大人,正是。”去卑压制着自

紧张,应声回道。

“还记得蔡先生吗?”曹冲向前走了两步,分开两腿稳稳的站在去卑面前,俯视着他。

“自然是……记得的。”去卑看着面前的两只靴尖,紧张得有些口干舌燥,声音也有些沙哑。

“哦?”曹冲眉毛抖了抖,手不由自主的碰了碰腰间的长刀。长刀摆动了一下,擦在铁甲上,出轻轻的声响,一股杀气篷然而现。去卑心中一寒,背上的肌肉立刻紧了起来,而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瞪起了眼晴,扔下手中的贡物,站起身来就要去拔腰间的长刀。曹冲大怒,眼光一扫,身边的文钦已经象阵风一样的冲了过去,双拳齐出,轰在那两个年轻人的腹部,一声巨响,两个年轻人的刀还没有拔出来,已经象是被狂奔的野牛撞中了一般,几乎是腾空而起,连倒几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两人刚想翻身站起,几柄冰冷的长刀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去卑大惊,他刚想起身,典满手中的长刀已经搁在他的后颈上,快得就象是本来就在他的脖子后面似的,刀上的凉意透体而入。去卑打了个激零,不敢轻举妄动,连忙双腿跪倒,四肢伏在地上大声叫道:“将军,将军,他们年轻不懂事,冲动了将军,请将军看在他们从小生活在蛮夷之处,不懂大汉的规矩,饶了他们吧,去卑愿意代他们受罚。”

曹冲看了一眼那两个一脸不服气的年轻人,对典满挥了挥手,典满还刀入鞘。曹冲笑了笑,对去卑说道:“你对这两个小子这么关心,他们是你什么人?不象是侍卫这么简单吧?”

“回将军,他们是……我的儿子,也是……蔡先生的……儿子。”去卑感觉到脖子上的刀去了,一阵冷汗才透体而出,被冰凉的北风一吹,顿时浑身冰凉。

“是吗?”曹冲奇怪的说道,原来蔡琰在匈奴人那里还真生了儿子,怪不得这两个人看起来有些面熟呢。儿子象老娘,细看的确有几分蔡琰的样子。

“千真万确,去卑不敢欺瞒将军,大的叫阿迪拐,小的叫阿眉拐。”去卑把头贴在地上轻声回道,停了一下,接着又低声说道:“将军,我匈奴人轻父重母,这两个孩子想念母亲,这次非要跟着来不可,没想到冲撞了将军,请将军看在他们母亲的份上,饶他们一死。”

“是吗?”曹冲再次笑了一声,他对去卑招了招手说道:“右贤王请起。”说着,他转到两个小师弟的面前,示意虎士撤去长刀,笑了笑说道:“看你们这样子,是不是有些不太服气?”

大些的阿迪拐撇了撇嘴说道:“我当然不服,你们偷袭,不要脸。”

“放肆!”去卑和典满同时大声喝道,他们的声音太大,吓得两个一脸不服的小子浑身一抖。

“无妨。”曹冲抬手拦住了去卑,指了指一旁站着的虎士说道:“你们随便挑一个,拳脚、长刀,抑或是你们擅长的骑术、弓箭,只要你们赢一个,我就说你们有不服气的本钱。”

阿迪拐和阿眉拐相互看了看,异口同声的指着文钦说道:“我们要和他比骑射。”

曹冲看了一脸鄙夷的文钦一眼,笑道:“仲若,露两手,教一下我这两个小师弟。”

“喏。”文钦拱手应道,对阿迪拐和阿眉拐招了招手:“来吧,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骑射。”说完,率先大步下了高台,向场中央走去。场下正在训l练的士卒从旗号得知将军大人的亲卫队长要和两个匈奴人比试骑射,已经让开了地方,兴奋的看着这些牛逼哄哄的虎士如何在匈奴人最擅长的骑射上教匈奴人。

阿迪拐和阿眉拐见文钦这么嚣张,本来有些胆怯也去了,他们向曹冲拱了拱手说道:“请将军允许我们骑自己的马,用自己的弓箭。”。

去卑大声喝道:“你们怎么能以二敌一?”

“悉听尊便。”曹冲无所胃的摆摆手,制止了去卑:“就让他们输个心服口服。”去卑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曹冲,这个年轻将军也太托大了吧,骑射是游牧民族的天生本领,阿迪拐弟兄两个会走路起就拿着小弓小箭射老鼠、射兔子,虽然不敢说百百中,也是匈奴人中的一把好手,曹冲居然要让自己的亲卫和他们比骑射,还以一敌二,这未免也太托大了吧。

他向下看了一眼已经骑在马上的文钦,本来已经睁大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象铃铛。

文钦竟然脱掉了身上的铁甲,左手握了一张弓,身上却没带一支箭,昂然挺立在马上。

这……也太牛逼了吧,去卑目瞪口呆。

阿迪拐和阿眉拐却顾不上这些,他们出了营,骑上自己的战马,解下腰里的长刀以示公平,每人只带了一支长箭,纵马来到场中,却现文钦根本就没带箭,昂着头用鼻孔看着他。气得这两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顿时怒火冲天,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阿迪拐高举着弓箭,纵马上前,阿眉拐却勒住马,站在原地不动。

“柘木角端弓,弓力两石。枯木箭,黑濯石箭头,长三尺。”阿迪拐朗声说道,弓箭在手,他的胆怯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举止之间,显出一番大家风范。曹冲看了,暗暗点头,心中不免有些为文钦担心。就是狂傲的文钦听了,也收起了一丝傲气,举起左手中的弓缓缓说道:“我大汉北军射声士所用铁胎弓,亦为两石。”接着举起空荡荡的右手,笑了笑说道:“无箭。”

旁观的军士们一听,都禁不住笑出声来。阿迪拐大怒,他勒住座下的战马,大声喝道:“你最好去取箭来,否则你必败无疑,我出手绝不留情。”

“未必。”文钦傲然答道:“使出你的全部本领来。”

“狂妄的蛮子,死了活该。”阿迪拐脱口用匈奴话骂了一声,催动战马向前跑去,文钦也催动了战马,相向而弛,两人离着三步远一晃而过,分开约近三十步,阿迪拐清喝一声,搭箭上弦,仰身就射。长箭呼啸离弦,直扑文钦背心。

文钦恍若未闻,还是直直的坐在马背上,长箭转眼之间就飞到了他的背心处,阿迪拐和阿眉拐不禁冷笑起来,去卑却吓得冷汗迭出,旁边的士卒们也紧张得张大了嘴巴。就连对文钦的武技有信心的曹冲

阿迪拐的大家风范之后,也有些担心起来,现在看到势如此之快,不由自主的握紧了粗大的栏杆。

长箭近体,离身三尺。

忽然之间,文钦身体象是折成两段似的,上半身直直的俯在了马背上,长箭沿着他的后背飞过去,文钦猛的一踹马腹,战马猛然加,竟象是和长箭赛跑一般,跑了个前后相齐,文钦手臂一展,轻松的捞住了长箭,也不用手,仅凭着两腿偏挂在马的一侧,强行控制着狂奔的战马突然转向,战马的身子几乎斜贴着地面,转眼之间就转过弯来,奋力急追。

一切都在转眼之间,前后不过两三息的时间,文钦已经追到阿迪拐的身后五十步。

阿迪拐大吃一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汉人有如此精妙的骑术,一时间只顾着向后看,几乎忘了催动**的战马。蹄声得得,文钦身子伏在马背上,一人一马,如同一体,迅的向他靠拢。

阿眉拐大声惊叫起来,一边催动战马向着文钦急追,一边将箭搭上了弓弦,大喝一声,长箭离弦。几乎就在同时,文钦也射出了手中的长箭。

两只长箭,一前一后分别向着不同的目标飞去。

阿迪拐大惊,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柘木角弓,啪的一声,长箭正中弓背,强大的冲击力撞得阿迪拐手一抖,半边身子都麻了,腿夹不住战马,翻身栽倒,在他摔落马下的那一瞬间,他看到文钦伸出两只手指,凌空夹住了阿眉拐射来的长箭,转身就射。阿眉拐射闪不及,被射中腰间闪闪亮的铜质带扣,翻身落马。

一息之间,胜负已分。阿.迪拐、阿眉拐兄弟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文钦圈住了战马,举起左手的弓,向惊呆的士卒们示意。

校场上一片安静,将士们都被文钦神乎其技的骑术和箭术给震住了,仅凭一把弓,战胜两个年轻的匈奴勇士,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又有谁会相信这种事会是真的?。

“彩——”忽然一个声音大呼起来。

士卒们回过神来,跟着齐声大呼:“彩——”

“彩——”

“彩——”

又一个声音叫道:“汉军威武——”

更多的人跟着大叫:“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骠骑将军威武——”陈到举手大呼。

“骠骑将军威武——”他的亲卫们跟着大呼。

“骠骑将军威武——”屯骑营、越骑营、长水营的骑士们纵声大呼。

“汉军威武——骠骑将军威武——”两万多人齐声大呼,呼声如雷,从天边滚滚而来,在耳边轰然炸响。去卑面如土色,冷汗不止。阿迪拐、阿眉拐兄弟傻坐在地上,被强大的气势吓得呆若木鸡,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们慢慢的爬起来,垂头丧气的走到文钦马前,单腿跪倒,双手奉上他们视若珍宝的柘木端角弓:“大人神勇,我兄弟……佩服。”

文钦跳下马来,将弓马扔给一个赶上来的士卒,双手扶起阿迪拐、阿眉拐兄弟,大声笑道:“侥幸侥幸,我大汉军中高手如云,我如何敢称神勇。二位小兄弟请起,你们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身手,可喜可贺。”

阿迪拐、阿眉拐满面羞惭,哪里还敢自夸,他们被文钦一手一个拉着重新上了高台,一见曹冲,就赶上两步,双膝跪倒:“阿迪拐、阿眉拐拜见将军,我们败得心服口服。”

曹冲淡淡一笑,满意的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文钦,伸手拉起两个年轻人笑道:“你们的身手也不差,高手相争,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不必放在心上……”……

去卑赶上前去一人踢了一脚,大声喝道:“狗东西,早告诉你们不要太嚣张,今天遇到真正的高手了吧,看你们以后还敢牛气冲天的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

阿迪拐、阿眉拐被踢了一脚,也无动于衷,曹冲笑了笑,估计这两个小子平时在匈奴中也是牛逼哄哄的,目中无人惯了,今天被文钦一下子给震住,一时还回不过神来。不过给匈奴人的下马威目的已经达到,无需再打击他们。他上前将两人拉了起来,回头对去卑笑道:“右贤王,你是用骑的好手,今天正好看看我北军的骑兵演练,顺便指点指点。”

去卑连忙躬身说道:“将军麾下人才济济,去卑一介蛮夷,如何敢妄论将军的勇士。”

“无妨。”曹冲一面示意令旗官通知陈到准备演练,一面笑着说道:“右贤王莫要谦虚,放心一看,我这些人明年就要出征鲜卑,到时候会有机会和右贤王并肩作战,先熟悉一下也是好的。”

去卑心中一凛,担心却又去了一大半,既然曹冲说明年要征鲜卑,显然曹仁说的并不是虚言,匈奴人应该还是安全的,但是在大军包围之中,这份安全究竟能到什么时候,却也难说,现在看看汉军的实力也是必要的。不管是合作还是对敌,总能有点底。

陈到接到了命令,立刻明白了曹冲的用意,打起精神,带着北军五校开始操练,把这些天练的成果淋漓尽致的展现在去卑面前。骑兵两翼包抄,步骑协同进攻,各种战术全部演练了一遍,蹄声隆隆,吼声如雷,杀天震天,随着陈到手中的战旗,阵势翻转如龙,得心应手,把去卑看得心惊肉跳。汉军的骑兵总体战术熟练程度虽然不如匈奴人,可是他们全部装备了马镫和长戟、铁甲,比起只装备了长刀、皮甲的匈奴人来说,杀伤力不可同日而语,而那些步卒方阵强大的攻防能力,射声营如雨一般的弓弩,更是骑兵的天敌,足以让匈奴骑兵见之胆寒,望风而遁。

他一边看,一边暗自庆幸,亏得匈奴人这些人比较安份守已,亏得自己带着礼物前来请见,否则这样强悍的军队就是自己的敌人了,他不愿意与这样的人为敌,他宁愿到草愿上去和凶残的鲜卑人决一死战。

“右贤王,还请指点一二。”曹冲微笑着说道。

右贤王拉着脸色白的阿迪拐、阿眉拐拜服在地:“汉军威武,骠骑将军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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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下一 第二十节 甘宁

冲上前一步,扶起去卑父子,和声说道:“右贤王,,呼韩邪单于以来,汉匈和好已有百年,虽然间有摩擦,还是以和为主。我是真心诚意向右贤王请教的,并非示威之举,去贤王想必也知道,我大汉向来是以仁义当先的。

更何况我的先生还是阿迪拐、阿眉拐的母亲,我们是一家人啊。哈哈哈……”

曹冲虽然对昭君出塞这种事向来不太感冒,对去卑把蔡>十二年也极其恼火,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拿这个来说事——正如去卑心里也在对“大汉以仁义当先”这句话嗤之以鼻一样,大汉人不要脸的事做得多了,匈奴人也没少祸害大汉人,不过眼下形势如此,当然还是和为贵了。匈奴人怕汉人在收拾鲜卑人之前先收拾了他,汉人也不希望在自己的腹心地带起乱子,特别是现在要对鲜卑人动手的时候。

所以大家都哈哈哈的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去卑一副感激涕涕零的样子:“将军说的是,我匈奴人一直对大汉忠心耿耿,这些年为了挡住鲜卑人南下侵扰大汉的步伐,年年血战,损失惨重,本当向大汉请求支援,可是我们也知道大汉这些年也有些困难,那些叛逆把大汉搞得不得安生,我匈奴人从单于开始都为大汉担心啊,就是有些损失,能承受的也就都自己承受了。将军一出,四海安定,我家单于也是欣喜不已,特让去卑带着骏马十匹,裘皮五十张,方物若干,来向大汉的天子、将军祝贺。愿大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愿将军加官进爵,横扫漠北,再立不世之功,愿我匈汉之间永远和平,无刀兵之祸。”

别看去卑长得五大三粗的,可是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看来当初也没少受蔡>+;;汉人一般,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我大汉来当个将军?”

去卑一愣,脸色变了,他是匈奴的右贤王,现任单于一死,他就是单于,虽说大汉比匈奴人有钱,可是到大汉做个将军,再牛逼也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而匈奴单于就不一样了,除了名义上臣服于大汉天子,他就是一方诸侯,在他的地盘上,他就是天子。他如何又能愿意到大汉来做个将军,做曹操这样的大将军还差不多,不过显然曹操不会愿意让给他。

“呵呵,将军过奖了。”去卑陪着笑说道:“大汉比起匈奴不知要好上多少辈,能到大汉来,哪怕是做一小校,也是我去卑的福气。不过去卑生在匈奴,长在匈奴,野性未除,恐怕不能适应大汉的习俗,乱了大汉的规矩,到时候反负了将军的一番美意。”

曹冲呵呵的笑着,瞟了一眼看似粗豪、实则狡猾的去卑,摆摆手表示自己也就是那么一说,不必当真,然后看着阿迪拐兄弟二人说道:“还记得你们的母亲吧?”

阿迪拐、阿眉拐一听,连忙拱手低头说道:“回禀将军,我们兄弟对母亲思念之极,恨不得现在就能见到母亲,还望将军成全。”说着,两人眼圈红,几乎落下泪来。

匈奴人还保留着母系社会的遗风,知母不知父,父子一旦有了矛盾,儿子拿刀杀父亲很正常,可是对母亲却极其尊敬,任何人对母亲不敬都会招到其他人的鄙视和唾弃。蔡>开匈奴的时候,阿迪拐十一岁,阿眉拐九岁,正是最依恋母亲的时候,当蔡的马车一步步驶离美稷草原的时候,蔡>哭着跟在马车后面追了十几里,喊得嗓子都哑了。一晃眼过了**年,母亲的形象却还是深深的刻在他们的心中,一听说去卑要到大汉来,他们立刻跟着来了。

曹冲停住了脚步。看着这两个澘然欲泪地头少年。叹了口气。转过身对去卑说道:“右贤王。你来这里大概是为了我大汉地军队北征地事。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是为了扫灭鲜卑人。对你们匈奴人没有任何恶意。不过。你来得正好。我刚刚在西凉打了一个小小地胜仗。天子嘉奖。要在明年正月进行献俘。并进行阅兵大典。你匈奴既是我大汉地藩属。也理当前来观礼。还请右贤王派人和我大汉地使者一道。去请你家单于前来。不知可否?”

去卑见曹冲这么郑重地说大军与匈奴人无关。总算把心彻底放下来了。他露出舒心地笑容:“大汉这么给我匈奴人面子。我家单于当然要前来观礼了。请将军放心。我立刻派人陪同贵使一道去王庭请单于。至于我。愿意在许县呆上几天。好好看看京师地繁华。”

曹冲苦笑着摇了摇头。许县也许在匈奴人眼里能算繁华。可是在他地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县城而已。哪里谈得上繁华二字。他对去卑说道:“右贤王愿意在许县呆些时候。我正是求之不得。正好向右贤王请教一些用兵之法。不过。阿迪拐、阿眉拐。我却有个任务交给你们。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

阿迪拐、阿眉拐一听。有些不解地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去卑一眼。去卑暗暗点头。心道曹冲说得这么客气。总不会对你们不利地。阿迪拐、阿眉拐一见去卑点了头。连忙拱手齐声说道:“请将军吩咐。”

“你们去一趟长安。将你们地母亲接到许县来。”曹冲仰着头看着西面。停了片刻说道:“我拨二百亲卫骑跟着你们去。这件事办好了。你们就是我亲卫骑中地军侯。如何?”

阿迪拐、阿眉拐一听。大喜过望。睁大了眼睛看着去卑。去卑略微皱了皱眉头。对曹冲这种当着面就把他两个儿子抢走地做法有些不满。可是转念一想。曹冲是大汉朝炙手可热地骠骑将军。将来还有可能是大将军。说不准还有可能成为新王朝地天子——在他们匈奴人地眼里。长幼有

一句屁话——蔡>;;后的成就当然要比在匈奴好得多。再何况就算自己不愿意也不能得罪曹冲,而且从两个小子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对进入曹冲的亲卫骑是十分眼热的,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两头不讨好。

“将军看得起你们,让你们去接你们的母亲,还让你们跟着他,这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也是看在你们母亲的面子上才这么提携你们,你们还犹豫什么?还不赶紧跪下磕头谢过将军。”去卑瞪起眼睛骂道,抡拳上前要打。

阿迪拐兄弟一听,忙不迭的趴在地上,一人抱着曹冲一只脚,连亲了两下,然后倒行几步,大声说道:“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曹冲也十分欢喜,这两个小子弓马纯熟,是个做骑将的好材料,把他们拉过来,不仅可以绊着去卑,又圆了蔡>+法子。他把阿迪拐兄弟扶了起来,开心的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下,转过身来对秦朗说道:“元明,带他们去领两副衣甲、武器以及马具。”转过头看了一眼去卑,又接着说道:“给右贤王也准备一套精甲。”

阿迪拐两人固然是欣喜不已,就连去卑也是很意外,连忙致谢。

曹冲立刻带着去卑去见天子,请天子下诏派人去单于王庭约请单于前来观礼。天子一听说匈奴人主动来示好了,哪里有不愿意的,很开心的下诏派蒋干持节前往美稷,然后又大大的夸奖了一番去卑,收下了去卑的礼物,又加倍的赏赐了一番,让去卑乐得合不拢嘴。就在第二天,阿迪拐兄弟带着曹冲拨给他们的两百亲卫骑赶向长安去接蔡>

辽东,三山岛。身穿长袍的毛机虽然长得文弱,可是坐在高大威猛的甘宁面前并不气虚,他看了一眼甘宁,又看了一眼旁边横眉竖目的众将,淡然的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孙权的那封信放在漆色脱落的案几上,伸出两只细长的手指,缓缓的推了过去。

“执金吾孙大人的亲笔信,请孙将军过目。”

甘宁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侧侍立的孙韶。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众将都有些意外的看看孙韶,又看看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毛机。孙韶盯着毛机看了半晌,忽然笑道:“果然不愧是毛东曹(毛玠)的儿子,眼光够毒辣,敢问大人是怎么知道我的?”

毛机微微一笑,略躬了躬说道:“将军虽然穿着普通的衣甲,可是站在众将之中,气质非常,甘将军乃人中豪杰,在将军的衬托下也相形见拙,除了前广陵太守、偏将军孙公礼,还能有谁?”

孙韶笑了笑,他当然不会相信毛机这些假大空的话,什么气质非常,他们大概是派斥候来打听过了,故而才知道他孙韶是这支海盗的领头人。既然孙权的信来了,曹的人也找到了这里,想必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他没有再说什么,上前坐在甘宁让出来的位置上,取过案上的信拆开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慢慢的叠好,揣入怀中。两只手扶着案几,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出笃笃的声间。大帐里安静得很,大家都有些紧张的看着孙韶的脸色。

孙韶敲了半晌,忽然重重的敲了两下,好象是下了一个决心,抬起头说道:“我们有什么好处?”

毛机一直很安静的坐在那里,两手互握着置在腹前,仿佛是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静思一般。听得孙韶说话,他的嘴角掠起一丝微笑:“你们先前掳去的粮草辎重,全部归你们,孙刺史的死,也扯过不提……”

“废话,难道你还想让我们把东西还给你们,让我给孙观偿命不成。”甘宁暴喝道。

毛机没有理他,眼睛直视着孙韶,一动不动。孙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抬起手示意甘宁稍安勿躁,接着说道:“这个……好象不是什么条件吧?”

毛机笑笑:“将军手下有五千人吗?”

孙韶脸色一寒,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没有五千人,可是照样能把你们青徐水军打得大败。”

毛机摇摇头:“孙将军,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要不是孙刺史遇到了风暴,又是猝不及防,就凭你们这些……”他伸出指头指了指甘宁等人:“饥一顿、饱一顿,面色饥黄的人,想要打劫全副武装、骁勇善战的孙刺史,恐怕就算能得手,也是两败俱伤之局。”

“放肆——”甘宁真的恼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毛头小伙子指着鼻子说得这么不堪,虽然他说的基本是实情,这从他们一个个的脸色就可以看得出来,可是被人这么说如果不飚,那就不是他锦帆贼甘宁了。他上前一步,呛啷一声拔出半截长刀架在毛机白净的脖子上,圆睁双目,大有一刀结果了他的架势。

孙韶沉默的看着毛机,他也有些被毛机的气焰给激怒了。

毛机瞟了一眼长刀,又瞟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甘宁,忽然笑了:“你杀了我,就能回到6地吗?”

“为什么不能?”甘宁大喝:“老子有兵有船,哪里去不得?”

“有兵有船?”毛机扑哧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三五千残兵,百十条破船,你能走到哪里去,就靠打劫过往的商船,你能活到几时?你没觉得最近商船少了,渔民也不敢来了吗?你还是想在这里住下,自耕自收,然后埋骨异乡?你们这儿……好象没几个女子吧,就你们这些男子,能繁衍下去吗?”

甘宁语噎。

他们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有不少渔民和过往的商船可以打劫,再加上**来的一些余粮,过了年把自在的日子,可是商船被他们打劫怕了,不从这里走了,渔民要么被他们杀了,要么跑了,根本抢不到多少东西,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冒险去打劫孙观的部队,他们手头是有不少财物,可是这些财物不能当饭吃,孙观那一船船的粮食对他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孙韶摆了摆手,让尴尬的

下,淡淡笑道:“你说得不错,我们是举步维艰,可T好处,我们又何必给你们跑腿?”

“青徐水军有两万人。”毛机轻轻的抚平了一下被甘宁抓皱的衣服,转过头接着说道:“在你们手上死掉三千多人,还有一万七千人,青州储积的粮草辎重足足够支用一年,你们抢到的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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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下一 第二十一节 辽东

安二十一年冬十二月初,镇东将军府长史张承在接到^T]回报后,立刻现了战机,他派人紧急和孙韶再次商议之后,当机立断,一面向许县的镇东将军曹报告,一面以镇东将军府的名义向前将军夏侯惇出命令——曹虽然只是镇东将军,但他现在是使持节,可以向夏侯惇下命令,当然了,就是没有使持节,夏侯惇也会听从曹的命令——要求他率大军迅向辽西郡进,攻取辽西郡,从西路逼向辽东郡治,公孙康的老巢襄平城。与此同时,他亲自踏上臧霸青徐水师的战船,迎着凛冽的北风进入渤海湾,沿着东海岸向北急驰。而得到了大批粮草军械支持,摆脱了穷困局面的孙韶甘宁等人折向东,在西安平登6,以甘宁为先锋,带领一千精锐轻军急进,孙韶留下几百人看守老巢,自己带着两千多人随后跟上。三路大军分头行动,抛下了一切可以抛弃的东西,打破行军的常规,以最快的度前进,力争在新年之前拿下辽东郡,给镇东将军一个新春贺礼。

经过二十来天的急行军之后,张承、臧霸率领的青徐水师最先到达目的地,在转入辽水之后他们又现了个让他们惊喜不已的情况——大辽水居然刚刚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根本不能给水师的战船造成任何麻烦。霸十分兴奋,悬以重赏,刺激得士兵们热血沸腾,在近一成的士兵冻伤的情况下,又急航行了三天,充舟登6,直扑襄平城。青徐水师的士卒一直坐船,体力消耗并不大,而且因为有船,所需的各项物资带得也比较齐全,上岸后行军度极快,大军扑到了襄阳城处二十里的时候,正在家准备过除夕的公孙康才得到消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在这个冰天雪地、能把人手指冻掉的大冬天,青徐水师居然航行上千里,出奇不意的打到了襄平城下。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公孙康什么准备也没有,猝不及防之下被两万大军围住,臧霸本来准备休息两天,等等夏侯惇和甘宁他们的消息,合兵一处再攻城,张承断然否决,他说,我们远道而来,打的就是他措手不及,多停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应该立刻攻城,不给公孙康任何喘息的机会。霸接受了他的意见,一面由张承带着人马立营,一面自己带着大军直扑襄平城,不计代价的猛攻,力图一战破城。

公孙康一面紧急动员全部士卒与疯狂攻城的青徐水师血战,一面派出探马,调集周边县郡的人马支援。支援的人马没来,坏消息却一个接一个的跟来了。先是辽东属国送来了前将军夏侯惇带领六万大军已经收复辽西郡、拿下了辽东属国昌黎城,正在向辽东急行的噩耗,紧跟着又得知襄阳城东五十里出现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正翻山越岭向襄平城急奔,人数虽然不多,可是极其凶悍,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从青徐水师突然出现在襄平城下不到两天时间,形势急转直下,一下子恶化得不可收拾,公孙康顶不住了,在建安二十二年的大年初一这个本当是在家接受众官庆贺的时候,他带着两千多亲卫骑兵,打开北城门落荒而逃,直奔玄莬郡。青徐水师没有几个骑兵,挡不住这玩命的两千骑兵,跟又跟不上,只是一边入城,一边急报臧霸和张承。

张承听说公孙康跑了,长出一口气,悬了一路的心总算放下了。公孙康跑了没关系,凭他那两千多人翻不起什么大浪,拿下一襄平城,就等于平定了辽东郡,剩下的玄莬郡等他们稳定了辽东郡再去不迟,反正他也跑不掉的。

青徐水师进了城,甘宁却不进城,他没捞着仗打,心里不痛快,他向张承讨要粮草,拍着胸脯说要转身向北继续追,不追上公孙康也要拿下玄莬郡。霸见他只有一千多人居然还想去打玄莬郡,嗤之以鼻,很痛快的拨付了一个月的粮草给他,你去吧,死在玄莬郡才好呢,省得我要动脑子杀你给孙观报仇。

甘宁收到了粮草,却不走了,他还没傻到真用一千人去打玄莬郡,他在城外二十里扎下了大营,安安稳稳的住了下来,说是要等孙韶一起来再去,把臧霸气得破口大骂,却无可奈何。

就在臧霸、张承带着青徐水师猛攻襄平城的时候,郡太守赵云、长史徐庶带着三千骑兵,奉前将军夏侯惇之命前来增援臧霸的青徐水师,在赶到大辽水西的辽阳城的时候,赵云接到了张承送来的消息,襄平城破了,公孙康跑了。

赵云和徐庶正在帐中一边喝酒一边商量着辽东的战事,得到最新战报之后,赵云有些意外,又有些犹豫,襄平城已经破了,自己赶过去也没用了,是继续进军还是原地等候夏侯惇?徐庶却一下子跳了起来,劈手夺过赵云手中的酒杯扔在地上,大声叫道:“大人,还等什么,立刻率军追赶公孙康,他虽然有两千骑兵,但是刚被大军击破,现在还没回过神来,我们三千骑兵追上去,一定可以追上他,如果能斩杀公孙康,那平定辽东的功就是我们的。”

赵云有些不解的看着徐庶,徐庶平时不是这么急吼吼的争功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徐庶见他没明白。急得一把拉起他向外走一边说道:“平定辽东。曹就有大功。他这个功劳虽然仓舒公子不会放在眼里。但是天子一定会封赏。拿下公孙康是最大地功劳。得到地封赏就最多。你我虽然不在乎这个。但我们是仓舒公子地人马。我们立了功。就为仓舒公子争了势。他必然会为我们请封。增加我们地实力。我们地实力强了。对小主人地地位就有了保障……”

赵云一下子明白过来。不待徐庶再说。立刻命令传令兵吹响了出地号角。不到一刻。三千骑兵就踩着皑皑地白雪出了。急追了一天一夜之后。他们在离玄莬郡治高句骊城五十里地地方现了公孙康地踪迹。

这个时候公孙康本来可以在高句骊城里安安稳稳地睡大觉地。只要他昨天晚上再坚持一个时辰。可是他那天出来太急。东西准备得不够齐

路上冻得够呛。进了玄莬郡地地界之后。听说后面没T放下了心。不想再冒着酷寒再赶路了。很早就扎营。大过年地被人赶了出来。心情又极端糟糕。喝了不少酒。醉了。第二天早上太阳晒到**了还没起。他万万没想到臧霸虽然没来。赵云却来了。

战斗一点悬念也没有。公孙康地两千亲卫骑仓促应战。很快被立功心切地赵云所部击溃。近千骑兵投降。公孙康和他地兄弟公孙恭死在乱军之中。儿子公孙晃、公孙渊受伤被擒。

赵云打扫了战场。收拢了降兵。用公孙康地印信逼降了玄莬郡。然后才向前将军夏侯惇、镇东将军府长史张承出战报。至此。前后不到一个月地时候。辽东平。

捷报沿着官道,以每日六百里的度,向许县飞传。

建安二十二年,正月初八,许县曹府。

阳光和煦,微风不起,曹家新建的大院里热闹非凡。自从去年曹操说要到许县来面见天子,曹冲就将旁边的几个院子买了下来重新装修,将原来的曹府整整扩大了两倍。去年腊月底,曹操带着一大堆老婆孩子、还有几个孙子浩浩荡荡的进了府,在曹真府上住的曹也搬进了新家,一家人除了曹彰这个镇北将军还在代郡对着鲜卑人虎视眈眈摩拳擦掌之外,难得的全部聚到了一起。

曹操很兴奋,他的专用躺椅放在廊上阳光下,上面铺着温暖的棉絮,这是长安农学院在关中最新试种的成品,创者就是许靖的外甥陈祇,他在第一届襄阳博览会上向曹冲推荐棉花的时候,棉花还叫白叠子,是用来观赏的金贵物种。曹冲一眼认出了这个宝贝,立刻安排谢奇试种,陈祇也因此弃工从农,成了谢奇最得意的学生之一,这次去关中,他把棉花也带了去,在关中进行试种,没想到关中的气侯比荆州更适合棉花,长势喜人,去年收获之后,陈祇又亲自参与设计改造了织机,做成了五十条匹棉布送到许县贡给天子和武平王,并特地给武平王曹操织了一只椅垫。

棉花制成的椅垫温暖舒适,又吸汗,曹操特别喜欢,没事就躺在上面歇着。不过现在他没有躺在上面,因为几个小儿子和孙子正围着他玩老鹰抓小鸡,清脆的童音在院子里兴奋的回响着。曹操张开双臂做老母鸡状,护着后面一大群大大小小、惊声尖叫的小鸡,妞儿是老鹰,张着胖胖的手指,嘴里不停的出凶狠的吼声,绕着老母鸡曹操不停的奔跑着,要去抓他身后的小鸡,不象老鹰,倒象是大灰狼。

孩子们的笑声此起彼伏,夫人们的娇笑声也没有停息过。

夫人和环夫人并排坐在廊上,笑眯眯的看着曹操享受天伦之乐,环夫人原本是没有资格这么坐的,不过去年因为曹冲平定西凉的功劳,环夫人被封了武乡君,夫人当然不敢再让她站在自己身后,环夫人总算是名正言顺的并排站在曹操的两侧了。

曹冲和曹、曹植一帮儿子们站在夫人们的身后,有说有笑,那一副亲热劲儿,任谁也看不出他们有什么矛盾。曹大声的背诵着曹植的新文,背两句就点评一下,连声赞好,曹植被夸得既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连连谦虚。

“子建,你和仓舒,可以算我曹家两杰,一文一武,算是这个。”曹竖起拇指,扁着嘴笑道。

“兄长谦虚了,子建的文,那是没话说的,我这个武,却是名不符实,有身为君子剑宗师的兄长和力搏狮虎的子文在前,我如何敢称得武。”曹冲笑嘻嘻的说道:“我那些不过是强身健体,骗骗人还行。”

“你不能打,可是你的虎妞能打啊。”曹压低了声音,凑到曹冲和曹植面前打趣道。

“嘻嘻嘻,兄长说得正是,孙弟妹是真正的高手。”曹植第一个窃笑起来。曹冲脸一红,尴尬的抹了抹颌下淡淡的胡须。

曹据从外面奔了进来,分开围观的奴仆、家人和孩子,赶到曹操面前笑着躬了个身,大声叫道:“父亲,荀家姊夫和秋姊回来,给你老人家拜年了。”脸色泛红、一脸细汗的曹操被孩子们的笑声吵得听不清,用手掩在耳边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荀家姊夫来了——”曹据也凑到曹操耳边大声叫道。

操直起腰来,正看到曹秋挽着荀恽大步进来,他拍了拍手笑道:“孩子们,好了,你们的姊夫、姑夫来了,我要去被人拜了,回来再来跟你们玩。”

“哦——”孩子们哄的一声笑,大的站在曹操身边看着,小的去找自己的妈妈。

一旁侍候着的媚姬、宋姬连忙赶上去,掏出手中的棉手帕给曹操擦去额头的汗珠,扶着曹操走到躺椅前坐下,王夫人接着送上香茶一杯,顺手将跟在曹操**后面的儿子曹幹拉到自己的身边。

“父亲——”曹秋拉着荀恽款款下拜,依着规矩一丝不芶的行完了大礼,然后走到曹操身边,挽着曹操的手臂笑道:“父亲,你的身体可真是老当益壮了,居然玩起这个来了,看样子,女儿还能多侍候你几十年。”

“哈哈哈——”曹操放声大笑,挥了挥手笑道:“别来骗你老子了,没看我喘得象头老牛吗?不行了,不行了,没几年活头了。”

“父亲——”曹秋嗔怪的说道:“这大过年的,女儿女婿刚来给你拜年,你就说这话。”

“哈哈哈……人哪有不……”曹操见曹秋真的有些不快了,连忙把最后一个字收了回去,对一旁陪着笑站着的荀恽挥挥手笑道:“中郎将大人,不要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了,去找仓舒他们说话吧,秋儿陪着我就行了。”

荀恽一笑,拱手行礼离开。曹操拉着曹秋的手,说了一阵闲话,然后问道:“你公公在家可好?”

秋笑道:“就是这个年过得不安稳,仓舒不是让子建在许县又建了一个临时的印坊,专门印刷讨论九品官人法的特刊吗,原本是一个月才一张报纸,现在已经改成十天一张了,公公现在天天忙着写文

些人辩论,亏得有仓舒送的老花镜,要不然这眼睛真)t了。我过会儿还得找仓舒去,他这整的什么事儿吗,朝庭的大事要在报纸上折腾吗?父亲和天子定了不就完了,有必要这么费事吗,搞得许县天天不得安生,那些人象是酒疯似的,天天到府上去闹腾。”

她越说越快,最后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正和荀恽说得前俯后仰的曹冲,摇了摇曹操的手臂撒娇的说道:“父亲,仓舒好偏心呢,他说父亲你要多听听各方的意见,兼听则明,等大家议论定了才会说话,还让人把曹府给围住了,天天全逼武装的守着,那些人都不敢到这儿来,可把我们家搞得不得安生了,不行,你也得给我们家安排几百号人看门。”

曹操哈哈大笑,连连拍着曹秋的手说道:“行,行,你家夫婿不是虎贲中郎将吗,安排几个人去看门还不是小事一桩。”

“虎贲郎能给我们家看门吗?”曹秋嗔道:“那可是天子的侍卫。”

“那就让你公公去请求陛下,赏几个虎贲郎看门。”曹操故意耍赖的说道:“丞相府不管这个,要不你去找孙权,宫城以外、都城以内都归他这个执金吾管。”

“找他?人家还以为我们家……”曹秋差点说出失火两个字,后来一想这似乎也不吉利,硬生生又撤了回去,她眉头一皱,摇着曹操的手臂说道:“父——亲——你就从王必营里调些人吧,我这些天都被他们吵得睡不着觉了——”

曹操看着年近三十的女儿拉着自己的手臂撒娇,仿佛又回到了多少年前,心情大好连连答应。

曹看着荀恽和曹冲说得眉飞色舞,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却有些敷衍、客套的意思,心中有些不快,不过他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还是很开心的说着话。荀慢慢说起了马上就要举行的阅兵,他要曹冲派几个人去给他的虎贲郎集训一下,说是看过北军和曹冲的亲卫步骑演练之后,他看他的虎贲郎怎么看怎么象垃圾,不堪入目。就凭他们现在的水平,虎贲郎实在是太丢人了,一定会和羽林郎一起成为最烂的禁军,到时候丢的可是天子的脸。

曹冲笑着答应了。

曹很不服气,可是又无法可想,曹冲如今手掌北军、八关都尉,还有他自己的五千亲卫营,实力强悍,总兵力比身为大将军的曹操还要强一点——曹操在许县城外有丞相长史王必带领的两万大军,至于他自己,只有曹真带领的五百豹骑,算起来也就比荀恽、孙权这样的人好一些。

要是我有这么强的实力,怎么可能让天子还坐在那里,时时刻刻的看着我家,别看现在热闹得很,一旦大权落到天子的手里,谁知道会成什么样子,这些人不过都是案板上的肉罢了。曹一时有些落寞,忿忿不平。

忽然,他看到曹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冲着他直挤眼睛,他愣了一下,刚想上前去问,曹真大步走到曹操面前,单腿下跪:“禀丞相,辽东军报到。”

“哦?”曹操愣了一下,松开曹秋的手坐了起来,有些意外的看着曹真。曹的心也揪了起来,张承是给了他消息,不过那是先斩后奏,估计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张承已经到了辽东,这十几天他就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一方面希望张承能够平定辽东,在他的功劳薄上添上了一笔,另一方面又担心张承奇袭辽东失利,让自己陷入无法收拾的局面,他是镇东将军,辽东大战的时候他却不在战场上,更何况辽东苦寒,要深入千里,难度实在不小。

曹紧张的看着曹真,不由自主的走到曹操身边,抢先问道:“战况如何?”

曹操看了他一眼,微微的皱了皱眉,曹真也有些意外,他连忙回道:“报捷的人在外面,我怕他吓着公子、公孙们,没敢让他进来。”

“让他进来。”曹操一挥手。

真应了一声,匆匆的出去了,不大一步儿,一个身材高大、满面灰尘、疲惫不堪的甲士被两个卫士扶着,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走到曹操面前双膝跪倒,从怀中掏出一封军报双手奉上,声音嘶哑的说道:“辽东大捷,青徐水师攻克襄平城,郡太守赵云斩杀公孙康、公孙恭,收复玄莬郡,前将军夏侯惇……”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渐渐听不清了,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院子里顿时一片安静,大年初八死了人,这实在不是个吉利的事情。

曹刚刚听得眉飞色舞,心花怒放,忽然看到这个传令兵倒在了地上,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他惊慌的看了一眼曹操——曹操的脸色也不好——立刻大声喝道:“来人,把他扔出去。”

两个吓呆的卫士如梦初醒,连忙上来抬起那个甲士就走。

“且慢。”曹冲分开赶上前去,伸出手指在那个甲士鼻端试了试,又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了听,起身对卫士说道:“这个人虽然气息微弱,心跳紊乱,但是还有得救,快去叫医匠。”

“喏!”卫士一听,连忙应道,抬着甲士匆匆出去了。曹冲还有些不放心,又叫过秦朗,让他去安排,然后才回去头来看战报。

曹操看完了手中的战报,面无表情,双扫了一遍,嘴边才掠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将战报递给旁边紧张和兴奋交杂的曹:“子桓,你是镇东将军,这事儿,你先看看吧。”

曹伸出兴奋得略有些颤抖的手,接过薄薄的两张纸,上面是他熟悉的张承的字迹,他扫了一眼,又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看向曹操,刚要开口贺喜,却觉得曹操的脸色有些怪异,说他高兴吧,他好象又不高兴,说他不高兴吧,他的脸上还有笑容,但是让人看起来,总觉得有那么一丝诡异,他冷静了下来,忽然想起一件事,张承是平定了辽东,可是公孙康怎么会死在赵云的手里?赵云可是仓舒的人,这可……怎么封赏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卷 天下一 第二十二节 鲜卑

曹的眼神如飞刀,刀刀催人老。

曹迅的思考了一下,换上一副诚恳的笑容说道:“父亲,看来儿臣真不是打仗的材料,儿臣在青州,战事久而不决,儿臣一离开青州,辽东倒立刻平定了。平定了好啊,正好趁着新年仓舒即将献俘的时候,再添一喜,虽然和仓舒平定西凉的大功相比,辽东的战事实在不值一提,总也算聊胜于无。郡太守赵云、镇东将军府长史张承、徐州刺史霸三人是主要功臣,请父亲上表陛下嘉奖,特别是赵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当机立断,追上去斩获公孙康,避免了随后的战事,对平定辽东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儿臣以为,当是功。”

曹操有些意外,半白的眉毛抖动了一下,又立刻笑道:“长倩、仓舒、子建,你们觉得呢?”

荀恽和曹植笑了笑,这件事上他们没有言权,曹操之所心问他们,不过是场面上给他们面子罢了,他们笑着拱拱手说道:“这事除了子桓这个镇东将军,也就是仓舒这个骠骑将军有资格说话了,还是仓舒说说吧。”

曹操看向曹冲。曹冲笑了笑,曹做得这么大方,明知道赵云是他的势力,却把功直接给了赵云,倒让他无话可说,他如果说这样好,就显得有些争功的嫌疑,可要是说不行,那又冷了赵云的心,他当然知道赵云在冰天雪地里狂奔一日一夜是为了什么,他想了想,伸出手挠了挠略有些痒痒的眉梢笑道:“子桓是镇东将军,辽东战事是他直接负责的,父亲是大将军,这件事你们说怎么办,我这个骠骑将军当然是举双手赞成,没有任何异议。”

荀恽和曹植相视而笑,这父子三人都是各有心思,一个个滴水不漏。

曹操沉思了片刻说道:“仓舒说得有理,子桓是镇东将军,虽然你没有亲临战场指挥战事,但你还是脱不了干系,有过你跑不了,有功,你也跑不了。这请功的麻烦事,还是你自己辛苦吧,我们就不参与了。”

曹大喜,暗自庆幸自己脑子转得快,没有给曹操留下不好的印象,他连忙躬身说道:“父亲,儿臣初次遇到此事,还应该向父亲和仓舒请教的,儿臣写好请功表之后,还请父亲过目,斧正一下,以免在天子面前出乖露丑,显得父亲面子上也不好看。”

“呵呵呵,面子是自己挣的,关我什么事。”曹操哈哈的笑着,挥了挥手说道:“子桓,丞相府中的大才不少,陈孔璋之辈你也熟悉得很,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直接找他们吧,就不要来打扰我这个老头子了,我还要和儿孙们游戏呢,没空理你们那些屁事。”

众人听了,忍俊不禁的笑起来。

曹心情极佳,和曹冲他们又说了一阵,这才抽空回了自己的院子找到曹真,他和曹真刚说了几句闲话,就看到郭表兴冲冲的从外面走进来,曹真笑道:“子桓,看样子今天不是一喜,而是双喜临门,郭司马这么开心,肯定又有喜事。”

曹仰头一笑:“但愿如此。”

郭表见两人都笑嘻嘻地。有些奇怪地问道:“将军。曹司马。为何如此开心?”

曹真上前搂着郭表地肩膀笑道:“因为你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啊。”

“好消息?”郭表惊讶地笑道:“真是神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带来了好消息?”

曹真和曹相视一笑。看来还真是个好消息。曹掰开曹真戏弄郭表地手说道:“别理他。说说。有什么事?”

郭表连忙拱手说道:“回将军,卢大人回来了,正在府外相候。他从鲜卑带来了好消息。”

“是吗?”曹惊喜的睁大了眼睛,果然被曹真说中了,今天是双喜临门,刚刚平定了辽东,这鲜卑人的好消息又来了。他连声说道:“太好了,快请快请,唉,算了,我自己去迎迎子家吧。”说着,撩起衣袍大步出了门,曹真和郭表连忙跟了上去。

面容有些消瘦,却透着一丝兴奋的卢毓正在门外候着,忽然看到曹满面笑容的小跑了出来,老远的就招手叫道:“子家,你可回来了,可把我担心坏了。”说着话,已经奔到他的面前,双手抱着他的肩膀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笑道:“哼,瘦了,黑了,不过更精神了,怎么样,收获不错吧?”

卢毓很感动,他连忙退了一下,深深躬身下拜:“回将军,毓幸不辱使命,说得鲜卑人来降,鲜卑使者已经跟着到了许县,我把他们安排在驿馆,请示将军是否在韩大人(韩嵩,大鸿胪)接见之前见见他,询问一下相关事宜。”

曹很满意卢毓的表现,他一把拉着卢毓的手笑道:“我就不见他了,有了子家,鲜卑的事情我还不是了如指掌,快快进来,喝杯酒暖暖身子,怎么样,今年鲜卑的风雪大吧?他们受灾重不重?子家这一路,吃了不苦吧?”

卢毓笑道:“蒙将军过问。正被将军猜中了,鲜卑人今年可惨了,草原上八月份就开始下雪,牛羊冻死无数,本来他们打算入塞掳掠一番的,没想到镇北将军、左将军、荡寇将军三路人马把他们堵得死死的,小夏侯将军又在居延打了他们一个伏击,连居延泽都给抢去了,护羌校尉韩银都把武威守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便宜也没让他们占着。他们被逼得没办法,只好低头了,派了使者,带着礼物来许县面见天子,请求和亲。”

“是吗?”曹摸着下巴笑了笑,心中却暗自笑道,仓舒果然把这些鲜卑人的脾气摸得透熟,预先安排了大军阻击,要不然这些鲜卑人能不能来降且先不说,北边诸郡大概又要倒大霉了。不过他这一番布置,倒是成全了我的功劳,只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了,连仓舒都要为我做嫁衣了。

卢毓还有些兴奋不已,他端起一杯热酒尝了一口,呵着气说道:“将军,这可是六十年来第一次啊,自从鲜卑人出了那

槐之后,鲜卑人就目无余子,从来没有把我大汉放在年扰边不说,还狂妄的把我大汉的好意弃之不顾,今天属下有幸,依托将军的威势,以一介书生引鲜卑来降,荣幸之至啊。”

曹矜持的笑了笑:“这都是子家的功劳。”

“不敢。”卢连连谦虚,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这鲜卑人狂妄了几十年了,这个檀石槐更是不可一世,他把王庭建在离我大汉边境不过二百里的弹汗山,简直是对我大汉**裸的蔑视啊。可惜我大汉当年正是阉竖干政,内乱不止,先是党锢之祸,后是董卓之乱,几十年没有安静过,这才以堂堂天朝反被这些蛮夷欺凌。现在好啊,将军父子兄弟力挽狂澜,扶将倾于既倒,重兴大汉,功高盖世,不才,能附骥尾,三生有幸啊。”

曹闻言,不为人注意的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笑了:“子家,说的哪里话来,没有你们的帮忙,我们父子兄弟能成什么事。还有件好事要告诉子家,你出使鲜卑的时候,仲嗣他们千里奇袭辽东,斩获了公孙康兄弟,辽东,嘿嘿,已经平了。”

“是吗?”卢毓惊喜的叫道,连忙又拜了两拜:“恭喜将军,贺喜将军。”然后又转过身来,四肢伏地,面向北拜了几拜,起身的时候已经满面泪水。曹和曹真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卢毓抬起袖子擦着眼泪抽泣着说道:“将军见笑了。也不幸,少年而孤,家父死前,对我大汉分崩离析,各方州牧不思为国尽忠,只图割据一方愤而不平,死不瞑目,嘱咐毓如果老天有眼,大汉有重新一统的时候,在他坟前洒一杯酒,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本以为家父这个愿望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没想到今天老天真的开眼了,我大汉……真的重新一统了,家父如今……可以瞑目了。”

他满面是泪,却又笑容满面,在曹面前再次拜倒:“此皆是将军所赐,毓代家父,再谢将军。”

曹一时有些尴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等卢毓拜完了,他才回过神来,上前扶起卢毓,安慰了两句,岔开话题说道:“子家,莫要悲哀。你还是和我说说鲜卑人的情况吧。”

在侍女端过来的水里洗了脸,稳定了情绪,这才回来和曹重新见礼,他定了定神,细细的把了解到的鲜卑情况向曹一一道来。

鲜卑大王,不世出的雄才檀石槐于光和年间去世之后,他的儿子和连继位。和连这个人不论哪方面都没有继承到檀石槐的本事,为人贪婪而且又好色,断法不公平,偏袒亲信,鲜卑人和大汉人不一样,他们是强者为王,和连控制不住那些人,檀石槐征战多年才建立起来的强大鲜卑转眼间就分崩离析,弹汉山王庭成了其中力量较强的一支而已。灵帝末年,和连到北地郡抄掠,被当地的猎户射死,他的儿子曼还小,就由和连的侄子槐头为王。后来骞曼长大了,就和槐头争夺王位,打成一团,势力也越分越多,越分越小。

建安初,槐头在一次内讧中战死,其小弟步度根继位,做了大人,而他另外一个弟弟扶罗韩手下有数万人,也自立为王,建安十二年冬,时任司空大人的曹操征定三郡乌丸,步度根和另外一个部落的大人柯比能一起,通过护乌丸校尉阎柔上使贡献。后来代郡乌桓能臣叛,向扶罗韩求援,扶罗韩带着一万多骑来迎他。到了桑乾,能臣等人又觉得扶罗韩没有威信,不能服众,恐怕也挡不住汉人,又让人去请柯比能。柯比能又带了万余骑到来。在盟会上,柯比能设伏杀死了扶罗韩,收服了扶罗韩的儿子汇归泥有及他的部众,随后旁观了曹彰大破乌丸人,了解了大汉人的实力,没有轻易来撩拨曹彰。

不过,步度根对柯比能恨之入骨。但他的实力不如柯比能,也只能把怨气放在肚子里,这次卢毓出使鲜卑,去的就步度根的弹汗山王庭。步度根虽然占着王庭,但是他的日子过得实在很苦,不仅实力不如人,今年又遇到了大风雪,打劫又失利,眼看着汉军三路人马又在边境集结,连匈奴人都跟在后面想捞点便宜,他不敢再托大了,同意了卢毓的劝降,愿意向汉人低头,并派出使者带着礼物来见天子、大将军,请求和汉朝和亲,仿匈奴人例,求为藩属。

听完了卢毓的讲述,曹嘿嘿的笑了:“原来鲜卑人现在也是外强中干啊。”

卢毓说得嘴干,正要喝口酒润润嗓子,听曹这么一说,他连忙咽下口中的酒说道:“将军,鲜卑人虽然内乱不止,今年又遭了大灾,可是轻视不得。这些人久在北疆,耐饥耐寒,这场风雪过后,死的大都是老弱病残,甚至是儿童、女人,精壮大部分还是能活下来的,他们大灾过后会更疯狂。如果将军以为我们可以趁机打击他们,则会惹来无尽的战火,对我北疆极是不利啊。鲜卑人尽占地了匈奴故地,疆域辽阔,他们逐水草而居,来去如风,我大汉万里北疆,皆是他们骚扰的目标,防不胜防啊。”

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摆摆手阻止了有些着急的卢毓说道:“子家,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没有别的意思。他们既然来求亲,我哪有不准的道理,仁义当先嘛,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的。不过,他们分成几部,我们只与一部和亲,其他的能承认吗?”

卢毓这才松了口气,他笑道:“将军,步度根在王庭,他就是鲜卑大王,柯比能之流的之所以不服他,还不是因为他的实力不够?他和我大汉结了亲,成了我大汉的藩属,背后就有我大汉强大的支持,柯比能如何能是他的对手?我们虽然是和步度根一个人结亲,可是却可以控制整个鲜卑,这就叫以虏制虏。当初元帝和呼韩邪单于和亲,匈奴人一分为二,南匈奴成了我大汉的先锋,杀起匈奴人来比我汉人还狠。招

度根,柯比能哪里还敢嚣张,如果他是个聪明人,只T][息之后会立刻派人来求和才是呢。”

曹一拍脑袋,歉然笑道:“唉呀,子家,你看我,这些天在许县呆着,因为九品官人法的事天天被那些人吵得头疼,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通了,亏得子家见识清远,能得子家相助,乃是我的荣幸啊。”

卢毓奇怪的问道:“怎么?天子还没有下诏施行九品官人法?”

“施行什么啊。”曹有些郁闷的说道:“我家仓舒和丞相大人不赞成,天子又拿不定主意,现在要征求意见,仓舒出了个点子,说是让有想法的人都把自己的想法写出来,印成报纸,不仅让天子多方听取,兼听则明,还能让大汉更多的人参与到其中来。结果倒好,话题越议越大,参与的人是越来越多,报纸的销量倒是猛增,让子建赚得眉开眼笑,事情却悬而不决。”

“朝庭的大事,怎么能让那些什么也不懂的庶民也参与讨论?”卢不快的皱起了眉头。

“这个……”曹有些尴尬,低声说道:“天子下了诏,丞相大人也同意的,我……也没有办法。子家,你见识高妙,文笔口才俱佳,这次又是立了功回来了,对我们的实力有莫大的帮助,你可要辛苦一点。”他看了看卢的脸色,又接着笑道:“子家,你在许县没有住处,就别麻烦了,住到我这里来吧,我马上把这几期的报纸全给你拿过去,你好好看看,写几篇文章出来,好好的说一通九品官人法的好处。”

“多谢将军。”卢一脸的不服气,瞅他那样子,恨不得现在就看报纸,然后去找反对派去辩论,或者直接去找天子,不,天子不好使,要找大将军、丞相大人,好好说一通九品官人法对大汉的妙处。

“子家——子家——”曹见卢毓颇有立刻狂化的倾向,连忙拉住他说道:“你别着急,远来辛苦,还是休息两天不迟。”说完,招呼人带卢去休息。

卢毓走了,曹越想越开心,鲜卑人原来这么弱,幸亏没有让子文北征,要不然功劳又是他的了,这也要怪他,一母所生的亲兄弟不帮,帮什么仓舒,要不然我会扯你后腿吗。这样好啊,和亲成了,是我的功劳,和亲不成,我就带着辽东的大军去打鲜卑人,反正辽东也平了。那个……赵云,还真是个带骑兵的好手,可惜是仓舒的人,得想个办法把他笼络过来才好,至少也要让他为我出把力。这次得请旨封他个大官才行,另外,还有那个刘禅,如果这个傻小子莫名其妙的死在仓舒的府中,赵云会不会愤而投入我的门下?

曹在想着歪心思,脸上显出一丝奇怪的笑意,曹真却扯了扯他,轻声说道:“子桓,你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和亲的人选?”

“和亲的人选?”曹一愣,“我想那个干什么?这种事当然要天子的女儿去了,他不是有两个女儿已经长大了吗。就算是他没女儿,也要找宗室的女儿啊,比如那个刘璋家的,**那心干什么?”

曹真咂了咂嘴,看了一眼外面,悄声说道:“子桓,你想想啊,跟这个叫什么根的鲜卑人结了亲,就相当于手里有了几万骑兵啊,这可是……”他握了握拳头,摆出一副很有实力的样子。

曹一下子明白了,对啊,鲜卑人、乌桓人、匈奴人、羌人,都是出骑兵的好部落啊,仓舒为什么这么强悍?他还不是凭着两千羌骑屡战屡胜的,他手里的亲卫骑有一大半是羌人、乌桓人组成的,听说最近又把蔡的两个匈奴儿子拉进了亲卫营做军侯,一下子又拉拢了匈奴人,自己为什么不借着这个机会拉拢一下鲜卑人,也组建一个上万人的亲卫骑?

“你的意思是……”曹笑着看向曹真,曹真会意的点点头,笑得嘴都咧到耳根了。他本来有两千豹骑,现在只剩下五百了,忒不是滋味的,如果搞几千鲜卑人过来给曹当亲卫骑,肯定要归入他的部下啊,几千鲜卑骑兵,想想就让人兴奋啊。

曹也兴奋,不过他兴奋了一会儿就搭拉下了脸,沮丧摇了摇头。他是还有个年龄合适的妹子曹华,可是一来曹华跟他不亲,跟曹冲亲,就是结成了亲,对他曹也没有好处,反而会增加曹冲的实力。再说了,曹冲连曹华嫁给天子都不乐意,他还能同意把曹华嫁给一个鲜卑人?

曹真听了曹的担忧,急得汗都出来,谁让你想曹华啦,那个小丫头把曹冲当成了偶像,言听计从,你让曹华嫁到鲜卑去且不论能不能成,就是成了也跟你没关系。

“你自己不是有个女儿吗?”曹真急急的说道:“要嫁,当然要嫁你自己的女儿才行。”

“我的女儿?”曹眼睛瞪起来了,他是有个女儿,是甄氏生的,今年过了年才十岁,长得很漂亮,象极了她的母亲,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极受他的宠爱,甚至过儿子曹叡,让十岁的女儿嫁到鲜卑去?真是开玩笑。他连连摇头:“我女儿才十岁,怎么能嫁给鲜卑人?”

“又不是说现在就嫁,先允了,再等个三四年,不就合适了?”曹真继续劝道:“控制了鲜卑人,就是控制了北疆啊。有了北疆,再加上豫青徐冀幽六州,你就控制了大半个大汉,就算……那个不成,你也可以……”曹真费劲了的咽了口唾沫,接着轻声劝道:“奈何惜一女子?”

;_豫青徐冀幽六州,再加上辽阔的北疆,曹的心也一下子动了,他看着曹真,然后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心跳加。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右手握成拳头,不停的在左手中敲击着,出啪啪的声音。

曹真紧张的看着他,眼睛随着他的拳头一上一下,晃个不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卷 天下一 第二十三节 和亲

恽夫妻陪着曹家父子一起用完了饭,打着饱嗝把曹冲)F大呼小叫着让曹冲上香茶,喝了几口扑鼻清香的茶涮了涮满嘴的油腻之后,他向曹冲挪近了几步,挤了挤眼睛笑道:“曹骠骑,这些天在家年过得安生吧?过来拜年送礼的不少吧,我看前面两个侧房都堆满了。”

曹冲端着茶杯呷着,似笑非笑的看着荀恽,笑道:“姊夫不会是眼红我家收的礼多吧?那些大都是送给王爷的,跟我可没什么关系,你别看我现在掌着北军,可是百官中除了荆益一系的,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好脸色给我看,来送礼的要么是给王爷的,要么是给子桓的,就算是子建的客人,也比我多些。”

荀恽有些意外,不过他的意思当然不是来查曹冲收了多少礼,他笑了笑,接着说道:“岳父大人在家享受天伦之乐,有你们这几个出息的儿子陪着,逍遥之极,乐不思归,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他终究还是大将军,丞相,这年都过了十天了,是不是也该……”他说着,伸出手指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曹冲没有说话,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静静的想了想。曹操是丞相,是大将军,理当在大年初一就给皇帝去贺新春,参加第一天的朝会,可是曹操没去,连派人去应付一下都没有,不仅他没去,曹冲也没有去,父子两人似乎玩得太开心,把这事儿给忘了,忘了这许县还有个皇帝。他们也一直在看天子的反应,本以为皇后曹节会先难的,没想到却是荀恽跑来说这事。

“王爷……心脏不好,怕受惊吓。”曹冲想了想,宛尔一笑,说了个莫名其妙的借口。荀愣了一下,还没明白过来,曹冲又接着说:“我胆儿小,看到那些明晃晃的勾戟长铩,心里就慌,所以……没敢去丢人。”

荀恽一愣,立刻明白过来了,他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差点将刚喝下去的茶水喷出来。他一边擦着嘴,一边用手指点着曹冲笑道:“你啊,亏你手下还有三千威镇天下的长铩军,居然会怕我那几枝破烂长戟长铩。谁让你位比三公,又掌着兵权呢,我想被指着喉咙,还没这么资格呢。”

曹冲微笑不语,自顾自的喝着茶,悠闲自得。

荀恽笑了一阵,见曹冲不搭他的话茬,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有些僵,他为难的摸了摸下巴,微皱着眉头说道:“仓舒,你也知道的,这三公带兵入见,叉戟交颈而行,这是我朝的规矩,也不是为你们父子所设,如果……如果因此你们就不去见驾,是不是有些……”

曹冲还是没吭声,他当然知道这是规矩,可这确实也太吓人了,万一哪天天子疯了,让人下手击杀当场,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岂不是立马就被废了。曹操当初就是因为被吓得不轻,从此不再见驾,有事上个表就完了,这次好容易把他请到许县来了,也不用给天子女婿、皇后女儿下跪了,没想到还是没想周全,居然见驾的时候还有这么个破事儿。老曹想起那次的经历,就浑身冷汗,现在他贵极人臣,儿孙满堂的,何必去受这冤枉气呢。索性不去见驾了,窝在家里和儿孙们做游戏,自得其乐。

从曹冲的角度来说,他当然也不喜欢这事,老曹没几次见了,他曹冲还正是**点钟的太阳,以后见的机会多了,要是每次都这么快,迟早得吓出病来。所以他也不去。

正月十五,就要进行阅兵大典了,结果大汉朝最尊重的两个将军,名义上的配角,实际上的主角不去见名义上的主角,实际上的配角,这事儿就搞得有些怪异了。天子心里憋火,可是又不好直接问,皇后也顾着面子,这父子俩不去,她也不好来,最后没办法,任务还是落到张昭的身上。张昭想了半天,也没办法,只好去找荀彧了,他们虽然因为九品官人法吵得面红耳赤,可是还是好朋友,平常不讨论九品官人法的时候,还在一起喝茶聊天。

荀彧正忙着写文章呢。还真没注意这事。听张昭这么一说。就把荀夫妻赶回来提前拜年了。

“那怎么办?”荀恽挠着头。

“规矩是人定地。天子一句话地事情。有这么为难吗?”曹冲撇了撇嘴笑了。“再说了。这几年这么多新鲜事儿天子都允了。这么一个不合理地规矩。改了也无妨。三公都是国之重臣。为何要受这屈辱?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地定地这规矩。”

荀恽碰了一软钉子。也无法可想。他笑了笑。不再提这个话题。

曹冲却笑道:“你们既然都来了。我就不另派人去通知了。明天我和文倩她们几个带着孩子一起去见岳父大人。你可要准备准备。说不准。父亲也会去。”

“哦?这就好。”荀立刻如释重负。既然曹操要去见荀彧。这事就不用他操心了。到时候由他们自己去谈吧。他心里地石头放下了。立刻轻松起来。拉着曹冲谈笑风生。天南海北地一阵吹。

两人正吹得开心,忽然曹宇笑嘻嘻的走了进来,朝着荀恽笑了笑,凑到曹冲身边细声笑道:“兄长,那个去卑又来了。”

曹冲一听,皱起了眉头,为难的挠了挠眉梢。去年阿迪拐、阿眉拐去接蔡>=|,左右为难,一方面是分离了七八年的儿子就在门外,岂有不见之理?一方面又勾起了让她的那十二年时光,可以说,她本来应该最幸福的十二年时光全被葬送在那个草原上,虽然那个草愿很美,可是那段时光对她来说,却是心酸和屈辱,如果说还有一点温馨的话,就只有两个儿子。

阿迪拐兄弟听说母亲不愿意见他们,兄弟两个跪倒在学院门外,放声大哭,好在学院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放假了,要不然可就真热闹了,就算这样事情也闹得不小。最后还是周不疑让曹宪去劝蔡>;;让他们来了,你自己又确实想念儿子,还是让他们进来吧,以前的屈辱不是你的错,是我整个大汉的屈辱,在那个时候遭罪的也不是你一个,何必因此而抛弃母子亲情呢,早知

仓舒当初就应该同意你嫁给董祀才对,现在你不认他TT)让仓舒为难?

蔡>+,只是面子上过不去,听曹宪这么一劝,总算有了台阶,母子相见,痛哭一场,随后与周不疑他们一起在阿迪拐等人的护卫下离开长安,赶回许县。蔡>=的,这次她来了家人,曹冲给她安排了一个独院,配备了仆役,想让她家人团聚,过个团圆年,哪知道蔡>去卑进门,甚至见都不见他一眼。去卑本来想和蔡>就不活了。曹冲也不敢再说什么,捏着鼻子灰溜溜的出来了。

去卑很有耐心,他把曹冲这儿当成了自己家了,有事没事就来求求情,最后都不知道他是来请曹冲去说情呢,还是蹭吃蹭喝,愣是除夕都是在曹家过的,好吃好喝不谈,还顺带着远远的瞅了一眼如今已经风光渐去的蔡>

听说去卑又来了,曹冲直挠头,可是也不能说不见,他想了想说道:“让他进来吧,大不了又被这个夯货蹭一顿。”

曹宇等人笑了。

不大一会儿,去卑进来了,高大的身躯弓着,老远就对曹冲和荀恽等人行礼,一脸焦急的颜色,一开口先叙了一番苦,说是在蔡>被削了面子,再一次被蔡府的仆人用扫帚赶出来了。说得曹冲都有些替他心酸不已,怎么说他也是堂堂的匈奴右贤王,如今都成了许县的笑话了。许县的百官在笑话去卑的同时,也由衷的感到了大汉国这几年国势略有恢复之后才带来的尊严,换了十年前,匈奴人哪有这么听话,说不准带着人冲进去抢了就跑都有可能,细说起来,这都是骠骑将军打出来的威风,要不是他安排几万大军把匈奴人一围,匈奴人哪有这么规矩。

“右贤王,委屈你了,不过你也知道,我这做学生的也不能委屈先生,对吧,还请你原谅,这件事儿我真的帮不了忙,要不,你喝两口茶消消气?”曹冲安慰着去卑。

去卑拱手说道:“多谢将军,不过,去卑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将军成全。”

曹冲有些不解的看了看去卑,勉强笑了一笑,这个去卑太精明了,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可是心眼儿很多,一不小心就能中他的圈套。

“你说说看,能不能成全,还得等我听了再说。”曹冲先把防线设好。

“将军,”去卑清了清嗓子,谦卑的笑道:“我听说鲜卑人来请求和亲,我想着,将军能不能请示天子,将蔡先生以和亲的形式赐与去卑,这样我们夫妻母子团圆,又是匈汉两家和好,岂不是两全齐美,也能成全一段佳话?”

曹冲一听,先是心中一动,随即火大了。在其他人看来,去卑的办法确实是个好办法,如果以天子的名义下诏,让蔡>=来说,倒是名正言顺,能解决现在面子上的问题。可是曹冲却对这种鸟事颇不感冒,且不说匈奴人现在没力量惹事,就算他们有力量惹事,曹冲也倾向于用刀剑来解决问题,而不是送女人去和亲,更不可能以这种形式逼着蔡>“你从哪儿听说鲜卑人来请求和亲的?”

去卑有些惊讶:“将军不知道吗?鲜卑的使者跟着卢毓卢大人一起来的,在驿馆里就住在我的隔壁,他亲口对我说的。”

“有这事?”曹冲吃了一惊,和荀恽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冷静下来,想不到曹的人居然把这事真的办成了,看来这鲜卑人也真是怂蛋了。这么说曹今天可就是双喜临门了,又是辽东大捷,又是鲜卑来降。如果真让他劝降了鲜卑,他现在的实力也相当可观啊,兖豫青徐冀五州因为九品官人法的问题而偏向他那一边,不管九品官人法最后能不能成,他们都会对他有好感,幽州又是他拿下的,虽说还有赵云、曹彰在,但是曹的影响力实在不小,如果再被他在鲜卑人里面立下了根基,那还得了?

曹冲瞬间估量了一下自已和曹的势力范围,忽然之间现,貌似大汉十二州再加司隶,他们两基本是平分秋色,自己并没有占多大的便宜。他打了七八年的仗,才占了半壁江山,略占上风而已,而曹一个九品官人法,就占了半壁江山,而且还占了大汉人才最多的地盘。

世家的实力,果然不可小觑,自己开始有些小看这些世家的力量了。

鲜卑人来和亲这事不能成,不管是不是因为曹的原因,这事都不能成,曹冲不喜欢这种用女人来求平安的方式。当然了,换一种方式,他倒是不反对。

曹冲笑了,嘴角挑起,眼睛笑得象弯月,去卑心头一怔,立刻提高了警惕,他虽然没有见过曹冲这么笑过,但是老曹这么笑的时候,通常都是有阴谋的,这父子俩是一道坯,不能不防。

“将军……”去卑怯怯的问道。

“右贤王,你们匈奴人也想和亲?是你的想法,还是单于的想法?”曹冲笑眯眯的问道。

去卑想了想,这当然是他的想法,单于呼厨泉一听鲜卑人来了就急了,哪里会想到也来和亲这种事,不过,估计他也不会反对的。去卑笑了笑说道:“是我的想法,不过,我想,我家单于一定会很乐意成为大汉朝皇帝陛下的女婿的。

我听说皇帝陛下有两个已成年的公主,我们希望能娶大公主为我大匈奴的氏。”

靠,曹冲暗骂了一声,这个去卑还真是精明,做女媚也要做个大女婿,连皇帝有几个适龄的公主都想明白了,大概他也觉得曹家势大,只要曹家答应了,天子也没招,所以直截了当的向他提出要娶大公主了。

曹冲摇了摇头,不置可否,他摸着下巴打

说自话的去卑,忽然问道:“右贤王,你对鲜卑人熟T

去卑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说和亲的事呢,怎么扯到鲜卑去了,难道他想打听一下鲜卑人的实力,再谈是否要和亲的问题?他想了想说道:“经常打仗,了解一些情况,他们现在最大的势力是两个,一个是柯比能,一个是步度根……”

“没有一个叫柯比熊的吗?”曹冲皱起了眉头,想起前世看过的一本极好的穿越三国,貌似里面那个鲜卑人叫柯比熊的,怎么成了柯比能,难道四个爪爪被人剁了?

去卑细细的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没有,只有这个柯比能,他原先是个小种鲜卑,因为断法平均,打仗勇猛,才被推为大人的。”

“哦!”曹冲有些失望,想了想又问道:“那鲜卑人里面有没有一个漂亮女人叫风雪的?”

“有啊,将军怎么知道?”去卑惊叫起来,这将军还真是神了,连鲜卑的漂亮女人都知道。曹冲一听,也来了兴趣,他对那个白衣如雪的洋美人一直印象深刻,没想到能看到真的了。刚要再问,去卑后面的两句话立刻泼了他一头冷水。

“风雪是牛头部落的风裂大人的女儿,风裂大人战败之后,她就成了拓拔家的战利品,后来被柯比能赎了过来。她大概……有五十多岁了吧。三十年前的时候,我见过她一次,啊呀,那真叫一个漂亮……”去卑讲得眉毛色舞,曹冲的心思却是从头凉到脚,五十多岁?开什么玩笑,甄氏那么漂亮的人,才三十六岁都显出了老态,一个鲜卑女人,再漂亮也挡不住草原上的风吹三十几年啊,五十多岁还不成了老丝瓜?自己还是来得太迟了啊,那些成名的漂亮女人一个也没赶上,就一孙尚香还是个野蛮女友。

“那鲜卑还有其他漂亮女人吗?”曹冲无精打采的问道。

去卑正讲得开心呢,见曹冲没什么兴趣再听,只得打住了话题,他虽然有些奇怪曹冲怎么会打听鲜卑的女人,可是还是好好的想了想说道:“好象没有听说过什么美人,步度根、柯比能都有妹妹、女儿,可没听说过有美人的。将军莫非?”

“他们不是要和亲吗?没有美人和什么亲?”曹冲阴险的一笑。去卑愣了一下,随口说道:“将军,这和亲跟鲜卑女人有什么关系?是大汉的公主去鲜卑的。”

“这次不一样了。”曹冲笑道:“他要来和亲可以,把他们最漂亮的女人送来让我们挑,我们天子看中了,才有和亲的可能。你们匈奴人如果想和亲,也回去挑几个美人来吧,要不然可就来不及了,很可能被鲜卑人抢了先。”

“这……”去卑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又惊又怒的看着曹冲,忽然之间又笑了,他松下了腰,稳稳的坐在自己的腿上:“将军说得对,我回去报与单于便是。”

曹冲见去卑这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呵呵一笑,不再多说。去卑说完了和亲的事,又说起了讨赈灾的事,今年匈奴人和鲜卑人一样都遭了灾,部落里艰难度日,与他们类似,凉州的羌人也一样受了灾,他们都来向天子要赈灾,要不然很难熬过开春,天子心情不错,把这事交给了丞相府,丞相府又责成河南尹刘巴和镇守关中的司隶校尉钟负责这件事,虽说今年大汉的收成也不怎么好,不能同时支撑两个战场作战,但给他们一点活命粮还有绰绰有余的。天子的诏书一下,刘巴很快就调集了一批粮食,运往美稷,把呼厨泉单于乐得合不拢嘴。同样,羌人也得到了关中和凉州的赈灾,感激的羌人特地派了人到许县来感谢天子,感谢丞相,感谢骠骑将军大人。

他们一来,让去卑现了其中的问题。

羌人得到的赈灾数额,远远高于匈奴人,就算按人头平均下来,羌人所能拿到的物资,也比匈奴人高,甚至接近于大汉朝对受灾汉人百姓的赈济,比匈奴人足足高出三分之一。

匈奴人本来以为今年大汉朝收成不好,数量少一点情有可由,没想到他们却是被大汉朝故意轻视了。去卑和单于一商量,直觉的认为这是刘巴有搞鬼,甚至有可能是曹冲在搞鬼,要知道以前大汉朝赈灾的时候,匈奴人和羌人是一样的,而且都比汉人百姓高,这次倒好,全反过来了,匈奴人更惨,连羌人都不如。

曹冲听去卑说起这事,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这事我知道,也是我安排的。有些情况你还不太清楚,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羌人的配额也分两种,一种是在我大汉境内编户的,他们领取和我大汉百姓一样数量的救济,保证他们能温饱无忧的到今年的秋收。一种是跟你们匈奴一样的,都是蕃属,但是他们从关中领,人口也少一些,所以他们领取我大汉百姓七成的求济,其余不足的部分用牛羊来贸易补齐。你们匈奴人,只有我大汉百姓的五成。怎么?你们有什么不解的?”

去卑一下子愣住了,他看着曹冲有些阴冷的面孔,勃然的怒气憋在了心里,居然没敢出来,他犹豫了一下,有些胆怯的笑了笑,搓着手说道:“将军,这却是为何,以往大汉朝给我们救济,都是比你们的百姓还要多的。今年一下子少了这么多,我们还以为大汉朝收成不好所至,怎么……”

曹冲撇了撇嘴笑了:“我大汉今年收成是不太好,不过,也没有不好到差这几十万石粮食的地步。”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大汉的粮食,当然先要满足我大汉子民的生活,属国羌人也好,你们匈奴人也好,都是属国,承担的义务远远没有我大汉子民多,怎么能享受与我大汉子民同等的赈济?我们只能解决你们一时的困难,不能保证你们一定不会饿死人,更何况我们还是开了边市,允许你们用牛羊来换粮食的。你们所缺的部分,可以通过贸易来补齐啊。怎么,右贤王大人,你有什么不解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卷 天下一 第二十四节 方案

卑大怒,他恼怒的揪着虬须,眼中闪着阴冷的光,用口吻说道:“将军大人,我匈奴人这次可是诚心诚意的来和大汉和好,我家单于都亲自来了,这个面子够大了吧。(专业提供电子书下载想到大汉把我匈奴人看成了讨饭的,居然只有大汉百姓的一半,这未免有些不合规矩吧。”

曹冲扑哧笑了:“你说的规矩是什么样的?”

去卑压制自己的愤怒,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我匈奴人与大汉和好两百多年来,哪一次来敬贡,天子不是赏赐十倍以上?我匈奴人受了灾,哪次天子不是赏赐多多,比大汉的百姓高出数倍,这样才是大汉有泱泱气度。将军这么做,可有些小家子气啊。”

曹冲哈哈大笑,不屑一顾,他自己提起茶壶给自己加满了水,又给去卑续了一些,然后才淡淡的问道:“敢问右贤王,如果你自己的儿子和别人的儿子一起饿了,而你手里又没有足够的食物,请问,你是先给自己的儿子吃,还是先给别人的儿子吃?”

去卑一滞,他们匈奴人可不是给别人儿子吃的问题,而是先将别人儿子嘴里的东西抢过来的问题,他愣了一下,强笑道:“大汉人不是仁义当先吗,以往也是如此的优先供应我们的。”

“那是他们,不是我。”曹冲笑了笑,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没有那学问,也搞不通那些读了圣人书的儒生是为什么坏了脑子,不管自己的子民,反倒先喂饱你们。我只知道,这每一粒粮食,都是我大汉的子民用汗水浇出来的,如今他们有了灾,我理所当然的先要保住他们,至于那些泱泱气度,嘿嘿嘿,我相信气度不是赏赐赏出来的。”

他站起身来,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宽大的衣袖象两面战旗一样的展开,整个人散出一种强强烈的自信。

他俯视着去卑笑道:“我大汉有足够的气度去吸收远至大秦的知识,当然也有足够的度量吸收周边的种族。我能接受羌人能融入我大汉,成为我大汉的子民,我们当然也能接受匈奴人成为我大汉的子民,武帝朝的名臣金日磾,可就是你们匈奴的王子哟。右贤王,见贤思齐,以你的才能,何以不能追慕前贤?”

去卑脸色一白,握着茶杯的手一抖,泼出半杯茶来,他正盯着曹冲那亮晶晶的眼睛,一时居然没有现。曹冲这个心太大了,他居然在光明正大的要挟匈奴人成为大汉的子民,他不仅是满足于匈奴人做大汉的藩属,还要彻底吞下匈奴人。

这个看起来面容和善的年轻人太狠了,也太狂妄了。我们匈奴人是伟大的长天生的子民,如何能成为懦弱的汉人一部分?去卑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说,眼中却射出了阴冷的光。

曹冲看出了去卑的凶狠,却毫不在意,他笑了笑说道:“有劳右贤王回去告诉你家单于,如果他能仿效羌人成为我大汉的子民,我保证他能得到和羌人一样的待遇,要不然,你们还是拿牛羊、毛皮、战马来换吧,对了,你们托我大汉的天恩,占据了我大汉的并州作为牧场,这十几年应该贡来的战马却一匹也没见着,算起来总该欠我们两三万匹吧?估计你们一下子也拿不出来,给你们三年时间,把前面十几年所欠的一一还清,要不然,这并州可不能让你们再呆下去了。”

去卑大怒。几乎一下子跳起来指着曹冲破口大骂。可是他强行忍住了。只是阴阴地笑了一声:“将军大人。你这可有些欺人太甚了。当我匈奴人真地无处可去了吗?”

“右贤王。你这是干什么?是在威胁我吧?”曹冲不满地沉下了脸。“我这可是看在蔡先生地面子上。看在阿迪拐兄弟是我亲卫骑军侯地份上。才和你交个底。你这样子算什么?就算有什么事。你也应该去和你们地单于商量一下再说吧?再说了。我只是建议。你匈奴人如果不愿意。还照样做你地藩属就是了。不过藩属就只能享受藩属地待遇。不要指望和我大汉地子民相比。”

他笑了笑。接着说道:“当然了。如果你们匈奴人还有血性去和鲜卑人抢地盘。我们倒也不反对。说不定还能支持你们一些物资。当然了。这些也不是白给地。”

去卑被他地嚣张给激怒了。但是又被他提醒了一句。不错。这个事情太大了。不是他一个右贤王所能决定地。只有单于才能做决定。或许。单于都做不了决定。这可是关系到匈奴人生死存亡地大事。他尴尬地笑了笑:“去卑粗鄙。有失礼之处。还请将军海涵。将军。大汉既然收成不错。能否……嘿嘿嘿……”

曹冲看着能屈能伸地去卑笑了笑。淡然地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右贤王还是抓紧时间回去算一下帐吧。到时候我们再谈不迟。我们汉人是讲义气地。对朋友。向来是有诚意地。”

去卑无奈。只得告退。赶紧回去向单于汇报最新动向。这件事太重要了。不能有所耽搁。

荀恽一直在旁边听着,一口一口的饮着茶,冷眼旁观曹冲将去卑逼得进退狼狈。看着去卑忍气吞声的走了,他才笑着:“仓舒,这个右贤王不简单,这种气都能受得了,也是个勾践式的人物,将来如果被他继了位,这匈奴人只怕又是我大汉的祸害。”

曹冲笑着看了他一眼:“你是意思,是把他留在许县?”

荀恽微微一笑,品着口中的茶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咽下口中的茶才笑道:“你想必还记得你那个皇叔岳父吧,要是当初丞相大人不放他去徐州,后来又怎么会多那么多事?我看这个去卑不简单,如果他做了单于,手中有了数万骑兵,再有北疆广阔的地盘,我看他不会安份。”

曹冲笑了笑,手指转着案上的茶杯,轻声笑道:“姊夫,你以为,那个呼厨泉如何?”

荀恽想了想,摇了摇头笑道:“我对这个人不太熟悉,不过听说此人性格暴躁,做事不太用脑子,是个不成器的人物。”

“那你觉得,是他在美稷会安份一点,还是去卑会安份一点?”曹冲笑眯眯的看着荀恽。

荀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细细的想了想说道:“倒是去卑会安份一点,不过,呼厨泉如果闹事,事情不会太大,去卑如果闹事,只怕事情不会小。但是,呼厨泉这个单于在这里,去卑作为右贤王只怕不能控制那些人,他要想过点安生日子,也只能听命于你,更何况他的两个儿子都

帐下。”他笑了笑,接着说道:“前提是,我大汉\的实力压制住他的野心,否则,你这可是留下了一个大隐患。”

曹冲笑了,他端起茶杯送到嘴边,轻轻的吹了吹茶汤上漂浮的茶叶,凝思了一会,轻轻的抿了口茶,有些惆怅的说道:“是啊,大汉只要不出事,这些蛮夷如何能伤到我大汉分毫,怕只怕我大汉自己先乱了,互相杀得血流成河,就象一个天下无敌的壮士一样,左手和右手较劲,或是割肉饲人,到最后只怕一个小儿也能轻易的杀死他。我做这一切,还不是想让大汉一直强盛下去,不给那些贪婪的野狼一点机会吗?其实有几只狼也好啊,如果天下太平,我大汉男儿的血性,就会沉迷在美酒杯中、美人怀中。姊夫,你也是文武双全,有没有想过去打几仗?”

恽愣了一下,连连摇头,他很自觉,自从上次荀彧铤而走险之后,曹操对他们荀家就没那么信任了,这个虎贲中郎将还是因为妹妹文倩和曹冲结亲得来的,出去领兵作战,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遥远的事情了。

“不要摇头,男人没打过仗,不算是真正的男人。”曹冲哈哈一笑,探身过来拍了拍荀恽的手背笑道:“等你经过了初经战阵的紧张之后,你就会明白那种热血的感觉有多吸引人。”

“仓舒,听起来你怎么有点好战的味道?”荀恽哭笑不得的看着曹冲,“国虽大,好战必亡啊。”

“呵呵呵……”曹冲笑了,接着念道:“别忘了,还有‘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呢。”

曹冲没敢迟疑,荀恽刚走,他就把张松叫了来。张松向他详细汇报了鲜卑使的情况,远比曹冲从去卑那儿了解的情况更多。张松告诉曹冲,步度根的日子不好过,他的兄长扶罗韩的儿子泄归泥在柯比能手下,步度根不管是实力还是道义都不占上风,他虽然占着王庭,可是听他话的人并不多,他来大汉请求和亲,确实有以大汉为后盾,压服柯比能的目的,等他真的压服了柯比能,实力强劲了,恐怕又要反复。

他随即又建议道,现在步度根通过曹的关系来请求和亲,曹冲也可以和柯比能联系,分化他们鲜卑人,然后挑动他们内争,让他们自己杀得你死我活,而大汉的三路大军坐镇北疆,暗中帮一下弱的那个,一直把他们耗得活不下去,步匈奴人的后尘。

他还有句话没有说,这三路大军都是曹冲的人,鲜卑一天不灭,他就可以掌握重兵,曹虽然得到了世家的支持,可是他手头只有夏侯惇的五万人马,辽东已经平定,他没有理由再把夏侯惇的人马控制在手上。夏侯惇一撤回,曹能控制的最多就是青徐水师和留守辽东的人马,总数不会出三万,与曹冲相比,劣势明显。

曹冲没有立即答复他,他倒是把关于和亲的事情和张松说了一下,张松想了想,笑了:“将军,这句话解气和亲,就让他们送女人来,看他们怎么办,估计步度根要急眼了,这个理由光明正大,他们想反对都说不出口,谁要愿意送女人去鲜卑,就让谁家出。反正以前和亲的大部分也不是真正的公主,宗室的女儿有过,大臣的女儿,也可以嘛,哈哈哈……”

靠,你也太阴了吧。曹冲白了一脸得意的张松一眼,扑哧一声也笑了。

曹冲和张松商议之后,立即找机会向曹操汇报了这个情况,曹操已经从郭奕那儿得到了一些消息——当然了,鲜卑的使为了表示他们有诚意,已经把请求和亲的消息传得许县很多人都知道了。曹操对和亲这件事颇不以为然,他虽然为了笼络人心,和不少人有婚姻关系,但是自从出了孙匡那件事之后,他就一直有些后悔,特别是孙匡的妻子还是他弟弟的女儿,弟弟死得早,女儿又落这个一个下场,确实让他有些感伤。现在又看到蔡这样子,他就更不赞成把女人嫁到鲜卑去了。一听曹冲的建议,他也是忍俊不禁,连连点头:这么干。不过,这件事是你提的,你去和天子说,我还是老规矩,不管!”

曹冲嘻嘻一笑,这老曹同志在玄武池休息得舒坦了,什么事都推得干干净净,喜欢在后面看热闹,自己不想出头。这件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倒是明天要去见荀彧的事情比较重要,他看了看四周没人,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评议文案交到曹操的面前。

曹操接过文案扫了一眼,上面是曹冲端正的手书:“新政草案。”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把文案放在几上,宽大的手掌轻轻的摩挲着绵柔的宣纸,慢慢眯起了眼睛,苍老的声音中有些不太确信,显得空荡而清远,飘忽不定:“仓舒,这件事……可关系到大汉的命运,也关系到我曹家的命运,此表一上,大汉会乱,我曹家……也会乱的,你可想好了?”

曹冲低下了头,他这封表里是他改革新政的方案,不仅仅是要废除儒家的垄断地位,还要天子真正实行三公制,以实行黄老之道的名义,要天子让出手中的军权、政权给太尉和丞相,可以说除了保留天子的皇位,其他的权利基本都给剥夺了。这个稿子,他和刘巴、庞统、张松等人高议过,也专门征求过南阳太守诸葛亮的意见,除了诸葛亮赞成之外,刘巴等人都保留了意见,他们不是反对,而是觉得天子同意的可能性极低。

而对曹家来说,丞相掌民,太尉或大将军掌兵,当其冲的就是曹操不能再兼任大将军和丞相两个职位,必须要让出一个。曹冲可以接任大将军,兵权不会落入别人的手里。但他接受了大将军之后,就不能兼任丞相。丞相的位置给不给曹?如果不给,势必会让外人得利,如果给了,曹冲等于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至少在曹操看来是这样的。他将来要继承曹操的王爵,就绕不过曹,除非,他不要这个王爵,心甘情愿的让给曹,而这又是曹操不愿意看到的。

曹操叹息着,手伸向了案上锦盒里的老花镜,翻开了盒子,将老花镜捏在手里,刚要架上鼻梁,却又犹豫了。“仓舒,你先休息去再想想。”

冲虽然心里着急,却也不敢催促曹操,只得答应了一声,缓缓退了出来。他出门之前,看了一眼曹操的背影。曹操的背有些驮了,毕竟是年过六旬的老人,再老当益壮也挡不住岁月的消磨。

边的一缕白,在灯光下是如此的耀眼,以至于让曹7有些心狠。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荀文倩和小双正无言的相对而坐,她们都知道曹冲是去找曹操商量这个方案,她们也都看过这个方案,参与讨论过无数次,虽然觉得已经足够详尽,虽然她们对曹冲很有信心,可是此时此刻,她们还是有些忐忑不安,见曹冲这么快就回来了,脸色又不是很好,不免吃了惊,连忙上来扶着曹冲:“怎么了?父亲……不同意?”

曹冲的心里也紧张,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他感觉自己做了那么多铺垫,最后还是把主动权交到了曹操的手里,历史的方向,也许只有这一刻才是能否真正改变的关键。如果曹操思考到最后还是否定了他的方案,那么他就有可能放弃自己,转而支持曹,自己看起来强大的势力,很可能在转眼之间就支离破碎。他心中盘算了一下,黄忠、张任是能支持他的,满宠、乐进大概还是会听曹操的,夏侯渊、夏侯惇、曹仁三个人不用说,都是曹操一句话的事情,而夏侯称,只怕也是两可之间,细算起来,自己基本有什么胜算,扬州、交州目前都没有什么实力,最强的荆州、益州,现在都控制在曹操的人手里。

当初为了取得曹操的信任,这本钱是不是下得太大了?曹冲莫名的有些恐惧。

看着荀文倩和小双关心的眼神,他强笑了一声:“怎么会呢,这些原来父亲都是知道的,他就是今天玩得有些累了,要休息一下再看。”他捏着荀文倩的手说道:“再说了,这也不是最后的定案,不是明天还要去和岳父大人商议吗。你们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荀文倩和小双对视了一眼,也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也早点歇着吧,熬了十几个夜了,今天总算交了作业,不管成与不成,总可以早点歇着了。”曹冲呵呵笑了两声,声音却有些干,他一左一右搂过两个美人笑道:“是的,我们今天要早些上床,不过是不是早点歇着,却是说不准的事。”

荀文倩笑着推了推他,指着小双说道:“那倒也是,别忘了,小双妹妹可还空着呢。”

“姊姊——”小双拉长了声音,娇羞的说道,脸颊浮上一层红晕。

灯花,忽然跳了一下,扑的一声爆了开来。

深夜,荀府。荀彧和荀面对面的坐着,荀恽有些紧张的看着荀彧,他把在曹府的见闻都讲给了荀彧听,荀彧听了之后,半天没有说话,放下了手中的笑,细细的思索着。明天曹冲和曹操要来府上,曹冲是来拜他这个岳父大人的,而曹操要来,显然不是串门子这么简单,他们必然有大事要谈。

那么,又是什么大事呢,以至于曹冲是如此需要他的支持,居然提出要让荀恽去掌兵权?

“长倩,你想去领兵吗?”荀彧的声音里兴奋中透着些疲惫,听起来有些干涩。

荀恽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笑道:“父亲,北军全是仓舒的人,其他的军队,也都没有什么空隙,你觉得他会真把兵权交到我的手上?”

荀彧笑着瞟了一眼荀恽,点了点头说道:一定会。”

“为什么?”荀恽有些不解的笑了:“父亲为什么对仓舒这么有信心?”

“他能把水师从他的岳父蔡德珪手上拿过来之后交到周公瑾手上,为什么不能把一部分兵权交到你的手上?”荀彧笑道:“你别看仓舒年龄小,他有足够的自信心,他不是一句话就把你说得心动了吗?”

荀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是不相信曹冲会真给他兵权,可是并不代表他不想领兵,天天带着虎贲郎给天子看门有什么意思。周瑜看了几年的宫门,现在一下子成了水师都督,过些天还要带着水师参与阅兵,而他总不能一直看门吧。但他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曹冲会安排哪一个地方给他。北军?不可能,八关都尉?也不可能,并州?好象也悬。

“父亲,你觉得仓舒要给我兵权的话,是哪个兵权?”荀恽笑着问道。

荀彧微笑着抚了抚胡须,端起案上的参茶呷了一口,轻声笑道:“本来有个好位置最适合你,周公瑾去做了水师都督,他的卫尉空出来了,你本来就负责宫庭禁卫,由虎贲中郎将升任九卿之一的卫尉,符合天子和丞相大人两方的心意。但他既然说要让你去见见战场,想必不会是这个位置。我想来想去,北军五校还差一个校尉,说不准便是北军了,如果再说得细一点,大概是射声校尉或步兵校尉。”

他顿了顿,眯起了眼睛继续说道:“北军守卫军畿,是天子的禁军,我荀家又是忠于天子的,他既然要让出这个位置,显然是想向天子示好。哼哼哼……这个仓舒啊,从来不做亏本的事情,他大概又要天子做出什么让步了,而且……可能是个天子根本无法接受的让步。”

“天子无法接受的?”荀恽吃了一惊。

“天子势弱,他所能倚仗的还不是民意?民意这东西,说有用就有用,说没用就没有。仓舒的民意在下层,不过下层的民意对上层的决策起不了太多的作用。天子倚仗的民意在上层,在世家,世家却没有兵权,只能在朝堂之上叫两声。仓舒还想用和平方法解决的时候,他们还有点用,万一把仓舒惹急了,这些世家也不过是案板上的肉罢了。”荀彧轻声的笑着。

“不会吧,仓舒把世家都杀了,谁来帮他治理天下?”荀恽怀疑的说道。

“你以为仓舒是因为担心这些才不想动刀吗?你知道他这些年培养了多少储备人才?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把那些学成的学生派到山村去教书,而不是让他们立刻入仕?”荀彧白了一眼荀恽,有些不快的说道:“他八年前就开始布局,你却到现在还没有理解,你比他差了又何止三十里。”

“父亲……”荀恽被说得有些脸红。

“也不能怪你,我也是刚刚看出来的。”荀彧摆了摆手,“如果真是如我所想,他在八年前搞印刷术就开始布局的话,这个人,真有可能去过天国的,要不然不会这么深谋远虑。”

“天国?”荀恽更糊涂了,这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又冒出来个天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卷 天下一 第二十五节 布局

彧笑着摇了摇头,建安十三年曹冲病危的时候去过天TTT|是荀文倩悄悄告诉他的,那时他对曹冲的所作所为极不理解,好几次对着荀文倩大雷霆,荀文倩被他逼得无奈,只得向他透露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当时荀彧一下子懵了,女儿不至于骗他,而且从曹冲种种奇思妙想来说,从他醒来之后突然不学自会的技能来说,荀彧虽然不愿意,但不得不相信曹冲真的去过天国。去天国是什么概念?想想历史上哪些人去过天国就知道。

这个消息差点让荀彧崩溃,难道真是天命,大汉的火真要灭了吗?他在绝望之中度过了几个月的时光,真正是心如死灰,也正是这个时候,他才能静下心来去看襄阳的新政,才能置身事外的思考各种事情,才能最终破茧而出。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隐约现了曹冲真正的用意。

不过这个事不能和荀恽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荀彧抚着胡须微笑着看着荀恽:“长倩,你对为父最近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奇怪?”

荀恽掩饰的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只是好奇的看着荀彧,他是觉得这次荀彧从襄阳回来之后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为了帮助天子对付曹家不惜让三伯荀衍纵容田银、苏伯起兵,现在倒好,反而帮着曹冲说话,劝天子让步了。这个反差太大,不能不让荀恽好奇。

荀彧看了看外面,夜已经深了,就连侍候的书僮都倚着榻边打起瞌睡,他指了指参茶说道:“去,给我添一杯新茶来,今天难得有空,我们父子聊一聊,对你以后跟着仓舒做事有好处。”

精神一震,连忙起身,匆匆的出去换了杯新茶来,恭敬的递到荀彧的面前。荀彧接过来呷了一口冒着热气的新茶,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扫了一眼荀恽笑道:“长倩,你想必知道,我荀家不是那种以经学传家的,你曾祖季和公(荀淑)虽然学问广博,但是并不好章句,在儒之中并无甚名声,不过因为家富资财,为州里称雄。”

荀恽点了点头,荀家虽然号称是荀子的后人,可是长达二百多年的时间里,荀家并没有出过什么显赫的人物,说得难听点,不过是个土财土罢了。从曾祖荀淑之后,才在陈太丘的相互提携下,祖父这辈才开始有名当世,称为荀氏八龙。

八龙之中又以老三荀靖荀叔慈和老六荀爽荀慈明最为知名,荀靖有至行,终生不仕,人称玄行先生,荀爽天生聪明,耽思经书,庆吊不行,征命不应,学问一流,两人并列,号称“荀氏八龙,慈明无双。”许子将评价这弟兄二人为“二人皆玉也,慈明外朗,叔慈内润。”而他的祖父荀虽然名列八龙,名声却不好,而且因为母亲是唐衡的女儿,他虽然名列八龙,但在士人中的名声并不佳。他们这一支的兴旺,是因为父亲和几个叔父的功劳,而其中又以父亲跟随曹家之后上升得更快。

荀靖是名声,虚的,荀爽是学问好。他曾隐于汉水之滨十几年,不过他在汉水之滨可不是一门心思钻研书上的死学问,他研究的是治国之道,他当时对汉室已经失去了信心,要不然后来也不会去应董卓的征辟了。而继承了他的学问的,就是从伯荀悦。

总的说来,荀家不是袁家、杨家那种以某经传承而至累世高官的高门旺族,他们和那些经学世家有着本质的区别,从这个角度来说,颍川四姓都不是以经学传世的名门,不知道陈家的陈群何以把自己当成了经学世家,居然要立什么九品官人法,搞得不伦不类。

“你从祖慈明公在汉水之滨地时候。曾与太平道地张角会过面。探讨过天下地大势。”荀彧轻声说出了一个让荀大吃一惊地事情。他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地荀恽。接着笑道:“你从祖和张角地区别就在于张角付诸行动了。而你从祖却没有冲动。不过。我荀家对张角地资助也不少。”

“怎么会这样?”荀恽倒吸一口凉气。他一直以为父祖都是忠心为国地人。怎么还和张角这样地大叛逆有交往。居然还资助过张角?

“不止是我荀家一个。好多大族都对刘姓江山失去地信心。都在暗底下寻求新路。要不然张角能形成那么大地气势?”荀彧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神情有些落寞。

“那……你和从伯又为何……”荀恽大惑不解。既然荀家对刘家没什么忠心可言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地和曹家做对。还让妹子这么为难。

“你是奇怪我们为什么又变成了拥护天子地人。是吧?”荀彧笑了笑。自说话答道:“因为我们现。天下乱了。对百姓更没有好处。连袁家那样声望地大族最后都只顾着称王称帝。全然没有顾念天下百姓。就算他们哪一个成了。也未必就比刘家坐江山好。改朝换代。解决不了问题。”荀彧说着。无奈地摇了摇手。一脸地失望和坚决。

“不改朝换代。老刘家……”荀恽咂了咂嘴。心道。老刘家也救不起来啊。

“所以我困惑,我苦恼,因为我找不到出路。”荀彧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似乎吐出了憋在心里的郁闷,舒心了许多:“现在,我找到了。”

荀恽好奇的看着荀彧,向前挪了挪身子。荀彧微笑着看着他,却没有直接说他找到了什么,而是提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秦是虎狼之师,却能横扫六国?”

“六国……”荀恽脱口而出,随即一想,父亲想听的大概不是那些俗套虚文,他想了想说道:“六国虽然人口总数比秦多,疆域也比秦大,但是他们力不能往一处使,不仅不互相救援,反而相互掣肘,中了秦的合纵之策,这才被秦一个个的蚕食掉。”

“这只是一个方面,其实最关键的还是商君变法取消了贵族特权,以军功取爵,拓宽了取才的途径,是以秦人才会万众一心,勇于公斗,所向无前。各种人才,不管他原先的身份是什么,只要他作战勇敢,或哪怕是种田种得好,也能取得爵位,改善自己的处境。虽然说秦最后以军功改变自己命运的人还是少部分,但是毕竟打开了以往由贵族把持的仕途,比起那些通过游说贵人而取得权势的方式来说,也正加公平可取了些,是以各国人才都象水一样流向秦国。”荀彧语调低沉的说道,他凝视着晃动的灯火,眼里闪着光,似乎在那一刹那间,他已经年迈的身体内又充满了活力。

“夫子有教无类,打破了教育由贵族子弟把持的局面,培养了更多的人才,这些人大多并没有贵族的身份,他们无法继承到爵位、官职,他们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通过

才能进入仕途,而夫子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拥\更多的人才,对那些君主拥有极大的威胁,却还梦想着恢复周礼,岂不是悖论?周礼是什么?周礼是上智与下愚不移,政自天子出,贵族诸卿世代辅政,根本没有给寒家子弟机会。更重要的一条要求便是天子有德,可是周朝八百年,有几个天子称得上有德?我大汉四百人,真正有能力有道德做个好君主的,又有几个?”

荀恽的脸色变了,荀彧这些话都有些大逆不道的感觉了,即使是父子之间的商谈,其危险性也不小,他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荀彧,荀彧却笑道:“无妨,我身边有仓舒安排的人看着,寻常人等近不了身的。”

荀恽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随即又是勃然大怒,仓舒居然安排人监视父亲?

“你不用恼怒,仓舒这事是征求我同意的,如今我已经成了那些世家的眼中钉,要是没有人暗中护着,恐怕才真是危险呢。”荀彧笑着往四周看了一眼,也有些好奇的说道:“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他们八个人,我还是仓舒领过来的时候见过一次,听仓舒说,他们有四个在我书房的周围守着,有四个在府外护着,奇怪的是我特地注意过,却从来没有现过他们的踪迹。啧啧,邓子翼的本事,果然不是常人可想,那些军中挑出来的斥候,也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荀恽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玩笑的撇了撇嘴:“父亲,我看你中了仓舒的毒了,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焉知他不是在监视你。”

“呵呵呵……”荀彧笑了笑,不以为然的笑道:“他如果要取我的性命,何必等到现在,当初让我吐血死了不是更方便?这些年我和他吵过无数次,有几次甚至指着他的鼻子骂过,他也没有对我不利,现在又何必下手,这一点你不用多说,我相信他,就象相信你一样。”

荀恽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屋顶,听荀彧这么一说,他总觉得自己头顶有双眼睛在冷笑着看着自己。

“别看了,他们都是保护我的,才没空去理你呢,而且他们也不会离我这么近,至少在书房以外。”荀彧看着荀紧张的样子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大汉高祖皇帝起自草莽,功臣也是来自民间,本当比秦朝更利于吸收人才,可是,高祖皇帝为了能长久的家天下,剪除功臣,立下白马之盟,跟着大封同姓王以为藩,结果如何呢?同姓王反得比异姓王更快,大汉江山在高祖皇帝死后不到五十年前,先是吕氏之乱,后有七国之乱,小规模的叛乱更是此起彼伏,每一个姓刘的子孙都觉得自己有资格做天子,都希望有一天能问鼎天下,他们没有如高祖皇帝之愿成为刘家的柱石,却成为了刘家的江山的不稳定因素,这大概是高祖皇帝所意想不到的。”

“直到孝武皇帝施行推恩令,同姓之间的威胁才算是削弱了。可是这并不代表刘家就能坐稳江山,同姓是没能力了,可是昭宣中兴过去才几十年,大汉的权柄又落入了外戚之手,并最终导致了新莽的篡政。”荀彧长叹了一口气,“封建不行,不封建又不行,到底要怎样才能长治久安呢?天下不安的根源又在哪里呢?”

“那父亲以为在哪里?”荀恽跟着问了一句。

“在皇权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荀彧摇着头说道:“过了天子所能掌控的范围。”

“皇权?”荀恽有些不解。“是啊,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都是一家一姓的,可以操纵天下人的生死,这么大的诱惑,如何能让人不心动,不为之铤而走险?”荀彧反问道,眼中熠熠生辉:“孝武之前,丞相尚能坐而论道,面折天子,天子还不能为所欲为,尚有人不顾同姓之谊,起兵谋反,只为了那个权位。孝武之后为了加重皇权,独尊儒术,重内朝而抑外朝,丞相从此沦落为摆设,天子之威,更是重于以前,天下大事裁于一人之口,天下财富聚于一姓之囊,手握生杀大权,却无须为任何过错承担责任,天灾**,罢三公而免,象孝武皇帝那样下一道罪已诏还算有些诚意,其后的所谓自罪不过是些虚文罢了。这种不要负任何责任的权势,又如何能让人不动心?”

“可是,父亲不还是心有朝庭,奋不顾身吗?”荀恽有些不赞同的说道。

荀彧苦笑了一声:“这要归功于光武皇帝砥励名节,才造就了我大汉有那么多的仁人志士,为大义奋不顾身。但是光武皇帝引纬入经,却又埋下了野心家们待机而动的理由。天下唯有德居之,有德又怎么可能全部生在皇家呢?这个说法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另外,这也是五德之说带来的后患,当初光武皇帝用五德之说稳住了汉家的根基,同样也埋下了隐患,这些年来,到处出现黄龙之说,不就是要应那句火生土的五德之说吗?”

“难道,五德之说不对?”荀恽沉吟着。

“当然不对,那些不过是浮于表面的生搬硬套,远不是改朝换代的根本原因。”荀彧笑道:“根本原因是皇家占据了天下太多的财富和权势,过了他们的能力所应得的,引得无数人眼红,要来争夺,而历代天子,除了开国君主和少数雄才大略如孝武皇帝、知民间疾苦如孝宣皇帝那样的,大部分都是生于深宫之内,长于妇人之手,不知道天下大势,他们如何有能力来驾驭群臣?自然是要么倚仗外戚,要么听命宦官,最后把天下搞得民不聊生,烽烟四起。本来有能力治理天下的人却没有展现自己才华的职位,造福于天下,他们的能干什么呢?只有利用‘天下唯有德居之’这个理由,起来反对天子,用武力来夺取本属于他们的权位,除非天子自觉德能不足,愿意禅让于比自己更有德的人,可是,哪个天子愿意这么干呢?家天下,和德贤治天下,其间的转换,只有通过流血,流大量的血,才能进行,这就是矛盾所在。”

“照你这么说,这皇家才是混乱的根子?”荀恽压低了声音,迟疑的说道。

“不错,皇家是根子,所以换个姓来做皇帝,也不过是在老路上再走一遍罢了。”荀彧点点头,郑重的说道:“而这个代价就是,天下大乱,百姓辗转沟壑,生不如死。胜利今天夺了别人的江山,迟早也会被人夺了江山,今天欺负了别人的孤儿寡母,迟早自己家的孤儿寡母也会被人欺负。”

“那……怎么办?”荀恽一时有些糊涂了,既然说皇权不好,又不换姓,那还能怎么办?

“既然

诱人是天下大乱的原因之一,何以不把皇权变得不那)荀彧呵呵一笑,得意的看了一眼荀恽,荀恽茫然的摇了摇头,还是没搞明白。他想了想,忽然低声惊叫道:“仓舒请天子行黄老之道,虚其心,实其腹,是不是有驾空天子的意思在其中?”

“你总算明白一点了。”荀彧满意的点点头:“不过这仅仅是一个方面。”

“哦?”荀恽来了兴趣,紧跟着问道。

“皇权只是一个方面。”荀彧笑道:“另一个方面就世家,皇权以一姓垄断权力,世家以学术垄断权力,其本质是一样的。天下如何能安定,如何能繁荣?当然是真正的人才、智来治国,周为什么让位于六国?六国如何败给秦?都是后能利用到更多的人才所致。夫子说有教无类,任何人只要自行束脩就可以读书,就可以入仕,相对于商周的世家九卿不问才德,唯家世为尊的任才方法来说,我大汉的选官制度已经畅通了许多,只要是有才的人,只要你读过书,都有机会为国效力。可是独尊儒术之后,经学立于官,本来宽敞的仕途被家法、师法挤得日见逼仄,普通人家一是读不起书,二是读了书,你没有有权势的师门也无法立足,而那些权贵的子孙,却能凭借着家门一步高升,并且凭着门生的枷锁,将无数的人捆在自己的身上,师法重于国法,师门大于官门,这就是袁绍、袁术这样的人敢生妄念的根基。”

“仓舒搞印刷术,搞印书坊,就是为了打破经学世家对仕途的垄断?”

“庶乎近矣。”荀彧呵呵的笑起来,对瞪大了眼睛的荀恽说道:“其实这对儒家来说,也是好事,任何一种再好的学术,一旦因为利益的关系而固步自封,他离死亡也就不远了。那些儒生为了保住权势,不敢越雷池一步,不敢改师门一字,只敢在老师划过的圈子里转,为一字一句的微言大义动辄数十万言,却把圣人的原话抛之脑后,更龌龊的是断章取义,篡改经典以合已意,这样做学问,焉能不越做越死?夫子说‘五百年而大道废’,大概说的正是这个意思吧。”

荀恽没有时间听荀彧感慨学术,他越想越后怕,如果真如荀彧所说,曹冲为了打破皇权太重带来的不良后果,在几年前就通过刘先向天子进言行黄老之道,为了打破经学世家对学术的垄断,八年前开始搞印刷术、开书院的话,那也太可怕了。他那时才十三岁,还只是一个丞相府的孩子,所有的名声不过是个神童而已,他怎么会想得这么远?神童也不能神到这个地步。

荀恽倒吸了口凉气,毛骨悚然。

“要是他明天来找父亲,就是要父亲劝天子让步,真正实行黄老之道,恐怕……天子真的不会同意。”荀恽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天子的事情不难,难的是丞相的事情。”荀彧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仓舒手中有半壁江山,雄兵十几万,怕的不是天子,而是丞相,丞相一句话,他手中的实力就会化为乌有。

所以要说服不是天子,而是丞相,我要让丞相有信心才行。”

荀恽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荀彧,他忽然之间现,荀彧真的变了,他变得跟仓舒一样,不再把天子看成一个不可侵犯的神圣存在,而只是一个随进可以更换的官员,就象他们手下的掾属一样。他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下去,但心里却慢慢的放松下来。既然荀家和曹冲是一条心,那就不用担心什么了,曹冲有足够的实力,荀家有足够的名声,他们联手,天下有多少不能搞定的事?

“这么说来,我真有可能外出带兵了?”荀恽有些兴奋起来。

荀彧点点头:“是的,你要去带兵,不仅你要去带兵,你几个弟弟也要跟着入仕。”他顿了顿说道:“一方面你们入仕、掌兵可以帮仓舒掌控大势,另一方面,也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能防止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掌权,必要的时候,总是实力说话的。”

“那荆州、益州的学子,能挡得住那些世家的攻击吗?”荀恽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又不是辩论学术,有什么挡不住的。”荀彧笑笑,“官员主要比的是政绩,是对民生的改善,而不是他学问有多好。孔文举学问好,可是他把北海治理得怎么样?他啊,要是迟生十几年,倒是能做个大儒,在襄阳学院、长安学院做个博古通今的学。至于做官吗,他就差得远了。”

荀彧顿了顿又说道:“世家再强,他们想要进入荆益,就要接受荆益的规矩,没有政绩,他们就不能升迁,想要凭着一点名声做官,在别的地方也许行,在仓舒的治下,是万万不能的。你知道吧,去年上计结束之后,南阳太守诸葛孔明的政绩又是荆州第一,他已经是连续两年第一,如果今年又是第一,升迁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他的那个兄长,闻名江东的诸葛子瑜连着三年殿后,已经降为县令了。倒是那个步子山,做了两年县令,政绩不错,明年如果还是这么好的话,稳稳当当的会升任太守。嘿嘿,荆益交扬四州的升迁都要张榜公示到各乡,还有张永年安排的查访、杨公威带头的审计,想要玩虚的以求升迁,恐怕会声败名裂的。”

荀彧想了想说道:“襄阳学院每年招收那么多贫穷人家的子弟入学,还派出那么多学成的学子到县乡亭聚教书,这些读过书、能识字的贫家子弟以后都有机会做官,只要他们够聪明,就能凭借着仓舒建立的这个新政体系参与到治国中来,纵使这些人暂时还不能做到三公九卿,但他们有希望,他们能一代代的改善自己的处境是。他们本来无力读书,读书也无法作官,而这一切都是仓舒给他们的,他们岂能不感激仓舒?除此之外,仓舒把军中每年退役的军官派到各县乡亭任武职,数量也不少,这些人做过仓舒的兵,分享了仓舒的荣耀,他们对仓舒的感激比起那些学子来更甚一筹。他们遍布各地,将仓舒的名声传遍每一个百姓的耳中,虽然平时看不出来,可是一旦生战事,他们就是仓舒随时可以召集起来的大军。”

“所以我说,仓舒的根基在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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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节你们看得累吧?我写得更累,不过,我大部分的意思都通过荀彧的嘴表达出来了,希望大家能够理解一些我的用意。

真的,这些写起来还真是累,力有不逮啊,这个时候才能深刻的理解“书到用时方恨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卷 天下一 第二十六节 草案

晨的阳光照在人脸上没有太多的暖意,只是那一抹明T特别的舒服,冰凉而湿润的空气紧贴着皮肤,让人迅的从刚睡醒的慵懒中精神一振,曹冲平伸着双臂,由着脸上还留着嫣红的小双帮他穿好衣服,扣上军中刚出的新式板带,这才揽过小双,在她娇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说道:“快回床上去,别着凉了。”

小双娇羞的将曹冲推出了门。曹冲站在廊下做了个扩胸运动,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在嘴边形成一团白雾,缭绕不去。

李维和文钦一左一右,捧着刀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曹冲,收拾整齐的大汉第一女都尉孙尚香同学扶刀而立,自我感觉良好,不过在曹冲的眼里看来,这样子太象电影里的日本军官了。

对了,辽东已经平定了,高句骊、倭国也该提上议事日程了。曹冲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练完了拳脚,太阳已经爬上了东墙的那棵桂树,曹冲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瞟了一眼曹操的院子,往常那个院子里都能听到谈笑声,这个时候应该是曹操起来练完五禽戏和宠姬们说笑的时候,不过今天却是一片安静,安静得曹冲的心里一阵不安。

难道老曹同志昨天想了一夜?

曹冲嘴里含了一口漱口的青盐水,有些出神。孙尚香觉得有些奇怪,顺着他的眼光向隔壁看了一眼,正看到媚猪儿如春风摆柳般的走来。孙尚香回头看了一眼曹冲,眉毛一挑:“原来你在看她啊?”

冲莫名其妙的看了柳眉倒竖的孙尚香一眼,再回头看看快走到跟前的媚猪儿,这才回过神来,差点将一口青盐水咽下去,他扭头扑的一声吐出青盐水,接过侍女手中的毛巾抹了一下嘴笑道:“老虎,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这样的八卦了?”

孙尚香哼了一声,扭过头没有理他,却偷偷的咧着嘴笑了。曹冲没有看到,媚姬已经走到他的跟前,微笑着行了个礼:“王爷请公子过去一趟。”

冲不敢怠慢,连忙恭声应了,跟着媚姬去了隔壁院子。院子里安静得很,宋姬捧着茶杯、毛巾站在一旁,曹操穿着一身合体的白色武士服,正在庭中舒展自如的练习着曹冲冥思苦想起来的二十四式太极,曹冲想得就不够全面,又经邓展改造过了,说起来已经是面目全非了,不过他讲过圆转如意、用意不用力的原则,邓展却是贯彻得很彻底,曹操把握得也很不错,看起来倒有七八分太极的韵味。曹冲得意的看着曹操,看着他缓慢的收式,静静的站在那里,白衣飘飘,自有三分飘逸,额头上冒出微微的热气,脸色红润,神采非凡。

冲轻轻的拍了两下手掌,笑容满面的迎上前去,从宋姬手中接过毛巾给老曹擦汗,讨好的笑道:“父亲当真是达到了圆融无碍的境界,可喜可贺。”

他现在身高已经有七尺五寸。虽然不算魁梧。但站在身材不高地曹操面前。却足足高出一个头。曹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手夺过毛巾自己擦着一边说道:“巧言令色鲜矣仁。看你这一副讨好地样子。就没有一副仁\风范。”

曹冲嘿嘿一笑。依然跟在老曹身后。陪着笑说道:“父亲教训得对。我过些天也向子桓请教几式君子剑去。看看能不能把君子气度给练出来。”

操脱口而出。大步上了台阶。把自己扔进那个躺椅中去。看了一眼曹冲还没来得及换掉地武士服。笑道:“昨晚睡得可好?”

“好啊。”曹冲应道:“睡得香极了。连梦都没做一个。”

曹操接过宋姬端过来地参茶呷了一口。叹了口气笑骂道:“你这个竖子倒睡得安稳。恁大地事情扔到老子这里。你去睡觉了子我可是半夜没睡啊。”说着。从宋姬手里取过那本草案。扔到曹冲怀里:“拿去吧。我改了几个字。你再去拿给你岳父看看。让他斟酌斟酌。”

曹冲随手翻了一下。\现里面有些朱砂改过地字迹。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我陪着父亲一起用餐。然后去见岳父?”

“这样也好,把子桓、子建他们一起叫来,一起用餐吧。”曹操摆了摆手,吩咐人去安排,自己起身进屋去换衣服,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来:“仓舒,那个‘四两拨千斤’前面还有一句是什么来着?”

曹冲连忙应道:“回父亲就千斤力,四两拨千斤’。”

才对吗。”曹操恍然大悟,笑道:“我就觉得,没有这千斤力做底子,光想着四两拨千斤,可有点儿那些动辄三皇五帝以德服人、垂拱而治天下的味道。”

曹冲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跟上去笑道:“父亲,你可是把那些儒家弟子的脸都给打了啊。”

“打就打了,他能奈我何?”曹操满不在乎的笑道:“你不是还要打他们一个更大的耳光吗?”

荀府中门大开,荀彧亲自站在门前,迎候大将军、丞相、武平王曹操、骠骑将军曹冲。曹冲是跟着沾光,如果曹操不来,他就是女婿来拜年,只能从侧门安安静静的进去,而曹操一来就不一样了,荀府要开中门相迎,荀彧的几个儿子、孙子,全得站在一边侍候着。

曹操一下车,抢在荀彧前面大步赶了上去,拉着荀彧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文若,两年不见,气色好多了啊?看来襄阳的水土是比许县好。我说你都回来这么多天了,也不去看看我?”

荀彧笑着略低了头回道:“听闻丞相大人在府中,每日儿孙绕膝,彧岂敢去打扰也是年过半百,总在眼前晃的儿孙也不少,总得看着,别让他们无事生非了不是。”

曹操一愣,哈哈大笑,用左手拍了拍荀彧的手背:“文若,你放心,过两天我把这帮小子全给轰出去做事,到时候我们两个安安静静的坐在家里喝茶下棋。”说着,他又压低了声音,有些得意的说道:“你不知道,我最近棋艺大涨,王九真

不是我的对手了。”

荀彧一笑,侧身让道:“那彧可就要讨教一番了,丞相,请。”

“一起进,一起进。”曹操拉着荀彧的手,两人并肩进府。到了正堂前,各自坐下,先是曹冲给荀彧行了礼,抱上儿子给荀彧看看,然后荀带着兄弟、子侄给曹操见礼,曹操拉着他们细细的看了看,很是开心的笑道:“文若,你有福气,儿孙皆是干才,不可在家中闲置。你啊,总是怕人说闲话,不知道内举不避亲吗?过些天我去见天子时,当向天子举荐,否则我这丞相岂不是很失职吗。”

荀彧一笑,连忙称谢。

子侄辈们见完了礼,安静的坐在下面陪着,曹操和荀彧说了一阵客套话,示意曹冲该办正事了,曹冲于是起身,和荀恽带着小辈们出去,荀文倩自有曹秋带着去陪母亲唐氏说话。

荀彧起身,将曹操让进了书房,两人重新落座,曹冲和荀恽也跟着回来了,分别坐在两旁,曹冲拍了拍手,从门外角落里闪出四个奴仆打扮的人来,站在门口躬身向曹操行礼:“骠骑将军帐下特选影子虎士,见过大将军、丞相大人。”

曹操眯起眼睛细细的看了一回这面目平常,却沉稳如山的虎士,点头笑道:“去吧。”

四个虎士再次行了礼,转过墙角,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仆役之中。曹操看着他们的身影,忽然笑了笑:“仓舒,这些人的本事不小啊,什么时候安排几个去护着我吧?”

曹冲苦笑了一声:“父亲何必取笑我,许大人训练出来的虎士比他们可强多了。”

“不见得,不见得。”曹操抚着胡须笑了,转过头对荀彧笑道:“文若,你看,你这个女婿可把你看得真重,这影子虎士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却早早的给你配上了,让老夫心有不甘啊。”

荀彧笑了笑,看了曹冲一眼,回过头对曹操笑道:“丞相,据我所知,仓舒安排在府中保护你的,恐怕不下五百人,你又何必看不得我这几个人呢。”

曹操抚掌大笑,荀彧也笑了,曹冲和荀恽两个小辈自然要陪着笑。曹冲安排在府中的人手,什么人都能瞒,曹操不能瞒,且不说他身边有许禇那个绝世高手,想瞒也瞒不了,就单凭取信这一点,他也不能,也没能必要瞒着曹操。曹操刚到许县的时候他就向他汇报了此事,这个时候曹操说这些,无非是玩笑两句,活跃一下气氛而已,荀彧岂有不知之理。

说完了笑话,逗完了乐子,曹操慢慢的严肃起来,他扫了一眼荀彧,抬起头想了想说道:“文若,从初平二年你来帮我开始,我们一起合作二十七年了吧?”

如丞相所言。”荀彧轻轻的点了点头。

“要是从在大将军府中第一次见到你,我们相识近三十年,三十年前的时间,你我都由意气风\的年轻人变成了老人,所幸的是,我们不仅是一对好搭档,现在还成了好亲家。”曹操回想起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想起和荀彧当初配合默契,到心生隔阂,再到现在能坐在一起商量如此重要的大事,不禁有些感慨。他们在何进的大将军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荀彧还是一个年仅二十七岁的年青人,他也不过是个风华正茂的三十五岁中年人,转眼之间三十年过去了,他已经成了一个头\花白的老人,荀彧的鬓边,也显出了白\。

最终能坐在一起,都是因为仓舒,要不然,荀彧几年前或许就死了,他们之间的相知相信,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完美。

“承蒙丞相看重,彧不甚感激。”荀彧深深的躬下了身子,他知道今天的事实在太大了,曹操虽然来了他的府上,可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心里依然有着一丝犹豫。

“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曹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曹冲说道:“你也知道的,我曹家到了这个地位然是不能退的,一旦退了,不仅是我曹家会有灭顶之灾,你荀家也会受到牵连,而大汉,也将重新陷入分崩离析之中。”

“丞相所言甚是。”荀彧轻声的应道。

“可是,你也知道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过我所希望的,能以王爵归国,然后看着仓舒、长倩他们这些年轻人为大汉效力,我已经很满足了。”曹操慢慢的说道,眼光从曹冲和荀的脸上慢慢的扫过,刹那间充满了欣慰,充满了快乐。

“丞相知足不辱,功成名遂身退,斯诚丞相之幸,曹家之幸,大汉之幸。”荀彧平静的看着曹操那张脸,缓缓答道:“亦是我荀彧之幸,荀家之幸。”

“可是,要退,也不能随随便便的退了,总得把相关的事情安排一下才行。”曹操淡淡的笑了笑,满意的看着曹冲笑道:“仓舒拟了一个表,说是能为我大汉开万世太平,竖子无知,不知所言,我是信不过他的,还要请文若过目,看是否有可取之处。”

曹冲从怀里取出那个厚厚的草案,双手递到荀彧的面前。荀彧有些激动起来,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心脏也跳得快了些,嘭嘭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去接草案,而是抬起头看了一眼曹操,曹操的眼睛微微的眯着,锐利的眼神如同一只即将扑下的雄鹰,花白的眉毛中,有一根特别长的白眉毛轻轻的抖动着。

“丞相——”荀彧轻轻的叫了一声。

操一惊,忽然笑了笑,脸上凝重的神情倏地散去,他笑道:“文若,你看看再说,你精于国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帮他改改。”

彧应了一声,伸手翻开了那封草案,他看得极慢,好象每一页要看上几遍,不时的还要停下来想一想,越是看到后面,看得越是慢,有时还要回过头来再翻一翻看过的内容。屋里很安静,只有曹操不时喝茶\出的声音,荀恽虽然紧张,却不知道草案上究竟写的什么,而曹冲却知道这上面的每

容,来的时候又在马车上把曹操改过的地方细细的看时候他紧紧的盯着荀彧的面容,想从他的神色里看出哪怕一点端倪来,也好揣测一下荀彧的看法。虽然说荀彧现在的想法早就不是以前了,可是这里面涉及的内容太多,对皇权的限制又极大,他能不能支持,曹冲并没有足够的把握。

也不知过了多久,荀彧终于看完了,他合上了草案,抬起头细细的想了想,然后从席子上挪了两步,匍匐在地,给曹操行了一个大礼:“丞相,此事若成,丞相将青史留名,永垂千古。我大汉数千万子民,皆将赖丞相大人之恩,傲行天下。”

曹操捏着手中的茶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荀彧,过了半晌才笑了一声道:“文若,我不过是保命之举,焉敢有如此奢望。”

荀彧伏在地上说道:“丞相,彧以为,此表有恩德三。”

曹操笑了:“起来说起来说,我倒没看出来有什么恩德,你说给我听听。”

“谢丞相。”荀彧起身,回到席上坐好,兴奋得有些红的脸看起来有些可爱。他清咳了一声,开口说道:“丞相,丞相父子以惊世之才,力挽狂澜,大汉四百年的江山,因丞相父子之力,颠而复兴,并将凭借此举而万世不绝。丞相以盖世之功,恪守臣节,斯诚古往今来之无,纵使周公也难以比肩。有丞相壮举在前,后世臣子,又有谁敢因微功而起不臣之心,动摇我大汉的江山?自高祖皇帝起,至孝灵皇帝,列代先帝,都将对丞相感恩戴德。此其一也。”

曹操没有说话,这些对他来说都是空的,根本没什么用,他静静的呷着茶,眼光从飘渺的茶雾后面透过来,眨也不眨的落在荀彧的脸上。

荀彧直视着曹操那隐在茶雾后面依然锐利的眼神,接着说道:“丞相父子,经过十几年的奋战,终结了我大汉的动乱,让无数背井离乡的百姓能够重新安居乐业其食其衣,温饱有余,能知礼义。丞相又打破成规,重农兴商,百业之民,皆得其所,人尽其力,物尽其利,我大汉不仅能做到百姓安居乐业,实现圣人所期盼的大同世界,我大汉亦将凭借着雄厚的实力称雄于天下,大汉子民所到之处,都将传播我大汉的威名万国之前。这些都是丞相所赐,此其二也。”

曹操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微微的点了点头。

荀彧停了一下,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历代以来,为臣子\,一方面要奋智竭力,建功立业,为国尽忠,一方面又担心功高震主,有不赏之刑,是以才智之士,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效全力,唯能保其身,功臣死于猜忌\,亦不在少数。以丞相此新法,则天下才智,尽展其才,博功名,荫妻子,而无后顾之忧。则天下人才,焉能不感恩丞相?此其三也。”

荀彧片刻之间,从皇家、百姓和官员三个方面,分析了他们应该感激曹操的理由,在他的嘴里,这天下就没有人不感激曹操,既然如此,曹操还能有什么危险呢,曹家还能有什么危险呢?曹操又怎么能不既荣华富贵,又得到青史留名、万古流芳?

曹操听了,心头的那一丝犹豫也终于放了下来,他笑着问道:“那文若以为,此事可成吗?”

荀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曹操不解的说道:“文若,你这是何意?”

荀彧笑了:“丞相,此乃决定大汉命运的大事,怎么可能一点阻力没有呢?不过丞相身兼大将军、丞相,一言天下安,一言天下乱,有丞相坐镇中央,何事不能定?我大汉乱成那样都被丞相定了,还怕些许宵小之辈兴风作浪?”

曹操摸着胡须,沉思不语。荀彧见了,也不着急,他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打量着曹操的神情。曹操瞅着他忽然笑了:“文若,既然你都觉得可行,那我就放心多了。不过这件事,我是没有精力去做了,你们翁婿两个费心吧。”

荀彧一愣:“丞相,你不……”

曹操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曹冲,接着笑道:“我老了,也懒了,只想做个抱子弄孙的老人家,没有心情再费这个心了。文若,我上次上表天子,请求天子怜惜,归老武平。天子爱惜老臣,不让我走,还赐我剑履上殿的恩宠,让我好生惭愧。我准备这次去见天子的时候,当面向天子请求归老。不过有件事,想请文若在天子面前代为说通一下,我年纪大了,胆子也小了,可不敢再受交戟绕颈这样的折腾了。”

荀彧有些不解的看着曹操,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再玩一次把戏还是真的想归老了,他归老了,这件事交给谁来办?曹冲自己的新政是军政分开,他自己当然不好做了大将军又兼丞相,那这个奸雄又想把丞相让给谁不是给曹冲找麻烦吗?

“丞相,你身体康健,如何这个时候就想着归老?”荀彧迟疑的问道。

“文若,你忘了这本新政草案里有关丞相一职的条程了吗?”曹操笑道。

荀彧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在新政草案里,曹冲为了防止丞相、太尉这样的高官长期把持朝政,形成自己的势力,提出了任期这个办法,丞相、太尉任职五年一届,最多连任一次,也就是一个人最多只能做十年丞相或\太尉,而且限定年龄在六十五岁以下,六十岁以上不能连任。

曹操如果不退,还有三年任期,就算他的任期从现在开始算,他也只能做一任,最多干到六十八岁,到时候不退也得退。他权高位重,如果不想退,别人也不敢逼他退,最为难的当然就是曹冲。而现在他退了,就万事大吉,别人什么话都不好说。

“丞相,你如果退了,又有谁能担得起这个重任?”荀彧斟字酌句的说道。

“文若以为呢?”曹操笑着反问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章 天下一 第二十七节 天命

彧立刻愣了,这件事他如何能定,如何敢定?看曹操VT在握的样子,显然他是有自己的安排的,自己片刻之间如何能猜到他的心思?且不说他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就是有,也未必就中曹操的心思啊。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丞相说笑了,彧焉能决定丞相的人选。”

曹操哈哈的笑了:“既然如此,那就让天子去费心吧,我只管卸了我的担子,谁来做这个丞相,天子自有主张的。文若,你还是进次宫,代我向天子求个情吧。”他说着,将案上的新政草案拿了起来,在掌心拍了拍,扔给曹冲道:“你这几日反正无事,经常过来向你岳父请教,尽快把这事给定下来,上呈天子下诏施行。”

冲接过草案,揣进怀中。

荀彧嘴角挑了挑,他当然明白曹操的意思,这个丞相的人选不如他的意,一切都谈不起来,眼下最急的,还是先做通天子的工作。

“丞相大人征战一生,什么时候怕起这几支充充门面的长戟了?”天子撇了撇嘴,看着荀彧笑道。荀彧来为曹操说情,请求取消上殿时的交戟绕颈,天子就想起建安二年他征宛城之前来见驾辞行被吓得冷汗淋漓的狼狈情景,差点没笑出声来。那时候曹操刚刚迎驾东归,被拜为司空,行车骑将军,算是有资格享受这个待遇了,没想到他却消受不起,出了个大丑。算起来,这也是天子最后一次见他,从那以后,曹操就来朝天子,有事也是上表,让别人来办。

荀彧有些不快的看着天子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堂堂的天子在这些小环节得意,有什么用?他掩着嘴咳嗽了一声,缓声说道:“陛上,今天已经是初十,十五就要举行西凉之战的献俘仪式,届时匈奴、鲜卑以及大秦的使\都要来观礼,如果大将军和骠骑将军不到,实在不成样子。”

天子沉下了脸,这件事他当然知道,他也正为这事恼火呢,年都过了十天了,这父子两个一个也不来拜年。曹操嚣张惯了,天子也就忍了,现在连曹冲也变了,不再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远没有以前的恭敬,自己那么多年对他的期望,居然全部落了空,是可忍孰不可忍?最可恶的是,他不仅是要求这次开恩,而是要求下诏把这条规矩给免了,这也太过份了吧。

天子更恼火的是,曹操也好,曹冲也好,他们这次进见,都不是带兵入见,按规矩本来就可以不用交戟绕颈,他们根本不是害怕,他们是在借这个机会向天子施压,用不出席阅兵大典来要挟天子,显示他父子的威势,这纯属是借机讹诈。

“陛下,武平王这次请见,除了向陛下庆贺新年之外,还有一件事。”荀彧见天子脸色不好,跟着又说道:“武平王要向陛下请退,他想回武平国去颐养天年了。”

“是吗?”天子没好气的说道:“武平王有没有告诉令君,他准备让谁来做大将军,谁来做丞相啊?也好让朕一并下诏,免得跑两趟,多费事啊。”

荀彧直起了身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天子,真想骂他两句,可是想想自己来的目的,又把冲到嗓了眼的话给咽了回去,看了一眼旁边的张昭。张昭也很气愤,不过他比起天子来更稳重一些,更知道进退一些,他见荀彧看过来,只得劝道:“陛下,令君也是一番好意,如果大将军、骠骑将军不出席阅兵大典让那些蛮夷觉得我大汉内部不稳,从而生觊觎之心的。”

天子横了张昭一眼。喘了几口粗气。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这才不快地说道:“以张公之见。该当如何?”

“以臣之见……”张昭也有些为难。怎么绕到自己头上来了。要是自己说不行。那曹家还不恨死自己。要是自己说行。那天子岂不是恨死自己。他想了老半天才说道:“臣以为。丞相大人年事已高。他既然要请退。以后再见陛下地机会也不多了。更何况他多年不带兵出征了。就算是不请退。以后也不会带兵入见。至于骠骑将军……陛下何不特许他可以不循此礼。以示恩宠?”

天子眯着眼睛、咬着嘴唇看着张昭。脸色慢慢地缓和过来。这倒是个办法。既没有免了规矩。也让他们有台阶下。给足了面子。应该能把问题解决了。

“令君看如此可好?”天子地声音冷冷地。

荀彧笑了笑。把准备好地说辞又收了回去。看来天子还没有明白自己地位置。既然如此。他现在说出曹冲地那个草案。他也不会有心情听。不如等等再说。反正曹家父子来请见地问题已经解决了。自己来地目地也算是达到了一小半。他又呆了一会。起身告辞。

荀彧出门地时候。曹兴冲冲地刚下车。一见荀彧他连忙上来请安。笑着说道:“令君。见过陛下了么?”

荀彧笑着点了点头:“将军来请见陛下,莫非是有什么捷报吗?”

曹笑了笑,掸了掸手里的捷报:“辽东些许小事,如何能称得上捷报,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为陛下添些喜气。”他看了一眼里面,又问道:“陛下现在可有闲空?”

荀彧笑了笑:“陛下闲得很,将军来得正好。”说完,拱拱手匆匆的去了。曹谦恭的送他上了车,看着他远去,直到他的车消失在远去,才收起脸上有些僵的笑容,淡淡的哼了一声。

天子听说曹又来了,更是不痛快,故意冷落了一会,才让人传曹进殿。曹心情不错,倒也没有在意,在天子面前行了大礼,然后才把捷报双手奉上:“陛下,辽东大捷,前将军府、镇东将军府合力,在新年之际攻破叛贼公孙康的老巢襄平城,郡太守赵云斩杀公孙康兄弟,生擒其子侄。陛下,我大汉至此重归一统了。”

“是吗?”天子大喜,怒气全消,连忙让旁边站着的魏讽取过

展开,匆匆的读了一遍,哈哈一笑,随即又意识到眼T[个曹呢,连忙又收敛了笑容,摆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爱卿辛苦了,本来以为你曹家就是骠骑将军善战,不料爱卿也是善战无前,攻无不克,半年的时候就拿下了辽东郡,实在是出乎朕的意料之外啊。圣人云,十室之内,必有忠信,诚不我欺啊。爱卿,快快请起,赐座。”

“谢陛下。”曹心情好,也不去挑天子话里的刺了,他恭恭敬敬的坐好,带着笑低着眉,象个小媳妇似的看着天子。

天子看完了捷报,又看了一遍请功表,笑道:“曹爱卿,这个赵云,可是前左将军刘备的部下?”

“正是,陛下好记性。”曹笑着说道:“赵云这次抓住战机,迅出击,一举斩杀公孙康兄弟,夺取玄莬郡,彻底结束了辽东之乱,缩短了朝庭大军平叛的时间,臣窃以为,其功不在长史张休、徐州刺史臧霸之下,当为第一。”

天子有些奇怪曹的大方,明明知道是曹冲的人还请为以为他是无奈之举,可看看曹的脸色,好象又看不出来有勉强的感觉,他倒有些诧异了。他放下请功表,犹豫了一下问道:“爱卿以为,当如何封赏赵云?”

曹连忙回道:“封赏功臣,乃陛下天恩,臣怎么敢越代疱,请陛下收回此话,臣不敢当。”

天子更好奇了,这曹以前那么嚣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乖巧,他不解的看了看张昭,张昭也有些不解的看着曹,狐疑不已,一时不知当如何应对。曹没有看他们,低着头,恪遵臣道。

天子想了一会,笑道:“既然如此,爱卿就稍候两天,大将军、骠骑将军马上要来贺年,到时候一起商量一下就是了。对了,爱卿,大鸿胪韩嵩报来说,你推荐的那个卢毓顺利说服了鲜卑人,鲜卑使\已经跟着他来了许县,你可知晓?”

曹矜持的笑着:“臣从卢毓处略微了解了一二。”

个卢毓到底是卢尚书的儿子,年轻有为啊,居然把不可一世的鲜卑人说服了。”天子很满意的点着头,又接着说道:“朕还没接见鲜卑使\,只是听韩嵩说,他们想要仿匈奴例,与我大汉和亲,爱卿以为,该当如何?”

曹连忙拱手说道:“陛下,这正是陛下天恩所至,万国来朝啊,鲜卑人既然请求和亲,我朝焉能惜一女子,而弃万民于不安。陛下,臣以为,和亲是好事啊。当年孝元皇帝与呼韩邪合亲,以一女子,换来百年和平,边关刀兵不起,孝武皇帝打了几十年也没有平定的匈奴从此臣服我朝。鲜卑人扰我北疆几十年,孝灵皇帝主动要求和亲,而被檀石槐拒绝,如今陛下不过派一使\,就能招得鲜卑人来朝,正是陛下仁德所至啊。臣敢为陛下贺!”

天子笑呵呵的,看着恭顺异常的曹心情很愉快,还是这样的曹讨喜,就跟以前的曹冲一样,想不到转眼之间,这兄弟两就换了模样,真是天意弄人。

“既然爱卿也说好,朕就准了他们吧,可惜朕的两个公主年纪尚幼,到了北疆,受不了北疆的风雪啊。”天子有些可惜的说道,他听韩嵩回报说鲜卑人请求和亲的时候就有心许了,不管怎么说,强大的鲜卑人来请降,让他感到了一丝虚荣。只是两个女儿还小,大的十三,小的十一,要把他们嫁到遥远的鲜卑去,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陛下,”曹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道:“和亲之事,向来不以公主为之宗室之女宫女,王就是一宫女而已,公主天潢贵冑,如何能嫁与鲜卑人那样的蛮夷,陛下何不从宗室中选择。”

天子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说道:“朕也不是没有想过此事,奈何宗室之中,并无适龄女子,而宫中也无看得过去的宫女,偌大的皇宫,居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女子去与匈奴和亲。朕也是迫不得已,这才决定让朕的爱女……爱卿,你可有什么办法吗?”

“陛下!”曹磕了个头,带着哭音说道:“君忧臣劳,君辱臣死,臣焉能让皇家血脉受此委屈,臣不揣妄陋,有一女子,粗有德容,愿献与陛下,代公主和亲鲜卑。”

此话一出,不仅天子愣住了,就连张昭、魏讽等人也愣住了。以往天子选谁家的女儿和亲,只听说千方百计推托的,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主动申请的,就算真是为天子分忧,貌似也轮不到曹吧,除了今天的表现,他哪儿也象一个能为天子效忠的臣子啊。

天子茫然的看了看大眼瞪不眼的张昭,又看了看一脸不解的魏讽,然后又看看跪在地上抽泣的曹:“爱卿,你刚才是说……”

“臣有一女,年方十岁,虽是蒲柳之姿,不能和公主相提并论,但为陛下解忧计,臣愿献与陛下,代公主和亲鲜卑。”曹一字一顿的说话,话音里还带着哭腔,似乎真心在为天子着想。

这次天子听清楚了,虽然他还是有些不信,却实实在在的听清楚了。他直起身来,怔怔的看着曹,忽然之间觉得自已以前是不是真的看错曹了,能把自己才十岁的女儿献出来冒充公主去和亲的,怎么说也不是一个无君臣之义的臣子吧。别的不说,自己对刘璋那么好呢,刚一提要和亲的事,刘璋的头就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连声的说他女儿早嫁了人了。

“爱卿,你起来吧,朕知道你的忠心了。”天子有些不忍,但是能把自己的女儿留在,让别人的女儿去总是好的,他又看了看张昭:“张公,你以为此事可否?”

张昭还在考虑曹的用意,狡猾的老眼一眨一眨的,听得天子问他,他慢慢说道:“镇东将军此举,乃一片忠心,臣以为陛下不当拒绝,冷了镇东将军的心意。臣以为,陛下当下诏以镇东将军的爱女为公主,

卑。”

天子听了,思索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朕就多谢爱卿的美意了,即刻下诏……”

曹冲在荀府听了荀彧的转述,心情颇不畅快,天子居然一口拒绝了他们的要求,虽然最终他们父子不需要在进殿的时候受到长戟抵着脖子的‘恩宠’,但天子拒绝撤去这个礼节,等于是变相的回绝了他们,如果这个都不能同意,焉能希望他同意自己的新政方案?

难道说这正如刘巴他们所估计的,天子根本不可能同意这个方案?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天子都一无所有了,他怎么还能这么强硬,当真要逼得老子\飚吧?事情逼到这个份上,他就是不想\飚也不行了,老曹可盯着他呢。

荀彧见曹冲的脸色越\的狠厉起来,不由得有些担心,他和声劝道:“仓舒,兹体事大,急不得的,你容我一点时间,我慢慢的劝说陛下的新政虽然对天子权威不利,但对所有的臣子都是有好处的,他们至少不用再担心什么时候触犯了陛下,莫明其妙的就遭了猜忌,我估计耿直如张公也是能应允的,我可以先说服他,再去说服陛下。”

曹冲看着荀彧笑了一声,点点头说道:“岳父,你说我是不是有些自讨苦吃?恐怕我曹家就是要夺了这江山,遇到的困难也不会比这个大,如今我却舍易取难,殊为不智。”

荀彧有些不高兴的沉下了脸:“仓舒,你也是带过数万人马,打过无数大战的人,怎么一点耐心也没有?当初你能耐心等待马兵临城下,现在为什么不能再等两天让我去说服陛下?你以为要夺江山容易吗?我大汉虽然经过党锢之乱,忠义之士受挫严重,可是能舍生取义的还有很多。你既然都想到了这么好的办法来解决长久之计,又怎么能因为一时的小小挫折而心生悔意呢?”

曹冲笑了笑,向着荀彧躬身施了一礼:“岳父,不是我没有耐心,只是一时气愤而已。你不知道,父亲虽然同意了这件事,但他一直在犹豫,如果我瞻前顾后,事情进展得不顺利,你也可以想象得到,一旦他后悔了,事情会如何的不可收拾。”

荀彧放松了脸色,抚着胡须点头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当然能够理解。你父亲虽然说让你和我商量,却没有说什么时候上表给陛下,如今请免此礼又被拒绝,想必他是会不快的。不过这么大的事,你也别指望一天就能办成,也别指望一两个月就能成。我们这个天子,虽然也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女人之手,可是他九岁登基,吃过无数的苦,人也聪明,不是那种轻易就会放弃的人。”他看了一眼曹冲,忽然笑道:“仓舒,陛下虽然没有你聪明,可是,他如果不是处在这个境遇,而是早生个五十年,只怕你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曹冲也笑了笑,接着说道:“那不是因为我不如他,而是因为他手中有皇权这个杀器,正如羌人再凶悍,可是遇上我军的强弓硬弩,他们也只有成为刺猬的命,遇到我军的长铩,他们唯一的前途就是成为碎肉。岳父,我以为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陛下这样聪明的皇帝少有,可是聪明如我的臣子,却是代代有的,不过他们运气没我好罢了。”

荀彧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他拍着曹冲的肩膀笑道:“仓舒,你知道吗,我最欣赏你的,就是你这种比常人看得更远的眼光,你总是能站在比别人更高的地方看问题,总比别人更能关注全局,有时候甚至忘记了你自己的处境。我说,你真的去过天国,看过那些神奇的典籍,知道我大汉百年后的命运吗?那你说说,你这个新政,是不是命中注定的?”

曹冲语噎:“岳父,你怎么……知道……”

“文倩告诉我的,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其他人。”荀彧悄声笑道:“你放心,这件事烂在我肚子里,谁也不知道。”

曹冲看着荀彧那神秘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这时他才明白荀彧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转变了,看来自己当初胡谄的那个天国之梦,还真能糊弄这些人。但是这样就陷入了一个悖论,自己见到了天帝,那么自己的使命又是什么?篡位吗,那自己搞这个新政岂不是跟天命过不去?如果自己的天命就是搞这个新政,那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天帝都安排好的了,当然一定能成。

晕,自已把自己绕住了。

当然,\先还是被这个狡猾的老头给绕住了。

无言应对的曹冲尴尬的笑了两声,告辞出门,荀文倩在车上正等着,听曹冲讲了荀彧去见天子的经过,荀文倩也皱起了眉头,她赞成曹冲的说法,有必要给天子施加一些压力,让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但她不同意曹冲要亲自出马的做法。她认为现在他们不宜见面,一旦把事情谈崩了,后面就无法回旋了,还是让荀彧和张昭这两个人在中间做媒介的好,多几个来回,总是有必要的。

曹冲却很恼火,心里的邪火突突的向上冒,寻思着回去找张松、庞统商量一下,看看如何处理这事件。两人正说着,马车已经赶到曹府门口,车刚停下来,曹冲还没有下车,曹叡就冲了过来,一把拽着曹冲的衣摆,眼泪汪汪的说道:“阿叔,阿叔,帮帮我妹妹吧,帮帮我妹妹吧,我阿翁要送他去鲜卑和亲,她可才十岁啊。”

“和亲?”曹冲一怔,立刻想起鲜卑人和亲的事来,不过和亲怎么和到曹家来了?他抬起头,正看到甄氏拉着女儿,一大一小两个美人胚子梨花带语,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忽然之间,一个想法冒上心头。***,老子正瞌睡,他们就送来一大枕头。和亲,和你妈的蛋亲,看老子怎么把这件事给搅黄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卷 天下一 第二十八节 见驾

冲大步踏进了曹操的房间,曹正耷拉着脑袋跪在曹T[涕泪纵横。

“仓舒,你来得正好。”怒气冲天的曹操咬牙切齿的,大步转着圈,手里的杖拖在身后,跳跃着似乎要往曹身上扑,曹的左颊上五条指印鲜艳夺目,瞅着曹操那样子,似乎很有**在曹的脸上再印一个赤竹图:“这个竖子,居然自作主张就把我的乖孙女嫁给鲜卑人了。”

曹冲恍然大悟,一下子感觉被甄氏母子给骗了,感情他们已经先找老爷爷求过情了,怕不保险,又来找他这个阿叔加把劲。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自己也需要个由头来闹一场。

“父王,这是陛下的圣旨,我能怎么办?”曹一看到曹冲,一下子恼了,他昂起头来大声叫道,曹冲这时候才情他右脸上也有五条指印,老曹的手劲不小,那五根手指印比左脸上更清晰,半边脸肿了起来。这么说曹的眼泪不全是假的,至少有一半是真的,疼啊。

“我早就说要一鼓作气,父亲夺了这汉家的江山,问鼎天下,如果是那样,我们还需要和鲜卑人和什么亲?直接让子文\兵灭了他们就是。是你,是你偏偏蛊惑父亲要搞什么新政……”

曹的话还没说完,曹操忽然扭过头来,眼睛瞪着曹,大声喝道:“你怎么知道新政?”

曹一下子愣住了,脸变得煞白,结结巴巴的辩道:“是天子说的。”

曹冲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荀彧说还没有和天子说新政的事,曹怎么会知道新政的,在家里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他屋里的荀文倩和小双,就只有老曹屋里的人了。

他看了一眼老曹,老曹却冲着曹大声喝道:“你以为我曹家坐了江山,就能不把鲜卑人放在眼里?你是猪脑子啊,真要做了这等大事,刚刚平定的天下立刻会烽烟四起,就算你们能干,能些叛变全给平了,一切安定下来,至少也三五年时间,元气大伤,那个时候鲜卑人就全死光了?”

曹操越说越火,拎着杖就要往上冲,恨不得再抽曹两杖才开心,曹不敢躲,只是恨恨的瞪着曹冲,全然没有了平时友爱的模样。曹冲没有看到他的眼神,一把抱住了曹操,连声叫道:“父亲,父亲,你消消气,消消气,气大伤身啊。”

“死了更好,不然迟早也要被这畜生活活气死。”曹操咆哮着,奋力挣开了曹冲,手中的杖却被曹冲拽住,他扯了两下没扯开,干脆松了杖,从旁边墙上摘下长刀,冲着曹就冲了过来。

“父亲——”曹冲大惊。一边上前抱着暴怒地曹操。一边对脸色煞白地曹吼道:“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走。真要让父亲打死你啊。”曹这才回过神来。充分显示了他君子剑一代宗师地功底。动如狡兔。两个窜跃就跳了出去。消失在门外。

“竖子。你给我站住。”曹操冲到门口。戟指大骂:“看老子不砍死你这个竖子。”

“父亲。你这是何苦呢。”曹冲苦笑着劝道。一边将气喘吁吁地曹操拉回屋坐下。一边让人收拾了屋子。曹操怒气冲冲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却这被新换地茶水烫了。这下了更是恼火。他将茶一下子泼在收拾书案地宋姬脸上。怒喝道:“想烫死老子么?”

宋姬淋着一脸地茶水。吓得浑身哆嗦。忙不迭地跪在地上。嗵嗵作响地磕着头。连声哀求。曹操站起身来。操起案上地刀绕着宋姬转了两圈。冷森森地说道:政草案还有谁看过?”

“没有。没有人看过。”宋姬地脸白了。连连摇头。曹冲本来想去劝地。可一听曹操问起这个问题。却停住了。他细细地打量着宋姬地表情。想看出点端倪来。宋姬很紧张。牙齿咯咯作响。显然没有说实话。

“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曹操冷笑了两声。忽然大喝一声:“快说!”

是媚姬看过。”宋姬被吓得说话都不连贯了,让她不要…她……偏要看就让她……看了一眼。”

操飞起一脚踹在宋姬的肩头,把娇弱的宋姬踢得仰面倒在地上,宋姬连忙又翻身跪倒,曹操高喝一声:“仲康,把这两个贱人给我抓起来审问,看看还有谁看过。”

许禇应声而入,两个虎士拖着缩成一团的宋姬出去了。

曹冲看着被拖出去的宋姬,眉头紧皱,曹的手伸得挺长的,居然能在老曹的身边埋了暗椿,怪不得他那么及时的从青州赶回来了。这个宋姬看起来倒是挺沉稳的一个人,而那个媚姬就显得有些奇怪了,她再活泼,也不至于连这点轻重都不知道吧,既然宋姬说不能给她看,她还偷偷的看,这显然不太正常。

“父亲,你消消气吧,有许将军审问,很快就能知道结果了。”曹冲安慰道。

子不小,居然敢泄漏我的事情。”曹操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在曹冲面前站定,皱着眉头问道:“你岳父那里怎么样?”

“他还没和天子说这件事。”曹冲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天子准我父子进殿不用交戟绕颈之礼,但是他没有废弃此礼,看样子还不想让步。”

“你打算怎么办?”曹操冷冷的看着曹冲。

曹冲想了想说道:“我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给颜色给他看?什么意思?”曹操有些不解的看着曹冲,曹冲一愣,这才明白问来,解释道:“就是给点厉害给他看看,让他知道点进退。”

“又是什么怪辞儿。”曹操扑哧一声笑了,接着问道:“和亲这件事怎么办?”

“不理他。”曹冲不以为然:“要和亲可以,让鲜卑人把女人送到我大汉来和亲,否则免谈。”

“哼哼。”曹操抚着胡须笑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可别把我的乖孙女嫁到那破地方去。”

冲连忙躬身答应,他转身要走,曹操又叫住了他,伸出手挠着眉梢说道:“刚才天子派人来下诏,要我和你进宫商议嘉奖辽东之战的功臣,你有什么看法,赵云、徐庶该怎么赏?”

曹冲犹豫了一下,点头笑道:“他们在那个时候果断出击,对迅平定辽东有重要作用,受嘉奖也是应当的,我倒希望天子不要太薄了他们。”

曹操有些意外的看着曹冲,愣了片刻,笑了,他想了想又说道:“既然你也这么想,我倒也不反对,子桓是镇东将军,他打赢了这仗,自然也要赏他,你看又当如何?”

曹冲为难的挠了挠头,对曹的封赏确实让他有些为难,以他的立场,当然不封才好呢,但是他毕竟立了功,不赏是不可能的,而如何封赏,却着实是个问题。曹操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但是他不说出来,反而来问他,这让他不太好回答。他细细的考虑了一阵,才缓缓说道:“父亲,我觉得子桓或许为政更好一点,打仗恐怕不是他的长项。再说了,辽东一平,除了北疆的鲜卑人,也没什么仗好打了。子文在代郡,左将军又在雁门,张辽在五原,鲜卑人翻不了天的。”

曹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满的说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想,我退下来,大将军自然是要你来接替的,丞相这个位置吗,我就想交给子桓。”曹操说着,瞟了一眼曹冲,见曹冲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又接着说道:“他搞那个九品官人法,把那些世家的心都给勾去了,连崔季珪支持他,有这么多人支持,做个丞相应该还是可以的。偏偏他觉得自己打仗有天赋,一门心思的想带兵,我听他那意思,如果和亲不能成,他还要带兵西向,参与鲜卑之战。”

曹冲皱起了眉头,曹操说的事他知道一些。曹操年纪大了,准备立嗣,在他和曹之间犹豫不决,于是向城的官员征求意见,让他们私下里上书,谈谈自己的意见,结果崔>|>就是上公开信,明言支持曹,理由很冠冕堂皇,曹是嫡长子,又一直表现不错,没有道理废长立幼。曹操虽然表面上不好说什么,其实很恼火,对崔>:

其实说起来,曹操对崔>L|一件事。曹操刚刚拿下冀州的时候,拿着冀州的户口帐本欣喜若狂,一个冀州就有几百万人,可征调的丁壮接近三十万人,当时就开心得脱口而出,结果碰了时任别驾从事的崔>|去十几年了,这些年崔>;;了,但露板这个事情一起,曹操又想起当年的那件事,这心情就颇不愉快。

但是崔>|多年,提拔了不少人,更重要的是他崔家在冀州清河举足轻重,他本人还是郑玄的学生,同门极多,在世家中的影响很大。跟他有关系的官员能占到城丞相府的一大半,而牵连的更是遍及大汉。如果他没有明说,这事情还能装糊涂,他露板了,就不能不面对,如果要立曹冲,曹操就要一个能让大家信服的理由。

这等于把曹**上了绝路,曹操很恼火。

曹冲挠了挠头,苦笑着说道:“他如果一定要去打仗,就让他去吧,有前将军和赵云、张休他们帮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辽东不是也打下来了吗。何况还有子文他们呢。”

啊……”曹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指了指曹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曹冲尴尬的笑了笑,正要说话,外面有人来报,皇后来懿旨了。

“又是要我们进宫的。”曹操撇了撇,怏怏的起身接旨。果不其然,皇后曹节知道了他们父子借口礼仪的事不进宫之后,特地派人来请,现在天子也准免了你们不受这个规矩约束,天子下诏,皇后下旨,你们也该给点面子了,进宫去一趟吧。皇后说得很委婉,你们不来,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好来拜年,眼看着年都要过了,总得让我见见父亲、母亲,拜个年吧。

天子的面子可以不给,皇后的面子不能不给,你曹家人都不把皇后当回事,还有谁会把皇后当回事?曹操无奈,带着曹、曹冲、曹植弟兄和几个夫人进宫拜年。天子大喜,在宫里摆了御宴招待。曹操上一次见天子还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时候天子还是个小孩子,又刚从九死一生的逃难日子里刚刚还过魂来,看到谁都是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这次再见,天子已经人到中年,言行举止之间透出了沉稳,自然的有一丝皇家风范,也不由得曹操感慨不已。

曹操见驾不拜,曹冲等人不行,在天子皇后面前三跪九叩,行足了大礼。天子很和蔼,拉着他们说说笑笑,对曹操也给足了面子,开口丞相,闭口大将军,一家人相处甚欢。

酒宴过后,皇后带着夫人们去后宫,曹家父子四人和天子相对而坐。天子喝了点小酒,脸上有些泛红,倒和脸上还有掌印的曹相映成趣。请来相陪的张昭、韩嵩等人也坐到了天子的背后,金祎、魏讽这些官职低的小字辈则安静的站在一旁,打量着难得一见的大将军。

天子和蔼之中透着对曹操的恭敬,他温和的笑着:“大将军,这次请你们来,除了新年相贺之外,还有要事相商,其一便是十五为骠骑将军贺功的阅兵大典,当然了,现在还要加上镇东将军的辽东大捷——可惜辽东的俘虏来不及到许县来。这件事是我朝自中平以来难得一见的盛事,不仅百官到场,还有属国的使\,不能马虎,还望诸位爱卿到时候为朕撑起这个场面。今天的盛世都是大将军父子的功劳,少了你们,再大的大典也没了味道啊。”

曹操微微的点了点头:“谢陛下恩典,臣父子届时一定出场,为陛下壮壮声威。”

“呵呵呵……”天子轻声的笑了,向曹操躬了躬身子,表示谢意,又接着说道:“这第二件事,就是辽东大捷的封赏。镇东将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准备了半年多,一旦到一个月就解决了辽东的战事,颇得大将军用兵心法,真是将门虎子。朕想和大将军商议一下,看看如何封赏他们才合适。”

曹操假模假式的谦虚了一句:“封赏功臣,乃是陛下之权,臣虽沗为大将军、丞相,焉敢越代疱,

论乃是臣子,臣更当避嫌才对。”

“大将军,陛下与大将军既有君臣之义,又有翁婿之亲,有事与大将军商议,也是对大将军信任所至,大将军就不必推辞了吧。”张昭笑着打了个圆场。

“张公所言甚是,大将军不必推辞。”天子笑眯眯的。

“既然如此,臣恭敬不如从命。”曹操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说道:“臣观纪功表,郡太守赵云、长史徐庶为以为,赵云善用兵,又熟悉胡人之事,可升为度辽将军。徐庶治民有方,可接替赵云为郡太守。”

天子点了点头:“大将军所言甚是,我观赵云用兵也胜于治民,为度辽将军正是合适。徐庶在徐州时尚未知名,到了郡之后,倒是展现了其理政的能力,升为郡太守,也正是合适。不知骠骑将军、镇东将军以为如何?”

曹冲哪能不满意,曹操这么一安排,比原先他预计的还要好,不仅郡没丢,反而多了一个度辽营,赵云手下的人马可以增加至万人,对自己当然是个好事。他笑了笑,躬身应道:“全由陛下和大将军定夺,臣无异议。”

曹倒是愣了一下,随即也笑道:“臣附议。”

天子笑了:“大将军果然深谙军事,慧眼识人,封赏得极为妥当。大将军,还是先说说镇东将军的封赏吧,他本当是第一功臣的,是他自己谦让,立赵云为第一功。”

曹操抚着胡须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曹,淡淡的笑了:“陛下,所谓知子莫若父,曹略有文采,为政也中规中矩,对于用兵,虽无大错,却也没有什么天赋,臣以为他在辽东之战中有筹划组织之功,无临场指挥之能,如果他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离开青州,臣以为以他的禀性,大概不能抓住这个战面,一战而定辽东。”

曹脸色一白,低头不语,天子好奇的看着这两父子,不知道曹操在玩什么把戏,看样子曹操似乎不太愿意让曹再掌兵权去打仗似的。

曹操接着说道:“臣以为,辽东之战,临场指挥之功当以长史张承为第一,臣请先赏张承。”

子笑了,回头看了一眼很意外的张昭:“你说的就是张公的长子张承吧?”

“正是。”曹操微笑着说道:“张承虽是儒生,但临机果断,布局得当,颇有干才,臣以为,辽东虽定,但还需要这样的干才坐镇,才能长治久安。因此,臣请封张承为辽东太守。”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张承虽然有才,在这一战中的作用也有目共睹,可是一下子成为两千石的辽东太守,这升官的度也太快了些。虽然大汉时常有起家为两千石的先例,可是毕竟不多,曹操这个建议,实在是让大家都有些意外,张昭\先反应过来,连忙出席奏道:“陛下,臣谢大将军美意,然犬子初经政事,此胜不过因人成事,如何能受此厚赏,请陛下明察,驳回大将军此议。”

天子已经糊涂了,张承是张昭的儿子,显然不是站在曹操那一边的,就算他和曹有上下级关系,可是一封为辽东太守,那就独霸一方的大吏了,他不怕张承抛弃了曹?难道还是曹真的和曹冲兄弟相争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曹操借着封赏的机会,把张承这样的能臣从曹手里抢走。辽东虽然重要,可是张承去了那么偏远的地方,再想帮助曹,可就没有机会了。

曹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看起来这次张承是升迁极快,可是他做了辽东太守,自己貌似就控制不了他了。除非,自己做了大将军或\丞相。

大将军貌似不可能,难道父亲为了让仓舒独掌兵权,会把丞相让给自已做?一想到此,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起来,有三分不甘,还有五分期待,剩下两分犹豫。

天子想了一阵,觉得这个方案虽然对曹未必有好处,对自己却没有坏处,他扶起张昭笑道:“张公,我看大将军此议甚好,张承既然有才,就当为国效力。为国举才,也是丞相的职责,丞相这也是本份所在,张公不必多虑。”

“陛下,臣以为,青州刺史孙观,死于国事,当予以抚恤,追……”

“陛下,臣以为,徐州刺史臧霸,明于水战,通晓兵法,当转为伏波将军……”

“……”

曹操一项项的说来,把参与辽东之战的人按功劳大小,都进行了封赏,天子一一准了,最后说到曹,曹操细细的看着曹,缓缓说道:“臣以为,曹不习战事,且天下已经定,他应当回朝协助老臣理政,至于怎么封赏,臣不便擅定,请陛下定夺。”说完,曹操向天子欠了欠身子,表示谦让。

天子有些为难了,这个老奸雄,把其他人的封赏都说完了,唯独主将曹不说,把难题留给了自己,还预先给了个定语:不习战事,如果自己升他还管兵事,必然拂了他的面子,如果不做兵事,那曹又能干什么?难道去做丞相?这个老奸雄难道是这个意思?

天子瞅了瞅曹操,曹操低着头,天子瞅了瞅曹,曹沉默不语,天子瞅了瞅曹冲,曹冲象是睡着了。天子急了,只好看向张昭,张昭感受到了天子求援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臣以为,大将军所言甚是。天下已定,北疆又有数员重将,镇东将军去了也无多大裨益。不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军在外,辎重当是头等大事。大将军也以为镇东将军为政更合适,何不以镇东将军为冀州牧,主持大军北征的一应事宜,为丞相分忧?”

天子一亮,这个办法好,冀州牧原来就是曹操兼着的,他不是要请退吗,正好给了曹,曹占了冀州,就更要讨好那些冀州的世家,也就不得不和曹操、曹冲走得更远,自己的机会也就更多一些。更重要的是,这个方案没让曹家得到任何一丝好处,纯属是曹家利益中的再分配。

“朕以为此议甚佳,不知大将军以为如何?”天子笑眯眯的问道。

曹操笑了,点点头说道:“既然陛下以为佳,臣附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卷 天下一 第二十九节 阅兵

差点没气得吐血是什么事儿啊,感情T是吧?手下好容易聚起来的几个人全部你们放跑了。张昭你这出的什么这些主意嘛,让我去做个冀州牧?冀州是谁的,我老爹的,我在冀州能做个屁事?更冤的是,做了冀州牧,手里的一点兵权全没了,有曹仁在河北,哪里还有我带兵的机会?

这也太欺负人了,别的人也就罢了,老爹太不地道了,这是为了扶仓舒上位,对我赶尽杀绝啊。老子干脆什么都不做了,顺你们的心好了。

曹一时冲动,脱口而出:“陛下,臣以为我父王所说甚是,我不仅不善用兵,而且为政也不擅长,冀州乃国之大州,河北重地,以臣粗劣之才,难负重任,请陛下允许臣辞去此职,归府读书。向父王和仓舒再学些年,稍有所成之后,再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他话里的酸意,让所有人都听得耳酸。而他自己话音未落,眼泪都快出来了,太委屈了!

子一时语拙,倒不知如何理了,而倡议的张昭也尴尬得说不出话来,老脸一红。

曹操阴下了脸,对曹这种夹枪夹棒的话颇为不满,家丑不可外扬,你倒好,全给抖落出来了,连带着老子的面子都给驳了。他横了曹一眼,看到曹一脸的绝望,心中不由得一忍,勃然的怒气为之一滞,待要开口,却因为前面已经附议了,不好再改口,一时有些犹豫。

曹冲本来挺开心的,可后来一想不对,冀州是什么地方?大汉朝人口最多的一个州,连曹操都舍不得松手的,让曹做了冀州牧,他跟那帮世家不是走得更近了吗,还不把冀州搞得一团糟。他一瞟曹操,正好看到曹操矛盾的眼神,立刻明白曹操虽然偏向自己,对曹这个长子却还是有着一丝舔犊之情的,他略一思索,立刻说道:“陛下,臣有异议。”

个人神色各异的看了过来,曹以为他要赶尽杀绝,眼神凶得几乎要杀了他。

“爱卿,你有什么想法?”天子强笑道。

“陛下,臣父上次向陛下请退,蒙陛下看重,挽留臣父。不过,臣父毕竟是年过花甲之人,臣等为人子的,不忍再让他受案牍之劳。既然陛下看重老臣,不放臣父归老,臣以为,不妨分担其事一二。臣不才,略知军事,又蒙陛下授以护卫京师的重任,稍能分担臣父大将军之责。臣兄镇东将军,也有军功,也知为政,我兄弟相较,臣以军事略占上风,兄长为政更是擅长。臣斗胆,敢请陛下允许臣兄长为臣父左右手,辅佐政事,以臣兄长之才,再加上臣父一旁指点,必能珠联璧合,百事顺畅,更好的为陛下效劳。”

子犹豫了,曹冲的意思这是要让曹做副丞相啊,他们兄弟两人还是想把持着军政不放手,不是说他们兄弟不合的吗,这个曹冲怎么给自己找不痛快?

曹冲接着说道:“刚才张公所说北征粮草之事。也正好交与我家兄长。并无冲突之处。臣斗胆。敢请陛下圣裁。”

众人又看向了曹冲。天子、张昭等是不解。曹更是糊涂。他这是想干什么?只有曹操理解了曹冲地心思。暗暗地叹了口气。眉眼之中却极是满意。

“既然如此。那就以镇东将军为副丞相。佐丞相大人施政。如何?”天子犹豫着说道。

“臣无异议。”曹操\先表态。

曹想了想。这总比冀州牧好多了。副丞相。离丞相也就差一步了:“臣谢陛下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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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副丞相这个位置可微妙得很啊。”庞统皱着眉头提醒道。

“我知道。”曹冲摇了摇头,叹息道:“只是丞相大人心中不忍,他也表露过这个意思,我如何能违背?只好顺他的意思了。反正丞相暂时也退不了,我也不能兼任丞相,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让他做,也未尝不是好事。”

庞统叹了口气,抚须不语:“丞相大人倒底是老了,作事瞻前顾后的。这九品官人法真是厉害啊,天下的世家,都因为这一条而看中大公子了。公子,你那个新政,如果能成的话,的确是造福千秋,可是,阻力也实在太大了啊。”

曹冲默然无语。

“士元,不要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一直闭着眼睛打瞌睡的张松挑起了眼皮,不以为然的说道:“世家怎么了?他们凭的一是有钱,二是以经术垄断做官的途径。现在有钱的人哪儿最多?荆州益州,就连交州扬州也不比冀州少,公子说得对,光从地里刨食,能刨出几个钱来,他们积累了几代人的财富,比不上荆州中等的商人做几年的成果,这有钱一条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至于经术,襄阳学院、长安学院的经术早就成了一门普通的学问,我荆益交扬有几个县令、太守是因为经术而做官的?这两条去了,这些世家就是一纸老虎,公子,你说是吧?”

曹冲扑哧一笑,张松把纸老虎这个词倒是理解得很透澈,不过话说得也对,这些世家确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丞相大人担心的是什么?是曹家的富贵,是他的子孙,你没看他和儿孙们在一起玩得那么开心吗?如果他知道有人为了当皇帝,会对他的子孙不利,他还会容得下这个人吗?”张松冷冷的说道:“公子自己不当皇帝,不就是因为皇权是一剂穿肠毒药,不仅害人,而且害已吗。丞相那么聪明的人,岂有看不透此理?”

庞统笑了,他瞅了一眼张松,摆了摆手笑道:“你别跟我摆着一张死人脸,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没有说不对啊。我这不是为公子担心吗,大公子做了副丞相,丞相大人一退,他就是明正言顺的丞相,到时候公子要行新政,岂不是更难?”

张松也笑了,他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尽然。副丞相就是副丞相,做了副丞相,未必将来就是丞相。丞相大人过世之前,一切主动权都在丞相大人手里,不管是公子的骠骑将军也好,大

个副丞相也好,都是丞相大人一句话的事情。至于世之后,那就得看谁能继承丞相大人的事业了。丞相大人指定了谁,谁就有绝对的实力,丞相大人放弃了谁,谁就一无所有。”

他顿了顿,转向曹冲说道:“公子,你做得对,眼下一切都以讨得丞相大人的欢心为第一位,其他的都不重要。依我看,公子十全十美,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仁慈,没有表现出丞相大人看重的杀伐之气。”

曹冲苦笑了一声:“难道让我去宰了亲生兄长,才叫有杀伐之气?”

“不必。”张松摇了摇头道:“就象当初的孙季佐一样,又和那个房陵城外的于靖一样,有时候杀几个人,还是有必要的。”他忽然笑了:“我觉得那个鲜卑使\,就是个不错的对象,公子到时候可以好好的戏弄戏弄他。”

“你不要胡搞,那可是使\,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呢。”庞统连忙劝道:“将军,你可不能听他的,让人非议。”

“屁的使\,他能跟我大汉一起平等称国吗?”张松不屑一顾:“这些蛮夷,不斩草除根是不行的,依我看最好就是几路大军一齐进\,趁着他们内斗的时候横扫漠北,然后占着漠北之地不松手,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反正以我大汉现在的财力,支撑几万远征军长驻漠北是绰绰有余,养着他们就是,省得剿了匈奴来了鲜卑,剿了鲜卑又不知道来些什么样的鸟人。”

“你这个张永年,倒成了好战分子。”庞统忍不住的笑了,他喝了口茶,想了想说道:“不过你说得倒也有理,与其让他们坐大再去征讨,不如在北疆放上几万大军,有事没事就去剿一剿,一来可能防止那些蛮夷成气候,二来也可以给军队一个实战的机会,别让他们的刀锈了,肉多了,想用的时候用不了。其实吧,这个想法以前不是没有过,只是当时财赋不足,支持不起罢了。”

曹冲笑着点点头:“你们这个办法是好办法,不过眼下言之过早,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想怎么对付我的那个兄长和天子,士元,你天天吹嘘你的帝王秘术举世无双,独步天下,怎么也不给我想个好办法。”

庞统翻了翻眼睛,倚着案几给自己倒了杯茶,很惬意的呷着:“有什么好办法?既然如此,干脆再来个欲擒故纵罢了,他想掌权,将军就找点机会让他掌权,反正他每次掌了权,都要搞点乱子出来的。”

“你什么意思?”曹冲不解的问道。

“将军,你既然准备搅了和亲事,北疆必然要大战,将军手下的长铩军和龙骑是对付鲜卑人的杀器,没有道理不去北疆军是禁军,现在经过将军的整顿,又俨然一番新气象,究竟能不能打,当然要拉出去试一试。

到了北疆,以将军的官职最高,所有人都要听从将军的号令,前将军夏侯元让也不例外,换句话说,大汉只剩下两支兵力,还游离在将军的控制之外。”

“大将军的亲卫步骑和丞相长史大营?”张松眼前一亮。

“不错。”庞统阴笑着,“将军要去北疆打鲜卑人,说不准丞相大人会将虎豹骑交与将军,当然了,不给也没关系,将军也不差那几千人。至于丞相长史大营的那些人,还是留给大公子的好,要不然,他手里一点实力也没有,也不敢动啊。”

曹冲心头一惊,刹时间冷汗涌出,自己如果带了北军出征,丞相长史大营的那些人可就在八关的腹心之内,曹如果想有什么动作,还真是天下无敌,想干什么干什么。如果曹不抓住这个机会的话,他也就不用再混了,赶紧回家生儿子去吧。

只是这一招,是不是险了些?

曹冲看着庞统,庞统那张圆圆的丑脸上堆满了阴森森的笑容,看起来象一条阴险的毒蛇。张松也不例外,心有同感的连连点头:“是啊,这样好,什么障碍都替将军解决了,然后将军带着大军挥师直下,轻轻松松的想干什么干什么。”

靠,这两阴险的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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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的阅兵式规模盛大,盛大得都有些摆不下场子。许多人在兴奋的同时,真切的感受到了许县的逼仄,要是在洛阳多好啊,宽敞!

两万北军、三千长铩军,四千龙骑,一千铁甲营,再加上虎贲郎、羽林郎,总共三万多军队在许县城南的一块平地上摆开了阵势,为了准备博览会而建起的高台现在成了观兵台,全副戎装的天子刘协、皇后曹节在以大将军曹操、骠骑将军曹冲父子为\的百官护拥下,气势威严的在高台上落座,曹操带着曹冲、曹等人站在一旁,张昭、荀彧等人站在另一旁,九卿以下请向后站,他们不够资格站在第一排。

至于匈奴和鲜卑的使\,本来是安排在天子身边的,因为大将军不满意,把他们赶到高台边去了。那些连上台观兵的资格都没有的百官和有钱有身份的百姓都指着面容怪异的匈奴单于呼厨泉说笑,这就是匈奴人的单于,匈奴人当年多牛逼,现在混得差了,连单于都到咱们这儿做孙子了,看见没有,这就是咱大汉的威风,咱的面子。谁带来的?当然是咱大将军和骠骑将军父子俩。

那边有人说话了看到那个长得象咱动物园里骆驼一样的大个子没?那是匈奴人的右贤王,当年就是抢了咱大才女蔡先生的,现在啊,天天象条狗一样在蔡先生门口候着,还做梦着想进府呢,门儿都没有,咱蔡先生是谁啊,那是骠骑将军的先生,能给他当老婆吗?

呼厨泉和去卑听了,觉得特没面子,两人偏偏身材都又高又大,想躲都没地方躲。鲜卑使\将他们的怂样看在眼里觉得特有面子,你们是属国,我鲜卑可是平等的关系,我们的大王还要来娶大汉的公主呢,你们一边歇着吧。

台上寂静肃默,台下热闹嘈杂,虽然许县这几年每年八月都要开博览会,可是象这么热闹的献俘仪式和阅兵典礼这类阳刚气十足的场合

还是破天荒第一次,能抽开身的人全都赶来了,就算\)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么多的人给吓了一跳。

随着一通鼓响,大礼正式开始。四周的百官、百姓都安静下来,跟着台上的天子、三公、九卿开始先行郊祀,热闹的场合一时变得肃静无比,看着台上的天子、皇后有板有眼的在太常张音指挥下行着礼,有不少年纪大的人开始抽泣起来。大汉,有多少人没有这种气象了。

繁琐的礼仪一步步的过去,逐渐到了这场大戏的**,天子在台上讲了几句话,下面的人根本听不清,反正台上的三公九卿喊万岁,台下的人就跟着喊万岁。又过了一阵之后,年轻的骠骑将军曹冲手扶着天子所赐的节,威严的站在了台边。

曹冲站在高台之边,看着下面正前方三万多排列整齐的将士,和周围黑压压的人群,一种莫名的激动让他感到鼻子一酸,如此拉风的亮相,可真不容易啊。

冲举起手中的节,大声喊出第一字出口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太激动了,居然没有声音出来,所有人只看到他高举手中的节,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不免有些奇怪。曹冲有些尴尬,调整了呼吸正要再喊,台下排在最前面的陈到忽然举起手中的大旗纵声高呼:“大汉威武——”

两万北军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齐声大喝:“大汉威武——”

曹冲的亲卫步骑、虎贲郎、羽林郎跟着纵声高呼:“大汉威武——”

台上的天子愣住了,三公九卿愣住了,台下的百官和百姓也愣住了,只听到三万人雄浑的吼声在天地之间回荡,紧跟着,台下的百姓也跟着大喊声来,他们的声音开始不太整齐,但慢慢的也融入了大流,数万人的吼声开成一个声音雄壮,让大地颤抖,让天地变色。

“大汉威武——”

几万人的声浪汹涌而来,如惊涛,如骇浪,扑在高高的观兵台上,让每一个人心旌动摇,汉人们热血沸腾,属国使\们则心惊胆战,面如土色,本来气色就不好的呼厨泉和去卑面面相觑,汗如雨下,而本来有些趾高气扬的鲜卑使\则紧紧的闭住了嘴巴,脸色煞白。

曹冲站在声浪的最前端,耳听着“大汉威武”的喊声一阵阵的扑来,又慢慢的远去,他回想起这几年的征战,想到多灾多难的大汉终于在自己的奋斗下重归一统,并且有可能在自己的努力下重新绽放出夺目的光华,不禁浑身一阵颤栗,头皮一阵股热流直冲脑门,他高高的举起双手,奋力吼出一声:“大汉威武——”

随着他举起手中的节,陈到举起了手中的大旗摇了两下,三万将士的吼声嘎然而止,紧跟着,周围的百姓也停止了呐喊,仰着胀红的脸,看着台上那个屹立的年轻身影。

汉骠骑将军、广陵县侯曹冲——”曹冲用足了内力大声喊道,他的声音清亮,似乎能清晰的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命令——我大汉——无敌的将士——为我大汉——皇帝陛下——皇后殿下——大将军殿下——演阵——”

“演阵——”陈到跟着晃动了手中的大旗。

随着陈到手中的大旗,静立如山的将士们忽然动了,他们排着一列列整齐的队伍,开始演示他们这些天苦练的成果。射声营拉动手中的弓弦,将一支支包起了箭头的长箭向远方倾泄而去,步兵营排着整齐的方阵如墙而进,吼声如雷,舞动手中的长戟、刀盾,\出一阵阵整齐的喊杀声,步兵营前进一百步,扎下阵脚,长水、胡骑、越骑营的骑士们催动战马,滚滚而来,手中的长戟霍霍,飞箭如蝗,铁骑过处,摆在那里做靶子的草人已经成了刺猬,而且都没有了脑袋。

如雷般的弓弩声,滚滚的马蹄声,震天的喊杀声,倏乎而来,倏乎而去,围观的百姓们先是被惊住了,随后又象是回过神来一般,高声叫好。叫好声传到演阵的将士们耳中激得他们兴奋,吼声越\的高亢整齐。

烟尘滚滚,各种战术一一演练开来,天子看得兴高采烈,原来自己的北军这么能打,他兴致很高,不时的和旁边的皇后和大将军曹操说两句,刹那之间,他似乎忘记了曹操的跋扈和凶蛮。

战术演完,曹冲躬身向后退了两步,在天子面前施了一礼:“回禀陛下,演阵完毕,请陛下下旨献俘。”

子站起身来,很威严的一挥手:“传旨,献俘。”

“献俘——”太常张音拖长了声音叫道。

一列列被一根长长的绳子捆在一起的俘虏被带到了台前,他们这两个月似乎过得不错,有的人居然又白又胖,不过他们现在显然都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旁边这些人都是来看自己被杀头的。有的人虽然害怕,还能硬撑着走路,有的人则肝胆俱裂,瘫在地上起不来了,旁边押送的士兵走过来,拖起来就走,足足花了半刻钟的时候,才把一千俘虏在台前跪好。

“爱卿,去吧。”天子对曹冲挥挥手。

曹冲应了一声,笑道:“陛下,今天请陛下看一个不一样的献俘。”

么个不一样?”天子兴奋劲还没过,好奇的问道。

“陛下,臣要为陛下重演一下长铩军在上邽城下的英姿。”曹冲指着高台下那三千长铩军笑道。

“好啊。”天子大喜,“爱卿快快演来。”

冲向后退了两步,大步走到台前,对下面的陈到挥了挥手。陈到会意,走到那群嘤嘤哭泣如女儿一般的俘虏面前,轻蔑的撇了撇嘴,指着长铩军的位置说道:“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穿上你们的衣甲,带上你们的武器,如果谁能从一百长铩军的中间杀过去,就放谁一条生路。”

“真的?”几个俘虏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还有这等好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卷 天下一 第三十节 搅局

实证明,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当一千俘虏被周奔带7手斩成肉块的时候,所有人都呆了。以天子为的文武百官是惊讶于长铩军带来的血腥和残忍,那些属国使者,特别是匈奴和鲜卑使者被长铩所向无前的杀伤力给震住了,就连手下也有十几个长铩手的荀恽也傻了,原来穿上重甲交叉排列的长铩还有这样的威力,飞旋起来的长铩就象一个个死亡的光圈,将面前所有的活物斩成碎肉。

曹冲很满意这一百长铩手的表现,退回到面色煞白,几乎要吐出来的天子面前,躬身施礼:“陛下,献俘完毕,不过,想要垒成京观恐怕有些麻烦,想找个完整的头骨还真是不易。”

天子不是没看过血腥,也不是没见过死人,当年在长安的时候,看到死人是常事,而且是一堆堆的死人,按说他不应该害怕、恶心才对,可是看到这一千俘虏片刻之间被长铩军斩成一块块碎肉,他的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向上涌。

“爱卿,京观就不必了。”天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无力的挥挥手:“朕有些不适,后面的事,就由爱卿父子主持吧。”说完,扶着同样面色煞白的魏讽的手,匆匆的下台去了。从头至尾,他也没有勇气再看一眼台下的鲜血和残肢断臂。

曹操杀的人多了,经历过的生死关头也远比这个惊心动魄,神经已经粗大到无法估计。这个场面虽然有些震撼力,可是他还是很快平静下来,和不住伸手掩嘴巴的太常张音一道,结束了这个盛大的庆典。天子走得太怱,连准备好的水师检阅都给省了,水师大都督周瑜在战船上等了半天,也没见天子来,不免有些丧气,好在随后大将军曹操等人来了,带着百官观看了一万水师的表演,总算没让周瑜白忙一场。

“陛下怎么了?”忙完了表演,周瑜拉着荀恽问道。

“别提了,前面都挺好,陛下兴致很高,结果被骠骑将军的长铩军表演的献俘给吓住了。”荀这里已经缓过来了,想想天子当时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他悄悄的把当时的情况给周瑜讲了一遍,周瑜有些不相信,天子又不是小孩子,杀千把人就能吓住他?也太离谱了。

“你别不信,观兵场那些肉还在,你有空去看看就知道了。”一提到那些肉,荀恽的嗓子眼又开始冒酸水了,鼻子里是全是胃酸气,连忙躲了开去。周瑜半信半疑,看着荀恽匆匆的走开,正不解的挠头呢,曹冲派人来请他了。

周瑜向大将军、骠骑将军行了军礼,恭敬的站在他们面前。曹冲摆了摆手,将闲杂人等赶了出去,请周瑜坐下,这才问道:“子敬那边可有消息来?”

“昨天刚收到的消息,子敬带着交州水师已经赶到了朱崖郡,和张将军联系上了。按张将军所说,子敬估计正是江东的败兵,他们躲在朱崖郡,控制了上面的土著,自己也开荒种地,过得还算安稳,平时不怎么出来打劫,要不是海外的商船财物太吸引人,说不定到现在都不会被现。”

“是吗?”曹冲笑了:“既然如此,就告诉子敬,如果能收编他们,尽量就收编吧。告诉他们,我们要扩编水师,足迹要远至身毒、大秦,他们大有作为的,做个水贼多没意思啊。如果能投降,朱崖郡算他们收复的功劳。”

瑜听了。心理有些不平衡。鲁肃虽然是副都督。可是他平定朱崖以后还要护送商船远至大秦去建功立业。自己这个都督却无仗可打。这也太憋屈了。本来说开春之后要参与辽东之战。没想到自己还没去。人家已经搞定了。那自己这一万装备精良地水师就在这儿歇着?

“周都督。你再等两天。看看天子还有没有兴趣看看水师。如果他不想看了。你们就沿河而下。转驻广陵、吴郡一带。我大汉前往三韩、倭国做生意地商人地安全就由你们负责了。届时有一些游历地学子也要跟着你。你花几年时间。把海外地事情搞清楚一些。绘成海图。为下一步做好准备。”曹冲笑道:“你放心。仗有你打地。不要把眼光总是局限在我大汉这点地方。海洋。比6地要大几倍。海外千奇百怪地国家多得很。海里地宝贝也多地是。有你眼花地时候。”

“多谢大将军。多谢骠骑将军。”周瑜心花怒放。连忙应诺。

“趁着还没有起航。和你地夫人多团聚几天吧。”曹冲起身。开了个玩笑:“等你出了海。可就是一年两年回不来地。”

“将军说笑了。”周瑜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道。

“先给你几年时间去打天下。等你不想打了。还回许县——不。可能是回洛阳。或者是长安了。三公九卿等着你。”曹操哈哈地笑了。算了给周瑜一个承诺。周瑜原来就是九卿。他如果立了功回来。九卿不过是本份。三公才是嘉奖。周瑜心知肚明。以曹冲新政地格局来看。自己肯定不能做丞相。十有**是继从祖、从伯之后做周家第三个太尉。连忙致谢。

有些虎头蛇尾的阅兵大典完了之后,曹冲父子赶回去参加属国的赏赐。天子受了点惊吓,直接把这事交给了丞相府,丞相曹操、副丞相曹、大鸿胪韩嵩出席会议,太子少傅张昭代表天子参加,骠骑将军曹冲旁听。当然了,他是存心要来搅事,天子不让他旁听他也要找个理由混进来。

原来这些会议都很简单,大汉朝对这些属国一向很客气,送点三文不值两文的贡礼来,然后就十倍百倍的赏赐,反正赏得你们开心算完,大汉的天子再穷也不差这点钱。不过这次会议因为喧宾夺主的曹冲的几个提议,会议流程有了根本性的变化,而使会议的气氛有些异样。

曹冲提议,属国的赏赐,不得过贡物价值的两倍,前提还是鉴定他确实是属国或者是外国的使者,否则只能按市价返回。他的理由是,这次大秦等西方诸国的使者当中就有是商人假冒的,他们图的就是大汉朝的大方,随便送点东西当贡物,然后拿一大堆的赏赐,比做生意合算多了,这种假冒伪劣的事情不能容忍,

钱是小事,被人当傻帽可不成。

至于大汉国境内的属国,也被曹冲分出了三六九等,就跟去年的救济一样,编入大汉户籍的,一略重赏,那些和大汉关系融洽,臣服度较高的,也不错,而只挂了个名就来讨赏的,比如匈奴,对不起,赏得就很限了,至于鲜卑这样的,赏赐只能等于物价,甚至不足。他在会议上大明大白的说,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一句话,属国就是属国,不要想和大汉的子民相比。你们要想享受和大汉子民一样的待遇,那就先做出和大汉子民一样的贡献。他还告诉那些属国使者,以后你们部落内部的事,可以按你们部落内部的规矩处理,但是涉及到我大汉子民的,必须按我大汉的律令处理,否则别怪我们翻脸。

他的话,象是一滴水浇进了滚烫的油锅,顿时炸了。

西南部益州境内的几个属国还好一点,他们这几年从贸易中受到了许多好处,去年的雪灾中又受到了几乎和大汉百姓同等待遇的救济,不仅普通百姓感激涕零,就连他们那些部落的头领现在也眼红于大汉商户的富庶,恨不得现在就拥有大汉的户籍证才好,因为他们和大汉人做生意,要比大汉人多交一道税,如果成了大汉人,不仅可以少交这一道税,还可以享受到更多的好处,比如在路上进驿亭就能吃到更好的饭菜,还能少花许多钱。

至于凉州的羌人,他们早就意识到了属国和成为大汉子民的区别,去年西凉的雪灾虽然不是很严重,也受到了朝庭的救济,从益州、荆州运来的粮食沿着渭水源源不断的进入西凉,在凉州刺史贾诩的安排上,井井有条的进入各郡各县。羌人很快就现了待遇上的差别,汉人拿到的救济能保证他们活到下一次收成,七十以上的老人居然还每人二斤肉,让他们过年。而他们羌人拿到的最多只有汉人的七成,只能勉强饿不死,根本不可能象汉人一样吃饱。有些羌人红了眼,习惯性拿起刀就想去抢,结果还没得手,就被早有准备的汉人迎头一阵痛击,他们告到护羌校尉韩银那儿去,又被韩银一顿臭骂,还杀了几个人立威。通告全境,再有类似事件生,杀无赦!不光要杀抢劫的,连整个部落都杀光。

汉人笑了,羌人怕了,他们掂量了一下形势,与死亡相比,大汉的救济虽然吃不饱,也总算饿不死,忍了吧。当然为了能向汉人靠齐,他们也动了心思,要象关中的羌人一样,干脆入籍算了,这样不仅能多领一点救济粮,还能享受送一个子弟入学的优惠。

反正现在大汉的百姓过得也不错,虽然辛苦一点,倒也能吃饱喝足,衣食无忧,万一受了灾还可以享受朝庭的大批赈济,这对于半耕半牧的羌人来说,太重要了。

匈奴人很矛盾,他们一方面不愿意成了汉人的一部分,汉人太多了,他们匈奴人如果融入汉人,不要几代人就没匈奴这个种族了,另外他们虽然破落了,还是觉得自己是吃肉的狼,汉人是吃草的羊,狼怎么能成为羊呢?长天生会诅咒的。另一方面,他们又眼红汉人的待遇,抢吧,又挡不住几万虎视眈眈等着拿他们脑袋去领功的大军,他们可不想成为长铩军前面的碎肉,不抢吧,他们得到的救济连羌人都不如,如果不拿牛羊、战马来交换粮食,只怕今年也要饿死一些人。

呼厨泉迫于无奈,最后表态,匈奴人暂时不能融入汉人,请大将军和骠骑将军给点时间,让他和族里人多沟通。但是他可以象羌人一样,承担更多的义务,北疆有事,匈奴人可以象汉军一样服从征调,每年交出相当数量的战马以换取足够的生活用品。至于今年这个难关,还请大将军开恩,无论如何再救济一点,不然真会死人的,他这个单于回去也不好服众。

曹操很满意,当下就决定为呼厨泉在许县建一座宅第,你长住这里吧,让去卑回去监国,把欠我们的战马分三年补齐,第一批战马到帐,差额的救济随后就到。呼厨泉无奈,明知这是被软禁了,也只得点头应是,好在这几天住在许县的驿馆里还是蛮舒服的,比住在美稷的王庭不差,如果有了自己的宅第,应该日子会更好过一点。

鲜卑人一直很平静,因为他们觉得前面讲的都是属国的事,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是平等的两个国家,不能按这个办法处理。看着匈奴人的衰样,他们甚至还讥笑了两声,这样的人也能算是草原上的狼?现在跟狗一样的趴在汉人的面前,丢死人了。

他们兴冲冲的过来观礼,实际上抱的还是一种施恩的心态。怎么样,我们鲜卑人不打你们了,只要你们给点好处就行,嫁一个公主给我们,每年送点财物,我们就不用象现在一样每年扰边了。所以等属国的事务谈完之后,鲜卑使者带着三分傲气的站了起来。

“大将军,我们鲜卑人可是来讲和的。我们大王为了表示对大汉朝的诚意,愿意与大汉朝和亲,不知大将军以为如何?”

曹操看了一眼曹冲,意思是,小子,该你表演了。曹冲会意的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和亲?好事啊,欢迎欢迎。”

鲜卑使者很满意的笑了笑,顺便瞟了一眼有些颓丧的呼厨泉和去卑,充满的鄙夷。去卑哼了一声,直起了身子,等着看鲜卑人的笑话。他心中有数,骠骑将军不会有好果子给鲜卑人吃。

“不过,我看你们来,没有带女人来啊?”曹冲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四周,笑道:“难道藏在驿馆里面,没让我们看到。我说右贤王,你住在他们隔壁,可看到他们带了美女来?”

去卑咧开大嘴笑了两声:“鲜卑哪有什么美人,三十年前倒有一个风雪,现在嘛,大概没有一个能入将军的眼,至少我匈奴人去了草原那么多趟,抢了不少鲜卑女人,没有一个是漂亮的。”

鲜卑人还没反应过来,茫然的说道:“将军这是何意,和亲和我鲜卑有没有美人有什么关系?”

曹冲更奇怪了:“没有美人你和的哪门子亲?我大汉天子眼界很高的,不是绝世美人,他根本看都不看。”

鲜卑人火了,他沉下了脸,强压着怒火说道:“将军搞错了,我们是要娶大汉的公主,而不是把我们鲜卑的女人送到大汉来献给你们的天子。”

曹冲一笑,摇了摇头道:“你这可就有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我大汉的公主是什么样的身份,能嫁给你们鲜卑人?倒也不是绝对不可以,不过我怕你们没有本钱。想要娶我们的公主也行,只有三个条件,一,我们的公主要嫁就嫁绝世英雄,要能让我们公主看中的男子汉,否则免谈。”

“象将军这样的算不算绝世英雄?”鲜卑人冷冷的笑了一声。

“勉强吧。”曹冲一点也不谦虚的笑着反问道:“你们鲜卑人有吗?”

“呃——”鲜卑人被曹冲的自恋给噎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第二,你们要有能和我大汉的皇宫一样漂亮的房子,我大汉的公主从小娇生惯养,可不能跟你们鲜卑人一样住帐逢。我大汉前几天情况不太好,许县和洛阳是不能比,考虑到你们鲜卑人也穷,要求也不要太高了,马马虎虎和许县的皇宫一样也就行了。”

“你——”鲜卑人脸白了,鲜卑人的王庭也就和许县普通的官员家差不多,连曹府这样的大户都不能比,如何造得起许县的皇宫一样的房子,再说了,鲜卑人是游牧民族,怎么可能造那么好看的房子放在那里。

无理取闹,这显然是无理取闹。

“第三,你们要娶我大汉的公主,得先准备足够的聘礼和彩礼。如果你们鲜卑人没有那么漂亮的礼品也没关系,带上你们的土产到我大汉来贸易吧。我估计着,一两万匹战马,也就先给个聘礼了。至于彩礼,先等你们把聘礼凑齐了再说吧。”曹冲很大度的摆摆手。

“一两万匹战马只算个聘礼?”鲜卑人气极反笑,他哼了一声:“你们大汉的公主太贵了,我们鲜卑人娶不起。”他已经气昏了头,不知不觉的被曹冲带拐了道还不自觉。

“我就说嘛。”曹冲一拍手:“所以说,你们还是回去选选看,送几个还看得上眼的到我大汉来,天子你们不要想了,太子也太小,随便挑一个皇子跟你们鲜卑和亲吧,你们大老远的跑来,也挺不容易的。”

“这么说,大汉是没有和亲的诚意了?”鲜卑人站了起来,冷森森的看了一圈,眼光落在太子少傅张昭和大鸿胪韩嵩的脸上。韩嵩一开始就看出了曹冲搅局的意思,既然大将军曹操装瞌睡不说话,他也干脆装迷糊,闭着眼睛静听。张昭却急了,天子可盼着和亲呢,曹连女儿都准备好了,是不是有和皇宫一样的房子住和天子可没关系,天子想的就是能够降服桀傲不逊的鲜卑人,给自己的功劳薄上添一笔。被曹冲这么一搅和,这事儿哪里还有希望。

“嗯咳,骠骑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张昭站起身来,走到曹冲面前,示意了一下。

曹冲瞅了他一眼,又横了面露得色的鲜卑人一眼,没有多说,跟着张昭走到一旁。张昭抚着胡须静了静:“将军,这和亲是天子的意思,如果能换得北疆安定,于国于民都是大好事啊。我大汉这些年北疆不靖,每年被鲜卑人掳去的女子不计其数,如果能以和亲换来北疆的安定,也是好事一桩。我大汉这些年连年战事,需要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啊,将军以为如何?”

“张公,我不是不想休养生息。”曹冲躬身施了个礼:“可是张公以为这个鲜卑人有让我们休养生息的可能吗?他们想的,不过是从我大汉勒索财物,让他们自己恢复元气,先平了内乱再说。等他们缓过劲来,还是要来骚扰我大汉的。”

“将军,此话不妥。”张昭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将军,如果娶了他们的公主,我们大汉的皇子就成了鲜卑人的女婿,即使不是太子,此事也不妥,如果我们嫁出一个公主,则鲜卑人就成了我大汉天子的女婿,将来下一任鲜卑大王就是我大汉天子的外孙,外孙哪有来打外祖的道理呢?这其间的尊卑名份,将军还没有搞清楚啊。”

“外祖?”曹冲忽然说道:“我觉得张公这话,和当初刘敬劝高祖皇帝和匈奴人和亲的话差不多啊。”

张昭微笑着点了点头:“正是。”

“那后来匈奴人听话了吗?”曹冲接着反问道:“是不是从此就安生了?”

“呃?”张昭一下子僵住了,匈奴人哪是安生了,他们还是每年扰边不止,家里缺什么了,就到大汉来抢,家里没奴仆的了,也到大汉来掳,大汉就是他们家仓库。

“张公,我可听说,天子不愿意把公主嫁到鲜卑去。我曹家呢,也舍不得,你没看我家兄长脸上的掌印吗,那是大将军给打的。不知道张公有没有合适的女儿或者孙女什么的?”曹冲盯着张昭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张昭的脸红了,他有些恼怒的看着曹冲:“骠骑将军,和亲的事,是天子的意思,何况副丞相也允了天子的,你难道还想违抗圣义,反对兄长的意见不成?”

“天子错了,我这做臣子的就得进谏,兄长错了,让我老父亲不满意,我这做兄弟的就得纠正。张公,你说是不?”曹冲淡淡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张公,我相信,我大汉的军人,宁愿抛头颅,洒热血,埋骨草原,也不愿意受此大辱。要和亲可以,让鲜卑人送美人来。张公如果觉得这样名声不好听,没关系,我还有几个兄弟没成亲,可以勉强接爱一两个鲜卑女人,我不怕名声不好听。”他顿了顿又说道:“大将军也不怕。再说了,孝武皇帝当年还让匈奴人做辅政大臣呢,搞个鲜卑女人做妾,又有什么丢人的,说不定别有风味呢。”

“你——”张昭被曹冲这一副无赖样差点没气得一口气上不来,他手指颤抖着,身体也哆嗦起来。曹冲皱了皱眉,抬手叫过来两个侍卫来:“张公犯病了,送他回去休息,别忘了去请医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卷 天下一 第三十一节 粮草

卑使\见曹冲和张昭去了半天也没回来,不免有些不了一会儿,见曹冲一个人笑嘻嘻的回来了,张昭却不见踪影,知道要坏菜,这个年轻的骠骑将军太横了,大汉的人,还是年纪大的读书人好说话,象这种年纪轻轻就功劳盖世的,根本不会把他鲜卑放在眼里,他们巴不得天天有仗打才好呢。

“张大人小有不适,我派人选送他回去了。”曹冲笑着对曹操和韩嵩一揖。

韩嵩这时候好象瞌睡醒了,笑道:“张公这些天为了大典的事太辛苦了,是该休息休息。”

曹冲点点头,转过头对鲜卑使\说道:“该说的说完了,跟着韩大人去领赏吧。大伙儿还有事不?如果没别的事,咱们也散了吧。”

鲜卑使\傻了,刚要说话。曹冲又转过头来,咂了咂嘴,好象又想起什么似的:“我说那个柯比能是不是和你们一家子?”

“当然…卑使\虚张声势的喝道。

“那就怪了,既然是一家,干嘛要派两个使们鲜卑人的事,真是搞不懂。”曹冲摇着头,扶着老曹,大摇大摆的出去了。鲜卑使\一见,立刻急眼了,对韩嵩大声喝道:“你们大汉人就这么对我鲜卑吗?和亲哪有这么和的,是不是以为你们有几万大军在北疆,我们就怕你们?如果我现在回去报告我家大王,你们就不怕重蹈落日原的覆辙吗?你们这帮不讲信用的汉蛮子。”

“大胆!”韩嵩也火了,他看到曹操父子停住了脚步,知道事情要搞大,连忙大声喝斥鲜卑人,鲜卑人才不理他呢,伸手一拨拉,把个韩嵩推得连退几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鲜卑人也不看他,大步朝曹冲追去,要拉着曹冲说个究竟。哪知道还没跑到曹冲面前,曹冲忽然暴喝一声:“来人,拿下!”

话音未落,文钦象头豹子一样冲了过来,两步就跨到了鲜卑人的跟前都没有拔出来,刀环就狠狠的筑在了鲜卑人的胸口,鲜卑人走得急,一下子收不住脚,被打得仰面栽倒,人还没落地,一口鲜血已经喷了出来。文钦跟上前去,一脚踩在他的胸口,拔出长刀指着跟上来的鲜卑人大声喝道:“大胆胡虏,居然敢袭击我家王爷,想找死吗?”

他这话一说,大家都明白了,曹冲这是故意的,前面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现在做铺垫,他从心里就没打算让鲜卑人讨了好去。呼厨泉对着去卑一使眼色,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在一刹那间表露无疑,去卑心领神会,站起来大声喝道:“你们胆子太大了,居然敢袭击王爷,想找死吗?”

反应稍慢一点的羌人也跟着叫了起来,一哄而上,把鲜卑人围在了中间。

鲜卑人傻了。

天子接到张昭地报告时。已经迟了。鲜卑使\地脑袋已经被剁了下来。副使被掌嘴三十。打得象个猪头。赶出了许县。天子看着前来貌似请罪。却一点歉意都没有地曹冲。无可奈何。和亲地事情肯定是黄了。那就准备打吧。

“爱卿。看来还要你再辛苦一趟。去一趟北疆吧。替朕好好教训一下不知礼节地鲜卑人。”天子无可奈何地苦笑着。曹冲一副义愤填膺地模样。拍着胸脯说道:“鲜卑人狂妄自大。居然想娶公主。和亲不成。还要袭击我大汉地王爷。不教训一下怎么行。陛下放心。臣和大将军一定妥善安排。打得鲜卑人五体投地地前来请降。让他们将鲜卑最漂亮地女人给陛下送来。”

天子差点没吐血。感情你是为我抢女人去地啊。真送来你也不能让她入宫啊。皇后可是你姊啊。你当我是傻子呢。滚吧滚吧。越远越好。看见你就心烦。

“爱卿准备什么时候起程啊?”天子两条细眉就差拧在一起了。

“起程?去哪?”曹冲不解地问道。

“去北疆啊。”天子理所当然的说道:“北疆要与鲜卑人大战,爱卿身为骠骑将军,又领着北军,当然要去北疆指挥作战了。”

冲的头摇得象拨浪鼓:“我不去北疆,一来大军的粮草还在筹措之中,暂时打不起来,我去了也没用。二来北疆有近十万大军,有前将军夏侯惇、左将军曹仁、度辽将军赵云、镇北将军曹彰,西线还有凉州镇将夏侯称,护羌校尉韩银,就鲜卑那些人哪里是对手,根本不用北军去?北军是护卫陛下,护卫京畿的,怎么能轻出。我估摸着,到时候把长铩军和龙骑派出去也就差不多了,最多再让胡骑营去转一圈,表示一下陛下的心意即可,北军不用参战,就能横扫鲜卑王庭。这次把弹汉山给占了,看他们还能回来不。”

天子看着曹冲自说自话的,老大不高心,这小子官做大了,脾气也渐长,不再对自己那么恭敬了,想得起来就称臣,想不起来就你啊我的,一点尊卑也没有。他心里不高兴,脸上也就不太痛快,没什么心情和曹冲说话,又说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哄曹冲去看皇后了。

曹冲蹓蹓跶跶的来了后宫,皇后正在教小刘兴认字,一见曹冲来了,她微笑着赐了座,吩咐人上茶。曹冲坐下,看了一眼瞪着两大眼睛胆怯的看着他的太子,笑道:“兴儿这是怎么了?看起来象是有些怕我似的。”

“他能不怕吗,你把个好好的阅兵大典、献俘仪式搞得那么血腥,连我都受不了了。陛下回来的路上就吐了。”曹节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爱怜的将太子搂在怀里,太子象个受了惊的兔子,一见曹冲看向他,便扭过了头,避开了曹冲的目光。

“这怎么行?”曹冲皱起了眉头:“兴儿是个孩子,也就罢了,本来就不该带去看。陛下也是经过苦难的人,当年看了那么多年的死人,刀光血影的也见得不少,现在怎么看到这个还吐?上邽城下死的人可比这个还多,还惨呢。”

“他能跟你比吗?”曹节脱口而出,随即又意识到了这句话不妥,将后面的话硬生生的撤了回去。两人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大殿里有些冷清。

“这个……仓舒啊,你们也来过了,我过两天要回家省亲一趟,你和父亲说一下,也不要太隆重了,反正也就是看一看就走。”曹节没话找话的说道。

“知道了。”曹冲随口应道。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经过荀彧和曹操修正后的草案,推到曹节的面前:是我的一些想法,和父亲讨论过的,本来想直接呈给陛下,可是又担心他太冲动,想让你看一下,先给陛下透透风。”

曹节瞟了草案一眼,没有翻开,轻轻的将刘兴推到一旁,让乳母带走。刘兴见母亲脸色凝重,也没敢撒娇,乖乖的走了。曹节细嫩的手抚上了柔软的宣纸,轻轻的摩挲着,却没有打开。她犹豫着说道:“仓舒,你先跟我透个气,这个新政,会把陛下置于何处?”

曹冲伸出手指挠了挠嘴角,轻声叹了口气:们姊弟年龄相近,虽然在家的时候接触不太多,可是你的禀性我是了解的,我的禀性,你也有数。大汉四百年江山,中间还隔着王莽的十五年新朝,到现在又是二百多年了,按五德之说,大汉之火也该灭了。”

节的脸立刻白了,她挺直了身子,刚要说话,曹冲却一抬手,拦住了她:等我说完再\表意见行不行?”

“你说!”曹节气乎乎的说道。

“你也知道的,自从孝灵皇帝之后,天下就没有太平过,象袁家兄弟那样心存不轨的不是一个两个,就连个宋建都敢称河\平汉王。我曹家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就算我和父亲没有篡位之心,恐怕别人也是不信的,当然了,我们曹家,也不是没有人有篡位之心,这个你我心知肚明,就不用多说了。父亲老了,他一方面要保住我曹家的几百口人的性命和荣华富贵,一方面还想不违背自己的良心,用他的话说,是有些贪心,想要熊掌与鱼兼得。我这个做儿子的,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帮他设想了。当然了,我也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能让大汉之火,再亮个四百年,四千年,甚至永世不灭。”

“永世不灭?”曹节长出了一口气,僵直的身体渐渐的松了下来:“永世不灭过于奢望了,四千人也太遥远,能再有个四百年,赶上周的八百年,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姊姊不妨先看看再说。”曹冲笑了,起身告辞:“你慢慢看,有什么想法也先别上火,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我们也会很欣慰的接受。我自信的说,按我的办法,大汉之火再亮四百年,绝对不是什么问题。”

“看你得意的。”曹节笑了,挥了挥手说道:“你先去吧,我看了再说。”

曹冲点头,转身走了。曹节翻开了草案,刚扫了几行字,脸色为之一变,刚要想起曹冲的话来,她强忍着不快,接着看了下去……

曹操坐在正当中的位置上,副丞相曹坐在他的一旁,骠骑将军曹冲坐在另一旁,中军师荀攸、河南尹刘巴、大鸿胪韩嵩、大司农刘艾等人围坐在一起,荀悦作为特殊的客人,也坐在其中,刘巴、刘艾面前各放着一摞帐策,曹面前也有一大摞,他们三个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你们都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鲜卑使\也被我们宰了,大军也集结了,你们说粮草不足?”曹操显然很恼火,眯起的眼睛射出阴冷的光,在刘巴等人的脸上扫来扫去,定在了大司农刘艾的脸上:“刘大人,你先说说。”

刘艾紧张得满头都是汗,他抬起宽大的衣袖擦了擦额头,结结巴巴的说道:丞相,本来粮食储备还是够的,只是……只是去年大军消耗了不少,又要救济匈奴人多了一万多北军就有些……不够了。”

曹操不快的看了刘艾一眼,这个大司农做得真够衰的,连句话都说不周全,尽拿一些含糊不清的数字来搪塞。许县这几年托荆益的福气,储备粮比往年多了不少,再加上去年刘巴推行新政,虽然只有一个郡的地方,天气也不太给面子,但是也至于多了曹冲的两万多人就不够吃饭了,原先北军的人也不少啊,算起来其实没多几个人,要说意外,也就是救济匈奴人是个意外,可匈奴人才几个人啊,怎么会影响到大军出征的粮食储备?

曹操的不快被刘艾感觉到了,他更紧张了,干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曹操火了,把头转向了刘巴:“子初,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巴应了一声,打开面前的帐簿,将去年的粮食收支情况有条不紊的说了一遍,按他的说法,在去年收成不佳的情况下,河南收入的粮食仍然很可观,应付雪灾和大军的出征应该还略有所余,而且拨给北征大军的粮草一笔笔的也记得清楚,并无拖欠。

曹操听了,渐渐的皱起了浓眉:“子初,你等等,该调拨的粮食,没有拖欠吗?”

“没有拖欠。”刘巴肯定的说道:“到去年年底,各地的赋税到京之后,应该调拨给大军的粮草,一粒也不差,这里有齐全的交接公文,丞相府可以派人校核。”

曹操回过头来看着曹:“子桓,那左将军为什么说没有收到足够的粮食?”

曹有些刚做副丞相就遇到这么一件事,确实有些不知措。左将军曹仁\来急件,说本来应该在年底就收到的粮草一直没到,现在他们的粮食储备只剩下三个月,如果不能立刻补齐,大军届时将不战自溃。曹操一听就火了,这还得了?勒令曹召集相关大臣到丞相府议事。

刘巴说\全了,收据齐全,曹仁说没收到,显然也不会是玩笑,那一定是中间出了问题。曹为难的说道:“既然刘大人这边\全了,而左将军又没收到,恐怕还是路上耽搁了。要不,派人沿线查一查吧。”

“既然如此,你安排人去查吧。”曹操挥挥手,“大军的粮食只能到三月底,不能光等着结果,刘大人,你看看许县还有没有

粮食抽调了?”

刘巴应声说道:“许县还有一百五十万石左右的存粮可以调用,如果立刻出\,应该还能缓解大军之急,不过,如果把这些粮食全部调走,那许县可就一颗存粮也没有了。”

曹操捻着胡须,细细的想了想说道:“北疆集结了近十万大军,又是以骑兵为主,每个月的消耗接近五十万石,再加上途中消耗的,恐怕一百五十万石,也只能支撑两个月。对了,子桓,青州去年调拨了一年的粮食,辽东打得这么顺利,应该还没有消耗完吧。辽东那边暂时是不是没有粮食的问题?”

曹想了想说道:“父亲说得对,青州的存粮应该还能支持三五个月的时间。”

曹操点了点头,接着对刘巴说道:“那先拨一百万石给左将军,从荆、益调粮,然后再补齐一年的储备,大军没有粮草怎么打仗,难道让我这老脸被鲜卑人扇吗?”

巴欲言又止。曹操有些不快的说道:“怎么了,你话就说。”

丞相,这几年荆益一直在支持骠骑将军作战,去年西凉虽然平定了,又招揽了不少流民,随后又有雪灾,赈灾又花了不少,恐怕再调粮一时有些不便,不会那么顺畅。许县只剩下五十万石的存粮,万一有事,只怕应付不来。”刘巴说着,看了曹冲一眼,示意他想个办法,现在丞相府把荆益当作粮仓,无休止的抽调,只怕荆益也吃不消。

曹操明白了刘巴的意思,他沉吟了一会,回过头来对曹冲说道:“仓舒,你的意思呢?”

曹冲想了想说道:“前几年荆益收成是不错,亩产也高,但一直在打仗也是事实,去年西凉、羌地雪灾,基本没有动用朝庭的储备,用的全是荆益的储备,消耗确实惊人。不过我想应该还没有到抽不出大军用粮的地步,我现在也不太了解情况,还是先查查家底再说吧。”

曹操点了点头,也没有催逼曹冲,荆益这几年确实开支不小,去年向关中运粮的队伍就没有停过,再向荆益要粮也确实有些不尽人情,可是北疆数万大军如果没有粮食,他们不仅无法出征,甚至还在立刻撤回来,这还被鲜卑人笑死?

曹冲看到了曹操为难的脸色,连忙安慰道:“丞相请放心,就算官府储备不足也不妨事,那些富户手中肯定有余粮,向他们采购一些就是了,总不能让出征的将士饿肚子的。不过,我看鲜卑的战事一两年之内恐怕解决不了,父亲还是做要长久打算,并州、冀州是不是也该实行新政了?这两州离北疆近,将来运输也方便些。幽州已经拿下了,也该把幽州开总不能每年都从朝庭要救济吧。”

曹操叹了口气,点头说道:“你说得对,能在冀州、并州屯田,当然是最好的。不过冀州人口多,闲田不足,并州倒还是有可能的,幽州的情况还不太清楚,你先调一些农学生去勘查勘查再说吧,也看看适合哪些作物才行。子初,你这两年新政的成绩不错,冀州、并州的屯田,你也一并管了吧,另外,弘农、河内诸郡也开始吧,扶风、冯那边,就交给钟司隶他们吧。”

冲和刘巴同时点头。

曹操站起身,刚要走,又回过头来对曹说道:“子桓,尽快查清楚这件事,向我汇报。”

曹连忙点头:“喏。”

曹操对着荀彧招了招手:“文若,陪我去下局棋,散散心,这些事,就让他们忙去吧。”荀彧起身陪着曹操走了。曹和刘巴、刘艾说了两句,也匆匆的走了,剩余的众人各自散去。

刘巴落后了两步,走到门口又回来了,刚要说话,曹冲刚刚起身,拉着他说道:我屋里,好久没跟你聊聊了,今天难得有机会,我们好好说说话。”

刘巴跟着曹冲回到他自己的小院,蔡玑、大双等人正在院子里闲聊,一见刘巴来了,都起来问好,一时莺声燕语一片,煞是悦耳。当初在襄阳的时候,刘巴可是镇南将军府的常客,进门都不用通传的,现在一起在许县,碰面的机会反而不多了。刘巴笑着和五个夫人打着招呼,还和蔡玑开了个小玩笑,蔡玑为了蔡家的生意,可没少向刘巴讨教计算之学,算是有半个师生之谊。荀文倩主持荆州的时候,和刘巴也没少打交道。

“子初,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曹冲亲自取过两只茶杯,小双提着茶壶走了进来,给他们泡上茶。刘巴没说话,先端起杯子凑到鼻端,深深的嗅了一口,惬意的说道:“公子,这茶就是新出的吧,果然是香,你知道许县的官员叫这什么茶吧,吓煞人香!”

“真俗,好好的一个茶,叫这个名字。”曹冲忍不住笑出声来。

“俗是俗了点,不过很贴切。”刘巴笑着饮了一口,放下茶杯,慢慢淡了脸上的笑容说道:“公子,这几年荆益出了不少力,再让荆益出力,恐怕会引起不安啊觉得这里面有问题,那么多的粮食,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怎么会还没到?就算路上有些难走,也不至到现在左将军还没接到消息。”

曹冲吃了一惊,端杯子的手愣在了空中,他狐疑的看着刘巴:“什么意思?”

刘巴笑了笑,伸出手指从茶盘里蘸了点水,在朱红的案面上画了一个圈:“这是许县,这是雁门和代郡,中间要经过哪些地方呢?这些地方都有哪些人呢?”

“你是说……”曹冲忽然明白了。

“公子,莫要声张,等着大公子去查吧。”刘巴贼忒忒的笑了:“公子,你还是想想怎么调粮的事吧,再这么从荆益调粮,可就挖到公子这么多年才积攒下的根基了。”

曹冲皱了皱眉,这刘巴多正派的一人,怎么笑起来也跟张松、庞统似的,当真是近朱墨\黑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卷 天下一 第三十二节 方圆

荆州、益州的情况我当然知道,可是北疆的仗也不能TT万大军驻在北疆,消耗惊人,只凭着冀州的赋税肯定撑不住了。”曹冲为难的说道。

“怎么撑不住?”刘巴反驳道:“冀州当年大战之后还能征调三十万人,现在不过才十万人,还有并州、幽州一起帮着,供养十万大军绰绰有余。那些世家不是说自己有钱吗?还要立什么九品官人法,让他们玩去,看看他们还支持大公子不。荆益是公子的根基,将来万一有所不测,公子可以凭借荆益东山再起,如果现在就把家底抽空了他们寒了心,如何能成?”

曹冲沉默了,刘巴是在为他着想,他对自己用新政方案说服天子的计划并没有太多信心,所以提醒自己要留着后路。刘巴是跟着自己一路走过来的人,他在襄阳新政中起的作用也许比自己这个启蒙\更重要,连他都觉得没有希望,那自己做的,岂不是真是一场春梦,醒来之后,什么也没有?抑或是殷红的一片血迹?

“公子,不是说我对你那个新政没有兴趣,说实在的,我是很赞成的,而且我保证,荆益交扬四州是会鼎力支持公子的。商人们最担心的是什么?不是怕\不了财,也不是怕交税,甚至不是怕遇到土匪,公子重农兴商,收的税虽然比较重,但是他们还有得赚,公子又让他们招募退役的军人做伙计,遇到了小规模的强盗他们自行就可以解决,就是在国外,几个商团组合起来,一般的蛮夷也不敢碰,他们最怕的,就是陛下一道圣旨,随时就可能让他们家破人亡,就象……”

“就象孝武皇帝那样?”曹冲笑了。

“对。”刘巴看看四周没人,接着说道:“公子听说有海盗,力主要派水师护航,那些做大生意的商家听到消息之后,对公子是感激不已,个个都说遇到将军这样的官是他们的福气。百姓在公子的治下,能够温饱有余,每家每户可以送一个孩子免费读两年书,认几个字,学门手艺,他们对公子也是绝无二话。但是,公子,这些人不掌握政权,至少目前是帮不上公子的,除非公子……”

曹冲看着刘巴着急的样子,呵呵的笑了,他明白了刘巴的意思,不过刘巴没有明白他的用意。他笑着对刘巴拱了拱手:“子初先生,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把荆益的利益白白送人的。事有不测,我也不会束手待毙,我不是那种被仁义道德捆住手脚的人。”

刘巴也笑了,神情显然轻松了许多:“这点我放心,公子谋定而后动,那么多不可能的事都做成了,这件事当然也能成。不过,这次的阻力实在太大了,看看许县的百官的倾向就知道了,他们都被九品官人法勾住了心,还有皇权天授的思想根深蒂固,非一时可以清除。最关键的是,丞相大人的心思一直不是很坚定。你看你准备让荀令君去襄阳的,可是丞相大人一直没有放行,现在又遇到这些事,恐怕一时半会是去不了了。”

曹冲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笑了:“其实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你以为这些当官的愿意被陛下夺走了所有的权利?他们说不定比我们更迫切的要从陛下手里夺回被孝武皇帝用内朝夺走的大权呢,只是他们的眼睛更多的被自己那一小片地方蒙住了,\先要排斥其他学派的人,顾不上和陛下争权罢了。九品官人法?哼哼,如果陛下固执已见,我就把新政印成书,到处免费送去,看看最后这些儒生倾向谁。现在还没到那一步,慢慢来,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三十年,我不相信用四五十年时间还扭不过这个弯来。”

“二十年一代人,不需要四十年那么久,建安十四年公子施新政,再过两年就是十年了,我们培养的第一批人就快有能到太守级了,荆益四州的县令、县长,有大半是襄阳学院出来的人,再过十年,这天下的官员一大半都是接受公子的想法出来的,享受到公子恩惠而长成的百姓也将成为大汉的主力,民智养成,到时候再搞新政哪里还需要这么费劲。公子的仁恩在于下,这新政也应当由下至上,逐层浸透,公子只要把住大权在手,不让人横生枝节就行了。依我之见,新政的事其实可以放一放,不停的吹着风,把公子的想法慢慢的吹进他们的心里,自然会有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那一天。而丞相大人立嗣的事,才是眼前最重要的。”

曹冲眼前一亮。他一直在想着在稳住曹操宠爱地同时。能够运用自己手里地武力逼着天子立刻答应他地新政施行方案。又担心用武力逼得天子太紧。最后不得不兵戎相见。留下一个弑君地不好印象。再想拉拢人心未免会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故而左右为难。现在刘巴一提醒。他倒是思路打开了。新政地事。不急在一时。把这个想法当个种子先播下去。总有会\芽地那一天。自己还年轻。刘巴这些人也正当壮年。如果再有二十年地时间。还有什么思想是扭转不过来地呢。眼下地事。不让曹上位才是最重要地。只要自己掌政。推行新政就算有些阻力。也不会中途夭折。

“多谢子初先生提醒。我明白了。”曹冲对着刘巴施了一礼。刘巴连忙扶起他来。脸上露出满意地笑容。曹冲被他说通了。不再冒进。对他来说这次交谈地任务就达到了。

“不过粮食。还要荆益那边再抽调一些出来。不要动及他们地根本。可以用钱去买。也可以用优惠条件去换。水师要护航了。海船也出来了。想要出海做大生意地。让他们出点血。总不能白占便宜。”曹冲想了想说道:“我估计再抽个二三百万石粮食。应该是不成问题地。”

“当然不成问题。”刘巴轻松地笑道:“不这\当其冲地就是蔡家、庞家。还是黄家、蒯家。水路上地生意。象来以蔡家为第一地。公子一声令下。蔡家至少能捐出十万石地粮食来。”

“这么多?”曹冲也有些吃惊。蔡家现在这么有钱吗?

“公子去问问夫人。不就知道了吗。”刘巴抚着胡须笑了:“就算他们

这么多粮食,出这么多的钱也是小事一桩,十万石粮钱?荆州的粮价一直维持在五十钱一石,十万石不过五百万钱而已,对蔡家来说,九牛一毛。还有庞家、蒯家,哪家不是有上万亩的地?就算租的地每年要交高明达一半的租税,这几年的存粮也很惊人,他们哪吃得完,这几年都开始大量造酒了,蔡家的精力主要在做生意上,存粮反而不如他们多,蔡家的酒秘方要不是看得紧,蔡家酒坊早就倒了。”

刘巴做河南尹才两年,和荆益的官员熟悉得很,在荆州主持审计的杨仪就是他的老下属,去年到丞相府来上计的时候就住在他家,故而他对荆益的事情很清楚,一个个数字张口就来。曹冲听眉开眼笑,他这两年只知道从荆益要了不少粮和物资,却从来没有算过帐,现在听刘巴这么一说,才知道荆益两州的赋税早就过了大汉国的一半,就是交州扬州这两年新政实施之后,成果也喜人,隐隐有赶大汉人口最多的司隶和冀州的趋势。

“公子说得对,从地里刨食,刨不出几个钱。农业是基础,是国家稳定的根基,象这次雪灾,如果不是源源不断的供应粮食,一旦饿死人,新服的羌人也好,汉人也好,都会乱,有了粮食就能吃上饭,百姓只能饿不死,就不会闹事。但是想要富强,还得靠工商。”刘巴感慨的说道,他想了想,又有些神秘的说道:“公子,我听南阳最新搞出来的连弩威力甚大,可是从来见过,这次阅兵连新式战船都出来的,为什么没看到连弩?”

曹冲笑了笑,瞥了一眼刘巴说道:“连弩胜在快,但是射程近,弓力小,对付草原上的骑兵那是利器,到了海上,可就不行了,所以大部分都运到北疆去了,船上当然没有。你要想看,我这儿倒有一架,是他们拿给我做纪念的,是南阳第一架正式量产的连弩,上面还有孔明夫妇和马德衡等人的亲笔签名,极是珍贵,将来啊,是我大汉国的传家宝。”说着,他招呼小双去将连弩取来,放在刘巴面前。

刘巴小心翼翼的打开箭匣,二十支寒光闪闪的铁矢,安静的躺在匣中一种凌厉的美。

刘巴惊叹的张大了嘴巴。

“文若,仓舒一直打算让你去荆襄,我本来想你留在许县帮帮他,现在看来,你还是去荆襄比较好。南方不能乱,那里不仅是仓舒的根基,也是我大汉国的根基,你大概也知道,这四个州的赋税,占到了大汉总额的七成还多,如果照这个势头\展下去,交州扬州这两年蓄的力一旦\出来,四个州能占到我大汉国的九成。”曹操一手捻着棋子,一手捻着须尖,缓缓的说道:“北疆、西疆的安定,需要大批的钱财,因此南方一乱,北疆、西疆也守不住。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人在那里坐镇放心。”

荀彧沉默不语,眼睛盯着棋盘,似乎在思考棋路,他有些不太明白,在这个正需要通过他向天子进言新政的时候,曹操为什么会让他去荆襄,难道他打算曹冲以四州为根基,另起炉灶?我好象不是一个好兆头。如果真是这样,他又会让谁来成为曹冲的对手呢?副丞相曹?曹操会让他们兄弟相争吗?

“新政的事,让仓舒自己去办,他自己想出来的点子,当然要他自己去实现,我们不能帮他把什么事都做完了,他会觉得太容易。”曹操轻轻的笑了一声:“我老了,不想再为儿孙忙了。你还能再忙几年,不过该撒手的还是撒手吧。让长倩去北军吧,做步兵校尉,将仓舒的长铩军并入步兵营。”

“丞相……”荀彧吃了一惊,长铩军并入步兵营,全部交给荀恽?

曹操抬手阻止了荀彧,接着笑道:“我说过的,仓舒相信你相信你。叔倩不小了,让他出来做官吧。大汉最近又富了,贪官污吏又冒出来了,鸿豫近身体不太好,忙不过来,让叔倩去帮忙,先做个侍御史,熟悉一下情况,你看如何?”

荀彧沉吟了一下,侍御史是御史大夫之一御史中丞的下属,主掌监察官员违纪违法的事,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担任绣衣使\,讨奸猾,治大狱,是个位卑而权重的岗位,和皇帝走得也近,很容易成为天子的亲信。但是曹操这么做,大概不是想让荀和天子亲近,而是想通过荀向天子表示让步,达成妥协,让双方都好接受一些。

彧犹豫了。“按仓舒的新政,监察将来是重中之重,规模也会扩大,鸿豫魄力不足,难当重任,叔倩年轻有冲劲,再磨炼磨炼,将来是个好帮手。”曹操笑道:“另外,曼倩(荀诜)也不小了,让他跟着仓舒吧,到他的府中做个从事。”

“一切听从丞相吩咐。”荀彧见曹操主意已定,只得躬身施礼,接受安排。

“你收拾一下吧,把夫人一起带到襄阳去,襄阳的水土好,养人。你到了那儿之后,找个大点儿的宅院,说不准哪天我再去襄阳,就住你们家。哈哈哈……”曹操朗声大笑起来:“到时候我们两个老头子下下棋,让这些将军啊、御史啊什么的给我们端茶倒水,一旁侍候着。”

荀彧也笑了:“彧一定在襄阳恭候丞相。”

建安二十二年(公元二月,荀彧离开了许县,以荆州牧的身份坐镇江陵——他为了工作的需要,请示过曹操和曹冲之后,再次把荆州的治府挪到了江陵城——主持荆州的政务。他上任伊始,就邀请荆州的太守、大户召开会议,商议荆州的进一步\展问题。大家坐下来一商议,很快就提出了第一个大问题,那就是路。荆州境内有一条著名的商道,以交州和长安为起终点,主要部分就在荆州境内,本来这条商道倒还能凑和,但这几年因为商人越来越多,马车也越来越多,路就显得差了,交通不便的难题就显现了出来。荀彧和众人商议之后,决定由商人集资和官府拨款双管齐下,整修拓宽这条商道,并在襄阳学院提供的最新地图的基础上,重新规划了这条道路,充分利用荆州境内几个主要水系的便利,水6并进,分流部分人。

荀彧还与交州和司隶进行了沟通,要将这条路从头至尾进行整修,贯通一气,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领益州刺史阎圃也匆匆赶到了襄阳,和荀彧协调开\通往天竺的商路问题,紧接着扬州也不甘示弱,赶来和荀彧协商,你们这边闲地不多了,那些大户这期土地租完估计也不可能再续租了,怎么样,我们豫章郡闲地多,到我们那边去开便,嘿嘿嘿,也帮我们修几条路。

荀彧牵一\而动全身,四州再加上司隶很快就形成了一个整体,荀彧名为荆州牧,实际上当起了大汉半个家——如果从赋税份额上来说,他是当了大半个家。他让人把工作量一排,不禁吓了一跳,光修这些路就要修个五年以上,全部目标完成,至少在十年以上,其中投下去的人力物力,更是惊人,要是换了从前荀彧想都不敢想,就算建成之后的利益再大,他也没这么多本钱去投啊,如今居然都可以实现了,到底是有钱好办事。钱是人的胆,你不叫,他要喊。荀彧真切的感受到了巨大的财富握在手中的痛快感觉,他决定把曹冲的那句话贯彻到底,会赚钱是商人的本事,会花钱,把钱花到该花的地方,才是官员的本事。

荆州的新一拨开\热潮开始起动的时候,许县也热闹起来。

皇后曹节在看了曹冲的新政草案之后,倒也没有太多反对,对她来说,只要曹家不篡逆,其他的都好商量。按照曹冲的要求,他向天子透了一点风,哪知道天子一听说曹家不仅不会交权,而且会永远的剥夺本属于皇帝的权利,他一下子火了,拂袖而去,皇后再想见他一面都难。曹节无奈,只得把结果告诉了曹冲,她本以为曹冲会大\雷霆,哪知道曹冲只是微微一笑,第二天就就把本来要回长安学院的周不疑他们拉到离皇宫不远的原先贾诩住的宅子里,摆起了擂台,曹植的印书坊迅的将第一个议题通过驿站快的传往各州各郡,邀请天下的才子学\前往论战。

第一个议题是,天有二日吗?

这个议题很敏感。日是君主的象征,让学\们议议天上是不是只有一个太阳,这在那些儒\的眼里,直接就是讨论曹家能不能和天子平起平坐的问题,这还了得?远处的学\还没到,许县先炸了锅,百官们吵成一团,不时的有人去和周不疑他们吵架,看他们那架势,恨不得拿把刀把周不疑为\的一帮曹冲派给杀了才好呢。可惜他们眼界没有周不疑广,口才也没有周不疑强,往往说不到两句就哑口无言,想动手,一来周不疑现在也是文武双修,膀大腰圆,他们那些人根本不是对手,二来曹冲安排执金吾孙权维持外围的秩序,还安排了十个凶猛的北军士卒站在一旁,谁想动手,先试试他们的拳脚。企图闹事的几个人被扔出去之后,反对派\现除了坐下来辩论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开始绞尽脑汁的找帮手。一个月之后,各地的学\开始到达许县,许县一下子有些人满为患的感觉,且不管别人乐不乐,那些租房子的先乐坏了。

许县热闹了,曹冲安静了,他要么在北军军营里操练人马,要么在家陪老王爷下棋,要么陪陪老妈搓麻将,陪陪老婆聊天,逗逗女儿、儿子,日子反而过得清闲起来。王肃他们几个每天晚上会来向他报告论战的进况,经过了开始几天的混乱之后,那些保皇派们不管愿意不愿意,都能老老实实的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转眼之间到了三月,随着时间的流逝,双方的力量都有所增长,一篇篇的文章涌来,把负责审稿的几个人忙得够呛,为了公正起见,曹植带着杨修等人也进入了审稿组,不论文章观点如何,只要文字通顺,观点明确,说理有力,都可以入选,每十天出一期总结,\往各郡各县,让那些不能来参加论战的官员道相关的情况。

这天曹冲从北军大营回来,刚进门就被曹操让人叫了去。曹操半倚在案旁,几个年轻人围着他坐着,王肃、周不疑都在,曹植、杨修也在,还有两个年轻人,丁仪和丁廙。

丁仪和丁廙是故司隶校尉丁冲的儿子。丁冲和曹操从小就是知交,兴平中,丁冲跟随天子在西京,对曹操迎献帝东归有很大的帮助。后来丁冲因为贪酒,醉死了,曹操曾想把女儿——就是嫁给夏侯楙的曹青——嫁给丁仪,当时曹操没见过丁仪,就问曹的意见,曹说丁仪瞎了一只眼,长得难看,不如嫁给夏侯楙。后来这件事被丁仪知道了,丁仪当然恨曹入骨。他们来了城之后,曹冲一直在外面打仗,也没机会遇上他们,他们倒是和同样文采过人的曹植好上了。这次曹植帮曹冲对付天子,他们也跟着一起帮忙。

曹操一见曹冲来了,便笑道:“仓舒,来来,大家等你有一阵子了。许县这两天热闹得很,你倒安稳,躲到北军去折腾那些将士了,今天有一件难事,非得来找你不可了。”

曹冲连忙笑着和众人打了招呼,特别和丁仪客气了两句。丁仪虽然长得没有曹说的那么难看,可是瞎了一只眼,总之有损观瞻,越是如此,他越是看重别人的态度,就是那种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你笑他一声,他恨你一辈子的意思,曹冲对这方面还是很注意的。

“正礼,看你这么意气风不是又看到好文章了?”

丁仪连忙回礼,呵呵笑道:“将军说的哪里话,好文章迭出不穷。不过,今天还真看到一件意外的了。”

吗?”曹冲一边落座一边笑道。

曹操哈哈一笑:“正礼,你就给他把事情情由说说看,看他如何处理。”

遵丞相之命。”丁仪咳嗽了一声,不急不缓的将事情由来说了一遍。

曹冲想从根本上摧毁那些儒家君权天授的理论,用的\先就是天文的工具。天文学不象后世纯粹是一门科学,在汉代,人对天的敬畏是后人无法想象的。人们认为,这一切都是天定的,对于吸收了道家、法家、阴阳、术数各门思想的儒家来说,天象更是他们学习的典范,天下的事情,都用天上的事情相关,地上

都要以天为模板。天子就是日,皇后就是月,天无T3皇权天授的根基。这次曹冲提出的第一个命题就是:天有二日吗?结果把那些儒生惹恼了,引经据典一顿驳,但是经典也没有说天无二日,儒生们在6绩等襄阳学院的易学大家提出的观测结果面前,溃不成军,最后扯啊扯的,扯到天圆地方来了。

魏讽提出了一个观点,你说天上好些星星是遥远的太阳,这个你没法证明说是,我们也没办法证明说不是,大家都只是推测。但是现在有一个办法可以分个高下,那就是你们不是说大地不是方的,是圆的吗,既然是圆的,那我们派一队人马,一直向东走,按你们的说法,一定能从大汉的西面再次出现,回到原处。什么时候这些人从大汉的西面出现了,我们就认可你们的大地是圆的,同时也认可你们所说的天上的星星有的也是太阳的说法。在此之前,请莫开尊口。

曹冲一听,拍案叫绝,谁说古人笨的,魏讽虽然是个反对派,可是这个点子却绝对有道理啊,后世辩难地球是不是圆的,不也是如此说的吗。

“这个魏子京够聪明。”曹冲笑道。

“聪明?”曹植苦笑了一声:“且不说这件事能不能实现,就算能实现了,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当年甘英去大秦,走了几年的路连大秦都没见着。我们想要实现这个验证,哪一年才能有个结果啊,且不说路途那么遥远,中间还有无数的艰难,他们能不能坚持到最后也是两说。”

众人点点头,都看着曹冲,他们也是觉得这个主意是对的,但是实现起来太难了,所以才来找曹冲商议。曹冲眨着眼睛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笑道:“其实大地是个圆球的这个论题,早就有人论过,我忘了是张平子还是谁说的,月食就是因为太阳照向月球的光被大地挡住的,既然大地的影子是个球,那大地显然也是个球。”

杨修轻声笑了笑:“那个也是猜测,就连月食是大地的影子,也是猜测所得,他们并不认可。相对来说,魏子京这个想法,虽然荒谬,却也是个可行的办法。”

曹冲瞟了一眼杨修,没有说话,他在考虑其他可行的办法,绕地球一圈理论上可行,实际上操作难度太大,至少对目前的情况来说是不行的。杨修出身弘农杨家,建安十四年搞虑那次,他的父亲老杨彪就在后面推波助澜,差点搞死虑,这次因为九品官人法的事,他又在消极怠工。这家伙是个人才,不过这次可能用不上。

杨修感觉到了曹冲的不满,无趣的笑了笑,停住了话头。曹冲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案上轻轻的敲着,眼睛看着青黑色的屋顶。曹操看着他聚精会神思考的样子,脸上露出微笑,似乎对曹冲很有信心,而王肃、周不疑则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如果这次不能辩胜,那后面就不用辩了。而这个办法显然又不是短期内能有结果的办法。

“有了。”曹冲笑了,他扫了一眼众人,站起身来,取过一支笔来,在一张大大的宣纸上先画了一条直线,一左一右画了两个点:“你们看,如果大地是平的,那么,两人相距不管有多远,到达目力所及的距离之后,就能看到对方,而且是全身。但是,如果大地是圆的,那么地面就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条弧线……”

他说着,又在纸上划下一道弧线,同样画下两个短线:“如果是这样,当两个人相向而行的时候,他们互相看到的就不是全身,而是先看到头顶,再看到脖子,再看到身体。”

众人看着曹冲画出来的图,周不疑第一个露出了欣喜的神情,紧跟曹植等人也笑了,杨修赞了一声说道:“将军这个想法,比起绕大地一圈更加可行。不过,就算地球是圆的,你又到哪里去找这么平整的地方,而不会是因为大地本身有坡地呢?”

“有办法!”丁仪一下子跳了起来:“6上有坡地起伏,海上呢?风平浪静的时候,水是平的军,人太小了,看不清,可以改用海船,用海船上的帆!”

在座的没有笨蛋,都是智商比较高的人,一下子明白了曹冲的意思,同时也明白了丁仪提议用海船的理由,海船高大,又有高高的帆,比起人来更容易看得清楚,到了海面上就是有点波浪也没关系,再加上有望远镜帮忙,可以看得更清楚。

“高明!”杨修苦笑了一声,连连点头,接着提议道:“周大都督的水师就在广陵郡,双方派几个人去试验一下,来回一个月,就能得到结果。”

“正是。”曹植兴奋的站了起来,指着杨修说道:“我要去看,德祖,你也去,我们的观点正好相反,相信能代表双方的意见。这下子不用再在这里说空话了,咱们到海上去验证一下就行了。”

“愿意奉陪。”杨修拱手笑道。

众人找到了问题的解决办法,又说笑了一阵,各自散去。曹操留下了曹冲,指着丁仪的背影说道:“仓舒,子桓误了我,正礼有这样的头脑,哪怕两只眼睛都瞎了也无妨啊。子桓看人,但观其表,不知其里,比起你来又差了一筹。”

曹冲连忙谦虚的笑了笑。

“仓舒,子桓去了两个月了,粮草的事还没查出来。幸好荆州的粮草已经运过去了,要不然这次真被鲜卑人笑死。仓舒啊,北军操练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起程啊?”

曹冲犹豫了一下:“父亲,北疆有那么多大军,还有前将军、左将军二位叔叔在,不用我去吧。”

“不行,你要去,就算不到北疆,也要去太原或\上党,不能让匈奴人钻了空子。”曹操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你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冲大惑不解的退了出来,不知道曹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听着曹冲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曹操睁开了眼睛,静静的看着屋顶,轻轻的叹了一声:“朽木不可雕,这也怨不得我了,该来的总要来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卷 天下一 第三十三节 突变

冲茫然的出了门,一路猜想着曹操的用意一路走向自T3还没进院,他就感觉到了一种异常,不由站住了脚,有些不解的看了看四周。亲卫队率文钦也\现了不对劲,他侧耳听了听,抽了抽鼻子闻了一下空气中的味道,和从事荀诜对了一下眼色,忽然拔出长刀,拦在了曹冲的身前,寒声说道:“将军且慢,有血腥味。”

荀诜几乎在同时站在了曹冲的背后,背对着曹冲看向四周。五个贴身虎士随即围成一个圈,将曹冲和荀诜围在中间,接着一个虎士拔出刀冲进了院子。

曹冲的后颈爆出了一阵鸡皮疙瘩,后脑一麻,立刻全身戒备,四周一切正常,但就是让人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劲。他静静的站在了片刻,终于\现是什么问题了。偌大的曹府除了曹操的院子,就数他的院落里孩子最多,不仅有一个女儿三个儿子,还有刘禅那个大活宝,特别是刘禅,几乎他每次回来,刘禅都在和妞儿、虎子在疯玩,开心的笑声不用进院子就能听到,院子里总是热闹非凡。

而今天,院子里一片寂静,寂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身影一闪,那个虎士窜了回来,轻声禀道:“将军,一切平安,夫人请你进去。”

冲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四周,这才举步进了院子。院子里的血腥味更重,地上被冲洗过,但是细看,还能看看隐隐的血迹。

“夫君,你可回来了。”倚在门口的大双一见到曹冲,就扑了过来,泪水涟涟,肩膀耸动,看起来受惊不小。荀文倩等人都在,妞儿象老母鸡似的搂着虎子,蔡玑和荀文倩一个抱着一个,静静的坐着。刘禅躲在脸色阴寒的小双怀中,脸上挂着泪痕,惊惶的脸色尚未退去。

“怎么回事?”曹冲问了一声。

“将军……”刘封满面羞惭的迎了上来,拱手施礼,却一句话也不说。

“没什么,夫君既然回来了,也就没事了,你们都退了吧。”荀文倩轻声说道:“刘校尉,今天的事也怨不得你,要不是你舍命相救,事情更可怕呢。你也下去歇着吧,加紧防范就是了。”

封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究竟怎么回事?”曹冲有些不快地又问了一声。

荀文倩冲他使了个眼色。吩咐众人散去。这才把事情讲了出来。今天刘封当值。门外来了两个人。说是从郡赶来地。是度辽将军赵云和郡太守徐庶派他们来给两位小姐和公子送礼物来地。

刘封也没有多猜疑。就把他们带了进来。让他们在院子里等着。自己进去找小双。哪知道那两个人看到正在玩耍地刘禅时。突然拔出了刀冲着刘禅就砍。亏得隐在暗处保护地虎士反应快。抬手就是三只手弩。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过那两人也极是凶悍。在十几个虎士地围攻下。举手投足之间居然斩杀两名虎士。重伤三人。支撑了十几个回合。还险些伤了刘禅。不过他们倒底不是虎士们地对手。在孙尚香和刘封加入战圈后。他们很快就落了下风。在突围无望地情况下刎颈自杀了。死之前还将自己地脸划得一塌糊涂。面目全非。那血腥地场景把几个孩子吓得够呛。

“死士?”曹冲倒吸一口凉气。这种做派是标准地死士做派。他脑子一转。就想到了曹。只有曹有这个动机。曹知道他和刘备地约定。如果刘禅真地死了。不管是出于什么样地原因。赵云都不会放过他曹冲。到了那个时候。你去解释这是刺客干地?是个人都不会相信。戒备森严地丞相府、骠骑将军府会被刺客混进去。而且独独杀了刘禅?

“父亲知道了?”曹冲\先想到地是这个问题。不免有些奇怪。刚才曹操可一丝儿都没提这件事。难道荀文倩把这件事封了口?这可不是个明智地选择。

“知道了。他派许大人来过。不过随后就吩咐不准声张。”荀文倩轻声说道。

“公业怎么这么大意?”曹冲松了口气,随即不快的说道。刘封是整个府守卫的头领,他的警惕性怎么这么差,居然让陌生人带着刀随便就进了内府,也不安排人看着就让他们站在院子里,亏得内府有虎士守着,要不然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我就跟你说过,公业性粗,不能当此任,你就是不信。”荀文倩嗔怪的说道。当初调刘封来负责府内外的安全时,荀文倩就不同意,孙尚香也反对,她们说刘封武技是好,打仗冲锋陷阵行,但是不够机灵,做护卫不合适,特别是府中还有曹操,安全任务很重要,曹冲没有听,结果果真被她们说中了。

个安排是我的不对。”曹冲冷冷的哼了一声,转手招过文钦道:“仲若,府内外的安排,从现在开始移交给你,让公业还回铁甲营去,过些天随我出征。”

钦应了一声,随即面无表情的退后。

“你又要出征了?”荀文倩吃了一惊。

亲要我去并州,说是防备匈奴人闹事。”曹冲将情况说了一遍,荀文倩黛眉轻挑,摇了摇头说道:“不对啊,匈奴人的精锐被去卑带到北疆去了,他们的单于又在许县,剩下那些老弱妇嬬需要你亲自坐镇吗?”

“我也不懂。”曹冲摇了摇头,也是不知曹操玩的哪一出。

“不会是要立嗣了吧?他有没有招子桓回来?”荀文倩想了想,忽然问道。

“不知道,不过子桓好象调查粮草的事不太顺利,父亲很不满意。”

“奇怪,既然对子桓不满意,他为什么要把你调走?”荀文倩更想不明白了。

“想不明白也得去。”曹冲苦笑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些人不能撤,反正我去并州还有北军跟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把邓师傅他们全留下,你们也不要轻易出去。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好象有事要\生。”

荀文倩想了想说道:“让尚香跟你去吧,有她在你身边护着,我们也放心些。小双也跟着去,也能帮你出出主意。”她笑了笑,瞥了曹冲一眼道:“可惜了,如果银屏在,我们就更放心了。”

曹冲瞟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笑。

常山国元氏城,曹大\雷霆,连声咆哮,一批官员阴着脸,站在他的面前一声不吭,沉默中带着无声的反抗。

他们大多是曹开府以来新征辟的冀州、幽州、青州的名士掾属。

“诸位先散了吧。”冀州主簿崔林挥了挥手,有些鄙夷的看了一眼那些名士:“大伙儿回去想想该怎么帮大人度过这一关吧,他要是过不了这关,你们也没什么好结果。”

名士们脸一寒,各自拱了拱手,无声的退去了。崔林跟着也叹了口气,告辞而出。

“大人,别生气了,事以至此,就算了吧……”郭表结结巴巴的凑了过来,劝解道。

“算了?”曹眼睛一翻,一掌拍在案上的帐册上:“二百万石粮食就这么被他们瓜分了,我怎么向丞相交待?我怎么这么倒霉,才上任就遇到这么个破事。这帮名士还真是不要脸到胆大包天,连军粮都敢瓜分,胃口还这么大,一口就是二百万石。”

郭表为难的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知如何劝说。曹到冀州来查军粮的事,开始一头雾水,问谁谁说不知道,搞得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曹仁搞错了,\函去查,结果曹仁把所有收到的粮食的清单送了来,与刘巴提供的\放清单一对,整整差二百万石。二百万石,是大军四五个月的粮草,如果仅供曹仁部使用,那就是八到十个月,缺口全在这儿了。曹大怒,下令彻查,这下子搞明白了,全被那些名士给分了,涉案的大大小小有一百多人。

查是查出来了,可是粮食却追不回来了,不少人贪了粮食并没有拖回家,而是高价卖给了鲜卑人、乌桓人,他们遭了雪灾,粮食长到千钱一石,高的甚至到万钱一石,让那些名士狠狠的赚了一把。最可恨的是,他们连运粮的百姓都卖给了鲜卑人,运粮的车和牲口都奉送了。

曹查清楚了结果,却不敢向丞相府汇报,紧接着,他又从郭表口中得知,储存在青州的粮食,也被人瓜分了不少,缺口相当不小。不过因为青州的基数实在太大,一时半会还没有露出马脚,夏侯惇还没有象曹仁这样差点揭不开锅,需要荆州紧急调粮才能解决危机。

曹不敢贸然翻脸,涉案的人太多了,如果彻查,他拥有的世家支持很快就能化为乌有。那些世家嘴上不说,暗地上却\牢骚,跟曹冲治下的荆益相比,同样是大州,荆益的富户家里哪个没有上万石粮食,他们吃不完,都酿成酒了,倾销到这里来,把冀州、青州的那些以卖酒致富的人家挤得够呛,就连甄家、郭家也不例外。跟着曹冲的人都\了财,我们支持你,你也得让我们\点财吧,一两万石粮食能有几个钱,在荆州也就是百十万钱,连你曹收次礼都不如。

听到这些传言,特别是听到甄家和郭家也在其中,他更不敢查了,如果没有了世家的支持,他还拿什么跟曹冲斗?可是不查又如何向曹操交待,荆州的粮食只是解决了一时之急,想要支持大军作战,还要继续调粮,刘巴已经明白的表示了,荆益不会再无限制的支持。如果他知道了军粮被人瓜分了,只怕在查清责任以前,一颗粮也不会有了。真到了那一步,就要靠冀州来支持这十万大军不是要人命吗。

“大人,消消气,喝口水吧。”郭表殷勤的端上一杯茶。

曹接茶在手,呷了一口,横了一眼郭表,郭表低下了头,一声不吭。他也从中捞了不少,不过他并不心虚,曹自己也不干净,他的手脚极大,上次赏孙权一赏就是一箱子钱,哪儿来的?他又不象曹冲一样有蔡家这样的大户支撑着,他还不是从军用物资里刮油水?

“你郭家这次捞足了吧?”曹放下茶杯,阴恻恻的说道:“跟我说说看,一千万,五千万?”

郭表的脸有些红,摇了摇头,没说话。

“一个亿?”曹有些不相信了。

“也没这么多,七八千万而已。”郭表轻声说道。

“还而已?”曹啪的一声将茶杯砸在郭表头上,茶水从他的头上淋下来,几片茶叶贴在他的脸上,极是狼狈。曹怒不可遏,甩手又是一耳光:“你是不是觉得还不够,再给你一亿好不好?”

“大人……大人……”郭表怕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说道:“大人,这些钱也没有全进我郭家啊,你是知道的,我虽然贪财,可是还分得清轻重。这些钱,大部分都是替大人送礼了,那些名士……那些名士哪个胃口不大?百十万钱,人家根本看不上眼啊,没有个千万钱,我根本连门都进不去啊,你以为鲍大人为什么没办成那些事?为什么司马大人办成了?还不是一个不敢花钱,一个敢花钱嘛。我自己可没落多少钱啊!”

曹瞪着眼睛,气得两手无可奈何。他现在进退两难,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子桓——”曹真大步走了进来,看着眼前郭表的样子,不知是搞哪一出。

会儿再跟你算帐。”曹踢了涕泪横流的郭表一脚,郭表连忙爬起来,站到一边。曹真看了他一眼,凑到曹面前说道:“那事儿,估计没成。”

“估计?”曹心中一凛。

进了仓舒的院子之后,就没再出来,有消息说,听到里面喊杀声了,但是刘禅好象……没有性命危险,仓舒的院子里随即又安静了。”曹真一脸的惊恐,吞吞吐吐的说道:“传来的消息还说,许仲康去验过尸。”

“是吗?”曹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喃的说道:“不会露出破绽吧?”

曹真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该……不会,他们是生人,从来没有在城和许县露过面,而且,以他们的规矩,失了手,一般都会毁容的。”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否则我就死定了。这就怪了,那两人的身手我是看过的,怎么能失手?仓舒院子里有高手?是不是邓子翼正好在场?”

“不知道。”曹真摇了摇头,他也觉得奇怪,那两个死士的身手他也看过,以他来看势在必得。曹府外面有虎豹骑护卫,曹操的院

许禇的武卫营,但是曹冲的院子里只有刘封带的十几过是平常的铁甲军而已,而且还是在院子外面。

“难道是孙夫人和女卫?”曹真想来想去,好象内宅里只有女卫了。

些女人怎么能挡住那两个高手。”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也不要太担心,丞相府很快就有消息来,如果……如果丞相来信招你回去,你可要小心一些。如果他斥骂你,事情可能不会大,如果他什么也不说,恐怕……恐怕就危险了。”

曹没有说话,他慢慢走到座位上,缓缓的坐了下来,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到嘴边小口小口的呷着,眼珠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一动也不动。曹真看得有些心慌,小心的凑到他的跟前,轻声说道:“子桓,你可有什么打算?”

“你说我能有什么打算?”曹眼珠动了一下,淡淡的笑了一声,脸色渐渐的恢复过来。

真没敢再说下去。

“我就象是个赌徒,手中只剩下最后一枚五铢钱,却要跟一个身家巨亿的富翁一局赌输赢,还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给我这个机会。”曹自言自语道:“冀州这件事,查吧,我也输得一干二净,不查吧,我还是输得一干二净。子丹,你说我怎么办?”

“你也不是……”曹真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胆怯的看了一眼曹。

“那是我的父亲啊。”曹仰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偏心,可是,他还是我的父亲啊。”

曹真愣愣的看着叹息不已的曹,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摘下了头盔扔在案上,一**坐下,丧气的低下了脑袋。两人相对,一时无语。

两天后,曹接到了曹操从许县\来的公文。在公文里曹操很光火,大骂他办事不力,一点小事查了三个月也没查出名堂,让他立刻赶回许县述职。同时通知他,曹冲带着北军已经向并州进\,接手大军指挥权,顺便解决大军军粮的问题,要曹封存一切档案,等待曹冲前来接手。

曹苦笑一声,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又送给曹冲一个大好机会。曹冲主持北方的战事,荆益自然不会再有什么话说,军粮的问题迎刃而解,以荆益的财力,他根本不会把这两百万石粮食放在眼里,这样既能把事情抹平了,又给了这些名士一个面子,坏人全让自己做了,好人全是他,自己就是个替人做嫁衣的命。曹不敢耽搁,既然曹操\了火,又没有提一点刺客的事情,看来还没有证据对自己不利。他准备了一番,正准备起程,路粹来了。

路粹原本是跟着前将军夏侯惇的,不过他运气不好,没捞着什么立功的机会,功劳都被青徐水师和赵云捞走了,他很郁闷,这次要围攻鲜卑,他主动要求为别部,准备随曹彰进军鲜卑。

曹一看到路粹的脸色,就知道有大事。路粹驻扎在代郡南部,离这里有好几百里地,他又是带兵的人,怎么能擅离防区?看他的脸色,只怕没什么好事。

“文蔚?”曹迎上去叫了一声。

“公子!”路粹拱手,声音沙哑,曹有些吃惊,看了一眼他有些干裂的嘴唇和满脸的灰尘,连忙命人拿过水来。路粹洗了脸,喝了口茶润了润嘴唇,对着曹使了个眼色,曹愣了一下,头皮一阵忙挥了挥手都出去了,路粹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推到曹面前。

被揉得有些皱的纸在案上\出沙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瘆人。

曹瞟了一眼信封,一眼认出了上面的笔迹,这是曹彰的字,如长枪大戟,阳刚气十足。他狐疑的看了路粹一眼:“子文写给丞相的书信,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路粹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点了点信封说道:“公子,你何不看了再说。”

曹不解的看了看路粹,伸手打开了信封,信封已经被人拆开了,但是里面的字迹还是曹彰的,似乎每个字都使用了浑身力气,力透纸背。曹看到曹彰的字就想笑,笑他太粗鲁,今天也不例外,看到曹彰那熟悉的字迹,他的嘴边挑起了一丝讥笑,可是随着这丝讥笑慢慢的凝在了嘴边,如石化了一般,两只手也抖动起来,抖得信纸哗哗作响。

曹的手哆嗦着,嘴也哆嗦着,眼皮不住的跳动,脸色煞白,冷汗将脸上傅的粉流出了一道道的沟,极度的惊恐将他本来不算难看的脸扭曲了。

曹彰在信里说,他得到证据表明,当年曹冲受刺就是曹下的手,劝曹操无论如何不能立曹为嗣子。他同时说到了粮食鲜卑人不知从哪儿得到了大批的粮食,来源可疑。

“你是怎么截到这封信的?”曹瞪着眼睛看着面露得色的路粹,又惊又喜。

“镇北将军派了十个人送这封信。”路粹想起来也是一头冷汗,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这步走得对还是错,如果走错了,不仅他完蛋,他路家也一定会完蛋。“他们在驿站吃饭时,引起了巡逻的士卒的注意,他们明显是军人,又成群结队,却不表露身份起了冲突。”

路粹没有说实话,曹也不想再追究这些细节,他现在只知道,如果不是路粹截下了这封信,让曹操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就死定了,不是嗣子的位置保不保的问题,而是连命都保不住。

“文蔚,这事怎么办?”曹觉得自己和路粹一下子成了最贴心的人,路粹从现在开始,已经和他捆在了一起。

“死了十个人,这个事瞒不住,迟早会被镇北将军知道。”路粹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接着说道:“不过这件事传到镇北将军耳朵里的时候,恐怕至少也要两个月之后。”

“两个月之后怎么办?”曹急了,多活两个月和少活两个月什么区别?而且是必死无疑的两个月,不死也疯了。路粹转过头来,满意的看了一眼极为狼狈的曹,露出一丝狞笑:“公子!我得到消息,镇北将军有计划要奇袭弹汗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卷 天下一 第三十四节 信心

月下,丞相府接到副丞相曹的汇报,他已经查出了大部分在运往代郡马城的途中,被鲜卑人劫走,押送的士卒和民夫无一幸免——是以长时间没有查出下落——小部分被不法官员贪墨,曹正在大力追查,同时从冀州调集了一批粮草准备亲自押送到代郡,交付镇北将军曹彰,以解燃眉之急。友情提示:喜欢该,请到秀阅读最新章节

两天后,一份紧急军报分别送到丞相曹操和骠骑将军曹冲的手中,镇北将军曹彰抓住战机,趁着步度根和柯比能不和的局面,奇袭了鲜卑王庭弹汗山,将弹汗山王庭付之一炬,步度根仓皇向漠北逃窜,北疆大捷。同时曹还转来了一个消息,曹彰不听众人劝阻,要学李信,不抓住步度根誓不罢休,带着手下的一万精骑孤军深入,向北追去了。

曹在军报中述说了自己劝解曹彰被拒绝的过程,说得声泪俱下,他十分为曹彰担忧,但是他只是副丞相,没有军队指挥权,无法干涉曹彰的军事行动。他已经\文前将军夏侯惇、左将军曹仁,请求他们出兵支援,同时,为了预防万一,他敦促大将军、骠骑将军立刻下令两部人马即刻出兵,以免曹彰遇到不测,草原上的事瞬息万变,不能延误。

曹冲接到战报,就从中闻到了血腥味,曹彰虽然勇猛,奇袭弹汗山有可能,毕竟弹汗山离边境只有二百里,以骑兵的度一天一夜就可以到达,打步度根一个措手不足是完全可能的,但是孤军深入追击鲜卑人却不怎么可能,曹彰久在北疆,不可能这点常识都不懂,以奇袭的骑兵去做长途追击?奇袭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所带的粮草辎重都有限,根本不能满足长途追击的要求。

但是说这些都迟了,既然曹说曹彰去追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曹彰去追了肯定是事实。他还在太原郡晋阳城,这时候要全军赶去支援曹彰显然是来不及了,无奈之下,他命令陈到带领北军中的一万骑士和荀恽手下的三千长铩军,一人双马,火赶往云中,同时快马传令张辽、曹仁、夏侯惇部出击,不求深入草原协同作战,但求给鲜卑人造成汉军大举出动的假像,分散他们的兵力,为曹彰减轻压力,冀希望于万一。

骑兵出\之后,曹冲准备带着剩下以步卒为主的人马也一起出\,这时送信到丞相府的毌丘俭回来了,带来了曹操的命令。曹操说,北疆的大军已经足够了,不差北军这一两万人,要曹冲驻扎在晋阳,不可轻举妄动,随后丞相府\调的二百万石军粮将从这里出\,送抵北疆,曹冲要做好沿途的安排,不可出一点差池。

毌丘俭就是那个从辽东连续奔驰了六天六夜,将辽东大捷的消息送到许县的甲士。他是河东闻喜人,字仲恭,父亲毌丘兴现为司隶校尉钟手下兵曹从事。毌丘俭文采不错,口才也好,但是他不甘心做个文人,一心想着要马上取功名,镇东将军曹征辟名士入府,他也去了,不过他毌丘家在河东闻喜只是个小族,没捞着什么好位子,只能在将军府做个甲士。辽东之战,他随长史张承作战,又没捞着\战的机会,他不甘心,再次争取到了送信的机会。他万万没想到,他换马不换人连续狂奔了六天六夜,捷报是送到了,他却差点送了命——如果不是曹冲救了他。

毌丘俭对曹失望之极,转而投入曹冲门下,做了一个从事。因为他的学问好,这次被曹冲留在许县,顺便打听相关的消息。因此除了带来了曹操的命令之外,还带来了许县的最新新闻。

曹植带着一帮人从广陵回来了,在大海上验证了曹冲的设想之后,以魏讽等人为\的保皇派被亲眼看到的事实给打击得不轻,他们虽然无法想象人是如何呆在一个大球上的,却不得不承认,海上试验的结果证明了大地不是方的,是圆的,至少不是以前想的那种一个大方块。这个结果带来的影响绝不仅仅是一个大地是圆是方的问题,而是打破了儒家借以成为体系的天象基础。既然天圆地方都不成立了,那么天无二日也说不清了,周不疑顺势开始强调,他所经数国,虽然有的比较小,大部分也没有大汉这么大,但是相近无几的帝国并不少,他们都有王,也就是说,天无二日,也是不成立的,天不仅有二日,还有数日,很可能比地上的帝王还要多得多。

“仲恭,许县的情况还热闹吗?”曹冲一边翻看着周不疑写来的信,一边笑着问道。

毌丘俭脸上带着微笑躬身答道:“将军,许县现在还热闹,不过不是象前些日子那样吵架了,周先生他们几个占了上风,那些人都在研究周先生写的西游记,要找周先生的漏洞呢,最近说到大秦国的那个什么制度,还有什么埃及的那个,都被周先生给驳倒了,周先生的文章印出来,许县都抢疯了,只要认识几个字的,都抢着要看呢。我也带了一份来,将军你看。”

毌丘俭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地报纸。小心地摊开放到曹冲地面前。头版头条就是周不疑写地文章:取长补短。继往开来——论大秦国政优劣及对我大汉地启\。

曹冲兴致盎然地快将文章看了一遍。周不疑在文章中说。研究大秦地国政得失。并不是要照搬大秦地国政。事实证明。大秦虽然辉煌了近千年。但是现在也已经日落西山。大秦地国民也成了腐朽地寄生阶级。他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整日无所事事。依靠着打劫其他国家地财富过日子。甚至懒到打劫都需要用雇佣兵。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国家还能走多远。而我们要做地。就是将大秦地兴衰和我大汉地兴衰做个相互比较。取长补短。从中找出一些有用地东西。纠正我大汉国政中地症结。重兴大汉。为万世开太平。

“不错。元直地眼界果然越\地高了。”曹冲赞了一声。满意地笑道。看来让周不疑出去游历一趟。还是值得地。他人本来就聪明。现在又增加了见识。可谓是学通内外。一旦打破了原有地条条框框。他就站在了更高层次上想问题。和荀彧相比。他可能深度不如荀彧。但眼界之宽

彧可比。他没有象后世地那些文人一样主张全盘西T为大汉目前还没有象后世地清政府一样被人踩在脚下。更重要地是。他还保留着一分大汉人地血性。汉人地火。还没有全灭。读书人。还没有变成只知道诗词歌赋、空谈政治地文弱书生。

“周先生现在太有名了。”毌丘俭有些羡慕地说道。眼时流露出渴望地光芒。

“仲恭。你只知道周先生现在有名。想必你想不到他在外游历六年吃地苦头。”曹冲一边卷起报纸还给毌丘俭。一边笑道:“所谓厚积薄\。周先生现在是薄\。人人皆知。他厚积地时候。又有几个人知道?仲恭。少年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不要羡慕周先生。以你地聪明。只要静下心来做事。以后何愁不能扬名天下?我大汉地威名。正要借助你我这样地年轻人去播扬。”

毌丘俭什么都好,就是建功立业的心太急了些,听曹冲这么一边,他立刻明白曹冲是在借周不疑的事情劝诫自己,心中感激不已,连忙欠身致意。

“除了这个,许县还有什么动静?”曹冲见他有所领悟,便不再多说。

“另外?另外大概就是王大人提出的改革选举的办法。”毌丘俭想了想,捡自己觉得最重要的先说。王肃针对曹提出的九品官人法,进一步进行修订,提出人才不应该仅限于经学、算学、天学等几个方面,圣人还讲究六艺呢,射御都是兵学的内容,至少应该增加兵学一科,根据襄阳新政的成果,他还建议再增加工学、农学、商学、法学等几个内容,拓宽仕途,充分利用各种才能,均衡他建议把家世这一项从品定方法中去除,品德考订也分出等级,提出不同的要示,要做三公九卿的人,当然要德才兼备,而下层不吏,自有制度去监督,没有必要求全责备,要求太高,而应该把考核标准主要设置在可以执行的具体内容上。

曹冲笑了,这是王肃利用新政草案中的内容,开始对曹进行釜底抽薪。既然要改革选官方法,当然要进行到底,襄阳学院培养了那么多的工学生、农学生,总不能让他们一辈子去做工,去种地,当然了,他们主要就是应该去做技术,但也不能阻断他们做官的愿望,有些技术性要求比较高的官职,还是需要有职业素养的人来干,才不会乱弹琴的。

毌丘俭的记性很好,把他能看到的许县的事情一件件的说给曹冲听。当然了,他的见闻也仅限于这些,再往深里说,他也看不到,那些信息就只有张松的手下才能提供。张松几乎每天都会有情报汇总送到曹冲的手边,由小双负责。曹冲在和毌丘俭说话的时候,小双就在翻捡这些文件,等毌丘俭说完告退了,小双才从后帐走了出来,将一片纸送到曹冲的面前。

曹冲瞄了一眼,皱起了眉头:“媚猪儿死了?”

“奇怪?”小双瞥了曹冲一眼,掩着嘴窃笑道:“还是舍不得?”

“想什么呢。”曹冲瞪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纸片伸到灯上,灯火舔着了纸片,一下子亮了起来,照亮了曹冲脸上的疑惑:“媚猪儿显然是被污蔑的,父亲就信了子桓的一面之词?”

经过许禇问,媚姬承认她翻了一下宋姬保存的新政方案,便是仅仅一眼,而且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些事。但是曹说,他是媚姬那儿知道的,媚姬特地来找他,向他透露了新政的内容。

这显然是个谎言,至少不是一个确凿无疑的事情。而现在曹操处死了媚姬,重罚了宋姬,改由王昭仪负责他的饮食起居。曹冲觉得这事太离谱,隐晦的向曹操提过,但是曹操却没有听,最处死了媚姬。

“父亲处死了媚姬,却没有处置子桓,这么大的事情也是轻轻揭过,他在想什么?”曹冲有些不解,他转过头看着小双:“小双,你说父亲会不会是改了主意,不打算走我的办法,转而决定为子桓铺平道路?”

小双笑着,摇了摇头,修长洁白的脖颈在一头青丝的衬托下特别显眼,诱得曹冲眼神不住的飘,五个老婆有四个生了娃,身材多多少少都有点变形,唯独小双现在越长越有丰韵。

“如果父亲真要防着你,他还会把这么多的兵权放在你手里,又让你远离许县?这道军令一下,可是连左将军、前将军都归入你的麾下了。如果真是要扶持子桓,那他过世之后,子桓凭什么来收服你?就凭一道圣旨?你可能因为一道圣旨就放弃手里的权利吗?”小双细声细气的,一句句的说来。曹冲笑了,直要到了那一步,他肯定是挥师直下,直接拿下许县。就算夏侯惇会按兵不动,曹仁这些人可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可是现在的情形,也太怪异了。”曹冲搂过小双,在她的脖颈上嗅了嗅,叹口气说道。小双被他的鼻息吹得痒痒,禁不住咯咯的轻笑起来,在曹冲的怀中扭动着,一边笑一边说道:“你啊,天天说父亲对你信心不足,依我看,是你对父亲信心不足才对。”

“此话怎讲?”曹冲有些讶然。

“父亲如果对你信心不足,会把这么多的武力放在你手里?你现在可不就是一个大将军吗?要不是你自己的新政决定了你不能身兼两职,父亲又何必让子桓做了副丞相。”小双坐起身来,揽了揽腮边一缕乱\,接着说道:“你再想想,子桓虽说做了丞相,可是荀家丈人做了荆州牧,等于替你掌控了天下四分之三的财权,最近他在荆州大刀阔斧的进行修路,你说他在干什么?父亲会看不出来?可是他说什么了吗?他什么也没有说,还让荀家丈人快点修,说要再去襄阳看一看。他这是给你打气呢,你倒好,处处疑心起父亲来了。”

曹冲嘿嘿一笑,也觉得自己是身处局中人自迷了。荀彧做了荆州牧,联系江南四州,再利用和司隶校尉钟的关系,加上河南尹刘巴,他实际上已经掌握了大汉一大半的实力,比曹这个副丞相还象副丞相。他列出近十年的投资计划,一方面当然是要将新政深化,为进一步\展打好基础,另一方面也在告诉朝庭

儿正花着钱呢,没钱白送给你们,你们有些事儿就免,别动不动就要钱要粮的——这句话大部分是对副丞相曹说的,因为丞相曹操已经不管事了,丞相府的掾属,基本都交给曹调用了。

“我的军师老婆,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曹冲诞着脸笑道。

“整军备战,鲜卑的仗迟早要打,这一次仓促部分是为了给子文减压,可是能不能抓住战机,真正的变成对鲜卑人的决战?”小双笑道:“我们是临时举动,鲜卑人同样也是猝不及防,他们去年还遭了灾,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正好可以一棍子找死。就算不能绝杀他们,也可以把战线推进到阴山以北,把他们逼到漠北,他们就无法生存了。当年霍骠骑夺祁连山、焉支山,匈奴人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如果我大军占据了阴山,则山北一望千里,鲜卑人不仅再也扰不了边,而且他们的骑兵优势,也将丧失一大半,不要多,只要守住五到十年,鲜卑人就是第二个匈奴人,他们不投降,就等着饿死吧。”

曹冲诧异的看着侃侃而谈的小双,一个念头冒了上来,这娘们不生孩子,是不是因为诡计太多了,眼光居然能看得这么远,他和庞统等人商量的时候,就是这么考虑的,怎么她也这么想。

“夫君……你这么看我干嘛?”小双正说呢,见曹冲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时有些不解的停住了解说,有些羞涩的看着曹冲。

“老婆,你老爹要是有你这么个军师,我还真搞不定他。”曹冲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果然,小双的面色一黯,低下了头,半晌无语。曹冲歉然的干笑了两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夫君,我知道。”小双强笑了笑:“且不说我这点见识都是因为随夫君在征战中得来,就算我天生有这本事,只怕父亲也不会听的,他的手下又不是没有过象殷孔林、诸葛大人那样的大才,他何尝真正听过?更何况我一个女子。别说他这个把女人当衣服的人了,就算是整个大汉,又有哪个象夫君这样看重女子的,不仅独立成军,还让孙姊姊做了奉车都尉。”

“你莫眼红,到时候也让你做个女长史。”曹冲笑着扯开话题说道:“不说这个了,阿斗现在怎么样?文倩有没有消息来?”

“多谢夫君关心,阿斗没事了。”小双说起阿斗,心情好了许多,又皱起眉头有些担忧的说道:“夫君,你可不能再宠着他了,都十一岁的大孩子了,到现在还不愿意读书,就知道天天和妞儿、虎子他们疯玩。”

曹冲哈哈的笑起来:“怕什么,说不定他哪一天就开窍了,不着急,再等两年,和妞儿他们一起受蒙,说不定我到时候仗打完了,自己在家教他读书。

“你教谁读书?”孙尚香大步跨进帐来,好奇的瞅了他们一眼,听小双说完原委之后,孙尚香夸张的劝道:“小双妹妹,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可不能让他教阿斗读书,不知道读个什么东西出来呢。我可告诉你,‘小小姑娘,清晨起床就是他教阿斗的,可不能再让他祸害阿斗了。”

“你来就是诽谤夫君我的?”曹冲竖起了眉头,抢先不然小双该恼了,他教阿斗的那道儿歌可不是好儿歌,纯粹是一误人子弟的三流段子。

“当然不是。”孙尚香一梗脖子:“荀校尉来说,大军已经准备停当,是不是立刻起程。”

“不起程了。”曹冲摇了遥头,将大将军府的军令递给她,孙尚香瞟了一眼,又还给他:“我们不去北疆了?”

“暂时不去了。”曹冲点点头说道:“我们在这里要防备匈奴人,护卫京师。你告诉荀校尉,虽然不去北疆,可是训练不能松,每天早上起来的二十里越野,一天也不能少,一里也不能少。”曹冲说着,冷下了脸,严肃的对孙尚香说道:“你对他说,就说我说的,他要想在步兵营混下去,明天起每天早上跟着一起出操,哪怕先不用负甲,也要坚持。步兵营里全是硬茬子,他要没那本事,干脆到我这儿来做个兵曹从事算了,要不就回去做他的虎贲中郎将。”

“你别的那么难听,荀家姊夫毕竟是个文人,他哪吃得消这么练的。”孙尚香白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荀到了北军任步兵校尉之后,很快就\现了问题。步兵营现在大部分都是曹冲**来的骄兵悍将,好多低级军官还是从铁甲营和虎士营调过去的,打起仗来嗷嗷叫,脾气也一个比一个嚣张,你要是服不住他,他懒得用眼睛看你,通常不是鼻孔就是后脑勺。前任步兵校尉魏延那是战场上打出来的悍将,又是他们原来的领导,他们自然不敢翻刺,可是荀恽就不一样了,刚到步兵营根本站不住脚,要不是看在曹冲的面子上,那帮人差点把荀恽当场轰出来。

荀恽有些担心没这本事,偷偷摸摸的跟曹冲说了一声,想让曹冲出面镇一下那些人。曹冲没理他,他指着孙尚香带的老虎营说道,我营中的女兵,都比你的虎贲郎强,就更别说步兵营了,你说带着这样的队伍征战天下,哪有不胜之理,建功立业不过是举手之劳,封侯拜将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你要想做他们的头,就得拿出本事来,从现在开始,每天跟着他们出操,不用多,一个月之后,你能全副武装跟上他们,让他们见识了你的狠劲,哪怕你还是打不过他们,他们也能服你。如果你想靠我出面,那到了战场上,我能代你去指挥他们吗?最后他还引用了前世一句广告词告诫荀恽: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荀恽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全副武装越野二十里不是那么好坚持的,刚跑了一天,他就顶不住了,又要打退堂鼓,找了各种借口不参加出操,在士兵中影响很不好,所以曹冲才要孙尚香给他下严令,干不了你就别干了,回去做你的虎贲中郎将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卷 天下一 第三十五节 风起

县,皇宫。亲爱的书友:喜欢该,请到秀阅读

魏讽跪伏在天子面前,以头抵地,天子面色铁青,神色狰狞,恶狠狠的看着魏讽,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他的两只手紧握成拳撑在案上,指关节捏成了青白色,他的身体前倾,看起来似乎恨不得冲过去将魏讽撕成碎片。

“施行新政?这就是你给朕的建议?”天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声音象牙缝中挤出来的,分外刻薄,尖利如刀,一片片的割着魏讽心尖的肉。魏讽心痛不已,他泣不成声:“陛下,眼下形势如此,东海一行,如今天下人都知道骠骑将军有不测之智,我大汉借以立国的根基已毁,士人们都在重新审视骠骑将军提出的新政,虽然各有猜测,但已成一盘散沙,就连前太尉杨公都沉默了。陛下,此时再想乾纲独秉,困难重重啊,就算臣等冒死一击,能够侥幸夺回曹家手中的大权,陛下,你又如何面对骠骑将军的大军?就算天佑陛下,击败了骠骑将军,陛下又如何重新收拾人心?”

“只要曹家老贼一死,掌握了城外的丞相长史大营,朕的一道圣旨,就能置曹冲于死地,至于人心……”天子的声音开始凶狠,可是越说越没底气,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太现实。他恨啊,阅兵大典,让那些无知的百姓都变心了,只知道有骠骑将军,而不知道他这个天子。北军是曹冲的地盘,自己的圣旨就算送到了,只怕也没人会接。原本还有个荀可以相信,可是现在连荀彧都变心了,开开心心的到荆州去给曹冲当家,荀恽又如何会听他的圣旨。

“陛下,骠骑将军的新政虽然荒诞不经,可是总算留下了大汉的四百年基业,他有不世之功,无篡位之罪,天下的士人只怕起来反对的没有几个。陛下,如果逼得骠骑将军铤而走险,大汉的基业,才是真正的危险了啊。”魏讽一边以头跄地,一边苦苦劝道。

他从东海见证了那场试验之后,心态就变了,曹冲所说大地是个球,虽然听起来如此的不可信,可是却又无可辩驳,他不得不静下心来,重新审视曹冲所带来的一切。新政草案,他也有幸目睹了,虽然觉得曹冲剥夺了天子的无上权威实在过于霸道,可是其中的说理,却又让他觉得有理可循,大汉四百多年,有几个皇帝是值得称道的?多少贤臣良将死在天子的猜忌之下?更不用说那么多的尚未成年的天子被掌握在因婚姻关系而登高位的大将军之手,对大汉造成了多么深重的伤害。眼前这个天子看似聪明,可是他的心已经被仇恨塞满了,真让他掌了大权,曹家如何能安?曹家不安,又有多少与他们关连的人要死于非命,换了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大权交出来。曹冲的方案,已经是天子所能选择的最好的一个,不管怎么说,还能保住汉家的基业,换了一个人来,只怕这江山再与刘家无关了,很有可能就是一场血洗。

可是他刚一开口,天子就恼了,平时的温文尔雅荡然无存,任凭魏讽怎么说,他也不听。而耿纪等人也对他的话不屑一顾,他们甚至怀疑,魏讽这两个月被曹家收买了,他又投入了曹家的怀抱,本来嘛,他也是郡人,以后做为帝乡的一员,多荣耀啊,更别提高官厚禄了。

“陛下……”

“你别说了,滚下去,好好反思一下。”天子打断了魏讽的话,挥手令人将魏讽带了下去,然后一**坐在那里连喘粗气,好一会儿才慢慢平息下来。

“陛下……”金祎小声的叫了一声。天子抬起头来,无神的看了一眼金祎:“爱卿有话就说吧。”

“陛下,魏子京虽然狂悖,却无谋反之心,他……他是忠于陛下的。”金祎虽然也是世家。可是他年轻。和魏讽很相知。没有象耿纪那样一口否定他。

“那你去劝劝他。”天子犹豫了一下。平时有事。都是和魏讽、金祎商量地。魏讽地谋略显然更甚一筹。现在把魏讽关起来了。有点事都找不到人说。“只要他回心转意。朕也不想浪费了他这个人才。若老天佑我大汉。我一定不会亏待他。”

“唯。”金祎抹了把额头地冷汗。长出一口气。

魏讽叉着腿坐在墙角里干草上。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头无力地垂在两腿之间。精神委靡。听到门口地脚步声。他轻轻地抬起头来。看着端着酒菜进来地金祎。咧嘴苦笑了一声:“德伟。我早就想过了。宫里这么多人。也只有你能来看我。”

金祎叹了一口气。将食盘放在地上。提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递到魏讽地手里:“子京。压压惊。”

“压什么惊啊。”魏讽接过酒一饮而尽。一手抢过金祎手中地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次喝干。才放下酒杯。用手抓起盘中地肉。咬了一大口。三两口咽了下去。直到将盘中地肉和壶中地酒全部消灭。他才抹了抹嘴。叹口气说道:“德伟。不瞒你说。什么惊讶。都没有我在海上看到桅杆尖先在海平面出现地强烈。我今天和陛下开口之前。就预料到了陛下会震怒。我甚至做好……地准备。”他说着。用手在脖子边做了个斩地姿势。

“你觉得事情真的不可为了?”金祎同情的看着魏讽。

“不可为。”魏讽摇了摇头,神色颓丧。他怔怔的看着墙角正要织网的蜘蛛,喃喃自语:“现在的局势,都在丞相的决定。如果他决定灭了这大汉的火,那么大汉就完了,就算天下还有不少心存大汉的人,可是这些人没有实力,他们扭转不了局面,纵然乱起,也很快会被曹家手中强大的实力扑灭。德祎,你们别忘了,荆益四州的百姓,这些年享的骠骑将军的福大了,他们不会为了陛下而与曹家斗的,这四州不动,天下就不会大乱。”

“那你以为,曹操眼里还有大汉吗?曹冲眼里还有大汉吗?他们要做的不就是灭了大汉的火吗?”金祎有些不快的说道,他觉得魏讽是在为曹家开脱,却一点不领他的情。

“丞相眼中有没有,我不太清楚。”魏讽淡淡一笑,“但是骠骑将军眼中肯定有。如果不然,

实力,只要向丞相进言代汉,丞相即使自己不做这个T做个周文王,把一切可能的障碍都骠骑将军扫平了,包括……曹副丞相。”

“可是……”金祎犹豫了好半天:“可是如果骠骑将军心中有汉,为什么他不效仿霍光,做个大将军,辅佐天子,将来也可以名垂青史。他为什么……要行这个什么新政?”

魏讽瞟了金祎一眼,知道金祎的意思。金祎不是看不到新政对大汉的好处,但是他对曹冲延引百姓子弟入学和请立百工之学的做法有意见,这些都伤害了他们这样的世家的利益。他笑了笑,没有再说,他现在才现,自己眼中的大汉,和金祎眼中的大汉,以及天子眼中的大汉,都有着根本的区别。而相比起来,他和曹冲的看法,倒是更接近一点。

“为万世开太平,要立非常之功,当待非常之人。”魏讽翻身倒在干草上,将手垫在脑后:“我现在总算明白了骠骑将军的用意了,也算死得不冤。夫子云,朝闻道,夕可死啊。”

“子京,你怎么这么固执?”金祎有些急了,“陛下对你还是有所望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再为陛下献一计呢?万一能成呢?”

“没有万一。”魏讽翻身面壁而睡,将背对着金祎:“德伟,多谢你来让我做个饱死鬼。如果你听我的,就劝陛下打消那个念头,有丞相大人坐镇许县,你们没有一点成功的可能。那样做唯一的结果,就是害了骠骑将军,害了陛下,害了我大汉四百年的基业。”

说完,他不再吭声,任凭金祎怎么劝,也一句话不说。金祎无奈,只得收拾起杯盘,垂头丧气的出了门,沉重的狱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将他们隔在生死之间。

“他还是执迷不悟?”天子一看到金祎的脸色,就知道他失败了。

“陛下,容臣再劝劝他。”金祎嗫嚅着说道。

“哼!”天子哼了一声,“你慢慢劝吧,不过,现在先替我把耿爱卿叫来。”

不大一会儿,少府耿纪匆匆的走进了大殿,摇晃的灯火下,他和天子、金祎三人把头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了好一阵,才起身离去。

鲜卑草原。

曹驻马大青山,极目远眺,已经回绿的草原一望无垠,象是一条浅绿色的毛毯,一直铺到天尽头,还带着些许寒气的微风吹过,拂起一层绿波,向远处荡漾开去。

一百里外的弹汗山,只不过是起伏不平的地平红上的一个小黑点,隐在草原中几不可见。

“大军出十天了吧?”曹问道。

郭表掰着手指算了算:“今天是第十二天。”

“也该有个结果了。”曹叹了口气:“再等两天,无论结果如何,我要回许县去了。”

郭表指着远处说到:“大人你看,也许那就是。”

曹将手搭在额前,挡住略有些刺目的阳光,看向天边。天尽头,无边的绿色之中,一个黑点正向这边移来,一刻钟之后,一匹快马冲到了他的跟前,马上的骑士飞身下了马,顺势跑了两步,单腿跪倒在他的面前,双手奉上一封封得极为严实的书信,上面正是路粹的笔迹。

“路将军急报。”

曹有些急迫的伸手抢过书信,刚要打开,那个骑士又双手奉上一把沾了不少血迹的长刀,曹的眼睛一下子直了。这把刀他很熟悉,他腰间也有一把很相似的,他顾不得看信,接过刀用力一抽,半截血迹斑斑的刀身展现在他的面前,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刀刃部有很多缺口,有的地方还卷了口,看来这把刀已经斩杀过无数的敌人,而它的主人,也最终失去了它。

曹将刀鞘扔进既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的郭表怀里,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轻轻的擦去了刀身上的血迹,一个熊形铭文出现在曹的眼前。曹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丝笑容,将刀推到远处又细细的看了看,这才满意的笑了。

“不错,是子文的随身长刀。”曹将长刀交给郭表,伸手打开了那封信,屏住呼吸,快的扫了一遍,终于在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路粹在信中说,他和吴质分头深入草原五百多里,一直没有现曹彰,不过沿途他现了大量的战斗痕迹,看样子极为惨烈,从汉军的尸体数目大致估计,曹彰身边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力量。

他抓到几个伤兵,得知曹彰被步度根和柯比能八万大军合围,苦战三日,虽然重创了步度根部,但是自己也折损严重,只带着亲卫骑西逃窜,步度根和柯比能紧追不舍,一日数十战,曹彰已经身受重伤,估计性命不保,难逃一死。路粹接着说道,他不敢确信,又跟着追了几十里,在一个水潭边现了一具穿着曹彰衣甲的无头尸体,并且在他身上现了这把长刀。从战场痕迹来看,能够突围的最多三五人,后面跟上去的鲜卑人至少在一百多骑,全军覆没应该在意料之中。

如果曹能确定这把刀是曹彰的,那么,曹彰就肯定已经死了。

曹当然能确定。

曹操让曹冲在汉中打了五把刀,分别刻上了龙鸟、雀,虎纹给了曹冲,因为他虎虎生风,熊纹给了曹彰,因为他力大如熊,雀纹给了曹植,因为曹植心灵如雀,而曹的是鸟纹,据曹操说,这是希望他一飞冲天。至于龙纹,曹操一直佩在自己身边,从不离身。曹一直在想,龙纹代表着深不可测,将来这把刀给了谁,就代表着曹操会把位置传给谁,也正是因为如此,曹一直对这把刀念念不忘。

当然了,他对其他三个人的刀也很熟悉,眼前这把铭着一头熊的刀,绝对是曹彰的佩刀,他向来是刀不离身的,既然挂在了那个人的身上,那么,那个人一定就是曹彰,以曹彰的性格,他做不出让人代死这种事。至于他的脑袋,不久后就会被鲜卑人拿来换钱。

“回吧。”曹轻松的说道:“我们先去镇北将军府,然后回许县,去请丞相大人节哀顺变。”

五月中,曹

仆的赶回了许县。

出乎曹的意料,曹操握着那把熊纹长刀,老泪纵横,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曹下去休息,然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天没有出来。当他再次出现的曹的面前时,他虽然神情已经恢复了平常,但整个人都象老了十岁似的,本来只是花白的头,一夜之间全白了。曹不解,只能和声安慰。

五天后,主簿司马懿从城赶了过来,告诉曹一个消息。

“丞相逼死了崔季珪。”司马懿悲伤的说道。

曹一下子愣住了,他怔怔的看着司马懿:“为什么?”

司马懿抹了抹温润的眼角,轻声叹息道:“还不是为了上次杨训上表的事,不过,我总觉得,这事跟露板上书的事关联更大。”

曹倒吸一口冷气。崔自从露板上书,支持曹作为嗣子之后,曹操对他就很冷淡了,一直没有做明确表态,咨询立嗣这件事也暂停了。后来鹿人杨训上书称赞功伐,为曹操歌功颂德,被城的丞相府属讥笑,说他拍马屁,没有士人应有的廉耻,并因此牵连到了举荐他的崔>;:e上面写了几个字:“省表,事佳耳,时乎时乎,会当有时。”并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以示支持。杨训很得意,故意把这个表放在帽子里招摇过市,让人看到了,这事就传到曹操的耳朵里了,崔>大狱,刑输徒,就是做苦役了。大家本来以为这事就算结束了,以崔的声望,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惩罚了,没想到前天一匹许县来的快马进了城崔府,当天就传出消息,崔>u

崔>|还在露板上书上,是崔>;大人的意。丞相大人开始没有杀他,是还没有下定决心,如今他下定决心了,当然要拿崔>|子要废长立幼了,你们不要啰嗦,要不崔>|

崔是谁?崔>死,可见曹操的决心是如何的坚定,其他官员心知肚名,绝大多数人识相的闭了嘴。

“那……我怎么办?”曹有些惶急。

司马懿连连摇头:“公子,丞相大人主意已定,大军又大部分都在骠骑将军的掌握之中。你辽东大捷之后,丞相明升暗降,给了你一个副丞相,却剥夺了你的军权,丞相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依懿之见,公子有两条路可选,一是老老实实的退出争夺,奉骠骑将军为家主,继承丞相大人的王爵,然后施行新政,你就安心做你的副丞相。不过……”司马懿顿了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曹,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曹有些急躁的催促道。

“不过骠骑将军大概不会让公子做丞相,荀使君众望所归,现在又掌握着大汉一大半的财赋,他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丞相人选。就算公子做了丞相,只怕也只是个虚名,按新政的考核方法,公子两年就会因为政绩不佳而下台。”司马懿斟字酌句的说道。

“这还用说?”曹不快的说道:“别说荀彧了,就说刘巴,也比我更中仓舒的意。不过,仓舒那么仁慈,他应该不会对付我、要我的命吧?”

司马懿点了点头:“当然,骠骑将军宽厚待人,公子如果安份守已,他应该不会对付你的。”

曹脸色一变,安份守已?自己什么时候安份守已过,刘禅差点死在自己手上,曹彰现在又死在自己手上,更别提当初曹冲本人也差点送命,这些事,随便哪一件泄漏出来,都会要了自己的命。他顿时语塞,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着。

司马懿看着曹的神情,眼中透出一丝寒意。崔>|心,一方面是曹操要立曹冲,而曹冲跟他不对付,曹冲上了台,他司马懿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另一方面崔>~,而且对他本人亦有提拔之恩,他还没有出仕的时候,崔>:任丞相主簿的司马朗说过,你兄弟“聪哲明允,刚断英特”,不是你所能赶得上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名扬河内。他到了丞相府任职之后,崔>x崔被曹**死了,他司马懿如何能无动于衷?果真就是报个信,也无须他亲自从城昼夜兼程的赶来。

“这条路……行不通。”曹咬着牙,看着司马懿:“还有哪条路?”

司马懿没有直接说,他看起来很犹豫,几次欲言又止。曹急了,上前一把抓住司马懿的肩头:“仲达,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你我相交多年,还有什么要顾忌的,有话就直说!”

“公子,不是属下顾忌,实在是这事……太过……公子孝顺,这事只怕做不来。”司马懿为难的说道,看向曹的眼神充满了无奈:“虽说公子这么做是被逼无奈,可是终究有违圣人教训。”

“我能有什么办法?”曹低吼道:“我也想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可是现在父不慈,子如何孝,弟不恭,兄如何友?快说,你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件事。”

司马懿又想了好一会,直到曹快急眼了,他才慢慢说道:“其实说起来事情也不难,许县现在有两部分人马,一部分是丞相长史王必的大营,公子是副丞相,完全有资格接手这部分人马。另一部分是丞相手中的亲卫步骑,曹子丹原本就是虎骑司马,只要制服了豹骑司马曹文烈,亲卫骑就是公子的,而武卫营,只要公子拿到了丞相大人的手令,许仲康也翻不了天。公子……”

司马懿凑到曹的跟前,轻声低语了几句。曹眨着眼睛,想了想,笑了:“仲达好计。”

第九卷 天下一 第三十六节 谣言

曹冲第九卷天下一第三十六节谣言

天两更。此为第一更。

金托着一坛酒。眯眯的走进了丞相长史王必的大帐。王必未见其人。先闻酒香。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金。摇着手指笑道:“德。我就知。你又来找我喝酒了。”

金和王必关系好。这些年也没少来王必的大营。旁边的侍卫早就对他熟悉的很。不用王必安排。自有人拿来了杯盘。然后退到了帐外。金一边从袖笼里掏出几个纸包打开。将其中的|菜拿出来放在盘中。一边笑道:“王大人。这可是襄阳蔡家酒坊的酒。特制贡给天子的。你平时可不容易喝到的哟。喝这酒。就是要讲口味清淡。方能品其味。所以我今天只带了些清淡的下酒菜。你可别错以为我小气。舍不买好菜。”

王必哈哈大笑。抬手拍开酒坛上的封泥。一股酒香溢出。王必深深的嗅了一口。笑道:“既然是品酒。又何必注意菜呢。我王必喝酒什么时候讲究过菜了。来。我们喝酒。”说着。他给金先倒了一杯:“那是你的了。剩下的。都是我的。”

金对他的脾气很悉。也不多说。颌同意。两人吃着喝着。东南海北的一顿乱吹。金慢慢说到了时局上。他笑着王必说:“大人。要说你也是丞相手下第一老臣。当年丞相刚刚起事的时候。你就是他手下的亲信。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一直坐镇许县。保护京师。居功至伟。唯一可惜的就是。你没有机会战场。要是能够跟着丞相大人或者骑将军征战沙场。现在至少也是个将军了。”

王必淡然一笑。伸出舌头舔着嘴边胡须上的酒渍:“我王必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不敢妄图那些。丞相人信任我。把这两万大军交给我。我已经觉的责任很重了。哪敢有其他想法。至于将军不将军的。我也不在乎。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荡寇将军他们那样的本事的。你看那么多人带兵呢。死的比活的多。我啊。就|着许县就行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蛮好的。天子过的挺安稳的。偶尔还能有陛下喝的美酒喝。”他说着。冲着金挤了挤睛:“当然。这也有老弟的功劳。我说。陛下这么信任你。你也该升升官了。这郎官也做了好些年了吧?”

金叹了口气:“就别提了。我现在啊。都后悔了。”

“后悔?”王必一边将酒杯送到嘴边。一边笑道:“你后悔什么。天子近臣。前途不可限量。”

“什么天子近臣。我都后悔死了。”金放下酒杯。盘中捡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脸色有些颓丧:“想当年我父亲因公殉职。死在武陵。我千里迢迢的逃出来。向当时还是镇南将军的曹公子去报信。我如果当时留在镇南将军府。一直跟着公子。就算不能跟孙大人比。至少也能和姜伯约一样。怎么会一直做这么一个中郎?后悔啊。当时一步走错了。以为跟着天子做个中郎。虽然官小。却也是天子近臣。将来总有扶摇直上的时候。哪知道现在……唉!”

“现在怎么了?”王必撇嘴笑了笑:“天子还是天子。他要赏你个什么官的。虽然三公九卿不可能。两千石却是轻而易举的。你又何必叹气。”

“还两千石。我看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金摇着头。看了一眼帐外。向王必凑了凑说道:“你听说许县最近传的风声了吗?”

“什么风声?”王必不解的看着金。

“你家也住在城里。难道就不回去吗?一点都不知道?”金觉的有些意外。

“真不知道。”王必茫然的摇了头:“有什么风声。你倒说说看。”

“这个……”金犹豫了一下:“我也只是听说啊。你听到哪儿就忘到哪儿。”

“你今天怎么了?”王必笑道:“德。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人。”

金有些尴尬的了笑:“实在是这件事过大了。我可听说。有人传谣言说。骑将军虽然说要施行新政。奉行天子。但是他心里根本没有陛下。他私下里甚至说。陛下如果不同意他的新政。他就把陛下给杀了。立太子刘兴为帝。他好独掌权柄。甚至……甚至再进一步。取而代之。”

金说完。盯着必已经有些红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王必停住了酒杯。莫名其妙的看着金:“当真是谣言。简直胡说八道嘛。骑将军如果要做这等事。岂会象现在这样两头为难。还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跟那些人扯犊子?这帮人也真是。刚能吃饱饭就开始胡说八道。我说德。你这话。也就在这儿说说。出了门千万不能说半个字。许县现在有两帮人马在监视百官。郭大人和张大人两个。没有哪一个是好惹的。小心祸从口出。”

金点了点头。了:“我这不是就问问你吗?你说。会不会有这可能?”

王必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我觉的不可能。当然了。我就是一长史。也没资格问那些事。我只看丞相的命令说话。骑将军怎么想。怎么做。与我无关。”

金见他隐晦的明了自己的态度。坚决站在曹操这一边。其他人的话一概不听。曹操怎么说。他就怎么办。知道想要说服他的可能是没有。立刻收起了心思。和王必大声劝酒。尽兴而归。

金回了城。却有直接去皇宫。他在集市里转了转。买了些小物价。在小巷子里拐了拐。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身后。直到确认没有人。这才走进一个巷子。拐到太医令吉本家。

吉本的家里人不少。少府耿纪。长乐卫尉陈炜。司相司直韦晃。吉本的两个儿子吉吉穆。还有刘伟等人。一见金来了。耿纪站起身来说道:“德。情如何?”

金摇了摇头:“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他的态度很明确。他只听丞相大人的。其他的什么也不管。”

耿纪哼了一声:“我就说他不可能站到陛下这一边。他跟着曹贼这么多年了。心早就变了。怎么可能还有陛下。偏偏你们说他一直没有升官。有可能说动。如何?”

韦晃连忙拉住了耿纪:“耿大人。莫要生气

|就不行吧。也没有什么损失。现在倒是想想。该如||一步才是道理。”

“就是。我们手头才二百多人。他们可是有两万多人。这怎么打?”长乐卫尉陈炜连连摇头。

“人少怎么了?”耿纪不快的说道:“我们身后站的是天子。只要击毙了曹贼父子。天子圣旨一下。天下响应。谁敢不从?你们不要被他们吓破了胆子。他们有什么好怕的。王必不是只听丞相的吗。到时候拿着丞相的命令去接收他的大营。看他能怎么样?”

陈炜被耿纪一顿训斥。不敢再说了。只的窝在一边听他们讨论。不大一会儿。耿纪又和韦晃争执起来。耿纪要请天子下诏。召曹操曹曹冲三人进宫。在宫中动手。将这三人斩杀。然后持天子诏。收服北军丞相长史大营。

而韦晃等人不同意。别的不说。曹冲带着北军在太原准备北疆大战。这个时候突然召他回来。实在让人生疑。再说曹操生性多疑。他未必就会同意三人一起进殿。就算进了殿。你就能收住他?别忘了虎贲郎全是曹家手下。能够信任的就只有殿中的几十个郎官。凭这些人能收拾曹家父子?曹可是剑术高手。曹冲虽然没杀过人。可是据说也有一身的好武艺。他们只要跑出大殿。虎贲郎一拥而入。这事就算完了。

因此。韦晃建议。利用金和王必的交情。先夺了王必的大营。只要这两万人在手。许县可定。到时候把曹操曹抓住。曹冲至孝。他一定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大事可成。

耿纪根本不屑一顾。他觉的韦晃的主意简直是在自杀。出了大殿是可以纠集几家的家丁。能有上千人。可是这些人没有训练过。就算武勇。也是乌合之众。如何能夺取王必的大营?就算拿下王必的大营又能如何。曹操一纸命令。大营还是人家的。只有杀了曹操这个为的。事情才有可能成功。曹操不死。你就算拿下了许县。全盘控制了王必大营里的两万人。也挡不住曹冲的反扑。当年曹冲的那个孙夫人孙老虎。可是试过这些人的分量的。他们不是久经沙场的士卒。他们在许县呆的太久了。早就不会打仗了。面对着曹冲手下的北军。他们根本不堪一击。

这些人吵的一团糟。吉本两边相劝。好容易才让他们安静下来。最后大家商议。还是支持韦晃的人多。于是决定下来。各人回家整顿家中的奴仆。收拾武器。盘点一下手中究竟有多少力量。金这些天不要来了。经常去和王必喝喝酒。搞清楚他的行动规律。到时候里应外合。争取一下子拿下大营。

趁着夜色。众人悄悄的散去了。

陈炜回到家。越想越觉的这个方案太离谱。耿纪也好。韦晃也好。他们的想法都太天真了。他们以为拿下了王必大营就掌握了先机。可是曹操的虎豹骑还在城外呢。他的武卫营还在城里呢。有许带着武卫营在。曹操就算不敌。突围而走。和虎豹骑会合之外退往邺城还是稳稳当当的。然后呢?曹操卷土重来。曹冲着北军杀回来。他们还有活路吗?怎么算怎么没有。

陈炜后悔了。后悔当初听耿纪一吹牛。就信了天子的空头许诺。天子是什么人?曹家立了这么大的功。曹冲还在尽力维护他。他却想着将曹家一网打尽了。真要让他掌了天下。自己这样的人又能有什么下场?自己不是世家。没有什么经学素养。他们看中自己。无非是因为自己手中有百十个郎官。等事情一成。自己恐怕就和当年的吕布一样。被踢到旁边去了。大权全被他们那些眼高于顶的读书人拿走了。

世家。他们眼里能有谁啊。连韦晃这样的人都被耿纪看作酷吏。还有谁能入他们的眼。

当然了。这样的事情也许不会落到他的身上。因为这件事在他看来。比当年杀董卓更不靠谱。当年有那么多的官员组织。还有吕布这样的绝世猛将。才侥幸成功。而今天的曹家又岂是董卓可比。他们这些人。又有哪一个有王允那样的组织才能。又有哪一个有吕布的骁勇?

此一时彼一时。这事不可能成。

陈炜再也坐不下去了。他翻身坐了起来。冷汗直流。

两百风尘仆仆的龙骑。护着一辆裹的严严实实的马车。缓缓驶进了晋阳城外北军大营。

曹冲正在大帐里转着圈子。他早些时候的到了北疆传来的曹彰所部全军覆没的消息。大雷霆。后来又听说曹回了许县。他差点冲动的立刻要回许县去找曹算帐。在他看。曹身为副丞相。既然已经押送粮草到了代郡。就算不能阻止曹彰孤军深入。也可以带兵作为后继。他虽然手头没有兵权。可是他如果出面。不管是曹仁还是夏侯都不可能拒绝。一定会派出大军追击。而且粹的大军就在代郡。他怎么能按兵不动。等到几天之后才出?这不是去救援。是去收尸。说的难听点。是去确认一下曹彰有没能死。

他向曹操提出了疑问。请求丢下北军。回许县去问个明白。哪知道曹操来了命令。曹冲以及北军。没有他的命令。不准一人一马擅离驻的。违令者杀无赦。

这道命令让曹冲看不懂了。老曹葫芦里这是卖的什么药?居然不让自己回许县。而且不准离开晋阳一部?是不是软禁了?

他虽然不懂。却还是接受了。果真不离大营一步。整天就操练人马。特别操练荀。荀被他这个不情面的小舅子兼妹夫给逼急了。果真了狠。天天跟着出操。开始的几天不负甲。让人背着衣甲武器跟在后面跑。哪怕到最后跑不动了。拽着马尾巴也要挪到终点。这么蛮搞了半个月之后。他能负甲了。到现在。他已经能勉强跟上那些士卒了。虽然度还是有些差距。但正如冲所说。他的狠劲让那些桀傲不逊的将官们服了。总算在步兵营站住了脚。跟着他的体能突飞猛进的是。他的饭量也翻了一番。每天吃饭的时候就象饿死鬼投胎。亏的曹冲厚待士卒。向来是管饱管好。要不然他真不一定能顶的住这么玩命的训练。

眼下变的壮了一圈的荀正在大营里演练步兵方阵。看到

秘的车队进了大营。连忙迎了上去。领头的军侯是阿他把荀带到车前。掀开车帘一角。荀刚凑过去。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草药味。他吃了一惊。把头伸进去一看。立刻傻了。

里面躺着的。是全身裹的象个粽子的曹彰。

荀不敢怠慢。也不敢声张。立刻让人把大车拉到了曹冲的帅帐前。亲自进去通报。曹冲正在火眉毛一竖。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姊夫又有什么想法?”

荀没空跟他扯淡。跑到他的面前。凑在他的耳边说道:“子文回来了。”

“子文?”曹冲一惊。一把抓住他:“在哪?”

话音未落。阿迪拐领着两个骑卒抬着一副担架走了进来。曹冲舍了荀。扑上去仔细看了一眼。泪水夺眶而出。他轻轻拍了一下曹彰的脸颊。抽泣着说道:“子文。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曹彰的眼里透出一丝笑意。嘴巴动了两下。轻声说了两句。不过他的声音太小。曹冲听不到。曹冲将耳-凑到他的嘴边。这才听明白。曹是说:“我是病人。吃不消你这么亲热。”曹冲破涕为笑。立刻让人把营中最好的医匠叫来。给曹彰重新检查。

这个时候。他才听阿迪拐讲述了救到曹彰的经过。

阿迪拐和阿眉拐成了龙骑中的军侯之后。以他们精良的骑射和同是游牧民族的豪爽。很快就和龙骑中的乌桓人羌人打成一片。赢的了各自手下两百亲卫骑的爱戴。这次和陈一起北上救援曹彰。他们现虽然龙骑的度也是极快。但毕竟一万多人行动。还是快的有限。于是他们兄弟二人向陈到和龙骑骑督庞会提出。他们率本部四百人先行。只带最少的粮草武器。他们是匈奴人。熟悉草原。可以先去打探情况。

陈到和庞会答应了。他们兄弟二人带着四百龙骑率先出。三天时间急行了一千五百多里。在受降城北一百多里的的方。他们看到了被上百鲜骑兵围着厮杀的曹彰。曹彰浑身浴血。身边只剩下一个断了一臂的亲卫。虽然他们还是杀气凛然。可是他们的战马已经被射杀。箭枝也已经用完。面对着上百鲜卑人。只有死路一条。

阿迪拐和阿眉拐以前见过曹彰。虽然这时候曹彰已经成了血人。根本看不出面容来。身上穿的也只是普通骑士的皮甲。可是他们从他那冲天的杀气中。从他那拳打脚踢。绝不空回的惊人武技中。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四百龙骑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是鲜卑人同样也是久战之后。一涌而上。一个冲锋就将鲜卑人打散了。歼灭一尽。救下了曹彰。

“镇北将军真是强悍。”阿迪敬的说道:“我从看到他冲到他跟前的短短瞬间。亲眼看到他砍死了三个鲜卑人。拧断了两个鲜卑人的脖子。还踢的两个鲜卑人倒的不起。太强悍了。我匈奴人里面也没见过这样的高手。”

“高手个屁。匹夫之勇。”曹冲一看着曹彰。一边骂了一声:“你猪脑子啊。一万人去奇袭弹汗山也就罢了。为什么还深入草原追击。不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吗?北疆十万人。就你一万人出动了。其他人都不知道呢。这打的什么仗。就显你一人能打?”

曹彰咧着嘴无声的笑了。他知道曹冲这是心疼他。所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任凭曹冲破口大骂。阿迪见当初那么嚣张的曹彰现在被曹冲骂这么乖巧。也有些不好意思。告退出帐。曹彰被医匠们检查完了。等其他人都出去了。才收了脸上的笑容。轻声说道:“仓舒。我有那么冲动吗?我只是没有想到。亲兄弟之间。他能下这么狠的手。不仅断我的粮。还把我的行动通知了鲜卑人。”

“是子桓干的?”曹冲直接说道。

“嗯。”清洗干净的曹好看了多。灌下药之后。人也精神了些。他缓缓说道:“子桓带着粮草赶到马城。对我说。他亲自带着路粹和吴质的人马给我殿后。押运粮草。还说父亲为了粮草的事。已经愁白了头。如果能够一战击溃鲜卑人。大军就可以撤回去一部分。父亲也不用这么操心了。我当时也是一时鬼心窍。就相信了他的话。居然没有想到。他忽然到马城来。还有路粹陪着。竟是已经截获了我写给父亲的信。我更没有想到。路粹这么胆大居然敢截杀我的信使。”

“你写给父亲的信?”曹冲愣了一下。

“嗯。”曹点了点头:“我到消息。那些短缺的粮草。被那些当官的高价卖给了鲜卑人。”

“竟有此事?”曹冲虽然估计到冀州并州的人可能贪污了那批军粮。可是却没有想到他们会把军粮卖给鲜卑人。这也太离谱了。这些人的圣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居然敢盗卖军粮资敌?

“这不算什么。还有更让你吃惊的。”曹彰苦笑了一声。静静的看着曹冲:“我在鲜卑人里抓到一个汉人。他为了保命。告诉我一件事。他有证据证明。建安十三年你遇刺那个事。就是子桓指使的。”

出乎曹彰的预料。曹冲没有显出有什么激动来。他看着曹彰的眼睛。忽然笑了:“子文。其实那件事。我早就查到了。”

“什么?”曹彰大吃一惊。猛的抬起身来。一下子扯动了伤口。痛他咧嘴大叫一声。他倒吸了几口凉。才不解的看着曹冲:“你既然查到了。为什么没有告诉父亲?”

曹冲诡异的笑了两声。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曹彰。虽然曹和他关系极好。他想了想。淡的笑道:“子文。有所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子作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他会自食其果的。我既然没事了。以后注就是了。又何必一定要兄弟相残。”

“狗屁。我从来就不信什么天。我只信我自己。”曹彰呲牙咧嘴的吼了起来:“我要回去告诉父亲。亲眼看到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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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下一 第三十七节 告密

天两更,此为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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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这两天很不开心。

本来他是很开心的,那个曹冲对天子不敬的谣言在许县传开后,民情涌动,不少比较激进的年青人冲到周不疑他们讲课的地方抗议,甚至有人跑到曹府前面来闹事,曹借口谣言传得很利害,暗流涌动,执金吾孙权仅凭着手下那点人马弹压不住,怕出事,所以向曹操请调一些人马。哪知道曹操很大方,一甩手就把整个丞相长史大营都给了曹操,那两万人现在归你了,王必听你指挥,你想怎么调动就怎么调动吧。曹喜出望外,他和司马懿还想着要玩点阴的去收拾王必呢,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到了手,真是天意弄人,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不过路粹快马送来的一个消息,让他陷入了惊惶之中。路粹说,他在现曹彰无头尸身的水潭前方一百五十里,又现了一处战斗痕迹,但是这次全是鲜卑人的尸体,并没有现一具汉军的尸体,他据此推断,从水潭逃出去的人很可能被人救走了。

曹惊恐不已,不管这些人里面有没有曹彰,他们既然逃出来,肯定是知道大战的经过的,曹彰突袭的大军被鲜卑人有如神助般的合围的消息一旦落入曹仁或曹冲的耳朵里,自己是解释不清的,一旦追究起来,本来天衣无缝的阴谋就会破绽百出,而且会牵扯出冀州世家贪污粮草、倒卖给鲜卑人的事情,那自己这个查处案件的人,当其冲的会成为倒霉鬼。

怎么办?曹象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司马懿隐晦的提了几次,建议曹当机立断,立刻动用最后的杀招。反正现在手下有两万人马,足以控制许县的形式。一旦曹操死了,是黑是白,就随你怎么说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曹犹豫不决,他不是不想动手,他也早就想过送曹操归天,可是一来想到要和老爹真正决裂,他心里还是有一丝恐惧,残存的一丝良心在干扰他的决心。而不送曹操归天,迟早他要被曹操送了归天,没有第三个选择,这个你死我活的选择逼得曹快要疯了。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司马懿大步走了进来,他的神色有些紧张,额头上冒着细汗,一见到曹,他躬身拜了一拜,立刻赶到曹的面前,低声说道:“公子,有一辆马车进了骠骑将军的院门,是荀长倩亲自护送的。”

“荀长倩?”曹先是一惊,随后一喜:“仓舒胆子大了啊,父亲明明说仓舒和北军的一兵一卒不准擅离驻地,他居然敢让荀长倩离开晋阳到太原来了,他们不要命了?”

司马懿看了曹一眼,觉得他有些拎不清轻重,荀恽当然不会随随便便的就违抗大将军军令,自己把脑袋送上来给你砍,他来了,自然是有特殊原因的。他轻轻咳了一声,提醒了一下兴奋莫名的曹:“公子,那辆马车可是个怪事,值得怀疑。”

“马车?什么样地马车?”曹这时候清醒过来。立刻追问道。

“我没有亲眼看到。等我接到消息。赶到骠骑将军府前地时候。车子已经进了府。我没敢近前观察。不过可以看得出。骠骑将军地府前守卫更紧了。恐怕……”

“你是说……”曹吃了一惊。紧张地注视着司马懿。

司马懿点了点头。他掰着手指算了算:“如果路文蔚所说地那几个人真地被救了。计算时日来看。也应该在这几天能到许县。既然用了马车。又让荀长倩这个步兵校尉亲自护送。这人必定伤重。而且身份尊贵。不排除是镇北将军本人地可能。”

“子文?”曹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好象是看到了鬼魂一般。曹彰如果活着回来了。那他就是死定了。

“属下分析。极有可能。”司马懿又跟了一句。“如果真是镇北将军。那么一定会通知丞相大人。公子派人打听一下极可知道真相。”

“有理。”曹立刻叫过郭表,安排他立刻去联系郭女王,打听曹操今天的动向,看他有没有去过曹冲的府第,回来的表情又是如何。郭表知道关系重大,匆匆的去了。

曹心里七上八下,他被巨大恐惧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回来的时候,从镇北将军府走了一趟,搜到了相关的证据,这些证据让他不寒而粟,关于粮草的事情还好说,充其量说他办事不力,包庇那些冀州世家,手段不够强硬,而建安十三年的那件事,则足以要了他的命。曹操本来就偏心曹冲,这些年虽然没有再提那件事,可是那件事不了了之的结案,一直是曹的一个心结。如今居然被曹彰得到了消息,还要告他,好容易把他干掉了,证据也被自己毁了,算是把事情再次掩盖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本来没有生路的曹彰居然死里逃生了。

时间象是一根面条,被拉得又细又长,旁边的漏壶好象也被人调过了,水滴间隔的时候也变得那样的漫长,天边的日头,象是被屋顶挂住了,迟迟不落下去。曹看了无数次的天,总算看到夕阳落下了西山,只留下满天的红霞,象一片殷红的血,映得曹傅了粉的脸上一片血红。

司马懿拱着手,安静的肃立在一旁,象是一根安静的柱子。

“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曹停住了乱转的脚步,紧张的看向了门口,司马懿也睁开微垂的眼帘,瞟向了脚步声即将出现的地方。

郭表满头大汗的出现了,他顾不上行礼,直接冲到曹面前,急急的说道:“大人……”

“慢慢说。”曹一抬手,阻止了郭表,他抚了抚狂跳的心脏,用力吸了两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来:“你打听到了什么?”

郭表抬起袖子,擦了一下额角,眼里全是惊惶:“丞相大人去了骠骑将军府上,一直到一刻钟之前才回来。据说眼睛有些肿,有些红,好象哭过。”

“啊——”曹的脸一下子变了色,煞白煞白。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司马懿,司马懿同样也很震惊,不过显然他早有预料,比起曹来要平静了许多。

“仲达,怎么

司马懿眼珠转了转,朝曹躬身施了一礼,平静的说道:“公子,进退生死,全在一线之间,公子,太史公有云,当断不乱,反受其乱啊。”

曹连声应道:“可是怎么断?”

司马懿笑了笑,正要说话,一个侍卫匆匆走了进来,单腿跪倒:“大人,长乐卫尉陈炜求见。”

“陈炜?”曹和司马懿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泛起一丝疑惑。陈炜是个标准的闲官,长乐卫尉本来是守护太后所住长乐宫的,可是大汉国没太后已经快三十年了,这个职位就是个虚衔,带着百十个郎官装门面的,曹和他从来没有过什么交情,他突然前来求见,求的什么故事?

“公子,见见也无妨。”司马懿提醒道:“只是别轻许他什么就是了。”

曹点了点头。过了一会,陈炜匆匆的走了进来,他神色很紧张,不停的向后看,好象生怕有人跟着他似的。见到曹,他先行了个礼,却不说话,直用眼睛看坐在一旁的司马懿。曹觉得有些好笑,他和司马懿对视了一眼,回过头笑道:“陈大人,有什么话就说吧,他是丞相府簿司马懿,你想必听说过吧。”

“司马懿大人名闻河内,下官焉能不知。”陈炜陪着笑,吞吞吐吐的说道:“只是下官所说之事……”

司马懿笑了笑,起身告辞,退到出去。曹有些不快的对陈炜说道:“陈大人,现在室内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

陈炜还没有说话,先是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带着哭腔哀求道:“丞相大人饶命啊……”

曹更糊涂了,我什么时候说要你的命了,你搞得这么可怜兮兮的。

他有些厌恶的说道:“陈大人,你这是……”

“丞相大人,下官有罪,请丞相大人宽容大量,饶了下官。”陈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曹,曹从他闪烁的眼神里看出了味道,心猛的跳动起来,他挤出一丝笑容,欠身上前扶起陈炜:“陈大人,何出此言,细细说来,就算你有罪,你现在能主动坦白,也是可以将功折罪的嘛。”

“谢丞相。”陈炜得到了曹的许诺,这才放下了一半心,他吞吞吐吐的将耿纪等人的打算告诉了曹。当然了,他本人是被逼的,没有办法,现在他决心弃暗投明,坚决的站在曹这一边。

曹的心跳得扑通扑通的,声声入耳,两个太阳**也胀得难受。现在这个形势下,居然有人还想这种事情,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他现在主掌着许县的大权,如果真出了叛乱,他是第一个要倒霉的。***,怎么什么事都凑到一起来了,那边曹彰可能回来了,自己的麻烦还没解决,这么又出来一个叛乱?还让不让人活了?

陈炜看着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曹,紧张得牙齿直打战,他哆哆嗦嗦的说道:“丞相大人,你手下有两万大军,要扫灭这些不知天命的叛贼,是手到擒来啊,下官……下官愿为先驱。”

曹的眼睛瞟了一眼旁边,他看到司马懿站在幕后,朝他做了个现在许县很时髦的手势,表示这不是坏事,而是极大的好事。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明白了些什么,他向陈炜笑道:“陈大人,我明白你的心意了,你能这么做,是对朝庭的忠心,对我曹家也有莫大之恩情,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这样吧,你先回去,打探清楚了他的行动计划,再报与我知,如何?事成之后,我记你功,补你个肥缺。”

陈炜大喜,肥缺不肥缺的就算了,他做这个安闲的长乐卫尉也蛮舒服的,能把命保住,他就达到了目的。他擦干净了眼泪,欢天喜地的谢了曹,起身走了。

司马懿微笑着走了出来:“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何喜之有?”曹有些烦躁的说道:“子文的事已经让我头疼了,再加上这么一件事,我还哪有什么可喜的事情。仲达,你刚才示意我这是好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司马懿笑道:“公子,这正是老天送来的好事啊。这两件事虽然都是坏事,可是,只要稍微调拨一下,坏事就会变成好事啊。”

“此话怎么讲?”曹眼前一亮,却依然装糊涂。司马懿一笑,知道该自己做恶人的时候了,他清了清嗓子,附在曹的耳边说道:“公子,现在这帮叛贼知道是公子主掌大营,他们不也前去搦缨,必然会转而攻击丞相府,公子既然知道了此事,当然要做些防备,万一那些叛贼得了手,伤了丞相大人、骠骑将军的家眷什么的,可不好啊。”

“那现在就将他们抓起来,岂不是更好?”曹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

司马懿暗自骂了一声曹无耻,他分明想借刀杀人,却又不说出来,要让自己开口。不过,你这样做又有谁会信呢,到时候曹操一死,你又怎么能逃脱骠骑将军的追杀?天下要乱了,曹家要乱了,乱了好啊,乱中才好取胜,可惜曹冲不在府中,如果他也府中,趁乱一刀杀了,只剩下曹这个废物,那才叫痛快。

“不可,现在只是陈炜一面之辞,耿纪身为九卿之一,又是关中世家,就这么杀了他,如何能服众?当然要抓住人赃俱获的好,也好让他们心服口服。”

曹摸着下巴想了想,点头笑道:“仲达说得有理。”

两人相视而笑。曹笑得痛快淋漓,司马懿却笑得温和阴柔。

耿纪等人在吵吵闹闹中决定了行动方案,在决定了行动时间之后,耿纪进宫去见天子。天子这些天瘦了一大圈,面色有些黄,脸颊有些神经质的不受控制,不停的抽搐着。两只手在案上不时的敲击两下,做什么都没有心情,不时的站起来走两圈,然后又心烦意乱的坐下来,想看两页书,却半天也没看进去一行字,想弹一会琴,琴声却乱成一团,想写两个字,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总之是百爪挠心,坐立不宁。

一看到耿纪,天子连忙迎了上来:“爱卿,准备得如何?”

耿纪跪上磕了几个头,沉声说道:“陛下,臣等已经准备停当,今晚子时,奋起一击。”

“!好!”天子兴奋的搓着手,转了两圈,又紧张的问T9握吗?”

耿纪摇了摇头:“陛下,曹家势力太大,虽然北军已经去了太原,可是城外有两万大军和虎豹骑,城内的曹府也有近千护卫,我们的机会实在不大。不过,陛下也不必担心,臣等深受国恩,愿为陛下而死,舍生取义,置之死地而后生。视死如归之人,当以一敌十,臣等千人,击杀曹贼还是有可能的。”

“只是可能啊?”天子有些丧气,直起身来,带着无限的悲哀:“你们找不到其他人了吗?难道我大汉能够舍生取义的,就剩下了你们这千把人?”

“陛下……”耿纪抽泣道:“天佑大汉,陈大人意外的招募到愿为陛下效死的数百勇士,已经是意外之喜,曹府里还有我们的内应,到时候一鼓而破,击杀曹贼一家老小,再把握住城外的大营,事尚可为。不过,陛下,兵凶事,这毕竟是以弱击强,非万全之策。臣等享陛下俸禄,自当为陛下效死。陛下却是万金之躯,不可轻易冒险。陛下,臣等去后,请陛下保重。万一臣等有所不测,请陛下切勿冲动,届时将一切罪责推到臣等身上即可,万万不可让人抓住把柄。”

“朕怎么能……”天子的眼眶有些湿润了,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扶起耿纪来:“爱卿,你们为朕去赴死,朕却如何能在你们这忠义之士的身上泼污水?”

“陛下——”耿纪重新跪倒在地,抱着天子的腿连连摇头,吞声哀求道:“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在,这天下就还是大汉的,将来总有机会。陛下若有不测,众皇子必然不保,只剩下尚未知事的太子,将来他如何能知道陛下与臣等的故事?陛下,请听臣一言,静待时机啊。”

天子扶着耿纪的肩,抬头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长叹了一声:“爱卿起来吧,当年董国丈等为国身死,朕已经当了一回懦夫,那时还可以说朕年轻怕事,现在朕已经快是不惑之年了,难道还要做一次懦夫?”

耿纪摇头道:“陛下,为死不易,为生更难,陛下不知程婴之言吗?陛下,高祖皇帝五十多岁才建立大汉江山,其间经历的苦难何其之多。光武皇帝中兴大汉,也受过无数的屈辱,可是他们最终都成了一代名君。陛下,你应该想想他们,不应该轻言生死。再说了,臣只是预防万一,也不是必死无疑,请陛下坚定信心,好让臣等抛下一切后顾之忧,与曹贼决一死战,以求死而后生。”

天子泪流满面,他弯下腰,把耿纪拉了起来坐好,然后自己敛了敛衣服,恭恭敬敬的给他行了一礼:“爱卿,请受朕一拜。”

“陛下——”耿纪大惊,连忙向旁边让了几步,跪倒还礼:“陛下如此,折杀为臣了,臣焉能承受,请陛下起来,请陛下起来。”

“爱卿,你不要避让,这不是朕拜你,是朕代大汉拜你。”天子摁住他,盯着耿纪的眼睛说道:“爱卿,有你们这样的忠臣,我大汉的火,就一定不会灭。你放心,朕再苦,也会忍受下去。”

耿纪无奈,只得受了天子三拜,然后振衣起身,决绝而去。

天子看着耿纪的背影,长跪不起。直到耿纪消失在殿外的黑夜之中,他才坐回了案前,刹那之间,他平静了下来,伸手掀开琴衣,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拨动了琴弦。

清越的琴声里,透出一股浓郁的杀气,在安静的夜色中传出很远。皇后曹节放下了手中的书,倾听了片刻,长叹一声,卸下了身上的冕服,散开了乌黑的长,点起一枝香,闭目静坐。

宫殿一角的狱中,一直枯坐的魏讽忽然睁开了眼睛,扑到门前,大声吼道:“我要见陛下——”

吉本的府中,偌大的院子里,几百家仆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无声看着正在盟誓的耿纪等人。

耿纪、韦晃、陈炜、刘伟等十几个人按顺序站着,手中举着酒杯。耿纪跨前一步,注视着几百家仆,压低了声音喝道:“诸位,你们以前有的是家奴,有的是普通百姓,有的还是犯过罪的人,不过,现在站在这里,你们跟我们一样,都是大汉的子民!”

他扫了一眼沉默的人群,举起手中的酒杯:“大汉不幸,先是奸宦横行,天下大乱,前有董卓,后有曹氏父子,泱泱大汉,江河日下。

上自百官,下至黎民,慑于曹家之威,贪小利而忘大义,目睹天子受辱而无所作为,斯诚我大汉之痛也。”

人群还是沉默无语,耿纪这些话,他们有的听不懂,听懂了也没什么兴趣,换句话说,他们没有象耿纪一样从大汉得到什么好处,自然也没什么兴趣为他卖命,眼下站在这里,一是家主威势所逼,二是想年搏一把,用命换个富贵,与耿纪口中的大义无关。韦晃见了,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提醒耿纪不要说空话了。耿纪有些不快的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陛下有旨,事成之后,与事爵升五级,赏钱百万,功劳显著,皆可为官。”

这句话实在,人群出了一阵嗡嗡的骚动声,情绪瞬间提高了不少,很多人脸上露出的激动的神情。耿纪绷紧的脸这时候才松了一些,他看了一眼韦晃,示意他接着说。韦晃上前两步,冷冷的目光扫了一下兴奋的交头接耳的人群,大家立刻静了下来。韦晃的声音很干净,干净得有些冷酷:“大家不要以为我们势单力孤,与我们一样的义士还有好几千,他们就在外面等着我们,届时将和我们一起攻打曹府。陛下有旨,斩杀曹操,赏万户侯!”

“轰”的一声,刚刚平静的人群立刻沸腾了。

韦晃向后退了一步,十几个人同时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跟着同时将酒杯摔在地上,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出!”随着耿纪一声令下,数百人悄悄的打开了吉府的大门,鱼贯而出,沿着安静而干净的街道急奔,直扑城中最大的府第——曹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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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下一 第三十八节 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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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静得有些诡异,只有清凉的风无声的吹着,耿纪一出门,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他抬头看了一下黑沉沉的天空,长吸一口气,率先冲出了大门。

一路顺利。

耿纪一路上什么人也没有遇着,似乎有人特地为他们清扫了道路一般,干净得一个人影也没有。直到曹府前二百步,才遇到了第一拨巡夜的士卒,几百人一哄而上,手起刀乱,将那几个士卒斩成肉酱,清脆的铜锣声刚响了一声,就没有音息。队伍刹时间有些乱,那些家仆们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紧张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将目标集中到耿纪的脸上,而那些斩杀了巡夜士卒的人,有的被鲜血刺激得兴奋起来,有的却有些紧张,不住的将沾了血的手往身上擦。

耿纪看了一眼,知道不能耽搁,立刻重整队伍,继续向二百步外的曹府奔去。

曹府,大门紧闭,十几个士卒分成两列,安静的站在门口,两个灯笼挂在府门口,被清冷的夜风吹得摇摇晃晃。一听到蜂拥而来的叛兵杂乱的脚步声,警惕的士卒立刻排成两排阻击阵型,将手中的武器对准来人,领头的队率本来要上前查问,一看到举着武器从黑暗里冲出来的人群,他立刻向后退了两步,一边拔出腰间的长刀,一边举手高呼:“敌袭——”

刹那间锣声大作,打破了宁谧的夜景。

士卒们立刻向后退,第一排站在台阶下,第二排站在台阶上,以府门为圆心,排成一个半圆阵。院角的敌楼上,两架守城弩立即转了过来,几乎就在同时,两只弩箭带着风声,飞啸而出,其中一只挨着耿纪的身子飞过,将他身后的两个家仆射倒。

长箭入体,鲜血迸射。

耿纪不敢怠慢,举刀长啸,不管旁边的守城弩,指挥着人一拥而上,将门口的士卒围在中间,乱刀齐下。守门的士卒一声喝,手中长戟齐出,立刻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家仆刺翻在地,寒光几闪,惨叫身起。随后跟上的那些家仆本来还有些害怕,可是被后面的人挤着,想向后退也退不了,只得举起手中的武器,没头没脑的向前砍去。人一旦见了血,心中的恐惧就会转化成疯狂。曹府的士卒虽然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可是架不住人多,很快就被斩杀一尽。本来干干净净的曹府门口,顿时血迹斑斑,浓重的血腥味顺着夜风弥漫开来。

守城弩依然在不断地施威。每一声弦响。都带走一两条鲜活地人命。韦晃一招手。命令家仆们贴着院墙而立。射避守城弩地威胁。耿纪刚要安排人撞门。门内也响起了一阵厮杀声。紧接着。紧闭地大门打开了。耿纪大喜。带着人蜂涌而入。

门内地庭院中同样是一片狼籍。近百个士兵倒在血泊之中。旁边站着地是三百多个杀气腾腾地甲士。他们人数虽然没有耿纪带地人多。可是他们整齐干净地动作、合理地间距显示出这些人武技高强。是真正地战士。

耿纪和韦晃相互看了一眼。长出一口气。看来陈炜没有说谎。他地确招募到了几百勇士。而且成功地混入了曹府。他们本来悬着地心放下了一半。本来很渺茫地希望一下子放大了不少。因为陈炜说过。内应在曹府有很高地级别。如果顺利地话。他可以把他们一直带到曹操地卧室前。如果真能如此。那么攻其不备、一举击杀曹操也不是痴人说梦。

耿纪紧张地注视着紧闭地第二重院门。一时安静得有些令人害怕。耳边只剩下粗重地呼吸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径直走到陈炜面前。低语了几句。陈炜点了点头。冲着耿纪说道:“耿大人。机不可失。快跟着他进去吧。”

“陈大人。此事若成。你是功。”耿纪拍了拍陈炜地肩膀。赞了一声。陈炜有些紧张地干笑了一声:“大人。我来打头阵。”说完。他领着手下地郎官跟着那人一涌而入。消失在院内。

耿纪跟着一挥手,带着人冲了进去,进了第二重院子,他愣住了,陈炜不见了踪影,等候他们的,是一排手持劲弓长戟的甲士,他吃了一惊,还没有说话,身后的甲士一声喊,挥刀上前,与曹府的甲士战在一起。耿纪也跟着举剑高呼,带着杂乱的家奴们冲上前去,一同攻击。

曹府,喊杀声四起。

曹站在院角的望楼上,看着正在酣战的人群,笑了一声,对身旁的郭表说了一声,随即下了望楼,带着几个亲卫快步跑向曹操的卧室。

曹操穿着丝质睡衣,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浓得如墨一般的夜色,沉默不语,全副武装的许禇手扶战刀,肃立在一旁,五十个面色冷峻的虎士,将卧室围得水泄不通。

“父亲!”曹大步走到曹操的面前,满面羞惭的低下了头,他单腿跪倒,解下腰中的长刀,双手奉上:“儿臣无能,居然生了这样的事,事前却一无所知,让父亲受惊了。儿臣请父亲责罚。”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曹操回过头来,静静的看着跪在面前的曹一眼,眼光冷漠得如同虎士手中的刀光。他对外面的喊杀声充耳不闻,在他看来,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值一提,在他的一生中,所经历过的生死危机实在是数不胜数。

“叛军来势凶猛,一举攻破了府门。”曹喘着气说道:“更可怕的是,从王必大营中调来的人手中,居然有他们的同党。儿臣担心,府内还有他们的内应。”

“是吗?”曹操皱了皱眉,离开窗户,坐到了案前,抬手示意了一下。紧张的站在一旁的王昭仪连忙端上茶盘来,放下一只杯子,斟满了茶,双手送到曹操的面前。在一刹那间,王昭仪的眼神有些慌乱,手抖了一下,她缩回手的时候,正和曹的眼神对在一起,随即闪开了。

曹操捏着茶杯,叹了口气说道:“?这事还真有些麻烦。这再坚固的城池,不怕外敌T3。仓舒也常说,堡垒最容易从内部突破,没想到我府中居然也有内应。子桓,你可查清了是哪部分人马,除了王必大营里的人,还有其他人吗?”

曹眼睛盯着曹操手中的茶杯,一时忘了回答,愣了片刻才连忙说道:“父亲,内院是武卫营的人,想必不会有什么什么问题,依我看内奸都是王必大营的人。”

“哦!”曹操点了点头,将茶杯举到嘴边,吹了吹,刚要喝,却又想起了什么,将茶杯又放了下来,奇怪的问道:“子桓,王必大营的人,不是你刚刚调过来的吗?我记得总共八百人,对不对?”

在曹操将杯子举到嘴边的时候,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杯茶里有什么,只要曹操入了口,他今天就必死无疑,自己多年的心愿、所有担心将全部解决。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曹操又放下了茶杯,问起了人手的问题。

好在他早有准备。他调来的人手根本不是王必大营的人,而是私下招募的死士,这八百人现在分成两部分,三百人扮成叛军,跟在后面起哄,另外的五百人在前面抵挡叛军,只等他这里成事,一声令下,八百人将一起斩杀叛军后攻入内院,内院只有许禇的二百虎士,许禇如果不识相,那么他就死定了。为了预防万一,他还让司马懿领了两千人守在府外,随时准备杀进府来,将整个曹府血洗一趟,该杀的全杀了,反正到时候全推到叛军的身上。

这一切,都是以曹操喝下杯中的茶为**。

曹不敢看着曹操,他仰下了头,哑着嗓子说道:“儿臣无能,调过来八百人,居然有三百多人是内奸,儿臣无能,请父亲责罚。”

“呵呵呵……”曹操笑了,他俯下身子,看着曹说道:“子桓,不用担心,你刚刚接手王必大营,不熟悉里面的情况,有点错误也是可以理解的。咦,你怎么流这么多汗,你很热吗?”

“儿臣……儿臣不是热,是惭愧。”曹嘴有些干,抬起抹了一把额头细密的汗珠。

“我看你不是惭愧,是热了,是渴了。”曹操摇了摇头,将案上的茶推到了曹面前:“来,你把这杯茶喝了。”

曹一下子抬起头来,惊恐的看着曹操递过来的那杯茶,连忙推辞道:“多谢父亲,儿臣不渴。”

曹操笑了,他看着眼神游移的曹,慢慢直起了腰,偏着头说道:“真的不喝?”

“父亲的茶,儿臣怎么敢喝。”曹抹了把冷汗。

曹操嘿嘿的笑了,笑得特别的慈祥,只是他的眼睛很冷漠:“我的茶你不敢喝,,这个你敢不敢要?”他说着,从许禇手中接过那种龙纹长刀,轻轻的搁在案上,缓缓的抽出了半截长刀,刀光映着灯光,一下子照在曹的眼睛上,逼得他不由自主的眯了一下眼睛。

“这把刀,你要不要?”曹操冷笑着,指了指案上的刀。

曹看了一眼案上的长刀,咽了一口唾沫,这把刀意味着什么,他一清二楚,他当然想要,他做梦都想要。他抬头看着曹操的脸,刚要说话,忽然和曹操冷漠的眼神对在一起,他心中一凛,强行压制住将那把刀抢过来抱在怀中的**,干笑着摇了摇头:“父亲,外面情势危急,你还是先避一避吧。这刀的事……以后再说。”

“避什么避?”曹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一顾:“不就是几百人吗,老子什么阵仗没见过,还怕了这些人?我说子桓,你怕吗?”

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尴尬的说道:“父亲,不是儿臣怕,儿臣只是担心父亲的安全,请父亲先退,儿臣断后。”

“退?退到哪儿去?”

“城外大营,或由虎豹骑大营都可以。”曹盯着案上的茶,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他莫名的觉得好象哪儿出了问题,却又想不出哪儿出了问题。

曹操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回转了两圈,忽然笑了:“子桓,我这内院里如果只有二百虎士,你觉得两千八百人,再加上那些乌合之众,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拿下我这个内院?”

“估计半个时辰吧。”曹下意识的答道,忽然明白过来,曹操怎么知道有两千八百人?他的冷汗一下子涌了出来,惊惶失措的向后退了一大步,站起身来,紧握着腰间特意准备的长剑——这是他最趁手的武器。

两个虎士跨上前一步,堵在他的身后,而许禇却横跨了一步,挡住了曹最好的出手位置。

“仲康,不用那么紧张,这个竖子没那种胆量。”曹操轻轻的拍了拍许禇的手臂,许禇应声向后退了两步。曹操缓缓起到曹歪的面前,冷冷的看着他。曹被他看得浑身冰冷,两腿打颤,觉得自己被千斤重担压得站不稳,身躯摇晃了两下,扑通一声跪在曹操的面前,连声叫道:“父亲我只是担心父亲的安全啊。”

“是吗?”曹操俯视着他:“我的茶,你不敢喝。我的刀,你不敢要。我的兵,你倒敢调?”

曹结结巴巴的趴在地上:“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不过儿臣只是……担心,只是担心……”

“你担心我的安全,多调两千兵来保护我。那你命令路粹、吴质率大军进草原,又是担心什么?”曹操忽然飞起一脚踹在曹的肩头,暴喝道:“你这个畜生,居然能对亲兄弟下毒手?”

“父亲——”曹被一脚路踢得仰翻地地,他惊声叫了起来,刚想争辩,却被一辆轮椅镇住了。这辆轮椅是当年曹操受伤之后,曹冲特地做的,曹曾无数次的推着曹操去散心。不过今天这上面坐的不是曹操,而是横眉冷目的曹彰,推车的也不是他曹,而是泪流满面的曹植和面露讥笑的荀恽。

曹傻了,曹彰没死,他完了。

“你这个弑父杀弟的畜生,

么要说的?”曹操呛啷一声抽出长刀,架在曹的脖目圆睁,眦眶欲裂,浓密的胡须也抖动起来,状若欲飞,并不高大的身躯突然之间暴出了一种不可抗拒的杀气。

曹被这股威势吓得魂不附体,汗如泉涌。自从建安十三年曹操受伤以来,他一直没能再上战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玄武池赋闲,这些年变得胖了些,越来越象个富家翁,当年的那些凶厉、狠劲越来越淡,整个人透着一份慈祥,让人猛一看就是一个儿孙满堂,心满意足的老汉。这让曹不知不觉的忽视了他曾经是一个杀人如麻的狠角色。如今刹那间迸出来的威势一下子提醒了曹,自己的这个父亲,可不仅仅是个慈祥得只想跟儿孙游戏的老头。

曹瘫在地上,手中的长剑落地,出清脆的龙吟之声。剑是好剑,他的剑术也是得自河南史阿的真传,但是他的心胆破了,再好的剑术,再好的剑,也是废物。

“废物!”曹操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手中长刀挑开地上的长剑,自有虎士上前解除了曹的武装。曹操收了长刀,返回身来,重新坐回案边,又恢复了那一副富家翁的模样,他有些倦怠的对荀恽挥了挥手:“长倩,听仓舒说你最近长进不小,带上你的人,把外面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全给我拿下。”

“喏!”荀恽应了一声,按了按腰间的长刀,大步出去了。曹操长叹了一声,低下了头,从曹植手中接过几页纸,甩到曹的面前:“看看吧,看完了,有话就说,没什么话要说的话,就把那杯茶喝了。”

曹抖抖簌簌的忙起来,从地上捡起那几张纸,泪眼朦胧的看了起来。纸上东西很简单,无非是建安十三年刺杀曹冲,辽东之战期间从中揩油,冀州查军粮案,陷害曹彰,林林总总,一条条记得极为清楚。

曹彰怒视着曹,慢慢的,愤怒变成了一种鄙夷,他扭过了头,看向窗外,不屑再看曹一眼。曹植一直低着头,泪水从他的腮边滴落。他偶尔怜悯的瞟一眼曹,他本来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曹会狂悖到弑父杀弟这个程度,甚至看到那些证据,他依然不敢相信,可是当曹不敢喝那杯茶的时候,他相信了,他肯定是知道这茶里有毒,所以不敢喝。

房间里一时静得离奇,外面的喊杀声清晰的传了进来。

荀恽走出了房间,他带来的二百北军严阵以待,跟着他大步出了内院,看到那帮正在混战的人群,荀恽冷漠的一挥手,带头冲进了人群,手起刀落,将一个正在假打的甲士斩为两半,随即举臂高呼:“大将军有令,未反弃刀,跪在墙边,违令,杀无赦!”

那些甲士们还没回过神来,荀恽身后的北军将士排成队列,冲上前去,长刀霍霍,先将迎面的几个甲士斩杀。跟着以荀恽为,象一柄尖刀杀进了人群,势如破竹。

耿纪大惊,他看了一眼四周,举刀刚要大喊,然后身后一声巨响,整片墙都塌了下来,三百全副武装的甲士冷森森的站在他们的面前。

耿纪倒吸一口冷气,心一下子沉到了底,他明白了,中计了,曹府早有准备,就等着他们来上钩呢。

不过,他虽然意识到上了当,却没有真正明白上了谁的当。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战的时候,陈炜忽然一声喊:“丞相有令,耿纪、韦晃意图谋反,擒贼有赏!”说着,带着身边的几个郎官,扑上了耿纪,抡起长刀当头就劈。

耿纪下意识的举刀招架,可是哪里是陈炜的对手,被杀得手忙脚乱。而他手下那些家奴一见被这么多的冷血武士围在了中间,顿时慌作一团,有想上前夺路而逃的,有想杀了耿纪等人邀功的,有想扔到武器投降的,不一而足,轻易的被跨过围墙杀过的甲士砍倒,顷刻之间折损过半,余下的跪在投降。

一千多人围在大院里,就算曹府的院子大,也实在有些拥挤,要想从这里逃出去,谈何容易。曹招募来的死士见势不妙,一部分想向内院冲杀,被虎士们拦住,迎头痛击,一部分想退出府去,同样也是寸步难行,在领被四架守城弩一一射杀之后,他们也成了乌合之众,有荀等人的围攻下,很快倒在了血泊之中。

小半个时辰,战斗结束,耿纪、韦晃受伤被生擒。

司马懿站在二百步外的街头,惊惶莫名,他只听到曹府喊杀声震天,却一直没有接到曹让他杀入府中的通知。要说曹自己掌握住了局面,那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战斗还有结束?如果说曹没能控制住局面,他为什么不让自己进去增援?难道,难道他已经被人控制了?

司马懿忽然冒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这时才现,拿着曹伪照的手令去接收虎豹骑的曹真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一切都和他们估计的不同,事情朝着他们无法控制的方向走去。他有些紧张的转过身来,忽然看到本当醉倒在大营里的丞相长史王必微笑着看着自己,而金炜却被捆得严严实实,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身后站着两个凶恶的持刀卫士。

“司马大人,我奉丞相令,收回军权。”王必笑着将一张纸在司马懿面前晃了晃:“司马大人如果有什么话,跟我进府去,到丞相大人面前慢慢说。

虎豹骑大营,曹休冷笑着看着面色惨白的曹真,挥手示意,两个豹骑士走上来,将五花大绑的曹真架上马背。曹休看着面色惊惶的王双等人说道:“曹真是犯,你们是奉命行事,一切与你们无关。我现在去见丞相,你们如果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一切都好说,丞相命令一下,你们还是我虎豹骑的人,如果有什么异动,呵呵,可别怪我不认同僚之义,送你们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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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下一 第三十九节 父子

曹冲第九卷天下一第三十九节父子

天两更。此为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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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看到被推进来的司马懿和曹真时。什么都明白了。他反而平静了下来。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冷笑了一声:“我做这等事。自然有失败的准备。既然一切都在父亲的掌握中。我也就无须多言了。不过。我不会喝这杯茶。”他狞笑了一声:“反正你要杀我。我又何必自杀呢。反落一个懦夫的名。我就要看看。你这个做父的。又如何对待儿子?我要让世人知道。我这个悖逆的不孝子。究竟是什么样的父亲教出来的。”

“我如何对待儿子。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一直低着头的曹操歪着头瞟了他一眼。

“我当然知道。”曹哼了一声:“偏爱幼子。不惜废长立幼。从仓舒称象那天起。你就一直想着如何扶持他继承你的事业。你处处关心他。爱护他。亲自教他兵书战策。对我们几个兄弟却是敷衍了事。那次他快要死掉。你为他亲自祈神……”曹说着。委屈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抬手擦了擦。愤怒的吼道:“你说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我。关心过我这个儿子?子休死了。我才是长子。我才是你的继承人。你关心过我。教导过我?”

“我没教过你吗?”曹操冷冷的看着他:“我没能教过子文子建吗?他们都在这儿。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是你自己虚浮。不敢静下心来钻研兵法。一心只想跟那些文士来往。写一些虚浮的文字。博取一些虚名。你为人奢华。入不敷出。为了撑你那可怜的面子。多次向人举贷。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不想跟你说这些。你那些债。我都替你还了。你如果真想安心象子建一样以文章传世。我也不反对。我家也养的起你们两个文人。你不会打仗也没有关系好好把心思用在为政上。依然可以继承我的事业。做不成丞相。也可以做个太守。将来位列三公。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你自己无自知之明。明无用兵之能。却还一心想立战功。就为了和仓舒争个长短。关中之。你把责任全推到子孝身上。辽东之战。你这个主将为了一已之私。放下大军不顾。跑回邺城。倒是阴差阳错。成全了辽东。打仗不行。让做个副丞相。你却连个粮草案都查不好。为了那些假仁假义的畜生。居然陷害自己的兄弟。你……你文不成。武不就。还有什么好说的?”

曹操站起身来。喘着粗气逼视着曹。曹本来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准备横下心来和曹操搞一搞了。可是一遇到曹操凶狠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悲伤眼神。他却不由自主的败下阵来。低下头不敢和曹操对视。只是嘴上依然不敢肯服输。

“我当然要争。仓舒十三岁就带兵。我呢?他也不是天生就能打仗。他的用兵才能。不也是一次次打出来的吗。他不也被人困在西陵城进退不的吗。要不是你出兵解围。他如何能拿下荆州。如何能独占江南?”曹怨恨的说道:“我打关中。你帮过我什么?去对付西凉骑兵。你却一个骑兵也不拨给我。让我用步卒对阵马韩遂。你还不是一心想看我笑话。把这个大功留给仓舒?”

“我没帮你?”曹操哼了一声:“也对。我是没有帮你。那三百万石粮食。也不是我给你的。不过你大概没有想到吧。那是仓舒给你的。”

“仓舒?”曹愣了一下。送到关中的三百万石粮食分明是丞相府给出去的。怎么是曹冲送的?他随即明白过来。这是曹操在大家面前为曹冲造势了。他不屑的撇了撇嘴:“啦。你又何必再替他添功劳。他战功赫赫。手握五州再加一个司隶。手中的财力占了全国大半。不需要这点名。你就是偏心他。也不用踩我这个将死的人的肩膀。”

曹操斜着眼睛看着曹。一动也不动。他挥了挥手。让人把曹真和司马押了下去。又过了半晌才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中仓舒吗?”他转过头来看着曹植和曹彰:“你们知道吗?”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虚伪。更会假装孝子嘛。”曹鄙夷的说道。

“你错了。”曹操指着曹的鼻说道:“要说孝顺。你们几个相差不——如果你以前的孝顺还有点真心的话——我看中他的。恰恰不是孝顺。而是他对你们兄弟姊妹。对你们的儿女的关心。子桓。你自己想。你的儿子元仲。是更喜欢你。还是更喜欢仓舒?”

曹愣了一下。没有回答。细细起来。好象这几年儿子曹是跟曹冲更亲热一些。跟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反而生份了。他一直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总觉的是因为甄氏老了。跟自己没什么感觉了。连带着曹跟自己也不亲近了。却从来没有想过曹冲的问题。

“仓舒孝顺我。他也爱你们。他把我曹家的每一个人都当成他的亲人。而不是当成他的对手。对你们兄。他从来没有防备心理。谁擅长什么。能干什么。他都看在眼里。力所能竭的提供帮助。你们几个凭着自己的良心想一想。我说的可有一点空话。”曹操指着自己的心窝。痛心疾:“可是你呢。你这个长兄又做的怎么样?你以前怎么利用子建。我就不提了。你居然能用死士去刺杀仓舒。现在更离谱。居然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要把子文送到鲜卑人的刀口去。你……你还是人吗?你这个畜生。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些。”

曹操越说越火。扑上去就是一巴掌扇在曹的脸上。他这一掌打的极重。曹的脸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很快就肿了起来。嘴里泛起了一阵甜味。

曹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呸了一声:“我是做了。可是他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位置。我为什么不能杀他?子文跟我是亲兄弟。却一心偏向他。不帮我也就算了。居然也在我背后捅刀子。我不杀他杀谁。恨只恨路粹那些人太无能。居然让他死里逃生。我也恨。恨自己无能。不是仓舒的对手。他连杀我都不用自己动手。不动声色的就骗住了你们的心。把我逼上了绝路。我输了。我输心口服。我不是他的对手。败在他的手下。我五体投的。”

他笑了笑。叹了口气:“仓舒该笑了。我死了。他一点嫌疑也没有。父亲。我现在才明白你的

你还真是处处都为他着想啊。你早就想杀我了吧?命令仓舒带着北军去晋阳。还说防什么匈奴人。我真傻。以为你还对我有一点怜悯之情。还想给我一点机会。哪知道却是给我布下了这么一个陷阱。眼睁睁的看着我跳进来。还早早的把仓舒赶到晋阳去。替他撇清了哪怕一点有损名声的事情。是啊。杀这件事。怎么是他这种天命所归的人所能干的事呢。我败了。我心服服。哈哈哈……”

曹仰面大笑。笑的涕泪横流。状若疯狂:“我死了。这天下。都是他的了。天命所归啊……”

“仓舒不想做皇帝。”曹操冷眼|着疯狂的曹。淡淡的说道:“你知道为什么?”

“不想做皇帝?哈哈哈……”曹大笑着:“他要么是疯了。要拖着曹家一起死。要么就是个伪君子。做戏给世人看。你以为我会信么?”

“你想错了。”曹操摇了摇头。悯的看着曹:“他不想做皇帝。就是因为皇位让人疯狂。让人父子相残。让人兄弟如仇敌。让人变不再是人。算了。不跟你说了。你经被那个位置迷住了眼。想来是不能明白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直你陷害子文之前。我都没有下定决心要废了你。我不是没有想过。以舒的能力。自已挣个王爵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也想把王爵留给你。丞相让给你。你们兄弟一文一武。同心协力。我可以安安稳稳的安度晚年。享几年天伦之福。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连亲兄弟都害。你连我这个父亲都想杀了。我又怎么能知道将来你为了保住那个皇位。会不会对其他人痛下杀手?你说。我怎么能把这份家业留给你?难道要我在天上看着你一个一个的杀掉其他兄弟子侄吗?”

“哼——”曹仰天头。不屑一顾:“你就别假惺惺的的。事已至此。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瞒过我?”曹操扭过身。对缩成一团的王仪招了招手。王昭仪粉面煞白。站都站不起来了。只能爬到曹操面前。曹操挑起嘴角看了她一眼:“你为你们合起伙来污蔑媚猪儿我不知道?你以为你私下勾搭宋姬。许她以后富贵我不知道?你以为你让这个贱人来侍候我是准备下毒我不知道?竖子。你做的事。哪怕是恶事。也一点水准也没有。尽是些下三滥的路数。你让我如何能看的起你?”他背过身。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喘了好一阵才继续说道:“我杀媚猪儿。只是替你遮掩遮掩。我也想看看。我生的这个不孝子。做好人做不了。做坏人能不能有点长进。可惜。你做的太拙劣了。居然想借刀杀人。你就不想想。你让陈炜来攻打我的府第。他就能听你的。他会无知到相信几百乌合之众就能攻下我这个府第的程度吗?只有你这种猪脑子才会相信。我实话告诉你。这府里至少有四百虎士。三百铁甲军。就凭你那些人。能打的下吗?你要长史大营。我也给了你。你却连用都不敢用。太让我失望了。就这种胆量还想做恶?”

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无言以对。他这段时间做的手脚全被曹操看在眼里。哪里还有一星点成功的可能。他苦笑了一声。再也不说什么。

“你要是还顾念点父子之情。就把这杯茶喝了。别让老子占一个杀子的名。老子也顾你一个面子。就说你是被叛军杀死的。同时满足你的心愿。让宋姬那个贱人去陪你。”操挥了挥手:“如果你硬要逼着老子杀你。老子反正杀的人也多了。也不怕再杀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甩手就走。曹看了一案上已经冷了的茶杯。忽然说道:“你要我自杀也可以。不过。我要见一下仓舒。问他几句话。要不然。我死不瞑目。”

曹操扭转了身子。讥讽的看着曹。顿了一刻。笑了笑:“可以。”说完抬腿出了门。几个虎士扑上来将曹捆了起来。曹一点也不反抗。任凭虎士捆好。主动向关押犯人的的方走去。

院子里。耿纪等人披头散的跪着。衣服上全是血迹。也不知道是他们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神情狼狈之极。曹操背着手。在他们面前来回走动着。

荀凑上前来。轻声说道:“岳父。韦孟明说有事要报告岳父。”

“什么事?”曹操走到韦晃面前。俯视着他。

“下官……”韦晃抬起头。看了一眼曹操说道:“下官做刺奸令史的时候。有一份文档。一直未敢呈与丞相大人。今日下官自知罪孽深重。必无活理。想以这份文档。保家人一命。”

“什么文档。能值你一家人的性命?”曹操撇嘴笑了笑。

“一份有关建安十三年仓舒公子遇刺的文档。”韦晃喘着气说道。

“哦?”曹操回过头看了一眼曹彰。曹彰说有证据说曹冲遇刺和曹有关。但他那份证据被曹毁了。就是许当年查到的线索虽然指向曹但也仅仅是可能而已。没想到眼前又冒出来一份。

“我曾给仓舒公子看过。他让我烧了。”韦晃怕曹操不相信。接着又说道:“不过我没有听他的。私自藏了下来。”

“这个竖子还真知道这件事?这么大的事。居然一声不吭的瞒了我这么多年?”曹操仰起头来。喃喃自语。他静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你交出这份文档。我饶你一家性命。”

“谢丞相。”韦晃躬身施礼。不-言语。曹操挥挥手。过来两个亲卫。拖着韦晃去取文档。

“你们呢。又有什么话要说?”曹操踱到耿纪面前。耿纪呸的一声。向曹操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曹操。你休要的意。我只恨我没有坚持自己的主意。被这些无知之辈所误。”他瞪了一眼陈炜:“叛徒。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无知之辈。也学人造反。自不量力。”曹操看了一眼衣服上的血沫。轻蔑的一笑。转身回了屋:“把他们关起来。等老夫上殿见了天子再说。”

天子一夜未眠。他伏在断了弦的琴上。一动不动。他所期待的捷报一直没有来。他也一直等到天色大亮。金炜不在身边。魏讽在牢里。身边没有一个他愿意相信的人。直到早张昭匆匆忙忙进殿的时候。他还是

上。一动不动。

“陛下!”张昭神色惶急。今天一早。孙权就赶过来告诉他夜里生的事。把张昭的魂都吓飞了。连忙进宫来见天子。一见天子这样子。张昭的心沉了下去。不用说。天子肯定知道这件事。

“张公。昨夜睡的好么?”天子从琴上抬起身来。无力的咧了咧嘴。惨然笑道。

“陛下。你怎么能……”张昭心急如焚。痛心疾。这天子真是傻到家了。居然相信几百乌合之众就可以翻天。结果被曹操父子利用了一把。现在曹操是最后的胜利者。他如借题挥。大开杀戒。说不准宰了天子都有可能。

“张公。何必如此。不就是一死吗?”天子挥了挥手。站起身来。无所谓的笑道:“朕在这许县宫中。生不如死。命悬一线。迟早是别人案上的肉。又何必担惊受怕。委曲求全呢。”

“陛上。话可不能这么说。”张急的不顾礼仪。上前一把抓住天子的袖子:“陛下。千万不能轻生啊。陛下。你可有什么证据在他们手中吗?”

“没有。”天子随即反问道:“要杀我。还要证据吗?”

“当然要。”张松了一口气。松开了天子的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只要没有真凭实据落在丞相大人的手里。他最多逼陛下退位。却未必敢弑君。如果丞相大人没有顾的话。他又何必等到现在?”

“嘿嘿……”天子傻笑了两声。自顾自的走了。他的背影看起来很苍老。背竟比六十出头的张昭还驮的厉害。张昭抚着胡须叹着气。愁眉不展。这时一个黄门侍郎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见天子不在。转身要走。张叫住了他。有些不悦的说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少傅大人。”小侍郎陪着笑行个礼:“魏中郎在狱中叫了一夜了。要见陛下。”

“魏讽?”张昭忽然灵机一动。“立刻带我去见他。”

讽抓住牢门的木柱。声音已经哑了。嘴唇干裂。一道道的血口中鲜血还在不断的沁出来。一看到张昭。他立刻强撑着扑了过来:“张公。张公。外面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张昭凑过去。轻声告诉魏讽昨夜的事情。魏讽眼神痴。苦笑一声:“他们到底还是去了。他们到底还是去了。”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张昭急急的问道。

讽细想了想。低声说道:“眼下没有必胜的办法。只能尝试一下。”

“快说快说。”

“派人去通知骑将军。就说陛下愿意通过他的新法。以此来换的他的支持。或许大汉之火还有存活下去的可能。”魏讽看着张昭。缓缓的说道。张愣了一下。他是不同新政。为此和荀吵了无数次。可是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这个办法似乎还可行。

讽看着张昭。接着说道:“还有。请杨公出面。你们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臣。联合起来表态支持新政。”

“这……”张昭犹豫了。要他同意通过新政是一回事。但要他们表态支|新政。就是另一回事了。要知他们今夜以前。一直都是坚定的反对派。

他是如此。杨彪也是如此。他代表了青徐一派。杨彪代表了关中一派。如果他们两个投降了。天下就没有什么能挡的住曹冲新政的路子了。

“张公。事不宜迟。你就别再犹豫了。”魏讽跪倒在的:“请张公为我大汉想想吧。再迟了。这大汉的天下可就真完了。”

张昭看着连连磕头的魏讽。咬咬牙。一跺脚:“好。就听你的。我们这几个老头子。也不要这脸皮了。听骑将军的。”

“多谢张公。”魏讽喜极而泣。

“杨公的事。我去说。”张说:“骑将军那边。你去。”

“诺。”魏讽大声应道。

曹冲站在晋阳城南的龙山之上。翘南望。丘就站在他的身边。一字一句的将前天夜里许县曹府的事情讲给他听。曹冲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坐了下来。抱着膝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官道。

丘说完了。|去休息。他两天一夜之间从许奔到晋阳。已经累到了极点。

小双和庞统一左一右的站在曹冲身后。沉默不语。夕阳照在他们三个人的身上。象是镀上了一层金边。显然有些神圣。有些不可仰视。

“公子。北军准备好了。”庞统声说道。

“准备着吧。”曹冲无所谓的说一声:“事已至此。全凭天意。”他的声音很空洞。一点感**也没有。他有些失望。自己奋斗了近十年。眼看着一步步就要成功了。没想到耿纪这帮蠢蛋把一切全搞砸了。几百乌合之众居然想攻打曹。曹冲不用想都能知道是个什么惨状。且不用说虎痴许带着的二百虎卫。就算他安在府里的二百虎士和三百铁甲军。就够耿纪人们喝一壶的。邓展等人带的几十个特选虎士就更不用说了。没有三千正规人马。要拿下曹府基本是痴人说梦。

不过当时他安排这些人是防着曹的。可没想到耿纪会这么笨。那人看起来没这么笨啊。怎么突然之间就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呢?历史上好象也有这件事。可当时是什么情况?刘备孙权这些大佬还都在。三分之势已成。关羽一度打的曹操要迁都。在那个情况下。耿纪拼命一搏。要劫天子去襄阳也不是不可能。现在什么情况?刘备早挂了。孙权就在许县当救火队长呢。耿纪这个时候居然想刺杀曹操?真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曹冲只能给他这么一个评价。似历史上这类熟读圣人经典。却什么事也做不成的人。还不是一个两个。看来当初他在丞相府的到的那些名。和很多人的名声一样。都是虚的。大家相互吹起来的。纯粹的读书人。什么时候能成事?居然还霸着仕途不让别人插一只脚。大汉在这些人的手上。岂有不衰的道理。

“唉——”曹冲站起身来。拍了拍**上的黄土:“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老子反正也尽了力。一随天意吧。”

第九卷 天下一 第四十节 新政(大结局)

曹冲第九卷天下一第四十节新政(大结局

操看到虽然走的很慢。腰杆却挺的笔直的杨彪。下意识的起身去迎。杨彪比他大十三岁。刚刚进入仕途的时候。杨彪已经是京兆尹了。和当时的司隶校尉阳联手处死了巨王甫。名震天下。弘家杨家是大汉唯一能和南袁相提并论的四世三公。杨家世传欧阳尚书。不仅学问好。而且品德好。不象袁家那样出现了和跋扈将军梁冀同流合污的袁成袁文开。以及后来图谋不执的袁|叔侄。杨彪刚烈。宁折不挠。从这一点上讲。他虽然是曹操的死对头。甚至曾经想收拾曹操。但曹操依然尊敬他。从心底里尊敬他。他没有想到杨彪会主动到这里来。虽然他估计到了杨彪的来可这不正是想到的吗?

“老大人腿脚可便了些?”建安十一年。杨彪以腿脚不便为由请辞。故而曹操有此问。

杨彪淡然一笑。轻轻拂开曹操的手:“承蒙丞相大人关照。老夫虽然年迈。身体尚可。倒是丞相大人操劳国事。头全白了。”

曹操有些尴尬。他搓了搓手说道:“老大人说笑了。操能浅事重。力不从心啊。老大人。请上坐。”说着。伸手要虚扶着杨彪上台阶。杨彪的腿脚不好。上台很吃力。曹操想去扶他。又怕丢了面子。旁边的曹植见了。连忙迎了上去。和杨修一人一边。将杨彪扶进了正堂。

“老大人。不知今日老大人光临寒舍。有何指教?”曹操落座。故作不知的问起了杨彪的意。杨彪笑了笑:“老夫闭门造车十余年。颇闻如今世事多变。少英才辈出。犬子说起丞相的几位公子赞不绝口。听闻大公子著有论精彩绝。镇北将军骁勇善战。为国守边。子建公子惊才绝艳。文采然。出奇的还是骑将军。不仅文武双全。战功赫赫还提出了一个能我大汉开万年太平的新政。老夫不才。听闻了新政草案之后。拍案叫绝。茅塞顿开不过还有些不解之处。想来向骑将军讨教讨教。以增见闻。”

他从头到尾夸地都曹操的儿子句也不提曹本人。曹操却不以为意。甚至对他提到曹也没有气。他抚着胡须笑着应道:“老大人过奖了。那些不过是犬子无知。胡乱说些罢了。老大人何必当真。老大人精于政事他一后辈。如何当的老大人的辞锋。定然是不敌的。”

“丞相此言差矣。”杨彪摆了摆手。那种大气十自然。一点做作的成分也没有连霸气十足的曹操看了。也不由心生敬佩。

“口舌之能非事之要。骑将军的新政。不用舌头说话的是用荆益的政绩说的。”杨彪叹了口气。慢慢地|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缓缓说道:“夫不幸。亲眼看着我大汉的朝政一步步的腐朽下去。却无能为力。如今老夫居然还能|到我大汉又一步步起死回生。何其幸。这都是骑将军地绝世英才所致啊。如果不荆益的新政成绩卓著。我大汉如何有此实力这么快的收复西凉辽东如何能从容应付去地雪灾而民不生乱?不容易啊。老夫当年也列三公。知道这其中的难处。故而不揣妄陋。来向骑军请益。”

曹操笑了。老杨彪能这么说话。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他既然出面了。想来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也该低头了。他想想说道:“老大人有所不知。仓舒不许县。他在晋阳。正在准备鲜卑战事。一时半会只怕回不来。这样吧。一旦等他打仗。再次献俘京师我一定让他到贵府去向老大人请教。如何?”

杨彪叹了口气。眼神凝重的看着操:“丞相大人。子云“朝闻道。夕可死”。“君子以不知以为耻”。老夫今年已经七十有六。说不准哪天就要走了。丞相大人。你难道就不能满足老夫这一点愿望吗?”

曹操笑更和悦了。杨彪要曹冲来当然不是讨论什么新政的事。这些事自有人去研究。他要曹冲回来。是以让曹冲主持新政为代价。打消自己逼天子退位的念头。他们现在表示支|新政。真等新政开始施行。他们又不知要玩出多少花样呢。

不过。这又有什么好怕地呢。我的仓舒又岂是这些老朽所能算计的?

“老大人。仓舒在晋阳是军务。目前军务未了。似乎不太方便让他回来。”曹操微笑着说道。

杨彪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小贼没有篡位的心思。他笑了笑说道:我听说天子正准-下诏。请骑将军回来主持新政。北疆的军务虽然大不过关系北数州。而新政却是关系到我大汉地未来。平定鲜卑。不过是他无数的军功上再添一笔而已施行新政。开万年太平。却是立德之举孰重孰轻。想必相大人心里很清楚吧?”

圣人言。立德立功立言。立德为。立功其次。杨彪把曹冲施行新政抬高到了立德地高度。可谓是给足了面子。曹操心满意足。不再多说:“既然如此。只等陛下诏书一到。操这就下军令。让仓舒班师。他一回来。我就让他去向老大人请益。老大人。新政施|头绪繁多。届时还望老大人多多扶|。”

“那老夫就在家中恭候骑将军的大驾了。”杨彪躬身一谢。起身告辞。竟是片刻也不想耽搁。

杨修有些急了。连连示意他再和曹操扯两句。给曹操点面子。哪知道杨视若未见。缓慢坚决地向外走去。杨修无奈。只和曹植上前扶着他出了门。等到杨彪上了车。驶离了曹府。杨才说道:“父亲。今天是求人。如何这般倨傲?万一丞相生气了。岂不是坏了大事。”

“你懂什么?”杨彪瞪了杨修一眼:“关心则乱。他既然在家呆了两天都没有上朝。说明他也在等待机会。我如果太低声下气反而会让他气焰嚣张。有恃无恐。为父有什么好凭仗的?还是当年地积威。一旦我低了头。他如何还把我放在眼里。”

杨修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说。杨彪的老脸上露出一丝意:“有些敬。是在人心的最底处。不是位高权重就能有所移的。”他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惜啊。我大汉今后地年轻人敬畏的就不是我这样的老臣。也不会是天子。而是那个骑将军了。只希望他是真有圣人之心能为我大汉开万世太平。不要又是个王莽才好

“这只有天知道了。”杨修喃喃说道。

“天意不可知。人事尚可为。”杨彪拍了拍杨修的手:“立即通知天子下诏召骑军回朝主持新政。不要让那个曹阿瞒有任何反悔的机会。”

“喏。”

曹冲坐在大帐里。心平气和的看着孙尚香写字。却不理魏讽的苦苦相劝。魏讽从许县一路急驰到这里。骑马骑两腿血直流。走起路来都叉着两腿却不屈不挠的劝了冲两个时辰。说的嗓子眼都冒烟了。曹冲也不为所动。他听说曹操按兵不动。没有立气势汹汹的杀上大殿找皇帝算帐。就知道事情还有可能。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听魏讽地主意带着北回许县。那样只能把事情搞砸了。

魏讽实在说不动了他渴望的看案上的茶水。曹冲瞟了他一眼。示意旁边的姜维给魏讽倒了杯茶魏讽喝完茶润了润嗓子刚要再说。曹冲抬起手阻止了他:“魏子京我忍你已经很久了。你翻来覆去地也说了无数遍。那些大道理我比你懂。就不用你噪了。如果你觉的大汉还有希望。就老老实实的去休息。养好身体以后为大汉效力。如果你的大汉没有希望了。你就干脆跑到大营外面的龙山顶上。找个高点地地方往下跳。为大汉殉节吧。反正不管怎么说。你再在我面前嗦一句。我就下令砍了你。”

魏讽目瞪口呆。不道刚才还很平静的曹冲为什么突然了。他想了想。只灰溜溜出了帐。找地方去吃饭休息。疗伤。

小双笑道:“你也|是。人家一片苦心。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来给你机会。你却这么吓唬他。”

“嘿嘿。我忍这小子很久了。找个机会埋汰埋汰他又怎么了?”

“什么叫埋汰?”正在写字的孙尚香好奇的问道。

曹冲一瞪眼:“好写你地字都是大汉第一女奉车都尉了。写个名字还象螃蟹爬的。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难道毛笔比长刀还重?什么叫埋汰?等我埋汰你一阵子。你就知道了。”

孙尚香撅着嘴。丧气的回头继续练字。小双掩着嘴轻声的笑了:“夫君。姊姊的书法。这些天已经大有长进了。你就不用拔苗助长了。天下象你这样做个梦就学了一手好书法地人。可没有第二个呢。”

“那是。”曹冲拉过小双:“我|去吹吹风。让一个人安心的写。”

“唉”孙尚香了一声。曹冲也不理她。拉小双出去了。刚出门。荀就大步迎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将军。大将军军令天子诏书一起到了。召你回许县。主持新政。”

“在哪儿?”曹冲松开小双。急急的问道。

“使者杨修。就在营门外。”一指营外。欣喜地说道。

“快请。”曹冲仰天长叹:“天负我。天不负大汉。”

安二十二年年七月。骑将军曹冲带着北军回到许县。进了府。在重修过的院墙前。他站立了好一会儿。子里血腥味早就没有了。只能从那些消失地花花草草中。偶尔还能现一点点痕迹。

“去看看父亲吧。老了很多。”荀文倩接过曹冲的大氅。推了推他。

“好。”曹冲在妞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柔声说:“走。跟阿翁去见爷爷。”

妞儿乖巧的点了点头。招手叫过虎子。曹冲一手牵着一个。慢慢朝曹操的院子里走去。曹操的院子里很静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几个仆人着脚步走过。一点声音也没有。象幽灵一样。看起来让人紧张。妞儿和虎子有些胆怯地拉紧了曹的手。

曹操闭着眼睛。躺在那张躺椅上。曹植坐在一旁。轻声的念着诗文。曹彰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睛打瞌曹植的文章他似乎有极佳的催眠作用。

“父亲!”曹冲看着头雪白面容憔悴的曹操。悲从中来。走到躺椅边轻声叫了一声。

“哦你回来啦。”曹操睁开眼睛。勉力想起来却的有些吃力。妞儿和虎子出胖乎乎的|手。咬着牙使出浑身的力气推他起来。曹操笑了他坐直了身子。将妞儿和虎子揽入怀中。责怪的说道:“妞妞。虎子。怎么这么久也不来陪爷爷玩?”

“阿母说。爷爷这两天太累了要休息。”虎子着两只又圆大的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

“你阿母说错了。爷爷不累。爷爷就算是累了。看到虎子也不累了。”曹操呵呵的笑着脸色慢慢的活泛起来。他拍了拍虎子粉嫩的小脸。和蔼地说道:“和姊姊跟着阿叔去拿好吃的爷爷这儿有好好吃的。爷爷和阿翁说会儿话。然后你们玩好不好?”

“好!”虎子和妞儿齐声答应。曹植放下书。站身来看了一眼曹冲然后拉着虎子妞儿走了。曹也睁开了迷迷糊地眼睛。茫然的说了一声:“啊。仓舒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嗯。回来了。刚到的。”曹冲走过去。将曹推到曹操身边来。然后挨着一旁坐下。父子三人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一时无语。

“好了。别做小女儿态了。”曹先开腔。“既然回来了。就开始着手做事吧。天子下诏。以张公。公为的世家也都表了态了。有他们支持你地新政。你的阻力应该会小些。当然了。你也别指望一帆风顺朝庭。从来就不是风平浪静地方。”

“有父亲在。我又何惧。”曹冲笑了一声。眼中流出泪来。他伸手将曹操的手握住。几个月没见。曹操真的老了。宽大地手掌温暖柔和。一点力道也没有。

“竖子。还指望我帮你?”曹操白了他一眼。带着笑说道:“我不帮你了。我要去过几天安生日子。我回到我自己的老家去。城外地那个书舍啊。我想了几十年。现在终于可以抛下一切。安生的回去读书了。”

“父亲要走?”曹吃了一惊。

“当然要走。”曹操笑了。他抽大手。拍了拍肚子。出通通地声音。他满意的说道:“我能做地都做了。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了。反而要影响你做事。不如抛开一切。去过几天安稳的日子。你不用留我。我就算回了家乡。也会知道你的一举一动的。你有时间也常回去看看我。”

他去意已决。不再多说。他想了想说道:“父亲。|归国。我也不强留你。不过现在已经七了。你按捺几天。让我安排一下。我把第一步工作安排完了之后。送你回去。到时候子文身体也该好了。我们兄弟几个。一去。全家人那里舒舒服服的过几天。”

曹操看着他。想了一会儿说道:“也好。你看着办吧。”

曹冲停了片刻。本想等着曹操问他新政的安排。不料曹操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和曹植在那边笑的妞儿和子。并不问一句他的新政。他只咳嗽了一声。主动开口道:“父亲。我想把岳父召回朝庭。任副丞相……”

回的说道:“他今年正五十五。还能干上十年。不能便宜了他。”

曹冲差点笑出声出来。曹操把个丞相当成了包袱了。忙不迭的给扔掉。

“喏。就听父亲的。”曹冲笑了然后接着说道:司隶校尉钟元常。深明法理。我想让他放开关中的新政。回到京师来。改任御史大夫。主管百官监察。”

跑过来。将点心伸到曹操的嘴边。曹把嘴张大大呜一声将点心咬住。还故意在虎地小手指上轻轻的咬了一下。吓的虎子连忙将手抽开。曹操哈哈大笑。一边嚼着点心一边将虎子搂怀中。摸着他的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含糊不清的说道:“元常的的年龄。好象过了六十五了吧。按你的新政。他能做御大夫吗?”

曹冲笑道:这不还在筹备之中吗没有算正式开始实行。再者我|新政也不能一步铺开。总的一步步的来。受新政恩惠的官员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需要一个时间过渡一下。”

“有道理。”曹操点点头又担心的说道:“不元常六十七了。比我还大几岁。你要提前安排好接替地人选。不能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喏。我想把董和安排给为御史丞。他的年岁正好合适可以填补钟元常之后的空白。”曹冲早就想这个问题。当下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说道。

“董幼宰啊。嗯。不错是个合适的人选。”曹操笑了。董和在益州平定之后。一直不山不显水后来因为益州镇将折冲将军乐进手下的一个军官因为调戏酒家女被酒家女一刀捅死身为益州刺史从事地董和判了那个军官死刑。与乐进起了冲突官司一直打到丞相府。把乐进气的够呛。从此给曹操曹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今年五十左右。正可以做为钟繇的候补。

“高柔明于法令。处法平允。夙夜匪懈。可为司隶校尉。”曹冲接着说道。

曹操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笑了。赞许的点点头:“这个人安排好冀州那帮人被我杀过一遍之后。是心慌的时候。让高柔做司隶校尉。他们也能心安一些。很好。”他摆了摆手。打了正要再说地曹冲:“好了。这几个人选都不错。我相信你其他人的也能安排好。就不用一一的说了。倒是这两个人。安排好了没有?”他说着。指了指曹和曹植。

曹和曹植一听。都关心的扭过来。看看曹冲打算怎么安排他们。曹自然要做将军。去打仗。曹虽然说一直没有表露过当官的意愿。可是如果有合适地位置。有哪个不想过把官瘾呢。

“子文不用说了。他就想打仗。自然要让他打的过瘾。”曹冲笑着拍了拍曹的腿:“北十万大军。元让叔我让他还镇兖豫青徐子孝叔坐镇冀并幽。每州一人马。多下来地人包括度辽将军赵云部荡寇将军张辽部。骁骑将军陈到部。全部交给你。我估计一下。大概骑兵五万。步卒两万。总共七万人。你给我一年时间。我把粮草给你备足了。到时候让子孝叔给当辎重营。看你横扫漠北。封狼居从此把阴山占了。再不让这些游牧民族危害北疆。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有。当然有了。”曹眉飞色舞。差点从轮椅蹦了起来。他用力一拍大腿。一下子扯痛了伤开。随即痛呼一声。那副痛并快乐着的表情的曹操大笑。几个月来地阴云一扫而空。

“仓舒。那我呢?”植也笑着凑了过来。

“你啊。我也给你好了一个地方。”曹冲笑道:“台令史。怎么样?”

“真的?”曹植几乎不相信自己地耳朵。他也想过好多位置。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兰台令史好啊。所有的典籍都藏在|里。可以满足他最大的读书愿望。白拿薪水。干自己想干的活。爽!

“你倒是会选官。这个官对子建合适。”曹操也笑道。

“你先别叫好。”曹冲拦住了他。“我有计划在国集图书。全部归到兰台。蔡先生宋忠子这些人全部参加。准备花三十年时间。把所能收集到的书籍全部整理一遍。到时候编一部全集。你这辈子有忙呢。”

有所作为了。”

“我就跟你说不用担心嘛。仓舒心里都有数的。”曹大大咧咧的先知。老气横秋的对曹植说道。曹植呵呵的笑着。走到曹彰背后。讥笑道:“你是说你自己吧。是谁先前天天嘀咕着要仓舒一心搞新政北疆的仗最留给你打来着?”

“谁啊?是谁这么?”曹彰很无辜地四面张望。

曹操仰天大笑。

曹冲和曹操安排好了新政的主要人选后。去看了曹。曹操虽然把他关起来了。却没有给他上刑具。只是派虎士把他住的小院看的死死的。甄郭女王等人都在里面陪着他。不过曹现在谁也不想见。学起了坐忘。每天一睁眼。就盘着腿象段枯木一样坐着。他很消瘦。脸色很不好看起来比死人只多了一口。

“兄长。”曹冲在他面前坐下。自然的打了个呼。就象是以前兄弟见面一样自然:“父亲说你要见我?”

气。他打量了一下曹冲。意外的现冲的脸上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平静平静的有些让人无法理解。他怔的看

半晌有些茫然不解。曹冲现的表现。和他预想喜实在差太远。

“来了。”曹冲打量着他:“你还好吧?”

“你说呢?”曹反问道。他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站在曹冲身后的丘。笑了一声:“仓舒我们兄弟说说话?我些话不吐不快。”

“好。”曹冲爽快的挥了挥手。丘等人退院子。曹笑了笑。自顾自地挥了挥手。旁边站着的甄氏等人也退了出去。偌大的一个院子里只剩下他|兄弟二人。

“唉”曹长叹了一口气。放松了身子仓舒。你不怕我对你下手?”

伸手了掸靴子上的灰漠不经心应道:“你要不是等我来。只怕早就饿死了吧?”

曹点点头。淡淡的一笑:“你说的对。到了这一步。我还能有什么指望呢?且不说我下的事万死莫赎。就是父亲能放过我。我也没有什么生趣了。之后以熬到今天。就有几句话想问你。要不然。我死不目。”

曹冲抬起头看了一很着重地曹。笑了:“你什么话就话吧。我一定如实相告。

不过。我不保证我的回答你一定满意。”

“我先谢过你了。”曹拱了拱手。低下头深思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曹冲的眼睛:你说说。曹家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你不再进一步。夺了这刘家的江山?还要撺掇父亲搞什么新政。进退维艰?”

曹冲笑了。他摸了唇边软软的胡须:“如果曹家再进一步。是你还是我做太子?”

曹一下子噎住了。这个问题他来没有考虑过。者说。就是考虑了。也是自己做地。

“你一定觉的应该你做吧?”曹冲追问了一句。

“我是长子。当然应该是我。”勃然变色。

“那你会如何待我”曹冲笑着。轻轻的晃动着手里地马鞭。

曹没有立即回答他。他想了好一会。忽然笑了:“你这么聪明。估计我不会容的下你。”

曹冲呵呵的笑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进一步?难道就为了让你收拾我?”

“你以为这样你就能活?”曹撇了撇嘴:“天子能放过你?就算天子暂时奈何不了你。|以后呢?总一天。我曹家要全毁在你地手里。”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曹冲不想多解释。叹了口气:“兄长。你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为了做天子。兄弟相残。父子为仇。何苦呢?”

“没做天子。我们不是照样相残?”曹仰起头。抑制着眼中地泪水:“父亲还不是一样天天想除了我。给你清除障碍?”

“不对。”曹冲摇了摇头:也许你不相信。我本没有想过要争这个王爵。你也知道。我现在就是县侯。我这么年轻。再挣个王爵。也不是什么难事。是你!”曹冲马鞭指着曹的鼻子。沉下了脸。厉声喝道:“是你。一心想继承这个王爵。为此不惜要致我于死地八年前我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你就能下了手。如今。我不论哪方面都过你。你又能放的过我?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你不仅不想放过我。你甚至为了这个王爵。连子文也不放过。连父亲。你都敢下手。那个位子就这么有吸引力。以至于让你灭了父子之情兄弟之谊?”

曹面色白。额头沁出了几滴冷汗。紧紧的咬着下嘴唇一声不。

“韦晃早就跟我说过这些事。不过我一直没有声张我就是要看看。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曹冲长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了出来好象吐出了胸中无限的郁闷。

曹屏住了呼吸。好久没有说一句话。两人沉默了半天。曹才重新开口道:“如果我没做这些事。你是不是会放过我?”他的眼睛里闪出一丝渴求。似乎怕曹冲给出否定的答案连忙又跟了一句:“你向父亲进言。让我做副丞相。是不是这个意思?”

“也不是啦。”曹冲摇了摇头:“其实。我早就预料到你不会满足做个丞相的。”

“那你……”曹的脸更白了。

“因为我看透了你。”曹冲略带着意的笑着。看着曹那张灰败的脸忽然心中掠过一丝快意。忍了八年了终于把这个家伙搞死了。不容易啊。为了这一天自己装了多少孙子啊。

“你什么意思?”被曹冲看的心慌不已。本来死而复生的心思一下子又沉了下。

冲摇着头。象是在说曹。又象是在说其他人:“我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把机会放弃了。你比如说司马他在上城玩鬼。自以为天衣无缝。在最后关头杀了马师。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可惜他不智。如果他就这样好好的在西呆下去。我虽然不喜欢他。却也不至于和他致气。他却偏偏做贼心虚辞了官。要到你这儿来。嘿嘿嘿。这叫什么。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路狱无门闯进来。”

他看了一眼曹:“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如果你安心地做个副丞相。不要想什么歪心。又何至于落到这一步?如果不起心要父亲的命。父亲又何至于赶尽杀绝?我曹家这么大的家业。又不多你一口饭。所以。你的命不是送在别人手上。是送在你自己手上的。”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是这意思吧?”曹惨然笑了。他朦朦胧的的。自己好象自已奋力冲进了一个别人早就设好地圈套里。前前后后一想。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不过。他还是不服气:“我就想不明白。你怎么这么聪明。什么地方都能算的死死的?好象你一直就知道事情会朝哪方向展似的。你跟我说说。你当真去过什么天国吗?这天命。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东西?”

曹冲微微的笑着。没有立刻回答他。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笑道:“兄长。你知道这个世界两千年后是什么样子吗?”

曹愣了一下。咧嘴笑道:“神仙不过前知一千年。后知五百年。我如何能料到两千年后的世界。”他带着一丝讥讽笑道:“难道你能?”

“我能。”曹冲郑重地点点

曹的笑僵住了。不过随即又笑起来。嘴角透着一怪不你预卜先知的。步步抢先。原来真是神仙?”

“我不是神仙。我是本来就是两千年后的人。”曹冲的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他忽然之间放开了心思。把憋在肚子里整整八年地秘密全跟曹说了。这个秘密帮了他不少。可是独自一人保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也快把他憋疯了。忽然之间。觉的必须要找一个人倾诉一下。而眼前地曹。就是最佳的倾诉对象。他迅地织了一下语言。从头至尾把把自己是个穿越者的实情完完本本地跟曹说了他甚至把历史上本来的展走向都跟曹说了。

正如他意料之中的那样。曹根本不信。他看着曹冲。始终是一副我信你才怪的样子。

曹冲说完了。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兄长。你现在可以瞑目了你输不冤枉。兄长。你现在知道为什司马懿吴质搞出那么大的事。我却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稳稳当当的回到你的身边了吧。我告诉你吧。现在你要死了。他们也没用了。已经先你一步上了路。有他们几个陪你一起走。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太寂寞。”说完。他挥手道别浑身轻松地出了院子。

曹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无语。良久。他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恨恨的骂道:“竖子。这个时候还来骗我。当我是傻子么会相信你这等疯话?你也太狠了。杀人过头点地。你居然到现在也不说一点真话。真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远处。曹冲拉着曹操的手。黯然泪下:“父亲兄长已经……”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曹操叹了口气。一手拉着曹冲。一手拉过曹植。缓缓的出了门。

院门在他们的后轰然关闭。将状若疯狂的曹关在门内。

三天后曹绝食身亡。曹府对外宣称为病逝立曹冲为|子

曹操上表辞去大将军丞相之位请以王爵归国。天子制:可。

…………

八月。荆州牧荀回到京师。任丞相。钟繇任御大夫。召集天下能臣大儒开始试行新政。

天子下诏。耿纪等人谋害大臣。意图叛乱。罪在不赦。族诛。

…………

冬。骑将军曹冲镇北将军曹彰兰台令史曹植一起陪同武平王曹操回到郡老家。曹操当年读书的舍已经被曹冲提前修缮一新。全家百余口人欢聚一堂。

曹葬于精舍以外。

…………

安二十三年新政以新式农为龙头在全国初步展开。当年获的丰收。

回都洛阳。

益州督将折冲将军乐进|年六十二。曰。

…………

建安二十四年镇北将军曹率步骑五万。另有曹休庞会率领的大将军骑将军亲骑龙虎豹三骑共一万人。出击鲜卑。历时四个月。追击三千多里。大小上百战。以死伤三万人地代价。斩杀鲜卑骑兵七万人。缴获牲百万余头。获生口三十万。封狼居占据阴山。鲜卑人重创之,无力再守。又见大汉筑城而守。并无去意。只向大汉投降。送卑美女十人。求和亲。

…………

安二十五年西域都护夏侯出兵西域。

前将军夏侯。

…………

安二十六年三韩海盗截杀汉商船。骑军下令水师大都督周瑜度将军赵云水6并进。费时一年半。平定海盗三韩归入大汉疆域。

…………

安二十八年倭国女王卑弥遣大夫难升米献。请求大汉出兵平叛。水大都督周瑜率水师两万。以三韩为跳板。进入倭国。特选虎士营校尉李维率虎士二十名。协助周瑜平定倭国之乱。继而横扫四岛。

同年。度辽将军赵云取高句骊夫余搂邑。饮马极北之海。

都长安。以洛阳为东都。

…………

安三十二年西域都护夏侯渊征西将军艾继任西,都护。历时八年的西域之战结束西域三十六国重归大汉。

大宛人打劫大汉商队。邓艾以步骑一万。灭大宛。人关凤率老虎营先登。许仪斩大宛王。康居贵等国震惊。遣使入献。

同年八月。丞相荀请辞。十二月。卒年六五。曰敬。副丞相刘巴继任丞相。

…………

安三十五年日南太守6逊。师副都督鲁肃。挥兵西进。攻占身毒国。责次年。鲁肃大汉水师远航数万里。远至大秦地中海。

…………

安三十九年正月。武平王操在郡安然逝世。卒年八十。天子下诏。曰威王。曹袭王爵。以其四万户封邑建立武平基金。设立文学工学经学算学天学等五类大奖。每年评选一次。

三月庚寅。天子刘协崩。卒年五十四岁。曰孝献皇帝太子刘兴登基。时年二十三岁。改元取消年号统一使用大汉纪元。是年为汉46年。皇子刘舒为太子。

十月。丞相刘巴请辞。携夫人大-归故里。副丞相诸葛亮继任。

…………

汉元455骑将军曹冲升为大将军。

八月。皇太后曹节卒年六十。献穆皇后

…………

汉元465大将军曹冲辞去大将军职务。以爵归国。大汉取消大将军职位。军权归太尉。

天子刘兴崩卒年十二岁。曰孝康皇帝。太子刘舒登基。

…………

汉元正月。天子刘舒武平王曹冲出巡。东至会稽。海。立石功。南至朱崖。西至玉门。北至弹汗山。边军三十万。旌旗蔽天。三军万岁。越明年八月。回长安。十月。武平王曹冲卒年九十三。曰武。子曹虎|。天子亲临。百官献祭。

(全书完

引子

曹冲听着耳边母亲环夫人隐隐的哭泣声,极力的想睁开眼睛安慰一下她,可是眼皮却重得象石磨,任凭他费尽了力气也是枉然。他在心里苦笑了一声,无奈的叹了口气。

母亲这些天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他虽然看不到,却知道她一定很憔悴,这从她日渐嘶哑的声音里可以听得出来。弟弟曹宇和曹据也一直陪在母亲身边哭泣,到底是亲兄弟,不象曹丕,虽然也来看过几次,但从他的声音里听出的却是一种轻松和快意。

是啊,也不能怪他,自己走了,就不能再威胁到他的地位了。谁让父亲那么疼爱自己,而父亲偏偏又是大汉朝最有权势的司空大人呢。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去年郭嘉病死在柳城时,父亲就曾悲哀的说,本想着郭嘉比他年轻,还想着将身后事托付给他,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的却先走了。当时曹冲还想着郭嘉死得实在太可惜了,没想到这才过了几个月,自己也要走了。

曹冲忽然觉得身子轻了起来,就象一片羽毛一样被风轻轻的吹起,他诧异的睁开眼睛,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飘在半空中,母亲掩着面抽动着肩膀,曹据和曹宇一边一个倚在母亲的身边,抱着母亲的臂膀,小脸上尽是泪痕。

另一个哥哥曹彰一脸痛惜的站在一旁,他穿着一身戎装,腰里别着一把四尺黑鞘长刀,看样子这个好武习性的哥哥练完武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看自己了。曹冲苦笑了一声,以后再也不能跟这个哥哥一起骑马射箭了,唉,乌桓人送的那匹名马,自己还没骑过呢。

曹冲眼睛瞟向了那张床,他忽然发现那张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脸颊深陷的少年,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他是谁,他的脸看起来那么的熟悉?母亲为什么会扑在他的身上痛哭?

他忽然明白过来,那就是他自己,他已经死了。

他有些惊慌的大叫起来,可是任凭他扯破了嗓子,母亲他们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哥哥曹彰也听不到,只是暗暗的抹泪。门外站了一个少年,却一滴眼泪也没有,只是无神的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脸上没有一丝人色。那是周不疑,零陵的周不疑,自己最好的朋友,他这是怎么了。

曹冲想过去拉拉他,却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回过身,看到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人带着一个脸上挂着一丝坏笑、被施了髦刑,穿着奇怪短衣的小子站在他的面前。

“你是曹冲?”左边那个白脸的问道。

“是的,你们是谁?”曹冲沉了脸喝道,这个人好没礼貌,当着人面直呼其名。

“那就对了,跟我走吧,你的大限到了。”那个白脸的没理他,回过头对那个坏笑的小子说道:“怎么样,这个你可满意?”

“还行还行,呵呵,这小子长得虽然没我漂亮,却也马马虎虎了。我说老白,咱们的帐就这么一笔购销,从此两不相欠了。”那个小子瞟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曹冲,拍着老白的肩膀笑道。

“好好,那你就去吧,我可是给你做了手脚的,你这次一定能活到不耐烦为止。”老白堆着笑对那小子说道:“不过你可要信守诺言,安安稳稳的做你的富家公子,不要扰乱世道。”

“没问题,没问题。”那小子呵呵的笑着,手指一捻,发出啪的一声,那样子象极了街头的那些无赖少年。

“你是谁?”曹冲禁不住问道。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呀。”那个坏小子嘻嘻一笑,冲着老白挥了挥手,张开双臂仰天大喊了一声“大汉朝,我来了”就扑了下去,紧接着,曹冲看到自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身体轻轻的抖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的身体被这个一脸坏笑的小子占用了。

曹彰抹了把泪水,叹惜的看了一眼安静的躺在那里的曹冲,却惊奇的发现曹冲的眼皮抖动了一下,他吃了一惊,连忙用力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这次他看到曹冲眼开了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居然还眨了一下眼睛。

曹彰心头一阵狂喜,仓舒没死,仓舒没死,他还活着。他扑上前去凑近了细看,又把耳朵贴在曹冲的胸前听了听,心跳声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辨,而且越来越有力。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拉了拉曹据说道:“快别哭了,仓舒还活着。”话没说完就冲了出去。

曹据稀里糊涂的应了一声,下意识的朝曹冲看去,只看躺在那里的曹冲正看着他。他一愣,含着泪笑了起来,连忙推了推母亲:“阿母,阿母,阿哥在笑呢。”

环夫人正失魂落魄的握着曹冲的手,她觉得天好象都要塌了。仓舒是她最得意的儿子,也是丈夫司空大人最心爱的儿子,本来她很有希望母凭子贵,可现在他却得了莫名其妙的病去了,她觉得所有的希望一下子全落空了,她甚至能感觉到曹丕在听到医生下的结论时的那声叹息里透出的轻松和讥讽。

她虽然知道曹冲已经死了,却不愿意相信,一直觉得曹冲还没走,就在那里看着自己,也许只是累了,睡着了而已。这时听到曹据的话,她本能的抬头去看曹冲,果然发现曹冲正看着自己,眼神还和以前一样灵动,苍白瘦削的脸上居然还有一丝淡淡的笑容。

“仓舒……仓舒……”环夫人喜极而泣,颤抖的双手捧着曹冲的脸看个不停。

站在半空中的曹冲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自己眨了一下眼皮,不禁有些恼怒起来,他指着那个人对老白叫道:“他是谁,他为什么占了我的身体?”

“那个身体从现在起不是你的了。”老白不耐烦的说了一声,哗啦一声从怀里抖出一条铁链子套在曹冲的脖子上:“走吧,跟我走。”

曹冲被他拉着向前走,他大喊着,挣扎着,拼命的回过头看着那个占据了自己身体的坏小子,只见那小子不经意的翘了一下嘴角,仿佛有着无限的得意。

曹冲无奈的向远处看去,他看到曹彰狂叫着,冲进了一间房子,他知道,那间屋子里有几个术士正在做法,父亲正在亲自为他请命。

门外的周不疑跳了起来,一脸惊疑的看着屋里,脚抬了抬想要跨进门来,却又犹豫的缩了回去,两只手紧张的握在一起。曹冲想跟他说几句,告诉他那个人已经不是他曹冲了,而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一脸坏笑的小子,可是脖子时的铁链却拉得紧紧的,拉得他不由自主的跟着向前走。

“走吧,走吧,这里的一切都跟你无关了。”老白轻松的笑着:“格老子的,这笔帐总算是清了。”

曹操无力的坐在地上,看着眼前仗剑披发摇着铃铛的几个术士,越看心里越烦。骗子,都是骗子,说什么能延命,说什么能起死回生,自己心爱的仓舒还不是去了,自己的心不够诚么?他是真心的斋戒了三天啊,比参加皇帝的圣典时还诚心,可有什么用,仓舒还是去了。

曹丕来告诉他消息时,曹操心痛得几乎要哭出声来。看着眼前那几个还在乱舞的术士,他禁不住怒气大发,挥手大喝道:“来人,把他们拉出去,全给我砍了。”

门外站着的虎士冲了进来,术士们吃惊的停了下来,睁大了眼睛互相看了几眼,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虎士们不由分说的,任凭他们怎么挣扎求饶也没用,拖到外面咔嚓几声砍了脑袋。

曹丕看着虎士们拖着术士出去,心头不禁一阵发麻。他瞟了一眼狂怒的父亲,看着他因用力握着刀鞘而发青的手,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心底的那一丝快意刹那间无影无踪。

他知道,自己的得意如果被暴怒的父亲看出来,下一个被拖出去的说不定就是自己。

“父亲,身体要紧,仓舒如果看到父亲这样,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不安的。”曹丕哑着声间凑在曹操身后说道,顺手用衣袖抹了一下眼睛。

“仓舒!仓舒!”曹操仰天大呼。

“父亲——”曹丕抽泣着站在曹操的身边。

“子桓,这是我的不幸,是你的大幸啊。”曹操一屁股坐在地上,泪水涔涔涌出,顺着已经松弛的面庞滑落到花白的胡须上,他已经五十四岁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先丧了最心爱的谋士,接着又死了最心爱的儿子。

听到曹操的这句话,曹丕的眼里闪过一丝寒芒,转眼间又被泪水掩盖住了,他的手轻轻的颤抖着,站在一旁只是垂泪不语。

“父亲……父亲……”曹彰狂吼着一路狂奔而来,门口的几个虎士立刻拦住了他,指了指他腰里别的长刀。曹彰一愣,连忙想把刀鞘抽出来,一时却有些手忙脚乱,他急得扯着嗓子冲着里面大喊道:“父亲,父亲,仓舒还活着,仓舒还活着。”

哗啦一声响,满脸泪水的曹操从里面冲了出来,鞋都没来得及穿,脚下是雪白的两只袜子。

“你说什么?”曹操暴喝道。

“仓舒……”曹彰一面解着腰带上的长刀,一面喘着气说道:“仓舒还活着。”他的话音刚落,曹操已经象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掠过。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虎士,虎士们也正睁大着眼睛看着他,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司空大人怎么跑这么快?

“仓舒……仓舒……”曹操推开门口站着的周不疑,冲进了屋子扑到床前。曹冲正躺在环夫人的怀里,脸色虽然还是那么苍白,可嘴角分明却有一丝笑意,他看着胡子上涕泪纵横的曹操,嘴唇颤抖了半天才说出两个字:“父……亲!”

“仓舒,仓舒,你可吓死为父了。”曹操一下子瘫坐在曹冲身旁,颤抖着伸出双手,环夫人凤目含泪,却又欣喜万分的看着曹冲,眼睛怎么也舍不得离开一会儿。

“父亲,我没说错吧,仓舒还活着。”曹彰跟在后面冲了进来,咧着嘴笑道。

曹丕看着曹操狂奔而去,脸色苍白,他的耳边象炸雷一样回响着曹彰的话:“仓舒还活着?仓舒还活着?”一会儿又是父亲的话:“这是我的不幸,是你的大幸。”

他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见的,怎么一会儿又活了?曹丕百思不得其解,他烦燥的转了几个圈,门外的两双鞋映入了他的眼帘,象针一样刺痛了他的心。他咬了咬牙,走出去穿好自己的鞋,又捧起曹操的鞋,跟着小跑了过去。

第一节 扯谎

曹冲躺在舒服的病榻上,小口的呡着环夫人用小勺送过来的补品,心里十分的得意。这人的命运真是奇怪,自己一个被喝醉酒的无常鬼意外拿错的二十一世纪的小文人,居然会出现在一千八百年前的大汉朝,还转世成了那个传说中的天才少年曹冲,不仅重新变成了不识愁滋味的少年,而且由一个打工仔变成了**,真是匪夷所思。

这几天他一直没敢开口说话,只怪当时只顾着投胎做**有点太心急,没细细问一下那个满脸郁闷的小天才的家庭关系,搞得他到现在只知道喂自己吃东西的这个少妇是自己的母亲环夫人,那两个不停的咽口水的小孩子一个叫曹据,一个叫曹宇,都是自己的同母兄弟,那个经常来看自己的长着稀稀拉拉的几根黄胡子的大个子就是自己的哥哥曹彰,想来就是历史上那个黄须儿了,还有人说过他有可能有鲜卑血统呢,现在才知道他跟曹丕,曹植一样都是父亲曹操和大夫人卞氏生的,哪有什么鲜卑血统。

父亲是曹操,哥们是曹丕,曹植,一想起三个响当当的名字,冒牌曹冲这个后世的文学青年就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建安三曹,那是多么响亮的名字,没想到全成了自己的家里人。忽忽,想想都开心,略微有点遗憾的就是后世的影视剧里曹操的形象不太好,是个白脸的奸臣。不过就这几天来看,先不管他是不是奸臣,至少他还是个好父亲。

那个瘦瘦的白脸青年叫周不疑,字元直,零陵人,也是个天才少年,历史上据说他好象在正牌曹冲死之后不久就被老爸曹操干掉了,不过现在吗,既然自己都活过来了,他估计暂时也没有什么安全问题了,这不,他那张小白脸上这两天也慢慢开始红润起来了。

好在有他天天陪着,要不然怎么对着便宜母亲环夫人和那两个小屁孩弟弟,还有些让人心烦。虽说便宜老妈才四十岁,不过跟前世四十岁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比起来,那可有点显老了。便宜老爸曹操虽然也天天要来看他一次,不过他很忙,来了也只能坐一会儿,跟自己说两句话就走。再说了,自己是个冒牌货,一时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装身体虚弱,以免露出破绽。

环夫人看着曹冲吃完了满满一碗补品,细心的替他擦了擦嘴角,这才含着笑拉着曹宇和曹据走了,她知道这个儿子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智力却比成年人还高,只有那个同样聪明过人的周不疑跟他谈得来,曹宇他们哥儿俩还太小,根本说不上话。不过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儿子这次醒过来之后心情不错,脸上经常挂着笑容,还会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给弟弟听,什么叫白雪的公主和七个小侏儒什么的,她虽然不喜欢听,但曹据和曹宇小哥俩却听得津津有味,每天一睁眼就吵着要来看哥哥。

环夫人不知道,现在冒牌曹冲正为这事感到头疼,他可没想到讲了一个前世的小孩都知道的童话故事会引来这么大的麻烦,一看到那两个小家伙热切的眼神,他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每次总得搜肠刮肚的想一些童话故事,不过自己肚子里的童话故事实在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十分后悔当时没好好看一下一千零一夜那本书,要不然就算是一天讲一个也能支撑个三年啊。

周不疑见环夫人出去了,这才走进屋来,跪坐在曹冲面前不远的席子上,直了直身子,稳稳的坐在脚后跟上,看着曹冲日见红润的脸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

“公子自从那天醒来,总是喜欢一个人沉思,是不是在担心司空大人南下荆州的事?”周不疑见曹冲又在发愣,笑了笑问道。他知道曹操自从去年征柳城回头之后一直在安排南下荆州讨伐刘表的事,曹冲病之前也参与到其中,最近这段时间病了才没去参加会议,他觉得曹冲大概在考虑这个事情,为不知道情况进展而着急。

其实冒牌曹冲根本没想到这件事,他正在想的是自己从二十一世纪一个天天担心被人炒鱿鱼的打工仔一下子变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这转变好象有点大,需要点时间来适应一下。至于荆州,荆州在哪儿他都不知道,他对荆州的印象就是刘备那个大耳贼哭鼻子赖着荆州不还的故事。

不过凑巧他在穿越前看过盗版的《赤壁》,就是大导演吴宇森拍的那个,再加上念得透熟的苏大胡子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要说他对赤壁之战一点不知道,那也有点不切实际。但要和天才少年周不疑讨论一下攻打荆州的事宜,他可没这胆量,十有**一开口就闹笑话。前世他就知道,吴大导演的赤壁大战被人骂得狗血淋头,苏大胡子的赤壁怀古更是连地名都搞错了。

所以他只有装深沉,有事没事装装思想者,顺便想一些小故事来满足那两个便宜弟弟的求知欲。现在他最头疼的倒不是这里虽然富丽堂皇却没有电脑电灯,而是怎么不露出破绽,要是被人看出来自己只是曹冲的躯体,却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会不会被当成中了邪?

要不,就装失忆吧,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主角不是经常玩这一招的么。

曹冲暗自得意的笑起来,格老子的,这招应该没问题,我怎么这么聪明呢,到底是天才少年的脑子,比自己原来那个好使多了。

“元直,我这次病了一场,有些事情……有些事情不太想得起来了。”曹冲看着周不疑,慢慢的说道,心里暗自打着鼓,这小子千万别生疑才好。

周不疑笑了,阳光一般的灿烂笑容从他的嘴角荡漾开来。

“医匠说了,公子头部受伤,是可能会失忆的,不过看公子的样子,应该问题不大,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过来。”

什么,头部受伤?曹冲差点一下子从病床上蹦起来,书上不是说曹冲是病死的吗,怎么又成了头部受伤,意外还是谋杀?

周不疑一愣,又笑了:“看来公子真的忘了不少事情,不过公子现在还是养病要紧,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曹冲慢慢放松了身子,却没有一丝轻松,他看到周不疑不经意之间皱了一下眉头,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却没有说,感到了一阵寒意,显然他的头部受伤不象是意外。他是大汉朝现在最有权势的司空大人曹操最心爱的儿子,怎么会头部受伤?是谁下的手?看来这里也不太平。他第一次有了危机感,怪不得老白那个无常鬼笑得那么猥琐,原来这也不是个好去处啊,那他还说自己要活到不耐烦?

见周不疑不想说,曹冲一时也不敢追问,他只得顺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

“这几天,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

“嗯,我梦见一个人,带着我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曹冲想起红楼梦里贾宝玉在秦可卿房里做的那个梦,稍微改编了一下。

周不疑一下子直起了身子:“一个人,奇怪的地方?”

曹冲有些紧张,难道做个梦也有破绽?他不敢往下说了,小心的看着周不疑,周不疑摸了摸下巴,不过他的下巴还很光洁,并没有什么胡子,所以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的眼光转了几眼,看着曹冲问道:“公子都看到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曹冲见他没有起疑心,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反正是做梦,自己前世看到的那些东西想来对他们来说都是奇怪的东西,于是就好好说了一通,什么天上飞的飞机,地上跑的火车,一下子能炸掉一个城市的原子弹,他一说到原子弹,倒想起小日本来了,不知道现在小日本什么样子,要不要先过去把他们给灭了,以免后患?

周不疑听得一脸的惊诧,曹冲说的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太神奇了,他细细的问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这铁疙瘩怎么飞上天的,这铁盒子怎么满地跑的,这一个什么蛋怎么能炸掉一个城的。他越听越稀奇,越问越多。

第二节 天国

曹冲一边信口胡说,一边看着周不疑那张狐疑的小脸,心里十分得意,妈妈的,什么天才少年,不是照样被我骗得找不着北,原来天才也不是那么可怕啊。他没想想,古人再天才,遇到自己不熟悉的事情也发懵,诸葛亮号称多智近乎妖,不是还照样以为天圆地方,这整整一千八百年的知识对于古人来说,当然是不可思议的事,别的不说,那个号称全才的亚里士多德一个重物比轻物先落地的错误理论不是照样流行了两千年还被奉为经典,古人就算是天才,那也只是智商,不是知识,知识是要靠积累的。

他慢慢的想到了一个问题,曹丕后来是要篡位的,这个周不疑会是什么态度,是支持还是反对?紧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又怎么办呢?

他知道便宜老爸曹操虽然没有代汉自立,但却是给曹丕铺好了路,做好了一切准备,曹操死后十一个月,曹丕就成了大魏国的皇帝。

不过那时候正牌曹冲的骨头估计都烂了,而现在自己这个冒牌曹冲却活得很滋润,历史在老白欠了他一屁股赌债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发生了改变。

从历史上说,曹冲如果不死,曹丕是没有什么机会的,连他自己都说,仓舒不死,我亦无望矣。可没发生的事很难说,曹植也深得曹操喜爱,后来不也是被曹丕这个阴险的家伙给斗败了吗。仓舒就算不死,事情也难说,更何况自己现在只是个冒牌货,是不是还能得到曹操一如既往的欢心都是个问题。

那自己是要打败曹丕做个魏国的开国皇帝,还是在大汉大厦将倾时悄悄扶一把力,那岂不是要跟老曹作对?自己能搞得定吗?别最后大汉没中兴,自己先把自己搞死了。这个时代大汉还有多少号召力?还有多少能够忠心于朝庭的人?自己这个身份,这个时候提出兴汉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要不,还是先考虑考虑在这个血与火的时代里怎么生存下去?毕竟小命要紧。

曹冲越想越多,陷入了沉思。

周不疑见曹冲沉默不语,等了片刻问道:“公子除了看到这些奇怪的物事,还有什么见闻?”

曹冲一下子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看着周不疑那张脸,决定先试探一下这个天才少年的倾向。

“那个人让我看了一本书,里面有两篇文章,一篇是霍光传,一篇是王莽传。”曹冲考虑了半天才慢慢的说道。

其实他这话里有很大的破绽,在汉代书还不是论本的,要么是一卷一卷的丝帛,要么是一捆一捆的简,就算是纸写成的书,也不可能是一本。

不过周不疑先被他那些奇怪的东西给摄住了心神,现在又被他说的那两篇文章给吸引住了注意力,一时倒没想到这个破绽。

他眼神闪烁不定,心中思潮万千,霍光传和王莽传?这里面可有很大的区别,他们都是汉朝的重臣,都曾经辅佐过几个少年天子,大权在握,区别在于一个一直是忠臣,一个后来篡汉自立了,所以是个贼臣,那个奇怪的人应该是天帝了,天帝给公子看这两卷文是什么意思?公子又会是什么意思,他是想当霍光呢,还是想当王莽?

周不疑脑子里翻腾着主意,他一时觉得兴奋,一时又觉得有些害怕,不期然之间一个重大选择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在思考着曹冲的想法,曹冲也在观察着他的脸色。曹冲看到周不疑面色不定,知道自己说的那两个人名引起了他的注意,就看他怎么开口了。

“公子看了哪个?”周不疑稳定了一下情绪,微笑着问道。

曹冲一愣,没想到周不疑反问了他一句,这个家伙,狡猾狡猾的。

“我都看了。”曹冲略一思索也笑道。

“那公子觉得哪个人比较好?”周不疑紧接着问道。

曹冲一时倒没想好,他的微笑挂在脸上,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不过这微笑在周不疑的眼里看来,却是一种神秘莫测的笑。

一个真正的天才少年,一个冒牌的天才少年,两个人就那么各自虚伪的笑着,互相看着。

“什么哪一个人比较好?说来我听听。”曹彰大笑着,迈着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将腰里别的长刀抽出来扔在一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跪坐在周不疑的那一面。

“元直也在啊,你们在说什么,说给我听听。”曹彰哈哈的笑着,招呼旁边的侍女端过茶来一饮而尽。

“公子又去比武了?这次不知道是把谁给打败了?”周不疑看着曹彰脸上的瘀青笑道。

“嘿嘿,元直你说话就是不实在。”曹彰摸了一下脸上的伤,“今天被张子威从马上捅下来了,本来还想跟张正清干一仗,不过那小子不理我,唉,都是子桓把人家给得罪了,兄长也真是,平白得罪了一个人。”

曹彰咂着嘴,无可奈何的说道。

曹冲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周不疑,张子威是谁,居然敢把曹彰从马上捅下来,张正清又是谁,居然不鸟曹彰,怎么还被曹丕给得罪了。

周不疑看在眼里,却没有回答他。他转向曹彰说道:“公子不必气馁,张子威是荡寇将军张文远的爱子,并州人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骑术当然要比公子精湛,不过公子天生神力惊人,想必假以时日,张子威也要甘拜下风的。至于正清,宣武侯刚过世不久,心情不太好也算是情理之中,公子不必挂怀。”

曹彰哈哈大笑起来:“好了,我知道元直你和张正清关系好,放心,我曹彰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轻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周不疑微微一笑,低着头说道:“公子心胸开阔,不疑佩服。”

第三节 比武

曹彰笑嘻嘻的打断了他:“你就是酸溜溜的,别的都好。”

曹冲被周不疑一提醒,想起来张子威是谁了,荡寇将军他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大名鼎鼎的张辽张文远谁不知道,五子良将第一人啊。张辽的儿子,好象有个叫张虎的,大概就是这个张子威了。

不过那个张正清,他还是没搞明白是谁,宣武侯又是谁?跟曹家有梁子?

没容曹冲多想,曹彰仔细的看了他两眼,大手一拍笑道:“仓舒,你这两天脸色好多了,估计再有个两天就能下地了,你那匹乌桓名马我已经给你配好鞍,等你好了就可以骑。”

“多谢兄长。”曹冲在床上欠了欠身,他从心眼里喜欢这个豪爽的哥哥,那天他看到自己舒醒过来时的那种狂喜一直让他有种温暖感,不象曹丕,虽然脸上挂着笑,却让人觉得那么假,虽然这里面可能有自己从历史上得来的先入为主的想法,让他本能的认为这个曹丕不是个好玩意。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曹彰挥挥手,不经意的说道,过了一会儿又迟疑的说道:“你如果真想谢我的话,就帮我个忙吧。”

曹冲差点乐出声来,刚才还说不用客气的,现在又要帮忙了,这个曹彰还真是有趣。

“兄长尽管说。”

曹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父亲正在安排南下荆州的事,你和子桓肯定是要跟着去的,能不能跟父亲求个情,让我也跟着去,最好能跟着子和阿叔的虎豹骑去,我都跟他求了好几次情了,他都不答应我。他不松口,子丹他们就不敢答应,我都二十岁了,还没真正上过战场呢,不象子桓和你,从小就跟着父亲。”

曹冲看着曹彰那一脸的不平,不禁莞尔,历史上这个曹彰的志向就是做一个将军,没想到到现在还没真正上过战场,一代名将也有处女战啊,既然如此就让自己来帮他一把吧。反正历史上便宜老爸曹操对他也是很欣赏,估计这个要求不会太过份。

“行,有机会我跟父亲求个情,不过未必能准。”曹冲看着大喜的曹彰笑道,说实在的他是真的没有绝对的把握。

曹彰却不这么想,他兴奋的搓着手说道:“只要你跟父亲说,就没有不准的,哈哈哈,那我可要好好操练了,再被张子威从马上捅下来我可就真没面子了。”

曹冲和周不疑相视一眼,都被这个爽直的曹彰逗笑了。他们又听曹彰说了一会儿比武的后,慢慢的曹冲搞明白了。那个张正清就是张绣的儿子张泉,张绣投降曹操之后,作战勇敢,升官很快,去年参加柳城之战,死在半路上了,不过有消息说,他死的原因是他请曹丕吃饭,曹丕不仅没去,还当着他的面提起曹昂的死,这才让张绣恐惧自杀了,当然他的西凉铁骑也被曹操顺其自然的收入囊中。张泉年轻气盛,还没学到他老爸张绣捏着鼻子装孙子的水平,当着曹操的面不敢发飚,却可以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推辞曹彰的比武,一句话,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曹冲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虽然对政治上的事不太清楚,也知道曹丕这件事做得实在有点不上路子,要下手也得等天下太平了才行啊。现在虽然平定北方,占据了中原,可是辽东有公孙家,关中有马腾韩遂那帮西凉人,南方有刘表孙权,还有那个带着关张赵到处跑的刘备,现在就因为曹昂的死而逼死了张绣,对那些降将来说,可不是颗定心丸啊。

他在这里叹息,却不知道历史上张泉正因为张绣的死,对曹家生了恨,参加了十二年后的魏讽之乱,也死在那场动乱中。

曹彰说了一阵比武的事,兴冲冲的起身走了,留下一真一假两个天才少年相视而笑。周不疑笑了一阵说道:“公子,我想啊,你也该练练武了,要不然,下次……”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这次被人动手脚了,难保没有下次,在武力面前,还是更强的武力来得好使一点。

曹冲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要保护自己,这时候他觉得很遗憾,当初怎么不看点武功秘笈呢,前世的少林七十二绝技都是网上满天飞的,自己偏偏从来没有注意过,人家穿越都要练点太极八卦什么的,自己倒好,太极倒是记得,不过那是街头老头老太早锻炼用的,现在用来调理身体还行,至于防身,还是别做梦了。

…………

曹操看着退下去的众臣,翻了翻面前案几上的简牍,抬起头叫了一声:“仲康!”

“主公。”身材高大的许褚走起路来脚步却是极轻,步距也极其标准,好象每一步都是用尺量过的一样准确。他快步走到曹操面前叉手而立,面色沉静,看不出一丝表情。

“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曹操眼睛看着简牍,轻轻的问了一句。

“查过了,那个刺客被人杀死在城外,从伤口看是被剑刺死的,一剑穿喉。”许褚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从他手掌上的老茧看,是个用刀高手。不过除此以外,没查出其它的线索,那个刺客的脸也被人划烂了,衣服也是城中常见的游侠儿的服饰,根本看不出是谁。”

“他既然来行刺,当然不会在这方面留下什么破绽。”曹操揉了揉眉心,皱着眉头,眯着两只细长的眼睛盯着跳跃的烛火,右手慢慢攒成了拳头。居然有人在邺城行刺他的爱子仓舒,他感觉到了对他尊严的挑战,怒火在他的心头熊熊燃烧,他恨不得立刻派刺奸令史大搜全城,把那个幕后的人揪出来。

但是邺城住着太多重要人物的家属,他又不能大张旗鼓的进行搜索,特别是他正在布署南征荆州的战事,这个时候,他不能把邺城搞得人心惶惶,邺城的人心乱了,天下也就乱了。

好在,仓舒没事。

曹操沉吟了半晌,松开了右手,抬起头对许褚说:“这件事不用你查了,转交给刺奸令空史高柔吧。”

“诺。”许褚面色平静的答道,他的声音一直很平稳,音量确保曹操能听得清楚而又不觉得刺耳。

曹操看着眼前这个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猛将,忽然开口道:“你家的那个小子现在才是个百人将吧?”

许褚微低了头:“是,犬子拙劣,当个百人将实在有些不能胜任,请主公还是让他做个虎士吧。”

第四节 马镫

曹操微微笑了,他摆摆手,阻止了许褚。他知道许褚在想什么,许褚的长子许仪许正礼今年二十多了,从十五六岁开始就跟着大军征战,第一战应该是官渡吧,那天他亲自带着虎豹骑和二百虎卫前去偷袭淳于琼的大营,就是许仪第一个杀入冲入淳于琼的中军大帐,一刀劈倒了大旗。从那天起,这个酷似其父的年轻人就进入了他的眼帘,这几年来,他一直在关注着他。这个许仪不仅武技好,性格也跟他父亲很象,沉稳谨重,是个可以放心的年轻人。

不过正是由于许褚稳重的性格,他一直压制着许仪的晋升,跟着许仪一起入武卫营的很多虎士都已经外放到军中成了不小的中层军官,而许仪直到去年柳城大战之后,才升成了百人将。

曹操对许褚的做法一直看在眼里,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在等待一个机会,应该说,他从建安五年仓舒想出那个奇妙的法子称出了大象的重量之后就在等这一天。

“让他跟着仓舒吧,让典满也回来,另外再派八个虎士去。”

“诺!”许褚应道。

曹操从许褚的眼里看出了一丝奇怪,不过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说,许褚是永远都不会问的。他接着又说了一句:“给子文和子建也各挑十个虎士。”

“诺!”

许褚等了片刻,见曹操再也没有其他吩咐,这才倒退到门口转身走了出来。他站在屋檐下看着台阶下面如松树一般挺立的虎士,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招手叫来了远处按刀而立的许仪。

一会儿,刺奸令史高柔快步走了过来,又过了一会儿,他脸色严肃的又从屋子里退了出来,转了个身匆匆的走了。随着一阵脚步声,曹操从屋子走了出来,背着手站在台阶上,看着高柔匆匆远去的背影看了一眼,眼角挑起一丝冷笑。

“走,去看看仓舒。”

…………

曹冲的屋里现在很热闹,曹丕、曹植和曹彰正围坐在曹冲的床前,曹据和曹宇挤上了曹冲的床,正瞪着漆黑的大眼睛听曹冲讲故事。今天曹冲讲的是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他颇有几分说书的本事,抑扬顿挫的语调配上手势,再加上脸上丰富的表情,说到紧张处,吓得曹据和曹宇两个小家伙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就连曹丕、曹彰和曹植都被吸引住了,双手扶着大腿,不自觉的向前倾着身体。

曹操站在门外看到他们兄弟几个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中一热,抬手止住了刚想提醒曹冲的周不疑,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曹冲讲故事。周不疑微微的低了头,掩盖住了眼中那一抹欣喜。

“好了好了,今天就讲到这儿了,明天再讲好不好?”曹冲讲完了故事,看着意犹未尽的曹据和曹宇,拍拍手道。

“呵呵呵,仓舒,这个很奇妙的故事是哪儿听来的,我怎么没听过,还有那个名字,叫什么阿里巴巴,听起来怪怪的,是哪里的人啊?”曹操拍着巴掌笑了起来。

曹家众兄弟一听曹操的声音,连忙都站了起来给曹操见礼,就连冒牌曹冲也从床上翻身起来,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唉!”曹操见刚才还谈笑风生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不免有些歉然,他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坐下,又开了两句玩笑,但看他们笑得都那么的拘谨,也只得放弃了调和气氛的打算,转过头对曹冲说道:“仓舒,看样子你的身体基本没事了。”

“谢父亲关心,冲儿已经好了。”曹冲一想到自己曾经三十多岁的人现在却要装十三岁的小孩子说话,不免有些觉得嗓子犯痒。

“好了就好,想想也让人生气,在这邺城里居然还有刺客,高柔这刺奸令史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曹操生气的拍了一下大腿,“对了,子文、子建、仓舒,我让武卫校尉给你们兄弟每人配了十个虎士做侍卫,免得子文总是看着子桓的虎士流口水。”

“哈哈哈……”曹彰乐得咧着大嘴直乐,嘴里却说道:“阿翁,我哪有。”

“还说没有,我看你现在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曹操忍俊不禁,指着曹彰笑道:“我可告诉你,你不要整天缠着虎士比武,我知道你想当个将军,不过勇只是为将五德的一方面,如果只有勇,那可就是匹夫之勇了。”

“谢父亲大人教诲。”曹彰正想着回去有人打架了呢,一下子被曹操说中了心事,不免有些赧然,连忙应道。

曹丕笑道:“父亲是得教训教训子文了,他这两天可把子和叔父打扰得不轻,一人一骑,已经把文烈的虎骑亲卫骑打了个遍,正想着明天去找子丹的豹骑比武呢。”

曹操一听,眉毛挑了起来,曹纯曹子和是虎豹骑的骑督,曹休的虎骑,曹真的豹骑,那都是从他一起兵开始积累下来的精锐,最近又补充了不少乌桓人,要说实力,比起张辽的并州骑兵和张绣的西凉骑兵那也是不遑多让,不仅是骑兵战术精纯,就是个人武技那在军中也是一等一的,足可以和张辽的贴身亲卫对阵的,曹彰虽然臂力过人,武艺精熟,可要说一个人打遍以善冲著名的虎骑,他还真有点不相信。

“真的?”

“是真的,父亲,最近子文有了新式装备,仓舒给他画了一张图,打造了两个叫马镫的东西,子文一下子如虎添翼,骑兵对冲,没有人能当他一个回合的。”曹丕推了推有些不好意思的曹彰打趣的笑道。

“马镫?”曹操一头雾水。

曹丕从身边的矮几上拿过一张纸来,双手托着,恭恭敬敬的递给曹操,正是曹冲画的马镫示意图。他那天听曹彰说起被人从马上捅下来有些不解,后来听周不疑一解释,他很快就想到马镫,好象三国的时候骑士们在马上还是靠两条腿夹住马来操持平衡的,所以这个年代大部分战士还是一手控缰,一手舞环首刀劈杀,只有那些骑士高明的人才能仅凭双腿就能骑在马上,腾出双手握住长兵器对冲,一寸长一寸强,当四尺长的环首刀遇上近两丈的长戟或长矛,胜负不用说基本上就知道了。

曹彰开始拿过这张图时还没太明白有什么用,等他把打造好的马镫系在马鞍上,两脚有了着力点之后,这才如梦初醒,一个回合把张虎从马上捅下来之后,他又兴冲冲的跑到了虎豹骑,轮着个的欺负了一阵虎骑的人,最后连曹休这个虎骑司马都被他从马上捅下来了。

曹操到底比曹彰有经验,他看到马镫的样子一沉思就知道了其中的奥秘,他拧起眉毛问曹彰道:“有多少人看到这个……马镫了?”

第五节 天意

曹彰笑了笑说道:“父亲,除了我们这几个,没人知道,我去比武之前特地做了一副甲裙比较长的骑甲,把这个挡住了。”

曹操一愣,立刻笑了,满意的看了一眼曹彰:“子文,看来你还真是个将才,很有保密意识,嗯,传令下去,秘密打造五千副,不过在下发之前,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他说着,严肃的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刚才还含笑的眼神中透出一股不怒而威的严厉,让曹冲心头不禁一紧,霸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是!”包括曹据这两个小孩都表情严肃的叉手行礼。

曹操点点头,转过头来对曹冲说道:“仓舒,你怎么想得起来设计这个……马镫?”

曹冲还没从震惊中回过味来,不就是一个马镫吗,怎么看他们那么严肃的样子,这马镫倒象是秘密武器似的。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有了马镫,骑兵的战斗力又提升了一个档次,人还是那些人,战斗力却大幅度提升,这对于本来就以骑兵见长的中原来说,当然是个秘密武器。

至于怎么会设计这个马镫,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是穿越的,在自己那个世界马镫很平常,事实上,他从开始画这张图时就想好了怎么解释这件事。

往天国上推呗。

“天帝?”曹操抚着胡须,放下了手中的纸,瞟了一眼正在出神的曹丕,曹丕心领神会,立刻让人领着曹据他们出去了,周不疑也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曹操和他们弟兄四个。

曹操又细细的让曹冲说了一遍,好在曹冲这几天一直在想着怎么利用这个梦,已经编得比较象回事了,这才没被他问出破绽来。曹冲心里有些奇怪,这个梦有这么重要吗,怎么看曹操的神情比看到马镫时还郑重。

“子桓,你怎么看?”曹操沉嘛吟半晌,眼角不住的跳动着。

“父亲,只怕是天意……熹平五年,黄龙见谯,天象已呈,如今……仓舒又梦见天帝……”曹丕又有些兴奋,又有些犹豫的说道。

曹操扯着胡须,眼神闪烁着,半天没有说话,一时间空气有些压抑。他看了一眼曹彰,又看了一眼曹植,他们两个都有些发傻,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又看了一眼曹冲,曹冲双目垂帘,好象睡着了一般,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曹操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得意,嘴角不经意的挑了挑。

曹丕虽然一直低着头,但他一直在注意曹操和曹冲的脸色,他们俩的神情全落在他的眼里,他轻轻的咬了咬牙,握紧了双手,压下了眼帘。

“仓舒,你怎么看?”曹操捻着一根胡须,放慢了语速问道,他没有问年龄比曹冲大的曹植和曹彰,直接问了曹冲。

曹冲脸上虽然很平静,但他的内心却如怒海波涛,至于曹丕说的那个什么黄龙见谯,他已经听周不疑分析的时候说过了,现在曹操他们的反应,应该说全在他们的预计之中。

“瓜不熟,蒂不落。”曹冲一字一句的说了六个字。

曹操一愣,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曹冲的意思,不过他没有表示看法,转过头来看着曹丕。

“仓舒此言差矣,父亲起兵十四年,荡平天下,战无不胜,强如袁绍袁术吕布之流都败在父亲的手下,现在只剩下孙权占据江东苟延残喘,刘表占据荆州坐以待毙,刘璋张鲁坐困巴蜀,不过是多喘几天气而已。父亲大军即将南下,荆州一鼓而下,顺势扫平东吴巴蜀,天下一统指日可待,哪有什么瓜不熟蒂不落的话。”曹丕有些激动,他偷偷瞅了一眼曹操,急急的说道。

曹操眯起了眼睛,看着曹冲如何回答。

曹冲还是垂着眼帘,他听得出来曹丕心里很着急,不由得有些好笑,看样子这个曹丕做皇帝梦不是一天两天了。曹操却不说话,不过能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至少说明他是有这个想法的。自己该怎么说?满口赞成,当然不行,自己还没想好究竟走哪一条路呢,一口否定?当然也不成,谁知道曹操会不会立刻抛弃自己。

好在他这个谎言准备得比较充分,所以他只是笑了笑说道:“天下一日未定,瓜一日不熟。”

曹丕本想再说,转眼看到曹操嘴角那一丝笑意,生生的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天下未定,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曹操点点头,想了一会说道:“仓舒,天子下旨关心你的病情,你过些天到许都去谢一下恩吧,正好有几件事一起办一下。”

曹冲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些奇怪,这汉献帝真是没球事做,自己得个病他也要发个旨意来关心一下,想必这皇帝真的做得很窝囊。

曹操又坐了一会,起身走了。曹丕他们几个一时无话,互相看了几眼,也起身走了,周不疑从旁边闪身出来,看着一脸苦笑的曹冲,也笑了。

…………

曹丕心情很不好,他一进了自己的屋子,脸上的笑容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用力的甩掉脚上的鞋子,气哼哼的叉开两腿倚坐在书案旁,拿起一卷木简看了两眼,又心烦意燥的扔在一边,抬起头看着门外耀眼的阳光发呆。

天帝之梦,骗谁呢。曹丕恨恨的想道,什么人才能做天帝之梦?秦穆公赵简子!一个是开辟了大秦王朝的基业,一个是三国分晋建立了大赵的,你仓舒做什么天帝之梦,就算是父亲夺了这汉家的天下,那也没你的份,我曹丕才是嫡长子,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一个小妾生的庶子有什么资格。

就仗着父亲对你的疼爱吗?

“这是我的不幸,是你的大幸。”曹操的那句话又在曹丕的耳边想起来,一遍遍的回想,就象是咒语一样让曹丕心神不宁,让他憋屈得要发狂。

难道,就真的没机会了吗?曹丕一时失望一时愤然的想道。

难道,这也是天意?

不过他一想到曹冲说的那句“天下一日未定,瓜一日未熟”不由得又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事到如今,父亲还能退吗?正月,父亲以司徒赵温辟自己为掾,上表说他举谏不实,罢免了他,大汉的三公就只剩下父亲一个人,最近父亲又在暗示下面的官员上表恢复丞相制度,这丞相谁来当,当然是父亲。丞相是什么?丞相是与皇帝坐而论道的百官之长,当初孝文皇帝的宠臣邓通因为对丞相申屠嘉不礼貌,差点被丞相杀掉,即使孝文皇帝求情也挨了一顿板子,这就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就连皇帝也不能不给三分面子的丞相。如今的天子能跟孝文皇帝比吗?如果的父亲又岂是申屠嘉可以比的。

当了丞相之后呢,那已经是人臣的最高峰,再不可能往上升了,那父亲为什么还要下荆州,收复荆州之后皇帝又怎么赏?曹丕越想越开心,禁不住的笑了,仓舒,你不懂父亲的心思,你毕竟还是太小了。

曹丕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甄宓听到脚步声,撩起帘子从后面走了出来,轻手轻脚的坐在曹丕面前,看着曹丕脸上的笑容,她抿着嘴笑了。最近这几天,曹丕一进这个屋子就板着脸,今天的笑容很难得,看来心情不错。

第六节 玉佩

“夫君……”

曹丕回过头,看着眼前甄宓乌黑的长发,不禁心头一动,伸出手去挑起了她的下巴。甄宓抬起头来,那欺霜赛雪、千娇百媚的脸庞有些羞红,看得曹丕有些痴了,这女人真是,都二十六岁的人了,怎么还是如此的娇艳。一想到当初在邺城第一次看到她怯生生、惶恐不安的躲在袁绍的夫人身后时,曹丕就觉得很开心,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乱糟糟的头发下的那张俏脸,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她时被她的美貌震惊的傻样。

那时,她比现在还漂亮,曹丕有些向往的想道。

“元仲(曹叡)呢?”

“玩累了,刚刚睡了。”甄宓的声音很轻柔。

曹丕应了一声,捏着甄宓的手,轻轻的叹了口气。

“公子,请用茶!”一个柔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曹丕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那个刚进府的郭女王,自从上次在书房尝过她的滋味之后,曹丕久久不能忘怀。没过多久,他又发现这个郭女王虽然是个女人,却聪明伶俐,比起普通的男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很快她就成了他的心腹。

甄宓感受到了曹丕迟疑的手指,心中大怒,瞪了将茶盘高举过头顶的郭女王一眼,起身起了。

曹丕看着甄宓的背影愣了一下,又笑了,他拿过郭女王手中的茶盘放在一边,将郭女王半拉半曳的拽过来,手从她宽大的衣摆下伸了进去。

“公子,这还是白天呢。”郭女王轻轻的呻吟了一场,软倒在曹丕的怀里。红红的嘴唇微微的张着,露出雪白的贝齿,媚眼如丝,长长的睫毛颤抖着。

“白天怕什么?又不是没做过。”曹丕笑道,“父亲现在肯定是去安排人做那个……”他一想到那个马镫,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顿时觉得有点意兴阑珊,手也停了下来。郭女王敏感的感觉到了曹丕的变化,睁开了眼睛盯着曹丕的眼睛看了片刻,关心的问道:“公子,怎么了?”

“女王,仓舒……仓舒他做了个马镫,父亲很喜欢。”曹丕叹了口气,抽出手将郭女王推在一旁,眉头皱了起来。仓舒随便做了个马镫就能让父亲如此重视,难道他真的梦到什么天帝了?他还有多少奇思妙想的东西?

郭女王听曹丕说了一下马镫的事情,撩了撩腮边的几缕乱发,想了想说道:“公子,仓舒公子一向聪明过人,这什么马镫的或许未必就是什么天国的东西。再说了,司空大人需要的不是一个能工巧匠,而是接班人,公子何必担心呢。”

曹丕转过头看着一脸正经的郭女王皱了皱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公子跟着司空大人征战多年,文韬武略都是有目共睹的,不光是司空大人心里有数,就算是那些属下也是看在眼里的。这嫡长子继承是我们大汉朝的规矩,公子只要不犯什么错,想来司空大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坏了规矩。”

“话虽如此说。”曹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可是司空大人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恐怕不会顾忌什么嫡长子的规矩,要说……也不是不可能。”

郭女王笑了,她整了整有些乱的衣服,直起了身子给曹丕倒了一碗茶递了过来。

“公子,我听说司空大人让人上表恢复丞相旧制,公子何不推荐仓舒公子到许都去办这件事,反正他要去面圣的。”

“面圣?”曹丕一摇头,“不行,司空大人本来就喜欢仓舒,如果仓舒再把这件大事办成了,那岂不是对我更不利,我还想着自己去办呢,就是一直没想到怎么办罢了。”

曹丕深知恢复丞相旧制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想立这个大功,可想来想去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劝天子同意这个方案。天子虽然窝在那个许县逼仄的宫殿里没什么实权,不过却不是好说话的人,父亲大人那一次说话口气硬了些,都让他一句话给堵回来了,父亲那么强悍的性格都被吓得大汗淋漓,自己虽然不把那个天子看在眼里,可真要站在那个位子面前,恐怕也未必能比父亲更镇静。除非用强势逼他同意,不过如果用强势的话,自己抢这个差事又有什么意义?父亲直接自己上表就是了。

“对啊,公子既然也觉得这件事棘手,何不让仓舒公子试一试?”郭女王笑了。

“这……”曹丕喝了一口茶,却没有咽下去,在嘴里含着。他有些犹豫,一方面觉得自己没把握漂漂亮亮的把这事办妥,一方面却又怕仓舒真把这件事办成了,对自己更不利,听郭女王这么说,不免有些为难。

郭女王见曹丕眼神不定,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也不催他,接过曹丕手中的茶碗放在案上,然后跪在曹丕身后,伸过手去到他的颌下解开了帽子的系带,接着解开了他的发髻,轻轻的揉着他的头皮。曹丕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体享受着郭女王的侍侯。

“季重(吴质)回来了没有?”曹丕闭着眼睛,忽然问了一句。

“回来了,刚才来了一趟,见公子不在,就先回去了,带来的一些东西放在这里。”郭女王说着,膝行到书案旁拿过来一个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小锦盒,锦盒装饰得很精致,暗红色的木质上刻着古朴的花纹,旁边镶着磨得锃亮的黄铜锁扣。锦盒里是一块乳白色龙形玉佩,玉色温润,龙形古雅质朴,龙纹中间有一条黄色的玉沁。

曹丕接过郭女王从盒中取出的玉佩看了看,撇了撇嘴笑了,对郭女王说道:“请季重来一趟,看看他怎么说。”

郭女王出去安排了一下,很快又转了回来。曹丕正在阶前阳光下把玩那只玉佩,他举着那只玉佩对着阳光,玉佩一下子变得亮了起来,刺眼的阳光透过玉佩,变成了柔和的亮色,玉佩中那几丝淡黄色的纹路看起来象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黄龙。

“嘿嘿,这个季重,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居然还有这么个门道。”曹丕笑着,手指在玉佩在温柔的抚摸着。

郭女王安静的站在他的身边,等他看完了玉佩,这接过来小心的将玉佩放回了锦盒,边放边说道:“我听说,关于刺客的事,许大人不查了,转交给了刺奸令史高大人。”

曹丕一怔,肌肉抖动了一下,片刻之后他无声的笑了起来。

第七节 许仪

曹冲眯起了眼睛,挡着眼前灿烂得有些刺眼的阳光,抬起头看着远比前世更蓝更纯净的天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些天一直闷在屋子里那张病床上,实在把他有些闷坏了。这汉代的屋子采光跟前世的房子根本不能比,大白天的也得点着蜡烛。虽然那些蜡烛里掺了香精,味道闻起来颇不错,但闻得久了还是有些不舒服。还是前世好啊,落地大窗,采光充足,哪需要大白天的点什么油灯蜡烛。

他感慨了一会,转过头对一直在微笑的周不疑说道:“人还真是贱,只有病了一场,才知道健康的好处,你说如果天天躺着不能动,就算是躺在钱堆里,又能有什么意思。”

周不疑笑道:“庄子说过,以一臂易天下,不为也,可人们还是照样为了功名利禄奋不顾身,公子想要做逍遥游,恐怕还早了点。”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一入江湖,身不由已。”曹冲感慨的叹道。这些天他细细的想过了,以他目前的情况来看,退出竞争显然是不可能。别说曹操对原来的那个天才少年有多大的期望,就他自己来说,他当然知道曹丕上位后曹彰曹植的下场,真正的曹冲那是死得早,如果是竞争失败,只怕下场比曹彰他们还要惨,以曹丕的性格,他又怎么会留下一个有威胁的对手安安稳稳的活在世上做逍遥游。

既来之,则争之。

一个全副武装的年轻人大步走到曹冲面前叉手而立,朗声说道:“百人将许仪参见公子。”

曹冲看着这个膀阔腰圆,身体健壮灵活的年轻人,知道这就是周不疑跟他说过的那个许褚的儿子许仪许正礼,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别人穿越都是收许褚和典韦,自己来的时间有些晚,典韦已经挂了好多年了,许褚现在官居武卫校尉,领着几百个虎士贴身保护便宜老爸曹操的安全。如果自己想收许褚,只有先把便宜老爸先干掉,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老子收不成,只好收儿子了。不过眼前这个许仪看起来也不错,人高马大,从虎口厚厚的老茧看得出来,手底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当然了,老爸专门派过来保护自己的,肯定不会差。

曹冲上下打量着许仪,眼角透着得意的笑容,看得许仪有些不自在,不由得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甲,以为哪儿穿得有问题,这才让公子发笑。不过细看了一下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不免有些奇怪了。

“典子谦呢?”曹冲问起老爸派过来的另一个贴身保镖,典韦的儿子典满典子谦。

“子谦今天休沭,回去看他老娘了。”许仪连忙解释道。

曹冲点点头,听说典满是个孝子,果不其然。

“正礼,让你这个百人将来当个亲卫,委屈你了。”

许仪本来确实有一肚子意见,他在武卫营熬了好多年,每次打仗都是冲锋陷阵在前,立功受赏在后,好容易熬到百人将了,容易吗,这倒好,一下子被踢到曹冲这儿来当侍卫头子,手下只有四个虎士,也就是说他一下子从百人将变成个小伍长了,这能让他心里舒服吗。

不过他心里虽然有意见,却不敢跟老子许褚说,想说也见不着他,他那个老子许褚天天在曹操身边,他除了值勤的时候能看到他,在家里基本上就看不到他,当然就算看到了也不敢说,否则的轻则是瞪一眼然后罚去练一个时辰的刀法,重则是先扇一个大耳刮子,然后再去练两个时辰的刀法。别人只知道自己的刀法好,不知道自己的刀法是怎么练出来的,那可真是一把辛酸泪啊。

不过他后来听说自己虽然只带了四个人,但享受的待遇还是百人将的待遇,而且据说这还是司空大人亲口点的将,这才满足了他的一点虚荣心,原来司空大人也觉得咱是个人才,那说明咱还真是个人才,不是老子许褚嘴里的不中用的小子。

后来见到典满,又见到跟他们一起调过来的八个虎士,他才知道这次调动确实有些不寻常,且不说典满已经是郎官,将来一外放就是个六百石的县令,就看那八个虎士他就知道有问题,这八个虎士是武卫营里的最好的人选,不光武技高超,多次斩将夺旗,而且都是读过书的,将来都是可以外放到军中去至少从都尉开始干起的。现在突然把他们调过来做个普通的侍卫,那绝对是不正常的事情。

许仪想起了一个一直在兄弟们嘴中暗暗流传的话,这个曹冲公子是司空大人看中的继承人,一想到这个,他一下子觉得前景光明,原来的怨言全都没了,反倒有些疑问,为什么司空大人让老爸挑人的时候,老爸没考虑自己呢。要不是司空大人亲口点将,自己根本来不了。他找机会悄悄的跟老爸提了提,老爸许褚看着他半天,没有瞪他,也没有扇他大耳刮子,只是叹了叹气,什么也没说。

现在一听这个传说中的天才公子很温和的问他话,他连忙笑道:“能为公子效劳,是许仪的福份。”

曹冲笑了笑,看着许仪身后四个扶刀而立的虎士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容。他知道他们就是自己将来一段时间的贴身保镖了,自己的小命可都捏在他们的手里,当然要对他们客气一点。

四个虎士见到曹冲面露微笑,有些紧张的心情立刻松了些,一听说要被调过来保护这个天才公子,他们就十分开心。倒不完全是因为前途光明,而是早就听说这个天才公子对下人特别好,司空大人身边受过他的恩惠的人多了去了,人也不象司空那样那样严苛。

“走吧,去议事堂。”曹冲看着一个虎士牵过来的乌桓名马,皱了皱眉头。曹操的保密工作做得确实好,倒现在为止还没有配上马镫,自己可不是曹彰那个好武成性的家伙,能不用马镫就骑得稳稳当当的。他挥了挥手说道:“反正也不远,走过去吧,走路有益健康。”

许仪一愣,倒也没有坚持,反正议事的地方确实不是太远,便挥挥手让人牵着马,跟着曹冲向前走去。

第八节 请战

曹丕站在议事堂的门口,微笑着对曹冲伸出手,心里却气得要命。当他看见挎着刀跟在曹冲后面的许仪时,他就知道偏心的父亲又阴了他一把,许仪和典满居然都成了仓舒的侍卫,当初自己可是要一个也没要着。典满也就罢了,跟着典韦一起宿卫的亲卫现在还在军中的已经不多了。许仪却不一样,当初许褚投奔父亲的时候,手下一百多个剑客都成了中下层军官,现在可是军中的中坚力量,许仪成了仓舒的侍卫,也变相的等于一下子给了他一批军中潜在的力量,这实在让曹丕有些嫉妒得发狂。

最让他觉得郁闷的是他还不能把这种郁闷的心情表露出来,还得装出一副很开心的笑脸,专门站在门口等着这个兄弟,虽然他心里恨不得一脚把他给踹死。

“仓舒,身体好些了么?怎么没骑马来?”曹丕亲热的拉着曹冲的手问道。

“多谢兄长关心,好多了,这么一点远,我想着就走过来了。”曹冲连忙施了一礼,表示自己的恭敬,他从心里对曹丕有着一种防卫的意思,不想象历史上的曹植一样莫名其妙的被他给坑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腰里的刀剑拔出来放在旁边的木架上。曹冲特地看了看曹丕腰里的长剑,周不疑说曹丕的剑术好象很强,还创了一套什么剑法,取名叫君子剑,今天看到他的长剑,便多看了两眼,特别注意了一下曹丕的手掌。曹丕的手掌虎口和指肚都有着老茧,看来确实不是个文弱书生,虽然他身上有一股浓得让曹冲有些犯吐的香味。

“仓舒,父亲今天找我们议事,你可知道是什么事?”曹丕亲热的拉着曹冲的手,站在粗大的木柱下面。

“不太清楚。”曹冲摇摇头。

曹丕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柔和:“仓舒,我听说父亲在让人上书天子,要恢复丞相旧制,不过天子接到奏议后,一直没有圣旨下来,你说这件儿,能成吗?”

曹冲笑了,这还要问吗,历史上都是曹丞相的,当然能成。

“能成。”

曹丕看了他一眼,又皱起了眉头:“可是为什么天子到现在也没下旨,是不是还要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过两天我去许都,顺便问一下。”曹冲大大咧咧的说道。

“嗯,这样也好,说不定父亲大人派你去许都面圣,也有这个意思在里面。”曹丕嘴角微微翘起,心里很得意,他本来准备了一大窜的说辞,没想到曹冲两句话就应了下来。

几个文官从里面走出来,曹丕侧身让在一边,脸上挂着笑容躬身施礼。那些文官也弯了腰,拱了拱手,笑着侧着身子。曹冲也跟着弯着腰,一脸的客气,心里暗骂着曹丕的虚伪,却又不得不跟着曹丕学,从古到今,表面文章总是要做的。

曹操坐在议事堂里那张宽大的书案旁,面前摆着一大堆的简牍,正埋着头看文件,手里的毛笔不停的勾写着什么。听到曹丕哥俩的声音,头也不抬,指了指对面的坐席说道:“坐吧,马上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写完最后几个字,放下毛笔,举起手里的竹简吹了吹墨迹,又细细看了一会,这才放进一个黑色的布囊扎好,递给曹冲。曹冲欠了欠身,双手接过布囊来捧在手里。

“仓舒,你这次去许都,去看看你阿姊,顺便把这个带给荀令君。”

冒牌曹冲一愣,立刻明白过来,他有个姊姊嫁给了荀彧的长子荀恽,现在就住在许都,想来说的就是这个了,他连忙点了点头,问道:“父亲可有什么话要带给阿姊的?”

“没什么,就是让他们有空到邺城来住几天,你阿母有些想她了。”曹操说着,回过头对曹丕说道,嫁给荀恽的那个女儿是卞夫人生的,说起来是曹丕的同母姊姊,跟曹冲却不是一个母亲。

曹冲对情况不是特别了解,现在知道他失忆的只有周不疑这个死党,他不敢多说话,防止万一露出破绽。在他来说是小心,在曹操来说,却觉得这个儿子越发的深沉有城府了,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诺!”曹冲想起刚才曹丕说的话,又问道:“听说有人上书天子,要恢复丞相旧制,天子一直没有下旨改制,我……要不要找机会问一下荀令君天子的意思?”

曹操一愣,他正为这事生气呢,天子接到他派人上的奏议,居然当没事儿似的,这么长时间都没下旨,他正准备跟他沟通沟通呢,没想到曹冲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他抬起头看了看曹冲,想了一会才说:“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不要勉强。”

“诺。”

曹操拿出一张地图摊在书案上,推到他们面前说道:“为父正在筹划南下荆州的事情,你们兄弟二人说说看,这荆州战事前景如何?”

看着眼前的荆州地图,曹冲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地图也太简陋了吧,上面只标出了几个重要城池的位置,用一条粗线标出了长江,什么坐标尺啊什么都没有,这可怎么看啊。再说了,他只知道历史上荆州的那场赤壁大战的结果,至于具体过程,实在不太清楚。要说曹操横槊赋诗,他倒是知道点,至于方略,对不起,欠奉。

曹丕一看曹冲皱起了眉头,半天没有说话,心里有些小得意,他估计到今天父亲找他们弟兄来就是为了这事,所以在府里的时候就跟吴质吴季重讨论过这个问题了,算是有备而来。父亲从去年征柳城回来后就挖了玄武池操练水军,下江南的意思已经是明白的。至于方略,他也一定有了结论,现在不过是考验一下他们的眼光罢了。

“仓舒,你先说说吧。”曹丕谦虚了一下。

“还是兄长先说。”曹冲的汗差点都下来了,他不是想谦虚,实在是不谦虚不行。

曹丕也没有再谦虚,他清了一下嗓子说道:“去年孙权第二次攻打江夏的黄祖,今年春天又第三次攻打,黄祖兵败身死,孙权虽然没有完全占领江夏,却打开了荆州的东大门。听说刘表也对江夏很担心,本想派刘备驻防江夏防备孙权,不过刘备以防北任务更重,拒绝他刘表的提议,其实他是因为不熟悉水战,不想自损实力。刘琦跟他父亲一样,略有文才,却无武略,手下也没有什么得力的将领,根本不是孙权手下的吕蒙、甘宁等人的对手。江夏对于孙权来说,实在是唾水可得。儿子估计,孙权略作调整,就会四征江夏,如果他能再次拿下江夏,西进的道路就算是彻底打开了……”

第九节 圈套

曹冲听着曹丕侃侃而谈,心中暗惊,他可不知道荆州的情况是什么样子,什么刘琦,黄祖的,他一概不太清楚,甘宁倒是听说过,评书三国演义里有甘兴霸百骑劫曹营,好象劫的就是眼前这个便宜老爸的营,不过这件事现在好象还没有发生。

他一边听曹丕分析情况,一边搜肠刮肚的打着草稿,等曹丕说完了,他肯定是要说的,不准备一下,岂不是要露陷了,妈的,点背,装天才真累啊。

曹操听着曹丕的讲述,轻轻的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儿子是做个准备工作了,虽然说得不是很全面,但至少靠谱,不过跟仓舒比起来,只怕还是有些差距。

“仓舒,你看呢。”等曹丕说完了,曹操挼着胡须笑道。

“兄长说得已经很全面了,我基本认同兄长的看法。”曹冲慢慢的说道,先拍了曹丕一个马屁。

“嗯,你也说说你的看法。”曹操笑着说道。

“就是,仓舒,你也说说,就算有什么不对的,也正好让父亲指点一下。”曹丕开心的说道。

曹冲无奈,只得说道:“荆州虽大,人口虽众,人才虽广,但刘表不识兵机,坐拥荆州而不知进退,进不知向朝庭表示忠心,退不知道选贤用能,加强戒备,听说最近刘表听信蔡氏蛊惑,偏爱幼子刘琮,准备将荆州牧留给刘琮。”

曹冲说着,顿了一顿,偷空看了一眼曹操和曹丕,曹丕脸上挂着笑,嘴角却挑着,曹操的脸色却一愣。刘表偏爱幼子的话,引起了他的联想,他想到了偏爱幼子的袁绍,也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比如眼前的这个幼子仓舒。

“不过刘表易克,刘备难降。刘备虽然武只有关张赵,文只有简雍孙乾,但他外托仁义,在荆州广收人心,最近又三顾茅庐请出了诸葛亮,实力虽然不强,但有他挡在叶县,只怕想要一股而下颇有些困难。再者孙权虽然对荆州虎视眈眈,但此人能伸能屈,在朝庭大军压力之下,只怕会和刘备携手共拒大军。”

曹操笑了,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仓舒的头受了伤,果然有些影响,刘备兵不过万,将不过关张,那个什么赵的根本没听说过,诸葛亮?听说此人志向不小,自称管乐一类的人物,不过听说也就他自己这么看。刘备现在粮草都要倚仗刘表,刘表用他也防他,当然不可能给他太多的人马。至于孙权,这个小子倒是个软硬不吃却又能伸能屈的,比当年的小霸王孙策还多了几分阴柔,不过他就算是联合也要联合刘表,跟刘备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联合又如何,还能挡得住我的十几万大军吗?

见曹操笑得有些惋惜,曹冲没敢再说,曹丕却暗暗得意的笑了。

…………

“公子你要去问天子的意思?”周不疑一下子跳了起来,伸出手指着曹冲的鼻子,然后又发现太过失礼,连忙又把手指缩了回去,尴尬的笑了笑。

曹冲觉得周不疑的神态有些过于紧张,不就是问一下意思吗,有必要这么紧张吗?反正也就是个顺水推舟的事,白捡个功劳有什么不好。

周不疑看着曹冲有些白痴的眼神,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公子,你受了伤还没好。你想想,司空大人年初就上表罢免了司徒赵温,按大汉朝的常例,司徒被免一般都是由司空接任,为什么司空大人不接任司徒,到现在近四个月了,司徒一直空着。至于三公之首的太尉,从建安元年袁绍拒绝接受太尉到现在一直就空着。三公之尊现在就剩下司空大人,实际也名存实亡,虽说没有恢复丞相旧制,实际上司空大人总就军政一把抓,你说这种情况下天子为什么还一直不下诏恢复丞相旧制?”

曹冲听周不疑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问题了,不过他对于天子为什么还不下诏却不明白,所以还是很白痴的摇了摇头。

“唉!”周不疑又气又急,公子身体是好了,脑子好象还没好,这种问题放在以前哪需要自己提醒。

“司空大人现在以司空管民事,以车骑将军管军事,这虽然勉强,却也不是不可以,但终究不是正常状态。虽然事实谁也不能否认,但很难说哪天又冒出来个司徒,司徒才是管民事的职位,如果天子这时要提拔一个人当司徒,只要他的名望足够,比如象杨彪这样的,就算司空大人有意见也不好在明面上反对。所以哪怕事实上就是丞相制,但只要丞相制一天不恢复,天子就保留着最后一分主动权,一旦恢复了丞相制,司空大人做了丞相,主管天下民事那就名正言顺,就算有人来争权,那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这样天子的主动权就彻底丧失了,你说天子这个时候能放弃吗?”

曹冲噢了一声,原来现在曹操管的事还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要恢复丞相制,要个正式的名份啊,不过,这事儿天子能抗得住吗?历史上曹操可是真的当了丞相的。

“天子能……顶到几时?”

“很难说,顶一天是一天。”周不疑向外面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司空大人今年已经五十有四了,还有头疼病,而天子今年还未到而立之年。”

曹冲一愣,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他想起前世电视剧康熙王朝里高娃大娘演的那个孝庄皇太后说吴三桂的事:“最好等他老死了。”三国时代的人寿命都不是很长,四五十岁死的太正常了,曹操又有头疼的毛病,以前还有华佗给他治,不过自从华佗说要用斧子劈他的脑袋之后,他就先劈了华佗的脑袋,现在一疼起来就死去活来,谁知道哪一次就活不过来了。

天子才二十八,等得起。

够阴险,我喜欢。曹冲暗暗的赞了一声。如果现在曹操死了,他掌握的势力就会分散,曹丕比起曹操来差了十万八千里,一是没有那本事,二是没有那资历,他一时半会肯定掌握不住曹操手下的全部势力。如果天子的大旗还没倒,拥汉的势力还在,转眼之间,曹家的权势可能就会一去千里,也许,也许只在天子一道圣旨,曹家就可能被送上断头台,这种事,大汉朝是有先例可循的。

他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这件事……”

“基本上,很难。”周不疑缓了口气,“除非来硬的,不过那样的话,司空大人的名声只怕会受影响。天子可不是那种唯唯喏喏的庸才,你别看他在宫里不出来,主意大着呢,真要逼急了,司空大人也没招。除非……”说着他比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曹冲笑了笑,格老子的,曹操的名声现在就不怎么样,不过好象还没到历史上那个大奸臣的样子,至少荀彧还没跟他翻脸,弑君的事情他现在应该还不敢做,应该说终他一辈子他也没敢做。

这件事看来有些麻烦,只是自己傻了吧叽的中了曹丕的圈套,总不能说不去就不去吧,更何况,历史上丞相旧制确实是恢复了的,自己如果借势办成了,岂不是捡了个便宜?

第十节 定计

“你有何妙计?”曹冲静静的想了片刻,他忽然发现周不疑不激动了,而是平静的看着他,他下意识的觉得周不疑一定有想法。

周不疑笑道:“计倒是有计,不过要看公子如何想了。”

“我能怎么想?”曹冲冲着他翻了翻白眼。

“我是说,司空大人已年过半百,公子也要有所准备,这兄弟之间,有些东西也是要争取的。”周不疑笑道:“如果公子有心,那么就不怕事情困难,不困难的事做了也未必见功。如果公子无心,那就干脆放弃,免了以后骑虎难下。”

“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有坏主意,快说吧,别拐弯抹角的。”曹冲哈哈笑道,伸出脚踢了周不疑一脚。

周不疑也笑了,他静了片刻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应该是吴季重给大公子出的主意,看来他们是没有把握去办成这件事,所以做个套,趁着公子身体还没有复原,让公子自己跳了下去。”

曹冲老脸一红,这***哪是身体没复原啊,分明是自己傻,主动钻进去的。

“不过这件事终究来说,他们还是算错了一着,司空大人本不是那个好虚名的人,丞相制恢复事在必行,只不过是手段如何的问题。”周不疑不笑了,他微微的皱着眉头,话音平缓而冷静:“天子一直坚持着,不过是无望中的期望,毕竟司空大人的身体虽然不如以前,却还不至于……嗯咳,所以天子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如果我们这时候给他送一个台阶过去,也许天子会很乐意接收的。”

曹冲听了周不疑的话,皱起眉头想了片刻,点了点头。不过让他现在说要反对曹家,支持汉朝,别说天子不相信,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不需要说那些,我们只要表示出有争一争的意思,然后再表示一点对天子的恭敬,我相信天子会做出他的选择的。”周不疑看出了曹冲的疑虑,他摆了摆手道,“天子想来并不希望看到一个无隙可钻的曹家。”

曹冲想了想,眼前仿佛忽然亮了起来,他有点明白周不疑的意思了,曹家如果出现了争嫡的趋势,内部必然有分歧,就不会是铁板一块,那天子当然很乐意看到这种情况,只有如此,他才机会乱中取胜。当然,前提是自己要表现得比曹丕他们对天子更有感情一点。

嗯,只要不明反对老曹,想来老曹是不会因此采取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行动的。再说了,就算自己不争,曹丕也不会入过自己。

周不疑见曹冲犹豫,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坐着,直到曹冲点点头,他才露出淡淡的笑容。

“公子,过些天去许都谢恩,有几个人你是一定要见一见的,尚书令荀文若就不用说了,太中大夫贾文和、孔文举,也是要见一见的……”

“等等,贾文和?贾诩?”曹冲听到贾诩的名字,一下子来了精神,这家伙现在在许县吗?

“正是。”周不疑疑惑的看着一脸兴奋的曹冲,停住了话头,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

“贾诩不在邺城?”

“贾文和是太中大夫,太中大夫是光禄勋的属官,是天子侍从官,他怎么会在邺城?”周不疑有些不解的问道。

曹冲恍然大悟,他一直以为贾诩是曹操身边的人呢,原来贾诩是天子身边的属官,唉,误解啊误解。不过,这贾诩好象是曹操的人啊,好象,好象历史上讲他跟曹丕的关系也不错,会转过头来帮自己吗?

“天子当年在西京时,多亏贾文和多方维护,要不然早就死在李傕那帮兵痞手中了,天子对贾文和也很有感情。”周不疑继续说道:“贾文和自从说宣武侯归附以来,大部分时候都在天子身边,只有出兵时才会跟着大军行动,天子对他的话还是比较信任的,如果能取得贾文和的支持,我相信对公子大有裨益。”

“嗯,不过那个孔……文举?”曹冲想起了那个四岁让梨的故事。

“孔文举海内大儒,名重天下,就算是司空大人也要顾忌一二,此人对天子忠心耿耿,因此和司空大人交恶,而且此人世为知人,如果公子能得到他的优评,对公子的名声必然会有很大的帮助,大公子可是求了孔文举好多次,孔文举都白眼相向的。”

“是吗?”曹冲一想到曹丕求人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这小子太虚伪了,看到谁都是笑嘻嘻的,其实心里不知道想什么呢,他被孔文举翻白眼的样子一定很搞笑。

“还有吗?”曹冲定了定神,又问道。

“光禄勋郗虑郗鸿豫,大儒郑玄弟子,天子身边近臣,更关键的是,他跟曹公私交很好,听说这次要恢复丞相旧制的奏议就是由他上呈给天子的,想来他现在也很着急。”周不疑提到郗虑时,好象有些不屑,口气比刚才冷淡了很多。

“这个郗鸿豫本来就是要去见的。”曹冲沉思着说道,曹操跟他提过这件事,还说在他去许县之前,他会安排人给郗虑送点礼去,他们的关系确实不错,听说上次孔融被罢免就是因为郗虑在中起了作用,后来曹操还假模假式的写信的去劝和,被孔融不阴不阳的顶了回来。

郗虑是山阳人,说起来跟孔融还是个同郡,不过他跟孔融关系可不好。要说这件事,也有点故事。郗虑是大儒郑玄的学生,是由孔融举荐入仕的,照理说两人又是同郡,又有推荐的情份在里面,关系应该很好才是。后来他们闹翻了,是因为有一次他们在天子面前闲坐时,天子问孔融对郗虑的看法,孔融大模大样的说了一句:“可与适道,不可与权”。他的意思就是说郗虑这人,说说道理,讲讲空话还行,办不成实事,实际工作能力不行。这话让郗虑很生气,要知道如果天子真以为他郗虑是这种人,那他的仕途可就毁了,以后充其量就借着老师的名声做个博士,想要外放实任,那基本是不能了。所以当时郗虑立刻反口驳了孔融一句:“不知道你做北海相的时候,权又在哪里?”

从此两个人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总的说起来,孔融那句话确实不太公道,要说这个评语,给他自己倒是比较合适,给郗虑却是不符合的。郗虑这个人学问好,但不迂腐,他看得清朝中的形势,跟曹操走得很近,要不然他也做不了负责天子贴身侍卫的光禄勋。

“你继续说。”曹冲一边笑着,一边对周不疑点点头。

…………

第十一节 上巳

三月初三,上巳节。

漳水旁建起了大大小小上百个帐逢,洗浴污垢祭拜祖宗之后,长辈们开始串门,平时难得一见或者不方便一见的,今天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聚一聚,喝喝酒,说说开心的事情。年经人自然更开心,少年郎们呼朋唤友,纵马奔驰,年轻的女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外面那些鲜衣怒马、挟弓持剑的美少年,谁知道其中哪一个或是自己未来的夫婿呢。

曹冲披散着头发,闻着头发上散发出的皂角味,很便服的坐在素帛围起来的帐逢里。他刚到汉朝时,对自己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还很是得意了一把,没想到这大汉朝却是难得洗一趟头的,他没几天就感觉到了不适应,头上痒得出奇,好在他是司空大人的爱子,侍女多的是,两三天洗个头虽然在外人看来有点古怪,却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先生,外面正在谈主诗论文,你也一起去吧。”曹冲对面前正襟危坐的蔡琰说道。

蔡琰是正月才从胡地回来的,为些曹操支付了匈奴的左贤王玉壁一双,黄金千两,所以她虽然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但当曹冲提出要请她做先生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毕竟曹冲现在只有十三岁,还没成年。反正她在大汉朝也没有了家,所以干脆由曹冲安排,住在了司空府,这几个月来,被胡地的风沙吹得干裂的脸颊在环夫人细心的调理下,渐渐恢复了些滋润,脸色也慢慢的红润起来。

不过曹冲让她跟着一起去参加那些男人的宴会,她却很自然的拒绝了,她虽然是大儒蔡邕的女儿,学问不是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可比,可她是个女人,女人不能抛头露面,这可是班大家的女诫里讲得明明白白。再说,她虽然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大汉朝,可心情并没有欢娱起来,特别是看到曹冲小弟兄三个在环夫人膝下欢笑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那两个胡人儿子。

“先生,我都跟你说了,等有机会,我一定把阿迪拐和阿眉拐给你带回来。就连左贤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都把他带回来天天给你洗脚。”曹冲一看蔡琰的样子就知道她怕见到外面那些年轻人,连忙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誓言。

他说着,让人取过一个带着面纱的帽子来递给蔡琰:“先生怕被人看见,就戴上这个吧,司空大人叫了两次了,我们还是快点去吧。”

蔡琰接过帽子还有些犹豫,旁边一个侍女笑道:“蔡大家,这可是我家公子亲手给你做的,就是为了让你能出门的。”

蔡琰听她这么一说,实在不好推辞,只好接过来戴在头上,透过淡青的丝帛,她可以看到外面,不免有些担心别人能够看到她的面容,却见那个小侍女也戴了一个差不多的帽子在头上,看上去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了轮廓,这才放了心。

“仓舒,快点,父亲让你快点去呢,子桓他们都赋完诗了。”曹彰一撩帷幕冲了进来,一进戴着青纱帽子的蔡琰不由得一愣,展颜笑道:“蔡先生戴上这顶帽子,简直是神仙中人。”

蔡琰面色一红,好在有青纱挡住,曹彰倒也没有看出来。

曹冲用一根红丝带草草的扎了扎头发,踩着木屐就跟着曹彰走出了帐篷,曹操的营帐里笑起一片,有一个朗朗的声音正在高声吟唱着什么诗赋,不时的有叫好声响起。

屋子里很热闹,曹操穿着便服,头上只戴了一个缣绢做成的小帽,手里端着酒杯,看着正站在营帐中间,举着一张纸高声吟诵的曹丕,旁边坐着陈琳等几个司空府的文学掾,正摇头晃脑的品味着曹丕的诗文。只是一帮武将写不得诗,作不得赋,只得聚在一起喝酒,偶尔对文人们翻翻白眼。

曹操一眼就看到了松散着头,宽袍大袖的曹冲,他笑了笑,这个儿子跟他一样,衣服只求舒服,脸上只求清爽,总喜欢素面朝天,不象子桓、何晏他们几个,脸上擦了太多的粉,身上带了太多的香囊,总让人觉得鼻子痒痒。

不过他看到后面戴着青纱的女人不由得愣了一下,马上又明白过来这是蔡琰了,他笑着挼了一下胡须,这一定又是仓舒的主意,这小子现在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那些怪话,愣说他在天国里看到的,女人也跟男人一样抛头露面,甚至可以当一国的女王,真是惊世骇俗,好在这个梦除了他的亲信周不疑就只有他们父子几个知道,倒也不怕别人说他是疯了。

其他人也看到了蔡琰,都有些惊讶,不过蔡琰现在是曹冲的老师,他们虽然有些意外,却也不敢把意外表现在脸上。曹操对曹冲招了招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道:“仓舒,来,坐到这里。”

曹冲坐在曹操身边,接过曹操递给他的一迭文卷看了看,不由的赞了一声,这里果然是人才济济,几篇文都写得天花乱坠,文采斐然,他看是能看,不过要让他写,可就有点为难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小得意,看来把蔡琰拉过来,还是明智的,这些文人再牛,跟蔡琰这个大才女比起来,还是差一筹的。

“仓舒,你来迟了,要罚,说吧,是罚诗,还是罚酒?”曹丕走上来拉着曹冲的手笑道。

“哈哈哈,有兄长的珠玉在前,我怎么敢班门弄斧,夫子门前说论语,我还是罚酒吧,罚酒,蔡大家在此,你们还是听蔡大家的锦绣文章吧。”曹冲一边将手里的文稿递给蔡琰,一边大笑着,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对啊,听蔡大家作一首,听蔡大家作一首。”大家一起笑道,就连曹操都跟着笑起来。

蔡琰看了看手里的文稿,抿着嘴唇轻声的笑了,她放下文稿,提笔急书,不大一会儿就写了一首诗。然后她站起身来对着曹操施了一礼道:“琰不才,有诗一首,请司空大人斧正。”

曹操接过诗稿,扫了一眼,眼睛立刻亮了,他连忙放下右手酒杯,双手持稿,轻轻的吟诵起来。看完一遍又跟着看了一遍,手拍着大腿叫道:“好诗,好诗。”

旁边的人看他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知道这一定是一首绝妙好诗,要不然,以曹操的文采,不至于如此失态,要知道曹操的文采也颇有口碑的,去年他征柳城回军时所作的观沧海,现在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别说邺城的这些人赞叹,就连跟他一直不对付的孔融孔文举都喟然称叹。

如果他能说好,那蔡琰的诗一定是确实好。

曹操看完了诗稿,看了一眼旁边陈琳的神情,知道他们肯定很好奇,立刻将文稿递陈琳道:“孔璋,你来念给大家听一听,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陈琳的声音清亮有力,吐字清晰,字字入耳,他念完诗稿后,刚才还意气风发的文人们一下子闷了,大帐里一下子静得跟听不到一点声音,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那些谈诗论文插不上嘴只能闷头喝酒的武将们看着这些平时谈笑风生,眼睛长在天上的文人变得象个傻子一样,也不免有些奇怪,一个个端着酒杯相视而笑。

第十二节 十盗版

曹冲看着那一帮刚才还自鸣得意的文人一下子哑了,心里这个痛快,格老子的,我不会做文,可我有个好老师,虽然是个女的,照样把你们这帮老爷们震傻了。他越想越得意,不由得笑出声来,举起酒杯笑道:“来,为蔡大家的生花妙笔浮一大白。”

那些文人们苦笑着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他们觉得这酒不象刚才那么香,倒是有些酸。反倒是那些武将们,开心的大叫道:“为蔡大家的好诗浮一大白。”一个个笑得比谁都响,虽然他们基本上没怎么听懂。

曹丕看了看微笑的曹冲,站起身来按了按手,止住了大家的笑声说道:“仓舒有幸,有这么好的老师,说句实话,我有些嫉妒。”

刚静下来的大帐里一下子又哄笑起来,就连曹操都禁不住乐了,他没想到平时一直很忠厚的曹丕也说俏皮话的时候。

“不过呢,咱们也不能放过仓舒,仓舒既然有这些好的老师,不做一首如何能交差,父亲说可是这个道理。”曹丕见曹操笑得很开心,心里也很得意,对曹操施了一礼道。

曹操点点头,对曹冲说道:“仓舒,子桓说得也对,你既然有蔡大家这么好的先生,想必最近长进不小,也作诗一首,让为父看看你最近可曾偷懒。”说着,也禁不住笑了起来,他拉长的声音故意做出一副很严厉的样子说道:“做得好,有赏,做不好,哼哼,可有罚。”

曹冲一愣,没想到抛出这么大一个炸弹,不光炸着了别人,受伤最严重的还是自己,他苦笑着看了看蔡琰,蔡琰的面容挡在青纱后面,自然是看不见的,不过他猜得出来,这个女先生一定在笑,谁让你平时总是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功名只当马上取,只读史不学文的,看你今天怎么过关。

“这个……父亲,珠玉在前,我小小年纪,哪敢现丑?”他拍着那一卷厚厚的文稿说道。

“不行。”曹操故意板起了脸说道,旁边的人都笑了,知道曹操今天的心情很好,这是给这个有名的天才儿子创造露脸的机会呢,也跟着七嘴八舌的鼓动。

曹冲知道今天这一关是跑不掉了,他理了理松散长发说道:“既然如此,这样吧,诗我就不做了,诸位今天的大作就由我来统一整理,为大伙出个文集如何?”

“文集自然要做的,不过诗还是要做。”曹丕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哈哈哈……”曹冲哈哈一笑,他招手叫过来侍候笔墨的书童,一甩长发:“诗虽然不作,不过小子斗胆,为各位的诗集做篇序文吧。”说着,拿起笔来舔饱了墨,手不停挥,文不加点,走笔如龙,不一会儿,一篇序文挥手而就。他吹干了墨迹,双手递到曹操面前:“请父亲大人过目。”

曹操有些疑惑的接过看了一眼,前面几句倒也没有太在意,看到后面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很快又看了一遍。然后放下文稿,挼着胡子久久没有说话。

“父亲……”曹丕有些奇怪,这仓舒做了什么文,居然让父亲如此怪异?

曹操一惊,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笑了笑将文稿递给曹丕道:“子桓,你念给大家听听,让诸位指点一下仓舒的序文。”

曹丕疑惑的接过文稿很快的扫了一遍,眉头也皱了起来,眼里射出兴奋的光,啧啧赞道:“好,好啊。”

“兄长,你别光说好了,就念给我们听听吧。”跟一帮武将挤在一起喝酒的曹彰不耐烦的说道。

“好,好,别急啊。”曹丕清了清嗓子,开口念道:“建安十三年,岁在戊子,暮春之初,会于……”随着曹丕一句句的念下去,那些文人们再次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些武将都不再喝酒,愣愣的拿着酒杯发呆,开始思考起人生的大问题。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曹丕放下文稿,环顾了一下大帐,长叹一声:“仓舒此文,当为第一。”

“公子说得正是。”陈琳也回过神来,跟着叹了一声。

曹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接过文稿又扫了两眼:“仓舒,文是好文,只是太悲观了些,你还年轻,何以如此消极。好男儿志在四方,年轻人正是热血的时候,不能有如此的心态。”

“父亲批评得对。”曹冲站起身来,“我自当追随父亲大人,荡平天下,为恢复我大汉的大好河山尽一份绵薄之力。功名但在马上取,从此不再做这些无痛呻吟的文章。”

看着曹操松了一口气,曹冲也松了一口气,他是被曹丕逼得没办法,只好当了回文抄公。这次抄的是兰亭序,下次不知道要抄谁的呢,还是先把这个路子给堵死的好。他看了一眼正闲坐在那里发呆的武将,不由得笑道:“如今天下未定,正是好男人纵横沙场之时,我见外面地势广阔,不如与诸位出去射箭骑马,相互较量一下武艺如何?”

“好,好。”正闲得蛋疼的武将们一下子叫了起来。看着一脸兴奋的将军们,曹操也兴奋起来,他大笑着挥手叫道:“这合我意,儿郎们,出去比试一番,看看我大汉最近又出了什么英才俊杰,少年英雄。”

曹彰第一个嗷的叫了一嗓子,撩开帐篷就冲了出去,飞身上了他的乌桓名马,一勒缰绳,胯下马吃痛,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在空中虚踢着,仅凭着两只后蹄在地上转了半个圈,曹彰马缰一松,那马撒开四蹄,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这个子文,”曹操听得外面马声嘶鸣,又爱又恨的摇了摇头,对一脸微笑的曹冲说道:“你这个二哥啊,总是这么鲁莽,一听到骑马射箭比过年还开心。”

“父亲之福,国家之福,又多一员无敌猛将。”曹丕虚搀着曹操的手臂笑道。

曹冲凑到曹操身边,陪着笑说道:“父亲,你可说了做得好有赏的,这赏?”他说着,捻了捻手指头,做出一副很财迷的样子。

曹操忍俊不禁,拍拍曹冲的脑袋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市侩?说吧,又看中什么了?”

曹冲故作神秘笑道:“请父亲拨给我十名刻工,几方梨木,我有大事要做。”

“大事?”曹操一愣,开心得合不拢嘴:“你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大事要做,好,我就拨给你十名刻工,至于梨木,库房里有的,你都可以调用,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多谢父亲。”曹冲一躬到底,看着那厚厚的一叠文稿,露出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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