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梦里人 - xp1024.com
《春闺梦里人》


楔子

汎彼柏舟,亦汎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元武十年,大倾攻破大越都城,同年大倾第四代君主,倾泽皇迁都京城,结束了中原多年的分裂,统一九州。

倾泽皇立王皇贵妃之子,即皇七子,洛霜玒为太子,其余诸子分封为王,出宫开府建衙。

又三年,倾泽皇命白家军统帅,白威领兵五万,追剿大越王室遗族。

本来,那是一场很简单的战,所有人都志得意满的,坚信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

她也一样,相信父帅,相信母亲,相信少帅,他们一定能为白家军,能为大倾带来最后的胜利。

可现实却是,白家军一败涂地,两军僵持不下,陷入了持久战,敌人就像游魂一样一直在身边环绕。

无论他们下一步想做什么,敌人都能预先知道,同时他们传入朝堂的求援信如石沉大海,毫无音信。

奸细!这是一目了然的事,他们仔细排查了每一个士兵,甚至是军医、军师等等,唯独没想到过一人,或者是不敢去想。

直到后来父帅避开那个人定下埋伏之策,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最后那一场厮杀,母亲的匕首狠狠地刺入父帅的胸膛。

“我是大越的荼蘼帝姬。”一句话解释了所有的为什么。

她看着少帅打马上前,挥剑斩下母亲的头颅,久久不能反应,为什么?

母亲你和父帅明明一起联手打过那么多场胜战,为白家赢得那么多的荣誉,为什么?

难道他们兄妹,您的亲生骨肉,一点都不值得您留恋吗?

那一战败的很惨烈,主帅倒下,军心不稳,少帅临时夺旗换帅,勉强借着峡谷地势守住了玉函关。

父帅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年轻的少帅守在外面,或者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父亲,他的胞妹。

军医说匕首上抹了“天仙子”,又扎在心脏上,父帅又一番勉力拼杀,毒已攻心,救不了了。

不知是军医的话,还是父帅突然回光返照,他一把拔出胸口的匕首,带出来的血溅了她一身,滚烫的很快就凉透了。

那柄沾着鲜血的匕首递到她面前,父帅的眼神很执拗,“燕儿,燕儿,青龙、龙爪!”

当她接过匕首时,父帅像放下了所有的牵挂,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看起来很累,慢慢的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小,终是闭上眼,没了气息。

由不得她和少帅伤心悲痛,敌军来袭,他们只得把父帅就地掩埋,整顿人马,他们兄妹戴孝上阵,全军缟素。

凭着玉函关峡谷险道,硬生生将大越神将刘玥的精奇铁骑拖住,七天七夜,素色也被血所染透。

昏天暗地,只知道不停挥剑厮杀,哪怕死也要拉上一个当垫背,一个当被子,再有两个做床帐。

就是这样疯狂的念头,浴血奋战,等回过神时,手中的剑早已经断了刃,脚下是尸山血海,身边只剩下少帅以及少数的几个人。

少帅手中的军旗吸饱了血,湿哒哒的粘在旗杆上,往下淌着血,如果不是最后援军赶到,或许他们就那样随着父母去了。

大越王室有了一席苟延残喘之地,而他们回去才发现,根本找不到父母的遗体。

扶灵北上,负荆请罪,少帅赤着上身,背着荆条,背后一片狼藉,他就像头受伤的孤狼,不让人处理伤口,也不让任何人接近,任凭它恶化化脓。

元武十三年,白家军主帅夫人叛变,以致大越得以留存,白氏兄妹负荆请罪,以白家所有的军功相抵。

白氏族长将白威之妻及她的子女全部逐出家族,并指天地为誓,老死不相往来。

此时,太子洛霜玒却出面称白氏苏燕与他已互许终身,恳请君上高抬贵手,成全他们。

001

人的一生,长不过参天大树,短不如月下美人,自战场归来,白苏燕一直在思考或者说是迷茫,自己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她与兄长体内流淌着大越王室的血液,无论真假,都是有心之人攻讦白氏一族的借口。

作为一族之长,祖父一直不满意唯一的嫡子娶了一个江湖草莽为妻,现在这个草莽变成了金枝玉叶,他却更高兴不起来,不仅因为这个女人杀了他的儿子,他的骄傲,而且这女人身上流着的血液,足以让他们全族人头落地,身首异地。

连带着,她与兄长也遭到苛责,进宫请罪后,祖父把写了母亲和他们名字的那一页从族谱上撕下来,扔到兄长脸上,之后就下令闭门谢客。

他们曾经的家回不去了,京城那么大,居然没有他们兄妹的容身之所?最后冬至提议去她们家里落脚,休养一番后,再作打算。

夏至和冬至是袁副将的一双孪生女儿,自幼与他们一起长大,出了这么多事,也唯有她们一直不离不弃。

袁家所在的地方在城中相对偏僻,却是个养伤的好地方,一座不大不小的四合院,整理的还算精致,假山、水池、桂花一应皆全。

“小姐,少爷的伤势已经处理好了,再休养几日就会好的。”夏至从兄长房里背着药箱出来,冲她一礼道。

尽管自小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夏至她们仍是以奴婢自居,从没越矩,时至今日,她对着白苏燕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恭谦。

白苏燕自嘲的笑了笑,“我已经不是什么小姐了,夏至,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们,在这种时候,还愿意帮助我们兄妹。”她矮身一礼,到了半路就被拦住,是冬至。

冬至将她扶起,“小姐这是折煞奴婢了,哪有什么恩情呢?若非当年老爷高义,我们一家仍是卑贱的奴隶,别说学文习武,连自由之身都没有。”她素来沉稳,很少会说这样煽情的话。

夏至比冬至要活泼,感情细腻,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声音沙哑,“小姐若是不嫌弃奴婢家简薄,就请先安顿下来,待少爷好了,再作打算。”

“多谢。”是了,一切总要等兄长伤好了,才能再作打算。

冬至和夏至家里,母亲早逝,父亲也死在这场战争中,只有一个祖母刘氏。

平日里,老太太总是关起门来念佛,府中一应事务都交给了管家,这日晚饭后,她却突然开口请白苏燕过去陪她说说话。

老太太对白苏燕很是客气,亲自引着她往老人自己的房间去。

老太太今年六十五岁,依然精神烁利,兼之吃斋念佛,身上有股檀香的气味,进门后先对正中的观音像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坐下后,老太太拨弄着手上的佛珠,看着佛堂上挂着的观音像,“说实话,当年老身是不想生下阿纪这个孩子的。”阿纪是冬至她们父亲的小名。

“身为奴隶的我们,比之猪狗尚且不如,我当年连阿纪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只因为模样生得好,就被拉去配种,怀了阿纪。”老太太说到这一茬时,眼中还是难掩恨意,攥紧了手中的佛珠。

白苏燕也是脸色一白,她虽生在军伍世家,但一些贵族背后的阴私还是知道的。

所谓配种,是一些专门为贵族提供玩物的奴隶商人,把手下的奴隶当做猪狗,找模样好的男女,逼他们交合生子,然后再重复。

这般反复后,生下拥有世所罕见的美貌的少年或少女,却只教导情事,把他们一个个弄得智若幼儿,这样的奴隶结局都是不得善终。

被主母发卖或打死,或是韶华不再,被主家厌弃,更有甚者,十六七岁就被冷落。

之后这些只懂伺候人的奴隶,最后要么托身青楼,要么街上乞讨,要么青灯古佛,多下场凄凉。

老太太连续吐纳几次,又念了几句佛才渐渐平复心绪,继续说下去,“那时候我对一切都充满了怨怼,对所谓的父母,对肚子里的孩子,更怨恨上天的不公。”

“可我又不敢把这个孩子打掉,奴隶商人压根不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若因流产身子变差,下场只能是死,可我又不甘心,很不甘心,所以想尽办法逃跑。”

“但是逃出来又能怎样?我是官府户籍上明文造册登记的奴隶,走到哪都只是个可以任人买卖玩弄的东西。”老太太说到这,声音哽塞,饱经风霜的脸上,淌下泪水。

白苏燕倾身拭去老人家的泪,又倒了杯茶双手递上,老太太接过去一口饮尽,心绪也平静下来,“也正因为我逃了,才遇上了现在这个丈夫,他是白府的家奴,他父母亦然,他们收留我,只要我当他的媳妇,连我大着肚子也不计较。”

老太太放下茶杯,“偏偏我胎位不正,孩子是立生,导致我伤了身,就算如此,他也对我很好,为了阿纪,替白威少爷挡了箭,用命换阿纪的前途。”

老太太浑浊的眼看向白苏燕,“老身说这些,只想让小姐宽心,人的出身是天注定的,但是路都是自己走的,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老太太的话很是没头没尾,像是单纯的讲故事,又像是在说什么大道理,让白苏燕一时也吃不准。

她在老太太房里被拉着继续说往事,白洛雁这边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本宫不请自来,还请勿怪。”来人风姿卓然,笑容雍容,温文尔雅,端的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看到他,白洛雁姿态恭敬,跪地叩首,“草民白洛雁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金安。”

当朝太子殿下,洛霜玒亲自扶他起身,一双墨瞳瞥了眼白洛雁身后的两个孪生美婢,笑道:“白兄客气,本宫只是来送几份礼,以表心意。”

白洛雁退后三步,面上保持着恭谨,眼里对他却充满戒备,他与妹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实在想不到这个太子找上他们是为了什么。

洛霜玒也不介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桌子上,“听闻贵府的夏至精通医道,这个是本宫的一点诚意。”

在白洛雁示意下,夏至上前拿起小瓷瓶,拨开软木塞,放在鼻下轻嗅,顿时脸色一变,“少爷,是“昙月”!”

“你!”白洛雁双手握拳,脸色不善的看着面前依然笑容不减的洛霜玒。

“知道苏苏身子不适,本宫很是焦急,让手下几个日以继夜实验,总算有点小小的成果。”洛霜玒一边说一边从衣袖里拿出一张药方递给夏至。

白洛雁压下心中的急躁,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这样说,小妹的身子自有医女调理,劳太子费心了,还有今日太子殿下高义,我兄妹二人铭感五内。”绝口不提洛霜玒那番声情并茂的恳求。

洛霜玒在长板凳上坐下,自己动手给自己斟茶,顺势转了话题,“不知白兄可听过“氐貉”?”

氐宿,东方青龙七宿第三,代表龙胸及前爪,在七曜属土,图腾为貉,故亦称氐土貉。

龙爪,即天子爪牙,大倾能拿下大越江山,隐于暗处的氐貉功不可没。

“白兄以为白家凭何能位列开国六功臣之一,仅凭那几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军功?”

洛霜玒把玩着手里的普通白瓷杯,欣赏着茶叶在黄褐色液体中沉浮,“因为现在政局日趋稳定,父皇就想把“氐貉”转到台面上来,或者是他也怕了这潜伏在暗处的组织。”

“这些父亲并没有向我透露,你又如何保证你不是在诓我?”白洛雁已经忘了礼数,冷冷问道。

“白兄可记得令尊书房上挂着一副《狸猫图》?”洛霜玒微微一笑,不答反问。

“狸猫……”白洛雁稍一思索就明白过来,狸猫是貉的别称。

“白兄也知不管令堂身份真假,你们二人注定无法完全离开庙堂,”洛霜玒放下瓷杯,继续道,“本宫乃至整个大倾需要白兄这样的人才相助,本宫亦可为白兄所求提供帮助,至于令妹是否愿意垂青本宫,那就是缘分了,不过只要令妹点头,本宫自当好生爱护。”

白洛雁没有立刻答应,领军多年,早已养成小心谨慎的习惯,这场交易看似平等,主动权却全权掌握在洛霜玒手里,他随时可以舍弃他们,而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答应了,他没有足够的筹码保证他们全身而退;不答应,短时间内他很难拥有足够的资本,保护身边的人也好,苏苏的解药也好,他都无能为力。

苏苏所中之毒,诡异玄妙,就像月下美人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绽放惊艳四座,也只是刹那芳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转眼凋零。

夏至现在每月行针,只能勉强拖延,若找不到解药,苏苏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洛霜玒第三次从袖中掏出东西,是个令牌,刻着一个“氐”字,还雕刻着一只似猫似狗,四肢短小,尾巴长长的蜷在腹下的貉。

“这也是本宫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笑纳,本宫打扰够久的,该走了。”说完起身就走,很是干脆。

“少爷?”白洛雁背对她们而立,冬至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握得死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冬至,你去送送太子。”白洛雁的声音里有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

“诺。”冬至看了妹妹一眼,示意她安慰少爷,就快步跟上洛霜玒,“太子殿下,这边请。”

洛霜玒再度打量了一下跟着的娇俏丫鬟,不卑不亢,沉稳矜持,暗叹白洛雁好手段,这种境地还能冷静应对,派了心腹丫鬟跟着,明着是为了礼数周全,给他这个太子爷面子,暗着是看住他,防着他去“偶遇”白苏燕。

上了车驾,洛霜玒这才微笑着和身边人感叹,“今日若是易地而处,本宫未必能做的比他更好。”

002

白苏燕刚从老太太房里出来,眼前突然窜过一道黑影。

“什么人?”她娇叱一声,足尖一点,向黑衣人扑去。

黑衣人身形瘦削,身法诡异,头也不回向她射出三枚铁莲子,白苏燕侧身避过,仍是被暗器削下一缕鬓发。

黑衣人的行动很是怪异,似在把她引到某处去,每每她想止步回转,前面的人就会射出几枚暗器封锁她后路,逼得她不得不跟着。

出了宅子,又过了一条街,黑衣人闪进一条小巷,白苏燕追到巷口,见里面停着一辆大气的马车,车帘后传出温润的男声,“白姑娘,本宫久仰。”

白苏燕闻声便知是何人,敛襟揖礼,“民女白氏见过太子殿下,愿殿下万福金安。”

“更深露重的,白姑娘又穿的这样单薄,不如入内一叙。”洛霜玒邀请道。

白苏燕瞥了眼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人,理了理耳际碎发,莞尔一笑,“那民女就恭敬不如从命,打扰了。”

踩着登云梯,拂开车帘,内里的装饰简雅大气,明亮的烛光下,君子端方,洛霜玒举茶示意,“本宫今日才是正式见到白姑娘,果然是国色天香。”

白苏燕在他对面坐下,低眉顺眼,不言不语,心中则在暗自思量眼前男人在打什么主意?

当初在朝堂上也是这般争眼说瞎话,一番声情并茂,唱念作打,若非其中女子名字与她一样,她还真当是哪个才子佳人的话本故事。

洛霜玒亲自为她斟茶,笑容不变,“不知白姑娘觉得本宫如何?”

没头没脑的一句问的白苏燕一愣,她抬起头来,露出得体的微笑,“殿下龙章凤姿,气质出众,文武双全,乃世间少见的奇男子。”

“那白姑娘可愿嫁与本宫?”明明是疑问的话语,他却充满胸有成竹,仿佛笃定了她会答应。

白苏燕心思百转,却是犹豫,她同白洛雁一样想到他们没有足够的筹码做退路,不同的是她心动了。

这是个很诱人的协议,她想让兄长能重新拥有他该有的荣光,即使让她做垫脚石亦是心甘情愿。

可这交易里又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他们没有足够的本钱去参加这一场豪赌,万一这是陷阱,他们便是万劫不复。

“殿下,说笑了……”

“那不知白姑娘想嫁与何人?本宫很好奇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洛霜玒呷了一口清茶,不紧不慢的说道。

白苏燕脸色一白,现在朝堂上根本没有任何一个皇子的势力能盖过太子,他这么一放话,便是那些与她有心作对的皇子都不敢娶她,更遑论一般人。

身为皇嗣谁不觊觎那个位子,哪怕有了名义上的太子,私底下小动作依然不断,只是洛霜玒母子手段比他们更高,加之有君上在背后撑腰,明面上谁都不敢把那点小心思暴露出来。

尤其当今君上垂垂老矣,更是厌恶这种兄弟操戈,争权夺位的事情,让其他皇子越发束手束脚。

“殿下……请让民女……不知肯否?”白苏燕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只想能拖一时是一时,未尽的话双方都懂,洛霜玒也不着急,大方的放人。

“小姐,你怎么到外面去了?”看着从外面进来的白苏燕,冬至转念便想到是何人的手笔,脸色很是难看。

“冬至,太子也来找过哥哥是吗?”

小小的一间房,一方桌椅,四个人各占一边,每个人神情看起来都十分凝重,气氛压抑。

良久,白苏燕深吸一口气,首先打破安静,“哥哥,按目前的状况来看,太子如果一直小心谨慎下去,登基称帝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所以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每个人做什么事都是有自己的目的,老话说得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真正无私的帮助。

而白洛雁现在很烦躁,甚至连最基本的冷静都快保持不住,他从未像现在这样一无所有,从未这样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是否因为……”冬至小心看了眼阴沉着脸的白洛雁,“是否正因为小姐现在一无所有,所以反而更容易被他掌控,没有外戚之忧?”

“若真这样,倒有道理,后宫势力规划一直牵涉到前朝……”

“不会,”白洛雁打断白苏燕的话,“王氏、温氏属于一脉,眼下太子离不开王家的扶持,再有太子与其耗费心血帮我们白手起家,不如日后在同为六大家的世族里扶持来得快,且新皇登基,广纳秀女,充盈后宫,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太子这样正大光明的在朝堂上说出这样的话,图什么?

一个不好甚至会失去王家的扶持,在这关键的时候,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白苏燕、冬至都是从女子后院角度来看,白洛雁则从一个男人朝局的角度思索,而夏至就单纯从一个医者的视角出发,“说起太子来,他似乎还没有子嗣。”

三人皆是一愣,子嗣,意味着香火传承,当今君上有十二个皇子,十八个皇女,年长的只要没死膝下都有承欢的孩子,太子却一个都没有,这反倒奇怪。

越是推测,越是凌乱,白洛雁扶额挥手示意停,“夜深了,明日去打探过再说。”他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那……哥哥你早点休息。”白苏燕也看出兄长烦扰的情绪,明白他需要空间静静,略微犹豫就和冬至离开了。

等人走远了,白洛雁才问道:“那药方是真的吗?”

“奴婢手头没有试验的药材,不敢肯定,可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的。”夏至蹙着眉,说话时也很小心,“昙月”是大越王室秘药,连宫廷御医都没有药方,只有大越祭祀一脉,知天命手上才有。

“昙月”的药性几乎每个医者都知道,可百年来,却没人知道它的配方,配方不知,解药就更难配。

“还有少爷,这里每一种药虽然市面上都有,但是每种少说也要百八十两银子,我们……”我们现在没那么多银子,夏至把话咽了下去,可相信白洛雁已经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挥手让她下去,白家一直以来以纯臣自居,不涉党争,加之祖辈清廉,竟然没多少钱存下来。

撇开这些,还有眼前的事,他一个男儿子自是不清楚后院的事,苏苏平日多锁在家里,要学文习武,又要懂一些女孩子的玩意,比他都累。

荼蘼帝姬又鲜少提及这些阴私之事,不管当初是安了什么心,眼下他们反正是睁眼瞎,寸步难行,就连太子后院的事也要仔细打听过才成。

还有“氐貉”,白洛雁把玩着手上的令牌,犹疑不定,若白家真是大倾的暗卫,那么……有个人一定也知道!

白苏燕回到房里,也没有马上就睡下,她也需要空间来静一静。

她绝不相信洛霜玒口中的一见钟情,不是她妄自菲薄,论姿色在京中怕最多只能是中等;论家世,她现在被逐出白家,根本不能给太子带去什么;论才情,一般女儿家的琴棋书画她也就勉强上得了台面罢了。

洛霜玒娶她回去又图什么?

眼看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把她娶回去摆那膈应王侧妃?不怕王家这时候给他拖后腿?

在自己身上实在找不到洛霜玒能得到什么好处,白苏燕转念开始想通过她,太子可以得到什么。

若她嫁过去,冬至夏至自是会忠心跟随,夏至医术是不错,可也高不过太医院里的太医,冬至也没什么突出之处。

白家不待见他们兄妹俩,那么是兄长?

兄长白洛雁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更是天生的将才,当初为君上平定四境的四境将军之首,也断言兄长假以时日必是大倾一代战神。

现在大倾居中,东有流国占着海域天险,隔海对峙;西面原国,崇尚武力,全民皆是士兵,对大倾虎视眈眈;南边大越残众旧部,有神将刘玥凭“佛不渡”造军事堡垒,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北方雪国,冰天雪地,大倾将士在雪原上战力较弱,所幸雪国也不能离开雪原,只得两两相望。

四面环敌,而大倾可用主将却是青黄不接,老一辈死的死,病的病,也就赵老将军精神尚可,还能骑马射箭。

再说,君上似乎也没说过兄长不可入仕之类的……

白苏燕想到的,白洛雁也是考虑到了,可他现在更关心“氐貉”的事,如果白家真的与之相关,那么他的祖父,白洛衡肯定也知道些什么。

这些天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白府一下子清冷了不少,加之那素白的招魂幡迎风而舞,深夜里的白府看上去十分空荡萧条。

白威的灵堂里仅几个丫鬟婆子守着,这个时辰,几个人都睡得是东倒西歪。

灵位前的白烛亮着惨白的火光,白洛雁缓缓走进灵堂,看着父帅的灵位,而原本是摆正妻牌位的地方,现在放了个陌生的女子的灵位。

003

饶是心中百味交杂,白洛雁终是没有停留太久,恭敬的上了三炷香后,就往白老太爷的书房去。

白洛雁潜进白府是临时起意,白老太爷的书房在深夜中却依旧灯火通明,门窗大开,老人家一脸平静的坐在桌案前。

白老太爷瞥了眼白洛雁隐藏的方向,翻过桌上倒扣的茶杯,倒上清茶,“来了,就进来罢。”

白洛雁自暗中走出,缓缓走进书房,拱手一礼,“不知祖父等候,所为何事?”

白洛衡看着这个孙子的目光很复杂,一方面这是他儿子遗留的血脉,另一方面这又是他杀子仇人之子。

“我很不喜欢你的母亲,因为她的到来打破了白家很多规矩,”白洛衡看着这张与长子无一相像的面容说道,“为了你的母亲,威儿拒绝名字中含有洛字,甚至试图把‘氐貉’的势力转到明面上来,他认为大倾已经不需要藏于暗中的力量,这事君上也有打算,但不是由他来决定的!”

白洛衡看起来很是疲惫,说两句就停下来缓一缓,“君上不是没有这样的念头,也向我暗示了,只是欠缺一个时机,威儿自作主张,看起来跟拥兵自立没什么两样。”

“所以娘到底是不是荼蘼帝姬?”白洛雁一贯握剑的那只手不停地颤抖,如果这事是君上为了对付“氐貉”,那他们白家军的血岂不白流?

白洛衡将茶盏推向对面,“重要吗?君上他是个好皇帝,你明白的,作为一个上位者,他已经做得很好了,江山社稷,天下黎民,哪一样不比个人重要?”

白洛雁走近书案坐下,“您想要我做什么?”

“保住白家,保住你和苏燕的性命,看着太子好好治理大倾!”白洛衡双眼发亮,执拗地盯着白洛雁,直到他点头才松了口气。

白洛衡起身向身后挂着的《狸猫图》走去,作为一个武将,却在书房挂一只憨态可爱的狸猫,本就是件很怪异的事,将《狸猫图》收起,双手递给白洛雁。

“这是白家先祖和洛氏先祖的一个约定,如果今上是个好皇帝,那么白氏愿为洛家爪牙,开疆辟土,守护大好河山,反之,白氏将亲手扼死洛氏,取而代之。”

白洛雁单膝点地,双手举过头顶,接过《狸猫图》,“诺。”

“给你父亲上柱香就走吧!”白洛衡说完后就像松了口气一样,整个人摇摇晃晃的,险些倒下去。

老人扶住书案,揉了揉眉心,声音里是难掩的疲惫,“无事你就退下罢。”

“老爷,孙少爷已经走了。”

白洛衡背对着门外的人,面上的表情隐在烛火里,良久才听得一声叹息,“洛雁和苏燕都是好孩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国与家……”

“老爷,孙少爷和孙小姐会做得很好的。”

“……希望吧!”白洛衡很早开始就为今日埋下伏笔,但愿他还未老眼昏花,没看错人。

回去后,白洛雁盯着这幅《狸猫图》半晌,手边的《礼记》一直摊开在大学篇: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国与家,有国才有家,有家才组成国,可真的在家国之间选择,却怎么也找不到其中的平衡点。

自古忠孝难两全,每一次打仗,多少儿郎以身殉国,再也回不了家,多少家就此散了,连孔圣人云游周国,就算是被迫,可也把家给放下了。

家?白洛雁现在对这个字很陌生,以前父母恩爱,兄妹相亲相敬,可最后呢?

他白洛雁真的拥有过家吗?

国?家?

“少爷。”门外夏至轻叩三声后唤道。

“何事?”

“木府大小姐到访,小姐已经去前厅招待了,让奴婢来跟您说一声。”

“知道了,你去帮苏苏好生招待一下吧!”

夏至沉默了一会,又出声劝慰,声音里难掩担忧,“少爷,您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了……”

“无事,你走罢。”白洛雁打断她的话,他还要好好想想,“慢着,你说是何人来访?”

夏至本在忧心,被这一问,吓了一跳,可还是下意识回话,“是木太傅之女,木府千金,木氏归宜。”

木氏归宜?她一个闺阁女子独身来此作甚?白洛雁在心中思量了会,推门而出,对一旁的夏至道:“走,去前厅。”

前厅中,白苏燕与木归宜依主客而坐,两人幼时还常在一起玩耍,待白苏燕忙于军务及闺阁女儿事务,就鲜少和她有所交集,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冬至给两人上好茶,就依礼退到一边,恪守丫鬟本分。

“苏姐姐,你和洛哥哥还……”木归宜本想问他们近来可好,一想到如今的状况,又暗恼自己不会说话,眼下这般,哪有什么好的?

木归宜现今不过十一岁,却已有了未来京城第一美人的影子,即使是这幅懊恼无措的模样,看起来也是可爱的。

白苏燕露出一抹笑来,“我与兄长眼下过得不错,劳木小姐费心了。”

听得她这般客套,木归宜惊讶后,有些难过,“苏姐姐何必如此,夭华来此并无他意。”

木归宜四岁时,以一首《咏桃》得泽皇欢心,便赐字夭华。

白苏燕看着少女清澈的双眸,也知她是好心,想起幼时情分,话语依然客套,口气却软了不少,“眼下吾等是罪臣之后,木小姐不该来的!”

“夭华明白,可夭华不能看着苏姐姐与洛哥哥落难,自个儿袖手旁观,再说,白木两家多年交情,苏姐姐你是知道的。”木归宜也知道白苏燕是为她好,可她不忍心,也想亲眼看看他好不好。

“对了,我这次是为了送药,洛哥哥背上的伤那样的严重,可好些了?”木归宜一边说,一边从袖口暗袋里拿出不少瓶瓶罐罐,杂七杂八堆了一桌。

“这些是我从家里拿的,都是上好的伤药,对伤口极有助益。”

到了这,白苏燕也看明白了,木归宜小脸上满是担忧,又夹杂了一丝娇羞,显然是对白洛雁上了心,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白苏燕与冬至对视一眼,有些糊涂。

男女七岁不同席。

照理就算白木两家关系尚可,木归宜也应当没见过白洛雁几次,怎么突然就对他生了情?

别说是厅里的白苏燕一脸茫然,就是厅外的白洛雁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对木归宜的印象,还停留在白乎乎的肉团子上。

现在出来了一位精致的少女自称是木归宜,他反倒有些难以置信,这样一副纤细的模样,还是当年那个肉团子?

木归宜也意识到自己行为欠妥,俏脸一红,糯糯的道:“我只是觉得自己没用,帮不上什么,所以才想着力所能及的能做些什么。”

白苏燕也反应过来,露出笑容来,“木小姐有心了。”不管真的假的,这事关乎闺阁女儿清誉,就当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好了。

白苏燕一直对她保持着客套,木归宜很是难受,看出她并不乐意自己在这就坐,加之这次是瞒着家里出来的,不好待太久。

“时候不早了,就不打扰了。”木归宜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心里还是有些失望,但面上还是强打笑容,礼仪谦谦。

“我送你。”白苏燕起身跟上。

木归宜摆了摆手拒绝了,“叨扰许久,还请留步。”

等木归宜彻底走没影了,白洛雁才自厅外走进来,扫了眼桌上的瓶瓶罐罐,对白苏燕道:“准备下,今夜我们去探一探木府。”

“木府?”白苏燕很是疑惑。

白洛雁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白家与木家一直没什么过大交情,直到父亲他们开始,才有来往,如果……”

“如果她真的是荼蘼帝姬,大越应该不放心就她一个人长期孤身深入敌营,还会有其他人,你是怀疑木府有大越旧部潜入?”白苏燕这时要庆幸祖父一直不喜欢母亲,从不给她管家的权力,无法插手府内大小事宜。

至于木府,其实原来应是林府,同是开国六大功臣之一,只到了木夫人这一代,主家就她一个独女,才不得不招婿入赘。

尽管如此,林府也给足了女婿体面,不仅仕途上全力扶持,而且林府匾额也换成了木府。

================================夜探木府的分割线=======================

幼时他们常到木府,一起玩捉迷藏,对于府上结构还是有些印象的,到不至于迷路。

因木家骅治家极严,二更后就不许府中下人到处乱走,一律待在下人房中,可一个偌大的木府连巡夜的家丁都没有就太不寻常了。

兄妹两人潜入后,就按先前说好的,一个往书房,一个往寝屋去。

白苏燕到寝屋外时,却见里面依然灯火通明,心下疑惑,莫不是木夫人在等木老爷回房歇息?

靠近了才听见一些声音,软语娇喘,听的白苏燕脸红心跳,羞得她立刻窜出院墙。

“什么人!”听这一声喝问,白苏燕唬得一惊,躲进院外假山怪石中。

一人从房内窜出,披散着发,只套了件外衣,搭拉着露出纹着妖娆彼岸的肩膀,月色朦胧,白苏燕看得不是很清楚,却肯定此人不是木太傅。

004

男子一面慢条斯理的整理外套,挡住肩上的彼岸纹身,一面沿着院墙踱步,抬手间震碎不少假山怪石,就是如此大的动静,却也一个人都没有出来探问,这木府着实诡异。

白苏燕凭着身手灵活,尽力放轻呼吸,在假山丛里窜躲,此人武功极高,还不管不顾肆意动手,若只是一个地下情夫,打死她都不信。

男子这般动作几乎拆了半个园子,白苏燕也免不了受到波及,那些碎石崩裂后,溅到她身上,竟深深扎入皮肉,别说正面比拼,就是偷袭也未必得手。

眼看自己几乎没有藏身的地方,男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却听见一少女迷蒙的声音传来,“谁在那?”

听见这声音,男子一怔后,转头纵身,几个起落窜进房中,少女像是睡梦中被人惊醒,散发跣足,只穿了裘衣,木归宜。

木归宜是被冻醒的,还来不及反应自己为什么在园子里,就听到附近假山崩裂的响动,就跑过来看看。

也只看见满园碎石滚了一地,园子里空无一人,被风一吹,木归宜冷的一个哆嗦,这时她想起那些鬼话奇谈,脸色一白,边退后边小心翼翼打量四周,最后闭上眼拔足狂奔。

同时,白苏燕也被白洛雁寻到带出木府,两人一直奔走了两条街,到御河边桥拱下一条悠悠飘荡的小船中。

小船里,冬至点亮油灯,看见白苏燕一脸苍白,左手不停滴血,“小姐,这是遇到了高手?”

夏至立刻拿出药箱,剪开白苏燕的衣裳,一片触目惊心,碎石片深深嵌入皮肉中,已经被不断渗出来的血给染红了。

白洛雁看着伤口,眉头一皱,心中虽然担忧,嘴上还是冷静的问话,“可看清是什么人?”

白苏燕忍着夏至剜石的疼痛,冷汗涔涔,闻言摇了摇头,“我只看到是个男子,肩上纹着彼岸花。”

“彼岸花?”白洛雁眉头皱得更紧,看着胞妹的伤势,心疼的同时也有些懊恼自己没考虑清楚,让她陷入险境。

“夏至冬至,你们看好苏苏,我要再去一趟木府。”说完不等三女作何反应,白洛雁就窜出船舱,消失在夜色里。

重回到木府,木府依然是那么寂静,诡异的寂静,较之前,白洛雁更加小心谨慎的在木府后院探查。

木府主寝那依旧灯火通明,窗纸上映出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看身形都是男子。

白洛雁伏在屋檐上,屏息凝神细听他们房里的对话。

“不管来人是谁,这段时间里你都要谨小慎微,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破绽。”这个声音听起来慵懒沙哑,慢条斯理的,又十分空茫。

“诺,属下谨遵圣令。”这严肃认真的正是木太傅,木家骅。

之前的人又道:“虽然你府上少有人走动,方便你我行事,但是同时也方便了别人,该要的巡逻以后也别落下。”木家骅应声。

“还有特别是归宜,她对我们的计划很重要,你要看好她,保证她万无一失!”说这话时,男人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很是严肃认真。

直到听见木家骅郑重领命男人才恢复那懒洋洋的样子,“好了,我也该走了,免得夜长梦多。”

“恭送大祭司!”

大祭司?

白洛雁灵活的攀上屋顶,房门一开,一名身形高挑的男子走出来,青丝逶迤,一袭红衫,穿着却不显女气,颇是庄重疏离,脸上扣着一个鬼面,露出一双空洞的墨瞳,宛若九天神佛,冷眼看这世间百态。

此人白苏燕不认识,他却是知道,大越祭祀,知天命,他们一脉以彼岸花为世代传承的图腾,在大越地位甚至高于王族。

当年那一战,白洛雁与他交过手,所以认识,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他不过两招就败了下来。

待知天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木家骅转身回到房里,只听一声女子的惊呼,之后就是肉体交合的声响。

*听得白洛雁面上发烫,没想到木家骅看着方正死板,床事上居然喜欢讲一些侮辱人的粗鄙言语。

白府家教甚严,兼之荼蘼帝姬讨厌通房之类的,以致白洛雁至今还是个雏哥,可他也不是女孩子家家,心里也稳得住些,脚下轻盈出了院落,往临时躲避的小船儿去。

小船里,白苏燕的伤势已经包扎好,只面色还稍显苍白,见到白洛雁安全,三女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听得白洛雁说出男人是大越祭祀,当然隐去知天命走后的事,白苏燕有些犹豫的开口,“哥哥,你觉得木夫人是不是有问题?”

“怎么?”

“我在想木夫人是不是被掉包了,之……之前……”白苏燕俏脸泛红,讲话也变得吞吞吐吐,“我……之前……听见……他……他们好像在……在行房……”

好不容易说完,白苏燕羞得马上撇开脸,不敢去看兄长的表情,夏至冬至也是充满羞意,毕竟还有个大男人在居然说这种事,只冬至心里疑惑着夫妻行房有什么问题?

白洛雁脸上露出难得的惊愕,这木夫人不论她是真是假,但她一女侍二夫这事是千真万确的。

再有知天命说木归宜是日后计划的关键,莫非她亦是大越王室的血脉?

木归宜今年十一岁,如若她今后入宫侍主,一旦生下子嗣,那大越就有了复辟的借口。

若以上猜测成立,荼蘼帝姬为的是兵权,而木归宜就直接渗透大倾王室,冲着君权而去。

荼蘼帝姬、知天命、木归宜,这还只是大越埋下的一部分隐线,不是全部,却已经触及大倾根基,若不能连根拔除,大倾危矣!

久久没听见白洛雁出声,白苏燕心下不安,抬眼偷瞄他脸上表情,见他面色凝重,眉头紧蹙,也不像是恼怒她之前说的话失礼。

白苏燕理了理心头的情绪,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白洛雁道:“我在想木府的事,君上和太子有没有察觉。”

“多半是有吧,如果是太子的话!”白苏燕心里很是复杂,那晚短兵相接,也看出太子身边的人不简单,之后那两个极善隐蔽,神出鬼没,若不是她当时想着走,往后一瞥,压根没察觉身后还有人。

说到太子,船舱里的气氛再度凝滞,良久,白洛雁开口:“你真的想……”

白苏燕苦笑,“我想或不想重要吗?兄长,我们没得选。”

兄妹俩各自转开脸,重新陷入沉默。

夜探后,木府也没大动作,只是木夫人突发奇想,想整改花园,命工匠改造,夜里也多了巡逻的家丁。

又过了几日,小院再度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人头发花白,面上光滑无须,一套青布长衫,揣了把折扇,只那拿扇的手小指总是翘着,讲话亦是尖声细气的。

“白公子,白小姐,咱家有礼了。”来人笑容满面地打了个千,顺道还向躲在后面的白苏燕拱手作礼。

兄妹俩齐齐还礼,白洛雁引他上座,“不知梁公公驾临,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不敢不敢,咱家来是请两位一起去吃个饭,”来人便是当今君上身边的太监总管,梁雨安,他笑着推辞一番后,“就那个福禄楼,雅间,咱家请客。”

吃饭?白苏燕心中一颤,难不成是那位大人?

白洛雁也是想到了,面上表情一滞,还是从善如流的笑道,“劳公公破费了,那我们兄妹俩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好,好,”梁雨安笑得爽快,“那就走吧,这一会儿,席面一定全摆好了,就等我们了,走!走!走!”

早在听他们说要去“吃饭”时,冬至就去房里拿了个帷帽,现在直接上前帮白苏燕戴好,大倾男女大防岁不如前朝那么看重的,但闺阁女子上街都要戴个帷帽遮挡。

梁雨安看着自里间跟着白苏燕出来的两个丫鬟,侧首对白洛雁道:“这两小丫头倒是机灵,特别那个叫冬至的,腿脚挺快的。”

“让公公见笑。”白洛雁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对这总管太监暗自提防。

梁雨安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白苏燕接过夏至递过来的宫扇,只觉手上一片潮湿,不过这么短短几步路,就一眼看出哪个是冬至,这般毒辣的眼神,这人绝不会仅仅是个总管太监那么简单。

出了门,门口已经停了一辆上好的大马车,车厢可容下六个人并坐,有机灵的小太监搬来登云梯,恭敬地扶着三人上车。

路上,梁雨安突然扯着两人说起一些“皇家秘辛”,比如太子五岁时烧了太傅的胡子,比如太子七岁上树掏鸟蛋,被皇后娘娘打屁股,又比如太子十岁了还在尿床……

白苏燕庆幸自己戴了帷帽,别人看不到她两眼放空,神游天外的呆样。

白洛雁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心中猜测这梁雨安究竟是哪边的人,是君上,还是太子?

福禄楼,号称京城第一楼,环境雅致,服务周全,饭菜鲜美,且保密性强,只认钱,掌柜声称,你就算在楼里杀人,只要你拿得出钱,福禄楼就会帮你安排的妥妥当当。

跟着梁雨安进入“天”字号雅间,就听见压抑的咳嗽声,以及一股极浓的药味,这种药味只在两种人身上闻得见,长年接触药物的大夫,以及病入膏肓,汤药不离口的病人。

拐过门口的屏风,进入里间,一张大圆桌上已经布好精致的菜肴,一两鬓斑白的中年人,满脸菜色,以帕捂口,不停咳嗽,身边围着两名小太监,一个端着放帕子的托盘,一个轻柔的抚背顺气。

兄妹俩对着中年人跪下磕头,口呼万岁,中年人喘过气来,脸上也咳得浮出两团病态的红晕,“平身,坐罢。”

“谢君上赐坐。”兄妹俩谢恩后,就在梁雨安指引下坐到中年人,及当今君上,倾泽皇两边下手。

005

倾泽皇把手帕随手放到托盘上,之前帮他抚背的小太监走到白苏燕边上帮她解下帷帽,拿着帷帽退到一边。

三人这样坐着,白氏兄妹小心拘谨,眼观鼻,鼻观心,而倾泽皇病得厉害,呼吸粗重,他看起来就连倚坐着都吃力。

良久,倾泽皇徐徐开口:“孤曾经想把‘氐貉’转到台面上来,一方面的确是为了让你们父亲更好为大倾效力,另一方面也是存了私心,想把先祖与白家的约定一笔勾销。”

约定?白苏燕心中疑惑,所幸有团扇遮面,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抬眼看去,对面的白洛雁面上毫无表情。

她抿了抿唇,哥哥这幅表情就是表示他早已经知道了是什么约定,但是却瞒着她。

倾泽皇继续道:“可当你们的父亲自作主张把这股力量转到明面上,孤反而更害怕了,怕这些人会壮大白家,就像我们洛氏颠覆大越一样,颠覆大倾。”

说到这,倾泽皇停下来,喘了会气,“或许坐在那个位置上久了,心境也变了,变得再也不相信周围的人了。”

白苏燕搁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垂下螓首,不想让这高高在上的生杀者看见自己眼中的愤怒,她现在甚至猜测,这场战争是不是倾泽皇为了打压白家的手笔。

倾泽皇转头看着面前淡漠的少年,试探性地问:“你不恨孤?”

白洛雁对上他那双睿智的眼,摇了摇头,“如果您真想对付白家,大可等白家军与大越残部斗得两败俱伤时动手,您断不会给大越残部留下半点苟延残喘的机会。”

“呵呵,”倾泽皇脸上有了些笑意,看起来也变得柔和些,“若是你,孤很放心,那么孤再与你们说件秘辛吧!”

倾泽皇看了眼梁雨安,总管太监躬身一礼,带着两名小太监退下。

“小妹,你也出去。”被突然点名,白苏燕一愣后起身揖礼,跟着一块出了厢房。

那天,倾泽皇与白洛雁说了什么,白苏燕并不知情,她与另外三人在隔壁厢房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白洛雁才过来叫人。

回去后,把白洛雁也没提他们走后说了什么,白苏燕也不止一次的旁敲侧击,可每次都会被他岔开话题,只眼中的冷意多了几分。

那次酒楼会面后,不出三个月,泽皇驾崩,太子玒继位,尊生母王皇后为珝月太后,自此开始便是洛霜玒的时代。

半个月后,登基大典,新皇登基,为倾沧皇,封太子侧妃王氏为从正一品贤妃,摄六宫事,封玉姬温氏为正二品夫人,封号温玉,领襄理之责,封秦氏为正六品贵人。

遵先皇遗嘱,封原白家军统帅白威之女,白氏为从正二品妃,封号妍,领襄理之责。

此道旨意一出,朝廷后宫一片哗然,先不论白氏乃罪臣之后,且她尚在守孝,孝期内岂可议亲?

洛霜玒将先皇旨意出示,满朝大臣轮翻看过确定这是泽皇手书,加之珝月太后也出面作保,其他人等也无话可说。

民间虽然也多有异议,但是死者为大,更何况那是先皇的另一道遗诏,也由不得他们不遵从。

因是国丧期间,一切从简,白苏燕一袭银红从侧门抬入,入主霜泊宫流萤殿。

坐在软轿上,白苏燕想着出门时,兄长那一声沉重的保重,一进入那道门,她就没有人可倚靠了。

兄长不是没有劝过她,每次起了个头,他就自己停下了话,做为一个沙场主将,他已经习惯了不做无用功。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白苏燕立在门口,盯着匾额出神。

“小姐,流萤殿这名字也太不吉利了。”夏至小声埋怨道。

《秋夕》讲的是宫中女子寂寥孤单的生活,流萤殿更像是冷宫里的殿室该有的名字。

“行了,一切都是天大的恩赐,还有本宫现在是妍妃!”最后一句颇有些自言自语的味道,既是告诉夏至,也是告诉自己。

流萤殿这名字听着过于清冷,但内里的一切装饰摆设都是一等一的好,当她在主殿坐下,就有宫人前来见礼。

“奴才周清安领阖宫太监拜见娘娘,娘娘金安。”领头的总管太监周清安,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板着脸,看起来颇为严肃。

“奴婢绿腰领阖宫婢女拜见娘娘,娘娘金安。”看到领头的管事姑姑时,白苏燕不禁一愣,这名为绿腰的中年妇女,竟与十年前名噪一时的教坊头牌,翩翩长得一模一样。

当年年少按捺不住性子,与兄长在中秋偷跑出去,正好撞上一年一度的花魁游街,看着那些倚在软轿上的各色美人,或温婉,或明艳,或清冷,或娇俏,看得人目不暇接。

压轴的翩翩却不是乘轿,而是一袭利落劲装打马走过,论姿容她并不出众,可相比前面妆点出来的美人,她只在唇边挂着一抹慵懒的笑弧,以及眼底的高傲,轻易艳压群芳。

一个美人,如果是正常的走完一个人的一生,待她年华老去,容颜不再,反而不会有人再记得她曾经的芳华绝代。

所以翩翩突然消失了,在她最好的双十年华,倾倒了都城半数男人后,消失得无隐无踪,徒留一群爱慕者为寻她的芳踪而百般疯狂。

“娘娘,娘娘?”被冬至唤了好几声,白苏燕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掩饰地咳了一声,挥手示意底下的人起身。

白苏燕道:“本宫周身的事就由冬至夏至负责即可,其他人等就继续各司其职,”拿过桌上的茶盏,抿了抿,“你们都是司籍司精挑细选上来的,都是懂事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其他的……本宫便不多说了。”

“诺。”

白苏燕看了夏至冬至一眼,两人端着托盘走上前分发荷包,“这些都是些小玩意,你们就拿去玩吧!”

底下诸人再次躬身谢赏,“谢娘娘赏。”

按着章程,今晚洛霜玒必定要来这与她洞房,到底在国丧中,不得穿红挂绿,也仅仅是在房内燃起了一对红烛。

当真的躺在那个男人身下时,白苏燕知道自己哭了,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也不是因为这简单肃然的没有一丝喜气的婚礼,只是在和过去的自己作别。

按律,唯有皇后皇贵妃以及四妃才有资格与君上同寝,于是,下半夜,洛霜玒便在底下人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回去东苑的金龙殿。

“娘娘,沐浴用的水已经备好了。”冬至隔着帘帐道。

搭着她的手臂坐起,身子倒没有嬷嬷说得那些酸疼难耐,只披了件斗篷就往后边的洗浴间行去,里面站着一排人,端着各色香薰精油皂角,还有经验老道的嬷嬷,在替她擦拭身体时,在她腰眼穴位按揉,就感觉一股热流自身体里流出。

洗漱完,感觉清爽舒适许多,回到房内,便见一嬷嬷端了晚汤药上来,恭谨得跪在地上,将托盘举过额头,“请娘娘饮汤。”

白苏燕问道:“这是什么?”

那嬷嬷面不改色回答:“此汤是“石榴红”饮用后即可养颜补气,也利于今后多子多孙多福气。”

夏至笑着上前接过,“多谢嬷嬷,给奴婢罢!”

那嬷嬷也没坚持,“还请娘娘立即饮用,奴婢好回去交待。”

夏至趁递给白苏燕药碗时,低声道,“娘娘,只是一般的避孕汤药,饮之无妨。”

这一系列流程走完,彻底歇下,已经是三更天了,顿时一天的疲累浮上身来,明日还要去给太后她们请安,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入宫后第二天,为显孝道,新人首先往西苑拜见太后太妃,再是皇后、皇贵妃、四妃,若是所居宫室有主位娘娘,这一圈人之后还要去见见主位娘娘。

可如今,宫中后位悬空,目前位份最高者乃是太后娘家侄女,王贤妃,本来凭她的身份地位做个太子妃也是理所应当,可是若加上她王家便是连续三代出皇后,这不是皇室愿意看到的,于是好好的嫡女被他家赶着送上来当了一个侧室。

而都城中一群名门淑女,论身份地位又极少能与王氏相比,而能与之家世比肩的族中又没有适龄女儿,故而直到洛霜玒登基,正室之位也一直悬空,原本她白苏燕也算一个,可如今,不过是被家族舍弃的弃子。

在霜泊宫中,目前就她一人,入主主殿,是为一宫的主位娘娘,所以最后一条倒是可以省了。

早起梳妆,令冬至梳了个朝云近香髻,戴几支玉簪,衣服也是挑了素雅的,只裙子上一抹水蓝,既不会太过简单失了喜气,也不会太过喜庆失了丧仪。

一切整齐后,冬至捧镜给她照看,问道:“娘娘您看,可还有哪里要改?”

白苏燕正欲点头,洛霜玒缓缓走进来,笑容温和,诸人急忙按规矩行礼,口呼万岁。

“都起来吧!”亲昵地拉着白苏燕的手,让她坐回到梳妆台前,抬手提起一旁点妆的画笔,沾了些化开的胭脂,在她眉间绘了一朵夭桃。

他笑道:“苏苏毕竟是新嫁娘,脸上也该添些红色才好。”

尽管昨夜都已经圆房了,但是脸与脸挨得这么近,还是让白苏燕不甚自在,又不好表现出这种不自在,只得垂着眼谢恩。

一块用了早餐后,白苏燕在洛霜玒的陪同下往西苑凤息宫向珝月太后请安。

珝月太后望之如四十许人,然已生出了染上风霜的华发,脸上一些细微的皱纹,还是暴露了她所经历的时光痕迹。

“儿臣携新人给母后请安。”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这便是妍妃吗?”珝月太后的声音有些沙哑,“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这是她第一次与这位一身传奇的珝月太后见面,珝月太后看上去有些憔悴,但仍是精神烁利,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有些疲惫,却依然闪着精光。

“是个模样周正的,既然你是先皇所指,哀家作保的,还望你日后修德自持,勤谨奉上,和睦宫闱,绵延后嗣,莫要让先皇与哀家失望。”

白苏燕敛襟揖礼,“承教于太后,不胜欣然,臣妾自当恪守宫规,行规倒矩。”

这些话原该有皇后来说,可宫中没有正宫娘娘,凤印便一直由珝月太后执掌,皇后的一些事务也就由太后代劳。

珝月太后颔首示意身边的人奉上见面礼,一套精致的翠玉头面,一对银镶玉手镯,颇是素雅,与此时倒是相宜。

“珍太妃身体不适,今日不在,你若有心,待会去她那请安便可。”

“诺。”

洛霜玒与白苏燕刚坐定,宫门口便有太监唱名,“贤妃娘娘到——温玉夫人到——秦贵人到——”

之后眠月殿总管太监宋寿全入内禀告:“启禀太后,王贤妃、温玉夫人与秦贵人在殿外侯见。”

珝月太后略一颔首,“让她们进来吧!”

领头的女子梳了端庄的十字髻,一套银头面,黛眉杏眼,琼鼻红唇,温婉大气,便是王贤妃。

跟在她身后的两人,一着绿衣,一着天青,绿衣的梳了繁复的灵蛇髻,簪了一珐琅银钗,并两支银步摇,长相明媚俏丽,青衣者仅盘了个圆心髻,无半点装饰,模样清丽,面上淡淡的。

“臣妾携两位妹妹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千岁。”三人下跪拱手,下至于地,引头至地后即起。

在太后一声免礼中,三人转身向洛霜玒行稽首大礼,“臣妾叩见君上,愿君上万岁。”

“免礼。”

早在三人进殿时,白苏燕便已起身,待三人行礼毕后,王贤妃与碧衣女子都坐定,青衣的还是立着。

白苏燕出列向王贤妃行空首礼,两手拱地,引头至手而不着地,“臣妾给贤妃娘娘请安。”

在王贤妃的颔首中起身,看座位绿衣者是温玉夫人,向她揖礼,“见过温玉夫人。”

后宫中,洛霜玒身为君主受的时稽首大礼,太后皇后次之,受顿首礼,皇贵妃亦可受之,四妃受空首礼,对其她比自身位份高者行揖礼。

王贤妃笑容温婉,端庄自持,“妍妃妹妹是个知礼的呢!以后还望妹妹修德自持,和睦宫闱,恭谨奉上,绵延后嗣。”

听到这些,白苏燕一愣,偷眼瞟了瞟洛霜玒与珝月太后,两人不愧是母子,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一个笑得温润,一个垂眸只顾着划拉茶盏。

定了定神,白苏燕道:“谢贤妃娘娘提醒,太后娘娘的教诲臣妾一刻也不敢忘。”

想当皇后?王贤妃只要你姓王,这辈子就注定与后位无缘,一连三代出皇后,大倾历史还没有哪个家族做到过。

王贤妃笑容僵了僵,与温玉夫人交换了一个晦涩的眼神,看样子新来的姐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一旁的秦贵人抬了抬眼皮,注意到洛霜玒与珝月太后眼底的满意,继续垂下羽睫,眼观鼻,鼻观心。

“妍妃妹妹刚来,有些规矩怕还是不知道吧,”温玉夫人掩唇笑道,“先入门者为长,贤妃姐姐肯好心教导你,那是你的福气!”

白苏燕默然,这温玉夫人到底是想帮王贤妃,还是想害她?

006

宫室内一片沉寂,王贤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仍是努力保持温婉的道,“是臣妾僭越,怕妍妃妹妹新来不适应,是臣妾多嘴了。”

珝月太后放下茶盏,“贤妃,温玉你们都坐好,妍妃也起来吧!”

“诺。”被点名的三人,遵命而行,温玉夫人却是略有些不高兴。

不过这点不满也被王贤妃一个眼神压了下去,看她们之间的互动,白苏燕有些好笑,温玉夫人之前一句话,看似在帮王贤妃撑场面,可是在珝月太后面前,就是*裸的挑拨。

教导宫妃,在太后面前,哪怕王贤妃是皇后也要掂量掂量,更何况现在她不是,手中还没有凤印,只有名头上的六宫主事,就算是一宫主位娘娘,也只是个榜样作用,仅仅是在行为上稍加约束,但绝不能摆着架子教导规矩。

不过……这王贤妃却是一个极聪明的,一句认错的话,却说成好心提点新人,一时多嘴失言,顺道把温玉夫人的“失言”也圆了过去。

“嫔妾秦氏见过妍妃娘娘,愿娘娘安康。”秦贵人的屈膝见礼让白苏燕回过神来。

“秦贵人客气。”说着赶忙上前将秦贵人扶起,先入门者为长,秦氏位份虽低,但到底是她们之中最早侍奉君上的人,是所有妃嫔的“姐姐”。

“谢娘娘。”秦贵人脸上并没有因此诧异或者欣喜,仍是平静的。

等四名宫妃按位份重新坐下后,洛霜玒就起身跪安,往前殿上朝去了,于是又是一番跪迎。

洛霜玒走后,才算是真正坐定,王贤妃又笑语晏晏,“本宫看着妍妃妹妹甚是可人,以后大家同在宫里,可要多多走动才是!”

白苏燕并没有说话,只立起上身,垂首作恭谨状,以示尊敬。

王贤妃之后温玉夫人马上接口:“就是,本宫向来心直口快,以后大家就是姐妹,妍妃妹妹到时候可别嫌姐姐叨扰了。”

王贤妃嗔怪的瞪了温玉夫人一眼,“你原来还知道呀,你那哪是心直口快,根本是没脑子!”说完掩唇轻笑。

“哪有,母后你看姐姐她……”温玉夫人侧身要向珝月太后撒娇,却见珝月太后面无表情看着她们。

王贤妃也察觉不妥,与温玉夫人两人齐齐立身拱手请罪,“臣妾失礼,请太后恕罪。”

王贤妃偷眼看珝月太后并不似特别生气,才小声解释,“臣妾怕这些日子母后太过伤悲,才想着彩衣娱亲,使母后开颜,是臣妾考虑不周,请母后降罪。”

珝月太后终是转开眼,叹了口气,面上也显出几分疲累,“罢了,念在你们一片孝心,可你现在算是六宫之首,就应当作出表率,毋要使人笑话,其她人也是,在其位行其事,莫堕了皇家脸面。”

四名宫妃起身行礼叩首,“谢太后教诲。”

“早朝之后就是诸王命妇进宫执礼,你们也都下去准备吧!”珝月太后以手扶额,挥退诸妃。

依次退出眠月殿,四人往西苑大门缓步而行,大倾为示孝道,不仅新人入宫后先拜太后,而且平日请安,所有轿辇都停在苑门口,步行至眠月殿,表达敬意。

走至九曲桥,白苏燕就向另外三人告辞,“妾身新入宫,虽说太妃娘娘身子不适,但理应前去拜见,就不与姐姐们一道了。”

温玉夫人却拉住她,“本宫与妹妹一道吧,本宫也许久没拜会珍太妃了,怪想念的。”

白苏燕抿了抿唇,有些厌烦这人的不识趣。

这一丝不悦被一旁的王贤妃察觉,她拦住温玉夫人,笑道:“温玉妹妹可别太过热情,会吓到妍妃妹妹的,而且马上就要到安排命妇执礼的时辰了,你可别扔下姐姐一人啊!”

温玉夫人被这一拦也明白过来,但还不死心,“妍妃妹妹刚来怕还不识路,那本宫就留下荷叶作陪。”

白苏燕想了想,还是笑纳了,“臣妾在这谢过夫人。”

目送三人走远,白苏燕对一旁站着的荷叶道:“既如此,你就为本宫带路罢。”

荷叶称诺,抬手示意方向,落后白苏燕一步带着她往珍太妃的宫室而去。

因先皇一生征战,后宫嫔妃稀少,算上故去的元配瑾月太后,身边姬妾不过三四人,安稳下来后,也就纳了两三人,这中间也有些人病死西去,剩下的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待先皇龙驭宾天,眼下宫中只剩下珝月太后,珍太妃和赭衣夫人,余者皆被亲王接出宫去奉养。

珍太妃一生无嗣,便留在宫中荣养。

荷叶引着白苏燕到珍太妃所在的奉鸾宫,向守门的太监报上名号,等了一会,守门太监回话,珍太妃在小憩,不见客。

“这般是本宫考虑不周,叨唠了。”白苏燕只想摆脱王温两人的纠缠,到真没想过私下拜会珍太妃。

反正待会守丧哭灵,珍太妃也是要出席的,总会见到的。

出了西苑,坐上鸾轿,荷叶还要跟着,被冬至拉住,“今日谢谢这位姐姐了,这里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姐姐莫要嫌礼薄。”

袖中被塞入一个颇有分量的荷包,荷叶一开始是欣喜的,可想到主子的吩咐,就要推辞,冬至自不让,推来推去的,白苏燕的鸾轿已经走远。

冬至将荷包塞入荷叶手中,笑盈盈的,“姐姐莫不是嫌我家主子礼薄?”

知道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荷叶道:“哪能啊,只是无功不受禄,既然妍妃娘娘赏赐,那奴婢就厚着脸皮接下了。”

冬至道:“那就不打扰姐姐了。”

“好的。”虽然回去后可能会因办不好差挨骂,荷叶掂了掂袖中的荷包,但是这也值得了。

一上午执礼哭灵,白苏燕哭得眼睛干涩,喉咙沙哑,膝盖也跪得生疼。

回到自己宫室,早已备好午膳,见她回来,刚在榻上坐下,就有机灵的小丫头立刻奉茶,给她揉膝盖。

茶刚抿了一口,就听得外面太监尖利的声音,“君上驾到——”

白苏燕起身领着一众宫人快步走向前殿跪迎,“臣……臣妾恭迎君上,愿君上万福金安。”

大约是心里仍有一丝不甘,白苏燕在自己名义上的夫君面前,还是有些不自在。

洛霜玒含笑将她扶起,“苏苏不必紧张,孤只是来看看你可还适应。”

苏苏?白苏燕心中有些微苦涩,这本是她的小名,原是亲近的人对她的爱称,如今被他唤来……无端觉得讽刺。

可是面上,白苏燕还是挂着得体的笑容,“臣、臣妾一切都好,谢君上关心。”

洛霜玒顺手将人揽过来,往桌案走去,“苏苏也不用急,先好好适应下宫中的生活再做他想。”

被他搂住,白苏燕的身体一僵,偷偷瞧他温润的侧脸,似乎并没有介意,低声称诺。

分坐在案几两侧,洛霜玒便挥手让宫人退下,然后就一直笑盈盈地看着她,看得她十分不自在。

“近来君上必是劳累,这鱼很是新鲜,君上尝尝。”白苏燕夹了一筷子红烧鱼放入他前面的碗碟,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洛霜玒也配合,自己动筷剔了鱼刺,放入嘴里,“不错!”

而白苏燕看着他剔出的鱼刺,很是尴尬,她从军多年,凡事讲究亲力亲为,父帅治军严厉,与士兵同甘共苦,绝不会因为她是他的女儿而有所优待,可在这宫里显然不适用。

哪怕入宫前临时有宫里来的嬷嬷恶补一番,终究时间太短,细节上总有差错。

看出她的不自在,洛霜玒笑道:“且不急,可也要早日适应为好。”白苏燕倾身行礼称诺。

洛霜玒也不再为难,转而问道:“今日下来,与其她几位姐妹相处得可好?”

白苏燕在心中斟酌一番,才回道:“贤妃娘娘端庄自持,颇为大度,温玉夫人是个心直口快的。”

“端庄自持,她一个贤妃暂且主理六宫诸事,自该端庄自持,恪守宫规,以己作则,但大度却不是她该做的。”洛霜玒脸上笑意不减,眼中却蕴藏着冷意。

“至于秦贵人,很是文静。”白苏燕对这个秦贵人是有些在意的,因为她太静了,一举一动都与这座宫殿格格不入。

洛霜玒有些压抑的瞥了她一眼,道:“怡人原本是有个青梅竹马的,但因母后做主,所以她……咳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转开脸去清了清嗓子。

白苏燕也是一愣,没想过其中还有这一茬,难怪这秦怡人对一切都可以淡然处之。

洛霜玒道:“总而言之,苏苏你先尽快习惯这宫中的生活,之后的事才好提上日程。”

“诺。”

天子守丧二十七日足矣,后宫嫔妃自然而然也该除服,其中也包括她这个妍妃。

既嫁入了天家,娘家于她便是臣,断没有主子为臣子守孝的道理。

沉寂了些许时日的后宫,这才开始有了一丝热闹。

晨起梳妆,夏至拿着一支水晶发钗在她鬓边比划,“娘娘,您看是这只钗子好,还是刚刚的蝴蝶步摇好?”

白苏燕看了眼妆匣里的珠钗首饰,“尽管国丧已过,但是还是简雅些好。”毕竟那是她的爹娘。

“娘娘时候还早,先用些粥品垫垫胃罢。”冬至端着粥品小菜走进来摆在案上。

请安在这宫里是必修课,原本该是由皇后领着一众妃子去给太后请安,如今这项活计只得让王贤妃先代劳了。

王贤妃的雨歇宫与她的霜泊宫还是有些距离,白苏燕刚到宫门口,正好碰见秦贵人慢步走来。

看见她,秦贵人恭顺的屈膝一礼,“嫔妾见过妍妃娘娘,愿娘娘安康。”

“秦贵人客气了。”白苏燕含笑将她扶起,心中则疑惑秦贵人就住在隔壁的风止宫,怎么来的比她还晚?

007

秦贵人仍是梳了个圆心髻,簪一对珐琅银钗,并一朵时令绢花,内着烟纱散花裙,外套莲青色薄罗长袍,拢着一条披帛。

面上还是淡淡的,不悲不喜,起来后就退到白苏燕身后。

白苏燕看了她一眼,暗自腹诽,这人是特别喜欢圆心髻吗?都没见她换过样式。

不等白苏燕再想其他,一名俏丽的大宫女上前行礼,“奴婢言诗给两位娘娘请安,贤妃娘娘怕妍妃娘娘不识路,特命奴婢在此等候。”

“免礼,娘娘真是有心了。”

“谢娘娘,”言诗起身退到一边,“娘娘请随奴婢来。”

看到她们两人相携而来,王贤妃与温玉夫人一愣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看着不声不响的秦贵人,眼神耐人寻味。

白苏燕与秦贵人按位份一前一后跪拜行礼,王贤妃让人把她们扶起,笑道:“本宫还担心妍妃妹妹找不到路,没想到和秦贵人一块来了。”

王贤妃今日梳了精致又不失端庄的惊鹄髻,金海棠珠花步摇,并一对金镶玉簪,眉间玫红扇形花钿,夹金线绣海棠缎袍,腰间垂下的绶带上,织成五彩六尾的鸾凤图案。

白苏燕倾身谢道:“谢贤妃娘娘体恤。”

待人坐定,王贤妃道:“再过几天,便是册封大典,到时候就是真的一家人,以后还要多走动才是,一起品茗谈心,免得生疏了。”

虽然之前已明发圣旨给诸人定了位份,但是国丧期间,册封妃嫔与礼不和,一切都推到国丧之后,故而王贤妃有此一说。

“时辰也差不多了,该给母后请安了。”由王贤妃领头,带着一溜人往西苑行去。

珝月太后长发松挽,用一支金累丝凤簪固定,脸上只略扑了薄妆,一袭暗红曳地绣九尾金凤长袍,端的雍容大气。

请安后,太后免礼,四人按各自位份落座。

珝月太后扫了一眼在座,“君上的后宫未免太过单薄,然又不到选秀的时候,哀家做主给君上册了两名苑人。”这话来得突然,在场之人都有些愕然。

愣完后,白苏燕立刻调整成温顺的妃嫔模样,她不过是一个妃子,有什么资格过问这些事。

坐她对面的秦贵人看了眼诸人的反应,又垂下眼,仿佛没听见过一般。

王贤妃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露出温婉的笑颜来,“母后赐下的人,一定是顶好的。”

温玉夫人笑容有些僵,倒也没把不满摆在脸上,可桌子下的一双手硬是扯坏了袖口。

珝月太后叹了口气,“说不上顶好的,只是看着好生养,君上至今无嗣,这可如何是好?”

王贤妃与温玉夫人皆是黯然,两人前者在君上身边三年,后者一年,可至今仍无一儿半女的。

珝月太后道:“既然你们没意见,那流苏你去把人带来。”

“诺。”太后身边的嬷嬷,奉命退下。

不过这一盏茶时间,流苏便从侧殿带进来两名梳着元宝髻,着粉色襦裙的少女。

看到这两人的模样,王温二人悄悄松了一口气,温玉夫人扶了扶发髻,甚至是有几分嘲笑的味道。

正如太后说的,两人容貌皆不出色,一人叫窈窕,却长得十分喜气,圆圆的脸上两个圆圆的酒窝,身段有些丰腴。

另一个叫琴瑟,相较一般女子而言,显得有些高壮,长得只能说是周正,看起来很是木讷。

“奴婢窈窕/琴瑟叩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金安,”两人拜完太后,再拜在座妃嫔,“奴婢见过诸位娘娘,愿诸位娘娘安康。”

珝月太后道:“此二女,哀家做主给她们一个苑人身份,内务府也都挂上了绿头牌,给后宫凑个六六大顺,比一桌叶子牌要强。”

“母后说的是,是儿臣思虑不周,疏忽了。”王贤妃作为后宫掌事人自要第一个出来认错。

温玉夫人扁了扁嘴,一脸委屈,“姐姐空有一个主事的名头,内里这些事姐姐也不好阵插手,母后您要帮帮姐姐,帮帮您的侄女啊!”

白苏燕狠狠掐了自己几下,才没笑出声来,这温玉夫人跟王贤妃真的没仇吗?

先不说凤印现在是在太后手上,就说她每次讲话听着像是在帮王贤妃,可讲的话都模棱两可,听在不同的人耳里都是不一样的。

珝月太后瞥了她一眼,才转头对王贤妃道:“你若有个一儿半女,也不会就这点分量,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闻言,王贤妃面有喜色,脸上也带出了两朵红晕,这一番话变相是同意只要她生下孩子位份便可再往上抬。

“好了,也到下朝的时辰了,你们都回去等着翻牌子罢。”

“诺。”

翻牌子并不意味着侍寝,仅仅是白日里伴驾,只是到了晚间,顺道侍寝的可能性很大,前提是君上不会想到再翻次绿头牌。

回到流萤殿,白苏燕在外人面前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若她一开始就是入宫的秀女,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抵触了……吧?

冬至与夏至对视一眼,示意殿内的小宫女下去,才小声询问,“娘娘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白苏燕摇了摇头,“只是这宫里的人心思都七万八绕的,应付着有些累。”

夏至扶着她在榻上坐下,叹息道:“若没这些事,只怕娘娘也不会入宫来……”

“住口!”冬至皱眉低声叱道,“你想害死娘娘吗?”夏至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小脸刷得白下来,捂住檀口,一双杏眸不安的打量四周,没看到什么人才放下手来。

白苏燕理了理鬓边碎发,“好了,既入了宫,就要早些适应,谨言慎行。”

嘴上这么说,她心中亦是感慨,若没这些事,三年后就19了,过了选秀的年纪了,今年是差不多要准备嫁人又或者她仍是在战场上驰骋。

“妍妃娘娘,”绿腰在门口揖礼,“启禀娘娘,徐公公来接您前去伴驾。”

白苏燕顿时有些紧张,深呼吸几次,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本宫知道了,你去请徐公公去前厅喝茶,本宫稍稍梳洗马上来。”绿腰领命去了。

换了件裙摆绣几朵红梅的绸裙,眉间点了一抹绛红,戴上一副红宝石耳环,揽镜自照,也像个伴驾的样子了。

扶着冬至的手到了前厅,一名二十岁不到的公公上来见礼,“奴才见过妍妃娘娘,愿娘娘安康。”

白苏燕:“劳烦公公久候,这是一点心意,公公拿去喝茶罢。”抓了两把金瓜子放在冬至拢起的双手里。

“娘娘这样说,可是折煞奴才了,”徐公公一面躬身说着,一面笑逐颜开接过冬至捧过来的金瓜子,“如此,奴才就谢过娘娘了,软轿已备好,可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带上?”

白苏燕,“可以了,莫让君上久候了。”

软轿一路平稳,却没有按往常去东苑,反而往御花园方向,七拐八绕的,远远望见一座建在假山石上的凉亭中面对面坐了两个人,走到亭下,却只有洛霜玒一人。

下了轿,行礼后,洛霜玒亲自拉着她进亭子里入座,“这是上贡的新茶,苏苏尝一下。”

白苏燕不懂茶,只知道喝茶的顺序,青花瓷中清澈的茶汤,茶香氤氲,入口……真的就比水苦了一点,涩了一点。

“如何?”

白苏燕放下茶盏,垂眸恭顺道:“既是贡品,自是好的。”

洛霜玒扬了扬轩眉,抿了一口清茶,“其实今年的新茶还没开采。”

白苏燕偷觑一眼,看他并无异色,依旧恭谨,捉摸着说话,“臣妾愚笨,不懂这些雅事,请君上恕罪。”

洛霜玒放下茶盏,以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她,“苏苏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孤不是要你变得与后宫里的女人一样,一个人若是不知道自己的定位是什么就会走错路,你先回去好好想想罢。”

“……诺,臣妾告退。”白苏燕一时间也有些迷糊,她明白自己如今的境遇,能入宫便是还有利用价值,只是不知他要她做些什么,而且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难以同时兼顾两个身份,她是洛霜玒的妻子,亦是他的妃子。

先头,洛霜玒提议过,完成他们之间的协议后,她就可以改头换面,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去生活。

可是,改头换面,舍弃名姓,她还是她吗?

所以入宫后,就没想过再出去,她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却发现自己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一份不甘。

白苏燕走后,一名俊朗的少年手持茶盏,缓步踱入亭中,“啧啧,皇兄你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让我大倾一代女将变得如此温婉恭顺,让人都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弱女子,是死守玉函关七天七夜的白家阿苏。”

洛霜玒替他续上清茶,“她只是还没找到自己的位置罢了。”

少年的眉目与他有五分像,只是更硬朗些,“讲真,如果这白苏燕真的……”

洛霜玒斟茶的手一顿,很快恢复自然,放下茶壶,“看在他兄长的面子上,孤保她一世荣华,再说没了一个白苏燕,还有其她的人可替代,对了,十弟,过两天你就要去北境巡视了。”

十皇子,洛霜玙将茶水一饮而尽,颇为潇洒,“皇兄放心,不出一年,皇弟定还你一个清静的北境!”

洛霜玒摇了摇头,语气无奈,“莫要逞强,自身安危为上。”

另一面,白苏燕心中烦闷,便半路下轿,只带着冬至在御花园中闲逛,皇家御园,自是被专人照料,收拾的妥帖,一年四季都是繁华盛景,美不胜收,只是在她眼里看来却只觉得刺眼。

过了一弯拱桥,隐约听见铮铮琴声,白苏燕下意识去听,是《出塞曲》,弹琴之人手法娴熟,虽用的古琴,弹来少了琵琶的悲怆,多了些平和清朗。

弹琴之人在桥头供人小憩的石桌旁,圆心髻,莲青色长袍,不是秦贵人,又是谁。

秦贵人并没有因为她的来到而停下,琴曲缭绕,琴边香炉烟雾袅袅。

白苏燕抬手制止宫人出声,静静站着聆听,昭君出塞,美人远嫁,为国为家,自此山高水长,不见故乡雁,死后可有魂归故里?

一曲终了,秦贵人起身见礼,唤回白苏燕游荡的思绪,“秦贵人请起。”

秦贵人:“是嫔妾惊扰了娘娘,还请娘娘勿怪。”

白苏燕勉强笑笑,秦贵人带着几分试探的问道:“嫔妾看娘娘面有优色,不知能否让嫔妾知晓?”

白苏燕有些意外,心生警惕,秦贵人坦然与她直视,“嫔妾只是想能帮上娘娘一二。”

心中几分迟疑,有些事也是身边的人不能解答的,君上说,秦贵人以前是有个青梅竹马的,若非太后旨意,她应当是嫁予她的竹马。

“只是有些烦心,秦贵人可愿与我同游?”白苏燕出声相邀。

秦贵人一礼,“自当从命。”

两人令宫人远远跟着,相携走了一会,白苏燕才开口,“听闻秦贵人以前是有一位竹马?”一面说,一面观察秦贵人神色。

秦贵人闻言,只做一笑,“娘娘是想问若无太后的旨意,嫔妾是否还会入宫侍主?”

被她一语道破,白苏燕有些不自在的转开眼,“是妹妹唐突了。”

秦贵人:“娘娘以前若不生在白家,是否就一定不会上战场了吗?”

“这……我不知道,可是我偏偏生在军武世家,保家卫国是我白氏儿女一出生便有的使命。”

“那……若无令尊的意思,娘娘便不会上战场了吗?”

“我……”白苏燕一想,突然就释然了,“是我魔怔了,困入死局,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秦贵人柔柔一笑,“人这一世不会只有一样重要的东西,然而所有事物都有个先后,像娘娘以前,先是大倾的一军将领,然后才是白将军承欢膝下的女儿,不是吗?”

008

曾几何时,她在心里暗暗许愿,愿嫁一位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儿,自此与他生死相随,就像她的爹娘一样。

然而现实却是,娘亲狠狠地往父亲胸口扎了一刀,亦像剖开她面前那层隔开俗世的薄纱,呈现在她眼中的世界,原来并没有那样的美好。

沐浴、更衣、上妆,然后乘着“芙蓉帐”往紫宸殿侍寝,“芙蓉帐”是宫中对接送妃嫔侍寝软轿的戏称。

圆顶的软轿,垂下的帷帘上以金线勾勒并蒂芙蓉,帐下悬着精巧的银铃,软轿走动间,铃声清脆,回响在寂静的夜色里。

这黑夜里,多少女人听着这铃声,期盼能停留在自己宫室门口,又听着这铃声,失望了多少次,红颜易老,多少春光葬送在这座红墙之内,曾经又有多少次,她站在墙外同情墙内的人,如今,自己也是这红墙里的一抹春光。

紫宸殿的宫门在自己身后徐徐关上,殿内宫女引着她走入内殿,立刻有一群人围上来,解去她身上的披风,露出仅着薄纱衣的玲珑身段,抽走挽发的钗子,三千青丝如瀑垂在肩背,扶着宫人的手坐上龙床。

“奴婢们先行退下。”走在最后的两人将隔绝内室的帷幕放下,挡了里面的光景。

“苏苏,觉得困乏吗?”转过头,洛霜玒一袭青衫自屏风后出来,温润如玉,笑容和煦。

“臣妾参见君上,君上万福进安。”

他缓步走来,将她扶起,拉着她绕过那座水墨屏风,第一眼,白苏燕看到的是一幅军事地图,详细的描绘了各地细节与军事驻扎点,只是……

“苏苏觉得如何?”

“宏图雄伟,只是……只是和臣妾以前见过的不一样。”

洛霜玒轻笑道,“这是十年后的大倾版图,亦是孤的毕身追求,收复失地,四国一统,孤要我大倾国富民安,兵强马壮,远胜今朝!”

白苏燕一瞬间的惊愕,而他的眼中充满了自信与狂热,以及逐鹿天下的野心,“苏苏可愿助孤一臂之力!”

伸到她面前的手,手指修长,指间带着薄茧,这双手的主人是这天下之主,十年后的大倾啊……她单膝跪下,行了将领之礼,“臣愿为君上效犬马之劳!”

即使昨夜侍寝,身体不适,隔日还是要早起请安。

王贤妃笑容温婉,出言关心,还絮叨了些她自己所知的“君上的喜好”,以示大度。

温玉夫人倒没说什么,只是脸色讪讪,听闻她近来为了生子,别说求神拜佛,苦汁汤药,甚至连一些巫蛊之术都在暗暗打听。

一日两日,王贤妃还能平静,三五日,她笑得勉强,娥眉微蹙,十天半个月,她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了,而温玉夫人早沉不住气,和白苏燕翻了脸。

这日例行请安毕,君上再度翻了妍妃的牌子,温玉夫人再也忍不住,直闯流萤殿,甩了白苏燕一巴掌。

这一巴掌后,妍妃受惊,以致“流产”,之后又心思郁结,卧病在床,自此闭门谢客。

沧皇近日本就政事不顺,又出了此等大事,怒火中烧下,先是斥责王贤妃总理后宫有失,抄写《女则》、《女训》各两百,再是罚温玉夫人闭门思过三月,撤了她的绿头牌。

洛霜玒这一起“君王之怒”,加之太后也因为失了一个“孙子”心情不好,后宫诸人个个提心吊胆,秦贵人除了请安,更是不见传召不出寝宫一步,两个苑人也是不敢穿戴些花里花哨的衣物饰品。

主子们如此,做下人的更加是缩着脑袋,走路都踮着脚,深怕惹了宫里两尊大佛。

北苑纨素庭——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作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怨歌行》西汉·班婕妤

纨素庭内囚禁的原是一些受家族牵累的女儿家,父亲叔伯,或者兄弟犯了事,为了保自家男儿,拿女眷替罪,削为贱籍,贬为宫奴,每日受苦受累,做的都是最下等的活计,且就算君王大赦天下,这里面的人也不包括她们这些罪奴,真正“恩情中道绝”。

一口井边,三三两两围着洗衣的女奴,宫里有专门为贵人洗衣的司衣司,而她们则给宫女洗衣呼喝。

“贞妹,我来我来,这种粗活我来干。”一长相清秀的小太监抢过一名站在井边提水的女奴手中的水桶,帮她打水换水。

其她人对此见怪不怪,有相熟的还出声调侃,“哟,乐公公又来咱们这摸鱼来了,担心李公公知道了,打你板子。”

乐公公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傻笑,而他旁边的贞奴一脸担忧,他安慰道,“放心,没事的,今儿个师傅出去办事了,我没事就来看看你。”

贞奴叹了口气,“兴哥,你放心,我在这都习惯了,而且也出不去,做好分内事便好,倒是你不比我,若被他人知道你不在职,主子一个脾气不好,可就……”

乐公公拍了拍贞奴的手,让她宽心,又在她耳边低声道,“这几天,师傅说过几次要提拔我,你且再耐心等我些日子。”

贞奴道,“我信你,可兴哥你也要小心,一切以明哲保身为重,反正我们现在已经在一块了,我也不求别的了。”

“唉,贞奴,今儿轮到咱俩去洗浴池了,你可快点儿,别耽误了!”另一名女奴怕他们黏黏糊糊,磨磨蹭蹭连累自己,忍不住出声提醒。

“好的,马上。”这样一来,贞奴也不好再说什么,加快手上清洗的速度。

充为罪奴后,他们都被剥夺了姓氏,只取名字末尾一字,加上一个奴字称呼,如她这般被人唤作贞奴。

宫内专门设了浴池,筑天门宫,自宫外引来山涧温泉,专供宫中贵人所用,每隔三日清洗一次,保证浴池洁净。

关上放水的阀门,等着浴池中的水放干净了,一堆女奴在天门宫管事嬷嬷呵斥中,撩起裤腿,束起袖口,赤着脚,提着水桶,沿着阶梯进入浴池刷洗。

浴池占地宽广,又要清洗冲刷三遍方止,极为耗时,等最后一遍洗刷完,贞奴扶着腰,挪动着酸麻的手脚爬上池壁,虽然累了点,但是今日回去便能多些时间休息,也是不亏。

“好了,你们等着池子满了,水干净了,就都回去罢。”

“谢嬷嬷。”

刚松了口气,殿门口就传来一阵混乱,浴池的值守宫女好像在劝阻什么,可声音却是又娇又软,没有平日里的半点气势,这是有贵人来了?

不等贞奴再想,天门宫的大宫女匆匆跑进来,呵斥,“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的,拿上东西快走!快啊!”

女奴们低着头挨训,纷纷拿上东西按来时的次序排好,弯腰往宫门快步行去。

“君上!”宫门口的宫人们再也拦不住人,领头的大宫女和管事嬷嬷看到来人下意识的跪下行礼,女奴们听见这一声,早慌了神,只知道跟着跪下。

被唤作君上的男人浑身酒气,声音中充满了不耐烦,“滚开,你们别拦我!”男人步伐不稳,踉踉跄跄的向浴池走去。

宫女们不好再阻拦,管事嬷嬷低声对女奴门道,“你们聋了吗?君上要沐浴,你们还杵在这干嘛?”

女奴们不敢有太大动作,只好小心拎着东西,用膝盖往门口挪动。

贞奴排得有些靠后,暗恨前面动作太慢,又不敢出声催促,手心里紧张的全是汗。

“恩?你们走什么呀?”

“啊——”惊呼声中,一名女奴被君上拉起来打量,“真丑。”说着把人推开。

他一个个拉起来,一个个打量过去,到了贞奴,她吓得撇开脸,骨子里的教诲令她不敢直视龙颜,又被人强行掰回去。

那是一双深沉清明的眼,哪里有半分醉意,一瞬间,贞奴脑海中有个荒诞的念头,这个人是故意的!

“长得不错,就你了!”

不待她反应,人已经被扛到他的肩上,往浴池走去,“不要!”还没挣扎几下,贞奴只觉得背上几处穴位一麻,身体便是绵软无力,喉咙哽塞,一字一句也吐不出。

“君……君上,不可啊!”

“他是一个女奴啊,君上!”

“君上,三思啊,君上!”

混乱的场面,嘈杂的声音,随着身下人平稳的脚步,都被那重重薄纱隔开。

沧皇醉酒于天门宫,临幸一女奴,并有意收入后宫的消息在朝野上引起轩然大波,停滞已久的新政推行,又再度被提上日程。

后宫内同样也是一片哗然,太后震怒,招来后宫所有嫔妃至她宫内,别说罚禁闭的温玉夫人,就连在“静养”中的白苏燕也用软轿抬来。

“你们对此事,有何见解?”珝月太后冷着脸,眼带怒气,扫过在场诸人,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诸人面对太后斥责,皆不敢顶撞,只能认错,“是吾等失职,请太后降罪。”

珝月太后冷哼一声,“降你们的醉有什么用,现在你们要想的是怎么阻止君上封那女奴才是正经。”

“什么?”王贤妃一脸惊愕,“君上还要给那女奴一个名分?”

后宫里每一个女人,作为一国之主的洛霜玒都能沾,他想临幸谁,就算是皇后也只能劝谏,不能阻拦。

君上临幸女奴,若无此事之前,也不甚要紧,只要悄无声息的抹过就好,可要给一个名分那就是大事!

莫说是皇室贵族,就是寻常人家也不会娶一个贱籍的女奴做妇,民间有一首歌谣:

朝阳起,勤赶集,菜口牵来十文奴。

日正午,人方起,菜口路过千金妓。

十文奴贱价人若土,千金妓高价人似玉。

宁娶千金妓,莫要十文奴。

“君上这是……”王贤妃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话来形容。

珝月太后似乎也是恼怒,“君上的意思,是要给人除籍,再封个常在。”

一时间,诸位妃嫔脸色各异,王贤妃:“这自大倾立朝以来,从无此等先例……”

“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更不代表以后没有。”悠然自得的男声如清泉流淌进殿内。

殿内宫妃连忙调整仪容姿态,跪迎两侧,“臣/嫔妾叩见君上,愿君上万福金安。”

“苏苏怎么跪着,地上凉。”说着,洛霜玒亲自弯腰将人扶起来。

“谢君上。”白苏燕也配合的装作柔弱,顺势靠进他怀里,果不其然,两道视线立刻如针芒一般扎在她背后。

“母后,此事她们也不懂,让她们都退下吧!”这是洛霜玒出现在这的第二句话。

珝月太后思索片刻,沉着脸挥手,“你们退下!”

“诺。”

靠在夏至身上,慢悠悠的走出宫门,离开前免不了被温玉夫人酸几句,白苏燕以袖掩面轻咳,作一副要晕不晕的模样。

“行了,你少说两句,还想再关三个月的禁闭吗?”嘴上这么说,王贤妃心上约莫还是不甘,上轿前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看样子这贞奴对君上还有些利用价值,否则也不会把她拉出来吸引王温两人的注意力,至少在新政确定实施前,这贞奴是不能出事的。

所谓的新政便是那条以子女替罪的律例,已经存在百来年,原来是孝女,元琦为了年迈父亲避免流刑而写下血书,跪于都城衙府,不说求情,而是自请替父服役,使得年迈老父能颐养天年。

这本是一段孝女佳话,为此当时的君王,还出了一条年过七十者,若有子女替罪,可免的律法。

可是时移世易,这条律法渐渐变了味,成了官宦人家独有,甚至替罪成了女子专属,为了保家中男儿,逼着家中女子替罪,若不去,便是不孝,是忤逆父母,不亲近手足,是心如蛇蝎。

而这贞奴便是如此,她哥哥不争气,和人在青楼里争风吃醋,打死了人,家里人就拿她这个庶女给哥哥顶罪,一待便是六年,如今已是十八岁。

009

相对前朝与北苑的轩然大波,南苑这边相对平静了些,依然井然有序。

得知南苑这边要添人,窈苑人与琴苑人也没什么反应,甚至前天太后也没召见她们,这后宫从来都是北苑妃嫔们表演的舞台,从没有她们南苑的人什么事,自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南苑妃嫔比不得北苑里的,平日里连去向太后请安的资格都没有,除非特殊节庆,除此之外,她们只能待在这里,乖乖等着君上偶尔想起她们来能翻一回牌子。

人微言轻,北苑里的人都没话说,更何况她们两个南苑的苑人。

南苑春宫柳叶院——

贞奴躺在绵软的床榻上,脸色苍白,一双杏眸已经哭得红肿,完全没有一点被临幸的喜色,反而充满惊恐与慌乱。

刚被提拔做了新主子身边的总管太监乐公公,端着汤药,匆匆进来,看到她这幅模样,心如刀割,却又无可奈何。

将汤药放到床头矮几上,他凑到床边,唤道,“贞妹,贞妹,是我啊,贞妹!”

被人唤回神,贞奴努力睁开眼去看面前的人,“兴哥?兴哥!”她一看见熟悉的人,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扑进他怀里恸哭起来。

乐公公几次抬手,想到两人如今的身份,又只能悻悻放下。

待她哭够了,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乐公公搓了把面巾替她净面净手,如此后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间,你就……”

一被问起这事,贞奴整个人就陷入惶恐,“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兴哥,你相信我,君上……他根本没醉……他也没碰我……让……让太监用钗子……”说到后面,她又呜咽着哭起来。

听她颠三倒四的解释,乐公公亦是悲痛,她一名女子遭到这般的羞辱,他一个废人,除了让她趴在自己怀里哭,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肖常在这样是在埋怨君上吗?这可是大不敬啊!”梁雨安领着两名端着托盘的小太监走进来,一人手中是三尺白绫,另一人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看这手笔,两人顿时都面如死灰。

梁雨安挥了挥拂尘,“这三尺白绫就不用老奴多说了,这碗安胎药是太医院院首亲自熬制的,肖常在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选哪个才是最好的。”

贞奴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走至两个托盘前,视线来回慌乱打量,抿了抿唇,抬手向那白绫,却听见乐公公哀求的一声“不要”。

手顿了良久,终是转了个弯捧起那碗汤药,脖子一仰,喝的一干二净,药不愧是太医院院首熬制的,不过片刻,腹中便传来一股绞痛。

端着碗的手抖得如风邪病人,手指一松,上好的青瓷玉碗摔成了碎片,贞奴捂着小腹跌坐在地,白色的裘裤渐渐被血染红。

乐公公往前爬了几步扶住她,看到那一滩血迹,嘶哑的喝问,“你们给她喝了什么?”

梁雨安冷冷的看着他们,“奉君上口谕,即日起,撤销肖氏罪奴身份,充入良籍,封四品常在,赐住春宫柳叶院,念肖常在胎气不稳,需得静养,就不用谢恩了,钦此。肖常在,望日后好自为之。”

一个女奴有孕,现在或者应该称为肖常在了,君上有旨,令其闭门静养,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

北苑雨歇宫柳色殿内——

温玉夫人气得砸了一地的瓷片,王贤妃来时,差点没被扎到脚。

“够了,你有时间在这撒泼,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复宠才是正经!”

温玉夫人被这一呵斥,顿觉委屈,“贤妃姐姐,你怎么也帮着外人来欺负我啊!”

王贤妃冷哼一声,“我若想踩你,就不是看你被关禁闭,而是直接让君上褫夺封号,把你打入冷宫。”

温玉夫人闻言也稍稍冷静下来,脸上堆起笑来,欲走近王贤妃,不想踩中一块碎瓷片,疼得直跳脚。

温玉夫人恼火的冲七手八脚的把她扶上榻的宫人撒气,“你们眼瞎吗?都不提醒下本宫!”

王贤妃看不下去,“够了,乱什么,赶紧把这一地的东西收拾了,乱糟糟的成何体统!”

“诺。”宫人们应声麻利地收拾起来。

温玉夫人看着王贤妃还站着,忙招呼道:“姐姐别站着,快坐啊!”

“我倒想有个地方能落脚!”王贤妃瞪了她一眼,她来了这么久,才想到要招呼她坐,这温氏不敲打下是不行了。

温玉夫人躺在榻上,扁扁嘴,“我这不是为姐姐打抱不平,哪知道白氏那小蹄子居然敢用孩子算计我们,还真是舍得下成本……”

“够了,眼下你还能在这儿发威作福,君上已经对你留情了,”王贤妃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否则光你伤害皇嗣这一点,就足以让你连降三级有余!”

温玉夫人见王贤妃是真的上火,小心的问:“那依姐姐之见?”

王贤妃连着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下,最要紧的不是纠结妍妃的事,而是那个女奴的事。”

“提起那个贱人我就更来气,她是什么身份,竟然、竟然……呜——”温玉夫人满面羞红,说到后来居然掩面痛哭起来。

北苑妃嫔全都来自名门,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平日那些来自民间的妃子,她们难以碰头,也就罢。

可是居然来了一个罪奴之后,还是她们名义上的姐妹,想着以后有这么一个女人冲你喊姐姐,莫说温玉夫人是这反应,就连标榜大度的王贤妃也觉得膈应。

细想之后,王贤妃总觉得这其中哪个环节错漏,可惜她身在后宫,一应消息有限,短时间内难以理清前龙后脉,不过她肯定肖氏的孩子是保不住的。

这样一想,王贤妃反而不急了,后宫女人依赖的无非就三样,过硬的家世背景、君王的宠爱和子嗣。

玉手轻轻抚上小腹,想起当年的事,王贤妃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温玉夫人也注意到她的动作,料她又想起旧事,便不敢再言语,连动作都放轻,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温玉,”王贤妃坐到榻上,拉住她的双手,笑容温婉,“你放心,且不说自洛氏开朝以来,没有女奴为妃的先例,再说姑母就头一个不答应,后宫之事,只要姑母不点头,君上也不可能一意孤行。”

温玉夫人怕她旧事重提,此刻只敢顺着她的意,讷讷的点头。

王贤妃看她上道,笑容也越发柔和,“你现下最要紧的是复宠,妹妹,你附耳过来。”

十日后——

温玉夫人感念自己罪孽深重,在自己宫室中脱簪礼佛,把一应奢华装饰摆件摔碎以示青灯古佛的决心,为死去的皇嗣祈福。

君上听闻此事亲临,见她诚心悔过,就减免了她的责罚,并当夜就宿在柳色殿中。

听到这消息,躲在流萤殿中装病的白苏燕精神一振,这几日来,她无聊的都快发霉了。

而夏至则有些不开心,私下冲冬至埋怨,“虽说娘娘怀孕是假,但君上也没必要这么快就原谅了温氏吧!”

吓得冬至赶紧捂住她的嘴,四下查探,再三确定没人后,才斥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我看你是嫌娘娘的日子过得太顺,硬要惹来些麻烦,你才高兴!”

夏至这时脑袋才转过弯来,也明白自己的话不妥,脸色一白,她们小姐嫁的是天子,之于君上,她们小姐是他的臣子,而不是妻子,今日就算他摘了小姐的脑袋,她们也无话可说。

白苏燕宫里虽说全是洛霜玒的眼线,但有个好处就是自己不用担心会被别的人渗入沙子,打听什么也方便。

此刻她一脸“病容”地倚在榻上听绿腰回禀温氏复宠后的后续故事。

绿腰的声音甚是好听,听她说话是种无上享受,“回娘娘,朝堂上新政已经确定实施,南苑那边传来消息,说肖常在心思郁结,以致胎气大动,太医院传话说,孩子可能保不住了,另外,王贤妃已经坐实有两个月的身孕,这时候温氏复宠,想来……”

“想来应是那位大度的贤妃娘娘的手笔。”白苏燕心中划拉一番,新政推行影响了不少老牌世家的利益,王贤妃这时候有孕,是为了给王家一颗定心丸,也向那些老牌世家表个态。

至于温氏复宠,王贤妃有孕,无法侍寝,她这个妍妃病倒,秦贵人不冷不热,南苑的无诏不得觐见,这时候温氏不抓紧机会,才让人觉得奇怪。

从前两代就能看出,王温两家可以说抱团而动,朝堂后宫都是同进同出,相互帮衬,可惜这代的两个……呵。

后宫之中,一个有孕,两个养病,剩下就四个,每月侍寝,温氏拿大头,秦氏紧随其后,剩下的两人;平分了零头。

不过,这些都与白苏燕无关了,她要暂时离开这个地方,去执行一项任务,去帮洛霜玒为三年后的棋局布下先手。

她离开了,“妍妃”却是不能离开,“妍妃”身边的人更是不能离开。

夏至由于天生体质受限,不能修炼高深的武学内功,只能用一些旁门左道来弥补不足,其中便包括了易容术。

夏至冬至伴随白苏燕一同长大,知道怎样才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且夏至心思跳脱,这点也正好能被冬至的沉稳补足,加之洛霜玒的人手,宫内基本无碍。

白苏燕离宫这日,正是肖常在第一次面见北苑诸人,也算是认同了她的名分。

西苑眠月殿——

肖常在缓缓走进殿中,尽管用心妆扮过,但是掩不住眉宇间的憔悴,消瘦的身子连衣袍都好似套在一具骨架上,空荡荡的。

“小妾肖氏,倚贞叩见太后,太后千岁。”肖常在本是官宦人家出身,替兄顶罪,这么些年了,一应礼仪再捡起来也是像模像样。

珝月太后没漏过她错眼间的惊恐,在这宫里,只有知道畏惧的才能活得更久,“虽说君上已经免你贱籍,但你也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当恪守本分,谨言慎行。”

肖常在再拜,口称诺,之后便是按例的赏赐,因有安抚之意,赏赐是按南苑最高的品阶,一品荣华的例赏的。

王贤妃、温玉夫人、妍妃和秦贵人也都象征性的给了见面礼,也不是贵重的物件,一支簪子,一个镯子,一副耳环,一枚戒指,即是接纳,也是轻视。

肖常在领完赏便退下,一个没有背景且无法生育的南苑嫔妃,已经失去了威胁,只要她安分,好好活着不是问题。

010

氐貉原本是洛氏先祖身边的一支影卫军,近身守护,直接受命于君王,一开始不过二十八个人,却个个有以一敌百之能,乃天子爪牙。

洛氏入主中原后,氐貉规模一代一代壮大,成了一支不容忽视的暗中力量,不再是天子影卫,悄无声息间渗透他国,凭一人可瓦解一城,为洛氏称霸之路上,清除数座固若金汤的军事要塞。

第一次走进这座地下城,白苏燕散着长发,一袭素衣,一步一步走在祭台的青石阶上,像是上战场时的一往无前,又像是宿命的港口,终究要回到这里。

而在那高高的石阶尽头,男子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同样一袭素衣站在那,挺拔如松,一双温和的眼透过面具看着走来的女子,流露出七分坚决,又有三分悲惋。

氐貉的护法在人后永远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组织里的中下层都无法探知他的真容,而今,氐貉的首领是她的哥哥,白洛雁。

白苏燕踏上祭台,在白洛雁身前对着他屈膝跪下,一旁的祭台侍女端着三个青铜酒爵,一者清水,一者朱红,一者浊酒。

白洛雁端起清水,问道:“你可愿自此忘却前尘,不论江山繁华抑或山河凋敝,发誓永世效忠追随吾主,绝不背叛,否则天地难容,生受凌迟,死堕无间,不得超生。”

“我愿意。”

白洛雁以指沾水,轻弹在她眉间,如此三次后,将清水倒在她身后,意为了断前尘。

端起第二樽酒爵,白洛雁迟疑了片刻,再问,“你可愿自此忘却前尘,不论江山繁华抑或山河凋敝,发誓永世效忠追随吾主,绝不背叛,否则天地难容,生受凌迟,死堕无间,不得超生。”

“我愿意。”

白洛雁以指沾了杯中之血,在白苏燕眉心画下一抹绛红,放下朱红再拿起浊酒,最后一次相问,他的声音有些难以控制的沙哑,“你可愿自此忘却前尘,不论江山繁华抑或山河凋敝,发誓永世效忠追随吾主,绝不背叛,否则天地难容,生受凌迟,死堕无间,不得超生。”

“我白苏燕在此立誓,愿追随效忠主上,此生此世,绝不背叛,若违此誓,天地难容,生受凌迟,死堕无间,不得超生,皇天后土为我共鉴。”接过酒盏,干净利落的一仰头,浊酒烧喉,今日起,她便是“氐貉”的一员。

“氐貉”内里分一主,两护法,四堂掌八部,一主自是大倾之主,左右护法一者在明,原来指白家家主,掌白虎、玄武两堂,另一者在暗,乃大倾之主的贴身暗卫,并没有固定之人,历代是氐貉中武功最高者,掌青龙、朱雀两堂。

四堂中,青龙医药,白虎经营,朱雀刺探,玄武演武,四堂底下又各掌八部中的其二,八部即乾天、坤地、震雷、巽风、坎水、离火、艮山和兑泽。

很快,白苏燕接到了她在氐貉的第一个任务,潜入木府,接近木归宜,确认真假,并拿到木府勾结大越的证据。

要接近木归宜,有个先决条件,她不能看起来太“老”,要知道木归宜今年不过十二岁,身边的丫鬟虽说要老城,却不是说年纪也要大。

尤其木归宜这般家世,身边的贴身侍女日后多半是要给小姐当陪嫁的,年纪当然不能太大,且木家骅对外一直自诩清廉节俭,府上洒扫仆妇不缺人,也从不到外采买。

易容术,当初夏至学时,白苏燕看着有趣,也跟着学了点,现下倒不用从头开始,现在麻烦的是改变身形,让她看起来像是个十来岁刚出头的小丫头。

缩骨功,严格讲是缩身法,运用内力缩小骨头之间的缝隙,使之有顺序的紧密叠排,这种功法多是幼年时便开始修炼,因为幼儿的骨骼最是柔软,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所成效,至少有个十几年的光景。

白苏燕今年已经16岁了,骨骼自然不能和幼儿相比,除此之外,她至多只有一年的准备时间。

青龙堂堂主是个中年文士模样,讲话亦是慢条斯理,“若想速成,佐以药物,并非不可能,然而既是速成,便要付出代价,三十岁以后,每逢阴雨,你的关节就会感到针扎般的刺痛感,四十岁后,全身骨骼便会疏松,五十岁后就只能瘫卧在床,当然,若是保养得当,可能也不会瘫。”

讲完后青龙堂堂主看了眼脸色发白的白苏燕,“该如何行事,你自己考虑清楚,我给你两天的时间。”

白苏燕并没有走出青龙堂太远,只是沿着墙角慢慢地走着,心思却飘了很远。

木府从上次的情势看,里面的严格管理堪比大内,这其中又渗透了多少大越叛逆,就算是“氐貉”派出的人手竟也折了十之七八,剩下的职位偏远,也打探不到什么。

原本有一人,熬了十来年,终于熬成木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不想还是被看出了破绽,临死前传出一条重要消息——木府与大越叛逆勾结。

更重要的是四年后避无可避的选秀,今年洛霜玒以父皇新丧不过一年,该为父守孝,不宜大肆充实后宫,免了选秀,可四年后的大选却没有理由,而四年后,木归宜16岁,正在入选之列。

前朝后宫从来都是紧密相连,木府乃开国功臣,林茂后人,林氏不知何因一直都子嗣艰难,到了林老太爷这辈,兄弟两人竟是一个儿子也没有,唯木夫人这一滴血脉,父辈之中的近亲,不是去世便是没了联系。

无可奈何的招赘,便是木家骅,林氏毕竟是功臣之后,他家唯一的嫡女参选,不看佛面看僧面,就算这唯一的女儿家没什么出挑的,只要无甚大错,也该中选或者嫁入宗室世家,更何况这唯一女儿还是样样出挑的才女。

木府的消息不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们知道的有限,而这木归宜,到底是不是原来的“木归宜”,大越会不会已经狸猫换太子,将大越皇室血脉理所当然的送入大倾皇帝身边。

木归宜除了逢年过节随女眷入宫请安,私下里也就上次偷跑来拜访他们兄妹,平日里可以说是小院深闺,与世隔绝,这样若是被换了,有谁能察觉?

大越能派一个荼蘼帝姬混入白家,焉知不会有另一个?

“你没必要为这种事去冒险。”即使戴了面具,白苏燕也能感觉到兄长的担忧。

“兄长,你我皆知,这事“氐貉”里大有人手来做,”白苏燕垂下眼看着自己十指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一点点收紧,“但是这事我想去做,这是沧皇给我的机会,给白家的机会,或许也是归宜的机会。”

母亲在时,与木夫人交好,两家走动还算频繁,他们兄妹见到木归宜的机会也比旁人多,对于木归宜他们感情也是复杂。

木归宜被管得严,京中少有能走动交好的人,第一次见到小姑娘,就是一个可爱圆润的娃娃坐在廊下愣愣的看着天空,小小年纪的竟透出几分孤单与寂寞。

那时白洛雁笑着上前,“这是哪来的小仙子,这样可爱。”

她回过头来,眼中没有见到生人的谨慎或害怕,反而是终于见到老朋友的欣喜,她说,“哥哥,我是归宜,我们在梦里见过呀!”

011

一年后——

大倾发生了新皇登基的第一次天灾,苏城久旱无雨,闹了灾荒,官府余粮充足,立刻采取措施赈灾,仍有不少人家四分五裂,其中一名叫三丫的小姑娘便在灾中成了孤儿,在邻居帮助下,埋了亲人,就独身上路往都城寻亲。

而这位叫三丫的小姑娘有个姨母,姓林名冬景,在木府当差四十多年,原本是林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后来成了木夫人的奶娘,丈夫姓李,是府上管事。

而冬景的姐姐夏实,原也是林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也配了个府上管事,但那个管事的老母亲想念故乡,闹着要回乡,没办法夫妻俩只好向主家请辞,回乡奉养老母颐养天年。

林老太爷和林老太太仁善,便应允了,还将夫妻俩的职位保留,不想就是七年。

苏城闹灾的消息一到都城,冬景就托人去寻姐姐一家,等人回来,说姐姐一家除了一小女孩全去了,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后,又得知侄女独自上路寻亲,现在也是半点消息也无,顿时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了一场,本想上路寻人,这孩子只在幼时见过,现在长大了怕是路上见到了也不认识,生生错过。

又怕孩子到了都城,他们一家不在,木老爷孤拐的性子是决计不会放陌生人进府的,这不又是生生把孩子往绝路上逼,一时间,心乱如麻。

冬景与丈夫一合计,便一前一后,一里一外的分别找上了木夫人与木老爷。

看着跪在下面哭诉的冬景,木夫人也是心生怜悯,忙吩咐身边丫鬟把人扶起来,出声安慰道:“奶娘请放心,我跟老爷去说一声,再吩咐下人,要他们一有消息,马上来与你说,可好?”

听得主母应允,冬景马上又跪下连连磕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而另一边,木老爷,木家骅却是不准,“隔了七年,你怎知那是你外甥女,还是有心之人冒充的?”

李管事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求老爷了,看在我们一家兢兢战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丫头来了,我们夫妻俩就安排她在外院干些洒扫的活计,决不让她靠近内院。”

木家骅冷哼一声,“有心人岂是你能管束的?休要再提,下去吧!”

“老爷……”李管事还要再说,就被木家骅一个狠厉的眼神打住,想想之前几个同僚的下场,只得咬牙,忍气吞声退下。

夫妻俩碰头,一喜一悲,也是悲喜交加,不知如何是好。

木家骅这转头回到后院,在用饭时,木夫人再度提起时,瞬间沉了脸。

看丈夫不高兴的样子,木夫人很是不解,打趣道:“不过是收留一个孤女,老爷为何如此为难,莫不是我们家已经揭不开锅,养不起一个小丫环了?”

谁知木家骅竟摔了碗筷,“区区一个孤女?夫人你怎知道那来的人是不是真的孤女,万一是有心人安排的……”

“看老爷说的,只要这孩子到了我们府上,就是有缘,”木夫人娥眉蹙起,打断他的话,“再有身正不怕影斜,老爷你老实与我讲,你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样怕人算计?”

“你!”一时间,木家骅被堵得说不出话,只得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待人一不见,木夫人脸上的强硬渐渐褪去,浮出三分委屈,七分疲惫,眼眶泛红,却是没有落下泪来,毕竟,她已经不是不懂事的闺阁千金,说风就是雨。

木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繁枝倒了杯茶递上,看主子难受的样子,心里很是替她难受不值,暗骂木家骅小器,夫人从未向老爷提过什么要求,这次若不是奶娘苦求,夫人心软,不过让府里收留个人,老爷也太不讲情面了!

木夫人慢慢啜饮着茶水,心情也渐渐平复,“茂叶,你去跟看门的打声招呼,就说若有孤女来投奔认亲,务必将人留下。”

茂叶应声去了,隔了一会儿,木夫人叹了口气,“繁枝,你去看下老爷,顺道把这几道饭菜带上,都是老爷爱吃的。”

话吩咐下去,却见繁枝垂着头一动不动,木夫人烦躁的很,语气也严厉了起来,“怎么了,没听见我的话吗?还是我已经都使唤不动你们了?”

繁枝跺了跺脚,在她面前跪下,抬起头来,脸上居然满是泪水,让木夫人一惊,“你这是怎么了?”

繁枝用力咬着下唇,直到咬出血丝,才鼓足勇气道:“夫人,凭什么每次都是您去服软?明明您没有错,该是老爷来向你服软安慰才是,若没有夫人,老爷他也不过是个街边卖字画的学生罢了!”

“住口!”木夫人将茶盏重重磕在桌上,繁枝扑倒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肩膀伴随着抽泣声颤抖着。

怒斥之后,木夫人反而觉得浑身疲乏,累得完全不想动了,这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生活模样?

明明曾经她亦是高傲的天之骄女,一生起气来,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也是要所有人都要哄她逗她开心的千金大小姐。

可自从遇上这个男人后,他知道她不喜欢骄纵的女子,就开始压抑起自己来,到后来,她都忘了,原来自己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木夫人疲惫的道:“算了,你退下吧,我想休息了!”

这边厢木夫人下了指令,那边厢木老爷就立刻派人传话:敢乱放一个人进来,就把他们全家赶出都城。

这之后,李管事只得塞了不少银子给门房,特特叮嘱,如果来了个孤女,就叫她去城外的相国寺。

看门的人掂了掂袖口的银子,想着这和老爷的命令也不冲突,就应下来了。

一直过了半个月,冬景每隔几天就去相国寺“祈福”,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侄女,不会是路上遭难了?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害怕,忙双手合十,向上天祷告,“满天神仙菩萨,信女林氏在此请愿,请一定要保佑我那可怜侄女,信女下半生愿茹素斋戒,行善积德,造桥铺路,还请神佛们保佑我可怜的侄女!”

又过了数天,冬景央得机会往相国寺祈福,刚至城外数里,惊见不少流民被守城军官设的关卡拦住,专门圈在一个稻草棚里,暗思自家侄女莫不是也被这群粗人给拦下了?

随即吩咐车夫停下,撩开车帘,往流民中细细打量,然而流民人多且又脏兮兮的,一时间难以分辨,一时间,冬景也不知道哪个才是她侄女。

冬景心急,一旁随行的小丫鬟却注意到不少不善的目光,木府的马车虽简朴,却也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不少流民盯着她们看,像盯着猎物的野狼,眼睛都绿油油的。

心下害怕,小丫鬟小声劝道:“嬷嬷,不如我们还是去相国寺那看看,相国寺这些天都有开棚布施,大多流民都会往哪求一口粥填肚子,兴许嬷嬷您的侄女也去了那儿。”

冬景犹豫了一下,叹着气放下车帘,吩咐车夫起行,几个流民想扑上来求点东西,也被守城军官拦住。

相国寺坐落在城外的了尘山顶,乃大倾国寺,原叫结缘寺,因百年前一名主持助开国皇帝定都平城,高僧圆寂前,留下预言,大倾必取大约而代之。

为供奉那名高僧,便将他修行的古刹翻修,开国皇帝亲提匾额——相国寺,奉为国寺。

了尘山下,落轿驻马碑前,相国寺半个月前就开始设棚施粥,救助流民,以结善缘,不少前来拜祭的官宦人家亦吩咐下人增添香油钱,算是慈善。

粥棚前排着一列长龙,一名面黄肌瘦的少年接过粥碗,小声道谢,小心翼翼捧着碗往一边走去。

大约是少年全神贯注于粥碗,对周围的环境毫无所查,一头撞上前面端着粥碗的男子,顿时男人的粥撒了一地,少年的也是倒出泰半。

男人骂骂咧咧的,抬手就给了少年一个耳刮子,直打得他眼冒金星,晕头转向摔在地上四仰八叉,半天回不过神。

“恩,这玉佩看着不错啊!”男人还要再动手,眼尖看到一抹水绿,原来刚刚那一下,将少年的襟口也给扯开了,露出两条兜衣细细的系带,以及一块水绿的玉佩,这竟是个女孩儿。

顿时,在场所有流民都把贪婪的目光落在那玉佩上,少女又惊又羞,慌慌张张的把衣襟掩好。

“那一定是她偷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一下子点燃了诸人的欲望之焰。

一群人宛若夺食的饿狼向瘦弱的少女扑去,瞬间把人给淹没,人挤人,人踩人,哭声、哀嚎声、劝阻声、咒骂声纠缠在一处,场面十分混乱。

最后一抹水绿自人群中飞出,直直射入木府的马车内,而相国寺的武僧也匆匆赶到,将暴乱的流民扯开,把压在最底下浑身浴血的少女抬出来。

冬景一看那玉佩,激动得红了眼眶,不顾外面刚刚发生的暴乱,撩开帘子,不等下人搬来踏脚凳就下了马车,抓了人就问,“这玉佩是从哪来的?是谁的?”

一名执棍武僧上前执礼,“阿弥陀佛,女施主,这块玉佩是位小施主的,还请归还。”

顺着武僧所指的方向,一名满脸血污的少女,衣裳凌乱,露出的皮肤上满是青紫,躺在台阶上,人事不知。

“三丫——”冬景惊呼一声,扑上前把少女搂入怀中,“三丫!三丫,醒醒,我是你姨母啊,三丫!哪个天杀的干的,我苦命的姐姐,苦命的三丫!”

012

一旁看护的武僧一愣后,念了句佛号,“女施主且莫激动,先把小施主送往相国寺,请主持诊治。”

“好,好,好!”冬景早慌了神,一叠声叫唤着车夫,让他背上人赶紧往相国寺去。

而相国寺佛塔上,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将山脚下的前后看了个全,一双修长的手死死捏成拳,垂在身侧,一丝暗红逐渐在他的青衣上晕染开来。

“主子?”

“无事,既有圆悟大师出手,应是无碍,走罢。”

直至黄昏,少女才幽幽转醒,坐在床边的冬景看到,顿时激动地哭了出来,“三丫,三丫你醒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玉。”苍白的唇瓣抖动,声若蚊讷。

“三丫?”冬景俯到少女唇边,才听清她是在念叨玉佩,“三丫莫急,玉佩在姨母这,莫急!”

“姨母?”少女好似才清醒过来,一双乌木似的眼,直直盯着冬景看,三分茫然,三分防备,三分谨慎,一分期盼。

冬景抚着少女擦了药膏的脸庞,含泪道:“三丫,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姨母还来看过你,带着你和大丫一起去街上买糖葫芦,还带你们去看过杂耍,你记得吗?胸口碎大石,喷火人……”

“还有表演吞剑的,姨母!”三丫一头扎进冬景怀里痛哭起来,哭得冬景也是悲从中来,两人抱头大哭起来。

哭了一场,冬景给侄女拭着泪,此时,陪着来的丫鬟敲门进来提醒,“嬷嬷,天晚了,再不回,木府的门禁就要到了。”

冬景替侄女擦泪的手一僵,木府的门禁可不是摆着好看的,错过了门禁,回不去事小,一个不好全家都要被赶出府。

现在当家的木家骅是个不好相与的,木夫人又爱惨了木家骅,为了她没少和林老太爷林老太太对上,这十几年下来,林家的家产早就姓木了。

三丫听着,意识到冬景要走,慌忙拉住她,“姨母别走,我怕!”

看着孩子红彤彤的眼眶,冬景亦是不放心留她一人,一咬牙,“三丫,别怕,姨母带你回去,别怕!”

“嬷嬷?!”一旁的丫鬟可吓了一跳,扑通一下跪下,“若是让老爷知道了,我们……”

“闭上你的嘴,”冬景环着三丫,瞪了眼跪着的丫鬟,“我又没说带回木府去,不过你若敢说给老爷知晓,不用老爷先把我如何,我先动手把你收拾了!”

冬景是府里老人,不少丫鬟都受过她的*,对她都有些惧怕,当下小丫鬟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而隔壁厢房,听得冬景决意带人回去时,之前的青衣男人自言自语道:“第一步到这算是完成了。”

如冬景所说,她并没有把“三丫”带回木府,而是转了个弯,暂且托付给住在府外的公婆。

木府现在已经是木家骅说了算,一家子也靠着他们夫妻俩在木府的那点体面过活,到底不敢跟木家骅对着干。

冬景公婆也不难相处,听说是亲家孙女,原就因为晚辈不常在身边,现下送来了个惹人怜的小姑娘,老俩口简直把人疼心坎里了,短短七八天,干瘪的小姑娘就被养得圆润了一圈。

这一住,就是半个月,期间冬景夫妻俩也不是没有到主子那试探的提过,最后都无疾而终,不了了之。

直到半个月后,木府那边传来要给大小姐,木归宜选身边侍候的人,冬景才到家里来提出,趁机把表侄女安排进去,惹得俩老人颇不情愿。

冬景一说出来意,老李家的就把白苏燕哄到隔壁去午睡,看她睡安稳了,才转到外面与媳妇讲话。

老李家的皱着眉头,满脸不赞成,“那个姓木的,现在是越来越会耍把式了,你把三丫带回去,违了他的意,万一惹恼这煞星,我们一家都得吃瓜,再说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姑娘。”

“婆婆,媳妇又怎会不知这些,虽说当初老太爷老夫人心善,允了姐姐姐夫回乡,但说到底,并没有撕了卖身契,三丫还是记在木府名下在册的人,以后婚嫁,有一半要靠主子发话……”

室内一时沉默无话,按律奴籍出身就是天生的下人,子子孙孙也都是下人。

而记在某府名下的下人,除非主子应允,除非主子忘了,拖到三十才可自行嫁娶,否则绝不能私自婚配,冬景忧心的就是这事,养个姑娘对他们家并不难,可是姑娘总是要许人家的。

她与姐姐夏实感情不坏,现在收留了她唯一的女儿,自是要替她安排好所有,至少得亲眼看她嫁了人才好放心,才对得起九泉下的姐姐姐夫。

原本木府主子除了木家骅,多是仁善之人,平日里也不会无端为难下人,三丫之事本就不难,难就难在三丫不是在府里长大的。

之前状况是无可奈何,现今都回了都城,若再不回府“上工”,就要算作逃奴,有心人一个上报,这就是叛主不忠之举,他们全家都要被逐出都城,被官府人牙子拉走,不知道卖到哪里去。

老李头抽了几口旱烟,吞吐间烟雾袅袅,“要不求了木老爷将三丫的名字从木府的名册上删去?”

老李家的连连点头赞同,“对对对,这是个办法。”

提到这茬,冬景脸上透出几分焦急之色,眼圈都急红了,“怎么没提?不知怎的,夫人和老爷这时候犟上了,一个非要做主让三丫进府,一个偏又不让,他们夫妻耍花腔,累的我们这些下人夹在中间难做,否则媳妇何必出此下策,以我们老李家在都城里的一点薄面,再不济也能安排三丫去一些三品老爷家中做活。”

俩老人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半晌无语,冬景擦了擦眼角,“所以媳妇想着,这次先把三丫安排进去,大小姐身边的人肯定是老爷夫人一早定下的,轮不到三丫,媳妇在后院总能给三丫找到个活,放在眼下护着。”

老李家的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待会我给丫头收拾收拾,明日你就领着人回去罢。”

在隔壁听了个全程的白苏燕,松了口气,回到床上翻了个身,却是辗转难眠,总算是能进的木府大门了,可是这么些天的相处,他们待她极好,又让她心生不舍。

与此同时,木府正房,更深露重,一灯如豆,木夫人散着一头青丝,素净的面容在烛火下,疲态尽显,皮肤暗黄,眼袋厚重。

繁枝心疼主子又是盯着烛火发呆过了半宿,便劝道,“夫人您歇息吧,老爷那边早在别人服侍下在书房睡下了!”

木夫人幽幽回过神,顿时觉得浑身酸麻,手脚冰冷,不禁打了个哆嗦,“什么时候了?”

“快四更天了,夫人,您歇息了吧!”繁枝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木夫人看她一副快哭了的模样,觉得欣慰,又觉得伤心,“傻丫头,哭什么?我都不难受呢,你难受个什么劲?得得得,说不得,一说就掉金豆子,快别哭了,你的好日子也快进了吧!”

“夫人,奴婢不要嫁人,”繁枝跪在木夫人脚边,珠泪涟涟,“奴婢少时失了亲人,自小在府里长大,夫人您待我亲切,奴婢舍不得您,而且……老爷又是那样一个人,离了这,奴婢还能去哪过活。”

木夫人微微倾身,揩去少女脸上的泪花,“女孩子大了,总要嫁人的,这次你虽是嫁到府外,那人也是我亲自过问的,且又给你赎成良籍,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繁枝抽噎着,出口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可……可是……这分明是老爷……”

“我明白,我懂,”木夫人只觉得更加疲惫,歪靠着身子,“你走了,我身边可说话的人就更少了,有时候我真觉得这同床共枕十几年的人,我竟好似一点都不懂他,人心隔肚皮啊!”

繁枝一想到日后夫人的处境,她自己的处境,不禁悲从中来,难以抑制,嚎啕大哭起来。

黑漆漆的木府后院中,除了这厢,木归宜所居的阁楼上亦是一灯如斗,少女一袭裘衣倚在塌边,对着闪烁的烛火发呆,美好的五官,不难看出将来会是个名动一方的倾城佳人。

也不知从何日起的,木归宜开始期待起了那寂静的毫无人气的黑夜,那夜,身边的人都说是她自己梦游到花园,也因此,她身边的守夜丫鬟加了一倍,毕竟闺阁千金被贼人掳走,传出去终是不好听。

可她自己清楚,她没有梦游,也不是梦,她是被人从闺阁中劫走的,说来也怪,她还真梦到过被心底的那个人怀抱着从这阁楼中带走。

而那夜那个人也没伤害她,甚至还扯了件外衣给她披着,护着她免得受凉,那人的怀里还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像极了她记了七年的那个人。

也由此引出给木归宜选大丫鬟的事,而这次,一向懂事的木归宜却闹起来,非要自己挑,木家骅当然大怒,斥责一番,林老夫人和木夫人却是千肯万肯,由着她喜欢。

“小姐,四更天了,快歇了吧!”新换上来的丫鬟,木归宜还认不全,就看着这个不知名姓的丫鬟将她摁倒在榻上,放下帐子,吹熄了烛火守在塌边不走。

真静啊!静的像处在某个荒凉的鬼魅古宅,不知从哪里就冒出来个什么东西,亦或者,这个宅子里的人,本身就已经是鬼魅了。

不管是辗转难眠也好,还是一夜未眠也好,黎明终将到来,驱走寒冷孤寂的黑夜。

013

“小姐,老爷吩咐了,这次选人,就当是给小姐练手,但终归身边人还是得经过老爷夫人同意,再有,这次身边侍候的大丫鬟,老爷已经看好了,看老爷多疼小姐啊!”新换上来的丫鬟,一面给木归宜梳头,一面絮絮叨叨讲了一通话。

木归宜盯着镜中的倒影,突然开口问了句风马牛不及的,“我前些日子里,瞎写一通的东西,你们收去哪了?”

梳头的丫鬟手上动作顿了顿,“噢,那些诗稿,老爷看了觉得不错,就命人送去诗社了。”

“诗社?什么诗社,我怎么不知道?”

察觉到木归宜微恼,梳头丫鬟想了一会儿,才道,“是都城内一些大家闺秀互相切磋学问而组建的诗社,老爷做主让小姐入社了,还延用了泽皇赐的字,夭华。”

木归宜秀眉微蹙,有些不满,“一群小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不用上进科举考状元,谈什么学问,以后别拿那些东西出去丢人了!”

“可……这是老爷吩咐的……”

“住口,你区区一个下人,做事竟攀咬主子,是觉得我年少不更事,可以任你欺瞒?”木归宜小脸一板,转头邓向梳头丫鬟,倒也唬的别人一跳。

“奴婢知错。”梳头丫鬟嘴上知错,看表情却也没多在意,只当是小姑娘娇蛮,不当回事,语气自然也没有多少认真,只当哄孩子般敷衍。

木归宜转回头去,也没在意这丫鬟的应付,心想反正是要换掉的人。

前厅一应已经准备好,大厅主位上端坐着一向不出面的林太君,老人虽年事已高,但依然气色红润,精神烁利,身子骨硬朗,老人两边下座则是木家骅以及木夫人林氏。

木归宜莲步轻挪,盈盈下拜,“孙女拜见外祖母,拜见父亲母亲。”

看见如花似玉的孙女,林太君喜笑颜开,“好好好,夭华来,到外祖母这来。”

木归宜乖巧的应了一声,笑着倚到林太君身边,甜甜的撒娇,“外祖母,今日可要靠您帮孙女儿掌眼了。”

木家骅蹙眉斥道:“胡闹,这等小事怎好劳动你外祖母?”

木归宜嘟了嘟嘴,很是委屈的看向林太君,林太君安抚的拍了拍孙女的小手,不悦道:“既是小事,我这老太婆还是可以做主的吧?莫不是女婿觉得老身已经老眼昏花了,连人都不会看了?”

“小婿不敢,”木家骅忙起身拱礼,“小婿只是怕泰水大人劳累。”

“娘,奶娘已经把人带来了,我们还是先看看选上来的人吧!”尽管再如何冷战,但是到底是自己的丈夫,木夫人终究还是忍不住出言替丈夫解围。

林太君瞥了眼女儿,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转头拉着木归宜温言细说待会挑人时,该如何如何。

木夫人脸上苦涩更深,这些年因为木家骅,没少与父母顶撞,早寒了父母的心,这么多年下来,彼此越发疏远,所幸没有牵涉到夭华。

冬景领着十几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在偏厅等候传召,特特把白苏燕拉到身边叮嘱,“一应礼节可都要记清楚,你只要跟着照做,不用出挑,啊,也别怕,今天有太君在,知道吗?”

白苏燕抿了抿唇,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懂事的点头道:“姨母放心,姨母教的,三丫都记住了,三丫不会给姨母惹麻烦的。”

“乖。”冬景帮白苏燕理了理碎发。

“嬷嬷,林太君叫您带人去前厅。”

“好,马上来。”冬景又低头轻声安抚,“别怕啊!”

冬景令小丫头们排作两列,又将白苏燕插到中间,才领着两排人往前厅去。

将两排丫鬟留在廊下,冬景走进厅中行礼,“拜见太君、老爷、夫人、大小姐,太君人都带来了,就在外头。”

林太君一点头,冬景正欲退到一边,却被木归宜叫住,“诶,冬嬷嬷,之前我听闻夏嬷嬷的遗孤孤身来京,这次可在里面?”

冬景、夏实两姐妹是林太君身边的大丫鬟,后来冬景更是成了木夫人的奶娘,连木夫人都得称一声嬷嬷的老人。

原本两姐妹都在时,为了方便称呼,便一个喊夏嬷嬷,一个喊冬嬷嬷。

冬景回道:“回大小姐的话……是在。”说完又犹豫的偷觑木家骅的脸色。

林太君一听,便抬眸仔细打量廊下的丫鬟,“冬景,哪个丫头是夏实家的,快带上来!”

冬景心中焦急,却也不敢表现在脸上,只得招手示意白苏燕上前。

白苏燕被忽然点名,亦是一愣,她本来只向先混入府中,暂时低调再低调。

缓步出列上前,俯身下拜,“三丫代父亲、母亲、大姐、二哥拜别林太君,木老爷,木夫人,大小姐。”当她起身,眼眶已泛红,一旁的冬景想起姐姐一家,一时也是眼眶含泪。

白苏燕再度下拜,声音已经带有哽咽,“三丫拜见林太君,木老爷,木夫人,大小姐。”

林太君想起旧人,一时悲从中来,“看来你父母把你教得很好,你很是懂事。”

白苏燕道:“父亲、母亲当年承蒙主子仁善,得以还乡赡养祖母晚年,这么些年,从不敢忘主子恩惠。”

木家骅道:“你倒是口齿清晰,像是读过几年书的。”

白苏燕垂眼看着地板,面上不显,恭顺地回话:“蒙母亲教导,略读过几本书。”背后已经是冷汗涔涔,这木家骅果然是个难糊弄的。

林太君对木家骅不满已久,见他为难身边旧人遗孤,更是不满,“我林氏一族,世代书香,老身亦是自幼受西席教导,下人受主子影响,沾染些墨香,有何稀奇?”

“是小婿失言,请……”

“行了,你少说几句话,就是对我的孝顺了,”林太君目光转回到瘦弱的孩子身上,语气稍稍放软,“好孩子,起来吧,别跪着了,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白苏燕依言直起上身微抬首,眼眸下垂,避开座上诸人的面容。

林太君细细打量一番道:“是个模样周正的。”

木归宜在一旁也是仔细打量庭上之人,过了会儿,扯了扯林太君的袖子,“外祖母,不如将她调到孙女身边侍候,既然是夏嬷嬷教养的,孙女相信定是个好的。”

此言一出,木家骅的不满还没出口,一边的冬景便急忙上前跪下叩首,“谢太君,大小姐的好意,但奴婢的侄女一直在外,怕不懂规矩,冒犯了大小姐。”

“是啊,母亲,虽说您身边的人都是好的,但毕竟在外多年,倒不如府中自小*的丫头使唤的顺手。”木夫人小心翼翼的说,一是终归不愿让丈夫不开心,二是怕母亲恼怒,又寒了府里老人的心,即是冬景自己提出来的,便顺着坡下了。

“外祖母~外祖母~”木归宜摇着林太君的衣袖撒着娇,“说好了让孙女自个儿挑的。”

“好好好,真拗不过你,既如此你自己给这丫头赐名吧!”这是变相同意了孙女的要求。

自古以来,下人生来都没有大名,只有用于称呼的小名,大名是留给主子来取得,不过主子也不可能每个人都取过来,唯有贴身伺候,有头有脸的丫鬟管事才有这个幸运,有些下人甚至这一生都没有名字。

木归宜侧着螓首思索的模样很是可爱,“既然她不远千里代父母上京拜别主子,这份情谊难得,不如唤她燕燕,外祖母,您觉得呢?”

林太君道:“人都是你身边的,自然你说了算,燕燕还不谢过主子?”

白苏燕被着实被“燕燕”二字吓了一跳,也不知是不是木归宜看出了什么,突然被林太君点名,立刻叩首谢恩。

冬景在一旁看着木家骅的黑脸,也是紧张得冷汗淋漓,脸色苍白,现如今,林太君的话可没以前有用了,若是这木家骅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该是如何是好?

在冬景忐忑之际,又听木归宜道:“另一个就爹爹说了算罢。”

闻言,木家骅脸色才好看些,直接指了一名模样娇俏的小丫鬟,“就她吧,唤作箫音!”

箫音看起来是个过分伶俐的,袅娜移步上前,跪倒白苏燕旁边,娇声叩拜,“奴婢拜见太君,祝太君福寿安康。”

林太君扫了箫音几眼,“你倒是口齿清晰,像是读过几年书的。”

箫音:“奴婢不才,略识得几个字,当不得太君夸。”

“哼,这挑丫鬟又不是选通房,还是夭华身边的,用不着如此不安分的,人我早给定下了,”说着林太君随手指了另一名小丫鬟,“你便叫静静了。”

忽然被点名的一呆,反应过来后急忙上前跪在白苏燕身后,“奴婢小……静静拜见太君、老爷、夫人、大小姐。”

木归宜起身弯了下膝盖,“孙女谢外祖母疼爱。”

“傻孩子,跟外祖母客气什么,”林太君对着木归宜又放软了神色,“坐了这半天,也累了,陪外祖母一块回去,吃过午饭,就顺道在我那困个午觉罢。”

木归宜脆生生的应了,扶着林太君起身,“外祖母院里的膳肴最是清爽可口,莫说午膳,就连晚膳,孙女都想在您那一道吃了。”

林太君点了点孙女娇俏的鼻梁,“你这个小馋猫,成,只要你喜欢,天天来外祖母院里都成。”

木归宜:“那我们可说好了,日后外祖母可不能嫌孙女叨唠。”

祖孙俩缓步而出,冬景拉着白苏燕跪到一旁,木氏夫妇也随之起身相送。

014

待林太君一行人走远,木家骅对箫音斥道:“太君说你行止有失,既如此,你边去大小姐那做个洒扫的三等丫鬟,好好学习规矩。”

箫音乖顺的称诺,木家骅又瞥了白苏燕与冬景一眼,便挥袖离去。

木夫人看丈夫头也不回的走了,叹了口气,对还跪着的人温言道:“你们起来吧,冬嬷嬷,太君相信你的能力,这两个丫鬟就交予你好生*,莫要令我与老夫人失望。”

“诺。”

“把人都带下去罢,”木夫人本就彻夜未眠,又见丈夫丝毫没有放软态度,一时间只觉得头昏脑胀,又见冬景还是领着人跪在那,半天不动,只得又问道,“奶娘还有其他事?”

冬景犹豫了一下,先示意几个小丫头先去厅外候着,那群没被挑中的丫鬟也有人领走,等人出去了,看了看木夫人背后完全陌生的大丫鬟,抿了抿唇,“夫人,请恕老奴僭越。”

木夫人揉着额角,强打精神,“奶娘客气了,有什么但说无妨。”

冬景又磕了三个响头,“老奴腆着脸求夫人一个允诺,请夫人三年后将燕燕许给府外之人。”

“奶娘,何出此言?”

“老奴知道这个要求很是过分,可是因老奴侄女之事,使得家主主母不和,本就是我们奴婢的过错,今日承蒙太君、夫人看得起,但三丫岂敢奢望伺候贵人,甚至长久在府中扎根,妨碍主子气运。”

木夫人一时脸色苍白如纸,不知该说什么,冬景的意思她怎会不懂,冬景这是怨她多事,害的燕燕被连累,怕木家骅对燕燕下黑手,可三年后是大选,夭华若被选上,身边怎能少的了信得过的贴心人?

这次挑选侍婢,本就为了三年后大选准备,特特从家生子里挑,就是为了拿捏住两个大丫鬟,免得无牵无挂的万一日后心大了,不好控制。

“奶娘,我只能许你侄女前程,婚事就再说罢。”木夫人转开了脸,不去看一向亲厚的奶娘失望的神色,终究还是自己女儿重要。

“夫人,夫人,婚姻亦是前程,老奴求您,看在老奴一家辛苦多年,从无二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夫人!”冬景说着又是狠狠磕了好几下,把额头额破了皮,渗出血来。

木夫人张了张嘴,还不待说话,她身后的大丫鬟冷哼一声,“嬷嬷这是哪里话,我们这些下人伺候主子是应该的,怎好那所谓的“功劳”来要挟主子?”

“住口!”木夫人严厉制止,看着冬景额上淌下的血,长叹一声,却还是说,“嬷嬷下去好生休息,过会我命人送些上好的药物予你。”

被训斥的大丫鬟虽然闭了嘴,但是在木夫人身后却是朝天翻了个白眼。

冬景一时间面如土色,她本想拼着最后的老脸,求得一个许诺,好保全姐姐最后一点血脉,可她怎忘了三年后便是大选,木夫人如今也定是发现府里的人出了问题,才会不管不顾将三丫都拿来充数。

今天挑人已经嫌少管事的林太君出现在厅上,她先前还没觉得,现在才恍然,这分明是木夫人的意思,拿孝道来压木家骅。

厅外,就剩下三名小丫鬟候在廊下,听不请里面在说什么,只看见冬景狠狠向木夫人请求磕头,似在哀求什么,又似在向主母讨饶。

白苏燕乃习武之人,五感较一般人敏锐,能将里头的话听个大概,一时之间也是感慨万千,真正的三丫早已因病死在半途,就算没病死,“氐貉”派去的人也会斩草除根,不留一丝痕迹。

她这个“三丫”是假的,可冬景对“三丫”的维护之情是真的,而她却利用着他人的真心实意,使着她曾经不齿的下作手段。

“燕姐姐?”被人突然一唤,白苏燕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叫唤她的是之前木家骅点的箫音,“姐姐能听得见里头在说什么吗?”

白苏燕心下一惊,脱口道:“听得不甚清楚,看姨母那样,不知是因何事惹恼了夫人,我……我担心姨母,仔细去听,却也听不清楚。”

箫音瞥了眼厅内,“原来如此,我看姐姐似乎出神,还以为姐姐天赋异禀能听见呢!”

白苏燕低下头,抿着唇角,似在担忧,眼尾却不动声色打量着箫音,虽弯着腰低首敛眉作谦恭之态,一举一动很是符合下人的规矩,只一条,眼神太毒了,日后若想长久留在木府,怕是先得想办法稳住这个箫音。

只要骗得过箫音,就能骗得过木家骅。

而同时,箫音也在暗自打量这个“燕燕”,于规矩上,倒是十分规范,可惜通身气质却是改不了的,即便收敛了姿态,腰背却下意识绷成一条线,只叹没有实证,不能上报动用人手,否则今晚就能解决了她。

在两人各怀心思时,立于她们中间的静静,左瞄瞄,右看看,心道: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日后还是疏远一些,不要和她们扯上关系为妙。

又过了一会,冬景一脸菜色的出来,白苏燕上前一步馋住她,“姨母,这是怎么了?”

冬景怔愣一会,苦笑道:“没事,三丫,没事的,没事。”这话不知是在安慰白苏燕,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冬景想,夫人如今管家权力锐减,已经无力调配身边的人,那么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亦然,箫音是决计不敢用的,不安分的丫鬟夫人不敢让她留在小姐身边,那么只要三丫没有大错,夫人就一定会下死力气保她。

最糟也不过是被逐出木府,他们家底还是有的,背井离乡也有做些小生意的本钱,终归饿不死人。

白苏燕几人跟着冬景领了各自的日用并两套秋冬换洗衣物,在另外两人换衣时,冬景特地拉着白苏燕到一旁叮嘱,万事莫要一人行动,小心箫音,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尽量别让人抓到明面上的错处。

白苏燕深以为然,只管点头,也作好准备与箫音长期周旋。

然而下午,木归宜自老夫人院子回来,带着一名很是严肃的默默,及一名小丫鬟,瞥了眼低眉敛目的箫音,淡然道:“这是昭昭,外祖母赐我的二等丫鬟,礼尚往来,你便换去外祖母的院子罢。”

一席话说完,三个人俱是一愣,白苏燕难得瞪大眼露出惊讶的表情。

箫音亦然,不过很快收敛,恭顺道:“小姐的吩咐本不该违逆,但老爷罚奴婢到小姐院里学规矩……”

“外祖母说得对,*规矩自有*的嬷嬷,你有心了,外祖母院里的嬷嬷最懂规矩,父亲想来对你期望很大,莫要让他失望了,岳嬷嬷,麻烦了。”

一块来的岳嬷嬷直接上手,掐着箫音的胳膊,“既如此,老奴就带着这狐媚子回去,给太君教导了。”

木归宜笑语晏晏,“外祖母年纪大了,怕还是要嬷嬷多废心了。”

岳嬷嬷:“不敢,老奴告退。”一礼后直接拽麻袋一样把箫音给拖走了。

待人走远,木归宜看着她们抬了抬下颔,“该做什么,冬嬷嬷应当叮嘱过了,回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诺。”三人退出小厅,各自散开。

白苏燕也没走远,同静静一左一右立在廊下候着,随时听从木归宜召唤。

她现在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难以置信,把一切都准备完全了,结果对手忽然没了,让她顿时有力无处使,就好像一名戏子,粉墨登场,台下却空无一人,只有她一人傻傻的站在台上。

宫中,雨歇宫幽篁殿——

“怎么,妍妃又是闭门不见?”王贤妃看着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退回来的礼物,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光了。

温玉夫人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半天了,心里已经不大痛快了,暗恼王贤妃拿她出气,嘴上却应和着,“可不是嘛,妹妹我人都到她门口了可她硬是没开门,面都没露直接让个下人出来把我给打发了,这日后,只怕连姐姐你都不放在眼里了。”

王贤妃抿了抿唇,“你今日也受累了,这些物件虽不甚贵重,但都是本宫在库房里亲自挑选的,既然妍妃不喜欢,便转送给妹妹你罢,权当是本宫对你的一点谢意,劳累你今日替本宫跑的这一趟。”

温玉夫人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看姐姐说的,自家姐妹客气什么,这红珊瑚屏风在这宫里怕就姐姐这才有,如今送予妹妹,妹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下次还有这样的好事,可千万别忘了我!”

王贤妃笑容温婉:“你喜欢就好,本宫尚有宫务需要处理,就不多留你了。”

温玉夫人干脆道:“那妹妹就不再叨扰了,就此告退。”

一等温玉夫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王贤妃脸上的笑容立马挂不住了,“言诗,你确定是妍妃闭门谢客,不理会本宫的好意?”

名唤言诗的大宫女躬身道:“回禀娘娘,这几日送礼都是奴婢跟随,的的确确是妍妃闭门不见,每每才走到霜泊宫门口就被她的人拦下来,连流萤殿的门,奴婢都没能看到。”

王贤妃冷笑道:“看来这妍妃真的是一点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她称病闭门修养,母后免去她每日请安,这也罢,就连本宫亲自上门探望也拒之门外,呵,难不成她堂堂将门之后,身子骨竟这般羸弱?”说到最后已难掩怒意。

言诗垂眸略一思索,上前压低声道:“娘娘,您说会不会是这妍妃气恼君上问罪她家里,故意称病?”

王贤妃讶异的看了她一眼,“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妍妃她应当不至于……”

然而转念一想,白苏燕何许人也,大倾少数的几名女将之一,还建功无数,杀伐果决的一军将领,性情自当与她这般娇养在深闺内院中的大家小姐不同,怕是不能用自己的一贯思路去揣摩她白苏燕。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王贤妃思索着,一双纤纤玉手无意识的绞着腰间的绶带。

015

另一头,回到柳色殿的温玉夫人,依靠在美人榻上,脸色阴沉,完全没有了在外人面前嚣张跋扈,直来直往的模样。

捧着红珊瑚屏风的宫女看主子脸色,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垂着头立在中间,好不尴尬。

温玉夫人身边的大宫女,荷叶提醒道:“娘娘,这红珊瑚屏风到底是王贤妃赏的,您看摆哪比较适合?还是直接入库了?”

温玉夫人扫了一眼那座红珊瑚屏风,凌厉的丹凤眼中闪过阴鹫,转眼又突然笑开,“荷叶,你说本宫是不是看着越来越好欺负了,这种别人不要的东西竟也扔给本宫,恩?”

捧着屏风的宫女已被吓得满头大汗,扑通一声就跪下,一双手抖得险些弄翻了托盘。

几个一向在她身边比较得脸的大宫女也不敢再说话,离得比较近的荷叶忍不住默默后退了几步。

“算了,”温玉夫人坐起身,“本宫也不为难你们了,就放到库房里头好好收着,毕竟是贤妃娘娘赏的。”

“诺。”小宫女这才松了口气,正欲起身,听得温玉夫人一声“慢着”,脚一软,身子一倾,托盘一歪,红珊瑚屏风立刻摔了个粉碎,碎成七八块,几颗圆润的东珠滚了一地。

“娘娘……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小宫女急得红了眼,用力拿头磕地,磕的脑门破皮渗血。

温玉夫人蹲下身,拈起滚至脚边的东珠,似真似假的叹惋,“可惜了这珍贵的红珊瑚屏风,放外头少说也要个几千两白银,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本宫原还想请秦贵人过来一同赏玩,现在……”

冷笑着将上好的东珠随手一扔,“既是你打破的,就想办法给本宫复原,明早本宫看不到这红珊瑚屏风,你自个儿就直接去后院那口井那了断罢。”

“娘娘。”这下真是欲哭无泪,小宫女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她伺候温玉夫人多年,心知这主子手段,如今境况要么一死,一了百了,要么活得跟司衣司的赵嬷嬷一样。

不过晚饭时间,便传来那小宫女投井自尽的消息。

彼时,温玉夫人正执一副银筷,对几上的菜肴挑挑拣拣,听到底下回禀,仅是抱怨了句,“可惜,本宫不过是说句玩笑话,去跟贤妃说,这丫头打坏了本宫的红珊瑚屏风,畏罪自尽。”

等底下人重复一遍去了,温玉夫人招来心腹,“芙蓉,你去告诉那丫头在守角门的弟弟,告诉他,‘他亲姐姐因为不小心打碎了贤妃娘娘的红珊瑚屏风,被逼投井自尽谢罪。’”芙蓉应声领命去了。

而不远处幽篁殿中得了消息的王贤妃,气得摔了碗筷,“温氏的脑袋是浆糊糊的吗?都这时候了,还不让本宫消停?”

曰礼一面让小宫女收拾碎片,一面劝慰:“娘娘莫气,伤了身子可不好。”

王贤妃抚着额际,“怎么让本宫不气?温氏平日里帮不上本宫不说,如今都这时候了,还给本宫拖后腿……”话未说完,蓦地软了身子,歪倒在榻上。

“娘娘?!”

“快传太医,太医——”

一时间,幽篁殿内一通喧闹,连旁边风止宫内的秦贵人都惊动了,派了身边的人前去打探。

“启禀娘娘,温玉夫人底下一名小宫女失手打碎了贤妃娘娘所赐的屏风,畏罪投井了,现下贤妃娘娘晕倒,幽篁殿内一时惊乱,温玉夫人已经过去看了。”

秦贵人静默片刻,吩咐道:“采菊,你去让人把风止宫宫门关了,折蔓,约束好底下人,莫要去搅和人家的事。”

折蔓、采菊称诺下去,按她的意思办事去了,风止宫种目前仅住了秦贵人一人,又因她最早服侍沧皇,破例住了侧殿,绿绦殿,勉强算得上是一宫主位。

隔日,秦贵人起身,便听闻王贤妃在半年前滑胎后,现再度有孕的消息,又因昨夜惊扰,胎气有些不稳,暂时得静养一番,这是其一。

其二,珝月太后传召她和温玉夫人前去商议宫务。

“娘娘,今日还是圆心髻吗?要不还是换一个吧?”梳头的折蔓一边提议,一边拿着一支新贡的玉鸾步摇簪在秦贵人发边比画。

秦贵人瞥了眼妆匣里精致不菲的首饰,指了一支玛瑙簪,“还是照旧,这些都是我用不得的,你令人好好收起来。”

“诺。”

西苑眠月殿中——

温玉夫人与秦贵人见礼后却一直没听得那一声免,珝月太后难得在人前露出几分疲态来,却也不愿示弱。

珝月太后肃声道:“今日召你们来,是为了日后六宫事务,贤妃有孕,需安胎调理,而原本有协理之权的妍妃也总不见好,宫里能用得上的也就你们俩了。”

温秦二人俯首,“谨遵太后懿旨。”

“另外,温氏,本宫听闻是你惊扰了贤妃胎气?”珝月太后目光如箭,冷冷的钉在温玉夫人身上。

“母后明鉴,”温玉夫人慌乱的磕了几个响头,“那个小贱人一向心气高,打坏了贤妃姐姐赐下的红珊瑚屏风,妾身气不过,就说了她两句,让她自行去慎刑司领罚,臣妾……臣妾真没想到她居然投井了。”

说到最后,温玉夫人以袖掩住口鼻抽泣,泪珠簌簌而落,端的娇媚动人,惹人心怜。

珝月太后却不是惜花之人,冷哼一声,“心气高?”

温玉夫人哭得梨花带雨,语带委屈,“这人原是贤妃姐姐身边的二等侍女,被君上随口赞了一句便自以为是,那日她端着屏风便是摇头摆尾的,很是不耐烦,臣妾……臣妾求太后明鉴啊!”

一句话又把事引回到王贤妃自己身上了,是她自己没有肚量容不下人,才埋下今日祸端。

珝月太后阴沉着脸,上下打量着温玉夫人,“你今日打扮颇为简素,到与往日很是不同。”

确实,温玉夫人今日装扮较之平常减了七分,样式略简的碧衣,仅袖口纹了几道墨绿水波,腰间配以缨络,盘了倭堕髻,以玉簪押发,左右一对鎏金银簪,额前翡翠勒子,滴珠耳环,颈上手上却无一点饰品。

温玉夫人:“臣妾惊闻贤妃姐姐晕厥,在幽篁殿守了一夜,故而在凤驾前失仪,臣妾有罪,请太后责罚。”

珝月太后:“责罚?那便好好照料贤妃,之后若出一丝差错,本宫只与你干休,你们退下罢。”

看样子今日太后只是想暗示警告温玉夫人一番,也没提日后宫务处理之事,而她只是顺带被连累的倒霉蛋罢了,秦贵人自嘲的笑笑,出了西苑又遇上王贤妃身边的诉乐说是来请她们二人品茗的。

看样子,王家的女人都要强啊!

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王贤妃今早看着还弱不禁风,眼下巳时刚过,就已经面色红润,笑容满面。

而王贤妃有孕,六宫已皆知,便免不了一番恭贺,温秦两人到后,一阵寒暄后落座,很快便有人来报,妍妃贴身大宫女,冬至带着贺礼在殿外候着。

王贤妃扶了扶发髻,“没看到本宫在招待温玉夫人和秦贵人吗,她一个小小宫女难不成还要同主子们平起平坐不成,让她在外面候着!”

“诺。”通报的人躬身退下。

王贤妃这菜转头对身边的言诗吩咐,“今天难得姐妹们聚在一起,去,把新贡的新茶泡一壶上来,本宫要与两位娘娘好好品鉴。”

温玉夫人陪笑着,“君上也真是疼姐姐,只要有什么好东西上贡,除了君上太后那,头一份肯定是先送到姐姐这的。”

王贤妃道:“你今儿到嘴甜,不过本宫与君上多年情分,虽无正室名分,但一应待本宫却如妻子一般,本宫又有何不知足。”

“姐姐有福了,不像妹妹我,想尝尝新茶,偏位份不够,也就在姐姐这蹭一点了。”温玉夫人抿了口新茶,似真似假的抱怨道。

王贤妃今日是真的开心,出手也比往日更大方,“一口茶而已,看把你馋的,曰礼,你去和尚食局说,就说是本宫的意思,日后的新茶,匀一份给温玉夫人和秦贵人。”

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秦贵人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忙放下茶盏倾身谢礼,“嫔妾多谢贤妃娘娘赏。”

“都是自家姐妹客气什么。”王贤妃难得对秦贵人温言客气,倒不是说平日里对她有所苛刻,只是一向不将人放眼里,极少正眼看人,可见王贤妃今日是有多高兴。

温玉夫人看了看殿内的沙漏,“这时辰,君上马上就要下朝了,想来必定会来幽篁殿看姐姐,妹妹就不再搅扰了,先行告退。”

秦贵人亦道:“嫔妾宫内还有些小事,请容许嫔妾也就此告退。”

王贤妃笑道:“那本宫也不再厚颜留你们了,言诗你去把新茶拿来,让温玉夫人和秦贵人带一些回去。”

秦贵人看采菊拿了新茶,本起身欲走,想了想又回身恭敬道:“贤妃娘娘,君上差不多下朝了,冬至毕竟是妍妃身边之人,若待会两者恰好遇上,嫔妾怕君上看到冬至,难免会想到久病的妍妃,不如……”

016

“本宫省得,多谢秦贵人提醒。”

看着两人退下,王贤妃盯着秦贵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言诗,你说,这秦贵人今日是什么意思,平日里她都不声不响,也不向谁示好,她这话是为了本宫,还是妍妃?”

言诗道:“奴婢一时也拿不准,不过如今妍妃病重,君上也久不垂询,娘娘您又有孕,这般看来,秦贵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时偏向妍妃才是。”

王贤妃抚着小腹,眼底阴郁凝结,“妍妃一日不除,本宫便难以高枕无忧,当年先皇为君上择妇,世家中适龄的唯她妍妃可与本宫平分秋色,哪怕后来本宫愿以侧妃之身相伴左右,先皇也从未放弃把妍妃指给君上为正室,若非她父亲极力反对,又兼之需他白家平叛,只怕现在是本宫要向她下跪,恭称千岁!”

言诗劝道:“娘娘还请宽心,今时不同往日,白家已被打压下去,且她母亲是前朝余孽,这辈子都无荣登后位之可能,且君上借守孝心丧之故,免了这次选秀,三年后世家里就算有再尊贵的秀女,也得从贵嫔做起。”

王贤妃想了想,正是这个理,宽下心来,“也是,做人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的好。”

紧张完了,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王贤妃抬手要去拿几上的茶盏,被诉乐抢先端走侧身一避,“娘娘如今的身子,怎好碰浓茶,奴婢之前命小厨房炖了鱼头豆腐汤,现在想来是好了,奴婢这就去端来。”

“罢了罢了,是本宫一时忘了,”王贤妃向后靠在软垫上,“顺道你带几个人,把那冬至带来的东西接过来,免得待会君上撞见,引得去看望她家主子。”

诉乐屈膝一礼,领着两名小宫女去了。

王贤妃这才觉得有些累,可想想待会要见驾,理了理鬓发,还是起身到内室重新梳妆打扮一番。

店外冬至一行人被冷落了半个多时辰,看到温秦两人先后出来,便推倒一旁行礼避让。

温玉夫人就住在幽篁殿旁的偏殿中,瞟了冬至她们一眼,与秦贵人客套几句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贵人到是停下来,随口问了句,“妍妃娘娘身体可好些了?”

冬至躬身回道:“谢娘娘关心,我家娘娘身子略有起色,只是太医说,还需调理修养。”

秦贵人道:“既妍妃娘娘身子渐好,还是多出来走动走动,看看风景也好,有益于康复。”

冬至道:“奴婢谨记,回去后定一字不落转告主子。”

秦贵人颔首,扶着采菊的手缓缓往宫门口行去,圆圆的便看见天子软轿已近,而身后奉命带人收礼的诉乐也已走近。

采菊见主子突然停下脚步,小声询问:“小主,怎么了?”

秦贵人抚了抚发髻上的玛瑙簪,好似自言自语,“早知就用那支玉鸾步摇了。”

诉乐带人接过礼,转头注意到一旁站着的秦贵人,有些疑惑,正欲上前问候,门外天子座驾已至,伴随一声“圣上驾到——”

满院人利落跪下,口呼万岁,王贤妃得人禀告,匆忙起身扶着言诗自殿中出来迎候。

才至殿门,王贤妃的笑容便僵在脸上,亲见洛霜玒倾身扶起秦贵人,脸上虽没有往日温和的笑,甚至是皱着眉头,但眼里的无奈、温情却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而秦贵人脸上灿若春花的笑靥亦是她从未见过的。

“言诗,这后宫里,真的一刻也放松不得,”王贤妃说的咬牙切齿,扶着言诗的手也无意识收紧,在言诗鼻上留下半月形印记。

言诗不敢呼痛,深呼吸几次,小心翼翼劝道:“娘娘,小心身子,诞下龙子才是紧要,这起子小人还不任您揉搓捏扁?”

当洛霜玒把视线投过来,放开秦贵人向她走来时,王贤妃又语笑晏晏,“是呐,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平常。”

秦贵人等目送洛霜玒揽着王贤妃进去后,便识趣的离开了。

冬至看着她又变回往日的淡然,仿佛刚才的嫣然一笑是她眼花,心中暗叹,这宫中的人,哪一个的手腕计谋会简单?

便拜别了秦贵人,领着两个小宫女回流萤殿复命去了。

秦贵人等回到绿绦殿,折蔓迎上来,“娘娘可累着了?张主司刚送来庐山云雾,是今年入秋后的头一尖,奴婢泡了一壶就等小主回来呢!”

“不用了,这等东西下次还是不要送来,被人抓住了,就算君上不计较,也会留下话柄,”秦贵人径自转进内室,“我累了,想睡会。”

采菊、折蔓轻手轻脚伺候秦贵人抽去珠钗,拆散发髻,将脸上铅华洗尽,才显出她黯淡的气色,唇瓣泛白,呼吸短促。

采菊担心的问道:“小主,可是旧疾又有所复发?需不需要奴婢去唤秦太医?”

“不可,”秦贵人抬手制止,“待晚上你再去将舅舅请来,现在绝对不可,否则便是实打实与王贤妃杠上。”

折蔓急忙自妆匣中找出常备药丸,伺候秦贵人服下,看秦贵人呼吸渐渐平缓,采菊这才问道:“小主您今日又是何必?平日也并非见不到君上,为何要当着王贤妃的面……”

折蔓在旁听着,也觉出不对,“小主,您莫非是想护着妍妃?”

秦贵人捂住心口,深呼吸几次,“这宫中人到底还是太少,王贤妃这胎都没坐稳就还有精力插手后宫事宜,谋划算计,君上到底是男子,对女人间的事懂得太少,后宫之事,自当以后宫手段了结。”

“娘娘,您还是先睡一会,休息一阵,秦太医吩咐了,不可劳心费神。”

秦贵人感觉心悸稍缓,舒了口气,“扶我去躺会,切记定要晚间用膳时去请舅舅来,早一会晚一会,我这布了许久的局,就都白费了。”

如秦贵人所料,王贤妃对妍妃的注意力稍稍有所分散,却也没有马上重视她这个秦贵人,陪着洛霜玒用午膳,到了一半,才试探。

王贤妃夹了一筷子鱼,亲自剔了刺放进洛霜玒面前的小碟中,“今儿没想到君上会过来,也没准备君上素日爱吃的,匆匆忙忙的,委屈您了。”话虽如此,桌上大半却都是洛霜玒平日喜欢的菜式。

洛霜玒笑着拍了拍王贤妃的玉手,“菲菲如今有孕,只要是你爱吃的,孤也爱吃。”

王贤妃立马道:“那菲菲讨厌的,君上也讨厌吗?”

洛霜玒收回手,笑容依旧,“那是自然。”

王贤妃心中欣喜,面染飞霞,眼波流转,端的娇羞无边,嘴上却是,“臣妾才不信呢,今日君上看着秦贵人,只怕都忘了臣妾在旁边吧?”

洛霜玒一挑眉,“如此酸溜,菲菲这是要为孤诞下皇儿了。”

王贤妃娇嗔道:“君上别拿臣妾玩笑了,万一是个女儿呢!”

洛霜玒道:“只要是你生的,都好,不过今日看到怡人,孤是吓了一跳。”

王贤妃不解:“这是为何?”

洛霜玒放下金箸,想了想,“太久没见到了,一时间都对不上人了,今日一见,才恍然,这便是孤的怡人,她可是最早侍奉孤的,而孤却……菲菲,你可会觉得孤薄情?”

“怎会?”王贤妃下意识回道,对上洛霜玒深邃的眼眸,又不禁含羞垂首,“至少君上待我很好。”

洛霜玒问道:“真的?”在他再三追问下,王贤妃小声应了,轻轻点了点头。

洛霜玒重新拿起金箸,“那便好,行了,不提别人了,再说下去饭菜都要凉了。”

幽篁殿内一时间温情脉脉,一室和乐,王贤妃心里则哂笑,这秦贵人也是急了,居然在她地盘上,就急匆匆用了这等不入流的手段,虽然可怜,不过也该敲打敲打。

冬至回到流萤殿时,夏至正对着铜镜补补画画,她的易容术并非用面具贴合在脸上,而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勾勒改变五官之间的比例,人的五官万千变化终不过基础的组合排列,构成一张张不同的面孔。

她这种易容术的益处是,只需有支画笔,一些胭脂水粉,并可轻易变成另一个人,也不会因为人皮面具在脸上总有种违和感。

同时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并不持久,不能长时间碰水,一盆水兜头而下,立马找个地方补补就好,可泡在水里,就彻底花了。

看到冬至回来,顶着白苏燕模样的夏至松了口气,放下化妆工具,起身拉住她,“姐姐,去了这大半天,可是王贤妃为难你了?”

冬至没回答,拉着她坐到榻上,才将上午的见闻和盘托出。

夏至听完也是一脸莫名,“这秦贵人若是向着我们娘娘,可总得有所图,我们现下又没有什么可以帮她的。”

冬至今日离得近,看得清楚,秦贵人那嫣然一笑,里面有几分真心实意只有她自己清楚,但是沧皇眼里的惊艳却是十足十的真切。

冬至道:“抑或者是我们想多了,只是她秦贵人想趁机出人头地吧?”

“这并非不可能,”夏至峨眉微蹙,“往日秦贵人被王贤妃和温玉夫人联合打压着,只得低调再低调,可我们娘娘入宫,一下子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秦贵人自然该见缝插针,再来三年后是大选,各世家望族的尊贵女儿在册的也不少,就算明年整寿,君上大封后宫,她至多也封个贵嫔,到时候百花齐放,她再使手段可就晚了。”

冬至思来想去仍觉得不对,之前桥头偶遇秦贵人她便有些在意,固然往日王温联手打压,秦贵人还是封了个正六品的贵人,出身不高,无子无女,这品级与她是有些不配的。

要知道先皇的敦姬,同样是通房,生了庶长子,现今的逍遥王,撑死也才封了个常在,之后就再无所出。

直至先皇龙驭宾天,诚惶诚恐做了三十来年的常在,最后封了个敦姬,让逍遥王接出宫去荣养,然而在亲生儿子府里,纵使逍遥王妃仁厚孝顺,也是活得小心翼翼的。

虽说是亲母子,但甫一满月,就直接抱给当时在世的云皇后,死后被追封为瑾月太后教养,瑾月太后去后就是如今的珝月太后,当时的王皇贵妃,除了重大节庆场合遥遥望一眼,私下里母子竟是二十多年来没有来往。

017

北苑的妃嫔与南苑的从来没有平起平坐这一说,至死也是天差地别,南苑的妃嫔美其名曰是不忍爱妃及死之日也不见故乡风景,赐其尸骨还乡,风光大葬,实则是世家权贵难以容忍有平民死后睡在同一陵园,共受后人香火。

现实有时候便是这般不公,君王说天下生灵皆是他的子民,一视同仁,不仅招贤纳士要无门楣之别,而且后宫也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却又设立了南苑北苑。

冬至发散的思维被夏至唤回,想了想转到前厅,让底下小宫女将绿腰请来。

绿腰到了,先对夏至见礼,在人前做足了戏,夏至坐在上首,细声细气的说免礼,又一挥手,让殿中值守的宫人全都下去。

冬至引着绿腰落座、斟茶,夏至下意识起身到她旁边捏肩,却被拂开,绿腰郑重道:“奴婢是何等人物,岂敢让主子操劳,奴婢是奴婢,一言一行自当像个奴婢。”

夏至不笨,明白这是在暗示她,她现在不是夏至,是“妍妃娘娘”,一言一行就该像个娘娘的样子,便转身回到上座。

绿腰虽被赐座,却立着上半身,微偏向“妍妃”以示尊敬,“不知娘娘传唤奴婢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夏至道开门见山:“不知姑姑对秦贵人的身世知道多少?”

绿腰看上去很是意外,似是从未想过她们会打听秦贵人之事,不过还是将知道的事娓娓道来,“秦贵人原为君上身边的医女,太后觉得她温顺,就安排她为通房,为君上通人事。秦贵人母亲早亡,父亲之后便不着家,自小跟着他舅舅,太医院院首秦不寻大人生活。”

冬至夏至对视一眼,对秦贵人有了几分忌惮,先前给过白苏燕一份后宫妃嫔的花名册,上面并没有详写秦贵人的来历,只是一笔带过,现看来,这秦贵人怕也不简单。

亲贵人虽是医女出身,但他舅舅是太医院之首,勉强算是朝廷的三品官,也可以说成是“官宦人家”,封个贵人也使得。

更忌惮的是秦贵人背后的秦不寻,一应日常平安脉以及药物皆是从太医院拿来的,秦贵人若真想对谁干点什么,只需她舅舅稍稍在寻常汤药里动动手脚,就可以让人不知不觉慢慢死去。

宫中虽有司药司,内里也有一应医女,却是专门备下给宫里妃嫔调理妇科、照料孕期、助产或者一些太医不方便探看的地方,需与医女代劳合作。

更何况司药司也只是执掌各国使臣进贡的珍稀药材,一是方便取药,关键时不必从太医院那么远的地方临时去调,二是这些药材平日都是用来赏人的,也是方便调动。

古往今来,得罪一个医术高明的医者总是不明智的,秦不寻五十多岁了,仍未娶妻,就这么一个侄女当亲生女儿养大的,医毒不分家,惹急了,小心怎么死都不知道。

难怪王温二人这许多年来也没对秦贵人下手,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甚至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不管是不是她们下黑手,但凡人一出事,她们都得跟着倒霉,所以除了子嗣,其他方面也未曾苛刻。

这秦贵人她们流萤殿也得好好的将她供着,冬至与夏至为孪生子,一个眼神便也明白,心中记下,还待问些什么,外头有个小宫女匆匆跑进来禀道:“娘娘不好了,刚刚南苑使人来报,有个苑人死了。”

夏至一惊,以袖掩唇咳了几声作掩饰,“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一个苑人,自有内务府的人去办,与咱们何干?”

小宫女挥着手道:“不是啊,娘娘,是太后的人!”

在座之人这下是都惊住了,绿腰自座上起来,快步走到小宫女前头,“画锦,你说清楚些,哪位苑人死了?怎么死的?”

一连串几个问题把画锦问懵了,呆了许久,才讷讷的回答:“太后赐的苑人,就是不知怎地死了,和那苑人一屋的苑人发现的,已经去报太后了。”

苑人来的苑人去的,将一屋的人都弄糊涂了,搞半天连画锦自己也不知道死的是哪个苑人。

冬至想了想,对夏至道:“娘娘,虽这事在南苑,与我们不相干,但既已知晓,不如咱宫内先查一查,看看有没有短缺或不小心遗失的了。”

夏至抿了抿唇,“冬至你领着俩小宫女将内室查一遍,绿腰你带几个可靠的,将宫人们的房里也好好搜搜,小心驶得万年船。”

果然,晚饭时分,洛霜玒才回到后宫,前脚有人来报,苑人之死竟牵扯到压胜,后脚王贤妃让人来请妍妃不必惊慌,但兹事体大,未免走漏风声,只好闭宫锁院,务要查出是何人下的毒手。

夏至倚在床上,见了王贤妃派来的诉乐,“才多久,怎又生事?”

诉乐本就是奉命来看妍妃是真病假病,她亦是医女出身,望“妍妃”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讲话细声细气,却不是病中的疲软无力,心中自有计较。

心中想着,嘴上回话也不慢,“回娘娘的话,是与琴苑人同住的窈苑人发现的,在琴苑人的衣物里,一个布扎的小人,背后写着肖常在的生辰八字。”

夏至错愕,“肖常在?为何?”

诉乐道:“奴婢不知。”

夏至怕多说话会漏了破绽,便挥手道:“本宫晓得了,你去罢。”

诉乐见到了“妍妃”,也确认病的没那么重,就退下了。

待人走了,冬至转头对夏至道:“恐怕之后还会派人来搜宫,我带人再去查看一遍,可有遗漏,和这事扯上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夏至努了努嘴,“这王贤妃也真是,大着肚子也不安分。”

冬至却摇头道:“只怕另有他人,王贤妃只是顺手推舟,也不知这事是冲着谁来的。”

这头诉乐还算轻松,那头语书甫到秦贵人的绿绦殿,便被守门的折蔓给拦下来。

语书冷笑道:“秦贵人好大的架子,怎么,连贤妃娘娘也不放在眼里了?”

折蔓忙赔笑道:“姐姐这是从哪个小人那听来的胡话,不过小主今儿是真病了,现在都惊扰了秦太医在内力把脉呢!”

一听到秦不寻在,语书一怔,有些不自在,语气也放软了些,“这下午回去,秦贵人不……看着还好,这……毕竟是从我们娘娘那里出来的,我便多嘴问问。”

折蔓笑容可掬,摇头道:“是之前拉下的老毛病了,姐姐您也知道,小主这病,不能忧思劳累,这些年也多亏贤妃娘娘宽厚,延医问药从不吝啬。”

不等语书再问些什么,采菊奉命送秦不寻到了门口,看到语书,便笑着迎上来,“语书姐姐真是稀客,折蔓这若有怠慢之处,我在这向您陪个不是。”

“哪有怠慢,刚到了才一会,”语书客气的笑言,转而向秦不寻一福,“秦大人安,不知秦贵人可好?”

秦不寻却不答,反问道:“语书姑娘,在下给贤妃娘娘新开的药喝着可有效?”

语书道:“这次竟是秦大人开药,怪不得效果奇佳,不过两副药,连孕吐都止住了,饭也用的比平日多些。”

秦不寻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那就好,君上十分看重贤妃娘娘的龙胎。”

“秦大人辛苦,”语书又把话头往刚刚的问题上引,“不知秦贵人身子可好?”

秦不寻眉头渐渐隆起,脸色凝重,“不太好,之前旧疾也有复发,却没这次这样严重。”

语书惊道:“这般严重,早上我家娘娘邀了温玉夫人与秦贵人一同品尝新茶,两位尝了都说好,我家娘娘还都送了些,不知是否是那茶?”

秦不寻摇了摇头,“是三年前没有及时医治留下的隐疾,终有一日要爆发,只是没想到是在今日,这次是与贤妃娘娘无关。”语书一算时间心头更是惊疑不定。

采菊这时插话道:“站了这许久,还没问姐姐来是贤妃娘娘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语书看了眼秦不寻,面有难色,“这宫里的事……”

秦不寻也不再逗留,干脆告辞,走前还对语书道:“贤妃娘娘受了冲撞,胎气不稳,君上特地叮嘱微臣,以后全权负责娘娘龙胎,不知明日何时方便,在下好进宫为娘娘诊脉。”

语书想了想,犹豫道:“这……奴婢一时说不好,娘娘怀孕以来作息变动不少,不如待明日,娘娘精神了,再宣请大人来。”

“如此也好。”

“那奴婢在此先替我家娘娘谢过秦大人。”

“不敢,语书姑娘客气,都是微臣的分内事。”抱拳一礼后,秦太医就跟着采菊出去了。

018

看人出了宫门,语书抓着折蔓急忙道:“快去通报你家主子,我这件事必得见到你家小主才好说!”

大约是秦不寻这一出,语书语态急切依旧也客气了许多,目的达到了,折蔓酒劲去通禀,很快又出来领着她进了内室。

秦贵人半靠在床上,隔着屏风见了语书:“听折蔓说,出了要紧事,是何事?”

语书回道:“回小主,下午内务府前去给琴苑人收尸,窈苑人在旁相阻,纠缠间,在衣物中发现了一扎针的绸缎小人,背后写了肖常在的生辰八字。”

一时间,默了好一会,秦贵人才勉力坐起,“这可是大事,折蔓,扶我起来,我们去见太后。”

折蔓大惊,忙劝道:“娘娘,秦太医可吩咐了,您须得卧床静养一月半旬的,万不能再忧虑伤神了!”

屏风后,秦贵人气息粗重,“如今我是名义上的协理之人,在此期间出了这等事,终是我的责任,我……我要去向太后娘娘请罪。”

“这……”折蔓满脸着急的看着一旁的语书。

语书被这样热切的看愣了,下意识便劝了句,“小主若是玉体违和,还请安心休养。”

“不成……”说着秦贵人自己掀开被子要下床,折蔓急忙绕过屏风去扶她,还不忘拉着语书。

当看到脸色蜡黄、眼下暗沉、嘴唇发白的秦贵人时,语书是吓了一跳的,这哪像是早上那个在君上面前,笑得灿若春花的小家碧玉,说是小家碧玉的母亲都有人信。

而秦贵人似起的急了,头晕眼花,气力不济,整个人又向后仰去,折蔓一个箭步上前揽住她。

回转的采菊也进了来,看到这般景象,“万佛啊,小主!”一把推开无措的语书,帮着折蔓将秦贵人小心放回床上,又拿了药丸喂秦贵人服下,看人渐渐睡沉,才松了口气。

转头一看,语书还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采菊勉强扯开眉眼,笑着上前拉着她到了前头。

采菊道:“虽不知是何要紧事,但姐姐也看到我家小主的模样,还请姐姐回去后,请贤妃娘娘宽恕一二。”

语书此时也回过神来,“小主身子向来不好,这我们娘娘是知道的,且娘娘素来大气,断不会多想,你与折蔓就好生伺候小主,我便先走了。”

采菊道:“我送送姐姐。”

语书道:“哎呀,不过隔壁,近的很,不必送了,妹妹还是回去照看小主吧!”

话虽如此,两人推诿间,采菊还是将人送到了风止宫正殿前。

看语书走远,本该出宫的秦不寻在此时阴沉着脸,背着手从正殿中走出,采菊忙迎上去,急切的道:“回大人,小主此时状况很是不好,加上刚才奴婢喂得镇心丸,今日已经服了第四颗了!”

秦不寻哼道:“擅自停药一旬,如今不过连服第四颗,就该感谢佛祖保佑了!”

采菊跟在秦不寻身后,小心劝道:“大人,您也知道小主脾气随您,奴婢真拿她没办法,还请大人……多多担待。”

秦不寻抿着唇,脚下步子也快了些,绿绦殿前,折蔓也是焦急地来回走动,远远望见他们,大大松了口气,迎上来,“大人您可来了!”

进了内室,看到躺在床上一脸病态的秦贵人,叹了口气,自药箱中取出一应工具,准备行针。

语书回到幽篁殿,竟比去霜泊宫的诉乐还晚,王贤妃怀了身孕,情绪起伏本就大,加之心思原就敏感,看语书面有异色,就免不了多想。

火一上头,居然忍不住发作起身边的人,“怎么,你这是去的哪啊?是去看了御花园新开的碧台莲,还是东苑新贡的十八学士?”

四名大宫女齐齐一愣,语书急忙跪下,“娘娘恕罪,是秦太医让人拦着不让奴婢进去,说是秦贵人大不好。”

一听到秦贵人,王贤妃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是什么东西,居然劳动太医院之首为她诊脉?秦不寻也是个不知尊卑的,君上,秦不寻半年前害的臣妾滑胎,六个月的男婴……”想到那六个月的男胎,王贤妃只觉得胸口绞痛,红了眼眶,珠泪滚滚。

洛霜玒只拉住王贤妃的手叹息,“菲菲,大约那孩子也是与我们无缘,半年前是孤的疏忽,没有让秦太医全权看顾,唉~”

一旁侍候的言诗忙道:“娘娘莫伤心了,若气不过,就让君上革了黄鎏的职,叫他滚出京城。”

这话提醒了王贤妃,半年前怀孕,为求稳妥,宫内是陪嫁医女,诉乐,宫外太医院里有王家安插的黄鎏。

洛霜玒也提过一次令秦不寻负责王贤妃的龙胎,被她以尊卑有别给推了,请求令黄鎏全权负责,回去后,仅是让秦不寻检查药方,无误后让黄鎏照方子抓药煎药。

按理,全是自家人,应当无虞,偏偏六个月的时候,腹痛难耐,很快就见了血,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就这么没了,那副药方前前后后看了几遍,甚至托了关系,让诉乐带出宫去找了民间名医,也看不出问题。

诊脉、开方、抓药到煎药全是他们王家的人,滑胎了还真怪不到他秦不寻头上,尤其那时候秦贵人身子不好,更是理都懒得理黄鎏。

理顺逻辑,王贤妃出了一身冷汗,此时此刻,她还能借着肚子耍小性子,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闹,就是无理取闹,乃一宫之主大忌。

洛霜玒也在此时愤然道:“黄鎏这庸医,白白占了左院判之名,孤这就废了他!”

“君上不可!”王贤妃下意识阻拦,抿了抿唇,肃然道:“臣妾有罪,是臣妾僭越了,黄太医虽是太医署,但也是朝廷命官,岂能为了臣妾一介妇人而废止朝廷命官,以情废礼,非明君所为。”

洛霜玒似气还没消,冷然道:“太医罢了,况且你不一直喜欢看《长生殿》吗?”

王贤妃双手合住他的左手,“君上,尽管臣妾羡慕李杨爱情,但是君上不是唐明皇,臣妾也不愿做杨贵妃那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之流。”

洛霜玒起身将她揽进怀里,请抚王贤妃的乌发,“菲菲真是孤的贤内助。”

王贤妃红了脸,“君上。”

上头温情脉脉,下头的语书大大松了口气,其她的陪嫁大宫女亦是,心神一松,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

秦不寻执掌太医院是君上推荐的,而秦不寻任职太医院的条件便是由他专门负责侄女秦贵人的旧疾。

换而言之,同意秦不寻照料秦贵人的是君上,若王贤妃责骂秦不寻不知尊卑礼数,就是变相在斥责洛霜玒。

在一番安慰后,王贤妃也回过味来,俏脸一白,小心偷觑洛霜玒脸色,见他并无愠色,要再提怕他反应过来感到不快,不提又怕为日后留下芥蒂。

王贤妃还在苦恼,洛霜玒已放开她回到座上,“你继续说,秦贵人如何了?”

语书小心答道:“秦贵人旧疾复发,奴婢去时,绿绦殿已经传召秦太医,故而奴婢在殿外候了许久。”

王贤妃不等洛霜玒再问,一副关切的模样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是用了什么冲撞了?”

语书道:“秦太医说了,此次是突发旧疾,跟吃食无关,奴婢看了,秦贵人脸色蜡黄,坐都坐不起来,怕是来不了了。”

在一旁当了半天壁花的温玉夫人哼了一声道:“一个两个还真赶巧,全都称病,让贤妃姐姐大着肚子还要熬神。”

王贤妃道:“说的什么话,谁没个小病小灾的,不过也是宫里人少……明年君上整寿,不如提前在世家女子中小选一番?”

洛霜玒摇了摇头,“那些有的没的就先别管,这压胜是怎么一回事?”

王贤妃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才一脸凝重的道:“臣妾已命人去问过话,现已将相关人等提来,扣在后厢房里,言诗。”

言诗跪至语书身旁,“启禀君上,据同房的窈苑人说,前段时间琴苑人身子就不是很好,以为只是风寒就没敢劳烦太医,不想突然就去了,窈苑人感念,求拿件东西留个念想,内务府的公公怕会传染自是不肯,拉扯间,就发现了一个绢扎的小人,上面写了肖常在的八字。”

“肖常在?”

言诗道:“奴婢也问了肖常在,她也觉得奇怪,据肖常在之言,自她入住柳叶院以来,就闭门静养,素日也与琴苑人都不曾见过一面,可能是争风吃醋?”

厌胜之术,自古有之,可大可小,在宫里是明言禁止,可这事处理起来端看当今的心情。

厌胜原只是后宫妇人祈求宠爱或是子嗣的武术,久而久之,又衍生成互相诅咒之术。

厌胜此等物件做起来容易,一块木头、一块布甚至一把稻草,故而也是屡禁不止。

019

默了良久,洛霜玒才道:“既是争风吃醋,此事就到此为止了,后宫当以和为贵,都这么几个人,再过三年又来一批,按这风气,到时候岂不要大闹天宫?”到最后,语气已是很不客气。

王贤妃不顾身子,跪在她脚边请罪,“臣妾有罪,臣妾保证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洛霜玒抚了抚额头,叹道:“菲菲,此事上,你令孤失望了,好了,孤去看看倚贞,她胆小,此番无妄之灾,必是心惊肉跳,惴惴不安的。”

也没让一地跪着的人起来就起身而去,走至门口,洛霜玒回身道:“对了,明年是孤整寿,小选就不必了,把宫中位份低的人都进一阶罢,你现在有了身子,就揽个总好了,让温玉主事,妍妃近来身子也还好,大可也让她做点事。”

王贤妃与温玉夫人起身扣谢称诺,看他身影消失在门口,言诗直起身,小心扶起王贤妃,“娘娘,小心。”

王贤妃这是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被训斥,一时间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被扶坐到位置上,许久都回不过神。

言诗唤了好几声,王贤妃也只是怔怔的念叨,“他从未这样指责于我,他对我从未如此……从未……”

一旁的温玉夫人垂头看着自己腰间纹三彩五尾鸾凤的绶带,弯了弯嘴角,很快眼中又浮上一层悲哀之色。

另一头,说是后厢,其实是将肖常在等人关在久无人用、摆了不过几张积满灰尘的、摇摇欲坠桌案的房间。

乐公公以袖拂去一缺了角的矮榻上的灰尘,又自袖中抽出一方丝帕铺上,才托着肖常在缓缓坐下。

窈苑人位卑,自不敢没得到招呼,就和比她位份高的肖常在一同坐下,平日里,她连丫鬟都是共用她住的花落弄甲字号的,叫萍儿。

琴苑人一死,萍儿被提来就只是在一旁嘤嘤啼哭,深怕被牵连了,哪里管得上凑前关心主子。

窈苑人也傻愣愣地枯站着,盯着那两扇门,不知是在发呆,还是深思。

一室寂静,期间只有肖常在偶尔发出的咳嗽声,或是乐公公小声询问她身子可撑得住。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紧阖的门才敞开,门外站着的男子踏着月光,一身清辉,笑容尔雅,扫了眼室内,目光停在肖常在身上,“倚贞,可还好?”

肖倚贞便是肖常在本名,自关入纨素庭,就再也没有人唤过她本名,连乐公公也不再这样唤她。

此时被洛霜玒一唤,肖常在怕的一个瑟缩,完全没有一点儿受宠若惊之感。

窈苑人机灵的上前一拜,“贱妾窈窕见过君上,愿君上万福金安。”

洛霜玒本已走至肖常在面前,看到窈苑人楞了一下,“今日,你也受了些惊吓,梁雨安,赏。”

“诺。”

窈苑人咬了咬下唇,忽然扑上来拉住洛霜玒下摆,“君上,贱妾不要赏,请君上听贱妾说,琴瑟必不会行厌胜之事,琴瑟与肖常在都不曾见过一面,琴瑟何苦如此,君上!”

洛霜玒冷冷俯视着脚旁的人,却问肖常在,“倚贞,你说呢?”

肖常在此时也慢慢站起,细声细气地回话,“小妾自知出身低微,故而平日不敢出门乱走,今儿也是初次见到窈苑人,小妾不敢在此事上多言,全凭君上裁决。”

肖常在的态度是只想置身事外,话里也透出两重意思,一者她在此之前,的确不曾见过两位苑人,无缘无故的,更是无冤无仇的,二者她也没做过厌胜之事,所以在这事上不置一词,不想趟这次浑水。

洛霜玒一颔首,“梁雨安,传孤口谕,即刻晋封从六品苑人,窈窕为五品更衣,赐住……你想住哪个院就你自己去挑吧!”

窈窕抓着洛霜玒下摆的手一直在颤抖,不知是为眼前人息事宁人的态度而心寒,还是天上掉馅饼,平白跳了三级,封了更衣而感到兴奋呢?

梁雨安拿着拂尘敲开窈更衣的手,在她素手上留下一道红痕,“窈更衣这可是天大的福气,窈更衣你不要吗?”

窈更衣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见她慢慢伏到地上,声音闷闷的,“贱妾领旨,谢主隆恩。”

洛霜玒这才转过身来,拍拍肖常在搭在乐公公手背上所在宽大水袖中的手,“今日你也受惊了,回去后好好照看你主子,孤知道你是个懂事的。”

乐公公本就弯着的腰,弯的更低,肖常在亦屈膝轻声谢恩。

恭送洛霜玒出门,肖常在瞥了眼还伏在地上的窈更衣,头也不回地走了,比起其他,她更糟心的是,先前被抓来根本没有轿辇,眼下她要黑灯瞎火的走着穿过大半个宫城。

一直在旁啜泣的萍儿,看有头有脸的主子都走了,也不敢多留,居然连窈更衣也不管了,自己就贴着墙根跑了,反正回去后窈更衣也要搬出小弄了,就不归她伺候了,她才不要和厌胜扯上关系。

伏在地的窈更衣爬起来,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也随后出了雨歇宫。

洛霜玒则是转头就去风止宫偏殿,去探望秦贵人了,一进去秦不寻一脸疲惫的捏着鼻梁走出来,陪同的采菊看着亦然。

两人见到洛霜玒先行见礼,洛霜玒挥手道免,问道:“怡人的病怎回事,先前不是已经见好,怎么又突然反复了。”

秦不寻却没多言,只道:“君上还是去看看罢,贵人此次后,怕没有个一两年是养不回来了。”

洛霜玒闻言一怔,进了内室,听得秦贵人对折蔓轻声吩咐,“若是君上来了,别让他进来。”

折蔓不解,“小主,这是为何?”

秦贵人翻了个身,“若他来了,我日后还怎么好生调理,君上来了,就说我累了,已经睡下了,去吧!”

折蔓应声端了药碗出来,正撞上站在拐角的洛霜玒,唬了一跳,却没叫出声,洛霜玒看了眼她托盘里的空碗,便转身出去了。

厌胜之事,就这样抹过了,细细一算,最得意的反而是窈窕,连晋三级,明年整寿,君上已放话,要给低位妃嫔晋位热闹一番,后年大选,按例又要给正五品以下的晋位,这么一算,都能做常在了。

北苑这头,两名嫔妃病情加重,都闭宫休养,王贤妃这番怀孕又遭斥,连带温玉夫人两个月没能翻牌,到便宜了南苑的两个。

而南苑肖常在身体时有反复,窈更衣两个月来都拿了大头,只是肚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可不知怎地又给她升了两级,和肖常在平起平坐了。

按原先,王贤妃肯定会劝诫一番,此次不仅一言不发,而且赏了两名常在大量珠宝,对肖常在是安抚,对窈常在是奖赏,甚至还不忘俩病中的嫔妃。

这些是白苏燕回到“氐貉”泡药浴时,听人禀报的。

她的缩骨功非正途所得,因而每年都会有七日失效,需回到“氐貉”药浴佐以金针,用以巩固。

这七日,会有专人顶替她,说来一开始还担心,却没想到木归宜每年三月,在生辰前十日,都会往城外藏踪山的六谜庵清修还愿。

说来又是一桩奇事,木夫人怀孕时,有看相的断言,此儿命贵,非寻常人家可以承受的,林家人口凋零,若此儿诞于家中,不仅不是福,而且祸患无穷。

林老太君十分相信这类算命卜卦,只好匆匆将即将临盆的木夫人送往六谜庵。

木夫人在那顺利产下一女,甫一出生,都城周围的桃树一夜之间绽放,又顷刻间全部落去。

此时,婴儿发出啼哭,顿时异香扑鼻,更有当时帮忙的丫鬟婆子说,亲眼见到一位仙人执下一朵夭桃,落在木归宜胸口,化作光沫钻入其间。

大约也是觉得孩子与桃花有缘,木夫人便自《桃夭》一诗中,取了“归宜”二字为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归宜。

真假已经无从可考,但是每年的六谜庵还愿却是真的,正好方便白苏燕趁此离开。

020

转而看木府,白苏燕待在木归宜身边已经两个月,时间也慢慢滑入冬季,这期间她可以说安分守己,不敢多走一步,连话都是不敢多说一句。

倒是静静这两个月处下来,渐渐放开了些,加之木归宜不是难伺候的主,人前就透露出几分少女的俏皮来。

今儿起身,白苏燕梳洗完,静静也毫无动静,就拍了拍她,唤了几声,却见她在枕头上蹭了蹭,软软的问:“燕燕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白苏燕道:“寅时过半了,快,该起了。”

静静又赖了会,才揉着眼睛坐起来,“到了冬天,这觉却越发睡不醒了。”

白苏燕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倒越发懒了,你要想再躺会也成,我去给小姐梳洗,你整理好去小厨房吃点就直接端着小姐的早点来。”

静静一听马上躺回去,“那小妹先谢过燕燕姐啦!”

白苏燕笑笑,出去往小厨房随便吃点,恰巧遇上林老太君调过来的昭昭,看到她,小声招呼,“燕燕姐早。”

“你也早。”其实真算年纪,这昭昭比她这个“燕燕”还要大上两岁,但地位上她比昭昭高点,她就干脆叫“燕燕”一声姐姐。

昭昭是个极水灵的姑娘,就算放在宫里也算得上是个美人,平日里也极会花心思打扮,比如今日她特地用绸带在束腰上打了一个繁复的花样,更显得她纤纤楚宫腰,不盈一握。

昭昭上前一步,小声问道:“怎不见静静姐?她还没起吗?”

白苏燕退后一些,笑道:“她动作慢些,马上就来。”说完,不再理会,绕过她进了厨房。

一顿早饭后,也差不多是木归宜起身的时辰,燕燕就打了热水给她送去。

木归宜住的是个两层小楼,按最严苛的礼规教养,平日起居都被严格划在二楼,楼梯也只在需要时接上,其他时间都把楼梯给抽了,在日渐宽松的大倾朝是极为少见的,真真正正的闺阁千金。

一楼也设了待客的小厅,装饰摆设都颇为雅致,只在女先生来时用,其余时间很少用得到。

府里给木归宜设了两位教养嬷嬷,一名姓卫,一名姓苏,看她来,指挥健壮婆子把楼梯接上,待她上去了,又把楼梯抽了。

自然二楼也不小,一座十丈大屋,内里用几座屏风隔出小厅、卧室、耳房、书房、舞乐室、沐浴间。

推门进去是小厅,三面立着三座不同的屏风,绕过左侧的花鸟屏风,先是值夜丫鬟的耳房,木归宜不喜安睡时有人在屋里头,就没让她们值夜。

一小塌摆在一绘着落英缤纷图的桃木座屏前,右手边放着一红木矮箱,上头摆了一唐三彩瓷瓶。

转过桃木座屏,又正对一座金丝楠木镂花折屏,再过去才是木归宜的闺房。

果然,木归宜已经醒了,散着青丝,只穿了件裘衣,外笼了件披肩,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侧头看着窗外萧索的桃林,纤纤玉指拈着一枚黑曜石打磨而成的棋子。

白苏燕将青花瓷盆放在盆架上,又赶紧拿了件披风给木归宜穿上,一眼就看到她面前摆的棋案,局势焦灼,黑白各占半壁江山,一看就已经自己跟自己下了许久的棋。

“小姐,若让老爷知道了……”

木归宜将指尖的棋子随手扔到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也打散了焦灼的棋局,“你会跑去对父亲说吗?”

白苏燕扶起木归宜到妆台前梳洗,“自是不会。”

“那就是了,我是在榻上下棋,还是榻下弹琴,又关别人什么事呢?”木归宜接过打湿的巾帕抹着小脸,白苏燕随即递上洁面膏。

伺候完洗漱,静静就急忙来了,却是两手空空。

白苏燕奇怪的问道:“我让你等着小姐的早点,好马上端来,早点呢?”

静静一愣,好半晌喏喏道:“我就走开一会,回去时,厨房里的娘子说,已经让人端来了,我……我现在就回去,让厨房再做一份。”

“算了,少吃一顿又死不了人,”木归宜解下披风,“更衣。”

静静忙凑上来搭把手,木归宜择了条鹅黄的千水裙,罩了件同色罗衣,走路时,千水裙如朵朵涟漪,加之缝制时,掺了些细碎银丝,在阳光下远远看去,犹如湖面粼粼波光。

重新回到妆台前,静静执起桃木梳,还不及问木归宜要梳什么样的发式,就走进来一个人,伴随着香风,抬头一看正是昭昭端着早点并一支夹竹桃。

她笑道:“静静姐走得真快,我端着早点在后面喊了几声都不见你理我。”

静静下意识反驳:“我没见着你。”

昭昭没理她,将早点端去软榻案几上,看见已经乱糟糟的棋盘,转头问道:“小姐,这盘棋还下吗?”

木归宜道:“你收起来吧,静静随便梳个样式就好。”

“哦,好的,小姐。”静静回过神来,一边以篦子梳理木归宜顺滑的青丝,一边在脑海里过了几个发式。

白苏燕则一一将妆匣打开,以便木归宜挑选,错眼间透过铜镜,看见昭昭摩挲这红木雕的棋盘,又小心俯身偷偷拿了枚玉石棋子藏袖子里。

她看到了,木归宜自然也是看到了,“你若是喜欢,这副棋具你拿去好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昭昭一惊,加快动作收拾好棋子棋盘,连袖子里的棋子也悄悄放回去,将早点在案上摆开就下了榻,跪到一旁候命。

木归宜不再理她,指了两支茉莉小簪并一支玉钗,左右对镜看了看,又拿了个芙蓉玉镯戴在腕上。

静静又拿了对白玉耳环在木归宜颊边比划,“小姐,您看这对怎样?”

木归宜笑着推开,“我才几岁,做什么要珠翠围绕的,像个化妆台似的。”

静静听她这样说,便道:“小姐这个年纪哪用得着那些俗物,就是只戴朵花,有眼力见的也能看出小姐气质不凡。”

木归宜又起身在穿衣镜前照了照,便转身坐到榻上,瞥了眼一旁跪了许久的昭昭,“你这腰花扎的挺好看的。”

昭昭小心翼翼道:“谢小姐夸奖。”

过了会,又问道:“可要奴婢为小姐也扎一个?”

木归宜状似无意的拂过腰上的璎珞,道:“不必了,这个更适宜我的身份。”

白苏燕安静服侍木归宜用膳,感叹时光如梭,当年那个简单透彻的小丫头如今也长成了心思七巧的世家小姐。

而这个昭昭是有些不安分,只怕野心也不比那个箫音小。

用完早饭,木归宜拈起那枝夹竹桃,细细端详,昭昭看见了,抿了抿唇,“奴婢听闻小姐爱桃花,在园子里路过时,看到了,就折了一枝。”

静静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白苏燕扯了下她的袖子,出声道:“小姐,这夹竹桃是害人之物,还是交给奴婢,奴婢给您拿去扔了罢。”

白苏燕来的时日短,却也在冬景耳提面命下知道,整个木府只有木归宜的小院里栽了桃树林,连花园里都没有,但也没夹杂了四时都开花的夹竹桃来观赏,或者说整个木府都没有。

夹竹桃这类有毒之物,一般贵族世家都不会栽植,木府亦然,这丫头若真折来,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就不知道她是哪里折来的?

听到白苏燕之语,昭昭脸色一白,“这……这是奴婢路过祠堂时,在墙外看到的,这才偷偷进去折了一枝,奴婢以为这是特地培育的桃花……奴婢绝对没想过要害主子!”

木归宜随手一扔,打在昭昭脸上,“鱼目混珠,燕燕,该去给外祖母请安了。”

白苏燕应了声,走前对静静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还垂头跪在地上的昭昭。

静静会意,收拾好餐具,然后一股脑塞进昭昭怀里,“行了,快把东西拿回去,小姐这有我和燕燕姐,就不劳您记挂了。”

木归宜的院子在木府西面,要路过正院,再穿个一座小园林,才到林老太君的南山院,本来按老太太意思,要让孙女直接住她院子的后厢,可是木老爷,木家骅极力反对,认为老人家太过娇宠孙辈,不利于父母教养。

木夫人觉得丈夫说得有理,稍微委婉的跟林老太君提了,把老人家气了个仰倒,对女儿愈发失望,所幸木归宜不嫌远,每日晨起睡前请安一日不落。

路过正院时,却见木夫人站在门口,气色比前些日子看到的时候更差。

木归宜快步上前,挽住母亲手臂,“母亲,这是怎么了?”

木夫人转过身来,似乎好久才认出来人是谁,“是夭华啊,娘的夭华。”她抬手理了理女儿的鬓发,眼泪却簌地落下。

“母亲?”

木夫人身后眼生的大丫鬟又凑上前,“回小姐,夫人晨起身子有些不爽……”

“我问你了吗?你是什么身份,也敢上来插话?”

那大丫鬟后退几步,躬身道:“奴婢琴声,是老爷派来服侍夫人的。”

木归宜皱起峨眉,“繁枝和茂叶呢?”

“繁枝……”木夫人哽咽一声,忽然失态的掩面痛哭起来,“繁枝死了!”

021

南山院——

林老太君在上座,木夫人在下首,神情有些呆滞,只痴痴流泪,木归宜微侧身揽着她,也是一脸感伤。

白苏燕自走进这屋里,就被一声呵斥跪下,跪了快有一炷香时间,林老太君才开口问她发生何事,“回老太君,夫人似是过度悲伤,也不肯回院里,所以小姐和奴婢就只好扶着夫人来老太君这了。”

林老太君冷哼一声,瞪了女儿一眼,“早与你说了,那木家骅不是什么好人,偏你不听不信,我与你父亲还会害你不成?现在可好,你父亲被你个不知廉耻的气死了,就老太婆我心气高,非跟你们在这里死磕!”

木夫人被这一斥吓得一缩,怯怯的,木归宜下意识揽的母亲更紧,“外祖母,繁枝姐姐也是您看着长大,到底是我们府里出去的,现下她被草席一裹扔在乱葬岗,能否……”

“夭华,”林老太君也反应过来不该在孙女面前说这番话,“接下来的事不是你该听的,出去罢。”

木归宜看着木夫人的模样,叹息一声,“外祖母,孙女都听了大半,孙女也不笨,猜也猜到大半,眼下先说繁枝姐姐的事,这事……未免让人心寒。”

白苏燕心中亦是一叹,繁枝被消了奴籍,错许给城南一好赌的懒汉,不过十来天,就被懒汉抢走所有嫁妆,人也被卖给青楼换赌资。

繁枝不堪受辱,触柱而亡,青楼鸨母只叹晦气,让人一席破草席卷了给扔乱葬岗去了。

而先一步被找理由赶出府的茂叶,恰好与家人住在城南,念及故情,偷偷回来,在木府外候了十来天,才碰上采买的买办,把这消息传进来。

木夫人想到身边旧人,又是悲从中来,以袖掩着口鼻再次哭出声来。

林老太君长叹一声,“这样好的丫鬟,你怎么当的主母?让她嫁给这样的人家,传出去以后让我林府颜面何存?”

木夫人哭得更是厉害,木归宜一面忙掏出帕子为母亲拭泪,一面道:“外祖母,许是那做媒的满口谎话,母亲一时不慎,才……”

“不是的……”木夫人抽噎着,“不是那户人家,先前与我看的不是那样的人家,繁枝伺候了我七年,我怎么会让她嫁去那样的人家,我怎会?我怎会?”

断断续续间,才拼凑出事情完整前后,木夫人得到消息后,因为是已经出去的丫鬟,她不好明着插手,托茂叶告状京都衙门,出示木府的名牌,因为事涉木府,京都衙门也认真去办了,一查都傻眼了。

在城南有两个叫刘沧浪的,一个是木夫人看的,家里有点恒产的秀才,刚死了妻子,留了一个两岁的女儿,上面没有公婆,急着娶个人照顾女儿,只要清白、贤惠,模样什么的都靠后了。

按大倾律法,若是奴籍出身,只要家里出了个秀才,一家人都可以消籍,真真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木夫人才给繁枝选了这家人。

而另一个就是前面说过的懒汉,赌得是倾家荡产,家里也有个秀才,不过是他老子,偏偏生了他个败家子,他爹被他气死,他母亲受不了就躲到娘家去了,娶过一房媳妇也给他卖到青楼里去了。

那天恰好是两个“刘沧浪”都娶亲,两支迎亲队伍中途撞了下,可能那时候把人混去了,原本嫁懒汉的是个克死两个丈夫的寡妇,娘家人嫌她是个赔钱货,又缺钱给小儿子娶媳妇,干脆收了五十文,把她嫁给懒汉。

临出门,她嫂子还泼了盆水去晦气,还说,她若能克死那懒汉,也是做件好事,胜造七级浮屠。

更何况听闻那寡妇嫁过去后,夫妻俩生活也和睦,人也勤快,很快有了身孕,刘秀才是万不能舍了,木夫人不是没让人去找过媒婆,可是媒婆怕担事,干脆就说,是说给城南懒汉刘沧浪,是木夫人听错了。

而且两个“刘沧浪”名字一字不差,同一天下聘,同一天迎亲,更奇怪的是,刘秀才出示的庚帖也的的确确是寡妇的名字,懒汉出示的也的的确确是繁枝。

官府到此也不好再管,支支吾吾说,可能真是木夫人弄错了。

听到此,听不出有问题的人是真傻,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林老太君看女儿的模样,终究心软了,语气也放软了,“我儿可怜呐,不过,夭华的婚事绝不许你们插手!”到后半句,语气又严厉起来。

木夫人含泪正跪,拜下,“夭华便拜托母亲了。”

林老太君眼中悲凉,“我既是嫁了林家,就该为林氏一族的传承打算,这些天,萍萍你住我院里来吧!”

木夫人久不闻母亲唤她乳名,一时间悲喜交加,百感交集,“母亲,萍实以前不懂事,忤逆母亲,是萍实不孝。”

林老太君眼含热泪,“当年你父亲得了先皇所赐的果品,一时高兴,给你取了萍实二字,我一直不赞同,说“萍”字不好,你父亲却说我头发长,见识短,现在看看你现下,看看你现下的模样!”

又絮叨了许久,定下繁枝的事该如何处置,就到了中午,木夫人情绪也稳定下来,祖孙三人一起用了饭,木归宜陪着母亲在侧厢午睡。

看她睡安稳了,才小心退出来关上门,白苏燕候在门口,见木归宜出来,“小姐,可累着了?隔壁房间已备好,需要小憩一下吗?”

木归宜摇了摇头,“外祖母呢?”

白苏燕道:“老太君回到房里,仍是意气难平,睡不安稳。”

木归宜道:“那就去看看外祖母吧!”

白苏燕陪着木归宜去了,林老太君虽然散了发,一脸疲惫地半躺在榻上,但是眼中精神烁利,看到孙女来了,温和一笑,“怎么过来了,睡得不舒服?”

木归宜笑着坐到榻边,“外祖母是嫌孙女来得多,烦了吗?”

林老太君拉过孙女儿的双手道:“哪会嫌你烦,外祖母盼你能一直在这院里住着,直到你出嫁了,就是回门,外祖母这也给你留着房间!”

木归宜低下头装羞,娇声道:“外祖母。”

“得得得,不过说到嫁人,却也不能不知道这内宅之事,该怎么管,该怎么处置,”林老太君又收起笑,“夭华,你来说说今日这事。”

木归宜抿了抿唇,“父亲是不太懂这些内宅之事。”这事里肯定有木家骅的手笔,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

林老太君冷笑道:“你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母亲又是猪油蒙了心,倒是可怜了你,有这样一对父母。”

木归宜不语,依偎进林老太君怀里,“我既长在这儿,自当一辈子是林家的女儿,无论在哪里,死后也是要魂归这儿的。”

林老太君热泪盈眶,顺着孙女的秀发,“好,好,好,外祖母这把老骨头,就是为了我乖孙也要撑下去,不过这等不吉利的话以后别再说了。”

木归宜又陪着林老太君说了会话,专挑了些轻松趣事,让老人家心情也稍稍舒缓。

不知不觉就到下午,厨房按时送了新制的点心,白苏燕在一边也帮把手,将点心在榻上的案几上摆开。

林老太君坐起身来,亲自拈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软糕,直接递至木归宜唇边,木归宜小小咬了一口,品味一番,蹙眉道:“怎么有股涩味?”

岳嬷嬷在一旁先笑着道:“回大小姐的话,这是参糕,放了高丽参、红枣、当归等益气活血的药物,最是养颜不过。”

木归宜又咬了一口,“难怪,不过说起来,今早,有个糊涂丫头居然折了夹竹桃来插瓶,还以为是桃花,真是个没眼力见的。”

林老太君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夹竹桃?在哪折的?”

木归宜一愣,“说……是在祠堂那边。”

林老太君转首对岳嬷嬷道:“查,去查!这等脏东西是怎么进了咱们府里的!”

“诺。”岳嬷嬷领命下去安排人手。

林老太君转头又问白苏燕,“那花是谁奉到小姐房里的?”

白苏燕曲膝一福,刚要回话,却见木归宜冲她微微摇了摇头,话说出来就转了几转,“回老太君,是奴婢没看仔细,以为是特别养着的桃花就拣了回来。”

木府里每日插瓶的花枝,都是由专门的园丁剪了时令花枝修剪好后,送至后院,各房丫鬟过来择了花枝回去插瓶。

“你真当我是老糊涂了?府里园丁不要命了,敢把夹竹桃送上来?”

白苏燕一时间想不出怎么回话,只得沉默不语,尽管不知道木归宜为何要留着昭昭,但是直觉有她的用意。

木归宜也站到一旁垂下眼不语,林老太君眯了眯眼,“怎么,你才入府几天,也懂得阳奉阴违了?”

正在僵持间,岳嬷嬷气急败坏的回来了,“老太君,刚刚老奴去前院吩咐,一圈管事老妈子居然通通不认识,一问之下才知,全是木家骅那个破落户提拔来的亲戚!”

“反了!”林老太君再也绷不住,把小几推翻在地,点心碗碟碎了一地。

眼看林老太君快气的背过气去,木归宜忙上前扶住她,接过岳嬷嬷递来的清凉薄荷油,涂抹在林老太君的太阳穴、人中。

林老太君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胸口还在上下起伏着,可见是气的不轻,“我云玉思怎会生下这样一个蠢材?”

白苏燕用力掐了一把手心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木府被大越势力渗透的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

这边厢乱成一团,也将木夫人吵醒,还当是出了什么事,来不及梳妆,披了件外衣,套上鞋匆匆就跑过来,“这是怎么了?”

“滚!滚!滚去你老子面前跪着去!”林老太君心头怒火又起,林府现在是真正姓木的了,林家百年家业统统要葬送在她这了!

一想到这,林老太君一仰头倒在枕上,眼角滚下一行热泪,手握成拳一下一下捶着身下床板。

木归宜用双手抱住林老太君的拳头,珠泪涟涟,“外祖母,外祖母,是孙女不好,是孙女的错,外祖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022

大概是听了木归宜的哭诉,心疼孙女,林老太君缓缓松开拳头,反握住木归宜的素手,另一手抬起拂去娇嫩脸蛋上的泪珠,心底有所慰藉,心道为了这唯一的血脉,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为她安排好后路。

“夭华,过几个月是瑾月太后忌日,你随外祖母回一趟云家,住几天可好?”

木归宜勉强扯出笑来,“都听外祖母的。”

又陪着林老太君说了会话,木归宜又带着白苏燕匆匆去侧厢看母亲,一进去,木夫人驼着背呆坐在榻上,眼中透着绝望。

木归宜小心坐到木夫人身旁,“母亲,没事吧?”

木夫人侧过头来,扯了扯唇角,“夭华,娘是不是很失败?我曾经也是六世族之一林氏的女儿,亦是一介天之骄女,眼下却也得承认,我是看走眼了,是我让林氏走到今日的地步。”

木归宜正要说些话宽慰,木夫人却摆了摆手,“夭华,帮娘更衣,然后陪娘去祠堂罢。”

在白苏燕帮助下,木归宜伺候木夫人更衣,又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仅仅戴了支玉钗固定。

木夫人揽镜自照,经此一事,镜中的人韶华锐减,眼角痕迹再也掩不住,鬓边也生出几缕灰白的发丝,又哪里像才三十出头的贵妇人。

“母亲?”木归宜以手掩住铜镜,眉眼间满是忧虑。

木夫人莞尔一笑,放下镜子,反而宽慰她,“傻孩子,年纪大了总会这样,你也别担心,祠堂里的都是旧人,唯有这里,他说什么我也没让他动,只许他在别处辟了一处供他先辈,现在看来,倒是最后给自己留了个清静的地方。”

木归宜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母亲,不如女儿把静静调过来伺候你,这样女儿也放心些。”

木夫人闻言心中很是熨帖,却还是摇了摇头,“祠堂里人虽少,却也能找到一个人服侍,你不必担心,只是这以后,你要多来看望你外祖母,万事听你外祖母的话。”

木归宜道:“女儿知道。”

木夫人起身拉着女儿走出房门,又回首望了望母亲的房间,只见看着她长大的岳嬷嬷立在那,似是叹息。

若这府中还有些旧年痕迹,便是这林氏祠堂,整座祠堂古朴生香,有些陈旧,与崭新的木府完全格格不入。

守祠堂的是世代的老仆,林阮和林阮家的,马氏见母女俩人毫无预兆的来了,木夫人还准备在此长住,都有些慌张,匆匆来见。

马氏小心道:“夫人,这里一向清简,怕是委屈了夫人,不如明儿准备好了,再请夫人过来?”

木夫人苦笑一声,“如今连马嬷嬷你也嫌弃我来了?”

马氏忙道不敢,木夫人叹息道:“是母亲命我来这诵经为夭华祈福。”

一听是林老太君吩咐,马氏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更加紧张,半晌才结结巴巴道:“那……那老奴……老奴就带人去准备了,夫人……夫人要是有需要,尽管对老奴的女儿说。”

林阮与马氏的女儿,双名挽澜,本以为会是个儿子,不想生出来一个文静女儿,与准备好的名儿不搭,可转念一想,这就是缘分,就不想别的,干脆就叫林挽澜。

木夫人看向一旁梳着夫人髻的年轻女人,道:“挽澜都这么大了,看模样是已经许了人家,是哪家的小子?”

林挽澜不语,低垂下眼,林阮有些耳背,在门外听不大清楚,又大声与木夫人见礼。

马氏尴尬的道:“这孩子命薄,她男人去的早,现在只好回来住,在祠堂的后厨房里做些活计,夫人放心,贡品的话我家有数,都没让她碰。”

木夫人也有些尴尬,这些给丫鬟配小子的事,按理是她这个主母要过问一句的,可现在连府中老人的女儿已经嫁人甚至回来守寡了,都一点不知。

木归宜上前摆手道,“嬷嬷放心,木府不会委屈了挽澜姐,燕燕,跟账房说一声,给挽澜姐的月奉按管事的给。”

马氏拉着挽澜谢过,就出去收拾木夫人要住的厢房去了,木归宜也让白苏燕去外面候着,然后同木夫人说起话来。

白苏燕在门外站了一会,见她们一时半会也说不完,想着夹竹桃的事,便悄悄走开,沿着回廊一面走走停停,一面四处打量,像在看风景。

这座祠堂供了林氏七代先人,面积不算小,白苏燕也不敢乱走,怕迷了路。

沿着曲曲折折的回廊走了有一段路,祠堂植被修理得还不错,但多是清幽的常绿松柏。

穿过一拱门,见一座小院,马氏并林挽澜正在指挥工人在院中一土坑中栽植矮松,随风传来马氏几句抱怨,“自这姑爷来了,是越发刻薄,原先拨给咱的每月三十两,现在硬生生减了一半,差点连每日的紫檀香都供不起。”

林挽澜依旧沉默,听马氏絮絮叨叨,一回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白苏燕,被她看见,白苏燕也不躲,反而落落大方的走上前一福,“打搅嬷嬷与姑姑了。”

林挽澜已经嫁过人了,称一声姑姑也是应当。

马氏被她一惊,下意识捂住嘴瞪着她,林挽澜倒是平静的问道:“你是与小姐一块来的吧,出来做什么,是迷路了吗?”

白苏燕道:“是这样,早上有糊涂下人说是从这折了夹竹桃供上来,小姐生气拿了那丫鬟,那丫鬟一口咬定是这里,小姐怕冤枉了,陪夫人来了,顺道让我来问问。”

“你乱说什么?”马氏尖利的一嗓子,不仅一旁的林挽澜和工人吓了一跳,连白苏燕也被唬得一惊。

林挽澜很快定下来,扯了扯马氏的袖子,道:“我们家在祠堂守了有好几代,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经我们细细排查栽种的,没有你说的夹竹桃。”

白苏燕也没过多纠缠,“姑姑的话自然是信的,估计是那丫头的推托之词,打扰了。”

林挽澜点头道:“无事,出了这等事,是该仔细些。”

白苏燕走前还瞟了眼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马氏,又看了眼他们填的差不多的土坑,回到前头,木归宜还在与木夫人说话。

等木夫人安顿好,木归宜又去看了林老太君,用了晚膳才带着白苏燕回到自己住的小院,昭昭正扁着嘴拿把扫帚在扫小径,看到她们屈膝一礼。

木归宜今天实在累得慌,没有理会她,径自回到闺房就歪倒在小榻上,静静上前在她背后垫上两个靠枕,又斟茶,才问道:“今儿是怎么了,小姐去了那么久,先生来了坐了许久,没看到小姐,就离开了。”

白苏燕抬手示意静静别再问,小声劝道:“小姐,今日累了大半天,要不早点休息?”

木归宜只歪了一会就重新端坐起来,“不了,今天院里没什么事吧?”

静静想了想,道:“就老爷那边让人送来一封请帖,说是叫小姐明天一定要去。”

木归宜撇了撇嘴,“又是什么诗社的,一群女人叽叽喳喳,除了攀比站队还会做什么。”

静静不敢多说,又补充道:“是云家二小姐发起的。”

“云家?”木归宜想起林老太君说过要带她回云家,见见外太公家的几个姑娘,想了想张开手示意静静把请帖拿过来,把请帖仔细看了两遍,帖上只说是得了新鲜螃蟹,请一块过去赏菊吃蟹。

白苏燕知道她的顾虑,“小姐要不同老太君说一声,明儿和老太君一块去?”

木归宜不答反问她,“燕燕,你在祠堂可有发现什么不妥?”

白苏燕现在对木归宜已经完全打翻了以往的印象,也不敢小瞧了这位不过十四岁的小姑娘,当即把暗袋里用手帕包好的几片花瓣托至她面前。

“小姐,奴婢记着老太君的话,今天在祠堂里就擅自行动了,发现马氏她们在靠西面的一个小院里更种植被,奴婢在她们院墙外仔细找了下,才在一沟渠里找到这几片遗落的花瓣,看样子是早上昭昭去折,被发现,他们一家怕担事,就赶紧给移了。”

木归宜拈起一片花瓣,对着窗口西落的微光比了比,问道:“那林挽澜嫁谁了?”

白苏燕来府里时日短,不清楚,静静在这里头长大,接的快,“奴婢没听说过挽澜姐姐嫁人,真嫁了不会不请奴婢的父母去吃酒啊?”

木归宜把玩着花瓣,冷笑一声,“目光短浅就罢了,还不知死活。”

静静从未见过她发脾气,下意识缩了缩肩膀,白苏燕则是托着花瓣默然不语。

晚间,服侍木归宜沐浴一番,白苏燕将一头青丝擦得半干,才小心移来香炉,点起熏香,刚洗漱后不久,是最容易吸收香味,让身上味道能更持久一段时间。

但是木归宜不太喜欢这些熏香,不过一刻钟就挥手让把香炉灭了。

一切事毕,睡前木归宜吩咐:“明儿去诗会,你们也下去好好准备下。”

原被木归宜有些吓到,缩手缩脚半晚的静静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小姐真带我们出门?”

023

木归宜轻笑道:“诳你好玩吗?去吧。”

“好嘞!”静静殷勤扶着木归宜睡下,捏好被角,又挑暗烛火,罩上玻璃灯罩,拉着白苏燕下去准备明儿要穿的衣裳。

回到房里,静静就开始翻找她那统共就两三件的衣箱,翻来覆去的换,自个儿对镜照了又照不算,还不停拉着白苏燕问哪件好。

白苏燕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思绪就不知不觉的走神了,被问了就点点头,又想着明天怎么才能透点消息出去。

到木府不过两三月,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却是波涛汹涌,处处都透着诡异。

这木府里里外外早被换了一圈人,留下的老人里,不是冬景这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搅和,明哲保身的,就是祠堂里老林一家这样明显倒向木家骅的。

林氏宗祠是什么地方,没有主子授意,凭他们几个下人怎么敢栽种夹竹桃,而木府主子中谁会让他们种,答案不言而喻。

种了后,用来害谁,是林老太君还是木夫人,这样一想,当年林老太爷去得也是蹊跷。

“燕燕姐,燕燕姐,你理我下啊!”

白苏燕回过神来,看她左手一件右手一件的笑道:“咱又不是诗会主角,就是有幸杵那站着,也是看小姐们的风采,挑件颜色简单的,料子稍好的不落木府面子的就好了。”

静静一听也是这个理,把衣饰收好,麻利洗漱一番就吹熄了油灯,可是躺在铺上还是觉得兴奋,翻来覆去又是半宿。

第二日晨起,木归宜去给林老太君请安时,顺道说了今日云家诗会的事。

林老太君今日气色更差,怏怏的半躺在榻上,精神头也不是很好,却还是不忘嘱咐:“你极少与世家小姐交往,去了先不要急着出风头,在云家绝不会难为你,要是得空,千万要去拜见一下云家的一干长辈,顺道也见见你的姐妹们,日后若一同中选,也有个照应。”

木归宜一一答应着,“外祖母放心,孙女省得。”

林老太君让岳嬷嬷从她的妆匣里取了一支绿雪含芳簪,亲手插到木归宜的发髻上,“这是你外太祖母在我出嫁时,给我戴上的,我们云家出来的都有一支,也是这京城里独一份的,本来是该给你母亲的……”后来为什么没给,在场诸人都是心照不宣。

木归宜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娇嗔道:“外祖母这是要赶快把夭华嫁出去不成?”

林老太君看着她,却没有了以往打趣的意思,“夭华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舍不得,也宁愿你早点离开这火坑。”

一时间气氛很是压抑,白苏燕看了看祖孙两人都面露哀色,上前不轻不重的提醒道:“小姐,时辰不早了。”

林老太君眨了眨发涩的双眼道:“去吧,多玩会。”

离开时,木归宜又跟替主子相送的岳嬷嬷叮嘱了一番,小心老太君饮食上要注意,近来府里有些不干净。

岳嬷嬷应下,目送木归宜离去渐渐有些曲线的身影,回到林老太君身边。

林老太君望着妆台上的首饰,突然问道:“你说要是让夭华管家可好?”

岳嬷嬷下意识点了点头,“小姐年纪也到了,是该学点管家的事,嫁出去后总不好一概不知。”

林老太君眼中狠厉外露,“我想好了,把林家家产通通给夭华做嫁妆,这么多年,我算是看明白了,林家败落是人祸也是天意,与其便宜外人,不如让自家人都带走,这样我这把老骨头死也能瞑目。”

岳嬷嬷一惊,“老太君别瞎想,您还没看到孙小姐出嫁。”

林老太君缓下脸色,“秀雅,你跟了我大半辈子,夭华嫁了后,你也跟着去吧,当年你跟老爷的事,我也是知道的,算到底也是我对不住你。”

岳嬷嬷忙跪下,“老奴不敢!”

林老太君继续道:“那孩子虽然死了,到底是我林氏血脉,找个日子让他进了宗祠,认祖归宗吧!”

岳嬷嬷抬起头来,先是难以置信,之后淌下感激的眼泪,“多谢老太君。”当年的事是她心大了,看在她老子娘面子上,没有赶她出府,后来有孕,却是老太爷不乐意给她一个名分,对她与她的孩子十分绝情。

林老太君为了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差点与林老太爷生分了,最终折中,孩子生出来算林老太君的,可惜她的孩子没福气,才过百日就去了。

林老太君叹息一声,“起来吧。”

两人又说了会话,就听门外传来一把鹂音,“启禀老太君,厨房让我来问您中午想用些什么?”

林老太君昨日被气病,心头郁结,没吃多少东西,今日想开了,倒是突然觉得腹内空空,“来些红烧的荤菜,清淡多少年了,该病还是得病,不如今朝痛快吃了。”

岳嬷嬷抹去眼泪,笑着应了,出去吩咐,错眼间觉得这丫鬟看着眼熟,稍作回忆,不就是被她提溜来的箫音,来了后就被林老太君扔进小厨房里干粗活。

想起木归宜的叮嘱,岳嬷嬷抬手招来一名大丫鬟,附耳如此如此一番,就让她去小厨房里盯着箫音,提防着她靠近灶台。

话分两头,这次诗会由云氏二小姐,云瑶池发起,在自家花园里办,以赏菊吃蟹为由,邀了一群世家小姐。

原先京城有赵、王、白、云、林、吴六大世家,随着林家人丁凋零,吴家衰落,老牌世家就只剩下前面四个了。

云氏与林氏在林老太爷那辈有过联姻,原本也不该疏远,偏偏木家骅觉得云家看不上他这个上门女婿,木夫人顾虑丈夫心情,就推了许多邀请,林老太君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也不好常常回娘家,面子上不好看。

平日里走动少了,感情自然就淡了,逢年过节,云氏家大业大,子孙也多,头几年,云太老夫人还记得林老太君这个女儿,会过问几句,时间久了也就淡忘了。

这般,林老太君被自己女儿的行止气得无话可说,加之林老太爷突发急症也没心思管他们,不久之后,丈夫去了,林府变成木府。

林老太君一气之下闭了南山院,不与女儿女婿来往,直到木归宜的出生才有所缓和。

所以木归宜这是第一次来到云府,出示请帖,马车驶入,她们来得不算早,到时已经有几辆马车停在那了。

到了二门,白苏燕与静静跟着云府管事嬷嬷到二门的一处耳房候着,木归宜则被丫鬟引着往花园去。

云府花园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风格,秀丽雅致又不失生动活泼,比起木府那精心修整也显得死气沉沉的地方更加可爱。

诗会设在花园里一处开阔的空地上,正对一潭湖水,水面上漂着绢扎的莲花,中心是用翡翠雕的莲心,还浮着几片用绿绸剪成荷叶形状,上头缀着水晶作露珠。

园中*摆成迎客道,几丛粉菊组成圆心,期间摆了软垫小案,人坐于其间,也别有一番趣味。

在两旁又摆了陶菊、墨牡丹、白牡丹、玉翎管、瑶台玉凤等等,种类繁多,包揽名品凡种,甚至还有野菊作衬。

云氏二小姐,闺名瑶池,比木归宜大了一岁,作为东道主自然迎上来,一见眼生,一时愣住,按理没有请帖,下人是不会将人领到这里。

云瑶池看眼前少女,气质不俗,又有几分不属这俗世的仙气,她在家中模样是长得最出色的,碰上这人也觉得惭愧,目光扫过少女发髻上的绿雪含芳簪,瞬间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木归宜也在打量云瑶池,看她纤眉杏眸,琼鼻红唇,长得很是温婉,却也在一众温婉中生得很突出。

木归宜含笑先一福,“木氏归宜见过云二小姐。”

云瑶池反应过来,笑着拦住,“我可把夭华你盼来了,姐姐请了你几次,你都不来。”

木归宜道:“家父不让出门,也是无奈。”

木家骅是有名的固执守旧,不懂变通,大多世家与他都是平平,本来看在林家旧名,还愿意给他个上门女婿几分面子,偏偏他很是自负,说好听点是不与世俗同流,说难听点就是不通俗事,死读书。

云瑶池也不纠结这问题,牵着她入场后又犯难了,以往这些场合,木归宜人都是不来的,只让人送一些诗稿,诗文虽出类拔萃,但也落了个恃才傲物之名,久而久之下人们估计也忘了准备她的那份。

其她人看到云瑶池带着个陌生人进来,也纷纷围上来,一名鹅蛋脸的笑问:“云二小姐去了许久,我们还说是去迎接哪家的,猜来猜去结果都落了空。”

另一边生得一张樱桃小嘴的接话:“就是,还不快引荐一下,我是个健忘的,看着眼熟,却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云瑶池道:“这是我三祖姑母家的表妹,木家的,双名归宜,小字夭华。”

几名小姐互相看看,都有些愕然,云瑶池又把这些人一一介绍给木归宜,鹅蛋脸的是雪英宗姬,姓林,即月愉长公主之女,樱桃小嘴的是金氏千羽,那位是倪氏珊香等等。

一番介绍见礼,又有一波人走来,领头两人,一者是个丰腴的胖美人,看起来十分敦厚,另一者装扮华贵,模样妍丽,也没被身上的金玉抢了风头。

身后跟着一名相比前面两者模样就逊色许多,勉强算的上是清秀,加之抿着嘴,苦着张脸,更加不讨喜,但看其她闺秀还落后几步,这人身份想必也不低。

已到场的世家姑娘们迎上去揖礼,“臣女见过雪芙宗姬、雪芊宗姬、雪莲宗姬。”

而另一拨人在三名宗姬领头下,向含笑立在一旁的林雪英见礼,“见过雪英宗姬。”

林雪英虚扶一把,“三位表妹客气,都是自家人,快起来,你们也都起来罢。”

云瑶池趁着她们说话,拉着木归宜快速低声地说道:“最前头的姓慕容,月悦长公主家的,穿着华丽的是顾姓,月恒长公主家的,后头的张姓,月惋长公主是她母亲。”

云瑶池在四名宗姬叙完话时,恰到好处的上前一礼,“宗姬驾临,是瑶池的福气,不过站着说话多有不便,不若坐下,佐以菊蟹,也别有几分趣味。”

024

到这时,今日诗会的人基本来齐,云瑶池并没有按主客排位,而是面朝湖水围了两个半圆,更加拉近诸人距离。

大约没想到木归宜会来,实际上还是少了一套桌案餐具,云瑶池安排她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还对两边的人打趣道:“琴姐姐,棋姐姐,苍苓妹妹,这是我三祖姑母的孙女,还请您们多加关照。”

木归宜尽管被关在家里,嫌少与外头交往,但是几个世家小姐的名姓还是知道的,云瑶池不过匆匆一点,她就明白过来两边坐的是什么人,其她人对她亦然。

木归宜直起上半身,一一打招呼,“陈大小姐,陈二小姐,赵三小姐。”

陈言琴最长,先开口回应,“木大小姐有礼,之前一直读木大小姐的诗作,今日总算见到真人了。”

木归宜谦虚道:“一点随笔打法时间,陈大小姐唤我一声夭华就好。”

陈言琴莞尔,“你让我唤你夭华,那你也不该如此生分,我白长你几岁,喊我声姐姐可使得?”

木归宜从善如流,“琴姐姐说的是。”

陈言琴顺带把坐在周围一圈的人一一介绍,“这是我二妹言棋,那对双胞胎是我三妹和幺妹,言书、言画,你右手边是赵家苍苓、苍芝,本来还有位最长的苍伊,可惜不久前被派出去督军了。”

赵家亦是军功立族,家中子女大多都要去沙场上走过,如赵苍伊这般,也有如赵苍苓这般见不得血的。

赵苍苓抿嘴一笑,“不止苍伊姐不在,这云家四小姐也不在呢!”

闻言,陈言棋扫了一圈,奇道:“还真是,这京城三大才女每次都是缺这个少那个的,就是凑不到一块,也是让人叹息。”

赵苍苓又压低声道:“听闻是对河鲜过敏,来了怕扫兴,就干脆不来了。”

木归宜一直不插话,只听他们谈论,云木两府关系日渐疏远,可该知道的也都是知道的,云瑶池行二,是二房嫡女,云三小姐则是长房嫡出的女儿,可惜早夭,云四小姐则是云二老爷在外养了个外室多年,连孩子都有了,那外室出身还不清白,是秦淮河画舫上的歌姬。

这事,云府还是派人来与林老太君说了,之后马上出了白家军主母叛乱,此事就被压下去,没有闹得世人皆知,可是几家大族还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原本京城三大才女,这最后的云氏又被誉为民间才女,不想出身来历这样不凡,传得多了自然传进云太老夫人耳朵里。

后来云老太夫人与云二老爷彼此妥协,各退一步,外室给了笔银钱,送到乡下,孩子给领回来了,就是云四小姐。

可是云太老夫人还是觉得膈应,不愿意让云四小姐入族谱,就一直没有起名,只能这样拖着,按辈分排行,喊一声云四小姐。

即是赏菊吃蟹,有了菊花,又怎么少的了螃蟹,到了午后,已经来去上了四道螃蟹,每道做法都不同,且配了不同的菊花,醉蟹搭*,清蒸戴白菊,红烧衬翠菊,香辣和雏菊,又怕吃多螃蟹伤胃,奉上红枣桂圆枸杞茶。

四道蟹后又上了以菊所制的糕饼点心,气氛也越发热闹和乐。

此时,云瑶池再走至中间,笑语晏晏,“虽然请诸位姐妹来是赏菊吃蟹,但是这半日下来,也是无趣,说来前些天,我家亲戚从宁城回来带了一篮子海蟹,不如做彩头,姐妹们以“菊”、“蟹”为韵,随便说两句,咱们都是女儿家,就不谈精妙与否,只论先后,如何?”

“既然有才女之首在,不如让木大才女先行?”循声看去,正是顾雪芊,其她人见是宗姬开口,就都不再说话。

木归宜直起身,双手叠在腰间一福,“宗姬有令,自当从命。”

拈起一支装饰点心的三色堇,直直盯着顾雪芊,木归宜曼声吟出,“黄花知秋雁字去,红叶怀春芳华谢。”

顾雪芊被她看得很不舒服,“这句过于悲伤,未免太不适宜。”

木归宜低垂下螓首,不再说话,顾雪芊还要说什么,就被林雪英阻止,“我刚想了一句,林华匆匆去,流水潺潺泻。”

虽比不上木归宜那句,但也把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其她人也都敢纷纷上前吟诵一两句,不多高明只凑个趣。

比如陈言琴的“花开花飞花落去,香消香断香湮灭”,又如金千羽的“春走百花歇,秋来草木枯”。

慕容雪芙最后总结道:“这秋天的,也做不出什么热闹点的诗句。”

陈言画顺口接道:“可不是,听来听去,也没有夭华姐姐做得好。”陈言书在她旁边跟着点头,陈言琴回身冲她们皱了皱眉,她们俩也意识到说错话,缩了缩肩膀。

顾雪芊哼了一声,张嘴就来,“金桂*香魂果,碧葵绿帘华木新。”

这句勉强与“菊”、“蟹”押韵,但一句中含六种花却不是轻易可以写出来的。

云瑶池拍手叫好,“既如此,干站了半天,臣女我也想了一句,献丑了。”

“九月迎寿客,十月赏华木。冬月观凌波,牛月折腊梅。”不好不坏,恰到好处。

而另一头,白苏燕与静静从侧门进,到了专门安排她们丫鬟等候的耳房。

静静发现来来去去,只是从一个四方的院子到另一个四方的院子,有些失望,兴致也不高,但在外头,还是小心谨慎,收敛着情绪。

跟在小姐身旁的大丫鬟平日比寻常奴仆更容易接触到世家权贵,一来二去,也跟其她世家小姐身边的都熟,看到她们也是惊奇,却也没马上上来打招呼。

彼此相熟的互相招呼,却也用眼尾小心偷瞄白苏燕与静静。

白苏燕带着静静上前搭话,“打扰了,奴家贱名燕燕,这是静静,是木府大小姐身旁的人。”

能跟在世家小姐身旁的都不是傻子,也转过身来自我介绍,陈家小姐都来,就一人带了一个,带了四个,掬风、携花、捂雪和捞月。

林雪英、慕容雪芙、顾雪芊三名宗姬各带了两个,不和她们在一屋,张雪莲只带了一个叫玉帘的。

赵家两个,洗砚、茗烟,金家一个,还有别的人家带来的。

丫鬟们也坐成一个圈,吃着瓜子干果,说说笑笑,看似简单普通的对话,往往不经意间打探或透露出寻常听不见的讯息。

先是洗砚打头恭喜掬风,“听闻陈大小姐马上许人了,看样子姐姐的好日子也快近了。”

掬风红了脸,娇嗔道:“胡说八道。”一群人又打趣了几句,彼此笑作一团。

掬风不甘自己一人被取笑,“你们也别光恭喜我,她们三的好日子也近了!”说着,指了指陈家的另外三个丫鬟。

捞月羞红了脸,“你瞎说!”

掬风急道:“我可没有。”

茗烟道:“是没有,后年你家三位小姐参选,万一中选,位分肯定不低,到时候铁定要带陪嫁丫鬟,你们三年纪都大了,就明年,不今年,陈夫人绝对会选别人上来伺候。”

携花倒是面无喜色,反而是迟疑,“我想……万一中选,我想随二小姐入宫。”

其她人一愣,茗烟出声问道:“携花,你可想清楚了,再说你年纪也不小了。”

携花耸肩道:“当年我出痘,是二小姐心善,我才活下来的,否则我早死在哪个角落里,身体都烂透了。”

捂雪探过身拍了拍携花的手,叹一声傻携花。

“对了,你们知道今天为什么云二小姐会设宴吗?”洗砚突然一脸神秘兮兮的压低声,说着她听到的事,“据说,是为了提前聚聚,看看到时候参选的有哪些人。”

白苏燕这时才出声,“这是为什么,到时候不都会知道吗?”

“嗨,你懂什么,这里面可有大学问!”洗砚抬手示意她们都凑近些,轻声道:“后年是当今君上登基后,初次选秀,这批人里保不齐有大造化的!”

另一个懂些“内幕”的茗烟继续道:“可不是,君上后宫简薄,前不久又病了一个。”

“嘘!”掬风忙制止,“这是你可以说的?”

捂雪又奇道:“不过你们说,其她人也罢,这白大小姐好歹是上过战场的,怎么听说一病就病了这一年多了。”

“就是啊,身子骨有这么弱吗?”

白苏燕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她,尴尬非常,这就是女人聊天的一大特点,聊着聊着总能偏离原来的话题。

其实什么大造化,她们在场的都懂,君上至今一儿半女都没有,若她们入宫生了一个,可是大功一件,一个高兴连带着家族也要飞黄腾达。

说着说着,不知又怎么偏到王贤妃身上,“王贤妃侍候多年,现在总算怀了,会不会一举得男,然后被封为后?”

洗砚撇嘴道:“王贤妃就是个一辈子当妾的命,君上立谁都不可能立她。”

此言一出,大家下意识往立后这方面去想,一圈算下来又觉得不对,捂雪道:“不对啊,云家也有了瑾月太后,按理也不会再续立云家的,赵家嫡出的二小姐倒是适龄……”

捞月推了她一把,“你傻了吧,那可是赵二小姐。”赵家的两个丫鬟也有些难堪,在场诸人却都明了过来,难怪今天将陈家四位小姐都请来了,也难怪陈大小姐拖到这个年纪才许人。

025

四大世家出局,六望族里,顾家慕容家上一辈相过帝姬,这辈就不可能会出皇后,剩下温杨两家,前者没有嫡出的女儿,后者唯一一个是三房出的还堪堪十一岁,就陈太师夫人,连生了四个女儿。

细数历代皇后,虽不是没有庶出的,但绝没有一上来封后就挑了个庶女的道理。

陈家一直拖着长女婚事,未尝不是怀了这样的心思,眼看明年陈言琴都要十九了,才开始找人家,可是目前而言,陈家仍是后位的有力候选。

这大概也是云家的心思,或者说是大多世家大族的心思。

又叽叽喳喳聊了一会,就有云府的管事嬷嬷来传唤,前头诗会马上要散了,让各家准备好接主子,又单独留下白苏燕与静静,说木归宜随云瑶池去见云太老夫人了,怕还要一会。

等人走完了,静静终于忍不住,悄声问白苏燕,“燕燕姐,赵家二小姐为什么不能参选啊?”

“嘘——”白苏燕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这话以后可不许再提!”

静静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点点头,过会又小声说话,“我看刚刚坐角落里的玉帘很是尴尬,两边好像都不是很待见她,她毕竟是雪莲宗姬家的,为何?”

白苏燕道:“你既知道她是雪莲宗姬家的,那你还问东问西的,吃点东西罢,估计还有些时候。”说完随手剥了个干果塞她嘴里,以此分散她注意力。

“哦。”静静嘴里嚼着也不再问了,尽管她有些单纯好奇,但是也知道什么事该掺和,什么事不该,什么事该知道,什么事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赵家二小姐是三房嫡出,那是曾被许配给九公子的人,虽然未成亲,九公子就被贬为庶人,逐出京城,但是也是被皇家定下的人,莫说别人没胆上前求娶,他们自家都不敢给女儿议亲,只得在府里修了座家庙,把女儿关进去带发修行。

另一边花园里,目送其她世家小姐统统离开,木归宜又向云瑶池盈盈一拜,“谢姐姐今日对夭华的照拂。”

云瑶池忙拦住,“客气什么,自家亲戚,再说太祖母也嘱咐过了,不必如此。”

看了眼旁边来来去去的下人,云瑶池道:“这里要收拾,说话也不方便,你急着回去吗?”

木归宜摇摇螓首,“我还想去拜会下外太祖母她们,不知可方便?”

“也好,”云瑶池一面拉着她往一旁水阁走,一面让身边的大丫鬟去通禀,“你鲜少出门,有些事怕你也不清楚,今日我请的都是日后选秀会碰上的,中选也大多在这群人里了……”

在水阁里坐定,听云瑶池将各家情况大致过了一遍,木归宜才问:“今日观望下来,这雪莲宗姬看着处境十分奇怪,姐姐知道多少,可方便与我说一说?”

提到此人,云瑶池眼里流露出不屑,“你也知帝姬下嫁,不是名门世家就是当朝权贵,再不济也是三代人在朝中都是栋梁翘楚,绝不会挑张家这样的小门小户。”

听她这样一说,木归宜便往那些不可说的秘辛传闻上去想,云瑶池看她一点就透,继续道:“当年张家那个谁是护送几位太妃、长公主从旧都到京城的小队长,半途遇上劫匪冲散了队伍,月惋长公主失踪,回来时,肚子都大了!”

此事因涉及皇家颜面,被封锁得死死的,先皇震怒也无可奈何,只得匆匆把月惋长公主嫁了,张家因此有了个将军的头衔。

而张雪莲出生后,不肖父不肖母,又在京城里引起一阵风言风语,有人猜测,月惋长公主怕是失身于那些劫匪,而这位多灾多难的长公主也因为受不了那些传闻,郁郁而终,年纪不过双十。

事情到底如何,怕除了已死的月惋长公主,就只有那位张将军清楚了。

云瑶池道:“不提她了,我与你说说府上几位长辈的喜好。”

又是一番叮嘱,一名俏丽的丫鬟进来一福,“二小姐,太老夫人那来话,说让您带木大小姐过去见见。”

“知道了,”云瑶池又回头对木归宜道:“这是我身边的珊瑚,你先前见过的。”

可能是听说了木归宜来了,也可能是因为想听云瑶池说说诗会上的事,云府里空闲的有头有脸的女主子能来的居然都来了。

云瑶池领着木归宜进去,对着首座行礼后道:“太祖母,您看,这是谁来了。”

云太老夫人是难得高寿有福之人,家里如今是四世同堂,看上去身子骨还是很硬朗,面色红润,十分和蔼可亲,看这情况,想着不久前出嫁的云大小姐,可能过不了多久连来孙都看得见。

云太老夫人乐呵呵地招木归宜近前来,“是玉思的孙女是吧,来,让我看看!”

木归宜小心看了看周围人的神色,才走上前见礼,声音温软,“夭华见过外太祖母。”

云太老夫人拉过木归宜仔细看了看,又抬手摸了摸她发上的绿雪含芳簪,眼中几分怀念,“我统共就瑾月太后和玉思两个女儿,瑾月太后去的早,玉思也鲜少回来了,连样子都有些忘了,看到你,我好像又能记起来一些。”

坐在云太老夫人左下首的中年妇人,温婉大气中透着股精明,笑容可掬道:“大约夭华是长得像三姑母了,老祖宗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家女儿回来了一样。”

云太老夫人又仔细看了看,摇头道:“不像,但我见过,好像……瑾月太后?”

坐在右手边的妇人,一双媚眼,眼下一颗泪痣,也出声打趣道:“那就是像老祖宗了,老祖宗天天照镜子,看自己能不像吗?”看云瑶池进来后就直接立她旁边,想必就是云二奶奶,苏氏了。

云太老夫人转头疑惑地问旁边的人,“像我吗?”屋里的其他人,自然凑趣的都说像,说得老人家这才开颜,“那就是像我了,哈哈!”

木归宜垂下脸来,好像被打趣得不好意思了,云太老夫人这把年纪,就爱看小女儿家这副腼腆的模样,心中更是喜欢,语气也越发慈和,“第一次来,玩的可开心?”

木归宜不出声,只轻轻颔首,云太老夫人又问:“你外祖母的身子可好?”

木归宜这才抬起头来,眼中带愁,“自从外祖父去了,外祖母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调理了这么些年,也总不见好全。”

云太老夫人叹息一声,“玉思和林家那小子感情好,可就是太好了,现下倒变得不好了。”

“对了,还没见过你这些表舅母吧,”云太老夫人指着最先开口的道,“这是你大表舅母。”

木归宜立起,双手交叉在腰间揖礼,“见过大表舅母。”

云大奶奶,蓝氏出生杭城,家里是当地有名儒商,她父亲那一辈,她父亲是扬州太守,叔叔是皇商,专供御用丝绸绣品。

蓝氏周身气质婉约,看着真像寻常书香门第出身,她露齿一笑,“这通身气派,说是一直长在咱们云家也是有人信的,”说着一抬手让身后捧着见面礼的丫鬟上前一步,“这杭绸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得了宫中贵人的眼,你带回去裁几套衣裳,就算不做衣裳,剪着玩也是可以的。”

云太老夫人听的很是开心,“就你会说话,夭华,既如此,给你你就拿着,就像她说的,带回去剪着玩,来,这是你二表舅母。”

苏氏生了一双桃花眼,看你时,总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年轻时不难看出是个艳丽的美人,云瑶池除了一双眼,生得都像她。

苏氏从手腕上退下一个虾须镯套在木归宜手上,拉着她道:“这府里与瑶池同岁的也没有,自她大姐姐嫁出去后,更没个说话的,你要得空,记得常来,这玩意我一把年纪了,也没你们年轻人戴着好看。”

长者赐,不可辞,木归宜在心里暗暗算着早上让带的礼品好像轻了些。

之后又见了云家另外两房,虽门第不如蓝氏苏氏,但也都是书香门第,三房周氏,四房闵氏,得了一些简单的见面礼,一圈下来,居然没有一个是来自四世家六望族的,木归宜心中赞叹云家当家的聪慧。

拜了一圈后,木归宜又坐回到云老太夫人身旁,老祖宗拉着木归宜道:“你大舅婆今天奉诏入宫去见珝月太后了,不过以后你多来,总能见着的。”

话一转,云太老夫人问:“今就你一个人吗?没带丫鬟过来吗?”

木归宜道:“今天本就打算来拜见长辈,顺路有幸就参与了瑶池姐姐的诗会,准备了一些小东西,让两个丫鬟看着。”

“看这孩子实在有心,”蓝氏感叹道,“是个懂事的,不过就回一趟你外太祖母家,下次来就不用了,太客气了。”

木归宜羞涩道:“正是因为来见外太祖母才更要重视,平日也难得见,也不知道外太祖母喜不喜欢,就带得杂七杂八的。”

云太老夫人听了很是开怀,“来来来,去让人把东西搬进来,好不好是次要,这份心意才是最实在的。”

不过一会,白苏燕与静静就捧着礼物跟在云家嬷嬷身后来了,就看到这一室其乐融融的。

进去时,木归宜依偎在云太老夫人身旁,笑容可爱,像是亲玄孙女似的,看到她们来,对云太老夫人道:“外太祖母,这是平日侍候我的两个大丫鬟,燕燕、静静。”

026

云太老夫人眯着眼仔细看了看俩丫鬟,然后指着白苏燕道:“我好像在瑾月太后那见过你。”

白苏燕一惊,她小时候随母亲拜会过瑾月太后,在那与云太老夫人有过一面之缘。

木归宜笑道:“外太祖母记性真好,这是夏实夏嬷嬷的小女儿。”

“哦,夏丫头家的,”云太老夫人指着白苏燕道,“我说呢,看着眼熟,这夏丫头和冬丫头跟着你外祖母嫁过去时,才十五六岁,这转眼小女儿都这么大了,来,过来,过来!”

白苏燕微抬首看了眼木归宜,见她点头,才碰着礼品小心上前见礼,“奴婢燕燕,见过太老夫人。”

木归宜亲手打开一狭长礼盒,取出一柄折扇,上好的紫檀扇,香气并不馥郁,反而是树木最原始的清新气味,最奇特的是并拢时,看着约莫是个福字,展开是幅仙鹤图。

云太老夫人年纪大了,闻不得太重的香味,也看厌了各色金银珠玉,这把别具匠心的檀扇正得她喜欢,拿在手里打开又合上,打开又合上,还让人拿着给在场的夫人小姐赏了一遍。

这一圈下来,其她人也期待起自己的礼物来了,到蓝氏,木归宜拿起一匣子打开,恭敬递给她看,却是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

“这……这不就是路边的大理石吗?”在一旁的周氏下意识脱口而出。

蓝氏拿在手里掂了掂,沿着纹路细细摩挲,兀地站起来到窗边对着光仔细端详石头的颜色、缝隙,脸上也露出惊喜之色,对着石头可以说是爱不释手。

苏氏奇道:“这是什么东西,看把大嫂乐的。”

蓝氏小心捧着石头回来道:“这可不是什么大理石,是原石,换而言之,要拿去专门的珠宝行切开,才能看见里面的翡翠玉石。”

蓝氏出身矛盾,家里世代从商,可从小就在书香里长大,有文人的雅致又有商人的精明,原石这类雅俗共存的礼物正是她中意的。

周氏在一旁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常言玉石,玉石的。”

苏氏抚着纤纤长指上的翡翠戒指笑道:“竟不知这玩意原来是这丑模样,不过怎么看得出这里头的玉是好是坏的?”

蓝氏将原石小心翼翼放回匣子里,嘱咐下人千万收好,才答道:“这玩意呀,我也只听我叔父说起过,记得他提过一句口诀,不怕大裂怕小绺,宁赌色不赌绺。”

一直文静不说话的闵氏也打趣道:“只怕是大嫂手痒了,又想玩牌了。”

蓝氏飞了她一眼,嗔道:“我看是你自己技痒了,怎么,想赢回上次你输给我的十几两银子啊?”

听她们互相贫嘴一轮,苏氏转头问道:“夭华,你给二表舅母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若是不好,二表舅母可要拿回我的镯子啊!”

“啧啧啧,看你越大越爱和小辈计较了,”云太老夫人乐呵呵的,“夭华别怕,老祖宗在呢!”

木归宜垂下眼,脸上似乎露出几分羞赧,“礼品简薄,怕是入不了二表舅母的眼。”

苏氏道:“你还没给我看呢,怎么就知道我不喜欢了?”

木归宜招来静静,却是一个小小的菱形的三彩釉盒,解开扣子,里头的脂膏乍看是红色,仔细看又偏橘红,苏氏觉得新奇,当下取了一些抹在手背上,在稍亮处是有些活泼的橘红,稍暗处则是端庄的朱红。

“这颜色真是奇了!”苏氏是个喜好装扮的精致女人,收集各色胭脂唇叶亦是她的癖好,市面上有的正红、朱红、紫红、粉红、桃红甚至暗红她妆奁台上都有,却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还如此奇妙。

木归宜含蓄道:“二表舅母喜欢就好,这是夭华亲手调制的,比不得出自专人之手的。”

“是夭华亲手做的,这心灵手巧的,”比起金银珠宝,这小小的一盒脂膏更得苏氏喜欢,当即从头上拔下一支镂花蝴蝶钗塞在木归宜手里,“光这亲手的心意,二表舅母就很开心了,比什么俗物都好得太多了!”

蓝氏与周氏相视一笑,“那我们都是俗人了。”

木归宜接下来又给周氏奉上一对蓝田暖玉镶红宝石手环,而闵氏则是一副翡翠镂金镯子。

“对了,这有个香囊,是我缝来送给瑶池姐姐的。”木归宜自袖袋中取出一湖蓝绣囊,以白线夹银丝绣银桂,又用浅红夹金线绣一丛金桂。

云瑶池一脸惊喜的双手接过,放至鼻尖嗅了嗅,却是芍药的味道,有些奇怪地望向木归宜,而她已经回到云太老夫人身边说起话来。

一屋子人又开开心心的聊起来,不知不觉就傍晚了,云老夫人也回来了,木归宜理所当然的拜会,又献上一份礼,也得到一份丰厚的回礼,一套金镶玉的头面。

本该就这样走了,云太老夫人又留她一块用晚膳,于是就隔着屏风见了云老太爷,几位表舅、表兄弟等,之后若非木归宜坚持,云太老夫人还想让她住一晚。

趁云瑶池出来相送,木归宜这才拿出一个绿缎绣水仙的香囊,请她转交给云四小姐,但做工用料都比云瑶池那个次了一些。

云瑶池接过拿在手里,脸上不动声色,不知喜怒,木归宜解释道:“虽然云四小姐身份尴尬,但是我作为客人第一次来拜会,总不好忘了她那份,不然就是我礼数不周了。”

云瑶池将香囊塞进袖口暗袋,笑着摇了摇头,“我懂得,你也不必太紧张,云四不过一介庶女,日后嫁人也好,品阶也好,都不如我,我又何必与她计较。”

木归宜也笑了,两人又说起下次见面,又一会马车也赶到门口,两人这才话别,看着她踩着绣墩上车,云瑶池才进去命人关了府门。

此时天色也渐渐暗下来,路上除了几个想最后赚点小钱的小摊摆着,其余都早早收摊回家了,街上显得冷冷清清的。

驶过一糕点摊时,木归宜突然出声,“等等。”

赶车的下意识勒停,问道:“小姐,怎么了?”

木归宜一手撩起车帘,另一手还执着团扇半掩面,露出一双美图向外望了望,“果然是卖蒸糕的,燕燕,你去给我买一些。”

白苏燕还没反应,静静先道:“小姐,这路边的不干净。”

木归宜放下帘子,摇了摇团扇,“没事,俗话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白苏燕拿了钱,滑下马车小跑到摊子前,老板见生意上门,憨笑着问道:“姑娘,要点什么,有枣泥糕、红糖糕,只要您说,都有!”

白苏燕道:“云片糕呢?”

“好嘞——”老板拉长一声,“白糖糕、红糖糕、枣泥糕各来一份——”手下麻利的用油纸包包好蒸糕,递给她。

一递一接之间,便将夹着消息的纸条传了出去,拿着蒸糕回到车上,白苏燕看着木归宜拿过一块白糖糕咬了一口就放到一边,不再碰,反而静静闻着那香味,口齿生津,喉咙频频动着。

说真的,白苏燕有点害怕这样的顺利了,这样的顺利里,木归宜总是在有意无意间顺手推舟,好像她什么都知道一般。

这个木归宜还是她以往所认识的木归宜吗?

回到府里,出乎意料的木家骅居然一直坐在前厅等着,木归宜却好像没看见似的,径自往后院去。

“站住!”木家骅一拍桌案,震得桌上的杯子都跳起来,“这就是你的礼教,平日先生就是这样教导你规矩的?”

木归宜冷哼一声,回身间扑面而来的气势宛若高峰雪顶,冷冽清圣也高不可攀,在这个还不到及笄之年的少女身上看到,实在让人心惊。

“我是无所谓,就不知父亲你受不受得我夭华这一拜!”

“你!”

木归宜俏脸含霜,“夭华知你在想什么,我在此只一言,母亲与外祖母任何一个出了一点事,我都能让你十多年的心血付诸流水!”

木家骅瞪着眼,“你敢!”

“木家骅,”木归宜缓步踱到他面前,声音轻柔,“你看我敢不敢?”她这话实在大逆不道,可她说得理所当然。

“明日我将接过这管家大权,不是要你同意,只是跟你说一声!”说完,木归宜甩袖而去。

静静被突如其来的争执吓得还在愣神,白苏燕拉着她赶紧跟上木归宜,她总觉得木归宜话里有话,怕是她无意间知道了什么,关于她自己的!

木归宜并没有会自己小院,而是先往林老太君的南山院,木府后院如同之前的一般,死气沉沉的,除了几个主子的院子门口挂了灯笼,路上连一个扫地的仆妇都没遇见。

而今日似乎注定要发生些事,老远的就听见南山院闹哄哄的,围了好多人,木归宜看得直皱眉,怒道:“乱什么?当这府里的主子全死光了不成?”

原被乱糟糟的院子一静,围着的下人慌忙分开一条路给木归宜,偶尔几个红着眼的丫鬟发出几声啜泣。

木归宜怕是林老太君出了事,顾不得仪态,直接拎起裙摆小跑进正房里,跟在后面的白苏燕也心感不妙,跟在她身后可惜到门口就被老太君身旁的两个大丫鬟拦了下来。

静静今天出去一趟本来还挺开心的,可回来后接二连三的事把她吓得够呛,此时看这眼前的架势,终于绷不住,环着白苏燕的胳膊小声哭了出来。

白苏燕侧身揽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看着乱糟糟的南山院,眉头逐渐拢起,她到不觉得林老太君有性命之忧,只怕是背后的那个人,为了更好地控制木府,干脆让林老太君“病了”,无力插手府内事务。

一炷香后,木归宜板着脸出来,身后跟着岳嬷嬷,她站在阶上,居高临下地扫了一圈院内的人,“箫音呢?”

027

躲在人群后的箫音忙往前几步,一礼,“见过大小姐。”声音如初次听到的那样宛曼,像丝丝细线缠绕,弄得心头痒痒,令人欲罢不能。

木归宜眯了眯眼,“岳嬷嬷,打,不用打死,打断四肢,划烂她的脸,弄成残废,给她一袋银子,扔街上去,算我们木府也不亏待你了。”

岳嬷嬷乍听这命令吓得一颤,箫音更是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台阶上的少女,那看过来的视线,无悲无喜,宛若在云端的神祗俯视着在地上碌碌的蝼蚁。

“哦,对了,”木归宜转头看向岳嬷嬷,“之前那个参糕拿来,当是赏给她的最后一餐了。”

岳嬷嬷稳了稳心神,“回小姐,那盘点心,没了,可能刚刚混乱……也可能被人端走了。”

“端走了呀,”木归宜笑不达眼,“正好我那还有束新鲜的夹竹桃,效果绝对比那参糕好,燕燕!”

明明不是叫她的名字,静静还是下意识一抖,更加抓紧白苏燕的手,白苏燕拉着她对木归宜一福,就带着她赶紧回院子去拿那枝本该被处理掉的夹竹桃。

那天昭昭拿来的夹竹桃,最后并没有丢掉,木归宜走前突然吩咐一句,把夹竹桃插瓶里了。

走出了南山院一段距离,到空无一人的游廊,静静终于哭出声来,“小姐,小姐好可怕!”

白苏燕走在前头,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回到木归宜住的灼华院,先将静静带回她们的房间安顿下来,离开前不忘叮嘱道:“别乱跑,今天你就不用去小姐那伺候了,有我呢,你早点休息罢。”

匆匆去木归宜房里拿了夹竹桃,不想到了楼下,静静眼泪汪汪的等在那,“燕燕姐,我一个人怕。”

白苏燕默然,叹了口气拉住她又跨过大半个木府,到南山院时,已经站满了人,前头隐隐传来棍棒打在肉上的声音,还是那种捣烂的肉酱的感觉,费点力才拨开人群,中间还被冬景一把拉住,掉了几朵花,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才到了前头。

中心空出一个圈,箫音被扒干净了衣服摁倒在板凳上,原本应该是白皙细腻的背脊臀部已是皮开肉绽,清亮的嗓子也因为嚎久了变得嘶哑难听。

杖刑并没有因为她们的到来而喊停,棍棒每次起来都带起一蓬血雾,静静被眼前的画面吓得更加往白苏燕身后缩。

上头立着三个人,当中木归宜气势冷冽,锐不可当,两旁的人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

木夫人缩在岳嬷嬷后头,满眼震惊,大约是从未见过自己女儿这样声色茬厉,还有些惶惶然。

还有一个是闻风赶来的木家骅,刚要说话就被木归宜一个眼神压住,白苏燕握了握静静的手,才松开,把她交给冬景,自己拿着花枝上前,“小姐,花拿来了。”

木归宜这才抬手示停,提裙步下台阶,走至箫音旁边,似是观赏一样稀罕物的绕着她走了一圈,开口却是风马牛不及的来一句,“你的嗓子是我听过的最好的,若一朝入宫,也定是出挑的,让人念念不忘的。”

白苏燕拿着花,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那两个执刑的是年轻力壮的小伙,现下身上衣裳都被汗水浸透了,脸上一直往下淌的不知是冷汗还只是汗水,看情况这箫音就算养好了,也是个半残了。

木归宜挑起箫音一缕青丝在指尖绕这玩,“你生的也是让人念念不忘的,可惜,你就一样没生好,心生得太大了。”

“心大了,心眼也多了,”木归宜缓缓在她身旁蹲下,与箫音平视,轻声细语的甚至是带点蛊惑的劝说,“心眼多想的也多,所以就容易被人骗,你看你现在这样,多让人心疼,早先你要是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就好比这夹竹桃,你是可以不放的,或者少一些,都不会让你落到今天的田地,你怎么不知道做人留一线呢?”

木归宜站起身拍了拍手,“给我喂!”

一声令下,两个男仆,一个掰开箫音的嘴,一个抢过白苏燕手里的夹竹桃,折下几朵就往她嘴里塞,可怜她出气多进气少,翻着白眼要晕不晕的。

木归宜站在一旁,看着箫音的眼里充满了怜惜,仿佛之前冷酷下令的不是她,“你看,如果你心小一些,心眼不那么多,给自己留条后路,没准今年年前或者明年,你就会有一个疼你爱你的丈夫,回家里关起门来,你就是当家主母,你生的是这样的好,公婆也一定是疼宠喜爱的,再过几年,你会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围着你喊娘亲。”

木归宜抬起螓首冷冷环视院子里密密麻麻的人群,“这话不是单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你们听得,我不像你们夫人性子好,一点小事就不计较了,我心眼小,眼里容不得沙子,别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傻傻的,别拿自己的命给别人去铺路,不值得,仔细看着箫音的下场,这样的代价你们承受不承受得起,心里没点数吗?”

一枝夹竹桃塞下去,两个小伙一松手,箫音就口吐白沫翻下板凳,浑身颤抖抽搐,白苏燕看着那光溜溜的枝干,背后蓦地一寒,却还是轻声问道:“小姐,箫音怎么办?”

木归宜不再看地上的人,“还有口气,那就拖下去随便卖哪家青楼楚馆里,要是半路死了,乱葬岗里多的是无名死人。”

到此今夜才算彻底完结,不知是谁先哭出声,稀稀疏疏的,此起彼伏的,木归宜挥挥手,让他们都散了。

白苏燕跟着木归宜回到木氏夫妇跟前,静静也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敢走,伏在冬景怀里哭得直打嗝。

“今夜,父亲也辛苦了,明日还要早朝,还是早些歇息去罢。”

木家骅像是被吓了一跳,竟下意识退了几步,回过神来又觉得面子挂不住,底气不足的哼哼,甩袖而去,步下生风,怎们看怎么像逃。

木夫人也是瘫软着,被挽澜搀着,而随着木归宜走近,主仆二人都不自觉的瑟瑟发抖,对着母亲,木归宜缓下脸色,“母亲也累了,岳嬷嬷你去安排下,让母亲就近在侧厢睡下。”岳嬷嬷应了一声,扶着回不过神的木夫人往侧厢去。

待人三三两两散了,木归宜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神经紧绷了半晚,一动就觉得足下无力,步履不稳,整个人空落落的。

“小姐!”直到被人一先一后,一左一右架住,木归宜才晓得自己刚刚居然那么没用,差点歪到地上。

静静先前被木归宜吓到,现在看她丢了魂的模样又赶紧上去扶,托着少女纤细的手臂,心中又升起同情,她也不过十三四岁,今夜也是第一次看这等画面,还不能露出一点动摇,硬撑了半宿。

木归宜缓过一些来,又挣开两人的手,挺直腰背,调整仪容才走进林老太君房里,干巴巴的道:“外祖母,孙女可惊扰到你了?”

林老太君现瘫在床上,话也说不出来,只一双看着木归宜的眼依旧温和,充满怜爱,在这样的眼神里,木归宜反而一步都不敢上前,哽塞着声音道了晚安,又吩咐下人好生伺候才回到自己的院落。

已经是子夜,灼华院的小楼里还点着灯,梳妆台前,拆了发髻,卸了妆面,映着摇晃的烛光,木归宜苍白的容颜上才浮上两团橘红。

静静一面梳理着青丝,一面小声问道:“小姐,要不今晚奴婢和燕燕姐在这守夜,陪着您吧?”

“不用,”木归宜拢了拢外衣,“你们今天也累了,下去罢,早点歇息。”

白苏燕默默理好桌上的妆品饰物,一礼就退下了,而静静不放心地偷看木归宜,她总觉得小姐好似很冷,冷到心里,冷到骨子里。

被白苏燕拉着走时,静静不知道是不是隔着屏风看错了,那头少女纤细的身形渐渐矮下去,模糊间似乎看到她眼角落下了泪来。

在此之后,木归宜一夜之间雷厉风行的夺得木府管家大权,手腕果决,完全不像一个一直养在深闺中不知世事的娇小姐。

她接手后,或打或卖的处置了几房不听话的下人,在查检历年账本时,又抓了两个管事错处,将人打发出去,提拔了旧人,又配了几对丫鬟小厮,其中就有那个琴声配给了那天动手的小伙之一。

这一套动作让人恐惧也让人惊叹,木府一切也逐渐走上正轨,木归宜才缓下动作来,与此同时,木家骅与木归宜之间犹如楚河汉界,相敬如冰,不像父女,更像仇人。

木家骅不是没想过请木夫人,以此制衡木归宜,可是木夫人命人闭了宗祠,连面也没去露过,只对着供奉的祖宗牌位,气息稍乱,拨动念珠的速度更快了些,却很快平静下来,终究是狠下了心。

一月间,木府天翻地覆,而府内事务也全压在木归宜肩上,原就单薄的身子更加瘦削,这种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疼,可在百忙间她还是喜欢午睡,每日里忙得忘了吃饭喝水,就是不会忘了睡觉的时辰。

在离瑾月太后的忌日,还有半个月时,云瑶池下了拜帖上门拜访,木归宜亲自出去接待,彼此互相见了礼。

云瑶池看着越发清减的木归宜,拉着她的手关心道:“上次在琴姐姐婚宴上见你才不过半月,你就又瘦了许多,再怎么辛苦,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怎么老祖宗拨给你的两个管事姑姑不好使吗?”

木归宜含笑摇首,“哪里的话,若没有两个姑姑帮忙,我哪能这么快把历年旧账算完。”

在林老太君出事后不久,云府就派人上前慰问,还托了熟识的太医,现在林老太君已经能坐起来,也能发出些声音了。

木归宜刚处理了一上午的事务,脸上是掩不住的疲倦,却还是露出笑容,“姐姐来了,先去见见外祖母吧,自从上次你来了,外祖母就天天盼你来,都比我这个亲外孙女更亲了。”

云瑶池也在那后,常会过来帮着指点一下,木归宜到底是新手,刚开始不免手生,可在云府两个姑姑指点下,上手的速度让人惊叹,一来二去,两人就熟起来了,可以说云瑶池是木归宜在世家小姐中结交到的第一位朋友。

“你就胡说罢。”云瑶池一路与木归宜说说笑笑进了南山院。

028

林老太君看到云瑶池很是开心,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拉着她的手,张嘴发出几声嘶哑的气音,“蛇……咧……”云瑶池听得一脸迷糊。

岳嬷嬷在一边解释,“老太君是问表小姐是什么时候来的?”

云瑶池恍然道:“刚来没一会,三祖姑母身子好些了吗?”

“猴,猴。”

又简单几个问候,云瑶池才进入正题,“三祖姑母,半个月后就是瑾月太后忌日,这些年了,早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小的来作何表示,可老祖宗的意思是带几个小辈入宫拜祭一下。”

瑾月太后去了那么多年,一干冥诞忌日按礼也早与云家无关,带几个小辈去也是借口,估摸也是为了能提前与宫中贵人见个面,若能说上几句话,留个好印象也不错,顺带也是打听下当今心意。

林老太君也明白其中弯弯绕绕,往年四大世家势必有女儿入宫奉上,林、吴两家尽管没落,但是名声还在。

云家虽然上一辈已出过皇后,这一辈是没这个心思的,但是送女儿参选也是按照惯例,中选了是幸,撂牌子更是大幸。

云家家大业大,就怕人惦记,故而全族男儿不管入仕不入仕,都被长辈耳提面命,埋头做事,低调低调再低调,就连女儿家也是,否则凭云瑶池的才貌,京城可能会有四大才女齐名。

林家上一辈子嗣单薄,仅林萍实一个,加之她年纪实在太小,泽皇就免了她选秀,自行聘嫁,眼下唯木归宜一滴血脉,模样才情都是一等一,入选可能极大,自己娘家愿意相帮提携,林老太君很是开心。

林老太君又磕磕绊绊的嘱咐了一些,很快就露出疲态,毕竟年纪也大了,之前撑着口气与女儿女婿对着干十多年了,一朝倒下就是伤了根基,如泰山崩塌,需得时间细心调理。

看林老太君累了,云瑶池便请辞了,帮着木归宜服侍老人睡下,两人才相携回到灼华院。

在窗边落座,云瑶池看了眼院子道:“你这院里也不种些别的时令花草,这秋冬本就冷清,再这么对着满园枯枝,更没一点生气。”

木归宜亲手为云瑶池斟茶,闻言笑笑,“好花不常有,好景不常在,正是体味过秋冬的寂冷,才知道春日的明媚是有多难得可贵。”

云瑶池抿了一口茶,“诶,我就随便一说,你倒是大段的道理,不过,也在理,花无百日红,以后入了宫,更不知能有几时好。”

木归宜斟茶的手势一顿,“听姐姐的意思,你的事已经确定了?”

云瑶池笑容苦涩,“我家里人脉广,这选秀里的门口就是这样,有些人的名单是一早就敲定的,中间若不出错,便是十拿九稳的娘娘小主了,剩下的那些就看到时候那一位会不会一时兴起了。”

木归宜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窍在其中,所以惊讶,几个月相处下来,也是很喜欢这位温婉又不失坚毅的女子,想到她日后,眼中不免透出怜惜。

云瑶池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反而笑出声来,“你这是为何,当今又不是七老八十快入土的老头,年轻俊秀又温文尔雅,况且我的家世也是在那摆着,就是王贤妃也至多拿位份压我,你不必为我担心。”

听出她话里别有洞天,木归宜出口就带了三分试探,“姐姐家里莫不是连位份都打探清楚了?”

云瑶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率先命自己身边的丫鬟退下,木归宜便也让白苏燕与静静一块下去。

说起来,选秀里头的门道白苏燕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说来,只怕她的名字也早在那张特定名单上了,之前心里的不甘现在想来很是可笑。

等丫鬟都退下去了,云瑶池才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小纸条递给木归宜,展开后一看,正是那张特定名单,当日见过的大家闺秀加上木归宜她自己都在其中,共七人。

看着最底下的两个名字,木归宜峨眉颦蹙,云瑶池叹息道:“这名单也是我昨日才拿到的,看到时比你还难以置信,万万没想到是如此安排,当今的心思也是难测。”

木归宜磨砂着自己的名字,有些委屈,“我又有些什么,值得他惦记,更何况他也没见过我。”

云瑶池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笼统的安慰道:“以妹妹的容貌才情,自当不会屈就寻常人家,再来谁见了妹妹不会倾心呢?”

木归宜垂眸不语,将看完的名单扔进炭盆里烧了,“不知,老祖宗这次是怎么安排的,姐姐可知道?”

云瑶池道:“我随长辈们入宫次数不多,也仅是大致门清宫中几位的心思脾气,老祖宗今日叫我来,也是与你说说,再带你入宫拜会了,也好心里有底,熟悉了日后才不会太过艰难。”

木归宜微笑道:“老祖宗有心了,夭华明白。”

到底还是远了些,不如近的亲,云太老夫人看着糊涂,心里可一点也不糊涂,那场诗会一半是看各府邸参选是哪些人,另一半也是一番筛选,让云瑶池看清楚哪些人值得深交,而哪些人在日后云瑶池“用”得上。

现下,她木归宜正是“用”得上的那个,也对,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哪有无缘无故的好呢?

半月时间不过眨眼间,便是瑾月太后忌日,木归宜今日因入宫,难得让静静帮她梳了个发髻,也用上了云老夫人给的那套银镶玉头面,穿了身素底暗纹的衣裳,外面套了件水红罩衫。

对瑾月太后是礼敬尊重,对云府既是一种表态,也是一种生疏。

静静是头一遭入宫,从早上起来到快出门了,已经紧张的跑了五趟茅厕,最后木归宜无奈道:“算了,你留在府里罢,我怕你到宫里要更衣都找不到地。”

静静闻言不悲反喜,脱口道:“太好了!”话一出口就被旁边被林老太君派来安排木归宜出行的岳嬷嬷拧了一把,她也知自己说错话了,捂着嘴很是不安。

木归宜并不在意,摆手道:“成了不为难你了,我房里的事今天就交你了。”静静垂头应了,尽管有所收敛了,但是还是能感受到她很愉悦放松。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白苏燕看了看房里的沙漏提醒道,也有人来禀云府的马车已经到了。

木归宜带着白苏燕上了云瑶池的马车,一同往那威严的皇城而去,路上云瑶池时不时同木归宜说话,让她不要紧张。

木归宜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倒是白苏燕心里是真的紧张,她怕万一撞上哪个,被那些有着七巧玲珑心的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紧张着也忘了时辰,感觉很快就到了皇城下,从角门入,白苏燕扶着木归宜踩着绣蹾下了马车。

木归宜甫一落地,便直接走到云太老夫人马车边,与云瑶池一人一边搀着云太老夫人下车。

云太老夫人笑得很开心,拉着两名少女的玉手直感叹,“真是我的好重孙女!”

云瑶池打趣木归宜道:“看看,你还说三祖姑母偏疼我,才几个月,老祖宗都在心里把你放在和我一样的位置上,都是重孙女。”木归宜但笑不语。

瑾月太后去的早,她的忌日与之相关的也只有珝月太后和几个活着的太妃了,也几乎都是礼节上的在这天裹素服,脂粉不施,不沾荤腥。

当云太老夫人带着她的两个“重孙女”到时,珝月太后正在佛堂里闭目诵经,她身后跪着烧手抄经的居然是挺着八个月肚子的王贤妃。

云太老夫人显然也是受到了惊吓,好一会在流苏姑姑提醒下,领着两名姑娘先后拜见珝月太后与王贤妃。

珝月太后没有出声,只抬了抬手示免,王贤妃冲她们温婉一笑,将手上的手抄经全烧完了,才在身后大宫女言诗帮助下费力地站起来。

王贤妃轻声道:“母后不喜有人在这时打扰,云太老夫人与两位小姐不如随本宫去前厅稍事休息。”

云太老夫人摇了摇头,“老身这次来就为了祭奠瑾月太后,不如让老身的两位重孙女陪娘娘罢,这是瑶池,这是归宜。”

听老人的介绍,王贤妃笑容不变,目光却更多放在低首敛眉的木归宜身上,“这就是木太傅的爱女啊,久闻大名,果真不凡。”木归宜只深深揖礼作谢。

云木两人拜别珝月太后与云太老夫人,就随着王贤妃转入前厅,大约她们来前已经跪了许久,她走路的步子走得比平日慢了许多,需要两名宫女搀着,一在榻上坐下,就有小宫女上来捶腿,奉上安胎药。

慢慢饮尽药,王贤妃试了试唇角,“看,还有两个月,母后和君上就当我是个玻璃人似的,才跪了一会就让人有捶腿,又让人奉药。”

云瑶池道:“这是君上与太后疼爱娘娘,娘娘真是好福气!”

王贤妃掩唇笑道:“什么福气啊,还不是仗着君上他们疼爱,本宫才敢这么矫情。”

云瑶池不再接话,只作一笑就垂下眼帘,瞟了眼身旁的人,木归宜自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垂眸看着面前茶盏,好似能看出一朵花来。

王贤妃自然也注意到她,“夭华似是不乐意与本宫说话。”

云瑶池忙道:“夭华内向,平日连熟识的人办诗会,夹了一两个没见过面的小丫鬟,她都不敢来了,更何况娘娘风姿绰约,宛若九重天上来的,叫人不敢正视。”

029

“是如此吗?”王贤妃嘴上是在回云瑶池,目光却还落在木归宜身上。

云瑶池在案下拉了拉木归宜的袖子,木归宜才抬起螓首来,露出峨眉妙目,花瓣似的唇一开一阖,说出的话却有些刺人,她反问:“娘娘想听什么?”

王贤妃一时错愕,“你说什么?”

木归宜微微侧首,很是天真无邪,“娘娘想听什么,夭华就说什么,只是夭华想说的,娘娘一定不想听,故而干脆不说,免得娘娘更难受。”

王贤妃被这一句顶的,脸色一时间十分难看,心中本就郁结,这下越发郁闷,她木归宜算什么东西,一个破落户的女儿,现在就不把她放眼里,日后入宫了还了解!

正要发作,外头小太监高声唱道:“妍妃娘娘,到——”

白苏燕还在为木归宜紧张,突然这一声,心头情绪还没散,又添新忧。

“妍妃”像模像样的扶着冬至的手徐徐走进来,对着王贤妃一礼,“臣妾见过贤妃娘娘。”

王贤妃还有气,就没让她马上起来,悠闲的拉起了家常,“许久不见妹妹了,今儿你怎么突然来了?”

“妍妃”恭谨道:“回娘娘的话,之前太后命臣妾的事做完了,就来回禀,顺路来寻一寻贤妃娘娘是否在。”

王贤妃一挑眉,奇道:“找我有何事?”

“妍妃”一字一字缓慢的交代,“是君上,下朝了,在幽篁殿见不到娘娘,都寻到臣妾这来了。”

王贤妃一听此言,很是开怀,俏脸飞霞,又觉得这样在外人面前有些失礼,下意识理了理鬓发,看了看云木二人,清了清嗓子,一挥手,“你起来罢,这两位是云翰林之女,瑶池,木太傅之女,归宜。”

云木二人向“妍妃”行礼,“臣女见过妍妃娘娘。”

白苏燕跟着行礼,垂眸时与“妍妃”身后的冬至眼神一瞬交汇,看她隐晦的皱了皱眉,搭在腰间的手,小指冲王贤妃翘了翘。

白苏燕瞄了眼脸色看似红润的王贤妃,心中有数,厌胜之事对她影响不小,偏偏王贤妃又喜欢端着,大着肚子也要出头,不肯关起门来静心调养,现在只怕也是个外强中干的了。

王贤妃是真的迫不及待要回去了,一边在言诗搀扶下起身,一边道:“既然君上那离不得本宫,妍妃妹妹你又正好来了,你就能者多劳,招待两位小姐罢。”说完不等“妍妃”应承,就踩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恭送娘娘。”剩下的人只来得及对着背影遥遥一拜,起身时,云瑶池弯着膝盖温言道:“启禀娘娘,太后与臣女的太祖母还在里头诵经,怕是还要一会。”

“妍妃”一笑道:“既如此,本宫就先在这里坐一会,你们不会嫌本宫叨扰吧?”说着在上座左首坐下,立刻有宫女上前奉茶。

云瑶池连声不敢,木归宜在她旁边弯着膝盖,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妍妃”也不在意,笑盈盈道:“别这样拘谨,都坐下吧。”

重新坐下,云瑶池稍稍松了口气,偷眼看去,这名动一时的大倾女将,似乎真的是久病缠身,连带整个人都软和许多,气色看起来不坏不好,干坐着也是奇怪,便小心翼翼问道:“娘娘面有倦容,可是累了?”这话来的莫名,有些没话找话之嫌。

“妍妃”举着茶盏正要喝,闻言一愣,啜饮一口茶水后放下,拭了拭唇角才说话,“没什么,我一向如此的。”

大约也感觉“妍妃”不想和她们多说话,云瑶池就识趣的不再试着搭话,心中则对她估量,这“妍妃”不是很好相处,要保持距离。

木归宜则是自“妍妃”来后,更是没开口的打算,只管低头盯着茶盏上的花纹发呆。

“妍妃”即夏至却不像表面上的淡定,急得直冒冷汗,她哪有什么太后交待的宫务,只是听说木归宜来了,就想着主子可能也回来,就想看看主子过得如何,禀于洛霜玒,经得同意就来了。

也没想到王贤妃会在,脑子没转弯,就胡诌一句将王贤妃骗走了,等到被冬至暗暗掐了下手心才反应过来说了什么,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想到她还没单独面见过珝月太后,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又坐了一回,大约看气氛尴尬,云瑶池再度出声,“说来,娘娘入宫前与臣女的妹妹夭华熟络,今日见了,反倒说不出话来,真是……”说着说着她声音又慢慢轻下去,显然她自己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妍妃”还是没理会,反到木归宜微微一笑,“自小夭华便被教导,对外祖父母就该说对外祖父母才能说的话,对父母就该说对父母才能说的话,对以前的燕姐姐也是如此,对今日的妍妃娘娘更该如是,可夭华鲁钝,对着妍妃娘娘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妍妃”很不合时宜的在心里嘀咕,不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嘴上也不忘回一句,“甚是有理,今日重见故人,本宫心潮澎湃,也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听完她们的对话,白苏燕站在木归宜身后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心头无奈,夏至的易容术和口技学舌都是精妙无双,偏偏这逻辑上有时会跑偏……让人很是一言难尽。

而“妍妃”身后的冬至也是眉头要皱不皱,对于自己胞妹时不时的思维发散也是叹息,在背后清了清嗓子。

“妍妃”也马上反应过来,白苏燕从来不会这样说话,下意识以袖掩唇,木归宜笑容不变,“娘娘说的是,臣女也是。”

云瑶池以前只与白苏燕远远见过一面,也不觉得哪里不对,还说了句俏皮话,“真真如诗里说的,乡音未改却相见不相识。”

“妍妃”尴尬笑笑,不等她再说其他,流苏从里头陪着云太老夫人出来,看到她齐身行礼。

“老夫人免礼。”“妍妃”悄悄松了口气,趁她们行礼之际,以袖按了按下颔不存在的冷汗。

流苏问道:“妍妃娘娘安康,娘娘怎么来了,太后今天要为瑾月太后诵经整日,怕是不得空来接见娘娘。”

“妍妃”莞尔,“是本宫来的不巧,那本宫明日再来拜见太后。”说完,起身对着佛堂方向揖礼,又看了眼木归宜身后的白苏燕才离开。

待“妍妃”走了,云木二人才起身一左一右上前搀住云太老夫人,云太老夫人对流苏慢悠悠道:“嬷嬷留步,请嬷嬷替老身谢过珝月太后。”

流苏敛襟揖礼,直到这三人颤巍巍出了门,才直起身,目送她们出了宫门,这才转回佛堂禀告:“启禀太后,人都已经走了。”

珝月太后拨动佛珠的手指一顿,“让幽篁殿里的好好照顾贤妃,然后你去跟君上说一声,没多久了,让他多陪着。”

“诺。”

回程路上,云太老夫人细细问了云木两人对王贤妃与妍妃的感受,云瑶池一一说了,木归宜就有些不上心,只在被问到时,回答是或否。

最后,云太老夫人嘱咐:“你们日后离这两人远这点,万事别出挑,上头有太后镇着,她们不敢太过分。”两人应了。

过会,云太老夫人又问木归宜:“说来,再过几天,夭华是不是要去六谜庵还愿小住?”

木归宜道:“还有十来天就是了。”六谜庵还愿,这在京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因当年出生于六谜庵结缘,每年生日前十日,她都会带上一些人在寺中小住,清修还愿。

白苏燕作为木归宜的贴身侍女,是头一遭陪她来到六迷庵。

六谜庵,如名,有六则谜面藏于寺中,更神奇的是,这六则谜面还要游人自己去寻,用佛家的说法,寻不寻得到,都是缘分。

少年时,白苏燕兄妹也在父母陪同下寻谜,却也堪堪找到两则,于是白洛雁玩笑说:“没准这座六谜庵本身就是一则谜面。”

六谜庵门口立着一座影壁,便是最容易寻得一处,壁上提了一首词,也是一则谜面:

昨夜东风吹小楼,今晨西月悬檐头,不若早生做大周。

美人掩面谁怜惜?书生自哀犹不及,莽夫长笑来问津。

看词句,读来是斥责李后主软弱无能,让小周后沦为赵光义的玩物,每每只顾自怨自艾,而赵光义一介莽夫又怎会怜惜这样一朵娇花。

亦写了小周后恨不得如姐姐周娥皇那样,早早去了,就不必承受这今日之辱。

同时,这词算得上是淫词浪诗,怎会立于佛门清净之地,本身又是一个谜。

木归宜撩起帷帽垂下的帘子,扫了眼影壁,转头问身后跟着的丫鬟,“你们猜这说的是谁?”

静静有些不解,“不是小周后吗?”

这是公开的谜底,所以静静有此一说,白苏燕不敢拔尖,有话也不发言,只跟着点头,好像是同意静静的话。

木归宜转回头去,笑道:“我看是说红娘,说她合该早些去死。”

静静更是不解,“小姐,这关红娘有什么事?”

她们听不懂,白苏燕在一旁却听得心惊肉跳,突然觉得这木归宜已经不是人了,已经是神人了,或许某些传闻兴许也不是假的。

转过影壁,才是六谜庵的正门,门口只站了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尼姑上前见礼,“小施主一路辛苦了,一应用具贫尼已经让人按旧例备好了。”

木归宜双手合什一礼,念了句佛,“思尘师太,今年有些不同,劳烦将西院收拾出来,今年我想更清净些。”

030

思尘听了这近乎无理的要求也并不生气,温言道:“今年庵里人是多些,那徐家夫人也带着姑娘在此小住,小施主请先入厢房稍作休息,等收拾好了再做安顿。”

木归宜道:“多谢师太好意,不过我想先给观音娘娘上柱香后四处走走,今年再来,庵里又添了新的谜。”

随着思尘往正殿的路上,恰好遇上一对母女出来,妇人模样普通,看她走路飞快,不时还被长裙绊几下,手上捏着一柄紫檀扇。

她身后的小姑娘看身量不过十二三岁年纪,戴着个帷帽,手上执金丝团扇,小步子追着夫人看起来很是吃力。

看到思尘,那夫人停下来与她寒暄,小姑娘才得以赶上喘口气,“师太可巧,这小丫头怎一个人,莫不是与家人走散了?”睁眼说瞎话,当周围围着的一圈下人是不存在的。

思尘一礼,“徐夫人有礼,徐小施主有礼,贫尼正要带这位小施主去往大殿。”

徐夫人眼珠转了转,笑着对木归宜道:“我看小姑娘孤身一人,赶巧我女儿丹桂与你一般大,就不免多问一句。”

木归宜微微倾身,“谢夫人好意,不过我有丫头婆子陪同,不妨事。”

这徐夫人不识趣,伸手拉过徐丹桂,帷帽被扯得一歪,“相逢即有缘,不若让丹桂陪着你一块走走。”徐丹桂匆匆扶正帷帽后屈膝一礼,这徐夫人大约看出来木归宜来历不凡,想让自家女儿结交一番,可也不像话了,哪有不停在外人面前喊女儿闺名的?

木归宜徐徐道:“若是有缘,他日定有再遇之期,何必急于这一时。”

徐夫人捂嘴笑道:“有缘,有缘,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看你年纪,必是要参加后年大选,丹桂也是,来日在宫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昭昭嗤笑一声,“我家小姐出身世家,你家小门小户的,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的,侥幸中选了,与我家小姐也是一北一南,岂用得着你家的照顾?”

此言一出,那徐夫人脸色很是精彩,良久才咬牙切齿道:“这小丫头挺伶牙俐齿的,日后怕是大有作为。”

昭昭快人快语,“昭昭死心塌地跟着小姐,自是不怕明珠蒙尘。”

“胡言乱语,”木归宜戴着帷帽,又执扇掩面,让人更加看不清她的表情,“我家下人不懂事,还请徐夫人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徐夫人也不想再自讨没趣,哼哼两声,“小姑娘客气了,师太告辞。”说完不等反应,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徐丹桂一愣,匆匆一福,这才追着徐夫人去了,带两人转过拐角不见身影,木归宜执扇的手往她们离开的方向一指,“这才叫明珠蒙尘,而不是鱼目混珠。”

说完就往正殿里去,六谜庵的格局亦是一谜,以供奉观音的正殿为中心,一横一纵的十字格局,与自古的“口”字四方格局大相径庭。

亦有懂佛的人猜测,这是取佛家“十方”之意,“十方世界无量无边不可思议诸佛如来,莫不称叹”。

亦有人觉得是与观世音相合,取自宋·陈师道《观音菩萨画赞》:“愿我众生,从闻反原;尽十方界,一观世音。”

还有人认为,并没有那么复杂,就是最简单的,指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十个方向。

进了正殿,伫立着一尊双面观音像,一正一反,正对大门的全身色彩斑斓,五官端庄清丽,双目微垂,俯瞰世间众生相。

反面却是一片空白,素净得过头,五官都没有雕刻,石料也是最普通的,就这么灰扑扑的露在外头,脚下也无香案果品供奉,看着有些可怜。

木归宜将扇子递给静静拿着,撩起帷帘,露出精致的眉眼,在白苏燕服侍下净完手,执三炷香对着观音像三拜,旁边的小尼姑上前接过插在案上的香炉中。

拜完后,木归宜盯着观音像看了良久,久的白苏燕觉得奇怪,上前问道:“小姐,怎么了?”

木归宜眯了眯眼,转头问道:“燕燕,你说观音像谁呢?”

白苏燕犹豫会,回道:“观音大士千人千面,端看人心。”

木归宜颔首,“是呢,自是看雕刻的手艺。”

思尘在旁笑道:“小姐与佛有缘。”

木归宜将帷帘放下,“与佛无缘,只与这尊观音像有缘。”

昭昭此刻凑上来说话,“可不是有缘,当年小姐就是在这出生的,仔细看去,也与这观音有几分像呢!”

静静大约看不过她这轻狂样,难得语气重了些,“你清楚些什么,一边去,别挨着小姐心情。”

木归宜也不管她们,自己绕到另一面,仔细端详这座无脸观音,好似对其中的谜团很感兴趣。

思尘见气氛一时尴尬,便上前稽首,“小施主,厢房应当还有些时间,既来了六谜庵,不若求支签看看?”

静静与昭昭都有所心动,一时间也忘了剑拔弩张,白苏燕对此兴致缺缺,木归宜亦然,“你们若想就求一个,寻个趣味,刚那徐家姑娘有些眼熟,不知师太可知一二?”

木归宜几乎不做这些背后打听人的失礼之事,思尘想了想,道:“小施主是认得她的,便是那净空。”

木归宜恍然道:“是她啊,我原以为她是个孤儿。”

思尘道:“徐家姑娘自小与家中祖宗八字犯冲,捐了几个替身也不管用,她家无法,便安排她寄在庵中带发修行,如今也大了,徐夫人就来做主令她还俗,好尽早配的如意郎君。”

白苏燕正听得入神,突然“叭嗒”两声,静静与昭昭已得了签,又火急火燎的跑去换了签条。

木归宜便道:“师太,一事不烦二主,不若师太为我这两个丫鬟解签,指点迷津。”

思尘连到岂敢,静静与昭昭两人已在殿外听了解签,似乎都不是很好,哭丧着脸回来了。

木归宜一声吩咐,两人只得不情不愿将签条递给思尘,白苏燕在旁快速瞥了一眼,一个下下下签,一个下下签,暗笑这两人手气也真够糟的。

思尘来回看着两张签条,面色凝重,“敢问两位施主求的是什么?”

静静扁扁嘴,“平安。”

昭昭略微迟疑了一下,讷讷道:“替小姐求前程。”

木归宜冷哼一声,“你这丫头,想的不远,鬼点子却多,即借了我的名头,这下我更要听听了。”

思尘便先解昭昭的,“‘金丝玉枕付一梦’,看上句,施主将来必有一场破天富贵,但守不住,下句‘红墙绿瓦数寒鸦’,施主或许能嫁得贵人,却不得喜欢,满身珠翠也是孤枕难眠。”

“一切皆过眼烟云。”木归宜总结一句。

思尘赞同道:“唯有放下,方得圆满。”

静静的看着没那么艰涩,反而很是有趣,“白马石猴西行去,大经小卷东流逝。”

光看这句并没有凶险之感,思尘脸色却较之之前更为凝重,“话本里唐僧师徒西天取经,走得十万八千里,路途遥遥,途中又有九九八十一难,石猴指的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每每遇险皆是他打头阵,白马指唐僧的坐骑白龙马,在百花国一折中,三名徒弟纷纷败下阵来,唐僧陷入险境,白龙马才现出人形,刺杀黄袍怪,九死一生,故而此签实在不好,再看下句,因唐僧忘了替老龟问寿,老龟怒火中烧,将人带经书翻入水中。”

静静又听了回解签,急得哭出来,“师太,我不贪心,就求个平安,平日也没做什么坏事,怎会抽到这样坏的签?”

思尘看她年少,安慰道:“从签上看,施主与水相克,遇水则凶,日后多避着些,谨慎些,应当无虞,且求签算卦至多三成真,莫要多在意。”

木归宜摇了摇绢扇,“莫要多心,遇事多着些,燕燕给庵里多添些香油钱,劳烦师太多为她两人念经祈福。”

“阿弥陀佛,小施主客气。”

没一会,就有小尼姑过来禀报,厢房收拾妥帖了,可以请香客歇息了。

走出一段路,白苏燕才发现昭昭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她还垂着头站在原地,喊了两声也没反应。

静静觉得是她坏了自己的签运,不乐意回去叫她,只得白苏燕转回去。

走近了,才见昭昭双手死死揪着帕子,将帕子缴得不成样子,嘴里不停念着:“就算是云烟,我也要死死抓住,我要抓住,一定要抓住!”

白苏燕皱起柳眉,拍了拍她,“昭昭?”

她蓦地抬起头来,一双杏眸里*裸地充斥着执念、贪婪,引得她秀丽的五官有些扭曲。

白苏燕对如昭昭之流都是不屑的,嘴上也没好气,“收敛些,各人有各人的命,快点,小姐还等着呢!”

031

昭昭看向立在长廊上的木归宜,霞影纱制的帷帽,手中的绢扇是宫中御赐的宫缎裁的,还被她嫌弃颜色单调,而这些是她求也求不来的。

这样想着,眼中的贪婪便再也掩不住了,静静远远看着也是不屑,小声对木归宜道:“小姐,这丫头心大的很,若日后真让她随小姐入了宫,只怕也是个惹事的。”

木归宜倒不紧张,“是否中选还两说,就算入选,也只能带一个陪嫁,是带你,还是带燕燕?”

静静忙道:“小姐可别丢下奴婢,奴婢要一直跟着小姐!”

木归宜轻叹一声,“怕也只有你对我最是真心了。”

静静奇怪主子突然有此一叹,“燕燕对主子也是忠心的。”

此时宫中——

怀胎十月的王贤妃终于发动,她这胎坐的也不是很安稳,厌胜之事,赔了夫人又折兵,更是心思郁结,全赖秦不寻医术才堪堪熬到足月。

生产也是一波三折,产道迟迟不开,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好不容易开始生产,王贤妃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嘴里含着参片,手上抓着棉枕,听着稳婆的叫喊跟着使劲。

“怎么先出来的是脚?!”一群人被此语吓得满头大汗,给王贤妃接生的稳婆都至少有十年以上的经验,立生八成是难产,一个不好大人孩子一个都保不住。

“快!快!快!快出去回禀太后君上!”

前厅,宫中有头有脸的主子能来的都已经在了,出来报信的稳婆说了情况后,就一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珝月太后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你们之前不是说,摸了好几次胎了,胎位正常,怎么生的时候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稳婆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磕头,磕得额头通红,鬓发散乱,很是狼狈。

洛霜玒也是脸色不好,转头对珝月太后道:“母后,现下责怪这些人也于事无补,不若找秦太医并左右院判一块来接生罢。”

梁雨安立刻躬身道:“启禀太后、君上,秦太医如今正在风止宫里。”

珝月太后一点头,洛霜玒一个眼色,梁雨安就带着两个小太监亲自去请人了。

待人走了,珝月太后突然问道:“秦氏的身子还是不好?”

洛霜玒道:“听底下人说,至今仍起不来床。”

珝月太后抿了抿唇,“秦氏是个懂事的,但贤妃对君上也是真心一片。”

不待洛霜玒说话,王贤妃身边的医女,诉乐一脸焦急的跑出来,“太后,君上,娘娘,娘娘疼得晕过去了!”

珝月太后一惊,不顾产房血污晦气,直接进去探望,惊得产房里的一众稳婆宫女刚要行礼被她厉声呵止,“还在做什么,贤妃要出事了,仔细你们的脑袋!”

见珝月太后起身了,温玉夫人与“妍妃”原本一左一右坐在首座下手,也下意识跟着起身,不自觉走了两步。

温玉夫人瞧了洛霜玒一眼,低声呵斥还跪着的稳婆,“还跪着做什么,想死不成,赶紧起来做你该做的事去!”

稳婆慌忙间还踉跄了一下,连滚带爬的冲进产房,差点撞了端着热水的宫女。

夏至医术不弱,只听了几句,就大约推测出王贤妃这次十有八九是真的凶险,产道开的慢、胎位不正、母体失去意识,产后大红已是必然。

冬至在“妍妃”立起时,便上前托住她的手臂,垂着头,脑中思绪翻涌,若王贤妃死了,前朝后宫毕然又是一番波涛汹涌,瞬间就会把主子与白家架到火上烤。

珝月太后看似对王氏不满,多家责难,却都是在暗地提点王贤妃,试图保全,或许她能冷眼看王贤妃跌入尘埃,但决不包括看着她的亲侄女送命。

温玉夫人与妍妃是目前宫里位分最高的,王贤妃一死,定要从这两人当中择其一晋为四妃之一,以统领后宫。

若选的是温氏,倒对她们利大于害,可君上眼下平衡朝局势力,再立一位与王家亲近的妃子,就显得对王家过分偏宠倚重,还亲手自己把温家绑到王家的战车上。

而洛霜玒又要顾虑王家,这关口也不好再娶其他世家女子入宫,莫说世家嫡女适龄的没几个,这种情况下,特特去进宫来,不管什么由头,位份是四妃也罢,都变相是在立后,将会使眼下好不容易维持的局面,全盘打破。

如此之下,洛霜玒二选一,绝对选主子晋位,她们背后没有大族势力,只能死死抓着他这一块浮木,最好控制。

同时,也让主子成了众矢之的,白家“通敌叛国”的声浪才刚平息不久,入宫为妃常伴君侧已被多方诟病,继续晋位,就不是诟病这么简单了。

冬至从没像现在这般真心祈祷王贤妃一定要挺过来!

几个时辰前,风止宫绿绦殿——

像是有所感应,秦贵人难得清醒,“采菊,采菊?折蔓?”

宫室内静悄悄的,不见平日守在外边的宫人,唯有香炉内燃尽的安神香升起最后的袅袅烟缕。

秦贵人起身自己扯过一件披风拢上,心下觉得有种怪异的不安,却说不出来。

转至前殿,也是空无一人,让秦贵人有些莫名,接连喊了几声“来人”也无人回应。

走出绿绦殿,眼前却是一丛丛怒放的红梅,在风雨中摇曳,风止宫里从来没有梅花。

雨水打在身上沁寒入骨,冻的衣着单薄的秦贵人抖了抖,回头想回头宫室,惊愕的发现身后一片雾蒙蒙的,哪有什么殿宇。

怎么,这……这是哪?

秦贵人抬手试图遮挡雨水,惶惶然地往梅林间行去,置身其间,这么红艳的梅花血染似的从没见过,如此不合时宜的想着,就渐渐觉得不对,这雨水好像太过粘稠了。

将挡雨的手放下一看,衣袖上居然全是一朵一朵血花,宛若绽开的红梅,抬头再仔细看去,这哪是什么红梅,原该洁白无瑕的花瓣汨汨淌着血水,枝干上蜿蜒着淙淙流动的血水,在花丛间挂下一只纤纤玉手,灰白的颜色,爬满紫红的尸斑。

什么人?

秦贵人咬了咬下唇,抵不住心中好奇,拎着裙摆小心爬上那株梅树,拂开层层叠叠的花枝,花株掩盖下的人,梳着典雅精致的朝云近香髻,细心修整的水弯眉,杏眸圆睁死死瞪着她,菱唇微启,一道干涸的血迹留在唇角。

身上素白的衣裙下半身被血染透,腰间系的纹五彩六尾的鸾凤绶带,吸饱了血成了暗色,垂在身侧。

是她,她怎会死?

忽来的风卷起一阵花雨迷了眼,待秦贵人睁开眼,枝干上哪有什么尸体,只有一滩被血染透的白梅。

“小主,小主?”

悠悠醒来,是采菊、折蔓焦急的面容,“小主这是怎么了,睡得好好的忽然魇住了?”

秦贵人只觉得嗓子眼干渴的冒火,头也晕乎乎的,“今日宫里出了什么事?”

两名大宫女被她这一下问得莫名,折蔓想了想,道:“今天我们风止宫里没出什么事啊,小主!”

秦贵人摇了摇头,“王贤妃。”

折蔓怔了怔,不敢说话,采菊犹豫了一会,道:“王贤妃今天发动,似乎……似乎有些不好。”

“舅舅呢?”

采菊凑近了些,压低声,“在妍妃那。”

“咳咳咳,”秦贵人在采菊帮助下坐起来,这才顺过气来,“折蔓,你手脚快,去跟舅舅说,说我不大好,让他火速回来,采菊你从匣子里拿两枚镇心丸给王贤妃送去,并同爹爹说,马上宣左右院判进宫,就……就说是本宫梦到的。”

“梦到的?”

“你这样说,爹爹会懂得,你们赶紧去,快去!”秦贵人说得很是急切,最后一句几乎是扯着嗓子嘶吼出来的。

当秦不寻匆匆赶来时,正撞上梁雨安带着左右院判,一看到他,梁雨安上前一把扯住他,“可找着大人了,王贤妃难产了,怕是有性命之忧,快随杂家来。”

秦不寻迟疑着,又往风止宫看了几眼,被拽着进了幽篁殿,还不待行礼,就被珝月太后含免,催促着进了产房。

一把脉,秦不寻立刻心中有数,抬眼一扫,就看见在人群里端着热水匆忙出去的采菊,便静下心来看王贤妃。

尽管情况凶险,但是在一夜后,终是生下一位帝姬,原以为的大出血也没有,一众稳婆宫人都大大松了口气,好几个直接瘫软在地上。

这帝姬倒是可怜,在母胎里就一波三折,哭声也不响,如小猫般的*,气息微弱,缓过劲来的稳婆们麻利地给婴儿洗去血污,又拿过火上烘烤过的绵衾裹紧孩子,抱出去向外面等着的珝月太后、洛霜玒等报喜。

珝月太后接过孩子,看着怀里的女婴,叹了口气,“这是君上的第一个孩子,来之不易,就唤垂佑。”望君垂惜护佑之。

洛霜玒在一旁笑道:“母后取得甚好。”

温玉夫人与“妍妃”也纷纷上前道贺,冬至与夏至也暗暗松了口气,至少这两年内,王贤妃不能出事。

采菊本来是来献药的,不想进了产房喂了药,就被抓了壮丁,好不容易趁着人员走动回到绿绦殿。

折蔓看她疲惫的样子,上前拉住她,“姐姐辛苦了,小主刚刚又做梦了,说是梦到一个女娃娃抱着她喊母妃。”

采菊听了脱口道:“贤妃娘娘刚刚生了个帝姬,封号垂佑,君上亲自拟旨。”

两人面面相觑,许久折蔓奇道:“不会以后,垂佑帝姬真会抱给小主养吧?”

采菊推了她一把,“别瞎想,快去看看小主醒了没,这孩子熬不熬的过满月还两说。”

秦不寻与一众太医在梁雨安陪同下,一身疲乏的往宫外走去,在宫门口,几名太医拱手后纷纷四散回家,唯秦不寻与梁雨安还在原地不动。

秦不寻满心不悦,“为何要保王贤妃,今日本可以去母留子,天衣无缝的。”

梁雨安叹息一声,“是秦贵人,她命采菊松了两枚镇心丸过来,说是做了个梦。”

“梦?无稽之谈!”

梁雨安不置一词,苦笑道:“怕是为了君上罢,王贤妃此时出事于朝局确实不利。”

032

“那下次劳驾君上,莫要让老臣来看顾贤妃娘娘的胎了!”扔下这一句,秦不寻便甩袖而去。

因王贤妃生了帝姬,君上龙心大悦,不等生日便借此将宫里正五品以下的妃嫔位份都升了一阶,以作庆贺。

秦贵人升作从正五品嫔,封号青,这封号一出来,又是阖宫哗然。

一直以来,妃嫔封号都是赞颂妇德妇工,以表君王重德不好色,如白苏燕的“妍”字封号,已经是很暧昧的。

妍,一曰容色妍丽,二曰巧,妍手,只是现在大多数人只敢说第二层意思,又从中延伸出惠巧之意。

而这“青”字比“妍”字更不如,一套书翻下来,也没什么合理的字义,勉强和时宜的也就青史留名之类的,又过于正式了。

为此事,连珝月太后都惊动了,直言秦氏献药有功,只封一阶已是委屈,封号就该上心,不若内务府拟的“柔”字好。

《礼记·内则》曰:柔色,以温立。

但是洛霜玒难得坚持,不顺珝月太后的意,直接命礼部下发诏令,司言司内宫传旨,秦氏便坐实了这个封号,为青嫔。

同时,南苑的肖氏倚贞与无名氏窈窕也都各升一级,两人一起接旨,冲东边遥拜谢恩,又转头对西面三拜,齐声:“谨遵太后教诲。”

而青嫔在采菊搀扶下,于西苑眠月殿内听珝月太后教令,气氛很是不愉快,珝月太后冷着张脸端坐于正中,暂时掌事的温玉夫人与“妍妃”坐于两旁。

青嫔着一身正装,圆心髻也难得梳成发冠,大约脸色真的惨淡,粉扑得极厚,和颈项都成了两个颜色。

“嫔妾拜见太后,愿太后娘娘金安。”声若蚊蚋,若非一室寂静,怕是直接从耳边溜走了。

珝月太后看着勉力正跪拜在底下的瘦弱女子,许久没出声,期间青嫔乏力,身子歪了歪,又在采菊助力下重新跪好。

看青嫔已跪的颤巍巍,珝月太后才终于开了金口,“你是最早伺候君上的,那时,哀家为了王氏一直压着,不肯让你过了明路,甚至……不过,你既肯献药救助,想来也是个明白懂事的,青,这个字与你实在不相宜,等大选例行册封,哀家会让君上给你换一个字,你可明白?”

青嫔轻声道:“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珝月太后满意的颔首,让采菊扶着青嫔落座,又转首对温玉夫人和“妍妃”说话:“你们俩也该知晓,后年大选,莫要新人都来争奇斗艳了,你们也成了老人,却连果子也结不出来。”

温玉夫人与“妍妃”羞红了脸,躬身叩谢,“谨遵太后教令。”

珝月太后又对青嫔说道:“风止宫里眼下就你一人,若觉得寂寞,也可多去幽篁殿走动,后宫当以和为贵。”

说完最后一句,珝月太后便挥手让她们退下,不想,出了眠月殿,可人还没走出多远,就兜头倒下,让同行的人都吓了一跳。

“妍妃”快步上前帮着采菊扶着人,“你快些去传太医,顺道和君上那接驾的人告罪,温玉夫人劳烦您去和太后说一声,借个健壮的婆子把青嫔背出去。”今日青嫔晋位,照理该是她伴驾。

为示孝道,包括洛霜玒,所有人的轿辇都得在西苑门前停下,步行至眠月殿,青嫔亦然,此刻也落得个没有轿辇抬,要人背的尴尬境地。

把人都支开了,“妍妃”与冬至对视一眼,后者上前挡住前者把脉的动作。

不过一盏茶时间,温玉夫人就领着人回来了,婆子冲“妍妃”福了福,就麻利地背上青嫔,脚步匆匆奔向门口,可怜两名着繁复宫裙的妃子,又要跟上婆子的步子,又要走得合乎宫规。

好不容易将人护送回绿绦殿,秦不寻已经等在那,冲两名一块来的妃嫔拱手告一声罪,便转身跟进内室。

温玉夫人道:“今日也辛苦妹妹了,妹妹身子也不好,就早些回去,这儿有我呢!”

“妍妃”何曾见过她这样和颜悦色,不等反应,冬至也悄声劝道:“娘娘,你看着气色不爽,莫要过了病气给青嫔娘娘,不若听温玉夫人的,先回罢。”

气色不爽?“妍妃”心里咯噔一声,明白过来冬至这是在提醒她“妆”花了,定是刚刚赶路,急出一身汗,又不知不觉擦了一些,定了定神,“妍妃”向温玉夫人弯了弯膝盖,“那就有劳温玉夫人了。”

温玉夫人笑道:“客气了。”

“妍妃”与冬至便出了风止宫,上了轿,催促轿夫快些,直到进了流萤殿两人才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喘完,又有人上来通禀,“温玉夫人领着太医来了。”

姐妹俩面面相觑,冬至先反应过来,一边拉着“妍妃”往内室去,一边转头嘱托绿腰,“劳驾姑姑先接待下温玉夫人,我先带娘娘去整理下仪容。”

前脚她们刚转过拐角,后脚温玉夫人就带着人直接闯进来。

绿腰一个箭步上前挡住见礼,“奴婢见过温玉夫人,愿夫人安康。”

温玉夫人直奔主题,“妍妃呢?本宫见她神色憔悴,特地领着黄太医来看看她。”

绿腰缓缓道:“奴婢在此先替我家娘娘谢过夫人宽厚,娘娘回来就看着不舒服,故而命人去了装束小憩,容奴婢先进去禀报一声,夫人请先稍候。”

“不必了,本宫直接进去看望妍妃,黄太医你也跟上。”说完一马当先,领着人往里去,身份摆在那,宫人们也都不敢拦,绿腰不好太明显,使了个颜色给一旁候着的宫婢,手指点了点身上的黄色褂子。

宫婢一点头,脚下偷偷往门边挪,趁没人注意,便悄悄溜了出去。

妍妃宫室内已垂下一道道湘妃竹帘,似乎是真的就寝了,重重帷幔都放下了,温玉夫人不等宫人动作,直接亲自动手一层层撩开往里去。

拨开最后一层,看到妍妃身边的不知是夏至还是冬至,捧着“妍妃”脱下的衣裳愣愣站在云母屏风前,温玉夫人绕过她,扫了眼室内,素色的床幔只垂下一边,床上约莫躺着一个人,而妆台上拆下的首饰随意摆着。

“妍妃妹妹?”

床上的人不应,温玉夫人身边的荷叶一个疾步上前拉开床幔,床上睡着的人原是背对她们的,似被打扰,缓缓转过身来,一脸倦怠,不是白苏燕又是谁?

只见她微微撑起身来,“这是怎么了,忽然来了这许多人?”

温玉夫人在她脸上仔细打量一番,笑道:“看妹妹今日气色不佳,就有些担心,特地来看看,还带了黄太医。”

黄岩躬身上前行礼,“奴才参见妍妃娘娘。”

白苏燕不看他,自己坐起身,此时匆匆放好衣物的大宫女拿着外衣也快步走进来,给她拢上,又在她背后垫了两个靠垫。

白苏燕这才开口,“劳温玉夫人挂心,只是这些天事情多了,就不免有些累着了,稍稍小睡一会就好,用不着劳烦太医。”

温玉夫人也不强求,又慢慢扫了眼布置简单的宫室,道:“妹妹这装饰简单就算了,怎么身边的人也这样单薄?”

话音刚落,另一位妍妃的陪嫁大宫女端着一碗褐色的药汁就进来,看到她,忙屈膝见礼,“奴婢冬至见过温玉夫人。”

白苏燕笑笑,“少点也好,多了也杂乱,就这么点地方,何必塞得满满当当,看得人心烦。”

温玉夫人道:“妹妹到底是军武世家出身,与我们这些养在深闺的小家碧玉就是不同,不过我来呀,还有件事,要与妹妹说,之前咱们说好的可别忘了。”这话一半试探,一半意有所指。

夏至冬至齐齐一惊,这些天温玉夫人交代的零碎事多得很,不知指哪一件,特地嘱咐的好像有一件又似乎没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提醒主子。

白苏燕揉了揉额角,一脸疲态,“我现下这样,怕是又要全推给夫人了。”

温玉夫人没想到她把协理之权推得那么爽快,本以为还要弯弯绕绕许久,既然目的达到了,就不在纠缠,“说的什么话,都是自家姐妹,看妹妹也累了,那就好好休息,我便不打扰了。”

白苏燕在床上双手叠在腰间做了个行礼的样子,“那就多谢了。”

温玉夫人走得很是爽快,连太医都没给留下,等她们走没影了,白苏燕一侧身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原本苍白的双颊浮起不健康的血色,直至咳出血丝才缓下。

夏至下意识就一个箭步上前去扶,一声“疼”又吓得她马上缩回手,白苏燕若非疼得实在受不住,绝不会出声。

冬至端着托盘快步上前,“娘娘,饮下这碗汤药会好受些!”

“娘娘,您忍着点。”夏至小心喂白苏燕慢慢喝完药,放下药碗,一双手伸了又伸,想扶又不敢,怕再弄疼了她。

白苏燕感觉身上针扎般的痛感渐渐成了可以忍受的麻疼,缓缓喘出口气,“今儿宫内到底出了什么事?”

冬至看了看外头,弯腰附耳道:“王贤妃不久前得了垂佑帝姬,今天秦贵人晋位青嫔,太后不喜,青嫔身子未好全,又倒了。”

白苏燕以开始把“青嫔”听作“清贫”,再听才反应过来是在说秦氏,便问道:“哪个‘青’?”

夏至道:“青史的‘青’。”

白苏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青”字的含义,上瞧下看也没想出有何适宜的含义,反而失了皇家的庄重。

夏至看她脸色奇怪,便问道:“娘娘,有什么不对吗?”

白苏燕摇摇头,“想不出来,那青嫔现在如何了?”

冬至将托盘交给小宫女让她们下去,回来道:“我们回来时,秦太医已经到了,应当无虞。”

白苏燕其实就随口一问,她这时突然回宫,也是因为秦不寻收到侄女病情加重的消息,而她药浴行针还有一日,来回不一定赶得上时间,这才不得不把她带上。

匆匆赶回来,加之身体因功体副作用带来的疼痛折磨,已经多日未眠,现下躺在软绵绵床榻上,便昏昏欲睡的。

“娘娘倦了就睡会吧!”夏至这才托着白苏燕躺下,给他捏好被脚,看他瘦削的脸庞,直心疼,忍不住轻声嘟囔,“我们娘娘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冬至瞪她一眼,“你少说几句,在这守着,我去跟绿腰打声招呼。”

033

风止宫绿绦殿——

青嫔悠悠醒转过来已是下午,浑身疲软无力,明明睡了这许久也提不起精神来,耷拉着眼皮,似醒非醒的。

一直守在旁边的采菊看她醒来,很是开心,“娘娘,您醒了,感觉怎样了?还难受吗?”

青嫔没有应,懒洋洋的也不想说话,采菊绞了帕子,细细的擦拭青嫔的手脸,温暖的感觉才让青嫔觉得好一些,坐起来就着折蔓的手喝了一杯糖水才感到头晕有所缓解,但还是不想说话。

采菊问道:“娘娘睡了快一天了,奴婢让厨房熬了鸡丝粥,娘娘用一些可好?”青嫔一颔首,采菊自去吩咐不提。

随后两个捧着粥食小菜的小宫女,折蔓将小案几搬来,在榻上布好,“娘娘,您可醒了,秦大人说,娘娘是久病了,身子虚,没用早饭,加之跪久了累着,一时气血不足,醒过来就好了。”

鸡丝粥以文火煨了三个时辰,鸡肉煮得稀烂,香气馥郁,入口粘稠,配上清脆的酱瓜,很是开胃,不知不觉就用了两碗才停下。

青嫔这才出声问道:“妍妃也跟着舅舅一块回来了?”

采菊看主子停筷了,让两个小宫女理好碗碟,搬走小案几,就挥手让她们出去,折蔓这才道:“回来了,现就在流萤殿里,一回来就撞上温玉夫人找茬,也是倒霉。”

青嫔不语,只眯了眯眼,倒霉吗?

王贤妃才生下孩子不久,就迫不及待要借温玉夫人之手干涉宫务,一前一后收了她与妍妃的实权,有道是,慧及易伤,情深不寿,这两样可惜她都占了。

待白苏燕醒来时,夜幕已经降临,隔着床帏隐约能看见一人,坐在小榻上,对着一盏宫灯,朦朦胧胧的,轮廓温润,耳边能听见他翻阅手上书籍的书页声。

以指拨开帘子,是洛霜玒,似刚沐浴过,散着微湿的发,换了裘衣,披着一件外衣,对着烛火在读《战国策》。

“醒了?我命人熬了些粥,你起来用些再睡吧!”

白苏燕原本脑子有些混沌,听这话立刻清醒,掀开被子跪在床上,“臣……臣妾叩见君上,君上万福金安。”

洛霜玒放下书,温和道:“免礼,你身子不好,以后这些虚礼可免。”

“谢君上。”话虽如此,被免后白苏燕也没有就势躺下,直接下榻,候在一旁的冬至展开披风拢在她身上,夏至指挥着俩小宫女将清粥小菜在桌案上布好。

白苏燕在洛霜玒对面落座,看着对于一个人而言过于丰盛的夜宵,顺口问道:“不知君上要不要一块用点?”

洛霜玒想了想,一颔首,旁边的夏至立刻上前布好新的餐具,两人一时无话,各自净手后用餐。

白苏燕是真的饿了,一下子用了两碗半的粥才觉得半饱,一抬头对上洛霜玒的双眼,觉得在君上面前失仪,有些羞赧。

洛霜玒其实不饿,只挑了一些爽口的酱瓜凉菜随便夹了几筷子便停下,看着白苏燕用饭,直看得她不好意思,脸上少有的露出几分羞涩,顿时觉得可爱,脸上的笑意也比平日真了几分,“快二更了,半饱就好,不然晚上要睡不着。”

白苏燕放下碗筷,在冬至伺候下漱口,又饮了半盏茉莉清茶,这一顿夜宵算告一段落。

洛霜玒挥退宫人,命双胞胎在门外候着,才问起木府情况,白苏燕将所见所闻一一细说,中间偶尔停下来回忆一番。

听她说完,洛霜玒脸上温和的笑意不变,半真半假的感叹,“这夭华若真是林家女儿,入主中宫倒也合适。”

该狠辣的时候就狠辣,该温情时就会温情,对上御下,进退有度,偏倚适当,纵使在木府那处大多人都试图遮蔽她的双眸时,依然清醒的看穿局势。

对于每一个雄心万丈的男人来说,都希望有一位长孙皇后那般的贤内助,既是妻子,又是战友,懂得避讳朝事又会适时进谏,能统领和谐后宫,使得疲惫了一天的君王回到后宫,得以放松舒心。

当然对于帝王而言,这个“长孙皇后”尽管出身显贵,温柔贤惠,但是最好家里人口简单,没什么出挑上进的父兄叔伯,无外戚之忧。

不得不说,木归宜除了血统,她就是这样的一个近乎完美的后位人选。

放下木归宜不提,洛霜玒以眼神示意梁雨安,梁雨安微躬身,自袖中摸出一信封,白苏燕接过展开,却是六谜庵的几则谜面与谜底。

第一则自然是影壁上的那首词,如木归宜所暗指的,谜底是“红娘”,伏的是前朝荣皇贵妃,如今的赭衣夫人,吴氏樱婷,吴家盛于她,也败于她。

另一个名字,鹊儿,白苏燕却是很陌生,望向洛霜玒寻个解释,他面上却难得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梁雨安,你说罢。”

梁雨安说得含蓄,“此人原是赭衣夫人身边的得意侍女,因她,先皇认识了赭衣夫人。”

白苏燕默然垂下眼,借此掩住眼中的古怪,若她记得没错,因赭衣夫人的倾城之貌,十三岁就被越明皇破格召入宫中宠幸,自此三千宠爱于一身。

所以,先皇居然像张生一般翻墙夜会崔莺莺,翻得还是皇宫禁苑的高墙。

第三个名字,白苏燕就更加陌生了,顺姬,这大概是个封号,可自她懂事以来,入宫次数也不少,拜会的先皇妃子中,她肯定从来就没有此人,莫不是其他皇亲贵族身边的侍妾?

这次还是梁雨安解释,“这位是前朝皇后最小的女儿,封号兰芷,因当时宫闱内乱,没来得及南逃,被降臣转而献给先皇,死后获封顺姬,厚葬于大越旧陵。”

一时间,她心情有些复杂,这顺姬现在算来应该是她的姨妈,以归顺大倾的封号厚葬,这对她,对大越皇室是多大的羞辱。

这位年纪最小的大越帝姬,死时不过十九岁,白师兄妹都未出生,而已荼蘼帝姬身份,也肯定会严令禁止府内谈论起这位可怜的妹妹。

洛霜玒道:“这首词就是顺姬写的。”

一句话让白苏燕惊愕,从词中不难看出,这位顺姬对大倾刻骨的恨意,同时她也痛恨那些把她当作礼物一般献上的叛军降臣,更加憎恶践踏了她大越河山、占据大越宫城的倾泽皇。

想了想,白苏燕道:“这六谜庵是大越叛逆据点?”

洛霜玒颔首道:“不尽然,当年知道……呃,这段过往的,要么死在那场内乱之中,要么随赭衣夫人禁足冷宫,还有就像这鹊儿,集中于六谜庵出家,她的法号便是怀是。”

再往下看是六谜庵的来历,六谜庵原来也不是六谜庵,更不是这种奇怪的十字格局,而是在一次大火之后,有信徒捐资重建,便有了现在的六谜庵,加之这随缘的谜语,吸引了无数游人香客。

这其中从贵族权臣到平民百姓不等,而他们说过什么样的话,无意间又泄露了什么,不仅别人连他们自己都不得而知。

庙宇在多数人心中都是宁静圣洁、令人心安的所在,很多人都愿意把心中不能对他人吐露的话,带进庙宇,对着泥塑的佛像或和善宽慈模样的出家人缓缓道来。

面对泥像、出家人,人往往说的毫无顾忌,他们只要待在那,不用刻意引导套话,说话的人自己就会滔滔不绝,把自己交代个底朝天。

利用宗教收集信息,白苏燕第一反应想到大越祭祀,知天命,大越是政教共同的治理的皇朝,大祭司知天命在人民心中的位置甚至比君主还要高大宏伟。

久而久之,也使大越皇室对祭祀一脉越来越忌惮,彼此之间暗流汹涌,越往后几代的大越君主都在想方设法削弱祭祀的威势。

“也唯有知天命才有这样的手段,他最熟悉的方法,”洛霜玒感叹道,“查这个六谜庵用了两年之久,知天命在护住皇室的同时,又能在这都城之中埋下暗桩,当年没有先攻下大越圣教也是一个失误,不少旧民根深蒂固的信仰,时至今日还相信他们的祭祀能复辟大越的辉煌。”

白苏燕不语,都说出家人与世无争,真在这纷杂的人世间又怎能独善其身,你不去找麻烦,麻烦自己也回来找你。

佛爱众生,自不会像人一样有立场问题,要分辨自己是大倾人还是大越人。

梁雨安又自袖里摸出一张折成四方的纸来,展开是一幅小像,画上的女子估摸着十六七岁,青丝束在脑后,一对弯弯纤眉下是一双圆圆的水灵大眼睛,琼鼻下花瓣似的唇,唇角要弯不弯的,身量单薄。

白苏燕觉得眼熟,想了想,不确定的问道:“那座双面观音是照着顺姬的模样雕的?”

“是的,”洛霜玒点了点画上人的眉眼,一抬头就看见她脸色变幻不定,“怎么了?”

白苏燕是想起了木归宜那句,‘与佛无缘,但与这观音像有缘’,她是知道了什么?或者从头到尾她都知道?

犹豫许久,白苏燕回道:“无事。”可心里却因这个念头不禁心惊,她这一年多来,在木归宜面前根本就是无从遁形,她就稳坐在位,冷眼看自己卖力表演。

洛霜玒也没继续关心,转了话题,“这一年多来,你在木归宜身旁,可觉得她有何特异之处?”

白苏燕感到奇怪,其实在她心里,木归宜浑身都是特异之处,同她过去印象里的真的太不相同了。

“算了,”洛霜玒摇头道,“看下一则谜面罢。”

第二则仅两个字:六猕。

白苏燕第一反应是六耳猕猴,西游记真假美猴王一折中,六耳猕猴变成孙悟空的模样,打伤唐僧,抢走行李包裹,众神明皆分辨不出。

木归宜是生在六谜庵的,真假美猴王,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浮现木归宜以扇指着徐丹桂的背影,若有所指的话,‘这才是真正的明珠蒙尘,而不是鱼目混珠’。

当时以为是她暗自警告昭昭,谨言慎行,现在在回忆起来总觉得是话里有话,又一幕画面在脑海里出现,木归宜摇着团扇,不甚在意,‘是她啊,我原以为她只是个孤儿’。

“徐丹桂才是真正的木归宜。”不经思考的脱口而出。

洛霜玒疑惑的声音问道:“徐丹桂又是谁?”

“臣……臣妾没与君上说吗?”白苏燕有些吞吐,“臣妾陪着木大小姐去还愿,碰上徐家母女,听闻徐大小姐自小在庵里长大,若从一开始就调换了两个婴儿……”

034

洛霜玒以指点着桌子,吩咐道:“梁雨安,让人去查查这徐丹桂。”

“诺。”梁雨安一礼后退下去办事自不提。

“孤从未想过真正的木大小姐还会活着,”洛霜玒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说道,“这世上最好保守秘密的人是死人,最具欺骗性的就是一开始就那样活着,所有人都告诉你,你就该是那样的。”

这话在白苏燕听来,仿佛意有所指,她和木归宜在成长生活中何其相似,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就是大倾白威将军的女儿,她该忠于大倾,忠于白家,所有进犯大倾疆土之人皆是她的敌人,将这些敌人诛杀殆尽是她的职责。

她如此,木归宜亦是如此,但是后者活得清醒,或者至少比她活得清醒。

不知不觉已近三更,信中共写了六谜庵的四则谜面与谜底,桩桩件件都让白苏燕觉得自己的过去是那样可悲又可笑。

“行了,三更了,睡罢。”洛霜玒抽走她手中的纸张,牵着她一块在榻上并肩躺下,白苏燕不知是白日睡久了,还是看了那些信息,内心波澜不平,辗转难以入眠。

白苏燕小声问道:“若徐丹桂是真正的木大小姐,君上会如何处置她们?”

是她们,不是她。

白苏燕背对着洛霜玒,不知道他现在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别想太多,明日秦太医还要来行针,你离宫也有些久,正好趁此听听这段时日的事,免得日后堆一起,反倒漏了马脚。”

白苏燕揪紧被面,“一年后,一切都会结束对吗?”

洛霜玒道:“可能吧。”一夜难眠。

隔日行完针,白苏燕趴在床上,四肢背脊都扎了针,骨骼关节处传来细密疼痒,不是很难忍受,但是一直连绵不断的疼让她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冬至原本打了盆温水想给她擦拭,可无论再轻柔的丝巾,再温柔的手法,一碰上她的肌肤,都引得她有气无力的喊一声疼。

两名大宫女站在那,一时间都手足无措的,秦太医用冬至打来的水净手,拿过丝巾擦了擦,吩咐道:“过半个时辰,你……你们哪个是夏至?反正学医的那个把针拿了,冬至看好时辰,把药煎好,药浴期间,保持温热。”

说完留下药包,拿上要想就离开了,估摸是去绿绦殿了,听闻近来青嫔的身子亦是不好,反复的厉害。

冬至一直盯着殿角的沙漏,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提了药包对夏至道:“还有两刻钟,你注意些,我先去煎药了。”

最后双胞胎用天蚕丝被将她裹住,尽量轻手轻脚地扶进浴桶中,白苏燕泡进温热的药汤里,意识已经模糊,脖子靠在边沿上,脸色苍白,峨眉无意识的皱着,这药浴比起行针更不舒服,冷汗擦了一层又浮出一层,一些些血丝自针扎过的穴位流出,悄无声息的渗入褐色的药汁里。

夏至看着白苏燕香肩上滑落的血珠,惊道:“怎会这样,我……我拔针早了?还是手法错了?”

冬至也急,却比夏至稍稍冷静,摁住快跳起来的妹妹,道:“你在这看着,我去绿绦殿找秦太医。”

此时,绿绦殿中——

青嫔的气色较之之前看上去的还不如,脸色蜡黄,眼下暗沉,歪靠于榻上,懒洋洋的,精神气也不是很足。

底下言诗笑容可掬,一一介绍着王贤妃因担心她这个青嫔的身子所赐下祛邪治病的宝物,其实也是安抚她当日病中,被王贤妃与温玉夫人一声不吭夺走了实权。

青嫔耐着性子等她说完,才慢悠悠开口,“劳贤妃娘娘记挂,还请姑娘替本宫转达谢意,这里一点小小心意请姑娘喝茶的。”抓了一把金瓜子赏给言诗,言诗也不推辞,笑纳了。

见她收了,青嫔问道:“贤妃娘娘身子可好些了?本宫总想上门贺喜,又怕娘娘不便,倒是我唐突了。”

言诗奇怪青嫔都病成这副样子了,居然还想着上门道贺,嘴上则道:“回小主的话,我家娘娘身子虽在太医院调养下已经大好,但我家娘娘也知小主身子不好,且又有救命之恩,怕过了病气,岂敢劳动小主。”

这话听着客气,却是在暗暗警告青嫔别不识趣,真跑上门去,过了病气给她王贤妃,就算有救命之恩,也不是她青嫔协恩求报的借口。

“也是呢,过了病气给小帝姬就不好了,”青嫔招手示意采菊捧上一上好和田玉所雕的长生锁,“本宫躺了这些日子,错过了小帝姬的洗三日,这个还请姑娘代本宫转送给小帝姬。”说着,竟又抓了两把金瓜子要赏。

言诗忙拒绝,“不过是传交个东西,哪用得着赏,还请小主快收回去,奴婢当不得。”

折蔓捧着金瓜子至言诗面前,采菊紧随其后,青嫔道:“既是本宫赏的,你拿着就是,再说你也快二十了,多留些总是好的。”

言诗心中纠结,双手却不自觉伸了出来,屈膝接过,“奴婢谢小主赏,若没别的事,奴婢就告退了。”

“去罢。”

言诗捧着长生锁退出去,正碰上秦不寻,见礼后也不停留直接走了,倒是秦不寻多看了两眼。

诊完脉开了药,又嘱咐了一番,看侄女昏昏欲睡状,问道:“是当初的那个锁?”

两名大宫女瞄了主子一眼,折蔓小声道:“本来都收起来放库里了,今儿又让翻出来,说是给垂佑帝姬的。”

秦不寻撇了撇嘴,“王家的帝姬,那王贤妃现在起得来床?”

还不待折蔓继续说话,门外有小宫女来报,“启禀小主,流萤殿的冬至在外候着。”

“真是事多没个完,”秦不寻起身甩了甩袖子,“你们看好青嫔,有状况立刻来寻我。”

“诺。”

隔壁幽篁殿中,倒是气氛和乐,洛霜玒又来看垂佑帝姬,王贤妃让奶妈抱着小帝姬,自己拿了个摇鼓逗她,小帝姬体弱,虽然眼珠跟着摇鼓,但是反应却不活泼。

两人看着言诗一脸纠结,捧了个长生锁回来,王贤妃便问道:“这是哪来的?”

言诗躬身道:“是青嫔娘娘送给垂佑帝姬的洗三礼。”

王贤妃不喜,眉头便皱起来了,“你拿下去入库吧!”如果洛霜玒不再,她怕是还要数落一通,然后让人直接扔出去。

“等等,呈上来,”洛霜玒拿起长生锁在手里摩挲一会,“到底是青嫔的心意,这锁也是好东西,给咱们的孩子戴罢,不然你留着等着送给谁呢?”说完起身亲自给垂佑小心戴上。

“帝姬的小名不若就唤红线?”

“红线?”王贤妃正被他的话说的心中一暖,一时也忘了这是青嫔送的,会不会给小帝姬过了病气。

洛霜玒轻抚着垂佑柔嫩的小脸,看着小帝姬颈项上的长生锁,眼中也浮上几分暖意,温和道:“比翼鸟,连理枝,在孤眼里都不若一匝红线,你可喜欢?”

王贤妃在诉乐搀扶下起身,走至他身旁,一同看着垂佑,“君上取的,自然是好。”

洛霜玒笑笑,“红线也累了,你抱下去罢。”

奶妈偷眼看王贤妃一颔首,才应诺,抱着小帝姬退出去了。

转眼看洛霜玒突然闷闷不乐的,似若有所思,王贤妃唤了几次,才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王贤妃撇撇嘴,“自有了小帝姬,君上就对臣妾冷淡了许多,莫不是嫌臣妾产后,形容黯淡,不爱看了。”

洛霜玒呵呵一笑,捏了捏王贤妃比孕前还尖俏的下巴,“看菲菲这花容月貌,哪像是生产过的,不过,较之之前,是多了些娇媚。”

王贤妃面上一红,轻轻推开他的手指,“君上就哄臣妾吧,来了这些天,都是哄小帝姬去的。”

洛霜玒道:“怎么,还和自己的孩子吃上醋了,还是,菲菲也要孤哄着睡?”

被伏在耳边的轻佻语气挑的心口乱跳,王贤妃斜睨他一眼,端的妩媚艳丽,“这还白天呢!”

洛霜玒揽过她,“亮吗?帘子一放也差不多啊!”

王贤妃软软推开他,脚下却往内室走了几步,“还有人呢!”

洛霜玒扫了室内一圈,宫人们纷纷一礼退下,他上前勾了勾王贤妃的腰带,“这,哪有人?”

王贤妃娇嗔道:“讨厌。”

洛霜玒勾起她的脸蛋印上微启的菱唇,手下扯松了衣裳腰带,带着人转进内室,齐齐倒入榻上。

绣帘被一只素手扯下一边,鬓发散乱,珠钗环佩滑落,衣衫逶地,香艳无比。

言诗与诉乐退到门外守着,侧耳听里头动静,过了会言诗才问道:“真没事吗?”

诉乐脸色忽明忽暗,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希望君上疼惜娘娘,轻柔点……应无虞。”

言诗到底年轻,谈论这男女之事,脸上臊得慌,“那大概是无事的。”

王贤妃这次生产,损耗极大,可眼看洛霜玒对她越来越冷淡,在她产后,也多是看望小帝姬,对她都是顺路一问,嫌少留宿,这才急了。

命诉乐下了猛药才短时间内调理好颜色,恢复身材,以此试图挽回男人越来越远的心。

“你们怎么都在外头?”忽如其来的一问。

言诗、诉乐一抬头,见温玉夫人袅娜而来,忙见礼道:“奴婢叩见温玉夫人。”

“免礼,”温玉夫人奇怪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贤妃姐姐在休息吗?”

言诗诉乐对视一眼,一时间都吞吐起来,温玉夫人身旁的荷叶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去看侧厢里,洛霜玒身旁的人都在里头吃茶。

温玉夫人掐了把手心,面上才没露出别的神色,“既然姐姐不便,本宫待会再来拜会。”

“恭送娘娘。”

温玉夫人带着手下人,不过一盏茶时间就走回到自己的柳色殿,过门槛时绊了一下。

035

“娘娘?”

温玉夫人稳了稳身形,“本宫只是被贤妃给吓到了,怎么,你以为本宫会在意那个男人?”

荷叶一惊,忙挥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才说话,“娘娘慎言!”

温玉夫人在榻上坐下,接过芙蓉奉上的茶,抿了一口:“是呐,若他不是一国之主,王家嫡出的大小姐怎会眼巴巴赶着上门当妾,这大白天的,嗤——”

荷叶道:“看来王贤妃急了吧,先是让娘娘出面得罪人,收回妍妃、青嫔的协理权,再来让诉乐调了那种药,这是真急了吧?”

温玉夫人划拉着杯盏,“能不急吗?女人的直觉可是向来敏锐,她有感觉那人的心思不在她那,有了孩子也抓不住的心。”

芙蓉疑惑的道:“不在王贤妃那,难不成在妍妃那?”

温玉夫人瞟了她一眼,冷笑道:“反正不是王贤妃,用美色身子留的是人,不是心,得了,相比今日温婉庄重的贤妃娘娘是起不来床管这些宫务了,拿下去罢。”

捧着一叠折子的碧藕刚要退下,又被叫住,温玉夫人抚着眉宇,思虑一番后,笑道:“你算好时间,等君上走后,立刻把这叠子纸给她送去,既她想找事做,咱就不必同她客气。”

秦不寻随着冬至匆匆往流萤殿,白苏燕已经醒转,隔着屏风,扯了金线悬丝诊脉一番后,又问了状况,淡淡道:“正常的,淤血排出来就好,人醒了吗?醒了收拾下,正好同老夫一块出宫。”

夏至不安道:“现在?”

秦不寻瞥了她一眼,反问道:“难道等木大小姐回了木府再回去?”

夏至被说得一缩肩,不敢再说一句,冬至一礼道:“请大人稍候。”说完转进内室,白苏燕还泡在药汤里,之前状况,夏至也不敢动她,现在正抿着双唇解下主子腕上的金线。

“娘娘可觉得好些了?”冬至扯过一块浴巾盖在白苏燕的胴体上。

白苏燕借夏至之力从浴桶中起来,虚弱的笑笑,“不妨事。”先前行针到底耗了她太多精力,现下步子有些飘。

双胞胎动作麻利地替她擦干身子,又拿来一早用檀香熏过的衣裳给白苏燕换上,以掩过草药的苦味。

打理好一切,冬至这才拉着主子的手说了句小心,白苏燕反握住她的,又拉过夏至的手,将她们叠在一起,“你们也是,这宫里的人都生了副七巧玲珑心,精着呢!”

回程路上,秦不寻给了她一个信封,是替她这段日子的暗卫传来的,在白苏燕离开的七日里,发生的点滴都在上头,她须得看完并记住,以免生了破绽。

当看到静静溺死的字句,白苏燕一脸难以置信,“怎会?”

秦不寻早看过这些消息,“那丫头是在你离开后的第三日晚出事,按落霞之言,那晚这丫头去打水的,然后一直没回来,去小厨房找也不见人,庵里寻过一圈也没有,隔日有尼姑去化斋,在路旁溪里发现她尸体。”

白苏燕忽然想起静静求的那支平安签:白马石猴西行去,大经小卷东流逝。

那时还嘲笑她手气差,却不想一语成谶,如今真的是掉水里淹死的。

秦不寻还在继续说道:“本来一块的嬷嬷劝木大小姐先回府的,但木大小姐坚持不肯,还要在庵里给这丫头做场法事,反而把还愿的时间延长了,也不枉主仆一场了。”

夜里在后山与落霞碰头,落霞抱拳见礼,白苏燕免礼后,问道:“静静真的是溺死的?”

落霞沉默一会,道:“是溺死,但怕是有他人手笔,属下原想悄悄查一查,可那两天走到哪,都莫名会冒出个尼姑来,使得属下寸步难行,是属下无能。”

白苏燕看着不远处的六谜庵,十字格局,中心观音殿烛火通明,隐约风中还有诵经声,心思纯净简单的如今反倒成了死人,是上天容不得,还是这复杂的人心容不得?

落霞又道:“啊,对了,属下前日在荷花池塘边,发现一截被折断的芦管。”

“芦管?”

“属下也是偶然,在给木大小姐寻耳坠时发现的,因那支芦管上沾了胭脂,所以属下猜想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何联系。”

静静已经十四岁了,正是春心萌动,抽芽开花的年纪,也开始在意自己模样,每日起来会花些时间在装扮上。

丫鬟都是不许涂脂抹粉的,一是谨防抢了主子风头,二是怕有心术不正的,勾引男主子,败坏府中风气名誉,但画个眉,擦个口脂还是可以的。

而就在来还愿的前几日,木归宜看静静对她妆台上的一盒唇叶发呆,眼神十分羡慕,偷偷留了她用过的,自己回房里也不拿出来用,就是放一小匣子里看,觉得静静这样很是可爱,就拿了盒新的赏给静静,把静静给乐坏了。

落霞道:“那唇叶是京里老字号新出的,她一丫鬟在用,属下就留了印象,那颜色属下不会记错。”

白苏燕默然,那盒唇叶她也知道,是新上的荔枝红,名为妃子笑,在城里一阵风靡,木归宜也喜欢得紧天天在用,庵里的确也不乏用妃子笑的贵妇小姐,但没有哪个贵妇小姐会做叼芦管这样失礼的事,那就唯有静静了。

“你辛苦了,早些回去罢。”

“属下告退。”一礼后,落霞便转身离去。

白苏燕回到六谜庵,因死了人,那些贵妇小姐嫌晦气早走了,这一路走来也没碰见人,站在廊上远远看着供奉双面观音的殿上,坐着几排尼姑围着一副棺木,敲着木鱼喃喃诵经,至于究竟有没有用心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站了会,白苏燕便往木归宜暂居的西院去,路过出事的荷花池时,就不禁停下了步伐。

说是池子,其实就是一汪供游人许愿玩的较深的小水坑,堪堪过腰,一座假山怪石就占了泰半,在夏日底下还会生出一丛莲花荷叶,因山里尚寒,反倒还长了片芦苇。

这池子根本淹不死人,蹲一个人进去也是勉强,除非是在躲什么人,静静莫非是撞见了什么人,看了什么或者听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情急下躲进池子里,最后还是被发现才让人灭口的?

想得正入神,背后突来一串脚步声,白苏燕顿时神经紧绷,手指似无意拈着袖口,袖袋里一点银光在月色里盈盈闪动。

“施主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庵里走动?”

垂下手,令袖子落下掩住那点银光,白苏燕回过头,是一个陌生姑子,很是年轻,生的眉清目秀,眼下一点泪痣又添了一些风情,她笑笑道:“师太、安,只是一回去看着空出来的床铺,想着前些天还活生生的人,眨眼间就没了,就有些感伤。”

陌生姑子念了句佛,“施主节哀。”

白苏燕本欲走,那姑子又道:“但最近也不太平,施主夜里还是少走动些的好,若实在睡不着,各厢房里皆放了《心经》,施主可诵读几遍,平心静气。”

“谢师太提点,”白苏燕笑笑,话锋一转,试探道:“师太这么晚还在庵里走动,不怕吗?”

姑子仍旧面容平静,“怀是乃方外之士,四大皆空,有什么怕的。”

这就是怀是?!

白苏燕借着月光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姑子,与洛霜玒给的画像差了许多,转而一想,这怀是当年出家才十五岁,至今日也就二十七八岁,五官都长开了,只依稀有些昔年的影子。

大概她的目光过于怪异专注,怀是便问道:“怎么,施主白日才见过贫尼,今夜就不认识了?”

白苏燕收回目光,道:“是不认识了,觉得师太在这月光里越发不似俗世中人。”

怀是道:“施主谬赞了。”

白苏燕道:“既巧遇师太,师太能否与我说说这生死之事?”

怀是稽首道:“施主有惑而问,这贫尼本不该辞,但更深露重,请施主还是早些休息,明日贫尼仍在此相候。”

白苏燕道:“是我唐突了,那请师太也早些休息。”说完双手合十一礼。

看着白苏燕叩开拱门,身影消失在关阖的门内,怀是才转身而去,整个人一般笼在月色里,一半陷在黑暗里,宛若诡异幽魂。

守门的婆子见是她,奇道:“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白苏燕一愣,敷衍道:“在房里睡不着,想出去走走,又不想惊扰嬷嬷,就翻墙跑出去,不想回来时,被庵里姑子撞上,翻墙就有些失礼,还请嬷嬷勿怪。”

这院墙说高不高,内里有沿墙建的花坛,踩着翻出去还是容易的。

婆子也不想管太多,打发她回去,嘴里嘟嘟囔囔的埋怨,“这多事之秋的,别再添麻烦了。”

白苏燕推门而入时,昭昭正慌忙把一盒东西往身后藏,看她支起铜镜,摆开胭脂水粉,又打了盆清水,唇上令人眼熟的荔枝红在昏暗灯火下,显出如血污一般的褐色。

神色如常的关上门,随着她缓缓走近,昭昭越发紧张,背在身后的手也慢慢收拢,捏紧那个小盒子。

白苏燕走到她身边,看昭昭侧过身来试图遮掩,冷笑道:“死人的东西,你也敢贪,真不嫌命长。”

昭昭一瞬间惊慌后,又死死抿住双唇,垂首不语,白苏燕直接上手去抢,费了些力气才掰开她的手,一紫檀雕刻的小匣子,上头的荔枝花纹图案都印在昭昭手心里,正是木归宜赏给静静的妃子笑。

被白苏燕似笑非笑的看着,昭昭脸上火辣辣一片,却依然倔强的与她对视,好像一直这么梗着就没有错。

“这盒妃子笑,静静都舍不得用,是她极心爱的东西,你不怕她还魂夜里向你讨要?”

昭昭闻言瞳孔一缩,似想到静静的鬼魂向她追讨的场景,气息也粗重起来,吐纳几次,干巴巴的说道:“我……我只是……说的你不想要的一样?”

“什么?”白苏燕一时错愕。

“妃子笑,”昭昭似下了很大决心,咬牙道,“我分你一半!”

白苏燕这下是被气笑了,“分我一半?这是你的吗?你凭什么处置?真是厚颜无耻。”将妃子笑放在床头,准备明日去拜祭时,顺道放入棺木中。

“我无耻,你又清高到哪里去?”昭昭似被戳到痛处,“都是丫鬟,你们又比我高贵在哪里?”

尾章

白苏燕自顾自拆散发髻,脱下外衣准备睡下,昭昭情绪有些激动,哼了一声道:“的确,你又怎看得上一盒妃子笑,你连一件苏绸做的裙子都无所谓,呵。”

白苏燕不理她,背对着躺下,她说的绸裙,是过年时,冬景做给她的,用的上好的苏绸,只穿了一次,在年宴上,一小丫头打翻了菜碟,溅了她一身油污。

洗不干净了就被她扔了,也忘之脑后,后来不知怎么又到昭昭那,被静静与她撞见,嘲弄了一番,那时,自己是如何说的,一条绸裙而已。

面上不显,心中已是波澜起伏,她过了十多年的世家小姐的体面生活,这苏绸是常见的,自然就不甚在意了,这次昭昭忽然说起,倒给她敲了警钟,她一个小丫头,怎会不在意这一条难得的绸裙。

昭昭心思敏感,只当是她同静静一块嘲讽她贪厌,若这句话到了有心人耳朵里……细思极恐,背后不禁出了冷汗,渐渐湿透内衣。

宫中,洛霜玒沐浴毕,外头落霞也将几日见闻再度禀报一遍,听得里头一声轻笑,“木大小姐倒也大方,妃子笑,呵,你退下罢。”

“诺。”落霞一礼后,身形渐淡去,眨眼间原地已经没有人影。

着装整齐,洛霜玒问道:“怡人睡了吗?”

梁雨安拱手道:“底下人传来消息,用了药后就一直睡着。”

“孤去看看,有人来了,你帮孤拦着,”洛霜玒顿了顿,“对了,那个徐丹桂查的如何?”

梁雨安回道:“的确是徐家在庵里收的,对外说是养女,实际上是给他家傻大爷养的童养媳,至于是不是真的木大小姐,还不敢肯定,毕竟当初接生的人都死了,庵里插的人,时日太短,还派不上用场。”

洛霜玒沉吟道:“孤记得她的年岁应当也在民间秀女送选之列。”

梁雨安道:“君上的意思是内定她为苑人?”

洛霜玒抬头让宫人给他系上披风,“若真是侥幸活下来的木大小姐,她入宫必会引来动作,若不是,也就是宫里多养一张嘴而已。”

“诺。”

洛霜玒一人提了盏宫灯,穿过大半后宫,又悄无声息地入了绿绦殿。

预先也知这尊贵的主子要来,采菊、折蔓一早让其他人下去,约束他们不许出来,只她们两人自己守着,见礼后,一个接过宫灯,一个替他除去披风。

洛霜玒进去时,青嫔睡得极熟,微勾着身,双臂间拢着一靠枕,柳眉紧蹙,扇睫湿透,似刚哭了一场。

在塌边坐下,洛霜玒叹了口气,伸手轻柔板正她睡姿,而她也从善如流的搂过靠枕,试探性的去扯,她立刻把靠枕抱得死死的,像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物,梦里都怕被抢了。

洛霜玒不再去管靠枕,伸指轻轻顺开她的眉头,眉目间的温柔是从未对着其他人有过的,“今天看到了你让人送来的长生锁,本来是孤给红线准备的,可我们跟她无缘,我以为你会一直留着,没想到你会拿出来送给垂佑。”

痴痴的望着女子的睡颜,“若你想要,让王家赔一个女儿给你,也是应该的,很快的,就两年,垂佑也不过三岁,最是不记事的年纪。”

这一夜,如何心思百转,隔日晨起梳洗毕,白苏燕在小厨房吃了一碗白粥,就打了水去伺候木归宜,去时,昭昭已在门外候着,看到她笑容甜美,打了声招呼,“燕燕姐。”

白苏燕皱了皱眉,道:“你辛苦了,去吃早饭罢。”

昭昭笑的得意,“刚刚小姐已经赏了我早点,日后要同燕燕姐一块伺候大小姐了,何必这样客套。”

白苏燕不想理她,在门外高声通禀,听到一声进来,便端着水进去,木归宜青丝披散,仅着裘衣,倚在窗边的榻上,仿佛她初到木府时的模样。

只是这次她摩挲的不是棋子,而是一尊木雕,一条大蛇背上驮着一朵乌云,云上又长出一朵夭桃。

“小姐,奴婢先伺候您更衣吧,不然要着凉。”

木归宜没有应,依旧点着乌云驮花雕毒蛇三角形的脑袋,好似这木雕有什么魔力,让她一直沉迷其中,白苏燕无奈,取了披风披到她身上。

见她一直如此,白苏燕的目光也不禁被这尊木雕吸引,这尊木雕雕的栩栩如生,那条毒蛇盘旋缠住乌云,三角的蛇头对着云朵大张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毒牙、蛇信。

最诡异的是沿着蛇头、蛇身看去,越到蛇尾越发纤细,纤细成一枝花茎,花茎上徐徐绽开一朵夭桃。

“燕燕,你觉得珝月太后如何?”木归宜抚着那朵花头也不回的问道。

白苏燕回过神来,道:“奴婢不知。”

木归宜指尖沿着那花瓣,缓缓滑至乌云上,还戳了戳,好似这是一朵真正的软绵绵的云朵,“那瑾月太后又如何?”

白苏燕还是道:“奴婢不知。”

木归宜看起来也不是真的想听她的回应,自言自语道:“云家,瑾月,王家,芳菲。”

“小姐,慎言。”她的喃喃自语令白苏燕心慌。

木归宜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坐起身来,“更衣罢。”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

乌云驮花雕,六谜庵的又一则谜面,而谜底是瑾月太后云氏是被人毒害的,毒害她的人是王家的,可是珝月太后本名王盈盈,与桃花无关。

一说到桃花,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是她木夭华,木归宜。

柏舟后记

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楔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自一年前,静静在六谜庵出事,木归宜就不再去庵里还愿,第二年反去了相国寺,相国寺比之六谜庵更为恢弘大气,游人如织,川流不息,不过也更累。

因相国寺主持当年有助于大倾立国,定都平城,主持圆寂前,留下预言,大倾必取大越而代之,被封为国寺,在山脚下立落轿驻马碑。

而到寺庙还有很长一段阶梯要自己走上去,因此也更累,往年贵族女子几乎都不爱来,要戴着帷帽又要执扇,且都是养在深闺的女儿身娇体弱,这段长阶实在累人,故而多去六谜庵。

可近日,相国寺来来往往的几乎都是女子,也是了,再过半个月,就是新皇登基后首度大选,今时不同往日,宫里无后,宫外几个适龄王爷也多无正妃,虽然有限制名额,但是皇家主张开枝散叶,自然踩着底线尽量多入选一些人。

这尽量多的同时,也意味着门第也会适当放宽,一些在京城中的小门小户或家道中落的心思立刻都活络起来。

最明显的就是来此拜佛求签的十个里九个半是问女儿前程,剩下半个顺带问个平安什么的,为此解签的高僧都累得倒了一两个,相国寺不同一般寺庙,解签的僧人没个四五十年修炼都没资格坐那。

木归宜被林老太君催着,也就难以免俗的带着白苏燕、昭昭及岳嬷嬷并几个小厮,约了云瑶池姐妹,一同上相国寺求支签儿问一问前景。

也不知是真巧还是不巧,遇上陈家三姐妹,陈家长女言琴年前已经出嫁,于是一番见礼客套,一群姑娘家就结伴一块走了。

这也是云四第一次出现在人前,大概也知自己不受喜欢,云四打完招呼后,也不试图插话,一直缀在最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陈言棋瞟了云四一眼,小声嘀咕道:“她到懂规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云瑶池有些尴尬,她不喜云四是一回事,但被别人看出来嫡庶不和,堕了云府面子又是另一回事。

“云四因自己出身,心思敏感,我是想亲近,她反而躲着我,我也无奈呀!”这话说得极为感慨伤心,若无帷帽,想来还能看到云瑶池峨眉轻蹙,杏眼里满是受伤,活脱脱一个为不懂事妹妹头疼的好姐姐。

木归宜隔着帷帘转头看了眼云四,这也是她们的初次见面,只一眼,她便知这云四小姐是颗极不安稳的棋子,落到哪端看她自己爱去哪。

被她们忽然齐齐转过来看,云四也只是停下脚步,并没有趁机上前与她们合流融入的样子,她的帷帽又下垂了一些,想来是她低垂下螓首躲开她们的视线打量。

木归宜笑道:“云姐姐家礼教甚严,棋姐姐就莫要打趣了,快走罢,今儿人多着,去晚了小心签都没了。”

“对对对,走快些,相国寺如今限签了,我家里让人排了号,去晚过号了可就要明天再来了。”陈言棋性子大大咧咧,极易被转开注意力,边说边拉着双胞胎就走。

云瑶池呼了一口气,擦了擦额际冷汗,“棋姐姐真是活泼。”木归宜不语,只提裙跟上。

白苏燕跟这木归宜,走时也略有些奇怪地看了云四一眼,一个在民间生养十多年的姑娘,礼节上的一举一动却都像用尺子量过的,中规中矩。

走走停停,约莫一炷香时间,终于到了相国寺,陈言棋急三火四找到自家下人一问,一听还有五个号,松了口气后,马上觉得双脚麻疼,站都站不住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让人揉揉。

可惜一环视,能坐的地方都坐满了人,就一些老百姓或下人不讲究许多,找块不挡路的地方,席地而坐,起来时拍拍沾上的灰尘就好。

陈言棋有些嫌弃的瞥了地上的人一眼,又不乐意没骨头似的找个人或东西靠着,咬咬牙,一抬下巴,挺直脊背,循规蹈矩的立着。

看木归宜也是累得直喘气,白苏燕扶住木归宜的一把细腰,让她靠在自己手臂上,这般既让她保持着世家形象,也可稍稍好受些。

云瑶池身旁的珊瑚有样学样,云四身旁的人笑声问了句,云四摆了摆手,陈言书、陈言画今年刚满十五,陈言画最小,也最娇气,直接挂在双胞胎姐姐身上。

陈言书自己也累得慌,却拿孪生妹妹无可奈何,仍是调整身姿,站直一些,让陈言画靠得更舒服一些。

无事只得看看人来人往,签文自然有好有坏,看有人出来后步伐轻盈,像要腾云驾雾去了,定是好签了,又有人仿佛又走了一遍石阶,一步一挪地出了庙门,甚至夸张点的还有人搀着,怕是打击颇大。

轮到陈氏三姐妹了,云瑶池转头道:“我记得只比她们晚两个号,快了,夭华还站得住吗?”

木归宜不知不觉间已经整个人依偎着白苏燕,靠在她肩上的螓首动了动,低低的嗯了一声。

云瑶池当她累了,安慰道:“快了,老祖宗怕我们累着,还让方丈预备下了厨房斋饭,我们求完签去休息一晚,明儿再回去。”

说话间,陈氏三姐妹出来了,兴致都不高,陈夫人派来的嬷嬷一直安慰着三人。

云瑶池迟疑了一下,问道:“怎么了,签不好吗?”

陈言书摇摇头,“二姐姐、小妹都得了中签。”言外之意,怕是她自己抽的反而是坏签。

恰好也轮到云瑶池与木归宜,就不再过问,进去前邀她们待会一块去厢房坐坐,陈言棋出声拒绝,说要回去禀告父母。

云瑶池也不多做挽留,彼此告辞,就拉着木归宜进去了。

设定

涉及大面积宫斗了,这章是我小说里设定的位份,冗杂了各个朝代排的,别当真

南苑

正一品:皇后、皇贵妃

从正一品:四妃:贵、淑、德、贤

正二品:四夫人

从正二品:三妃

正三品: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

从正三品:五仪:婉仪、芬仪、芳仪、德仪、顺仪

正四品:婕妤

从正四品:四小仪:小仪、小媛、良媛、良娣

正五品:贵嫔

从正五品:嫔

正六品:贵人

从正六品:美人

正七品:才人

从正七品:宫人

北苑

一品:容华

从一品:室林

二品:御女

从二品:采女

三品:娘子

从三品:答应

四品:常在

从四品:选侍

五品:更衣

从五品:侍人

六品:奉人

从六品:苑人

品阶前有没有一个正字在文中是很重要的,哪怕是一品容华碰到从正七品宫人还是矮一级的

001

因人多,两人就只带了贴身丫鬟,其余人等留在外面,而木归宜进去后反倒没求签,只是拜了两拜就看着云瑶池摇晃着手中的签筒。

得了签,云瑶池一抬头对上木归宜打量的视线,觉得莫名,问道:“怎么了,妹妹没有求签吗?”

木归宜笑笑,“我猜姐姐这支肯定是上上的贵签,贵不可言。”

云瑶池也笑了,“承你吉言,我先去解签了,到时候在外头等你,你快些。”大概是不想有人在旁边看吧?这样想着,她就体谅地起身带着丫鬟走开了。

白苏燕:“小姐?”

木归宜歪了歪头,“你们若想求一支,就求一卦玩吧!”

昭昭刚想应,白苏燕便摇头道:“奴婢就不用了,不管信不信,小姐求一卦回去也好向老太君、夫人交待。”

木归宜不应,站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别人叩拜求签,一时拿不准她的意思,白苏燕、昭昭陪她站着,看香客换了几波。

昭昭其实很想说自己想,相国寺的菩萨极灵验,这是难得机会,还在迟疑间,忽听木归宜道:“罢了,我也来抽一支。”

似乎是看久了,兴致也被挑起来了,木归宜拿了签筒,像模像样的跪在蒲团上,签筒举至齐眉,拜了三下,才开始摇签。

昭昭蓦然快步抢过一个签筒,颇有视死如归的气势跪在木归宜旁,摇起签筒来。

白苏燕被她气势弄得一愣,一时忘了去拦昭昭,张了张嘴,不合规矩四字哽在喉头,半晌吐不出来。

“叭嗒”两声,两支签落在一起,一时不知哪支是哪支,哪支是谁的又是谁的。

昭昭一时间苍白了脸,盯着地上的两支签,犹疑不决,木归宜也不急,甚至半真半假的调侃道:“两支签都一般,你想要哪支?”

一旁沙弥念了声阿弥陀佛,道:“皆是缘。”

昭昭抿了抿唇,躬身道:“小姐先请。”

木归宜看似随意地拈起一支,放眼下一看,惊叹道:“哎呀,是好签呢!”

昭昭忙紧张地抢过另一支,一看是支花签,签上绘了一朵丁香,顿时有点懵,直到听见别人发出的嗤笑声,才红着脸爬起来。

因马上选秀,相国寺也迎合时事,备了专门的花签,就是世家女儿大多在席间玩过的花签行酒令里的签,故而拿到签也知好坏。

木归宜随手把签放回签筒里,白苏燕眼尖瞄到也是一支丁香,花下四字:素艳清怀。

那……白苏燕瞟了一眼,果然昭昭的是空结雨愁,冷垂串串玲珑雪,,自饮三杯,以酒解愁。

一个签筒忽然伸至她眼前,吓得白苏燕不自觉退了一步,却是木归宜捧着个签筒对她道:“抽一个。”

白苏燕忙垂头道:“奴婢不敢。”

木归宜挑了挑眉,“我都亲自举到你面前了。”

“诺。”白苏燕本不信这些,被木归宜这样盯着,加之一旁也有好奇地在一旁停步观望,一时间有些紧张,手停在签上也犹豫起来。

若说有何求?

求得自是那缥缈的前程,拈起一支,绘的是梧桐花,签语是有凤来仪。

“是支好签。”白苏燕松开手指,任它掉回签筒里,在木归宜面前,她总有些心虚。

木归宜三人出去时,云瑶池正与一块来的珊瑚、珍珠说话,即使有了帷帽遮着,远远看着也能感受到她很开心,想必签运不错。

至少两个大丫鬟看到她们过来,脸上赔笑的笑容还一直收不住,云瑶池迎上来,拉住木归宜,“妹妹如何,定是好签吧?”

木归宜道:“抽了支丁香,不坏,姐姐呢?”

云瑶池乐道:“是蟾宫步月,怕做不得数,又按数字换了签条,找了高僧解,上上签,妹妹的签条呢?”

木归宜还没来得及说话,昭昭一脸糊涂,脱口道:“还有签条?”

“妹妹家里没与你说吗?”云瑶池顿了顿,“每支花签背后都有数字,即使都是素艳清怀,背后数字也是不同的,妹妹可还记得?”

木归宜摇头道:“不记得了,反正妹妹只是来陪衬的,这大半天的,也累了,不如去厢房歇一歇。”

云瑶池见她不想再多谈花签之事,便作罢,让珊瑚去找迎客僧,让小师傅领着她们到预先留的厢房休息。

宫外热闹,宫里也不差,按惯例在大选前给正五品以下的妃嫔晋位。

北苑——

青嫔晋位贵嫔,仍沿用原来的封号,听闻一开始珝月太后是不赞成的,让礼部重拟,结果君上圈了一个“晴”字,更不着调,于是“青”字就继续将就着。

南苑——

肖答应晋为三品娘子,而窈答应却连升三级成了室林,兼有治理南苑四宫之权,美其名曰,南苑离得远,让王贤妃少些辛苦,硬生生削了王贤妃三分之一的权力。

王家女人皆要强,王贤妃笑着应完,转头让底下人把宫里几位娘娘请来,一块饮酒抽花签玩,还特地强调记得也要请两位南苑的一块过来见识一番。

为王贤妃突如其来的兴致,几个女人一同聚在幽篁殿,青贵嫔甚至一身正装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被请过来,难得换了个繁复华贵的妆容,清丽的五官也平生几分艳丽,引得旁人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看王贤妃坐在上首,梳了华美的双刀髻,别一对金簪,一对银簪,又斜插一支宝蓝吐翠孔雀吊钗,额前滴珠遮眉勒,东珠耳环,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珠翠环绕,竟比青贵嫔还要华丽三分,也比平日还要强势三分。

王贤妃举杯道:“姐妹们难得聚一起,该同饮一杯。”

看诸妃都饮了一杯,王贤妃才笑盈盈道:“今日是个好日子,姐妹们应该也听闻宫外每到这时候都要抽花签占卜,左不过无事闲来,咱们也抽一个玩玩。”

王贤妃开了口,其余人当然只有应声的份,言诗取了签,按身份自然是王贤妃先行。

王贤妃刚要抽,抬眼一扫,又道:“这宫里人少,不如让身边的人也参与进来,不拘什么身份,人多也热闹些。”

如此,王贤妃的诗书礼乐,温玉夫人的荷叶、芙蓉,“妍妃”的冬至,青贵嫔的采菊,窈室林如今也有了随侍宫女,染墨,肖娘子的挂画,都各自跟着主子插进妃嫔之中。

无论加了几个人,依旧王贤妃先请,戴着翠戒的纤纤玉指取了一支并蒂,联春绕瑞,共贺挚者三杯,大家陪同一杯。

温玉夫人领着诸人敬酒,“看样子,姐姐今年又要有好消息了。”

“承你吉言。”王贤妃含笑连饮三杯。

为了有意强调位份,就没有备骰子,而是按位份轮到温玉夫人,抽中玉兰:亭亭淡雅,点破银花玉雪香,同乡者配饮一杯。

王贤妃、“妍妃”还有肖娘子陪饮,温玉夫人拭了拭唇角,道:“本宫竟不知,原来肖娘子也是京城的。”

肖娘子直起上半身,拱手一拜,“小妾是京郊人士,是小妾僭越。”

王贤妃莞尔,“京郊也是在京城下辖,好了,到妍妃妹妹了。”

“妍妃”随手指了一支,却是老梅:霜晓寒姿,竹篱茅舍自甘心,自饮一杯,下家掷骰。

这支签实在不好,在宫里颇有受冷落、失宠之意,独守空闺,枯对明烛至天明,本就尴尬的场面一下子冷下来。

冬至为“妍妃”满上酒爵,“娘娘请用。”“妍妃”笑笑,混不在意,干脆饮尽杯中浊酒,仆随主,她也不怎么相信这些事。

可能觉得场面有些冷,言诗出声提议道:“娘娘,不如将骰子加进来,也增加些趣味。”

王贤妃颔首道:“也好,游戏罢了,好签坏签都笑一笑,就过了罢。”

“诺。”

冬至是“妍妃”下家,拿到骰子,扔出一个五,按顺序轮到肖娘子。

肖娘子伸手拿了一支,荼蘼花:韶华胜极,开到荼蘼花事了,在席各饮三杯送春,今年春日还没开始便要送,实在不好。

连抽两签都是坏签,肖娘子被在座人直直盯着更是惶恐,忙放下花签,揖礼告罪。

王贤妃举起酒盏道:“游戏而已,来,我们陪荼靡花共饮三杯。”

三杯后,轮到挂画,挂画是个模样极普通的,但肤白如雪,却显得脸上雀斑更明显,如白玉兰花瓣上沾了褐色的花粉,又有些可爱。

挂画拿到的是枣花签,签云:蔌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得此签者,为每人捧一捧瓜子。

暗自松了口气,这事是平日做惯的,挂画仍捧得小心翼翼,给每个人的量乍一看差不多,却给王贤妃最多,几位丫鬟也按主子位份有些微偏差。

轮到语书,抽到凌波仙子,舞一曲为贺,王家对自家女儿身边的人也是下了功夫,没有刻意打扮,一曲白纻舞,柳腰绵软,步履轻盈,杏眼流盼间,似怨非怨,勾魂夺魄,很的舞蹈精髓。

因这支舞,席上气氛也略缓和了,诸人纷纷放松了一些。

言诗拿到签,脸就先红了,羞得直接给扔回去,她坐在王贤妃旁边,眼快看到是杏花,就打趣道:“是本宫忘了,你们也快到年纪了,是该给你们安排了,下次本宫母亲来请安,就先与家里通通气。”

诗书礼乐大喜,起身离座,郑重叩拜行礼,直呼谢娘娘恩典。

其实到此,王贤妃兴致已消了泰半,让诗书礼乐回座,又对秦贵嫔道:“第二轮就从青贵嫔开始罢。”

青贵嫔抽到的是玉蕊花,洞宫长闭,日暮落英铺地学,没什么别的指示,就将签筒传递给采菊。

采菊是蔷薇,蕋逐行风,总是输君浅淡妆,挚者出一成语,依次联之,至不能者止,罚酒三杯。

王贤妃点了点案几,笑道:“你明明叫采菊,拿的却是蔷薇,有趣,便用花木做成语开始吧!”

采菊想了想,道:“鸟语花香。”

窈室林:“香消玉殒。”

染墨额上冒汗,“晕……晕……晕头转向……”

肖娘子:“向阳花木。”

挂画卡了许久,着急道:“奴婢……奴婢接不上了。”

“那就自罚三杯。”

挂画连饮三杯,饮得又急,白皙的两颊上浮起两片粉雾,眼里也被辣得水汪汪的,看过来时有种孩子般的天真无辜。

又玩了几轮,席上依旧默不作声,王贤妃这发起人也觉得没意思,最后拿着武陵别景的桃花签叹道:“这宫里,与本宫同姓的位高权重,该是本宫作陪,与本宫同龄的怕也没这福分,罢了罢了,都散了吧!”

总算点题了,“妍妃”与冬至对视一眼,王贤妃从始至终都在借抽花签强调自己是宫中目前位份、权力最高的妃子,还诞下第一位皇嗣,宫里最尊贵的女人珝月太后是她姑姑,宫外还有王家为她撑腰。

眼下宫里的,无论地位背景,没有一人可与之比肩。

002

诸人起身揖礼,这话中有话的,神经也都紧绷起来,静听王贤妃下文。

让她们一直保持行礼的姿态,王贤妃也不说免,慢慢饮了一盏茶,才道:“再有半个月,就是君上登基以来的首次大选,新人入宫,难免会令人觉得新鲜,到时候你们都要稳住,莫要失了做姐姐的气度。”

“诺。”

“妍妃”嘴上应着,心里则腹诽,最稳不住的就你自己吧,嘴上要人大度,做事却极小气,她保持着行礼姿势,腰都要僵了。

“另外,太后有旨,在选秀时,温玉妹妹与妍妃妹妹随本宫相看秀女德艺,你们回去须得好好准备。”

温玉夫人与“妍妃”再度揖礼,“诺。”

王贤妃:“好了,都退下吧,本宫也累了!”

在温玉夫人领头下,诸妃按位份顺序鱼贯而出,出了雨歇宫,又按位份高低互相恭送,就散了。

回到绿绦殿,穿着繁重正装快一天的青贵嫔早已累出一身汗,采菊托着她的腰背,小心扶着让她稍稍好受些。

折蔓马上迎上来,从另一边一块搀着秦贵嫔在榻上坐下来,“小主现在这喝杯茶歇一歇,奴婢已经让人准备好香汤沐浴。”

青贵嫔饮尽凉好的温茶,放下杯盏,接过巾帕擦拭脸上汗珠,叹息道:“这么快,新人就要来了。”

采菊与折蔓对视一眼,折蔓小心翼翼问道:“小主之前不是还说宫里不够热闹吗?”

采菊抬眼瞪了她一下,才对青贵嫔道:“小主,香汤已经让人备好,奴婢扶您去沐浴更衣罢。”

青贵嫔笑笑,“临到头,我又不希望这宫里热闹起来了,你们有时间,让人把几个侧殿、还有主殿都收拾一下,想来很快就会有人要搬进来了。”

两人应声领命,折蔓招来小宫女吩咐完后,与采菊一块跟着青贵嫔转进内室,宽衣解带,除去花冠,拆下发饰,取了脂膏化去妆容,相较之前,脸上还是没有血色,但肤色已经是正常的象牙白。

“小主,水已经放好了。”

“嗯,你们下去吧。”

另一边,“妍妃”与冬至回到还不待喘口气,冬至就把她摁到妆台前,一一把脂粉润膏摆开,又把化妆的工具笔刷在她右手边放好,“快补一补,你的妆都要脱完了。”

“妍妃”撇撇嘴,执笔对镜画眉,手上忙活嘴也不带停,“你说这王贤妃今儿不难受吗?你看今这酒宴,每一个开心的,她不难受,我都替她难受。还有那个协理选秀什么的,我们哪知道这些啊!”

冬至在一旁给她递着一应脂粉工具,宽慰道:“前期的事,按王贤妃往日的做派,绝不会让咱们插手,听她意思,是第三关考较秀女女德时,让“妍妃”出现坐那就好,她问你什么,你就挑几个略说一二就好,其他的,她不问,你也别说话,坐那充当个花瓶就好。”

“妍妃”抿了抿唇叶,揽镜自照,左右看看,放下镜子,歪头道:“也对,好不容易从娘娘手里把协理权收回,哪能轻易又还回来。”

两姐妹暂时把这事放下,转而担忧起主子来,三年之期即止,可关于木府通敌卖国的事实证据却还没到手,怕引得君王不喜,冷落了可就难办了。

而此事她们想到了,白洛雁同样也在忧虑,冒险趁夜与白苏燕在相国寺塔林相见商议。

按习惯的,白洛雁比约定的时间早两刻钟先到,远远就看见一人提一盏四角纱灯,裹着墨色披风背对他而立。

“苏苏?”

提灯的人闻声转过身来,浅笑道:“看来是我叨扰了。”

“何人?”

那人叹息一声,除下兜帽,露出一张娇艳的容颜,“贵人多忘事,洛哥哥许久不见,归宜在此有礼。”

“木大小姐?”白洛雁满心愕然,一时间甚至失礼的盯着她看。

木归宜也不恼,依然笑盈盈的,“听闻洛哥哥现今常与主持来往,归宜来这,其实也是碰碰运气。”

白洛雁回过神,忙垂眼拱手告罪,“失礼了,不知木大小姐找在下所谓何事?”

木归宜半晌不语,抬眼看去,她脸上有几分尴尬,白洛雁也不催,耐心等着,才见她启唇道:“却有一事烦扰,这事说来也是我家里丑事,事关我父亲……按理,子不言父母之过,可……我母亲也不是善妒之人,前些天她与我说,若……若父亲提出,只要身家清白,自是接到府上,给一个名分,偷偷摸摸的……万一……传出去……也是不好听……”

白洛雁蓦地想起初探木府的所见所闻,试探问道:“木大小姐之意,是想让在下替木夫人找出这名女子?”

“归宜知这事对洛哥哥冒犯了,让洛哥哥做这样的事,是大材小用,是宝刀蒙尘,”木归宜歉意道,“只是,归宜转达母亲之意,试探父亲一番过,却遭到训斥,无法,只好让身边人留意,十多天下来,也不见父亲对哪个丫鬟特别照拂,到外头除了上朝,也不去别的地方。”

白洛雁沉吟道:“或许……是令堂多心了。”

木归宜盯着纱罩里跳动的火苗,“大概是直觉吧,对枕边人,女人都是敏感的,其实,三年前,家里出了些事,某天夜里,花园中突然有山石崩裂之声,母亲在自己房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匆匆去了,只看到一戴着鬼面的红衣人,飘然而去,宛若鬼魅。”

红衣人?三年前?……知天命!

那……那也在房里的不是木夫人?这样一想,白洛雁反应过来,自己落入思考的惯性里,按院落布局,那里就该是木氏夫妇休息的正房,里面的女声,被想当然的是木夫人的。

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亲眼看见过里面的女人是谁。

木归宜:“洛哥哥可是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白洛雁摆手道:“没有,木大小姐请继续说。”

木归宜:“一开始,母亲也以为是撞鬼了,毕竟哪有人可以突然不见的,可静下心来,细细一想,觉得应是父亲……他、他……”

白洛雁:“若是为难,可以不用全部说出来。”

木归宜施礼道:“还请洛哥哥帮忙,这事毕竟是家丑,归宜也不好找外人,这才厚着脸皮求洛哥哥帮忙。”

白洛雁想了想,“此人身手不凡,木大小姐可是有什么线索,不然,在下也不知如何着手。”

“多谢洛哥哥,”木归宜莞尔,“每年寒食节,父亲都会去木氏祠堂祭奠木家先祖,并在那留宿几日,清明前回来,木氏祠堂就建在京郊月牙村,平日请了村民看顾。”

月牙村?那不是离藏踪山不远?

木归宜:“此事……如若可能,还请在三月前完成。”

“三月前?”白洛雁疑惑,又很快反应过来,木归宜是备选秀女,三月初就要入宫参选,顺利的话,怕还要在宫里耽搁半个月。

木归宜垂下螓首,支支吾吾一会,问道:“洛哥哥觉得,以归宜蒲柳之姿,可……可……还入眼?”

“……”白洛雁被问得莫名,不知如何说,就回得客套,“木大小姐何必妄自菲薄,小姐之品貌,自不会流于平凡。”

木归宜:“……你是说,归宜很好,是吗?”

白洛雁一时无话,这两年关于她的桩桩件件摆满他案头,间接的让他勾勒描绘一个本无交集的人,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偶尔都会梦见。

木归宜等不到他答案,闭目一叹,“是我为难洛哥哥了,洛哥哥,这灯你拿着吧,前路渺茫,有盏灯在手里,总看得更清楚些。”

四角的纱灯,绘了一丛桃林,在灯花摇曳明暗间,似树木随风而舞,落下一阵花雨,纱灯被塞进白洛雁手里,木归宜退开一步一福,重新戴好兜帽,便与他擦肩而去。

这是唯一一次,白洛雁与木归宜单独说话,这以后两人就再也没在现实中见过面,也再不曾说上一句话。

又等了一会,白苏燕才满头大汗地匆匆而来,“抱歉,兄长,小姐突然不见……你这盏灯是……”

白洛雁:“随便买的,木家骅可有异动?”

提到正事,木归宜注意力也被转开,抹了把汗,叹道:“说来也怪,自小姐雷霆手段夺下管家大权,将许多大越奸细或打或卖的,反而从府里清理了许多出去,又兼有云家借力,连铺子都渐渐回到她的掌控下。”

白洛雁漠然片刻,道:“我知道了,有时间我会去那几家铺子看看的,其他呢?”

木归宜:“原来我是有个人证,唤作琴声,她亲口承认是大越细作,大概是许人后,夫家待她不错,又有了身孕,加之之前小姐手段,便不想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想寻得小姐庇护,可惜难产死了。”提到这茬,不能不说惋惜。

白洛雁:“真是难产死了?”

白苏燕被这么一问,一时也难肯定,“这……我也不懂,不过琴声曾给过小姐一样东西,我私下也找过,但一无所获,不知是销毁了,还是藏在别的地方。”

两人,一个细细说着见闻,一个听了,帮她梳理,提点疏漏,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

白洛雁:“今日便到此为止罢,更深露重,快回去吧!”

白苏燕仰头看了眼天空中的星河,风一吹,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外衣,“本以为三年时间会很长,现看来,还什么都没做到就要过去了,真是时光如梭,呵。”

白洛雁宽慰道:“君上若想动木家,随便寻个由头都可以,只是事涉四大世家,他想要的是铲除大约纤细,顺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动四大世家的理由,稳固集中他的皇权才是主要。”

白苏燕苦笑,“我明白,他其实并没有抱多大期望,很多事他早就知道了,期望我查到不一样的是真,最主要的还是帮他看住木归宜。”

白洛雁:“……回吧。”

目送白苏燕的身影渐行渐远,白洛雁才低头看着手上的纱灯,叹息一声,转身走了没几步,便觉得提着这纱灯有些别扭,似乎这灯太重了,总要往前倾拿不稳,调整着在提杆上的位置,摩挲间,不经意旋开提杆,露出里头的白色绢丝。

纱灯落地,火苗舔舐着绢纱,在夜风助力下,很快燃成一团,将整个灯笼拢进火焰里。

木归宜的声音在耳畔再度回响:前路渺茫,有盏灯在手里,总看得更清楚些。

记得苏苏说过,木归宜好似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挑明,今夜见了,可能她是真的都知道,也可能她并不想知道那么多,白洛雁乱七八糟的想着。

他突然很想去问一问她,“你的路,你可曾看清了?”

003

隔日,在庙里用了一顿斋饭,云木等一行人便下山了,关于昨晚之事,木归宜只笑说自己睡不着,又觉得外头清风徐徐,繁星点点,不知不觉就走到外头去了。

云瑶池心中虽有疑惑,但见她完好回来,就不多过问,让身边嬷嬷丫鬟多关注些便罢了。

在下山的路上,云四还是落后她们几步,默不作声,即使同住一个院里,除了斋饭时间,木归宜都见不到她人。

云瑶池拉着木归宜道:“这次回去,老祖宗命我与四妹妹向林嬷嬷学习宫里礼仪规矩,你不如也一块来。”

林嬷嬷是先前伺候过瑾月太后的老人之一,是自幼跟着瑾月太后的忠仆,到年纪了也不出宫,挽了头发做姑姑,直到瑾月太后去了,才被云家接到家里奉养,对宫里的一应状况最是清楚的人。

不过,木归宜有些压抑,云四居然也在应选之列,如此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明面上云四至少清白,是云家庶女,年龄适宜,都接入府内了,该给她的又何必小气,除了名字,这样想着,回话就慢了。

云瑶池以为有些奇怪,“你不愿意?”

木归宜道:“我家情况,姐姐你也知道,若我这时候走开了,家里也没个主事的……”

云瑶池闻言亦叹,林老太君精神不济,木夫人是彻底撒手不管事了,嘴上还是劝着,“可你终归要嫁人,且此次选秀,机会难得,凭妹妹才貌,必能入选。”

云瑶池之前拿过那张内定名单给木归宜看,此刻话也不好说太明白,木归宜也懂得,不待她再劝,转了话题,“若真有缘,日后我们同在宫里,定有长叙的时候,何必急在这些天里。”

云瑶池见她坚持,就不再劝,这两年相处,她也知木归宜此人心思缜密,可为盟友,却难收为己用,过分要求反倒不美。

下山的路走得比上山的要轻快许多,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云木双方约定好宫里再见,就各自上了马车。

而云四一直默然到最后。

热闹一时的相国寺也在这群世家夫人小姐散去后,逐渐恢复到往日的*肃静。

在这群离开的夫人小姐中,也有一堆奇特的母女,看穿着也是非富即贵,可身上的气质稍微俗了些,撑不起这华贵,妇女在前头一路喋喋不休对身后的年轻女孩抱怨。

“告诉你,人我都上上下下打点了,你决计是不会中选的,就死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呸,跟着我家仲儿也是让你咸鱼翻身,要不是仲儿舍不得你,老娘才不肯让你个扫把星还俗,白白浪费几千两白花花银子,你个死丫头,生那么好做什么?啧,不生好点,怎么配得上仲儿……”

这两人正是去年在六谜庵与木归宜等起冲突的徐氏母女,徐丹桂安静听着徐夫人一面絮叨数落她,一面却又连连否定自己的话,想着心上人,虽是个痴儿,待她却是极好的,她一介孤女,求得不正是这样对她的好的人。

想着想着,她便自个儿笑开了,而徐夫人已经转而骂起负责选秀的官吏,贪得无厌,一个比一个会要钱。

徐丹桂也知徐夫人最是坏了些,却是个护短的,刀子嘴豆腐心,很是疼爱仲哥,只要他们关起门来好好过,以后她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又想到先前抽得的桂花签,天香云外:人与花心各自香,不坏呢,这是不是说她旺夫呢?

又想仲哥那样,她又对他什么别的期望,他们俩个过得快乐就好。

这八字才一撇呢,就想着婚后的事,不知羞,徐丹桂暗自自责,然还是忍不住幻想着与徐家长子,徐长仲婚后的幸福生活。

于是旁人便看着这对奇怪的母女组合,一个不停骂骂咧咧,一个安静的一言不发。

如此后,又过了数天——

“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木归宜素手执筷戳了戳碗里的冷泡饭,“父亲倒是孝顺,也不忘自家祖先,每年都要回去拜祭。”

旁人还没反应,被林老太君指过来做教养嬷嬷的岳嬷嬷先埋怨道:“老爷也真是,他入赘咱们林家,林家又给足了他体面,就该先祭咱林府先人,还读书人……”

白苏燕低声喊了一声道:“嬷嬷!”

岳嬷嬷意识到自己失言,偷觑木归宜平静的脸色,才小心翼翼请罪,“奴婢失言,请小姐赎罪。”

木归宜饮了一口寒食汤,不以为意的道:“我入宫参选时的衣饰都拿来了吗?”

岳嬷嬷笑容可掬,“早就拿来了,老太君心疼小姐,半年前就去订做了,一应用料都是上好的,保管那日小姐一定是最出挑的!”

木归宜笑笑,道:“这话可不能说死,这次敢往宫里送的,也是各个世家里最出挑的女孩,还有从九州三十六城中层层筛选上来的,可不都是上等佳人。”

岳嬷嬷当她是紧张了,便劝慰道:“小姐容貌才情都是京里数得上的,京城又是天子脚下,最是钟毓灵秀的地方,小姐就不要担心了。”

木归宜点头道:“是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转而又问起木夫人,岳嬷嬷叹了口气,“夫人还是老样子,每天吃斋诵经,像个姑子一样。”

木归宜想了想,吩咐白苏燕道:“燕燕,把新年时云府送来的杭绸,挑几匹眼色单压的给母亲送去,对了,挽澜姑姑平日伺候母亲也辛苦了,你拿我妆奁里的蓝田玉的钗子赏她。”

白苏燕领命去了,岳嬷嬷感叹主子仁善,又忍不住说了几句,“挽澜也是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平日也不好穿着装扮得鲜亮一些。”

木归宜低头抚着袖子上的暗纹,不语。

另一头,白苏燕取了东西就往祠堂去了,来的却不是平日见惯的林挽澜,而是马氏,就顺口问道:“挽澜姐姐今天不在吗?”

“啊?哦哦,挽澜啊,她……”马氏踌躇一会儿,才道:“哦,她回婆家了,这不马上要清明了,她婆婆叫她回去帮忙祭祖,对,祭祖!”

“她婆婆?”

马氏有些不耐,“是啊,怎么,你年纪小小,看不出来心思这样坏,看不得我家挽澜好啊?”白苏燕不想她突然发难,躲避不及被喷了一脸唾沫。

从没遇上过马氏这般的泼妇,白苏燕一时愣住,然后顿时心头火起,马氏还在那不依不饶,边往回走边念叨,“一个两个都是嘴里裹蜜,肚子里揣着剑,也不怕把自己给戳死,假惺惺的,装给谁看呢?”

白苏燕扯下腰带上装饰用的琉璃珠子,屈指一弹,马氏膝盖一软,跌倒在地,绸缎首饰洒了一地。

“真倒大霉了!”马氏试图起来,却惊恐发觉自己右腿软绵绵的,毫无知觉,捏紧拳头敲了两下,还是毫无知觉,这下彻底惊恐的大吼大叫起来。

白苏燕这三年间憋了不少气,今日一出手,到让自己难得开怀,脸上的笑一直收不住,对着昭昭都难得和颜悦色。

木归宜见她回来,歪了歪头道:“很少见你这么开心,做了什么坏事了?”

白苏燕一惊,忙收敛脸上笑容,垂下头来一礼,“奴婢错了。”

木归宜回过头去,“有始有终,方得圆满,就这么几天了,还忍不了了?”

白苏燕三年里已经被木归宜的神机妙算吓习惯了,从一开始的心慌慌到无可奈何,最后麻木,只要不是与她作对便好,只要不是与她作对……

木归宜又转了话头,“对了,马上清明,你让厨房做些青团之类的点心,然后拿去送给云府二小姐,说是我亲手做的,顺路替我问候一番。”

白苏燕一福后退下,去小厨房让人弄些青团,想了想又觉着少,又让厨娘临时炒了盘螺蛳,俗语道:“清明螺,赛只鹅。”

等螺蛳熟了,拿了别的点心装盘摆花样,放进雕花食盒里提着走,木府与云府有些距离,坐马车也要两刻钟。

到了云府,报上名姓,很快云瑶池身边的珊瑚就出来迎客,“燕燕姑娘,许久不见了,二小姐已经在厅上等着了,随我过来。”

虽然是私人拜访,但是还要去正厅见过府里管事的云大奶奶,蓝氏及云瑶池生母,苏氏。

正厅上,蓝氏主位,左手是苏氏,她下手是云瑶池,如她所言,这半个月也不敢懈怠,气质越发沉静端庄,一举一动颇有章法。

等白苏燕一一拜过,蓝氏道:“夭华也是真想着咱们瑶池了,这时候还不忘给瑶池送礼。”

云瑶池抿唇一笑,并不说话,苏氏似有些不舒服,听声音懒懒的:“她们姐妹感情好,入了宫有个照应,我也能放心些。”

“看你愁的,”蓝氏摇头叹道,“这还没入宫,你就这样,瑶池入宫后,你岂不要……罢了,瑶池你带这丫头下去,想来你也有话让这丫头带回去给夭华。”

云瑶池起身揖礼,“那瑶池先告退了。”

白苏燕跟在云瑶池身后,出门前扫了一眼,如蓝氏所言,苏氏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整个人斜坐着,比之上次见到,显了两份老态。

跟着到了云瑶池的小院,她的闺房较木归宜的要更加大气,也更符合寻常世家小姐的气派,黄花梨木六柱式架子床,茜色帐幔以金线绣一丛丛桂花。

床下摆了脚踏,床头两个小几,一个上面摆了一套白瓷茶具,另一摊了一本卷着的书籍,对窗是梳妆台,一应妆奁、铜镜、粉盒等排列有序。

墙上挂了四幅美人图,对应琴棋书画,与木归宜追求适宜自在不同,云瑶池对自己要严苛许多。

珊瑚接过雕花食盒,将里头的糕饼小菜在桌上摆开,云瑶池净手后,由旁边的人提了筷子,夹了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她才拈筷尝了一些,每次量都不多不少。

每样都只尝了三口,就不吃了,让人端了茶水漱口,又饮了一杯才开口道:“珊瑚赏她,辛苦你跑这趟,本来我也要让人走一趟木府,正好你来了,就顺便带回去。”

白苏燕行礼婉拒,“这本就奴婢份内事,怎敢接赏。”

云瑶池笑容温和,“别推了,我可只赏这一回,你若不要,可没这样的好事了。”

“这……奴婢谢过云二小姐。”接过赏,捧在手里还不轻,白苏燕听这语气,看这做派,倒有几分王贤妃的影子,莫不是他们书香文臣家养出来的小姐都这样?

云瑶池让白苏燕带回去的是个蝴蝶风筝,看着有几分粗糙,不像是专门的匠人做的。

果然,云瑶池温婉道:“这是我亲手做的,有些粗糙,也是我对夭华妹妹的一番心意。”

白苏燕恭谨道:“奴婢一定把云二小姐的话带到。”

云瑶池道:“说来,清明这天,程大奶奶做东邀请好些人,夭华妹妹可有说何时去?”

白苏燕一愣,想了许久,才忆起昨日收到的帖子,到手后木归宜看都没看就扔一边了,也不知是不是那位程大奶奶的,即陈太师嫡长女,陈言琴。

云瑶池看她反应,疑惑道:“夭华没有收到请帖吗?”

白苏燕谨慎道:“昨儿是有封红底描金的帖子,但我家小姐没说起,奴婢一时就忘了,兴许我家小姐也忘了。”

云瑶池也不在意木归宜是否收到请帖,温文笑道:“如此,你回去同夭华说,不管她乐不乐意,我可定要拉上她陪我去赴宴的。”

白苏燕道:“奴婢一定带到。”

004

从云府回来,已经傍晚,木归宜接过蝴蝶风筝拿在手里赏玩,听了白苏燕的转述,半晌没动静,只把玩着风筝。

直到昭昭进来点起灯火,禀告晚饭已经备好,木归宜才放下风筝,对白苏燕道:“你把我那件新做的水蓝襦裙备好,到时候我穿那套去。”

白苏燕有些迟疑,“那件不是老太君给小姐选秀时准备的?”

木归宜混不在意道:“无事,还有套茜红的。”

说来,近些天京中忽然流行起日落时,晚霞般的茜色,据闻不知是哪位心灵手巧的小姐,弄了一个“落暮茜霞妆”,风靡一时,引得夫人小姐争相模仿。

与此同时,有“落暮茜霞妆”,就有相对应破晓时分朝霞般的“懒起红旭妆”,就白苏燕自己看来,两者颜色差别不大,所幸梳妆方面,木归宜也从未叫过她,偶尔几次,也不作要求。

清明节——

由程大奶奶做东,邀请各府小姐到程家的京郊别院踏青、打马球、玩秋千架,临到目的地,白苏燕抬头一看,匾额上书:万乘园,这不是皇家别院?!

不止还算一人迷惑,其她小姐也是不解,确认过请帖,地址无误,一时间站在门口都有些无措,哪怕园门开着也不敢上前。

白苏燕细细回忆了一下帖子上的内容,帖子上只写了地址,却并没有写明这院子的名头。

“想来不是程大奶奶做东,是宫里的贵人借了她的名头来宴请诸人了。”云瑶池今日梳了堕马髻,戴蝴蝶流苏簪,化得是时下流行的“落暮茜霞妆”,内着橘红色襦裙,外套茜红对襟大袖褙子,臂上明黄披肩,手上一柄芭蕉式样的团扇,明艳端华。

木归宜将手中的湘妃竹扇收起一礼,笑盈盈道:“今日我与姐姐是想到一块了,连衣裳都是一样的。”说话间,她发髻上垂下的流苏跟着晃动,身上同样的齐胸襦裙、对襟大袖褙子,拢着披帛,不过她是水蓝的。

云瑶池拉住她,也是笑盈盈的,“哪一样了,你今日化得明明是落梅妆,拿的也是折扇,唉,还是你会打扮。”

云瑶池这一叹也是有理由的,在场诸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茜色,上霞妆的更不在少数,显得木归宜这一抹蓝十分出挑。

“姐姐就别打趣我了,”四下望望,木归宜打开折扇,掩住绛唇,凑近云瑶池耳畔,轻声问道:“那边穿紫衣的,我看着眼生,姐姐可认识?”

云瑶池其实也早就看见那道紫色倩影,同样陌生,不过略想想也知道是谁了,便也用扇掩住半面,小声道:“大约是赵家大小姐,闺名苍伊,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见到她。”

赵苍伊与白苏燕是大倾齐名且仅有的两位女将,唯二受封的女将军,皆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累累功绩换来的。

有趣的是,这也是白苏燕第一次见到赵苍伊,她估摸刚巡边回来,身上的肃杀之气未消,宛若一柄半出鞘的长剑,剑上的寒光晃得人心生恐惧,惧于她这等气势,其她人不知不觉回避一二,就在她周围空出一圈来。

云瑶池指了指赵苍伊道,“艳如桃李,冷若冰霜,指的便是赵大小姐吧!”话音刚落,隔了一丈远的赵苍伊便看了过来,似笑非笑的朝她们一抱拳。

“这是听到了?”云瑶池有几分尴尬,更多是不可思议。

木归宜以扇掩面,掩去唇边的弧度,打趣道:“我们又没说赵大小姐坏话,她听到了,这是在感谢我们呢,姐姐,我们该还礼!”云木二人落落大方地还了一礼。

赵苍伊觉得有趣,本想上前认识一番,不巧,万乘园里头款款走出来一人,正是这次聚会名义上的东道主——程大奶奶,陈言琴。

快一年不见,陈言琴娟丽的五官里添了属于少妇特有的鼠婉与清媚,想来婚后夫妻恩爱,诸事和顺,笑容里也多了些轻松,“可吓到诸位妹妹了?”

陈言琴的三位同胞妹妹早已围上去,陈言棋快言快语,“姐姐早先说的惊喜,真真是惊到了所有人。”

陈言画附和着点头道:“姐姐也不早说,我还以为是寻常姐妹们聚聚,挑了件常服就过来了。”

看样子,陈氏姐妹似乎也不知道今日踏青踏到万乘园里来,一个个也是疑惑不解。

陈言琴掩唇一笑,对陈言画道:“你看今日可有你陌生的,不全是熟识的姐妹。”

转而对诸人福了福,“若吓到诸位妹妹,陈氏在此赔个不是,诸位妹妹都别站门口了,快些进来吧!”

在场诸位无不出身京城显贵,早先白苏燕就扫了周围一圈,心里过了一遍,居然没有一个家里父兄职位低于五品的,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白苏燕察觉了,也有敏锐的发现这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一时间纷纷在心里猜测,是谁这么大手笔把她们聚到一块儿,目的又是为何?

走在曲折的回廊中,也有人与相熟的闺中密友拿扇子挡着,小声讨论着,其中一个木归宜还见过,金千羽,旁边那个就实在陌生,连云瑶池都不认识。

金千羽拉着密友小声说出自己的心思,也是在场绝大数人的心思,“你说,会不会是宫里的贵人提前来相看?”

她的女伴不解,“都没几天了,能看什么?”

金千羽不知想到了什么,傻呵呵的笑出声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劲敌喽!”

“去你的,我看你是话本看多了,宫里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两名青春少艾拿扇子挡了嬉笑打闹,动作幅度也小,远远看去还是很端庄娴雅的。

赵苍伊在听觉上天赋异禀,方圆五丈内,一片羽毛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自然把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全。

所谓后宫争斗,自古为了两样,为家族、为皇储,而情爱只是一种锦上添花,在这两样面前都变得可有可无。

世家女儿自幼就被教导,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贵妇,懂得管家,更懂得如何在婆家与娘家之间巧妙地维持一个双赢的局面。

同时,她们从小就知道,夫君不是单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你看尊贵如一国皇后,也不能独霸着丈夫不放,还要贤良地劝着去别的女人那里,这样一对比,大多女人都会释然,毕竟天下女子谁都差不多境况,又有什么好埋怨的。

除此之外,她们每个人都时刻准备着步入深宫,深谙宫里的规则,她们在宫里过得平静与否,全看她们代表的背后家族对当今是否有所求,无欲无求的,女儿自然落得轻松,若真敞开心胸与那人风花雪月一场,这类女人只要不生儿子,都是最让别人放松的。

相反,另一类人就是这脂粉沙场里的主要角色,对于她们所处的位置,即使没有子嗣,也无法全身而退,哪怕最后除了身心上的累累伤痕一无所有,她们也要拼杀下去。

赵苍伊又瞥了眼云木二人,她突然好奇她们又是属于哪一类,反正她是有所求的。

陈言琴说好了是踏青野餐,还真就踏青野餐,有绿茵碧湖、垂柳秋千,还摆了吃食,饿得可以自己按量取食,这还挺新鲜。

面向湖水的架了十来座秋千,湖对面就是马球场,有马球场自然有马,若以上都不想玩,也可以骑马在马场里逛逛。

要还是全不感兴趣,厢房里也备了琴棋书画及一些闺中游戏物品,想休息的也可以让下人带着去。

以上种种,听来就是普通的清明日常,陈言琴说完后,就拉着三位妹妹及几位相熟的一块去打马球。

见东道主走得干脆,被留下的面面相觑一会,大多人跟着去看马球,剩下的呆站一会,便又活泼的耐不住,直奔秋千。

有人带头了,其她人左瞧右看的观察一会,便都各自找熟悉的人,三五成群的散开,反正傻站那也无事可做,不如在东家允许范围内让自己自在些。

云瑶池摇了两下扇子,问道:“妹妹怎么看?”

木归宜收起折扇在手心里敲了敲,“随意些吧。”

云瑶池道:“马球怎样?那里人多,也热闹一些。”

木归宜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我还是头一回看马球呢!”

两人就沿着湖畔慢慢跟在大部队后面,不远不近的走着,她们说是看马球,也不见有多大兴趣,偶尔停下来对着某处景致细细欣赏品评一番,间或蹦出几句诗词,引用古人的,即兴而作的。

过长堤时,两人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中间,云瑶池望着草地上的人影,忽然来了兴致,张口就是,“桥上人,湖畔柳,柳下秋千衣袂飘,但闻佳人笑。”说完就含笑盯着木归宜。

被人这样看着,木归宜便歪靠在栏杆上,启唇道:“场中人,席上座,座满栏杆金步摇,望倩影成双。”

桥上的人看湖畔的美人荡秋千,焉不知在秋千上的人是否在看这边堤上的佳人,无论秋千上的美人还是堤上的美人,说到底都是这园子里的“场中人”,又哪知是否会有人居高临下地俯瞰这园里的风情。

云瑶池所幸也靠在栏上,“镜湖照桥影,涟漪锦鲤惊。”

忽然从湖畔传来笛声清扬,大概有哪位小姐兴起,命人拿来了笛子,木归宜便道:“微风柳絮应,闻笛秋千宁。”

“秋千停了吗?我看没有呀,”云瑶池装模作样地伸长脖子眺望着秋千上的人起落间,带起各色披帛裙摆翻飞,“和歌披帛轻,淑女舞亭亭。”

“我也没瞧见有人跳舞啊,”木归宜也特特回头看了眼,有些调皮的眨眨眼,“不过淑女自古对的就是君子,‘君子光明明,不知与谁听?’”

云瑶池皱眉思索片刻,接不下去了,挥着扇子道:“你也太不客气了,这韵脚太难,换一个再来。”

看样子,这两人是得了趣味,木归宜也不笑她嫌弃自己起的韵难,只说道:“那还是五律罢,姐姐先行。”

云瑶池也不客气,上下看看,指着手中团扇道:“坐倚在桥栏,素手执团扇。”

木归宜抬手抚着云瑶池发髻,道:“云鬓戴玉簪,飞燕下堂边。”

云瑶池脸一红,“我可比不得飞燕纤细,‘玉环上殿前,君王带笑看’。”

“那我也没有杨贵妃那样丰满,”木归宜笑里带上两分促狭,“力士来牵线,寿王心可甘?”

“高力士都来了,武惠妃也是可怜,赔了夫人又折兵,”云瑶池感叹完,接上,“忠王不相干,啃饼乐颠颠。”

武惠妃为了寿王李瑁的太子之位,挖空心思,上蹿下跳,累得病死,结果千挑万选的儿媳成了姐妹,太子之位因她动作太多,便宜了中庸的三子,当时的忠王李亨,两头空的寿王心有不甘是为了美人还是储君之位呢?

木归宜知她同情武惠妃,不想再引李杨之事,顺势转了,“饮酒魂翩翩,月供访神仙。”

云瑶池又停了许久,才道:“‘扶桑住乌鸟,挽弓九支箭’,月宫总该对应着扶桑树母才好,不许笑我错了韵!”

木归宜还没开口,另一个人便兀的插进来,“破城一夕间,忆春闺缠绵。”

循声看去,赵苍伊对着她们落落大方一礼,“赵氏苍伊,方才在那边听了两位妹妹在这联诗,便忍不住插嘴打扰了。”云木双双起身还礼,各自报上姓名。

赵苍伊看向木归宜,似惊讶似好奇,“刚刚冒昧打断,不知木大小姐接的是什么,可否告诉在下?”

木归宜却摇了摇头,按赵苍伊的接下去,“记无定狼烟。”

“‘忆春闺缠绵,记无定狼烟’,”云瑶池重复了一遍后,拍手叫好,“两位不愧是京中才女,这一联,格局立意马上开阔许多,看样子这次也好,上次也是,夭华妹妹都没有出全力呢!”

木归宜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只说道:“我可不敢怠慢姐姐。”

赵苍伊掩唇一笑,“哪里值得云二小姐这般称赞,不过借前人风骨罢了。”

005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虽化用前人诗作,这边一个忆缠绵,那边一个记狼烟,读来到让我想问是谁在记?是谁在忆?又为何记?为何忆?

若说战士忆缠绵,夫人记狼烟,便是战事终结,即将凯旋,否则战士哪有空闲想闺阁之事,而夫人见丈夫从沙场归来,欣喜之下,又有后怕,可至少一家团圆,围坐一块。

又比如夫人忆缠绵,战士记狼烟,那定是战事还在焦灼,夫妻俩人天各一方,夫人想着远方的丈夫浴血沙场,保家卫国,不禁回忆起昔日恩爱之情,聊以慰藉。”

云瑶池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赵苍伊笑而不语,木归宜则耸肩道:“小妹可没想那么多,是姐姐聪慧。”

云瑶池娇嗔她一眼,道:“你就哄我吧!”

木归宜撇了撇嘴,扭过身去,“明明我才是妹妹,该是姐姐哄我才对!”

赵苍伊玉葱般的纤指点着下颚,玩笑道:“此话有理,该是我哄云妹妹才是,云妹妹,姐姐不懂事,还请勿怪,姐姐在这给你赔不是了。”说完真的郑重做了一个万福。

云瑶池忙拦住,笑呵呵的道:“赵姐姐客气了。”

看她们三个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姐姐妹妹的叫着,彼此间其乐融融的谈天说地,讲着玩笑话,好似多年的亲密朋友,白苏燕在内心由衷佩服,以前总觉得这些大小姐娇娇弱弱的,说话也文文弱弱的,现一看她们的强大在别的地方。

不过“忆春闺缠绵,记无定狼烟”也可以是悲剧收场,忆的记的都可以是战败的将士,国破家亡,哪里寻得家人、战友,只有那一点回忆,春闺、狼烟在脑海里交叠闪过。

当然也可以是苦苦等待的未亡人,盼来盼去,盼来一抔骨灰,抚着丈夫的灵位,只能靠回忆着往昔的恩爱缠绵,苦苦支撑,转眼又想起惨烈的战事,想象着丈夫死时状况,心如刀割。

正思绪汹涌,一发不可收拾时,那厢马球场陆续过来不少人,路过桥上,冲三人见礼,有几个与云瑶池相熟的,便听来下聊上几句。

来来往往几波人后,云瑶池惋惜道:“马上中午了,怕是要散了,看不到马球了。”

中午日当头,太阳最盛的时候,女孩子们爱美,自不愿在这时段里待外头被晒,尤其这里都是即将要参选的,更是爱惜自己的容颜。

赵苍伊打趣道:“我在外许久了,这不怕晒上这几下,两位妹妹若想看,只管高台上一坐,姐姐打给你们看。”

木归宜好奇了,问道:“一个人也能打?”

“姐姐这话哄人的,一个人怎么打,”云瑶池看着木归宜有些小得意,“难得也有妹妹不懂的。”

木归宜展开折扇掩住琼鼻绛唇,“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云瑶池道:“行了,咱们又不是儒学学生,懂那些做什么,日头越发盛了,我们快些去厢房坐坐,晚了,可能就没地了。”

赵苍伊试探地问道:“你们真不想看我打球?错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喽!”

“行了,赵姐姐,你是天生冷皮,晒不黑,就别显摆了,可怜可怜我与夭华在家里关了这许久才稍稍白一些。”

赵苍伊得意地挑了挑峨眉,上前一左一右的挽着她们找侍女要个厢房休息。

如云瑶池所言,赵苍伊的肤色较寻常的白皙还要再白一点,脸上又缺少血色,真正的以雪为肤,就不知摸上去是不是真的清凉沁骨。

三人去的也不早,已经有两位小姐在了,正是之前来时路上嬉笑打闹的两个,看见她们,忙起身见礼。

说来这两人,其中一个是在云瑶池的赏菊宴上见过的金千羽,旁边这个倒是不认识,注意到她们的目光,金千羽拉过旁边的楚楚依人介绍道:“这位是我表姐,姓沈,闺名曼儿。”

“曼儿见过几位姐姐。”

沈曼儿模样气质都给人弱柳扶风之感,一开口,婉转曼妙的鹂音,更是让人听得心痒痒,真要让白苏燕提溜个人出来对比,就只有箫音了,不说别的,箫音的声音真称得上倾国倾城。

一群人凑一起,先叙长幼,才好姐姐妹妹的叫起来,一轮下来,赵苍伊最长,金千羽最幼,中间依次是云瑶池、木归宜、沈曼儿。

看着几个女人,笑颜如花,不过一盏茶时间就亲热地说起“贴心话”,白苏燕突发奇想的,洛霜玒是不是也常这样站在局外,看她同那些女人也是这样“说说笑笑”,好像多年的亲姐妹,而他眼里,她们是什么?笼中的鸟儿吗?

再名贵、再卑微,也都是他笼子里给他逗乐的,男人的战场从不在后宫里的女人,决定天下的力量也从来不在后宫,而在前朝,前朝决定了后宫的格局。

否则哪怕后宫人人都是武则天,接触不到政务,手伸不到前朝,纵使是武则天也只能老老实实做一个后宫妇人。

在她想东想西之际,又一群美人谈笑风生的款步而来,领头的是梳着妇人发式的陈言琴,走进来打招呼,“赵妹妹、云妹妹、夭华妹妹、金妹妹,还有这位……妹妹是?”

屋里的几人在人进来时就起身相迎,此刻金千羽自然而然的把沈曼儿推到众人面前介绍,“琴姐姐,这位是我表姐,姓沈,双名曼儿,刚随我舅舅的调令回到京城。”沈曼儿随之揖礼见过。

陈言琴将人扶起,莞尔笑道:“真好又多了一位妙人做妹妹,我们过来是因为打马球累了,商量着找人抽花签行酒令,你们来吗?”

沈曼儿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这正是个认识人的好机会,金千羽当然要拉着她一块参加的,“正好,我表姐错过了相国寺的花签,在这抽一卦卜一卜也成的。”

赵苍伊很是无所谓,就说了句随意,云木两人也表示皆可,白苏燕则有些无语,心中腹诽,这群娇小姐是有多信这个,抽个没完了。

她心中再怎么念叨,那边已经布置好,她口中的娇小姐们随意坐下,围成一圈,中间自然是“主人”陈言琴,左手边是赵苍伊、云瑶池、木归宜、赵苍苓与赵苍芝等,右手起是她的三位妹妹,陈言棋、陈言书、陈言画,还有她小姑子,程家大小姐,程思兰,然后就是金千羽、沈曼儿等。

余下几人,白苏燕不太熟,分别有太常寺卿贝堂忠的两个女儿,庶长女贝怀净,嫡长女贝怀凝;国子监祭酒楚仁瑞之女,楚玉翠;中骑都尉杜宝树的三个女儿,嫡长女杜良真,庶女杜良睦、杜良眷。

东阁大学士董耀宗之女董纯贤,左春坊学士关德传两女,关蔚阑、关蔚阆,统共二十人。

行酒令开始前,陈言琴举杯笑道:“姐姐在此先祝诸位妹妹心想事成、一跃龙门。”

第二杯,“我家里四个妹妹,阿棋便罢,阿书、阿画、思兰都还小,不管之后如何,都请在座诸位妹妹多加担待,我们陈程两家感激不尽!”

因中宫皇后之位空悬,往年选秀,彼此之间有些不对付,最多口头上刺两句,今年形势不同,还未开始,京城里的气氛便隐隐有些紧张,已经有按捺不住的人开始冒头。

选秀期间又要在宫里小住半月,虽然皇宫禁苑,大多手段都有所收敛,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言琴干脆借这个京里五品以上官家女儿聚集一块的机会,把话撂下,看在陈、程两家面子上,对他们家的姑娘,若愿意护一护的,两家会记得这份恩情,看不过的也请高抬贵手,否则陈、程两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陈氏是五望族之一,族人众多,声名显赫的就主家陈言琴父亲陈太师这一脉,可自中央到地方,一品大员到七品芝麻小官都有陈氏的人。

程家家里乃侍奉了三朝,家里男孩又都争气,陈言琴公公就任户部尚书,叔公又刚升了工部尚书,她丈夫则是正四品的通政太常,两个小叔子一个正五品长史,另一个从五品飞骑尉,也不是可以小觑的。

赵苍伊、云瑶池和木归宜先喝了杯中水酒,云瑶池饮完还对陈言棋笑道:“瑶池不才,到时候还请棋姐姐多加照拂。”这是明确表态与陈家他们站一边了。

其余人陆陆续续都干了这杯,反正只要旁观不出手,也算不得什么,与自家利益又没多大冲突,干嘛不卖这个面子呢?

陈言琴这才笑容温和的宣布游戏开始,让侍女把一应签筒、骰子都拿上来,示意先给沈曼儿,“闻说沈妹妹错过了相国寺祈签,俗话说,心诚则灵,妹妹先请罢。”

沈曼儿不想是自己开头,突然被所有人都盯着看,秀脸一下子红透,被金千羽推了一把,才软糯道谢,拈起一支递给身后的侍女。

侍女接过,便高声念出签文,“杏花签,瑶池仙品,日边红杏依云栽。”

不等念完,旁边金千羽就恭喜道:“恭喜表姐,这次来京,必能马到功成。”

陈言琴举起酒盏,道:“杏花,必得贵婿,恭喜沈妹妹了,姐妹们恭贺你一杯。”

沈曼儿红着脸等众人喝完,才捧着酒杯害羞道:“大家同喜。”

待她喝完,签筒就转至沈曼儿下手的杜良真,不想又是一支杏花,杜良睦看到了咯咯咯的笑起来,“大姐姐在相国寺得的也是杏花签呢,现看来的的确确是好事将近了!”

杜良真被这一打趣,又羞又恼,一把把签筒塞她妹妹怀里,“先别笑我,你也是杏花呢!”

有些人离得远没听见,就疑惑地看向杜氏三姐妹,陈言琴问了,却是杜良眷笑嘻嘻的道:“之前两位姐姐一齐去求签,都得了杏花签,连换的签条都差不了几个字。”杜三小姐今年刚满十三,这次是跟着解解闷出来玩耍,凑个热闹的。

这下轮到杜良睦不干了,把签筒伸到最小的妹妹面前,“笑什么,等过两年你的好日子也要到了,快,抽一个!”

杜良眷吐了吐舌头,很直接地拿了一支签,看也不看就递给身后的人。

“鸡冠花签,俯首秋风,至今戴却满头霜。”

杜良眷冲杜良睦耸了耸肩,得意道:“尽享田园天伦之趣,平安终老,好签啊!”

杜良真噗嗤一下笑起来,“是好签,在场可没同庚者能贺你三杯。”主人闻言也嬉笑开来。

杜良眷不服气地哼了哼,嘟嘴道:“自己喝酒自己喝。”

仰头就是一杯,喝得急还呛了一下,抬手示意侍女满上,她旁边的杜良睦忙伸手挡住杯口,歉意道:“小妹年幼,实在不宜过多饮酒,接下去两杯就让我与大姐替她喝了。”

其她人也不说话,等杜良真、杜良睦便替杜良眷各饮一杯后,轮到贝怀凝。

贝怀凝模样清丽,一身素雅,取签看了,露出笑颜,自己念出来了,“竹:贞心文光,寒梢千尽将如何,从风袅袅,映日离离,坚贞娴静。”

陈言琴道:“四君子出来一个了。”

006

贝怀凝把签筒递出去,贝怀净慌忙用双手去接,得了茉莉花签:蜡芽疏雪,梅花宜冷君宜热,冷梅花陪热茉莉共饮一杯,因冷梅还未出现这茬便过了。

轮到董纯贤一拿到签就羞红了脸,一面把签递出去,一面抱怨道:“这签太坏了。”

“相思草:瑶华别姿,非关春睡也相宜,诵离别闺怨诗一首。”

在众位佳丽的清脆笑声中,董纯贤不情不愿的念了王昌龄的《闺怨》: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念完,瘪了瘪嘴,忍不住嘟囔:“鬼知道我夫婿现在在哪个角落旮沓里。”话音落,又引得人群笑成一团,尤其陈言棋刚抿了口酒,尽数喷了出来,忙用帕子掩口,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她,又跟着傻笑起来,不知笑得谁?

接下去楚玉翠得芙蕖1,关蔚阑得茱萸2,与关蔚阆共饮,连诵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关蔚阆的金钱花3,赵苍苓的菜花4,赵苍芝的樱桃花5,又是在座共饮,大半个坐席过去,多多少少都饮了酒水下肚,酒量浅的已经有些微醺。

木归宜今日穿了清冷的蓝,妆容也是淡雅的落梅妆,此时饮多了酒,双颊泛红,眼神迷离,无端娇媚,支这下巴顺着执签筒的玉手看向赵苍芝。

媚眼如丝,这一眼看得赵苍芝呼吸一滞,胸口心跳砰砰的,木归宜就着她的手抽花签,放眼前一看,大笑道:“原来是萍花!”

原本席上欢乐的气氛顿时凝滞,萍花:随波飘零,随波浮沉难自主,得此签者,一生漂泊。

云瑶池担心她不快,安慰道:“游戏而已,做不得数的。”木归宜憨笑着接过签筒传给云瑶池,看不出一点受到坏签的影响。

“我看你是真喝多了,”云瑶池摇了摇头,将签筒转给赵苍伊,“我就不再抽了,蟾宫步月挺好的。”

赵苍伊接过来,显得兴趣盎然,郑重地坐好,双手捧着摇晃起来,叭嗒掉出一支虞美人花签——虞美人:剑气江山,红颜生死皆千古。

“有趣。”赵苍伊似乎很喜欢虞美人花签,把签筒传出去但把签子留下了。

陈言琴也不多话,抽中一支石榴,很是开怀,让人念出签文,“石榴花:烈炎红裙,似火山榴映小山,挚此签者,多子多福,大家共贺一杯。”对于一名新婚妇人,是没有比这更好的。

到了陈言棋,她有些犹豫,柳叶似的眉渐渐拢在一块,拿着签筒一直不动作,只盯着看。

“阿棋?”被陈言琴一唤,陈言棋咬着下唇,眼一闭快速拿了一支递给旁人,被她一脸豁出去的“惨烈”情绪影响,在座不禁都屏息盯着那支签。

“仙檀花:阆苑奇葩,笑风含露对秋光。”

听见签文,陈言棋才睁开一双妙目,大大松了一口气,脸上也绽开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

陈言书接过签筒,也有些迟疑,抽签的动作倒也快,快得还另外带出两支落在裙边,陈言棋与陈言画不约而同地凑上去看,一看都沮丧了脸。

陈言棋还咕哝了一句,“怎么又是萍花。”

陈言书脸色也黯然下来,陈言画搂住她拍了拍她的秀肩,木归宜此时懒懒的拉长声音说道:“不还有两支签吗?”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裙摆上的花签,陈言书想着也没有比萍花更糟的,捡起来一看,一支柳絮,一支昙花。

柳絮:含得离人无限意,千丝万絮惹春风。得此签者,近日必背井离乡,远走关外。

昙花:镜花水月,最是人间留不住。

三支花签都不是什么好签,陈言书平静地收起签,也没放回去,就把签筒直接递给陈言画,却被她红着眼反手打翻在地,花签撒了一地。

“阿画!”陈言琴语气严厉起来,陈言画坐在那,泪湿羽睫,泪珠将落未落的,倔强的同长姐对视着。

陈言书拉了拉陈言画,弯腰将花签整理好放到面前的小几上,拉着陈言画起来,对诸人一礼,“抱歉,小妹失态了,大姐姐,我先带阿画出去了。”

陈言琴沉着脸看她们出去,场中人都沉默着,眼看就要不欢而散,程思兰忙笑着出来圆场,“有姐妹真好,有人为你的开心开心,为你的伤心伤心,不像我从小到大,我伤心也就罢,若开心了,我那俩兄长就非得整得我哭了,否则他们就不开心。”

陈言琴缓了脸色,勉强笑笑,“胡说什么,夫君可同我说了,自小你一哭了,不管跟他们有没有关系,公公婆婆定是要责备他们兄弟俩的。”

程思兰哼了一声,做出趾高气扬的样子,“那是他们前科累累,活该!”

陈言琴一脸无奈,“到你了。”

程思兰一摸,摸出兰花签,翻出来给众人看,“与我的名字正相宜。”

“兰花:幽岩素心,千古幽贞是此花,君子之交,其淡如水,菊花、老梅以茶代酒陪饮一杯。”

然而菊花、老梅都没有出现,程思兰便道:“那就请怀凝与我这兰花共饮一盏清茶。”

贝怀凝笑容清雅,“荣幸之至。”

到此,花签也是抽完了,之后,陈言书牵着眼眶红红明显哭过一场的陈言画回来了。

木归宜也如愿以偿地看了马球赛,出人意料的是,赵苍伊这位女将军在这项游戏上似乎不怎么擅长,接连几次被其她人劫走球,最后她干脆引马在场边慢行,偶尔把快飞出场的球打回去。

“燕燕,我的湘妃扇呢?是不是掉之前的厢房里了,你去帮我找找。”木归宜话虽是对白苏燕说的,眼睛却直直盯着场内舍不得移开一会会。

白苏燕应了一声,一礼后退下,她脚程快,不过一刻钟就穿过大半别院,才刚到厢房门口,就被人拦下来。

守门的侍女捧着一柄湘妃扇,“姑娘可是在找这个?”

“多谢这位姐姐了,这正是我家主子的扇子。”白苏燕正要接,那人手一缩,一枚黑色剔透的珠子先落在她掌心里,再是扇子。

白苏燕面前的侍女退开,依然保持着低眉顺眼的模样,她将珠子拢进袖里,对着侍女说了声谢才转身走开。

白苏燕没有急着看珠子里的消息,直接回到木归宜身边,木归宜接过扇,打开来扇着,坐了许久是有些热了。

到了申时,今日活动总算都结束了,如来时一样,一群女孩子三三两两走在一起,但比来时放松了不少,银铃般的娇笑声伴随一路,间或几个年轻的,还不够沉稳,打打闹闹的,一派天真无邪。

一番话别,云瑶池拉着木归宜问道:“十五这日,你预备几时到宫里?1”

木归宜不答反问:“姐姐呢?”

云瑶池以扇掩口,只露出一双笑弯的美图,“话说回来,妹妹以为今日是哪位贵人的手笔?”

木归宜挑了挑眉,“这京里的贵人可多了去,依妹妹愚见,不见得是那红墙里的贵人。”

云瑶池闻言觉得奇怪,“不是宫里的?”

木归宜拿着扇点了点下颔,小声道:“姐姐好好想想,程家的先辈。”说完一礼,扶着白苏燕的手上马车先行离开了。

云瑶池在原地愣了会,然后笑开,原来在马车边等的珊瑚见主子一直没动静,边走过来问:“小姐,怎么了?”

云瑶池回过头来,口吻里几分自嘲,“珊瑚,你知道聪明人为什么会犯蠢?”

珊瑚还没开始想,云瑶池已经说出了答案,“因为想太多。”

聪明人遇事会思虑万千,追求缜密周全,就会下意识地想太多,遇上简单的事也想的复杂,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显得愚蠢。

程家曾祖辈,程国兴中年时才到泽帝麾下做了幕僚,之后随泽帝南征中,出了不少奇策,迁都后任一品右宰相。

泽帝念他劳苦功高,夫人早逝,将自己一位孀居多年的姑姑,和静大长公主下嫁给程国兴。

这亦是程家发迹的原因之一,加之程家一直以来都很低调,没有仗着大长公主的脸面四处横行,程国兴怕被人说靠公主裙带关系,拒绝了爵位,子孙又都争气,渐渐都快让人忘了程家也是皇亲国戚。

程国兴几年前去了,和静大长公主年近七十,身子骨还很健朗,见证了两代帝王的一生,若是她入宫请旨,洛霜玒也不好拒绝。

1芙蕖:无情有恨何人觉,月晓风清欲堕时

2茱萸: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得此签者,与有血缘关系者共饮一杯,联诵重阳诗一首。

3金钱花:碎霞敷红,买却春风是此花,群芳同饮一杯,以贺今日之聚

4菜花: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得此签者,许藏一黄色物事于身上,著未满双十数人猜在何处,不中者罚

5樱桃花:正阳繁英,惟有春风独自扶,浩然正气,礼于宗庙,普天同庆,共饮一觞

007

回到木府已经是掌灯时分,昭昭殷勤迎上来,“小姐累了吧?奴婢算好时辰,已经让小厨房备好晚膳,现在就去给小姐拿来。”

木归宜挥手让她去,自己一进入闺房就在她平日里待的靠窗软榻上躺下,脸上几分倦怠,双眼半阖着,似睡非睡的。

白苏燕见她疲惫,小声问道:“小姐,我帮你卸妆吧?”木归宜懒懒地嗯了一声,白苏燕就转头去妆台上取卸妆的脂膏。

背后,木归宜的声音平静地说了一句让她觉得惊慌失措,甚至惊恐的话,她说:“林挽澜的秘密到你手上了吧,那就给我罢。”

手中的釉盒掉回到妆台上,釉盒“嗡嗡”地转了几圈后不动了,铜镜里,白苏燕能看见自己眉眼间的慌乱。

木归宜还再继续用她平静的嗓音说道:“别觉得奇怪,是我告诉他府里的事,引他去查,这事自然最好由我来解决,也只能是我来!”

白苏燕稳了稳心神,回身看去,木归宜仍倚靠在软榻上,闭着眼,唇边浅浅的笑痕,带了七分讽刺,“我倒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呵,木家骅外强中干,*立牌坊,可笑,你以为这种人会有我这样的无双的女儿?说来,你和我血缘上算,我该唤你一声表姐,唤他表哥……”

“你!你也是……”

“我不是,”木归宜打断她,扇睫颤了颤,“我与你们还是不同的,行了,东西可以给我了。”

白苏燕拢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拨弄着珠子,想了想,问道:“你……你打算怎么做?”

本想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觉得这时候问这样的问题很没意思的,有些事宁可不知道,一直留个谜题也不错。

木归宜缓缓睁开眼,看向她难得的认真道:“保住林家,林家养育我十来年,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也是……最后的了。”她不再说话,只用眼睛直直盯着白苏燕看。

白苏燕垂眼思索了片刻,细细算来,这三年间不都是靠她或明或暗地大开方便之门,否则自己也不会走得如此顺利。

终究是叹息一声,将袖袋里的珠子取了出来,放到灯火旁,灯火照映下,在对面墙壁上投映出一排文字。

内容涉及木府阴私,同时也直指木家骅通敌卖国,这是无论怎么看,的确都该由木归宜出手解决来的更好。

当夜,木归宜没让白苏燕一同去,带了岳嬷嬷及冬景等几个健壮的婆子,浩浩荡荡去了林氏祠堂。

白苏燕便一直站在院子里,等一个结局,一直等,等到木归宜回来时,已经是子时后,星辰撒满深蓝的夜空,更深露重,她衣服上、青丝上都半湿了。

木归宜奔波一天一夜,脸色苍白,眼下青灰,缓步走近,递过来几张信笺,“拿着,对你足够了。”

白苏燕接过纸张,也不看就直接叠起来塞进袖袋里,唇瓣动了动,好半天才发出干涩的声音,“你自己怎么办?”

木归宜身上亦流淌着前朝王室血统,若木家骅被判罪,木府某种意义上就失了顶梁柱,只剩下老弱妇孺,凭几封信,只能抓到木家骅,他背后的人定会干脆舍弃这步棋,那么她自身也失去了价值,怕有没有命在都难。

木归宜嫣然一笑,在夜色里美得让人心惊,“放心,沧皇才舍不得我。”

长夜漫漫,再怎么黑总会过去的,阳光还是在辰时,准时降临这座四四方方的院落,驱走阴霾,给予光热。

之后,府里少了一对守祠堂的老夫妇,少了一位孀居的寡妇,林挽澜拜了林府祖先,给林太君、木夫人敬了茶,林太君赐下银钗,过了明路,成了名正言顺的二房奶奶,被安排住在南山院后头的厢房里。

同时,木太傅原来是假清高,偷寡妇,搞大肚子的传闻也在京里悄无声息地传开。

木家骅一开始气势汹汹要找木夫人理论,被岳嬷嬷拦住,还被人家用一通礼、义、信的胡骂一顿,只得通红着脸,满肚子火气来找木归宜,又被云府派来的两位嬷嬷挡下,又是一番奚落。

木家骅何曾遇上这种事,扯着嗓子嚎了两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云府来的可不是吃素的,更不怕他,她们在云府里头老人了,就是云瑶池看到都要礼让三分,对木家骅这样吃软饭的更没好感,当即一口唾沫呸在地上,一人一句、一唱一和、怪里怪气地数落起来。

“养外室的老不羞,老婆子这半辈子也见得多了,就没见过你这种饥不择食偷到寡妇床上的,还好意思称君子?”

“可不是,偷人都偷到祖宗祠堂里,没脸没皮,说您是无赖都是捧着您,给您脸了!”

“哼,一个倒插门,也好意思对老娘吆五喝六的,连云府老爷们到要对咱们俩客客气气的,您个空头学士是哪块田里的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肚里没几滴墨水,也有脸出来晃荡,我看你脸都比城墙厚了,呸!”

寥寥几句,直戳木家骅心窝子,他一直自诩才高八斗,是再世李白,是千里良驹,怀才不遇,伯乐难求,总摆出一副清高孤单、遗世独立的样子,可实际上,他那点才学在京里还拿不出手,甚至连女子都不如。

他一直试图挺直脊梁骨,告诉别人他不是个上门女婿,是他文采斐然,引得林萍实倾心钟情,更入了林太爷的眼,才将女儿许配,拿全部家财相赠。

事实却一直在打他的脸,他的文才在朝里只算得上末流,可除了舞文弄墨其他时事一点做不来,若不是娶了位好夫人,谁乐意多看他一眼?

白苏燕立在窗口远远就看见杵在院门口,脸色阴晴变幻不定的木家骅,回头瞧了瞧气定神闲与自己下棋的木归宜,犹豫地问道:“你这样,真的好吗?”

木归宜瞥了眼,扔下棋子悠然道:“木家骅此人,本来读书读的多,虽然迂腐,至少被养出几分文人骨气,可惜从一开始根就是烂的,再名贵再好的东西养着,也只是拖了腐烂的时间,迟早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会烂透。”

白苏燕也不再看,眼下选秀日子越来越近,木家骅不会在此时发作,而自己也将趁此机会脱离木府,脱离“燕燕”的身份。

令人欣慰的是,木夫人终于走出祠堂,开始管家事宜,她本就是天之骄女,自小开始学习管家,加上岳嬷嬷再旁协助,刚上手有些手生,很快就熟悉了,并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对木家骅,为女儿前程计,上朝下朝的路上都安排了人看好他,一回到家里,马上关进书房里。

对此,木归宜揉了揉额角,松了口气,道:“这样也好,我走后,母亲应该也能撑起林家,所幸家里也没剩几口人,也省了许多麻烦。”

白苏燕对此则不做评价,暗暗在心底算着时间。

时间如流水,一去不返,有时候也很恍然,三年她居然就这么熬过来了,选秀的日子也到了。

这日,木归宜换上那件林太君特意为她定制的茜红描花长裙,外套纹桃花云雾烟罗衫,拢明黄披肩,脚踩蜀锦绣鞋。

梳的是朝云近香髻,白玉兰翡翠簪押发,戴玉垂扇步摇,并珍珠攒成月季珠花,红翡翠滴珠耳环、玛瑙项圈、芙蓉玉环、羊脂白玉禁步垂在腰间丁玲。

脸上是相宜的“落暮茜霞妆”,小旗眉,橘红的胭脂打在桃花眼旁,秋波婉转,回眸一笑,媚态横生。

岳嬷嬷在一旁惊叹,“小姐这样的美人,此次选秀,必让君上一眼看中,来日封作贵人,恩宠缠绵,一朝得子,就是泼天富贵,享不尽的荣华!”

木夫人在一旁却面有忧色,眉头紧皱,嘴唇蠕动了几下,念了句阿弥陀佛,才说道:“夭华,平安回来便好。”

木归宜笑颜如花,“母亲,女儿会的。”

母女之间依依不舍,说不尽的话,岳嬷嬷看着时辰只好在一旁提醒道:“夫人、小姐,时候不早了。”

木夫人抬手拍了拍女儿香肩,嘱咐道:“早去早回。”

说完又觉得不够,褪下手上的楠木佛珠,套到木归宜的皓腕上,“娘当年蒙先皇恩赦,免了选秀,所以也无法跟你说些什么经验之谈,这串佛珠,师娘这三年日日跪在祖宗面前念经祈福时戴的,现下给你,希望能保佑你……心想事成。”

木归宜拨弄着佛珠,低头抿了抿唇,抬起脸时已红了眼圈,说话也有些哽咽,“女儿……女儿会的。”

在木夫人、岳嬷嬷相送下,白苏燕陪同下,木归宜上了往宫城而去的马车,三年一度的选秀总算开始,近五十多位官宦小姐,还有九个从地方层层筛选,送至中央的民间秀女,共计六十二人。

008

木府到宫城不过两刻钟,自白虎门入,停在坎月门外,白苏燕扶着木归宜小心下车,松手时,悄声道:“保重。”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同木归宜说这类的话,之后她要回到宫里了,以后这两个字大约不会有机会说出口了。

木归宜没有看她,只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就收回手跟着引路的宫人去了,看着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朱红宫门内,白苏燕才回到车上。

按规矩,秀女的车架自白虎门入,沿外城墙从西北的角门出,车夫挥鞭打马一直接近艮山门才停下,而白苏燕的霜泊宫最接近艮山门,可以说只有一墙之隔,穿过门就是霜泊宫。

而霜泊宫里只有她一个主子,隔壁雪休宫还空无一人,只有固定洒扫的内监宫女,这个时辰,连洒扫的宫人都不会有。

白苏燕下车,三重一轻的敲了敲门,门开后落霞与绿腰已经候在那,落霞还扮好了“燕燕”的模样,也不多话,落霞直接上了马车,白苏燕跟着绿腰快步走进流萤殿。

夏至、冬至等一看到她很是激动,迎上来刚要说什么,就被绿腰制止,“先把娘娘这身装束换了,前头选秀马上要开始,娘娘总该去王贤妃那晃一圈。”

夏至、冬至这才勉强压下满腹的话语,领着白苏燕走进内室,梳洗换装,面具后的容颜常年不见光,肤色较之常人显得苍白。

简单素雅的凌虚髻,翠翘挽发,髻上饰绿玛瑙华胜,插翡翠篦梳,额角两边的点翠银钗作掩鬓,戴碧玉耳坠,颈上珍珠项链,腕上镶红宝石翡翠镯,腰上金镶紫英坠。

螺子黛扫眉,金箔琉璃贴花钿,傅粉搽脸,胭脂点唇,曳地望仙裙,罩宝蓝锦衫,披竹叶暗纹纱袍,内敛又不失华贵。

白苏燕揽镜自照,镜中人的容颜已经三年不曾见过,都有些陌生了,她弯了弯唇角,镜中人的唇角也动了动,这……才是她自己啊。

她是白苏燕,是大倾君主倾沧皇手里的一柄利剑,亦是大倾从正二品的妍妃。

搭着冬至的手自妆台前站起来,白苏燕扶了扶腰上绣双色三尾的鸾凤,笑容温雅,“备轿,咱们去拜会一下王贤妃,还有这些东西……记得烧了。”

夏至收拾好属于“燕燕”的东西,曲膝一礼退了出去,拿到后面小厨房里烧掉。

另一头,木归宜跟着其她秀女一起被统一安排在一个大庭院里,甫一进去,木归宜就看见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孤单一人站在廊下,几分怯懦,盈盈秋波不安地来回扫视旁人,单从容貌,这是第一个令她产生危机感的人。

“夭华,”云瑶池一眼就看到她上前来一面打招呼,一面顺手将她拉进熟人圈里,回头见她还盯着那边的美人看,便忍不住调侃,“夭华莫不是被迷住了,说来,我第一次进来也是一眼看到她,生得真美,差点以为是我眼花,看见仙人了。”

木归宜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眼,认真道:“以前夭华还挺自得于几分蒲柳之色,可今日见了那位姐姐,单论容貌,岂止不如,甚至可以说是差之甚远,犹如星星供着明月。”

周围的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又瞄了瞄那位美人,来回比较后,心里不得不承认木归宜说的是对的。

木归宜随着年龄长大,五官都长开了,宛若夭桃初绽、杏花渐红、海棠含露,清艳无匹,精心装扮后,更添娇媚,一颦一笑间,都令人沉醉,莫说男子,就连女子都要为之心折,共认的京城第一美人。

可撞上这位不知哪来的丽人,就连木归宜都比下去了,莫说其她人,满院的女孩家在她的艳光下,都失了颜色。

木归宜这话顿时让一众秀女心生危机,这等妙人,入宫后必然是备受恩宠,几个家世强盛的还绷得住,式微的脸色已经极差,但也拎得清轻重,没有无端上前找麻烦。

陈言书看几位姐姐妹妹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出声安慰道:“姐姐们莫要想太多,现在尚未定论,且这位佳人之前咱们也从未见过,看她衣饰,不是民间秀女就是地方上的普通官宦人家,日后哪怕同在宫里,初始位份也必不会比咱们高,放宽心些。”

中选后,除了看新人才貌,还要算秀女背后家世,按惯例除非家世极盛,出自天潢贵胄会破格封正五品贵嫔,否则至多是个正六品贵人。

看此人亦是底料都不好不坏,家世估摸也是不上不下的,撑死也就是个正七品的才人,再荣宠就是赐个封号,想通这一窍,刚提起的心又纷纷落进肚子里。

心情一放松,就有闲心打探别的,陈言棋又看了两眼道:“也不知是谁家的,生得这样水灵,堪比得上西施贵妃了。”

其余人的好奇心也被她的这句话勾起来,陈言画若不是有陈言书拉着,都想直接冲上去问人家了。

一直旁观的赵苍伊忽然神秘兮兮的开口道:“我来时,听到一个消息,几位妹妹可感兴趣?”

赵苍苓奇怪的瞟她一眼,心想她们明明是一块入宫的,怎么她就没听见,但也没出声拆台,同其她人一样静候下文。

等了许久,赵苍伊一直是笑盈盈的,徒惹得旁人着急,金千羽跺着小脚道:“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知道什么就赶紧告诉我们,好多人听着呢!”

还别提,真的好多人等着,周围不知何时挪过来许多人,假装在看风景的、谈论身上首饰的、装模作样聊天的,好似不经意来回晃荡的,一个个耳朵都支了起来,生怕错过只言片语。

赵苍伊清了清嗓子,只说了四个字,“赭衣夫人。”

这几个字一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很精彩,齐齐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转头去看那美人。

美人被一群人几乎是用瞪视的眼神看得一颤,畏畏缩缩的躲进廊柱的阴影里,瑟瑟发抖的模样很是惹人怜惜。

云瑶池是率先回过头的,以帕捂着口鼻咳了两声,将其她人等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确认的问道:“姐姐没听错?真是那位的吴家?”

赵苍伊肯定的道:“你就看她那模样,别的人家生的出来?”这句话说得诸人哑口无言,一时间心头蒙上大片阴影。

赭衣,专指死刑罪犯穿的红色囚服。

赭衣夫人,吴氏,本名樱婷,从前朝旧民眼里,她确实是一名祸国殃民的千古罪人,越史上也把她比作褒姒、妲己之流,美色误国。

未入宫以前,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因其绝色被五十多岁的越元帝召入宫中,封作贵妃,自此宠冠六宫,日日夜夜伴驾,越元帝简直离不开她半刻。

倾泽帝攻打京都时,曾效仿曹操,命底下人高喊:“千里行军破京都,百战沙场为一奴。”饶是最后,越元帝也不肯交出贵妃。

改朝换代后,倾泽帝自然毫不客气把这位第一美人封作和贵嫔,夜夜宠幸,很快又做了贵妃,不仅压了当时的王贤妃,如今的珝月太后一头,甚至连当年的云皇后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正是因为和贵妃恩宠过盛,在后宫里给自己树敌过多,前朝吴家仗着和贵妃的威风,不知收敛,很快就得罪了满朝文武,

在几次御史台进谏,都被倾泽皇压下来,养得吴家人胆更肥,都敢把手伸到赈灾的款项上,以致梁州饿殍遍野,秃鹫啄尸为食,百姓无以为生,甚至发生人吃人的惨剧。

倾泽皇大怒,把吴家一撸到底,甚至把当时的沪城吴氏连根拔起,连和贵妃脱簪请罪,都不怜惜,褫夺封号,降为贵人,打入冷宫,完全不念往昔的恩爱。

直至倾泽皇驾崩,理因该安排好先皇后妃的去处,司籍司比照名单时,一看漏了个吴贵人,虽然已经打入冷宫,但是位份还在那,于是禀了尚宫,尚宫又禀了珝月太后。

珝月太后沉默良久,道:“毕竟是两位王爷的母亲,封作赭衣夫人,在冷宫里给她造个佛堂,让她修身养性,为先皇、子嗣祈福罢。”

自此,曾给两位帝王后宫中人带去难以磨灭阴影的天下第一美人暂时退场。

“吴家捂得也够牢的!”陈言棋不屑道。

这位吴家美人不知容貌比不比得当年的赭衣夫人,但至少比得过这届所有秀女了,且看她身量,年纪也不小,这时候才放她出来,吴家为的什么,不是显而易见的。

不少见识到家的尽管黑了脸,但是也强行冷静,将自己情绪渐渐调整回来,算是涵养到家稳得住的,实在冷不住也就重重哼了一声,拿眼睛剜她,眼刀若是实质,不止那柱子,连它后头的人都要被剁成肉泥。

不过一群人里,总有几个浅薄的,一名梳元宝髻的秀女抢先发难,“到底乡下来的,可怜见的,没见过这等大场面,都吓得只敢缩在柱子后头了。”

有人开头,就有人接上,“不过乡下山清水秀的养人,一张狐媚脸,把我们一群城里的都给比下去了。”

“呵呵,姐姐这话说的在理,没准就是个山野精怪化的。”

“那岂不是就是只狐狸精?”

“不然怎么能叫做狐媚子呢——”

一人一句,奚落得躲在柱子后的人越发瑟缩,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这些话刺得她委屈至极,珠泪涟涟,完全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突然就得罪了这许多人。

009

角落里,徐丹桂同其她八位民间秀女低调的站在一块,看着满院子的人对着吴氏美人冷嘲热讽,又是心惊、又是庆幸,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

徐丹桂偷眼看见那头茜红描花长裙的京城第一美人,笑颜如花,一派气定神闲坐看好戏,突然觉得有些冷,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而那人似觉察到她的目光,转过脸来,柔柔一笑,好不娇媚,却惊得徐丹桂手一抖,手里捏着的帕子便飘然逶地。

徐丹桂身旁的民间秀女很是紧张,一块帕子落地都吓得她快步后退,撞上身后的人,身后的人又连累边上的,边上的又带上手臂张开能抓到的,这个小角落里,瞬间摔成一片,仅徐丹桂一人傻傻的站在那。

动静如此大,自然引来别人的注意力,大多贵女自矜身份,瞥上一眼就转回来,原有些热闹的院子也安静下来,大约纷纷想起刚才作为有失身份,忒丢人了。

不过有时候热闹是一波接一波来的,不知谁嘀咕了一句,“那是云四小姐吗?怎么站那群人里头?”

一下子大多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那个角落,九位民间来的顿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其她八个都有意识的默默挪了几步。

云瑶池自然也听到了那话,羞恼的循声瞪过去,可惜人太多,只得迁怒地转头对几步外默不作声的云遥沫飞了个眼刀。

云遥沫便是云四,在前几天匆匆定名呈报司薄司,名字里也充分表现了云太老夫人对他的不喜,不让她从“瑶”字辈,改为谐音形似的“遥”。

沫,本义沫水也,衍生泡沫、唾沫,古通“末”,有竭,终止之意。

陈言画扯了扯陈言书的袖子,努力的压低声音道:“诶,还真的像,特别现在捡手绢微低着头的样子,越看越像!”

几个人站的近,再轻云瑶池也听得见,压着一肚子火看向低垂着脑袋的人,不知是因为人人都说像,还是本就生得有几分像,乍看过去,这人还真得比云遥沫长得还像她姐妹,至少像了五分。

想到云遥沫的来历,云瑶池顿时黑了脸,要是她选个秀还给家里又带回个云五云六的,云家的脸面就是真的不要了!

先前同意云遥沫认祖归宗,说来也是颇为无奈,一者云遥沫是个女孩,对家族影响不大,且年纪也大了,好吃好喝供个两年,转头寻个远些的书香人家嫁了也不算亏待她了。

再者从先皇开始对老牌的六大世家一直动作频频,林家吴家已经没落,剩下赵王白云四家,白家因为私下求娶前朝帝姬,元气大伤,支脉子侄都不敢争气,短时间内也只能休养生息。

因而,云家这时候才需要一个“污点”,可以狠狠打了脸面,刮下层皮来的,又是无伤大雅的,大家笑过就算了的,却不代表可以一盆接一盆往自家身上泼脏水,尤其是别人泼的!

感受周围或担忧、或幸灾乐祸、或稳坐看台、或事不关己的姿态,云瑶池几次吐纳呼吸,逼迫自己冷静理开烦乱的心绪,再抬起头来,脸上扬起娴雅温和的笑容,先优雅地对周围伙伴告一声罪。

转过身莲步轻挪,款款行至徐丹桂面前,尽量将姿态放低,揖礼道:“我姓云,闺名瑶池,对姑娘一见如故,故而特来请教。”

徐丹桂这下是真被吓到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回礼道:“民女小姓徐,名丹桂。”

云瑶池亲热的扶起她,顺势拉着她的手,“这可巧了,我最喜欢的花就是丹桂了,不知徐姑娘芳龄几何?”

徐丹桂盯着自己被拉住的手,紧张的话也说不出来,云瑶池还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别紧张,“我对徐姑娘既然如此有缘,不如就在今日,你我结为异姓姐妹,如何?”

说完,不等徐丹桂反应,云瑶池自袖中掏出一块苏绣的绫帕塞进她手里,又有些强硬地扯过她的手绢收进手里。1

如此后,云瑶池挽着她对其她人道:“劳烦诸位做个见证,今日我云瑶池与徐姑娘结为异姓姐妹,徐姑娘,咱们到一边去说些体己话。”

说是到一边去,也就往旁边移了几步,徐丹桂回过神忙抽回自己的手臂,连说了三个不,道:“民女高攀不起。”

云瑶池依然笑容满面,似很是开心,完全无视她的恐慌,再度挽住她的手臂,道:“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我们云家不过是主子们的恩典,才占了个世家的名头,别的不好说,在京里还是能说上两三句话还是可以的。”

原一些幸灾乐祸的,听了这话一惊,纷纷转开眼,收起一些不该有的小心思,云家又称京城云家,在京城的势力盘根错节,可以说动一下云家,会牵动大倾大半个江山。

若云家都自称只能说上两三句,其他的难不成还能比云家说的更多?他们敢吗?

正在云瑶池与徐丹桂僵持不下时,一名嬷嬷同一名太监领着十来名姑姑一块走进来,先对院内秀女们齐齐施礼道,“诸位小主有礼,老奴画堂,接下去请按老奴叫到的名字到近前来,然后会安排人带小主们过去。”

那位太监打千道:“奴才是储秀宫管事,姓邵,单名全。”

画堂打开手上的花名册,开始点名:“川城赵氏苍伊、石城陈氏言棋、沪城吴氏落英……陕城林氏雪英、陕城慕容氏雪芙、京城云氏瑶池。”

“沪城吴氏?果然是那位的后人!”金千羽听到“沪城吴氏”后就有些紧张,毕竟当年的赭衣夫人,一女侍两位帝王,恩宠深厚,可以说差点让君王废弃后宫的人物。

不止金千羽,其她许多人一时间都各种感慨,不知该作何反应。

赵苍伊倒洒脱,招呼陈言棋一块走到前头,云瑶池对徐丹桂颇为不舍似的话别后,才跟她们汇合。

吴落英自廊柱后缓缓探出头瞧了瞧,才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刚哭了一场将妆都弄花了些,可还是一位绝代佳人,眼泪汪汪的,身姿如弱柳迎风摇摆,步履婀娜,更加楚楚动人。

这般的娇楚,令人不自觉地生出爱怜之心,就连宫中多年的管事太监都不禁动容,说话都忘了过脑,“小主这是受委屈了?”

吴落英忙摇头道:“公公误会,刚听闻他人谈论起沪城风光,想着家人不自觉的就哭了,让公公见笑了。”

被画堂瞪了一眼,邵全自知失言,暗叹美色误人,躬身让开道:“既如此,小主请行,下次若再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冲撞小主,小主便直接告诉奴才,让奴才处置,奴才的职责便是在这半个月里,为诸位小主的衣食住行都打点的妥帖舒服。”

杜良睦嗤笑一声,道:“果然是宫里混了十几年的,几句话就揭过错处,好似他有多尽忠职守一般。”

第一批人走后,徐丹桂周围有意无意地被空出一圈来,她捏着上好的云绸锦帕,直叹这是飞来横祸,云家二房嫡女的金兰姐妹,可自古南苑北苑妃嫔互不往来,北苑嫔妃扶持一个南苑的对自己也没好处,笼络她有何用?

且这世家大族出来的,又哪里是好相与的,自己落到她手里,只有被卖的份,可是自己也没腆着脸求着人家结义,这自己赶着送上门来的又是何义?

算了,想这许多干嘛?

反正日后自己是落选的命,徐家又只是皇商,碍不到人家,到时候自然而然就一拍两散了,再往后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不过,云府二房嫡女、日后君上妃嫔的异姓姐妹,别人听了都要退让三分,扯张虎皮当大旗,日后于她同仲哥完全没坏处。

徐丹桂心里可以说是百转千回,把一切都理清楚后,自觉是占了便宜,此行不虚,就开开心心地折好手帕,珍而重之的贴身放好,多了闲心凑热闹般的翘首听着画堂念着一个又一个名字,好奇地打量着一位又一位过去的官家小姐。

与此同时,沈曼儿也在感慨,“这民间来的徐姑娘怎么算都是不亏了。”

贝怀凝却另有看法,“只怕空欢喜一场。”北苑的抬举南苑的人,费力不讨好,首先这两苑的人平日里压根见不着人,不会有人无私到为南苑的苦心筹谋,这样太傻。

木归宜听见了,掩唇一笑,“我也觉得会是空欢喜呢!”

1手帕交意指关系亲密、友情深厚的女性朋友。其意等同于闺蜜。在中国上流社会中,女子通常以精神恋为主发生同*恋的情况,如小姐与婢女之间、贵族女子朋友之间等。一般相互喜欢的两个女子为表心意,通常会结拜金兰姐妹,这两个女子就被称为“契若金兰”也称“手帕交”。

010

贝怀凝敏锐的感到木归宜话里有话,正要细想,就听到自己名字,一同的杜良真和程思兰就一左一右拉着她过去了。

随着前头的人走着,贝怀凝又笑自己庸人自扰,左不过是云家关起门来说的事,同贝家无关,便将其抛之脑后。

陆陆续续走了约莫三分之一的人,听得画堂报到:“京城木氏归宜。”

满院剩下的人又纷纷抬起头来,看向那一袭袅娜倩影,因吴、云两人接连的事,一时居然忘了这位京城第一美人兼有京城三大才女之首的美誉。

现下一看,赭衣夫人后辈又如何,哪里及得上这木归宜半分?

论姿容,木归宜也只输两分,较才情从没听说过什么沪城才女,提家世更是甩开吴落英十条街。

这样一比,吴落英算什么,空有一张脸而已,木归宜这样才貌双全的才是日后实打实的劲敌!

一行六人:顾雪芊、张雪莲、木归宜、楚玉翠、董思纯和贝怀净,随一名自称春喜的姑姑,转进一座四方小院,还不及打量周围,便被请进正中的厢房,里头四名宫女,两名嬷嬷。

两旁放了垫子,春喜转身介绍道:“这两位是兰台嬷嬷与桂堂嬷嬷,负责初选。”

兰台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眼角唇角的纹路很深,看上去显凶,桂堂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皮肤细腻,唇角天生上扬,让人觉得平易近人。

兰台肃然道:“请雪莲宗姬先随老奴过来,其她几位小主请在此稍候。”

看着张雪莲跟在兰台、桂堂后头,又有两名宫女跟上走进内室,顾雪芊有些不满自己被排在此人身后,略微不满的哼了一声,寻了个座坐下。

其她四人不欲与顾雪芊过于接近,怕被她迁怒,纷纷挑了她身后的位置坐下,却换来她满意的一瞥。

其她人也不在意,先前在庭院里站了一个多时辰,都是家里千娇万宠出来的,早就站得脚都疼了,一坐下都不大想再起来了。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宫人出来请顾雪芊进去,也不见张雪莲出来,顾雪芊也没多问,皱着眉起身走进去。

又是差不多的时间,还是之前的宫人,“请木小主随奴婢进去。”

木归宜家里除了林太君一人参加过选秀,偏病了,时好时坏也没详说,只大略说过有初选、再选、三删,宫内住了半个月后就是四定。

云家自己两个女儿,只拨了个教礼仪的过来,于是现下木归宜两眼摸瞎,难得懵懂。

步入里头,层层叠叠的帐幔,宫人在前头一层层挽起,引着她往里去。

穿过了不知几层,才到中心,中间倒挺开阔的,兰台依旧绷着脸道:“请小主宽衣除鞋。”

“什么?”木归宜难得露出傻傻的错愕表情。

兰台有些不耐烦的抿了抿唇角,又重复了一句,“请小主宽衣除鞋。”

然而,并不用木归宜自己动手,那两名宫人已经上前,手法轻柔而迅速的褪去她的衣裳,直到只剩下贴身的朱红抹胸。

桂堂边绕着木归宜走了两圈,边仔仔细细打量她身上每一寸雪肤,又执起她的玉臂,检查她的守宫砂,又示意她张开檀口,完了道:“请小主展臂。”

木归宜抱在胸前的双臂紧了紧,犹豫了一下缓缓舒展开,桂堂一脸郑重地俯到她腋下深吸一口气,闹得木归宜羞窘不已。

如此后,宫人拿来一个坐垫放在木归宜面前,兰若道:“请小主箕踞1而坐。”

箕踞是很失礼的,不过这次木归宜就干脆许多,将双腿并拢前伸,所谓底线就是越踩越低,兰若拿来一把尺子,半蹲着贴在她的玉足上,左右量过后,一颔首,两名宫人便拿着衣物过来,伺候她穿戴。

木归宜并没有被带回之前的小厅,由宫人领着直接绕过兰台身后的屏风,穿过层层帷幔,推开门走进一处天井。

先前的两人都在,一个东一个西,隔着中间的天井相对而立,见有人出来都抬头看了过去,木归宜先后对着张雪莲、顾雪芊见礼,便自顾自寻了个角落待着。

又等了一会,楚玉翠面染飞霞,又羞又窘的出来,一看她们一人占了一个角,愣了愣,按先顾后张的顺序行了礼,就走向之前见过的木归宜。

木归宜福了一礼道:“楚大小姐。”

楚玉翠还礼道:“木大小姐。”

行完礼,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言以对,楚玉翠打量着面前艳光逼人的木归宜,心里懊悔不已,早知道去面对顾雪芊的刁难,也好过站这人身边生出自卑之心。

木归宜攀着一枝垂丝海棠,道:“不知我可有幸,能听楚大小姐唤我小字?”

楚玉翠闻言后又惊又喜,从善如流道:“那玉翠可能听夭华唤我小名?”

两人相视一笑,木归宜抚了抚脸颊,含羞道:“刚刚在里头可吓到我了,都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楚玉翠掩唇一笑,露出一双月牙眼,“可不是,就算在家里长辈、嬷嬷都略略提过,心里有个底,还是羞恼不已,幸好就这么一下。”说完还拍拍胸口,一脸庆幸。

木归宜亦是悄悄松了口气,道:“之后都是咱们平日里做惯的,想必也快得很。”

楚玉翠掰着手指数道:“初选、悬诊、女红,今天就无事了。”

还有悬诊?木归宜心里暗暗惊奇,面上还是微笑着和楚玉翠说着话,在此时,董思纯也出来了,看到她们三足鼎立的架势,温和的冲木、楚两人遥遥见礼,似没看到张雪莲,转头向顾雪芊走过去。

顾雪芊大约之前被木、楚两人的“怠慢”惹怒,正气在头上,对于自觉过来的董思纯爱理不理的,摆足了架子。

董思纯一时间尴尬不已,偷觑木归宜她们这边,想过去又怕被她们笑话,留着看顾雪芊的冷脸她又很难受,真正的进退两难。

楚玉翠带了几分笑话的意思,小声调侃,说的却不是董思纯,“这雪芊宗姬也不知家里怎么教的,她身份虽然尊贵,但是董家也不算太差,如此作为未免太过失礼了,凭白堕了身份。”

木归宜不甚在意,道:“左右你我两家又没有嫡子,是没这个福气有这样的妯娌。”

楚玉翠有些惊奇的看了眼木归宜,道:“以前我总以为方正如木大学士,教出来的女儿也合该是个固执的,不想夭华还会说俏皮话,不过啊,不用担心与她做妯娌,做姐妹也够我们喝一壶的。”

贝怀净一出来就直接向木、楚她们走去,恰好听见最后一句,觉得奇怪,出声问道:“什么妯娌姐妹的,在说谁呢?”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可把楚玉翠吓了一跳,转过脸来见是贝怀净,一时脾气上来便口不择言,“说谁?说你啊,一个庶女,做事偷偷摸摸的,上不得台面!”

贝怀净被兜头一顿骂,恼怒非常更多是难堪,尽管她是庶女,但是占了个长,贝堂忠又是个刚正不阿的,也从没偏疼过哪个女儿。

贝怀凝又性情娴静淑雅,对她这长姐除了在外头摆出一点嫡女的谱,在家里也是给予了一定的尊敬,被人大庭广众下,指着鼻子挑出身的刺还是头一回。

再有,她父亲贝堂忠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她楚玉翠的父亲,楚仁瑞不过从四品的祭酒,家世就差了她一截,凭什么这样说她?

贝怀净本要发作,又顾忌是在皇宫高墙之内,逞一时口舌之快,可能会给自己一家带来灭顶之灾,憋了这口气,憋得满脸通红。

楚玉翠身为祭酒女儿,一应礼节规条背的是滚瓜烂熟,同时也是最看重门第血统的,平日里没表现出来,实际是打心里不屑与这些庶出往来的。

如今明知是自己出口伤人,可要自己低头向一介庶女道歉,又觉得掉价,楚玉翠梗着一口气,也梗的脸红脖子粗。

木归宜不打算与这两人深交,便没有出声,甚至颇为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楚玉翠,有些人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妯娌、姐妹。

另外两头的人也疑惑地看向这一头,不明白她们怎地突然就吵起来了。

春喜就像没看到她们之间的不对付,径自走到中间,请她们聚拢过来,排好次序,带着她们穿过四合院,沿着宫墙走了一段,进入另一座庭院。

绕过影壁,向先先进来的除了第一批的人基本都在,正面简单的一排厢房,每个门前候着两名宫女,两侧分别是通往别处的月供门。

1箕踞,两脚张开,两膝微曲地坐着,形状像箕。这是一种不拘礼节、傲慢不敬的坐法。比喻轻慢傲视对方的姿态。

011

木归宜进来后寻了个能坐的地方就停下来休息,一上午的又是站着又是走着,也没个歇一歇的时间,从小到大她何曾遇上这样的事,不,还有上次相国寺求签。

分开后,贝怀净径自去找贝怀凝,板着张脸,怒气腾腾的。

贝怀凝被人拍了一下肩,转头便对上贝怀净的黑脸,与原先在说话的人告罪,拉着她走到一边避开旁人,才关心的问道:“长姐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贝怀净可以说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楚、玉、翠!

贝怀凝下意识睨了另一个当事人一眼,心中寻思这楚玉翠家里是国子监祭酒,被礼规教条约束得迂腐了,估摸对着她拿出身说事了,正刺到贝怀净的痛处上。

毕竟在后宫内院,不能让她们起了冲突,便安慰道:“长姐在意她做什么,你也知道她那种刻板人家出来的,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你何必与她计较?”

贝怀净刚要说你怎么帮她说话,再一细想,贝怀凝特意咬重象牙二字,反应过来就笑得乐不可支,俗语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楚玉翠,该!

两姐妹又说了会话,打着哑谜编排了楚玉翠好一会,仍是意犹未尽的,刚要回去,错眼间隔着假山看到一名宫人搀扶着一名粉衣女子,那粉衣女子时不时拿帕子掩住口咳嗽起来。

等两人身影消失在月拱门后,贝怀凝不确定的道:“那是关家的二小姐,关蔚阆吗?”

贝怀净颔首道:“应该是了,听闻她不久前忽感风寒,看她现在这幅样子,岂不是注定要撂牌子?”

“谁知道呢?”贝怀凝拉着她离开,“别人家的事咱也别管,关家主母近年来身体是每况愈下,去岁关老爷新立了侧室1,今年又纳新人,只怕家里也不太平。”

这边厢,木归宜踏入厢房,屋内光线昏暗,正对一案桌,案上摆了垫枕,拉了一根金丝线,桌后一座红木雕花折屛。

“请小主落座。”

木归宜拎起裙摆轻盈落座,宫人上前微微撸起她的衣袖露出皓腕,引放至垫枕,系好金丝线,然后提声道:“好了。”

金丝便被拉直,估摸一盏茶时间,里头传来内监尖细的嗓音,“可——”

解开金丝线,扶着一旁的人站起,木归宜随着宫人出去,拐入东面的拱门,到隔壁院里的小厅。

“请小主在此稍后。”

小厅里已有三人在,其中两人她在云家赏菊宴上见过,林雪英、倪珊香,另一人则是那天清明仅打了个照面的关蔚阑。

木归宜上前揖礼:“臣女木氏归宜见过雪英宗姬。”

林雪英伸出手来虚扶一下,声音绵软,“免礼。”如此后,木归宜才同关、倪二人分别执礼。

关蔚阑问道:“木大小姐来得比我们迟,不知可有见过我的小妹?”

木归宜摇头说没有,实际上她对关家两位小姐印象不深,乍一遇见,还真可能相对不相识,想不起来这是谁。

所幸关蔚阑也不多加追问,只紧缩了秀眉,看起来很是担忧,倪珊香忍不住问了句:“这……可是有何不妥?”

关蔚阑叹了口气,道:“小妹她前天偶感风寒,我担心……”

“如此,怕是……”怕是肯定撂牌子,倪珊香的未尽之意,她人都明白。

林雪英道:“无妨,关二小姐还小,若等得起,三年后还可再参选。”不过官家小姐极少有拖到十八岁的老姑娘就是了。

关蔚阑勉强笑笑,主动转了话题,说起女红来,“我在家也没练过几次,怕到时到众位的都栩栩如生,单我拿不出手那可就丢人了。”

林雪英掩唇一笑,“关大小姐未免太过谦虚,你的绣品可是得过珝月太后夸奖的,你若担心,那我干脆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关蔚阑忙摆手,连说了三个使不得,木归宜抿唇笑道:“姐姐们担心女红作甚,有赵大小姐在,我们总不会垫底的。”

赵苍伊常年随父兄外出督军练兵,战场上也不知来去多少回了,长此以往,自然而然的就把一些女孩子家家的东西给落下了。

赵苍伊的拿手绣活,林雪英是有幸亲眼目睹过的,一条条简单交错的线条据说是群山耸翠,红色四方形是太阳,题曰《旭日东升》,绣完前后不过一炷香时间可能还有多。

闲聊间,贝氏姐妹相携进来,于是又六人一批被带往储秀宫。

今日最后一项是在储秀宫正殿举行,到这里的基本都是预备秀女了,绣活其实不过是看个妇工2,一般大家闺秀都不会太差,且对结果影响不大,所以大多人都比较放松的,有些还跟密友说说笑笑起来。

云瑶池见木归宜过来,便开心地拉出她,道:“可等到你了,若晚间我们能住一个院就好了。”

“姐姐一路过来可还顺利?”木归宜也是没话找话,云瑶池是早先被内定的,只要她自己不犯大错,就是铁板钉钉的贵人。

云瑶池被她的话似勾起什么不愉快的事,皱了皱眉,凑到木归宜耳畔,压低声问道:“之后怎么样了?”

问的自然是有没有不死心的继续编排云家,木归宜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又加了一句,“那徐姑娘是个老实的,也没趁势拿乔。”

闻言,云瑶池悄悄松了口气,当时的状况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甫一出院子,她就后悔了,不是后悔当场出言认下金兰姐妹,而是不该一时冲动和人交换了手帕,坐实了“手帕交”。

万一对方是个蠢人,借云家的名头做下什么蠢事,她可真没地哭去,若无实证,她还能咬死只是随口一说,撇清关系。

幸好,真是幸好对方不傻,云瑶池不禁抬手拭去额上冷汗,回过神来,院里陆陆续续已经站满了人。

木归宜粗粗扫了一圈,在心里点着人头默算,也没少几个,中间看到吴落英依然自个儿躲在小角落里,头都不敢探出来看一眼。

画堂、兰台、桂堂等六位嬷嬷按名单将人排好,然后一一引入殿中,殿里已经摆好了绣架,都上好了白绸,各色棉线、剪子、绣花针一应具备。

全部人在绣架前坐好,邵全才出场展开试题,挂在正前方,此次题目:化蝶。

《化蝶》这题目有些刁钻,即可说是道家的《庄周化蝶》,也能说是话本《梁祝》的那个化蝶,后者在场大多人都不陌生,家里偶尔请戏班子来唱过。

但是说来《梁祝》是闲书,更是闺中禁书,简而言之,是女儿家不该看的,读了便是有失妇德,至于道家经典,虽然是经典,但是依然不是女儿家能看的,这题目怎么看怎么绣都是有讲究的。

木归宜一开始就不欲出挑,故而直接构图打算绣一只彩蝶了事,里面内涵如何她也懒得再花时间、费心思的猜,你出题《化蝶》,我就给你一只蝴蝶,还能说是我错了不成?

木归宜的想法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看法,干脆只浮于表面,如云瑶池,但也没她的那么简单,看描的花样是要绣一幅蝶恋花了。

在诸人还在描样的时候,赵苍伊抬手示意完成了,引得一阵愕然,画堂带人来收,一看就瞪大眼愣住,一脸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赵苍伊,又看了看那绣像。

半晌,画堂摸了摸不存在的汗水,确认的问道:“这……小主,是有什么吩咐?”

赵苍伊很是淡然的道:“化蝶我绣好了。”

画堂差点失态尖叫出来,您是绣完了化蝶,可此“化蝶”非彼《化蝶》啊!

赵苍伊是真的不会女红,她的绣架上绣的是“化蝶”二字,还歪七扭八,然而也说不出错,是要求只要绣好“化蝶”,是字是画也没讲明白啊!

坐赵苍伊旁边的程思兰早趁着方便瞟了一眼,看见了忙捂了嘴转过头去,笑得是花枝乱颤,连带绣架都抖得不成样子。

1很多时候被电视剧、小说引导误会,什么妾当家做主那是不存在,除非这家主母不行了,吩咐妾室做事,否则就是以妾为妻,在有些朝代是要砍头的,能具有妻子部分权利的只有侧室,侧室不是妾,侧室是可以在妻子死后扶正的,注意了,正常情况下,妾是绝对不可能被扶正的,否则也算以妾为妻。

2妇女四德:妇德(妇女的德行操守及相关妇女教育学习)、妇容(妇女对容貌的打扮装饰)、妇言(妇女的言行)、妇工(简单说是家务活、采桑养蚕、织布刺绣等)

012

再三确定后,画堂取下赵苍伊的绣品,令宫女带她下去厢房休息了,待人走远,其她秀女才爆发出清脆的笑声。

笑过后,又纷纷低下头重新构图描样、拣线配色,过了些时候,大多人开始穿针引线,按纹路落针绣花。

才一会又有人举手了,看过去是云遥沫,同赵苍伊一样,也只有“化蝶”二字,不过她比赵苍伊认真,绣的古朴隶书,宛若名家手笔,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之前有个赵苍伊,先下再看,画堂对云遥沫的绣品还眼露欣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再怎么难看和赵苍伊一比,都能说不错了。

云遥沫的离开没能引来太多关注,只云瑶池抬眸一瞥,收回眼时,瞄到木归宜的彩蝶已经绣了一半,惊讶道:“夭华妹妹,你这是?”

木归宜手上不停,冲她促狭一笑,道:“姐姐就让妹妹偷个懒吧,实在是站久了,脚疼!”

云瑶池张了张嘴,终不再说什么,专心于自己的绣样,她身上寄托了家族的期望,由不得她懈怠。

之后,还真有人学着赵苍伊、云遥沫的绣了“化蝶”二字交了了事,大多是志不在当今或真的不擅长于女红。

不过也有如杜良睦这样的,觉着有趣,非常独树一帜,兴冲冲地在绣样旁加上“化蝶”两字。

木归宜动作不慢,不一会便绣完一只精致华美的多尾凤蝶,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绢布上展翼翩舞。

她也不急着走,沙漏才走过三分之一,时间还很充沛,便左瞄右瞟的看两旁人的作品。

右边云瑶池的“蝶恋花”刚绣好半朵芍药,嫩黄的花蕊,自内向外的,层层叠叠的花瓣紧紧团簇,由浅及深的红过渡得极为自然。

左手是沈曼儿,她绣了一对小巧蓝色闪蝶,黑色延边深蓝蝶翼,双蝶缠绵相对,底下一丛栀子花花样。

歪了歪头望了眼前头的金千羽,正纠结地挑拣颜色,一会看看左手的鹅黄,一会又转头瞧右手的朱红,还抬头扫了眼挂在面前的各色丝线,来回扫视,徘徊不定,犹豫不决。

等兰台收走绣品,木归宜起身时还不忘瞥眼后头的陈言书、陈言画,真是双生姐妹心有灵犀,不仅刺绣的姿态,拿针的手势全一模一样,连白绢上的绣样图案都分毫不差。

秀女们在储秀宫期间一般三到四人一间,木归宜这间,赵苍伊已经挑了最边上的躺下了。

在她进来时,赵苍伊支起身眯起眼看了她一眼,不知是刚要睡下,还是正准备起来,见她进来,懒洋洋的道:“你不会也只绣了俩字就出来了吧?”

木归宜挑了她对面的床榻坐下,捶了捶小腿,道:“我是没有赵姐姐这样的洒脱,却也懒得动脑子解题,绣了一只蝴蝶应该能对付了。”

“这样。”赵苍伊好像很累,又转身睡下,马上就没了动静。

木归宜也不介意,看赵苍伊睡得香甜,自觉的也是上下眼皮打架,困得不行,便也歪倒在床榻里,堕入黑甜乡。

等前头散了,这间厢房里最后一名住进来的是楚玉翠,见她们两人都兀自躺在床榻上,睡得昏沉,还穿着外衣,连鞋袜都不除,下意识娥眉紧蹙,嘀咕了一句,“真真失礼。”

楚玉翠想着现在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碎碎念着,我是为她们好,被别人看到就太失仪了,于礼不合,于礼不合!

脚下不禁靠近赵苍伊的床榻,刚要伸手推醒赵苍伊,手还没放上去,她便蓦地坐起来,掐住楚玉翠的玉颈,眼神狠厉,手下力气大得楚玉翠掰也掰不动,直翻白眼。

“赵苍伊!”木归宜感觉这厢动静不对,一转头惊呼出声。

赵苍伊好似这时候才清醒过来,松开手指,楚玉翠便软软的滑落在地,抚着自己的颈项直咳,涕泪纵横,一时狼狈不堪。

木归宜忙小步快跑过来扶起楚玉翠,帮她擦拭脸面,“玉翠,无事吧?”楚玉翠仍是惊魂不定,靠着木归宜瑟瑟发抖不止,喉咙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苍伊自床上起来,郑重行叩拜大礼道歉:“这位妹妹抱歉了,我在战场上习惯了枕兵浅眠,以备随时应战,故而养成这等坏习惯,若有人近身,必会暴起杀人,实在抱歉!”

一席话说得是情真意切,诚意十足,又句句在理,楚玉翠还是十分敬重保家卫国的战士,但即便如此,还是惧怕不已,刚刚自己差点就死了。

赵木二人合力架着楚玉翠到床上躺下,赵苍伊转身快步出去唤来宫女,令她去通传太医,楚玉翠抬了抬手没拦住。

一名秀女要通传太医,须得层层上报,直到目前名义上主掌宫务的王贤妃,由她首肯才可。

不一会,不仅这小小的储秀宫,而且连后宫里都听说赵苍伊梦里杀人之事,在第二天,储秀宫里就人人都在议论。

云瑶池特地过来寻木归宜,问道:“听其她人说赵氏会梦游杀人,你……”

“姐姐你相信?”木归宜打断她的话,“若真有这事,姐姐你是在同鬼说话?”

云瑶池嗔道:“还不是担心你,不过楚玉翠这事怎么说,那脖子上的指印可是实实在在的,我看她这几天是消不下去了。”

木归宜笑容温柔,道:“丞相非在梦,君乃在梦中耳。”

谈论此事的自然不止云木两人,贝氏姐妹与陈氏姐妹在一屋,四人围坐着,聊着聊着就聊起“赵氏梦中杀人之事”。

陈言画也是表示怀疑,道:“这赵家姐姐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传出这样的流言,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陈言书叹道:“有意和故意,有何区别,她的心机让人心惊。”

贝怀凝也是脸色阴沉,冷然道:“此等作为与曹操何异?”

陈言书苦笑道:“至少她留了一命给楚姐姐。”

贝怀净打了个冷颤,道:“我们应该往好的想,出了这等事,她也到头了,日后宫里也不会碰上了。”

赵苍伊此举表明她是个不确定因素,还是会危及帝王性命的不确定因素,如冬眠的毒蛇,美丽迷人,看似毫无危险,却蛰伏着,随时醒转过来,咬你一口。

013

眠月殿中,王贤妃领着温玉夫人与妍妃,白苏燕陪同珝月太后品鉴这届秀女的绣作。

“这幅《蝶恋花》颇具匠心,从构图到配色,都是相得益彰,这是谁的手笔?”

王贤妃躬身道:“回母后的话,这是吏部尚书,云空达大人的嫡女,闺名瑶池。”

珝月太后摆了摆手,流苏收了《蝶恋花》,又换了一幅《双宿双栖》,旁边用小楷绣了“双蝶”二字,色彩鲜艳,明亮活泼。

“这杜家的二小姐是个明朗的,只不知是不是个有分寸的,宫里太活泼的也不好。”温玉夫人似真似假的感慨道。

珝月太后瞥了她一眼,摇头道:“宫里死气沉沉太久了,该来个活泼的,流苏。”

“老奴省得。”言外之意是这杜二小姐只要无甚大错,就留牌子了。

王贤妃暗地瞪了她一眼,转脸端起笑容来,道:“母后说的是,不过一个两个还好,毕竟后宫还是以平和温厚为要,对了,之前妾身看到不少秀女干脆绣了“双蝶”二字,虽然是取巧的,但是看着也很有趣呢!”

应王贤妃示意,宫人取来五六幅只绣了“双蝶”字样的绣品,一眼望去,赵苍伊那幅实在过分精简,横折竖直,歪歪扭扭的,其她人的至少稍稍修饰一二,就显得她的特别显眼。

珝月太后指了指那幅特别简单的,疑惑的问道:“这是……谁的?”

珝月太后身边另一名嬷嬷,璎珞翻了翻花名册,比对了一下,道:“回太后的话,是九门提督,赵不凡大人的长女,赵氏苍伊。”

王贤妃掩唇笑道:“赵大小姐忙于军政,女儿家的事有所疏忽也是正常。”

温玉夫人看不得白苏燕太过悠闲,便恶意道:“这舞刀弄枪久了,不知这绣花针如妍妃妹妹还拿不拿得起,能否使得像刀啊剑的那么灵活?”

白苏燕笑容清浅,不疾不徐道:“不会使,夫人使得好,不知可比得替君上绣龙袍的绣娘?”

温玉夫人大怒,正要发作,被王贤妃按下,“好了,今日的主角可不是两位妹妹,妍妃妹妹也少说些话,巧言令色如鹦鹉一样,有失妇行。”

这次交锋两人谁都没占到便宜,白苏燕拿绣娘比温玉夫人,她承认自己女红好那就有失身份,与下人相提并论,自认不好,那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王贤妃用鹦鹉比白苏燕,说她巧言令色是其一,鹦鹉是给人逗趣寻乐的畜生,无形之中骂了白苏燕一句畜生。

珝月太后皱皱眉,不喜她们发生口角,“拿下去罢。”

这次捧上来的是一幅《百蝶图》,各式各样品种的蝴蝶,好似抓来真的钉在绢布上,连蝶翼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珝月太后不禁抬手抚上绣作,摸着细密的针脚,惊叹道:“简直神乎其技,谁绣的?”

璎珞捧着花名册,支吾了半天,道:“太后,是沪城吴家的小姐。”

能令太后身边的老人这般的沪城吴家,只有冷宫里那位的娘家,王贤妃、温玉夫人俩都下意识柳眉颦蹙,白苏燕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沪城吴家四字代表的意义。

珝月太后收回手,取了帕子擦了擦手,道:“吴家培养女儿也辛苦了,这几天里秀女的衣食住行都妥当了?”

王贤妃躬身道:“回母后的话,兰台、桂堂并春喜、秋丰等会好好服侍的。”

珝月太后已经没了心情再看别的,便道:“今日就散了,新人在储秀宫就一墙之隔,你们不想走在一块,也莫要让他们听见什么闲言碎语,皇家还是要脸的。”

三人躬身叩拜称是,也都暂时息了争斗之心,王贤妃更是觉得里子面子都没了,这才四个人都压不住、管不好,传出去了得被多少人嗤笑。

白苏燕悄悄松了口气,她其实也有些撑不住,是药三分毒,以前底子再好,也经不住她这样折腾自己身体,违逆自然,硬把身体挤压成十一二岁的少女,本就损耗极大。

加之耗费心力,忧思繁重,正是需要调理静养的时候,这次选秀,白苏燕本只想挂个名,不掺和,偏偏你想拱手坐壁关上,她人就看不得你清闲,硬把你给拽下来。

就如同此刻,王贤妃又好似你我多年姐妹,拉着她的手亲热的道:“好妹妹,这些绣作咱们就分成三份,姐姐知你不精通此道,略减少了一些,若不是事务实在太多,这点小事真不敢劳烦妹妹,就请妹妹多多担待了。”

何止不精通,虽不至于如赵苍伊那样一窍不通,可在女红上也是“才疏学浅”勉强能看罢了。

王贤妃这一番声情并茂,体己晾人的话,她再拒绝就是太不识趣了,有得寸进尺之嫌。

被牵了手不好行礼,便屈膝道:“贤妃娘娘客气了,为娘娘分忧是妾身的本分,应该的。”

王贤妃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妹妹,辛苦你了。”

一番客套话别,白苏燕带回了一叠绣品,略微有些头疼,这判别可不是比武有个输赢,结果能够一目了然。

评鉴这些东西,不仅看绣技,还要结合秀女家世背景,而且得从其上观其四德,真的不明白,这玩意怎么看出来,白苏燕是真不知道。

身旁冬至、夏至两个丫鬟,就冬至还擅长些,夏至比自己还不如,仿佛天生不对付,让她描个绣样还成,是连穿针引线都能扎自己一手,也是……别样的奇才。

又请了绿腰做参详,四人这才坐定开始评判,分上、中、下三品,上品要求构图花样,色彩配合,针脚细密不够,还要看针法技巧,事物传神与否;中品看构图匀称,色彩适宜,针脚平顺,技巧略简;下品则是构图杂乱否,色彩搭配否,针脚略乱,技巧也无太多要求,事物完整即可。

白苏燕拿了一幅绣品,道:“这个针脚都没埋好,红配绿,红花占泰半,下品了?”

绿腰忙按住白苏燕执笔的手,道:“娘娘,这位是正三品工部侍郎嫡女,金千羽。”

金千羽?似乎今年才满15岁,好吧,正三品,“呃,上品?”

换一幅,“全是线条,无形更无神,也不够完整,颜色单一,必定下品了?”

绿腰道:“赵大小姐虽是过继的养女,但她背后是四大世家的赵氏,养父乃九门提督,定个上品还是使得的。”

014

“贝怀净这双面绣绣得极好,色彩鲜明,形神兼备,又含七种针法,这等绣技在大家闺秀中实属难得。”冬至翻看着手上的《蝶戏》,真诚赞叹。

大家闺秀到底不是绣娘,日日要拿着针作绣活,她们主要学习精通的是管家事务,如云瑶池善于平绣,至少分得清三十来种针法,不过她也只会平绣,让她换别的就做不来了。

白苏燕只看着绿腰,几幅看下来她也明白,绣活好不好是次要,背后代表的家世才是主要的。

绿腰想了想,又翻了翻手上所有的绣作,道:“中品。”

夏至不解,问道:“贝大小姐家世不差,为何?”

绿腰只看着白苏燕,不说话,白苏燕伸手道:“把名册给我看看。”

王贤妃给的人是不多,不过十八人,翻找着名册,贝怀净的名字跟在贝怀凝之后,而……“贝怀凝的呢?”

绿腰道:“回娘娘的话,没有贝二小姐的。”

“没有?”白苏燕有些无奈,又有些烦躁,“是掉了?”

冬至摇头道:“娘娘,奴婢接过后就清点过两遍,17幅,绝不会错的。”

白苏燕撇下花名册,揉了揉太阳穴,“到底嫡庶有别,贝家也是大族,她主动送来就罢,若不然王贤妃再过也不会给人家嫡出女儿一个下品的。”

突然觉得这些挺无趣的,也很可笑,珝月太后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新人入宫,王贤妃须巩固她独一无二的地位,树立威信,而非给人一种与某个嫔妃势均力敌的感官。

否则之后局势就有趣了,新人入宫根基不稳,要么则其一而依附,要么时来运转,自成一派,她王贤妃的确是宫里目前最尊贵的,膝下又有唯一的皇嗣,离那个位置自然是最近的,可毕竟不是皇后。

白苏燕已经拿到预定名单,里头如云瑶池、赵苍伊、陈家的双胞胎都在其中,单放在族里,她们并不是最尊贵的,可背后家世绝不输于王家。

哪怕刚开始,王贤妃能拿位份压,却也不能过分打压,万一这四人在后宫抱成一团,前朝王家就可能要面对来自其他三家的打击,这绝不是王家和王贤妃愿意看到的局面。

珝月太后身为王家女儿,自然还是希望能延续家族的荣耀,处处提点,也要王贤妃看得清,她王贤妃若真想要那个位置,就不该处处针对白苏燕。

白苏燕明面上有的只是表面的宠爱,背后没有家族势力可作为助力,加之罪臣之女这条,是离那个位置最远的人。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王贤妃若清醒就该明白,纵观历史,帝王最宠爱的女人少有是结发王后,如长孙皇后、独孤皇后、马皇后这样的,数来数去一只手都不满。

王贤妃还在纠结宠爱,熟不知帝王的尊重与信任才是更重要的,以致眼下才四个人的后宫都时不时翻起水花,日后十来人,二十来人呢?

白苏燕对这摞东西厌烦了,丢开手去吩咐道:“你们三人参详着定品,定完了给王贤妃送去,问起我来就说我旧疾复发,喝了药睡下了。”

绿腰有些不赞成道:“娘娘,这怕是会留下把柄?”

白苏燕摆摆手道:“太后不希望后宫此时乱起来,但是他却不这么想,不用太乱,只要有一条缝,有野心的就如同石缝里的种子,努力挣扎,挤破沉重、狭窄的石块,然后生长、抽芽、开花、结果,不过结的什么果,那就天晓得了。”

果不其然,下午绿腰亲自带人送去,王贤妃翻了翻,随口问道:“都齐了?”

绿腰揖礼道:“回贤妃娘娘的话,娘娘吩咐下来的十七名绣作已经全部评定完了。”

王贤妃皱眉道:“本宫明明给的是十八人,妍妃怎地这样粗心,弄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她亲自过来请罪,本宫还能为难她不成?”

绿腰一脸惊讶,道:“贝二小姐的绣品不是被娘娘拿回去了?”

王贤妃生气的道:“谁和你说的?”

绿腰不慌不难的道:“是娘娘宫里的言诗,跑来同我家娘娘说,贤妃娘娘爱极贝二小姐的绣作,让冬至特地找出来,叫我们不必管了,贤妃娘娘会评定的。”

言诗怒道:“谁给你的胆子说瞎话的,妍妃就这样教导下人的?”

绿腰不卑不亢道:“我家娘娘素来仰慕贤妃娘娘*下人的手段,处处效仿,在贤妃娘娘面前,奴婢哪敢有半字虚言,若娘娘不信,流萤殿随娘娘搜。”

王贤妃直看了绿腰半晌,道:“你以前是哪座宫里的?本宫居然不知宫里有你这等伶俐的人。”

绿腰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以前只是司乐司里的舞姬,当不得娘娘赞赏。”

王贤妃闻言下意识以袖掩了口鼻,眼中明显的厌恶,道:“退下吧。”

绿腰行礼后,恭敬倒退出去,王贤妃才放下手,道:“把贝怀凝改成上品。”

言诗立刻跪下磕头道:“奴婢绝没有私下擅自行动!”

王贤妃道:“本宫晓得,这次是本宫失算了,本想借她做个下马威,反倒给她们机会打自己的脸,她白妍妃料定本宫不敢将此事闹太大,当时又不过我们几人,还有太后耳目,这时挑动波澜,这事于我们不利,是本宫急躁了。”

王贤妃转而问起温玉夫人,言诗道:“还没消息,听闻……一回去就小憩,休息了。”

王贤妃冷笑一声道:“烂泥扶不上墙,随她罢,不过待会派人去催催,莫要耽误正事。”

“诺。”

温玉夫人舒舒服服地一觉歇到傍晚,懒洋洋地坐起来,饮了半盏冷茶,问道:“可有什么有趣的事?”

015

芙蕖与荷叶一面伺候主子梳洗,一面道:“妍妃已经评完所有绣品,让宫里的姑姑送过来了。”

温玉夫人抬着手让她们整理,懒怠的道:“妍妃倒是勤快,然后呢,贤妃姐姐没有好好指教一番?”

荷叶难掩幸灾乐祸的笑道:“怎么没有,故意藏了一幅绣作,结果妍妃不按套路,硬赖在王贤妃自己头上,碍于太后的吩咐,只得咽下这个哑巴亏。”

芙蕖道:“刚王贤妃派人过来问娘娘这边好了吗?”

温玉夫人嗤了一声,道:“急什么,还有两三天呢!”

这三天是给新入宫的秀女一点整理适应的时间,十个人才得一名宫女可供使唤,一个个轮过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许多内务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两天后,储秀宫中——

楚玉翠这两日一直过得心惊胆跳的,就怕赵苍伊夜里梦游杀人,完全不敢睡得沉,实在累得过了,又被噩梦惊醒,反复辗转一晚。

偏偏她对自己的仪态要求严苛,即使夜里偷偷躲被窝里,咬着被脚泣泪至破晓,白天也要装扮得体,挺直腰背,作出精神奕奕的样子,让旁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疲态。

木归宜劝了一句,楚玉翠不听也就作罢,毕竟她们之间的生活理念大不同,她自己是受不了这样的条条框框的活着。

比如孔老夫子的“肉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1,楚玉翠是绝对的拥护者以及忠实的执行者。

又如现在午饭,木归宜对烧肉就伸了两筷子,不是宫里厨子做的不好,实在是每次她一伸筷子,楚玉翠便瞪她一眼,嘴上不说什么,眼神里充满不赞同,好似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赵苍伊则浑无感觉,该吃吃,该喝喝,动作倒不失礼,但也比一般闺秀来的豪放,对吃食也不太讲究,只管饱腹。

楚玉翠就只用了几口饭菜,对肉一直皱眉,满眼的嫌弃,到底没把这嫌弃宣之于口,可这坐一块用饭也够让人难受了。

清茶漱口后,又饮了一杯绿茶去油腻,一顿午饭总算完了,木归宜用帕子擦拭唇角,抬眸瞟了眼楚玉翠端正的坐姿,又瞥了眼赵苍伊相对放松的姿态,心底哀叹,这种日子何时才到头。

因赵苍伊这一手,楚玉翠极为亲近木归宜,而她是那种把你当朋友,就要帮你“端正”言行,令木归宜是有苦说不出。

先前还幸灾乐祸贝怀净将有这般正派的妯娌,如今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自己先被缠上,够喝上一壶了。

午后人难免犯困,三人各自解了外衣,拆除首饰,准备小憩一会,不想赵苍伊忽然发问:“楚小姐脖颈上的伤可好了,我这有家里特调的祛疤化瘀的膏药,就是刀剑留下的疤都能消干净。”

楚玉翠颈上的淤痕,这两天都用一串红宝石项链遮挡,这项链镶嵌的宝石大颗,精致华贵,平日戴着是极不像样,硬生生破坏了她温婉的书卷气。

两天了,楚玉翠白皙玉颈上的指印还不见浅淡,可见当时赵苍伊是下了死力气,是真要掐死她,莫说大家来不是参加比武,谁会想到带什么化瘀的膏药。

再来,秀女入宫无特殊情况,不可私自夹带药品,一经查获,可要问罪家族,族里女儿三代内不得参选。

楚玉翠抿了抿唇,道:“你怎可私自夹带药物进宫?”

赵苍伊道:“我先前巡边受了些伤,这药膏是上报过的,楚小姐放心。”

楚玉翠转身收好首饰衣物,低声道:“不用了,它自己会好的。”

赵苍伊也不多加劝说,自个儿躺下睡觉去了,木归宜不想插手,扯过被子转头闭目,不一会就睡沉了。

楚玉翠反而不敢躺下去了,坐在榻上,对面便是赵苍伊,很怕她又突然跳起来,那天被她掐住逼近死亡线的感觉已经刻进她骨子里,令她一直难以释怀。

一想到后天的“三删”,楚玉翠更加焦躁,原本她是十拿九稳的,可这两日夜不成寐,精神大减,原本光鲜的容颜也黯淡了下来,眼下青黑,容色衰败不至于,可也难看许多。

她甚至怀疑赵苍伊是故意的,就为了让她落选,楚玉翠越想越焦躁,睡意全无。

赵苍伊趴在榻上,她先前大意,在背上留了一道不算浅的伤口,时至今日,才堪堪愈合。

别人都期盼中选,唯她赵苍伊十足十的不想与不安,这份不安从过了初选开始一直萦绕心头,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人,在直觉上都比较准确也更加依赖。

她先前有意闹出“梦中杀人”之事,也是为了提前落选,可两天过去,事情是传的沸沸扬扬,诡异的是宫里的几位主子都没有什么动作,连派个人来问询都没有。

……总不会这王贤妃这么没用,连堪堪四个人的后宫都管不住?

而被赵苍伊腹诽的王贤妃现下的确是焦头烂额,冷宫里的那位居然在此时此刻出事了,事还不小,牵扯出了瑾月太后的死因。

一开始底下人上报赭衣夫人重病,王贤妃反而想起赵苍伊“梦中杀人”的事,随口让人给赭衣夫人请一位太医瞧瞧,正打算细问秀女之间的事。

不想话音刚落,另一名宫人立马来报,赭衣夫人似中毒了,脸色泛青,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鼻血不止,如同当年的瑾月太后。

“住口,赭衣夫人是什么东西,怎能与瑾月太后相比?”王贤妃一拍案桌,高声斥责。

言诗本出去安排人去请太医,此刻回来,脸色不大好,伏在王贤妃耳边低语道:“永暮宫为瑾月太后供奉的嬷嬷忽然闹到紫宸殿喊冤!”

“反了!这时候各家秀女都在宫里,云家这是想让我王家下不来台,捏着鼻子认了毒害瑾月太后不成?”王贤妃摔了手边瓷盏,怒火中烧。

1出自《论语·乡党》

016

底下跪着的两名宫人缩了缩脖子,其中一人又大着胆子,小心问道:“娘娘,赭衣夫人那边?”

王贤妃瞪她一眼,怒道:“这时候了,谁还管得了她的死活?”

王贤妃是真急了,直接一身常服,带着人匆匆往紫宸殿去了,又命底下的语书、诉乐分别去通知珝月太后和白苏燕,温玉夫人则跟她一块去了。

这事牵涉先辈阴私,已不是她能处理的,且珝月太后才是宫里实实在在握着实权的人,白苏燕又有协理权,自然也该招呼她。

白苏燕刚让人拆了饰品发髻,诉乐就火急火燎的来了,全没有平日端着的沉静模样,甚至用了“求”这样的字眼让绿腰进去同传一声。

不得已,白苏燕一边令夏至给自己梳头,一边让诉乐进来说话。

诉乐急急忙忙一礼,不等白苏燕说话,就噼里啪啦的将事情经过简短的说了一遍。

白苏燕听完,只觉得头疼,这里面明显有黑手,谁下的现在一时间还真不好说,再来紫宸殿是帝王召幸妃嫔或后妃奉召伴驾的地方,离储秀宫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

要是刮一阵东风,储秀宫里耳朵灵的,都能听得几句,更何况现在人还在嚎。

夏至匆匆给她用玉簪挽了一堕马髻,又插上一支玉钗,冬至已经捧着衣服在旁边,也知时间不等人,白苏燕也只换了件外套便带人赶往紫宸殿。

她是最后一个到的,闹事的嬷嬷已经被堵了口拿下,珝月太后与洛霜玒让人搬了座在院里,底下跪着王贤妃与温玉夫人。

青贵嫔亦在,用一对银簪松松挽发,一席碧色的衣裙,俏脸含羞,垂着头立在洛霜玒身后,今天似乎是翻了她的牌子。

一个个都是肃容,白苏燕有些莫名,跪到温玉夫人旁边,冲上首行了两个叩拜大礼,便不言不语的安静跪好。

“妍妃,你还有脸来?”珝月太后突然发难,让白苏燕一阵茫然,迎头飞来一串佛珠,她也不敢躲,硬生生受了,在她光洁的额头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子。

白苏燕下意识去看洛霜玒,他脸上难得没了笑容,沉着脸看不出是个什么意思,一时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叩头道:“太后赎罪,贱妾刚在午睡,听得禀报,马上起身,故而晚了,请太后恕罪。”并不松口认错。

珝月太后冷笑道:“这么说,你是俯首认罪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白苏燕伏在地上,抿着唇暗恨自己动作慢了,落入如此被动的局面,瞎子摸黑,完全不知道在她来之前发生了何事。

眼下,珝月太后是打算咬死自己,大概是为了王家,拿她顶罪了,白苏燕一咬牙,冲王贤妃就是三个响头,哀戚道:“主子,保重!”

王贤妃是被吓着了,下意识半侧着身要避开,珝月太后刚要说话却被温玉夫人抢先了,“你个贱人,此时还要攀咬贤妃姐姐,拖人下水,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说完真的捏着粉拳扑上来打,白苏燕拿手臂挡着头脸,也不还手,任她打。

“反了,梁雨安!”洛霜玒终于出声。

温、白两人这才白苏燕的发髻本就拿一支玉簪压着,此时已被抓的鬓发散乱,颈项处还被挠出三道血痕,好不狼狈。

“既然你们一个两个都爱往冷宫跑,孤就成全你们,温氏、白氏目无尊上,褫夺封号,温氏降为妃,与白氏一道打入冷宫思过,平日按贵人的供奉,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再出来!”

得,不亏,至少她不用再看到温氏要行礼了,白苏燕现在是彻底松了口气,有心情苦中作乐,调侃别人了。

温妃被突如其来的旨意给弄懵,跌坐在地,不知该作何反应,王贤妃忙开口要保,温妃虽然蠢,但是这时候废了温妃,无异于断她手足,多年经营,大半打翻入水。

洛霜玒瞥了王贤妃一眼,道:“贤妃平日处理宫务也是辛劳,手下的温氏、白氏,孤本以为都是聪慧的,却不知是这样不顶用的,你受累了。”

王贤妃也拿不准这话是何意,只得叩首道:“一切都是妾身的本分,应该的。”

洛霜玒起身亲自将王贤妃扶起,道:“是孤疏忽了,贤妃这些天顾着宫务又要顾着孩儿,也是繁忙,红线就暂时抱到青贵嫔这,左不过她在宫里没什么事,离你的雨歇宫也近。”

王贤妃大惊失色,跪倒在地,急得眼带热泪,一手还被洛霜玒抓着,不好磕头,只得抓着他下摆,哀求道:“君上,红线是妾身的第一个孩子,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妾身又是您亲封的一品妃,怎可抱给一个才五品的贵嫔!”

洛霜玒冷眼俯视这张梨花带雨的面容,道:“也是,那给青贵嫔提提位份,为了不辱没红线,爱妃你觉得是正四品婕妤,还是干脆提成青妃?”

秦贵嫔原本安静杵着,突然天降大饼的被这么砸一下,也不敢接,忙跪下推辞,“贱妾无功无德,哪敢越阶受封,贱妾惶恐!”

作为北苑妃嫔,贱妾一称本与她们不相配,今日已经出现在她们口中多次,实在情形险要,须得处处小心,宁可把自己贬到尘土里去,也不要在这里被拿住错。

王贤妃知已无回转余地,可那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不死心道:“君上之令,贱妾莫敢不从,只是自古以来,从无高位妃嫔之子女抱给低位的,贱妾恐此事对君上名誉有碍!”

洛霜这下是彻底黑了脸,甩开她的手,道:“你这是在告诉孤,要给秦氏一个贵妃之位,还是你这贤妃不想做了?”

王贤妃一怔,心知是无力回天,这是在明确警告她,孩子与权位只能选一个。

珝月太后动动手指,才想起佛珠被她扔了出去,蹙眉道:“君上这是在同哀家翻旧账?”

洛霜玒转过头来,道:“是母后要儿臣翻这些旧账,母后心知儿臣是孝顺的,不愿母后为难,才妥协退让,但不是无底线的一退再退!”

珝月太后也板起了脸,反问道:“这就是你的孝顺?”

洛霜玒一撩衣摆,郑重跪下叩首,道:“儿臣只想孝顺母后,只有母后与十弟才是儿臣的亲人!”

珝月太*了握拳,看了眼面无血色的王贤妃,道:“若哀家要抱个帝姬抚养,平日陪伴解闷,君上以为如何?”

洛霜玒不言不语,只直直看着她,倔强的模样令她依稀记起长子模样,终究心疼自己孩子更多些,妥协道:“只贤妃你不许动。”

这是退步了。

017

“姑姑——”这一声可谓杜鹃泣血,极为悲戚。

珝月太后深深看了王贤妃一眼,道:“有哀家一日,必不会让别人看轻了你,回去后好好收拾,晚上就把垂佑送到青贵嫔那。”这是给王贤妃母女争取了一下午的时间。

又转头对青贵嫔道:“你下午回去准备准备,若委屈了哀家的孙女,就是君上也护不住你!”

青贵嫔温顺应诺,便扶着采菊先退下了,之后白苏燕与温妃由梁雨安亲自看着送入冷宫,连回去自己宫室嘱咐两句都来不及。

事出突然,又涉及宫中阴私,匆忙间白苏燕点了绿腰陪同,温妃也只带了一个荷叶,现下到被她们连累,一块被关进冷宫,两人还在隔壁。

白苏燕与温妃大眼瞪小眼一阵,温妃先哼了一声,甩袖进房里,居然也不大吵大闹。

“主子?”

白苏燕被绿腰一唤也回过神,摇摇头,转而进了安排自己的那一间,说是冷宫其实也没差到哪去,一应家具都有,就是脏了点,旧了点,稍稍收拾还是不错的。

绿腰拿手帕盖在榻上,道:“娘娘先坐会,奴婢去打点水来收拾一下。”

“不了,一起罢。”白苏燕自行脱了不便行动的外袍,开始挽袖子。

绿腰忙制止道:“娘娘是千金之躯,岂能同奴婢一块做这下等活计?”

白苏燕摸了摸凌乱的发髻,才想起自己来的慌乱,头上不过两支钗,一支簪子还在早先的推搡中掉了,转而摘了耳环给她,道:“你拿这个去打点打点,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多知道些没坏处。”

绿腰接过后领命去了,幸好带的是绿腰,此刻若带的是冬至,怕夏至得到消息,立时要跳起来,一个不好,惹了不该惹的人,一条小命就莫名其妙没了,至少现在冬至能安抚她,且沉稳,约束住她宫里的人也不难。

绿腰在宫里生活比冬至久,如今境况,论后宫手段,较之冬至,还是有绿腰更便宜自己行事,且比之冷宫,流萤殿至少衣食都不错,冬至夏至在那里过得不会差。

白苏燕拎了水桶正撞上荷叶,看见她,荷叶下意识行了一礼,也难为她拎了个水桶还要行礼。

而白苏燕与温妃被拖下去后不久,不知是气氛缓和令人放松,还是原先被拿住的嬷嬷一动不动,让按着她的两个内监有所懈怠了。

那嬷嬷忽然挣开钳制,吐出口中帕子,凄厉喊道:“娘娘,老奴无能啊,眼看您被王氏这贱人所害,太子之位被她们这对奸诈母子所夺,不能为您们报仇,老奴无用,云小姐,看在同族上,要为太后公子报仇啊——”

两个内监慌忙一个捂她的嘴,另一个也顾不得其他,抬手种种劈在她后脑勺上,却见那嬷嬷身子一软,口中涌出大量鲜血,竟是咬舌自尽了。

两个内监吓得跪倒在地上,动手的那个哭着砰砰磕头,喊道:“奴才不是有意的,奴才只是想让她安静下来,奴才也不知道会这样。”

“谁在门外!”珝月太后身边的流苏眼尖看到殿外一道纤细身影,众人看去,只来得及看见一抹翩飞的裙角消失在门外,看方向是往储秀宫去了。

“太后、君上,老奴这就带人去把人拿下!”流苏躬身请示。

珝月太后却摇摇头,道:“随她去罢。”

王贤妃一脸难以置信,喃喃喊了声“姑姑”,无论瑾月太后之死是否真与珝月太后有关,刚刚那句话若被传开,无异于引得云家与王家对上,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珝月太后却对洛霜玒道:“云二小姐,哀家是见过的,温婉恭谨,品行端正,君上若喜欢,提前召幸晋封未尝不可。”

洛霜玒点头道:“那这次就不必让她再回去了。”

珝月太后接过下人呈上来的佛珠,拨动了两下,又道:“如若有其她能入眼的,就一块封了吧!”

洛霜玒道:“儿臣明白,儿臣前朝还有事务,接下来的事便交由母后处理了。”

“你去罢。”

等紫宸殿里只剩下姑侄两个,珝月太后脸色一软,叹息一声,示意底下人将王贤妃扶起来。

王贤妃却执意不起,只跪着红着眼盯着珝月太后看,珝月太后念了声佛,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菲菲。”

王贤妃秀脸苍白,道:“但若生了情,也最是钟情,譬如姑姑与先皇。”

提及先皇,珝月太后一向不动声色的面上,也露出几分伤心,道:“与帝王做夫妻,就该知道这绝非一般的夫妻情爱,你说先皇待哀家好,那你可见先皇身边因为我而少了人?没了瑾月太后,没了哀家,也有其她妃妃嫔嫔,菲菲,哀家劝过你的,一跨入这朱雀门,就绝了你的那些小心思!”

珝月太后当年初入宫里,也曾少女怀春,对未来的夫君抱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初承雨露,也曾恩宠无数,恩爱缠绵,一时间为六宫所嫉恨。

当年蜜里调油,为了突显她王氏的独一无二,先皇下旨令宫内无论妃嫔还是宫人,都不许与她闺名有所相似,勒令当时的珍太妃更名,使得温氏大失颜面,成了她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如此盛宠之下,她依然小心谨慎,对上温顺恭敬,对下和善而不失身份,盛宠而不专宠,又有后来的赭衣夫人作对比,自然显得她千好万好。

珝月太后闭了闭眼,稳了稳心绪,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平静,道:“早些回去吧,晚间就改把垂佑抱去给秦氏了,这次是你过分了……等事情过去了,君上松口了,孩子还能抱回来,毕竟从无低位嫔妃抱养高位宫妃子女的先例。”

王贤妃闻言松了口气,叩首道:“贱妾谢太后娘娘指点。”

夜里,梁雨安带了教养嬷嬷与宫人,亲到储秀宫传旨,沧皇点了云瑶池的绿头牌,晋位从正五品嫔,今晚于紫宸殿中侍寝。

云瑶池一脸惊喜地接旨后,在一片或真或假的贺喜中羞红了脸,虽知自己必然中选,却也没想过会提前被翻牌点名,如今也是晕晕乎乎的,这等殊荣。

角落里,吴落英眼带羡慕的看着云瑶池,转眼又不知想到什么,又黯淡下去,一个人默默的回房里去。

梁雨安站在阶上,面带笑容对云嫔说着恭喜,视线却不紧不慢扫了一圈院里的人,暗自记下几个行为怪异的。

018

云嫔一夜后,受封正五品贵嫔,赐美号韵,迁徙雪休宫凌寒堂。

同时被受封的还有赵苍伊与吴落英,前者受封正六品贵人,赐住雪休宫蒹葭堂,后者从七品宫人,住风止宫纷绕阁。

吴落英,此刻的吴宫人还有些恍惚,她被拖到18岁,家里也是对她寄予厚望的,将一族荣辱系于她一人之身,她来次颇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现在成功了,她反而很茫然,入宫了,成了妃嫔后呢?她又该做些什么?

直至在一众人艳羡、嫉妒等目光中,离开储秀宫,真正住进纷绕阁,被下人们喊着小主,她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一苹果脸的是新拨给她的大宫女,笑容满面的过来问道:“小主,家具这样摆可还满意?”

吴宫人对家具摆放,屋内装饰并无特别要求,只要舒适就好,便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过了会,想起风止宫里应当不止住了她一个人,便问道:“朝霞,我记得这里还住了一位主位娘娘,不知她有什么忌讳的?现在去拜会可方便?”

苹果脸就是朝霞,却讪笑道:“小主想岔了,青贵嫔可不是什么主位娘娘,只不过命好,伺候君上时间长,加上宫里人少,是风止宫里位分最高的,凭小主容貌,日后,谁比谁高,还说不定呢!”

“你住口!”吴宫人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吓得脸都白了,“你想送死也别扯上我!”

吴宫人知自己是绝色,单论容貌世间少有,父母也常说,她堪比她的姑母,那个天下第一美人,迷倒两任帝王的赭衣夫人。

每每听到家人一脸痴狂的追忆往日赭衣夫人的绝代风华,她为家族带来的无上荣耀,回过头叮嘱她要成为下一个赭衣夫人,自己却没来由的恐惧。

吴宫人稳了稳心神,唤来另一名叫黄昏的小宫女,吩咐道:“你去将我匣子里的吉祥如意簪装盒,随我一块拜见青贵嫔。”

黄昏先愣了一下,才领命去了,吴宫人瞥了眼朝霞,道:“你下去好好想想错哪了,没想通就不要来见我!”

让手下人换了衣裳,吴宫人领着黄昏往青贵嫔所在的绿绦殿请见。

听人禀报时,青贵嫔正逗弄着垂佑帝姬,红线,一向清清淡淡的人,像尘世外的人,如今也沾染了烟火气,变得生动鲜活了。

青贵嫔接见吴宫人时,也没放下红线,略略一点头,让人看座上茶。

吴宫人坐下,抿了口茶就放下,静静看着青贵嫔哄孩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贵嫔让乳母抱了孩子下去,此时方抬头去看这难描难画的倾国倾城,美,很美,这是她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若木归宜的美还能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形容,吴落英便超过了那些形容。

甚至,拿任何一个已知的美人去比她吴落英,都太埋汰她,对她的颜色都是一种辱没,可她的美又很纯粹,让人生不出嫉妒心。

青贵嫔此时忽然有些理解珝月太后谈起赭衣夫人时的复杂,易位而出,一个除了容貌一无是处的人,却处处压自己一头,却又恨不了她,人心易变,若一个人的心会为一张皮相而改变,该恨有这张皮的人,还是变心的人?

吴宫人被她看得惴惴不安,小心唤了声,“娘娘。”

看她胆小瑟缩的模样,青贵嫔扬起温和的笑来,问道:“你看过自己的宫室了吧,可还满意?”

吴宫人躬身回话:“宫里的都是好的,只……贱妾想求娘娘帮个忙,贱妾一想喜静,受不了身边的人太过聒噪,所以想求娘娘帮贱妾换个安静的,贱妾深知初来便烦扰娘娘,很不应该,但贱妾实在怕了那丫头的活泼。”

青贵嫔道:“这没什么,不过你不说是哪个,我怎么给你换?”

吴宫人被一打趣就红了脸,低声道:“一个叫朝霞的。”

青贵嫔颔首道:“采菊记下了,你亲自走趟司籍司,让她们赶紧给吴宫人备好人送过来挑选。”

吴宫人忙挥手道:“不、不用了,贱妾那地小,用不着这么多人,贱妾觉着黄昏就很好。”

青贵嫔温和道:“也好,你自己的宫室便你自己拿主意吧!”

吴宫人叩谢道:“贱妾谢过娘娘。”

待吴宫人走了,折蔓派去打听的两人已经回来了,将纷绕阁里的事一五一十的学话说完。

“娘娘,这朝霞要不要奴婢去教训一二,她是哪块地里的葱,也敢在背后编排主子!”折蔓一脸愤愤不平。

青贵嫔道不在意,一个宫人敢在背后挑拨,说她背后无人,青贵嫔是不信的,关键在于这背后的人目的为何?

若说是王贤妃,青贵嫔与她相处这些年,冷眼看去,她这人自命不凡又矜持于身份,对家世背景不如她的都是瞧不上的,更不屑于腾出手来对付她们这些“小人物”。

温妃如今被打入冷宫,也没工夫来插手她宫里的事,温妃此人看似心思简单,手段粗暴,往往都是声东击西,隔山打牛。

最后就是珝月太后,她老人家虽然不喜吴家,但是到她这地位,连赭衣夫人都容许她活着,更加不可能到现在了反跟个小辈过不去。

南苑那两个,天生受限,在自己宫室里都不一定做得了主,更遑论把手伸到北苑。

如此一想,便是有不属于后宫的人插进来了,联想起先前两次手笔,青贵嫔便想到冷宫里的那位,还在左思右想,又听得底下人来禀,韵贵嫔与赵贵人来了。

青贵嫔这下是真的惊讶了,这两人怎回来?又不好拒之门外,理了理思绪便点头让请,自己也站了起来等她们进来。

韵贵嫔与赵贵人一前一后行礼,青贵嫔忙伸手拦住扶起韵贵嫔,她可不敢受她这一礼。

韵贵嫔仍弯了弯膝盖,才顺势起来道:“妾身虽与姐姐同阶,但先入门为长,姐姐受这一礼也是应当的。”

不知她这话是真心假意,但面上看不出半点不情愿,尤其和赵贵人满脸不耐烦一对比,更显得她韵贵嫔真诚可亲。

请韵贵嫔同席而坐,赵贵人坐在青贵嫔下手,眉一直皱着,青贵嫔便问了句,“可有什么不合心意的?”

赵贵人张了张口,最后摇头不语,青贵嫔也随她去,只要这份清虚不是冲她来就行。

019

韵贵嫔让底下人捧上一套用珍珠、珊瑚打造的一套头面,道:“妾身入宫时日尚短,只好拿君上赐的东西,借花献佛,还请姐姐莫要嫌弃。”

青贵嫔扫了眼,笑笑道:“君上赐的,自然是好的。”

韵贵嫔是聪明的,一者她初入宫位低,该来拜会,不失礼节,再者东西是君上赏的,内务府贡的,狐假虎威,最要紧的是,出事了还能说君上给的东西有害不成?

韵贵嫔献礼了,赵贵人自不能失礼,也令人奉上礼物,相对前者就过分简单了,一对和田玉环。

青贵嫔也看出韵贵嫔、赵贵人不想多待,便以看顾孩子为由,送客了。

她们走时,青贵嫔顺嘴问道:“可拜会了王贤妃?”

闻言,韵贵嫔可以说喜出望外,连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已经拜会了,谢姐姐知会,不知温玉夫人与妍妃,妹妹可方便去拜见?”

青贵嫔不信她没提前打听过宫里几位主子的情况,想问的是这两人为什么忽然被打入冷宫吧?

青贵嫔只轻描淡写的道:“对了,现在温姐姐被降为从正三品妃了,是温妃了,我也只听说她们顶撞了王贤妃受罚了,时候到了就出来了。”

韵贵嫔也不期望她会多说些什么,入宫前,宫里几位主子的身份、背景、喜好等等她都下了工夫,也知这青贵嫔一直以来都是安安静静,从不掺和宫里的事,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遇事也只管躲。

恩宠虽不如其她三人,但也不见冷落,每月总有三五日不等的伴驾时间,更好的是还不会主动邀宠,碍不到旁人,也就安安稳稳地在宫里扎根下来。

韵贵嫔郑重行礼道:“谢姐姐指点。”她如此,赵贵人不好独站着,便也跪下行礼。

青贵嫔倒有些意外,这韵贵嫔和赵贵人感觉与王贤妃相比要好相处许多,有着世家女儿的矜持,却也没有被养的过分自视甚高,对她一个医女出身的人说跪就跪,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干干巴巴的道:“……无事,客气了。”

另一头,冷宫里——

白苏燕扒拉着简单的一碗饭一盘青菜,两个鸡蛋,只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才多久竟不习惯这样简单的饭菜。

绿腰瞧她脸色,小心问道:“娘娘,要不奴婢帮您去打点下?”

白苏燕剥着鸡蛋,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们身上也没带太多财物,莫要浪费在这类小事上,再说隔壁那位都没闹起来。”

被这么一提,绿腰才想起这温妃也太过安静了,按她从前张狂的性子,早该发脾气大闹起来。

绿腰不得不感叹一声,“这宫里还真没有一个简单的。”

白苏燕咬了一口鸡蛋,扒了几口饭,又夹了点青菜,嚼了几口咽下,道:“温妃境况尴尬,她若不张狂些,王贤妃第一个容不下她。”

温家依附于王家,甚至该说是过分依赖了,无论朝堂后院都跟着王家走,温家男人好处是拿了不少,可怜温家女儿,说出去也是堂堂显贵之家的女儿,被家族里巴巴上赶着给王家女儿的女婿做妾,王家连给自家女儿的通房丫鬟都能省下一个。

已经沦为京城上流圈里的一个笑话,面对这事,温家男人不以为耻,还以献女讨好主子为荣。

真要算起来,做妾也罢,偏偏在婆家不受重视,真正被王家女儿当下人看,任人揉圆捏扁,娘家又靠不住,别说一儿半女,连命都比别人短一截。

如珍太妃这样的已经算是上辈子烧高香的,在温家女儿里,虽子女因缘浅,但这一生也是荣华富贵、平安喜乐、无忧无虑了。

“不提她,刚刚你出去打听到什么?”

绿腰在脑中快速回忆了一遍,组织好语言道:“说来也怪,这冷宫现在居然成了那位的一言堂,把这整治的服服帖帖,铁桶一般,若非这里有我们的人,奴婢可能真打听不到什么,就在昨日,赭衣夫人先后派了两个人出去,第一个是直往储秀宫去了,后一个才是奔向王贤妃那。”

找王贤妃的事,白苏燕也知晓,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问道:“那查清是去找谁的?”

绿腰道:“一开始奴婢以为是吴宫人,可昨日娘娘走后,流苏发现殿外有人听壁脚,匆忙下,只查到那个时段里,就如今的韵贵嫔、赵贵人和吴宫人都不在储秀宫中,具体去向还在追查。”

白苏燕有些不解道:“这也能被人听壁脚,没安排看门的?”

绿腰也觉得奇怪,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告罪,表明是自己失职。

白苏燕也不欲在这时候难为她,摆手道:“这三人如今都有了位份,除了吴氏,另外两个位分都不低,不管是不是她们中的哪一个,这是种安抚,也是种监视,端看她们是否识趣了。”

绿腰了然,大多京城贵女位份都在正六品贵人至正五品贵嫔之间,按制可携带一至两名陪嫁,韵贵嫔她们突然特例受封,她们家里再手眼通天,这时候也无力安插上什么人到女儿身边。

就算事后要补些嫁妆、陪嫁,至少也要等选秀结束,避免有心人刺探宫闱之事。

半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韵贵嫔这般的,足够她整顿宫室,拿捏住身边的人。

可同时,开头那几日也足够别人对她下黑手,只需一口,就足以管住个一年半载的,让新人的肚皮毫无动静。

白苏燕却没绿腰想得那么多,只思索这段时日该怎么过,现在她是自投罗网,主动跑人家地盘上,行事多有不便,沧皇又没明确示意,她是安安分分待一段时间,还是查出赭衣夫人联络了何人?

白苏燕左思右想后,道:“绿腰给我梳妆,我们待会试试能不能叫上温妃一块去拜会赭衣夫人。”

绿腰应声,一转头却想起这里连把像样的梳子都没有,只好拔下自己头上的雕牡丹银篦,梳理白苏燕的青丝,挽了一个倾髻,用银篦固定,又戴上还幸存的绿雪含芳簪。

白苏燕套上外袍,扶着绿腰的手到隔壁寻温妃去了,温妃的屋子和她的一般无二,如今也收拾的差不多。

她们来时,温妃侧倚在瘸了腿的床榻上,昏昏欲睡,荷叶在旁拿了把破破烂烂、不知从哪个角落旮沓里翻出来的蒲扇,小心的扇着风,不时还落下些碎渣。

看到她们,荷叶忙揣着扇子施礼,“奴婢见过妍……白妃娘娘。”

褫夺封号后,称呼就成了姓氏带上位份,这白妃听着怪别扭的,先前还偷笑人温妃,如今听来,还不如温妃叫着好听。

020

听见有人来,温妃才睁开一双凤眸,哼了一声,道:“我当是谁在这时候来拜会,原来是你。”

白苏燕施礼,“见过温妃娘娘。”

“别,你我现在平级,我可受不起。”温妃嘴上说着,却没打算避一避的意思,依然歪靠在榻上,好一幅美人春睡图。

白苏燕没有起身,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道:“先入门为长,温姐姐永远是贱妾的姐姐。”

温妃掩唇一笑,道:“你我现在都入了这破地方,都是被淘汰逐出红粉战场了,你还想做什么?”

白苏燕道:“姐姐教训的是,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且现在这里是那位说的算,贱妾想着去拜会一二,总没坏处。”

“切,拐弯抹角,”温妃还是习惯性损她一句,才道:“也好,说来入宫这许多年,也无缘见一见这传说中的第一美人。”

白苏燕依然恭敬,“谢温姐姐成全。”

温妃扶着荷叶的手自榻上起来,扶了扶鬓边碎发,道:“我稍稍梳洗下,你等着吧!”

白苏燕等的不久,温妃令荷叶给自己梳了个偏梳髻,仅在髻上插一青玉华胜,再带一对珍珠耳坠便好。

两人带着丫鬟,宛若在御花园里散步一般,说说笑笑,偶尔指着一路边野花,也能说上许久。

先皇后妃除了赭衣夫人没有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可一路走来,这些屋里也住了些人,看形容也不像一般宫人,白苏燕不禁疑惑地多看几眼。

温妃瞥了她一眼,道:“除了赭衣夫人,这里好多是前朝的后妃公主,没被看上的就关这里,任她们自生自灭了。”

正说着话,眼前忽然蹿出一张恶鬼般的脸,将一行四人吓得齐齐倒退一步,温妃更是惊呼道鬼!

那张脸像被滚油烫过似的,整张脸坑坑洼洼的,只有黑红的肉块附在森白的骨头上,一只眼球脱出眼眶挂着,一只嵌在里头滴溜溜的转,一口让人艳羡的贝齿半露在外头,令人毛骨悚然。

那个女人还只有半截舌头,说不出话来,衣袖下,一只纤纤玉手小心托着一个稻草人,另一只却是被人庖解过的骨手,轻轻拍着稻草人,晃着身子撞开她们走过去。

等人走出一段路,温妃弯腰便吐出来,苍白着脸,道:“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荷叶已经哭出声,“一定是鬼,主子,咱们撞鬼了!”

温妃横她一眼,叱道:“瞎眼的东西,有影子的,不是鬼!”

白苏燕也有些惊魂未定,与绿腰对视一眼,绿腰也是心有戚戚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此人。

温妃想起刚刚那“人”,还是一阵反胃,青着脸道:“还不走?”说完率先离开,荷叶哭丧着脸追上去,白苏燕将“人”记下,带着绿腰快步跟上。

赭衣夫人修行的佛堂外,立着两名三十来岁做宫女打扮的中年女子,看到她们便伸手拦下,冷硬道:“夫人在午睡,你们有什么事待会再来。”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温妃当即皱紧娥眉,却没发作,白苏燕先前打探过,这两人原是赭衣夫人的宫女,被主子连累一块关进来的,一个叫长夜,一个叫花睡去。

白苏燕实在对这两人扯不开笑容,有些干巴巴的道:“我与温妃姐姐是初来乍到,想拜会下夫人,以尽晚辈之礼。”

花睡去打量了一下温、白两人,冷硬的道:“等着。”转头进去通报。

白苏燕悄悄用眼尾偷瞄长夜,还梳着宫女的双环,蜡黄的脸,死水般的眼,眼下一片暗沉,眼神是呆滞的、麻木的。

不一会,花睡去就回来了,道:“进去。”

温妃更加不痛快,瞪了眼白苏燕,扶着荷叶的手一扭头就先进去了,白苏燕有些无奈了,刚刚温妃那一眼,分明在说叫你多事,赶上来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里头正中就是一座佛堂,佛堂里香烟袅袅,回响着有节奏的敲打木鱼的声音,伴随着诵经声。

小小的观音像前跪着三名女子,皆穿缁衣,稍后的两个梳着双螺,正中的一个背影曼妙,留着一头顺滑光亮的青丝。

看到她,白苏燕忽然想到,若卫子夫的青丝也像这人一般缠绵惑人,就算她是汉武帝也会思慕于她。

温、白二人相携而入,各自寻了一块蒲团跪下,双手合十,冲着观音像三拜,垂眸默念着自己知道的佛经。

约诵了三遍《心经》,最前头的人才停下来,跪她身后的两人马上上前扶她起来。

那人转过脸来的瞬间,白苏燕只觉得是难以置信,脑子里什么“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什么“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什么“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一一掠过,可又觉得把这些句子按在这人身上都是侮辱了她。

温妃的心境很复杂,她来前想着,不管这人以前多么的风华绝代,在冷宫多年,又已是三十多岁的人,再漂亮也被时光的刀剑摧残得差不多了,有当年的三分颜色已属侥幸。

她是偷偷去过储秀宫,亲眼见着了吴落英倾城倾国的容颜,如今见了赭衣夫人,又觉得她吴落英又算什么东西,又暗自松了口气,幸好这人比她早生了许多,否则这宫里怕早没她温氏站的地方了。

赭衣夫人转身时,习惯性的提了提下摆,传闻她极擅歌舞,一个转身宛若落花般轻盈,沉重的缁衣也掩不住她的风流韵态。

白苏燕拉着温妃冲她揖礼,赭衣夫人拈着手上的楠木佛珠,问道:“你们找我这罪人有何事?”

这下又把她们齐齐吓到,赭衣夫人的声音不像她的娇容,反成极端,喑哑粗砺,像刮瓷碗的声音,尖利刺耳,大概是人无完人吧?

白苏燕不敢去看她的脸,怕被扰乱了心神,重复之前的说辞,道:“我们两个晚辈,初来乍到的,以后怕会常扰夫人清净,故而特来向夫人请安的。”

赭衣夫人并没有马上接话,沉默了一会,又问道:“外头是出事了吧?”

温妃反问道:“不知夫人为何会有此问?”

赭衣夫人轻叹道:“连我这个罪人都被连累了,外头怎可能是风平浪静的。”

白苏燕试探的问道:“莫非夫人的嗓子?”

“是被人下药弄坏的,”赭衣夫人承认的干脆,“我不知你们背后的人是谁,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我私心不想让我家族小辈步我后尘,才想出手拉她一把,但我技不如人,被人将计就计,算计了。”

021

白苏燕还要再问,赭衣夫人已经背过身去,“还有,你们可识得我身边这两人?她们一个叫瑶台,一个叫沉香,是我被打入冷宫后,先帝赐给我的。”

瑶台、沉香?白苏燕还在疑惑,温妃却是脸色大变,甚至可以说是惊恐了,她在当今还是王爷时就入府了,也是背过宫里主子及他们身边相关人等的资料。

瑶台、沉香是倾泽皇跟前最得脸的两名大宫女,唯皇命是从,后来无声无息的去向不明,还以为是年岁到了,放出宫去了,不想是被派到这人身边。

白苏燕自然注意到温妃的大惊失色,眼尾往后一瞥,绿腰与她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看她尽管还稳得住,但是也露出三分惊讶。

赭衣夫人这边已是有送客之意,白苏燕干脆单刀直入问道:“敢问夫人,那天夫人先后派了两名宫女出去是为何?”

赭衣夫人轻叹一声,道:“我借口我身体不适,让沉香假借请太医之名,道储秀宫寻我家小辈,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我听闻也是个模样及出色的,若入宫里,力所能及能帮衬一二,若……也想给她求个好去处。但如我之前所说,居然是真中了毒,才急匆匆又派了花睡去出去。”

白苏燕还在思索,温妃却出声直接问道:“那是谁向夫人透露吴家小辈入选的事?”

赭衣夫人道:“你们很聪明,至于是谁,我说不好,这冷宫里远比你们想的还要复杂,避开太多人的视线,又没阳光的眷顾,很容易滋生令你想不到的恶,你们从哪里来的,就快回去罢。”

白苏燕又问:“刚刚来时,我们撞上一面目全非的女子,不知夫人可知道她?”

赭衣夫人念了声佛,道:“她也是个可怜人,从前在这座宫城里便倍受欺负,如今这副下场……又何必再去剥开她人的伤疤,有些真相就让它随着时光湮灭,知道了反徒生苦厄,阿弥陀佛。”

这答非所问,说话留一半的,最让人难受,只让人疑窦顿生,更想知道这背后布局的人是谁。

白苏燕与温妃又相携回到自己的住处,不等她寒暄几句,温妃就说自己累了,但看她脸上无半点疲色,反而比出去前还精神,心情挺好,这大概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目送温妃步履轻盈地回到房里,白苏燕此刻很复杂,有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换而言之,“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王贤妃一直把温妃当做下属对待,该给的能给的都大方给了,大约正是这种落差,大约王贤妃给的不是她想要的,所以……之前一直觉得温妃在尽情地拖王贤妃后腿真不是她的错觉。

尤其今日,还发觉这宫里更深一层的秘密,看了王家两代女人的笑话,憋屈多年的温妃心情能不好吗?

之前常闻先帝与珝月太后感情甚笃,今日之后,又不尽然,或许曾经真的是感情甚笃,但赭衣夫人之后,一切都该打上个问号了。

回到房里,绿腰才压低声道:“娘娘,那两个宫女原是先帝身边的死士,只忠于先帝!”

“??!”白苏燕现在才意识到这里头的不一般,她加入“氐貉”,也知道这里头的死士制度,死士一生只有一个主人,只为主人而活,若主人去了,在完成主人最后一个任务后,就会毫不犹豫自尽追随。。

细细想来,依赭衣夫人当时的情况,真一个人被打入冷宫,还不被那群前朝贵妇活生生撕了不可,倾泽皇将她打入冷宫,也是心知,自己若死了,赭衣夫人便是失去依靠,留她一人在后宫里,一来避开前朝势力,免得她被那些迂腐文人生生逼死,二来也是躲开后宫围绕储位展开的斗争倾轧。

白苏燕有些感动于他们二人的感情,至少倾泽皇是真的竭尽全力在保护她,想来他给那两个死士最后的任务就是保赭衣夫人平安无虞,也是在暗示其他人不得动她,而且白苏燕相信,泽皇留给赭衣夫人的保命手段绝不止于此。

同时,又为其她人可怜,譬如一生为泽皇操劳打算的瑾月太后,譬如陪着泽皇打下这大倾江山的珝月太后,回头又笑自己傻,作为帝王,他爱的人海了去了。

“今晚我们该好好合计,这些东西,君上可不乐意知道。”或许他已经知道了,白苏燕这样想着。

而后宫中,再翻过赵贵人的牌子后,将赵贵人按例提为从正五品嫔,赐美号怡,为怡嫔。

也终于在今晚,洛霜玒翻了吴宫人的绿头牌,芙蓉帐来风止宫接走了人,隔壁王贤妃立在门前,看着芙蓉帐渐行渐远,愁容满面,身形微晃。

言诗上前扶住她,小声劝道:“娘娘回罢。”

王贤妃任她扶着往回走,雨歇宫里现在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在心腹面前难得露出几分泪意,哭得梨花带雨,“吴宫人……生得那么好,若……本宫真怕日后都没我站的地方了。”

言诗忙拿了帕子给她拭泪道:“娘娘糊涂了,您是太后的亲侄女,是从正一品的贤妃,她吴氏一个破落户出来的,区区末位宫人,往上爬的路长着呢!”

大约这些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令王贤妃心神大动,泪珠止也止不住的簌簌落下,道:“武则天、杨玉环她们不都是破落户出身吗?两位王皇后出身不高贵吗?一朝下堂,下场又是如何的?”说着掩面恸哭起来。

语书忙从另一边搀住王贤妃,劝解道:“娘娘切莫大喜大悲,太后娘娘也发话了,只要有她在一日,必不会令你受委屈的,且还有垂佑帝姬,娘娘想想帝姬也不该这样自怨自艾下去。”

见王贤妃似听进去了,言诗趁机道:“再有,温氏一向碍手碍脚,与娘娘心不齐,如今被打入冷宫也正好,眼下这次选秀世家贵女再多,也夹杂着小门小户可拉拢的,雨歇宫侧殿那么多,多住些进来也无妨。”

王贤妃止住眼泪,沙哑着声音道:“你们说得对,若是拉拢几个根基浅的为我所用,日后万一本宫无可奈何,抱养她们当中哪一个的,于本宫都是有益无害!”

今夜,整个宫里的人怕都不得安眠,青贵嫔亦然,将红线哄睡后,回到房里卸去头面,便让她们都下去了。

揽镜自照,昏暗烛火下,镜子里的人影也看的不是很清楚,青贵嫔用手擦了擦镜面,却是越擦越糊,更加看不清了。

叹息一声,放下铜镜,第一次青贵嫔感伤自己的年纪,她毕竟是后宫里年纪最大的,二十有三了,很快更加新鲜年轻的将会络绎不绝的涌进来,他身边再也不怕缺人了。

隔日,吴宫人晋位正七品才人,听得这般安排,大多人都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至少帝王是没有被这人的美貌所迷。

之后,因故推迟考较秀女才艺的“三删”也重新定下时间。

这中间最开兴的莫过于楚玉翠了,让她害怕的人走了,又推迟献艺的日子,给了她充分养伤的时间,现在她脖子上的淤痕已经浅了许多,不用戴那么夸张的项链遮挡,用些粉盖住,远远的也看不大出来。

最难受的要数木归宜,楚玉翠对她更加亲近,对她的规矩也是越加严厉,这也罢,还有些人暗地嘲笑她这京城第一美人,还不如鸡窝里飞出来的草鸡,挑拨离间的手法之拙劣也是让人惨不忍睹。

另外,陈氏姐妹与贝氏姐妹,再加上陈言琴的小姑,程思兰,走得愈发的近,隐隐有抱成一团,自成一派的势头。

022

在众多秀女翘首以盼中,艺选的“三删”总算到来,说不紧张也不可能。

艺选这日每个人皆梳惊鹄髻,头上饰物数量不许过五,全描寿阳落梅妆1,着蓝色宫装,腰悬禁步2,按年纪分组,组里以家世论先后,编成六人一列,带去储秀宫旁的鹊桥阁。

18岁的不过那几个,要不是第二次来等消息的,或者就是拖着年纪另有所图,赵苍伊与吴落英提前获封,还剩一位叶姓地方六品官员的女儿,于是把她和17岁的5人编到一块。

慕容雪芙、林雪英、顾雪芊、张雪莲四位宗姬,还有程思兰,大约她家老祖宗打过招呼,本来她这长公主曾孙辈的人还不够格同宗姬在一列。

突然迎来五名尊贵女儿,叶氏女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同手同脚的缀在末尾跟着走了。

过了会,第二批人,陈言棋、楚玉翠、贝怀净、杜良真都赫然在列,还有一面之缘的倪珊香。

陈言棋等进去后,只见堂上设了三个座,原来是给王贤妃、温妃及白苏燕的,现在后面两个进去了,于是珝月太后亲临,带着珍太妃及王贤妃。

堂下,由梁雨安带出来的徒弟小路子负责唱名,也隐形代表了沧皇,“正一品大员,太湿陈荣昌次女,陈氏言棋。”

陈言棋有些过分紧张,不知擦了几次汗,妆都有些抹去,乍一听到名字,身子一颤,下意识迈了一步,禁步发出极响的一声碰撞声,在场的人都不禁一皱眉。

顿时,陈言棋僵硬的不知所措,贝怀净在她旁边,小声提醒道:“棋姐姐!棋姐姐!”

陈言棋回过神,慌忙跪下见礼,这下禁步发出的声音更加刺耳,珝月太后一点头,小路子才道:“免——”

待陈言棋回过神,小路子示意底下小太监呈上一托盘,上面整齐码着六列紫竹签,每列六支。

陈言棋犹豫了许久,翻了一个,还没看清,小太监已经回到小路子旁边,小路子唱出签文:“奏琴曲《关雎》。”

内监麻利将古琴、香炉、坐垫摆好,陈言棋此刻已经面白如纸,咬着嘴唇,努力抑制自己颤抖的双手,一曲《关雎》还是顺利地弹完。

陈言棋弹完后,听上头太监拉长嗓子喊道:“陈言棋,撂牌子,赐花。”

突然松了口气,反而定下心来,起身施礼,接过绒花时,还露出微笑来,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也知自己性子过于莽撞,不适合宫廷,现在这样也很好。

第二个出列的是贝怀净,本也有些紧张,看到陈言棋那一抹笑,倒也被宽了心,上前施礼,腰间禁步轻缓摇晃,声音清脆。

免后,流苏出声问道:“《关雎》为何?”

贝怀净低垂眼眉,道:“《关雎》出自《诗经》第一篇,讲的是后妃之德,是要女子端正言行,恪守妇德,做一位温婉贤良的淑女。3”

珝月太后道:“中规中矩,但看你出身,有此见识,可见贝家家教,哀家很好奇你那位嫡出的妹妹,可比你出色?”

贝怀净先叩首谢太后赞赏,然后才回话道:“怀净斗胆,届时还请太后评价罢,怀凝是臣女的亲妹妹,在臣女心里自是千好万好的,忍不住将全部的溢美之词统统堆到怀凝身上,太后倒是若觉得百闻不如一见,岂不是臣女欺瞒太后、太妃与贤妃娘娘。”

珝月太后道:“你很聪明,哀家很希望有你这样的儿媳,流苏。”

流苏领着身后端喜鹊登梅钗的宫女上前,伴随小路子的,“贝怀净,留牌子,赐钗。”将钗子插进贝怀净的青丝中。

贝怀净很是开心,能被称为正经儿媳的,只有当今的皇后及几位王爷的正妃,勉强算的还有皇贵妃与王爷侧妃,她的出身,皇贵妃之位是不敢想的,便是给哪位王爷当侧妃了,几位王爷都是俊逸非凡,人品贵重,这结果也不算糟。

楚玉翠听到贝怀净被定为某位王爷侧妃,心中莫名泛酸,忍不住哼了一声,引得杜良真瞥了她一眼,在心里嘀咕两句,这些天她也是受够她的迂腐不化。

又走了两批人,便轮到16岁的,这届里碧玉年华的女孩是最多的,木归宜、赵苍苓、赵苍芝、云遥沫、关蔚阆与沈曼儿一道,得,又一关系户。

木家骅虽只占了个太傅的头衔,却也是一品,且大倾朝现在总体风向,重文轻武,木归宜就在六人中排在了第一个。

“正一品大员,太傅木家骅之女,木氏归宜。”

堂上三人都下意识微微前倾身子打量堂下盈盈下跪的女子,“臣女木归宜拜见太后娘娘,愿娘娘千岁。”豁免后转而先后向珍太妃、王贤妃行空首礼。

流苏问道:“可读过什么书?”

木归宜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倨傲道:“该读的臣女都有读,不该读的也都精通。”

王贤妃皱皱眉,道:“这么多人,你是最放肆的。”

木归宜道:“谢娘娘夸奖。”

珝月太后一个眼神示意王贤妃安静,道:“那流苏你随便问问罢。”

流苏想了想,问道:“‘尚书’是何义?”

木归宜从容道:“一说,‘尚’即‘上古’的‘上’,即上古之义,尚书即上古之书;二说,‘上’是尊崇,即人们所尊崇的书;三者,‘尚’代表‘君上’,因此书大多是臣下对君上言论的记载,故曰《尚书》。4”

流苏偷偷看了眼主子神色,继续问道:“白鱼入舟,出自何处?”

木归宜道:“据臣女所知,共五处,《尚书大传》卷三:‘八百诸侯俱至孟津,白鱼入舟。’

《文选·王褒〈四子讲德论〉》:‘武王获白鱼,而诸侯同辞。’

李善注引《尚书琁玑钤》:‘武王得兵钤,谋东观,白鱼入舟,俯取以燎。’亦作‘白鱼登舟’。

《汉书·终军传》:‘盖六鶂退飞,逆也;白鱼登舟,顺也。’颜师古注引臣瓒曰:‘谓武王伐殷而鱼入王舟,象征而必获,故曰顺也。’

《史记·周本纪》:‘武王渡河,中流,白鱼跃入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5

流苏学识有限,也不知她说的对不对,主子没发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何为妇行?”

木归宜道:“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6

珝月太后此时总算开口道:“你书读得很多,不亏京城才女魁首之名,然身为女子居于后院,是委屈你了。”

木归宜嫣然一笑,美极艳既,“若居于一般人家的后院,自是委屈了臣女,可居于后宫,也不算辱没。”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先前还能说是恃才傲物,这话则太过放肆,对皇家的尊贵简直是一种冒犯。

王贤妃一拍桌子,怒道:“将这口出狂言的贱人拿下!”

还不待内监动手,珝月太后道:“哀家听闻你自己在闺阁排舞,试图修复《霓裳羽衣舞》?”

1,“落梅妆”又可称“梅花妆”,其式,主要是在额上画一圆点或多瓣梅花状图形。开始盛行于南北朝时期,《太平御览·时序部》引《杂五行书》说:“宋武帝女寿阳公主日卧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公主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皇后留之,看得几时,经三日,洗之乃落。宫女奇其异,竞效之,今梅花妆是也。”就是说,宋武帝的女儿寿阳公主在含章殿檐下休息,恰巧有一朵梅花落在她得额头上而不会掉落,皇后十分喜欢,于是让公主将它保留,三天后才得以将其以水洗去。宫女们看到后都觉得美丽非凡,竞相模仿,不久“落梅妆”就开始流行起来。

2禁步:古代的一种饰品。将各种不同形状玉佩,以彩线穿组合成一串系在腰间,最初用于压住裙摆。佩戴行步之时,发出的声音缓急有度,轻重得当。如果节奏杂乱,会被认为是失礼,古人对此是十分注重的。贾谊《新书·容经》有云:“古者圣王居有法则,动有文章,位执戒辅,鸣玉以行。”

345见百度百科

6见百度

PS

让我偷懒一天吧,不晓得有没有人看,就来说点我觉得读者会有疑惑的地方。

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036

可随后舒贵嫔又想着会不会是自己不够机敏,没有发现陛下的暗示,一时间思绪纷杂,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夭华夫人靠在软枕上,难受得紧,本来她就是晕车晕得难受,理所当然的脾气也跟着上了一个台阶,别说叫她好声好气跟舒贵嫔说话,没当场把人赶下车去就是她涵养到家了。

舒贵嫔正在惶惶然间,嘉嘉夫人的声音又在外头响起,“诶,你家主子叽叽歪歪的说些什么呢,怎么要这么久?”

夭华夫人微微撑起身来,阴沉地瞪了舒贵嫔一眼,准确的表达着都怪你带来的,你去解决!

舒贵嫔对嘉嘉夫人算是怕了,无奈还是要强打起精神来,撩开车帘露出笑脸来,应付道“夫人,您寻我,我与夭华夫人有要事相商,怠慢了夫人,请见谅。”

“无事,你们忙,”嘉嘉夫人晃着马鞭,又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往她身后看去,“你后面的就是夭华夫人?孤听闻是个少见的绝色美人,可惜那日匆匆的没看清楚。”

舒贵嫔微微侧过头,有些为难地看着夭华夫人,她此刻的懒散模样实在不宜见外客,可嘉嘉夫人身份尊贵又不好得罪,一个显然不想理外事,一个又一副见不到就不罢休的模样,让舒贵嫔在这中间难做。

舒贵嫔稍稍思索,面上带了几分歉意的道“夫人,娘娘她自到了猎场就不太适应,一直病恹恹的,且说这病容也不见得哪里好看,万一冲撞了夫人就不妙了。”

以往对这等娇弱女子毫无兴趣的嘉嘉夫人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执意要见,“嗨,我们原国才不信你们这些说法,孤一直听闻大倾皇帝的夭华夫人是天下第一美人,不知可比的当年‘万里山河不如一奴’的吴婴婷。”

舒贵嫔闻言皱了皱眉,当年先帝便是打着美人的旗号起兵,拿下了北方广袤无垠的沃土,吴婴婷三字对她们这些后妃而言不是夸赞,而是讽刺,谁都不愿被说成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夭华夫人似是被她们的声音吵得难受,忽然提声道“三年!”

舒贵嫔下意识回了句“什么?”

“跟外头那个说的,你一边去!”夭华夫人身上难受得紧,又被她们吵得心烦意乱,小姐脾气便也上来了,语气极差。

舒贵嫔颇为尴尬,清了清嗓子,抱歉的对嘉嘉夫人道“夭华夫人实在病得是胡言乱语了,还请嘉嘉夫人不要在意……”

嘉嘉夫人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冷,盯着她背后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舒贵嫔正着急不知该如何圆场时,她又忽然开怀大笑起来,道“是孤打扰了,告辞了。”说着一马鞭抽向落霞,落霞也不躲,硬生生受了,在她俏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吓得灵犀惊呼出声。

舒贵嫔脸色难看极了,这不仅仅是在打夭华夫人的面子,更打得是大倾国的面子,嘉嘉夫人不见面有愧色,反而大笑起来,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小的一个侍女还有几分本事,寻常人挨了孤这一鞭,不当场昏过去也要马上跪地求饶,夭华夫人这侍女不错呀!”说完笑着扬长而去。

落霞自昭昭离开落珠殿后就不再易容成“燕燕”的模样,其她妃嫔也不会过分在意夭华夫人身边的侍女换了人,加之落珠殿不在两苑内,也没人发现“燕燕”不见了,幸好如此,否则他们就能看见她的“脸”被嘉嘉夫人抽下来了。

灵犀忙抽了帕子抖着手去擦拭落霞脸上的血,却是越擦越多,擦得别人满脸是血,落霞闭了闭眼缓了缓,抬手按住她的手,一开口就牵动伤处,让她不禁倒吸一口气,只得尽量用气音说话,看起来很是怪异,“多谢了,我自己可以。”

舒贵嫔很是懊恼,却不能发作,强压火气吩咐道“灵犀你带着落霞去太医那处理下,娘娘……”得,这惹事的爷又趴回去睡了。

稍作休息重新启程后,舒贵嫔不想回去应付嘉嘉夫人,见夭华夫人自顾自睡着便厚着脸皮没下车,如果能有如果,舒贵嫔哪怕是下去像婢女一样走着,也不要同夭华夫人同乘。

毫无预兆的,舒贵嫔也不知是行到了哪里,突然窜出一群匪盗,她听见外头婢女们惊恐的尖叫,还有战士们的喊打声,然后突然她所在的马车胡乱冲撞起来,让她摔得七倒八歪。

舒贵嫔最后死死扒住窗栏,回头一看夭华夫人居然还睡得人事不知,马车颠乱差点咬到舌头,“夭、夭华夫人,夭华夫人!木归宜——”这时候还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她就是个傻子。

也不知马车狂奔了多少,等舒贵嫔缓过神来时,已经形容狼狈,鬓发凌乱、珠钗滑落,外面静悄悄得让人心慌,她下意识地拔了押发的金簪在手,紧紧握在胸口,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蓦地,有人撩开车帘,一人满脸是血的凑上来吓得舒贵嫔失声尖叫,“怎么还多了一个人?”

外头一道平和过头的男声响起“那就杀了。”

这人有些犹豫,又转头问道“祭祀,属下看这姑娘长得不差,死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舒贵嫔下意识往马车里缩躲,此时此刻脑袋是一片空白,平日在家里教的东西一点都记不起来,就汇聚成一句话——要死得干净!1

“那你替她死?”

“小的多嘴。”滴血的刀劈面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利箭协破空之声穿透身前人的胸膛,当时刀尖离舒贵嫔只有一寸。

一道颇为熟悉的慵懒声音响起,“大祭司,这女人孤要了。”

“既然是国主看中的,自然会安全的交到国主手上。”

舒贵嫔正惶惶然不知所措,窗帘让人掀起,是耶律琅嬛那张令人可恨的脸,“孤听说你本名叫言书?”

舒贵嫔扣紧了手中的金簪,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了,暗暗下了决心,唯有自己的命自己还能做主,绝不能让贼人得逞,更不能令大倾与陈家蒙羞!

耶律琅嬛看到她手中的死死捏着的金簪,嗤笑一声,道“怎么每次看你,你都拿着这种没用的东西防身,真想伤人也该用这个。”说着将腰带上的匕首解下来扔在舒贵嫔的裙摆上。

先前的过分平和的男人淡漠的道“国主再不快些,大倾的人很快就要追上来了。”

耶律琅嬛冷笑道“孤可听不出大祭司你有多着急,这女人先放大祭司这,回头孤再问你要。”

“国主请便。”

窗帘被重新放下,尸体也被人拖出去扔下马车,舒贵嫔感觉马车再度行进,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手颤抖地将金簪抵在颈侧,这里女夫子说过,稍微用力很快的、不会太疼的。2

“你有病吗,这么轻易就死了,不觉得一文不值?”

自尽是一件需要十足的勇气与决心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断,舒贵嫔好不容易聚积起来的死念,侧头看去,夭华夫人不知是早就醒了还是刚醒,娥眉紧蹙,俏脸煞白。

舒贵嫔挪动着手脚靠近她,问道“你不怕吗?”

夭华夫人翻身仰面朝上,尽量让自己舒服一些,道“他们就是来找我的,我有什么好怕的?”

舒贵嫔的脑袋瓜子早让这一连串的事情弄成一团浆糊,都是在下意识的说话,“找你?”

夭华夫人斜了她一眼,道“早就提醒过你,别下台子,你为什么不听?”

舒贵嫔毕竟只是个刚及笄的少女,平日里也是娇生惯养,哪里遇见过这等场面,没当场哭出来已经是勇气可嘉,此时也未免委屈,道“我那天就没下过观景台。”

夭华夫人没好气的道“什么观景台,我是叫你好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下都别动!”

舒贵嫔有些懵,道“可适时娘娘不在,我身为当场位份最尊者,理应上座。”

夭华夫人无奈,有些敷衍的道“算了,好歹你现在还有一条小命在。”

舒贵嫔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坚定的道“若要我为了一条贱命而忍辱苟活,我宁可现在就自裁,至少能这样清清白白地去了。”

夭华夫人闻言冷笑道“所以你就只剩下把自己杀了的本事?你忘了那耶律琅嬛看上你了?”

原来正期期艾艾的舒贵嫔听到这话,忽然不知怎地就冷静下来了,听方才的对话,这伙人似乎不是一般的盗匪,领头的被称作“大祭司”,而那“大祭司”又称耶律琅嬛为国主?

她记得之前夭华夫人曾说过耶律琅嬛与嘉嘉夫人是一对假夫妻,莫不是来人不是“耶律琅嬛”,而是借“耶律琅嬛”身份冒名顶替的原国国主完颜郎煌?

假使、假使自己能趁他不备将他杀了再自刎,既全了自己的清白,而原国必然大乱,若有幸传回朝里,还能让陛下念及此功,短时间内不好妄动陈家。



037

陛下对仗着血统作威作福的世族早就有整顿的想法,陈家作为五望族之一,看起来影响不大,实际上这些年来越发举步维艰,长姐言琴嫁入与皇家沾亲带故的程家,也是希望为陈家多一分筹码。

舒贵嫔伸手捡起匕首,慢慢抽开这柄匕首如它的主人一般,给她一种危险阴冷的感觉,如若真的可以,那么就是赔上她的一条贱命也是值得的!

夭华夫人躺在那瞥了她一眼,见她不再有寻死的念头,就自顾自闭上眼睡去,这晕车的毛病真的让她很难受!

另一厢,洛霜玒身边的禁军极快的控制住了局面,可惜这群人训练有素,来得快退得也快,声东击西,派了高手来行刺洛霜玒,很快被乱箭射死,最后清点时,损失不大,但夭华夫人的车架不见了。

灵犀哭嚎着膝行上前,“求陛下快派兵去救主子,陛下!”

洛霜玒抬手示意内监将这宫女拉开,招来禁军统领问道“公主与嘉嘉夫人可还好?”

禁军统领是个七尺高的壮硕汉子,回道“回陛下,公主虽然有些受惊,但是被兄弟们好好护着,没有受伤,嘉嘉夫人那边耶律将军带来的都是好手,将夫人护得极好……”

“孤还以为大倾如何得国泰民安,没想到居然还能遇上这样的事,还要我原国勇士追击,真是让孤大开眼界!”嘉嘉夫人甩着鞭子慢悠悠地晃荡过来,脸上幸灾乐祸的神色一点也不掩饰。

洛霜玒笑容温雅,道“孤素闻原国民风彪悍,部落间厮杀劫掠都是常态,甚至连姐弟这样的事都敢大大方方地摊开在青天白日之下,孤还以为出身原国的嘉嘉夫人已经习以为常,不足为奇了。”

嘉嘉夫人一惊后,面上几乎刹那间就沉了下来,咬牙切齿道“孤相信你大倾是礼仪之邦,不会为难我们姐弟俩。”

“那是自然,原国国主亲自来朝,足以表现原国的诚意。”洛霜玒依然是那副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嘉嘉夫人看了恨不得一鞭子抽在那象牙白的皮肤上,将这讨厌的笑容抽掉。

“告辞。”嘉嘉夫人一拱手便转身离开。

禁军统领擦了擦脑门上压根不存在的冷汗,道“陛下,末将已经派出一队精锐去寻娘娘的车架,应该很快就能将两位娘娘寻获保护她们平安归来。”

洛霜玒道“那她们就交给许统领的属下了,依驾按原定计划不变,稍作休整待会即刻上路。”

许统领愣了愣,应诺后就退下了。

梁雨安在旁悄声道“陛下,这样对舒贵嫔是不是不太好,这事本不该扯到她的。”

洛霜玒轻叹一声,道“你命‘氐貉’去六谜庵守株待兔,能将舒贵嫔救下就救回来罢,不过孤想按她自小所受的教条,恐怕……无论如何至少将她带回来。”

“诺。”

过了半个时辰,完颜郎煌一行人先行回来,嘉嘉夫人将他身份暴露的事告知,他也不怕,大大方方地找上洛霜玒正式面见。

洛霜玒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见了完颜郎煌,“国主能亲自前来,倒是让孤有些意想不到。”

完颜郎煌举杯道“孤也是好奇大倾皇帝是何许人,故而才隐姓埋名随着使者队伍一块前来。”

洛霜玒亦拿起酒樽,道“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孤此次见了国主,才知何为‘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1。”

完颜郎煌仰头饮尽杯中浊酒,道“此酒虽说名贵,但对孤来说还不够烈,不过此行对孤而言却是物超所值。”他左手捏着一支珐琅银篦看样式就知道这是大倾宫廷里的。

洛霜玒自然是看见了,却不在意,道“不知国主可读过《西厢记》,说得是一穷酸书生没什么本事看上了相国千金,做了个梦,梦见相国千金与他私相授受,海誓山盟,可终归是黄粱一梦,梦醒了相国千金终归是他人妇,你说这书生是不是既可怜又可笑?”2

完颜郎煌将银篦扣在案上,冷笑道“来日方长,这个故事孤觉得,我们可以慢慢谈论。”

洛霜玒回以一笑,道“那我们拭目以待。”

此时,洛霜玒一行离燕京也不过一日的路程,燕京里的情势已经完全稳住,慢慢恢复了生息,在官兵协助下,清理街道,修建建筑、统计各家伤亡人数以便户部拨下抚恤银两数目。

宫外的情势越发平稳,宫内却又开始暗流涌动,这次嫔妃品阶位份重定,看似是后宫之事,却实实在在的牵动了前朝,触动了四大世家最根本的利益,一时间白苏燕的处境便有些微妙。

如之前数次重复提起,沧皇登基后的首次选秀,因后位空悬各大家族迫不及待的将自家适龄女儿送入宫中,以至于这现在宫中大多妃嫔都来头不小,换而言之,她们当中大多人正是代表了那些世家的利益。

穆妃便是这群人中最直接的代表人,她背后站着的是大倾最古老的世家之一,云氏,他们一族在朝堂上出过三位宰相、六位帝师、四位顾命大臣,后宫里已出过五位皇后及数十位皇妃,可谓荣耀至极。

然再如何茂密的树木,也有残枝烂叶,即使再再怎么掩饰,云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或者说他们这些以血统自傲的大家族都开始没落了。

原先的赵、王、白、云、林、吴六大世家如今只剩下四家,而现在开始四大世家也只剩下三家了,正因为是在整个氏族的存亡面前,任何的仇怨都可以放在一边,如今他们只能互相抱成一团才能与皇位上的君王相抗衡。

可惜,剩下的三家里,白氏因为荼蘼帝姬一事,弃车保帅将最出色的两名孩子在族中除名,在军方的实力也大大锐减却保留下了最中坚的那一部分力量;王氏大概是想着身为当今的舅家,总觉得还能有所转圜的余地,对云氏抛来的橄榄枝处于观望的阶段。

而云氏目前看起来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在朝任职要员的云氏子弟都以纯臣自居,却不能否认出任仕途的云氏子弟太多了,自成一派,尤其在瑾月太后去后,即使他们再小心仍是被先帝猜忌进而被排挤,到了新朝也不得沧皇的重视,云氏已经陷入了进退维谷地步。

而不止是云氏,如今的穆妃其实也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如果她一开始没有撞见白苏燕与赵苍伊的对峙,就不会知道原来她一直都在帝王的眼皮子底下,只是端看他愿不愿意分出一丝目光来瞥上一眼。

可笑的是她一直以为自己把自己住的宫室整治得跟铁桶一样,又哪里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就是个笑话,是别人眼中戏台上的跳梁小丑,但是都走到了这个地步了,她又怎么能甘心?

穆妃闭了闭眼,再有宫中大多都是代表世家利益的妃嫔,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今日是陛下圣驾回京的日子,穆妃望着镜中难得浓妆艳抹的自己,珠翠环绕、华贵逼人,将往日的温婉静和掩去了七分,紫英进来禀报“启禀娘娘,该起驾去往宫门候着了,圣驾已经离京不过十里了。”

穆妃最后调整了一下额前鎏金点翠蝴蝶华胜,问道“其她人呢?”

“雪休宫里的其她小主们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走罢。”

解意殿外,由张婕妤领头候在解意殿外,因为这次叛乱,珝月太后后续要处理的事务实在太多,无法再照管她们主仆二人,就趁着这次重新放回了雪休宫。

看见穆妃出来,一块见礼,穆妃一摆手,道“起罢,不过惜答应与花答应你们就不必一块来了,这种场合以你们两人的品阶是没有资格出席的,回去罢。”

惜答应学了几天的中原话,大概听明白了穆妃是不想让她们去,也没多想屈膝一福,就应下了。

花答应则本来就没多大兴趣,一听不用去了当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今日天没亮就被发财叫起来梳妆可困死她了,这位份品阶在她看来升了还不如不升呢,原先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理会,哪像现在天天要早起请安来请安去的,中午想睡一会吧,却也是睡不安稳,不过两刻钟穆妃那边就有人来催她们上西席,可把她累得够呛。

两位答应走得没心没肺的,张婕妤与徐美人跟在她身后面面相觑,不过张婕妤一贯是不会主动去过问旁人的事,也就不太在意穆妃这明显是准备打脸白苏燕的行为。

徐美人说实话不太能明白穆妃为何非要对着干的,她即使知道自己是云家的女儿,可自小的生活环境不同,自然不能懂得穆妃维持世家体面的最后坚持,甚至在她看来后宫位份删减是天大的好事,这意味着改变,尤其是对她们这些来自民间的普通女儿而言。

甫一出雪休宫才走出一段路,便冤家路窄地撞见霜泊宫里的一行人,白苏燕自然敏锐地发觉雪休宫的队伍里少了两名答应。



038

穆妃命人停轿,掀起帘子来,看着亦是盛装打扮的白苏燕,假如没有那一日的撞见,她只当她是一名普通的宫妃,甚至会对她心生同情,“这么久了,难得见妍妃姐姐如此妆扮。”

白苏燕看她妍丽的妆容,笑笑道“不过是为了称身上的朝服,不知惜答应与花答应怎么没有随行?”

穆妃掩唇一笑,道“妍妃姐姐说笑了,即使妍妃姐姐你再怎么抬举,下民出生就是下民,与我们终归不能相提并论,妹妹先带着人走一步了,请妍妃姐姐恕罪。”

堪堪擦肩而过时,白苏燕叫住了穆妃,“穆妃娘娘,你明知道这事是太后她老人家同意并敲印的了,你这不是在下本宫的面子,而是在忤逆太后。”

穆妃抓着帘子的手紧了紧,脸上不动声色,道“妹妹不知姐姐在说些什么,奉劝妍妃姐姐也快些吧,陛下的圣驾就要进京了。”说罢放下帘子,不再理会。

纯贵嫔自以为小声的嘀咕一句,“好歹还有个明白事理的人。”良嫔在她身后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得所有人都听见了,顿时惴惴地看向白苏燕。

白苏燕瞥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声“走罢”便先上了鸾轿,纯贵嫔捂着嘴小心翼翼的跟上。

因了赵不凡反叛即使准备再充足,“氐貉”出手再快也无法短时间里驱散城里的愁云惨淡,虽说每次圣驾出行都要驱散行人,那股令人揪心的萧瑟却是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以温玉夫人打头在离火门内迎驾,“臣妾恭迎圣驾,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妃平身。”

“谢陛下。”

两名宫装女子在温玉夫人等起身后也跟着起身,站在靠前的几个看见其中一女的容貌是皆露出惊讶的神色,那名女子一袭紫裳,简单的盘了个单螺髻,英气的一字眉,唇边是那让人熟悉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紫衣女子就那么落落大方地站着任她们看,而她另一边的锦嫔面对好几道询问的目光,也是苦着脸摇了摇头,她也是昨日忽然看见赵嫔的,完全不知道这人怎么忽然会来到军中。

洛霜玒见她们都在盯着赵嫔看,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转身牵过赵嫔的手带着她到穆妃面前,道“赵嫔这次为了通传赵家叛逆的消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伤,孤前朝还有事需要打点,赵嫔便交由你,好生照料。”穆妃心中虽有疑惑,还是温婉的应下。

目光落到静妃隐隐凸起的小腹,眼中滑过怜惜之情,道“你们都回去罢,静妃还大着肚子久站不好。”

“诺。”

安贵人抱着自己已经快六个月的肚子,没有用的心酸,阎贵人伸手扶住她,小声问道“累了吗?”安贵人勉强笑笑,摇了摇头。

白苏燕离开前再度回头看了看洛霜玒,又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面不改色的赵嫔,心中大致已经猜到了什么,给身后霜泊宫的人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们回去再说。

而有个人却已经是等不及了,堪堪忍到鸾轿所停的夹道,陈贵人立马拉住锦嫔,急切的问道“我姐姐内,怎么没看到她,我姐姐呢!”

兰贵嫔忙去拉陈贵人,其实她心里也是焦急,而且不止舒贵嫔连夭华夫人也没回来,反而是赵嫔这个杀人魔头看起来完好无损、大摇大摆地回到宫里。

锦嫔亦是无措,但有些事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地说出来,只得道“陈贵人担心胞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还请稍候,稍候我会亲自去找你说明,可好?”

陈贵人仍是抓着不放,眼眶通红,出口的声音已经沙哑了,“我姐姐呢,为什么她没回来,我姐姐呢?”

锦嫔也是难得一见的手足无措,求救般地看向兰贵嫔,兰贵嫔只得出声劝道“阿画,你放心阿书是跟着陛下去的,周围都是禁军好手,不会有事的,肯定是有所耽搁了,没准我们刚回去,阿书她们就回来了。

再说你这样拉拉扯扯的也不符合规矩,让旁人笑话了,而且锦嫔都这样说了,待会肯定会来喜晴舍的,我们先回去。”

陈贵人却半个字也没听见,死死盯着锦嫔,带着哭腔的追问“我只要你回答是或不是,我姐姐是不是还活着?回答我!”

锦嫔抿着唇点了点头,陈贵人这才放开了她,一下子没了方才的气势,软倒在兰贵嫔臂弯里,兰贵嫔估摸着恐怕是摊上大事了,冲着众人颔首致意,便扶着锦嫔往自己的鸾轿走去。

而温玉夫人一早就坐进轿子里了,见她们完事了,吩咐道“你们随意,本宫就先行一步了,荷叶回宫。”便放下窗帘。

这事上锦嫔也是难做,事关陛下的颜面,怎么能在此时说出来有两名妃子被劫走了,虽说陛下马上派了人去寻,但这一天了怕也是凶多吉少,可看陈贵人这副模样若不给她一个答案,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其她人虽然都很好奇,但是哪怕是动嘴快过动脑的纯贵嫔都知道不该这时候问,风止宫这边的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着白苏燕与穆妃一礼后,就跟着雨歇宫后面走了。

白苏燕则更在意赵嫔,嘴上还是道“那本宫也先带人回去了,穆妃若有需要本宫帮助的,尽管可以提出来。”

穆妃其实远没有她表面那样镇定,尤其身边还有个杀人不眨眼的赵嫔,此时此刻和白苏燕之间的那点恩怨也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既然妍妃姐姐开口了,本宫就厚着脸皮请妍妃姐姐带本宫一程,赵嫔陛下说你受了伤,那就用本宫的鸾轿代步罢。”

赵嫔暗想这是把自己安排在白苏燕后面,防着自己忽然暴起杀人吗?表面上还是弯了弯膝盖,算作是谢恩了。

白苏燕自然不会拒绝,伸出手来邀请,“如此,穆妃这边请了。”

两人双双坐在轿中,面面相觑,两人互相有心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得一言不发。

行了一段路,却是穆妃先忍不住,出口问道“夭华夫人也没有回来,你知道什么吗?”

白苏燕闭了闭眼,摇头道“此事,我确实不知情。”

穆妃嗤笑一声,道“看来你也没有看起来的那样得他的信任。”

白苏燕道“我只是陛下的臣子,陛下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陛下不让我做什么我绝不会越雷池一步。”

穆妃道“你倒是活得清楚,只是你也别忘了,你名义上还是陛下的妃子,后宫的事有时候也不比朝堂上的简单多少。”

白苏燕道“那么,穆妃娘娘你觉得你是陛下的什么?”

穆妃一时哑然,说是妃嫔可是天家从来都是君臣大过一切关系,莫说是夫妻之间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父子兄弟都是先君臣,后论父子兄弟,她还不是妻,说穿了不过是个妾。

白苏燕继续道“既然云家从未要求过娘娘去争那个位置,那为何娘娘不能安于现状?”

穆妃冷笑道“你真当本宫是傻的吗?看不出来后宫整顿不过是陛下整顿前朝的先兆,本宫的母家首当其冲,若本宫不坐上那个位置有哪里有多余的手段维护母家?”

白苏燕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她,道“你又是否太看得起云家了?”

“你!”

“诚然云家作为剩下的四大世家之一,陛下早晚会动,可是你以为现在的云家还剩什么筹码?”白苏燕不顾穆妃那看起来要扑上来厮打的模样,自顾自的说下去,“云家想来在我白家出事时已经看出了征兆,所以才会有云遥沫这等绯闻,否则以你京城云氏的本事哪里压不下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你家里对你的期望不高,只是好好的就够了,可惜人欲无穷,一旦看到一丝可能你们都会去争取,现下你们反而落入如今尴尬的田地,进退两难,赵家手握军权尚且如此,你云家又凭什么去和坚硬的皇权去硬碰硬?

把木归宜的事坦白说了,云家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不出明日,云家就只能看陛下的心情处置了。”

穆妃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沉思半晌,苦笑道“我以前总以为你是个无心后宫纷争的可怜人,如今看来可怜的是我这样搅风搅雨的戏子,方才我想了许久如何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你说得是对的。

从先帝开始就为了今日埋下了伏笔,可四大世家全部被一锅端了,想来也会有人说陛下不念旧情,不如就让我云家来做这恩宽的例子,比起最后难看的一无所有的收场,不如先亮出这可有可无的底牌,还能好看一些。”

白苏燕见她已经意动,目的已经达成了,便转开了话题,“其实我今天一直想说,你一点都不适合这样的浓妆,显得风尘。”

穆妃抚了抚脸上,看着指尖沾上的,觉得有些可笑,“我若不生在云家,是不是也可以像一般平民那样无忧无虑、自在逍遥。”



039

白苏燕实话实说道“我们身为世家女儿有我们自己的烦恼,而平民百姓自然也有平民百姓家自己的烦恼。”

穆妃将指尖的用帕子擦去,道“平民百姓都以为这我们过得是神仙般的日子,可笑的是,我们却想过他们那样简单的生活,这大概就是老人们常说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白苏燕忽然想起《红楼梦》里破足道人唱的《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两拨人在霜泊宫门口分了手,而白苏燕刚走进流萤殿,纯贵嫔就上前来拉住她的广袖,急切的问道“娘娘您可打听出什么来了,那煞星怎么又回来了?”

白苏燕一回头见,好嘛,所有人都在,而李答应和单答应纯属是下意识跟着走,毕竟她们当时在南苑,既没亲眼见过赵嫔的杀人不眨眼,更没听闻过什么相关的事,还当是她被家族连累不好再住在原来的地方。

白苏燕不动声色地抽回袖子,道“本宫什么也没打听,赵嫔穆妃也是今天才知道,大概过几天就会知道陛下处置的旨意,你们再耐心等等。”

“娘娘,我们可不比您,武功高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出来的!”纯贵嫔已经快哭出来,“这雪休宫与霜泊宫就一墙之隔,万一他们没看好,赵嫔翻个墙就能过来,娘娘,这几天您能不能让嫔妾住您这,嫔妾是真的怕了。”

白苏燕无奈,伸手示意诸人坐下,上了茶准备与她们长谈一番,看着纯贵嫔也不知是想到哪去了,居然真的抽泣起来,还不忘期期艾艾的道“嫔妾还这样年轻,才做到贵嫔的位份,还未替陛下诞下龙子,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嫔妾真是要死不瞑目了。”

白苏燕也不打算劝她,这时候越是宽慰她越是要哭闹,不如防着任她哭,到时候见没人理会,哭过了也就过了。

宁贵嫔则是转过头来一脸担忧的对白苏燕道“娘娘,既然陛下敢把人带回来,想来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不过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那赵嫔生出歹念,嫔妾这等无用妇人想来她是不放在眼里的,要是她冲着娘娘过来,娘娘您又玉体违和……”

白苏燕摆了摆手,道“放心,本宫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再说赵嫔她自己伤得也不见得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她之前先后同本宫与侍卫们动手,今日本宫看她气色虽好,但脚底虚浮,走路都要靠人扶着,至少一个月内她是不能动刀动枪的了,你们放宽心罢。”

纯贵嫔仍是不依不饶的,道“可是娘娘再怎么严重的伤势总有要好的那一日,要嫔妾说呀,就该把这煞星打入天牢关起来!”

宁贵嫔皱了皱眉,道“纯贵嫔,嫔妃家里犯事不得株连后妃这是祖宗家法,退一万步说,这宫里还有冷宫,哪里用得着关去天牢那么夸张。”虽然她也担心赵嫔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但是也不赞同纯贵嫔的做法,毕竟赵嫔还顶着妃嫔的名号。

见纯贵嫔还要再闹,白苏燕将茶盏往案几上那么一搁,道“行了,你们都忘了方才陛下说了什么吗?陛下亲口说的赵嫔是为了通传赵家叛变的消息,才落得一身伤,她不仅无错而且还是一等一的功臣,本宫的话你听不见去,难道陛下的金口玉言纯贵嫔你也听不进去吗?”

纯贵嫔抹了抹眼泪,讪讪的别开脸,良嫔此时忙出来打圆场,“娘娘,纯姐姐肯定没这个意思,估计是那天让赵嫔给吓破胆了,毕竟我们都是闺阁女儿,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娘娘笑话了。”

白苏燕勾了勾唇,哼了一声,道“咱们姐妹几个关起门来在这宫里说说笑笑的也不打紧,可这话要是传到宫外去了,可不是一句笑话了就能掩过去的,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看九五之尊的笑话?”

纯贵嫔与良嫔忙离座磕头请罪道“贱妾妄言,请娘娘恕罪。”

白苏燕也没让她们起来,道“方才的话若是让别人听见了传到陛下那,那就是大不敬,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是可比得过刀斧之利,还有一事,那日本宫独留你们说得三个条件,你们莫不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自然不敢。”

“不敢那最好,行了,无事就都退下罢,回去好生准备,不过今晚陛下应该不会翻牌子,你们早些休息罢。”

“诺。”

宁贵嫔本来已经到了门口,想了想又折了回来,道“娘娘,方才人多嫔妾不好说话,相信娘娘也注意到了,夭华夫人与舒贵嫔不见了,又看锦嫔吞吞吐吐的模样,恐怕这两人是凶多吉少了。”

“本宫和你想得一样,如果不出意外,恐怕要和窈容华的丧事一块办了。”白苏燕此时此刻不担心夭华夫人,反而是担心起一块失踪的舒贵嫔,她才是真正的凶多吉少。

宁贵嫔也是有些叹惋,“只可怜了陈贵人,她与舒贵嫔是双胞胎比寻常一母同胞的姐妹还要亲,只怕她要受不住了。”

白苏燕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道“说来宁贵嫔家里也是有一个感情不错的姐姐,贝侧妃在逍遥王府可还好?”

宁贵嫔想起姐姐来,不经露一丝微笑,甚是美丽,道“姐姐陪着逍遥王与王妃经此一遭,她与逍遥王妃反而越发亲近了,常常一块说话,有时候白天睡不够,晚上了还要秉烛夜谈,困了就干脆留姐姐同寝而眠。”

“如此贝大人与夫人也好放心了。”

宁贵嫔颔首道“正是,先前嫔妾母亲还忧心姐姐在家里被宠坏了,难免有些不懂事,万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逍遥王与王妃难做了可就是嫔妾家里教女无方了。”

白苏燕既然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也不愿一而再再而三的泼人家冷水,出声相邀道“宁贵嫔若没什么其它的事,就留下来陪本宫说说话罢。”

宁贵嫔自是乐意的,道“嫔妾自当从命。”

雪休宫一墙之隔,气氛就有些微妙了,赵嫔甫一下轿,就看到另外四人穆妃、锦嫔和徐美人一块都站得离她远远的,张婕妤则坐在轿子里,只掀起轿帘静观事态的发展,似乎都怕她下一刻就会暴起杀人。

赵嫔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搭在化作宫女的朱丹肩上,吐出两个字来,“走啦,进门后右拐。”

穆妃咬了咬唇,喊住她,“赵嫔,慢着。”

赵嫔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等了一会也不见人说话,只得出声问道“劳驾几位娘娘们,看在嫔妾不过一介病号的份上,能让嫔妾先回去坐下了再问吗?”

穆妃别开脸,道“不是此事,既然陛下说你是功臣,那你便是功臣,我等不敢有任何异议,只是赵嫔你原来住的蒹葭堂终归不吉利,故而本宫让人收拾了六花堂给赵嫔。”

赵嫔有些意外,道“娘娘总能让嫔妾看到不同的惊喜,不过算了,嫔妾征战沙场多年,死人见的多了,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再来一点,嫔妾一旦习惯了就懒得挪动了,蒹葭堂就很好,就不必劳烦了。”

“那、这个丫鬟是……”穆妃有些拿不准朱丹的身份,不知她就是一普通人还是和那些人一样是来自那个地方。

赵嫔拍了拍朱丹的脑袋,道“娘娘是说这丫鬟啊,她本是嫔妾在赵家时的贴身侍女,嫔妾入宫时位卑,不能带陪嫁侍女入宫,如今陛下恩宽,准嫔妾带她回来,也免得被赵家给牵连了。”

都这样说了,穆妃也不好再多问,只说道“当时,事情紧急,你院里的人稍候本宫会给你配齐了。”

赵嫔遥遥拱了拱手,道“那就谢过娘娘了,现下嫔妾可以走了嘛?”

穆妃一点头,看着赵嫔主仆俩的背影看不见了,张婕妤这才从轿子里下来,余下四人中的三人都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与赵嫔一块回来的锦嫔。

锦嫔哭丧着脸,道“求你们别问了,嫔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嫔妾也是今日进了宫城落轿了才看见赵嫔的。”

穆妃也不想在门口站着让别人看笑话,道“好了,都散了,锦嫔也累了,回去后稍作休息,本宫过会去看你。”

锦嫔这下是真的哭了,可怜她这一路过来就一直在受惊,更糟糕的事她说的实话压根就每一个人相信,想想前头就已经说好了的兰贵嫔与陈贵人,这是准备排着队来拷问她?

赵嫔与朱丹两个慢吞吞地走在巷道之中,朱丹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道“谁是你陪嫁丫鬟,好不要脸。”



040

赵嫔挂在她身上,玩笑着说道“哎呀,小猪猪、小心肝,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啦,来,可怜见的还没见过皇宫里长啥样吧,我带你好生地逛一逛。”

“得了你,别乱动,”朱丹乔了乔姿势,让赵嫔大半个身子趴在自己瘦削的肩背上,“伤还没好你也敢去和那样的人拼命,你真的是不想活了!”

赵嫔哈哈了两声,转头故作惊讶地指着路边两个人道“哇,小猪猪,你看宫里的宫女穿得都比外间的好,穿金戴银的,你期不期待、开不开心呀?”而被她当做是“宫女”的两人刚刚福了一半,闻言顿时请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了。

朱丹对着她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转头对两个被误伤的“路人”恭敬的请罪,道“请两位小主恕罪,赵嫔主子她这次伤了脑子,有些胡言乱语的。”

“啊哈哈,没事没事。”“宫女”之一的花答应大气的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阿惜则兴奋于自己居然听懂了,自然也不会在意。

赵嫔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指着她们啧啧感叹“不愧是地方上一层一层筛选上来的美女,看看她们当中无论哪一个放到花街去也是花魁中的花魁啊!”

“闭上你的狗嘴!”朱丹瞪了她一眼,半抗半扶地拖着她往蒹葭堂去。

赵嫔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道“小猪猪,你变了,你以前还只是个会含蓄的说‘闭嘴,你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小可爱。”

朱丹受不了,声音不禁就开始提高,道“小主,奴婢求您闭嘴,您一直说个不停,不累吗?”

赵嫔努了努嘴,又瞥了两眼身后娉婷的倩影,道“诶,你说按朝廷民间选秀的规矩,先从乡镇选九人,再到县城、州府,虽然最后入京的至多只有八十一人,可剩下的也没几个回去的,你说去哪了?”

朱丹没好气的道“你也说了每一个都是千挑万选的美人,剩下的当然是被各级官员看上了充实后宅去了,不过也有落选后自愿选择成为宫女入宫来的。”

“这样,”赵嫔安静了一会,又开口道,“诶,小猪猪你说男人为何总是这样贪得无厌的,尤其是当了官的男人,明明都已经后院起火了,还要拼命往家里扒拉,明明一天到晚嘴里念叨着什么愿求一心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主,是愿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而写这个的卓文君差点就被司马相如给抛弃了,”朱丹认真的一字一句纠正道,“而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出自纳兰的《画堂春》,他更是红颜知己数人,这两人写的东西你也信?”

赵嫔难得被她说的无言以对,接下去的路程一直都安安静静的,直到进了蒹葭堂,她才说话,道“我不信。”

朱丹扶着她在榻上坐下,下意识回了句“什么”,赵嫔脸上全无笑意,甚至让人觉得是阴恻恻的,“这个社会对男人太过恩宽了,教得女人也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是对的,自己要是吃醋了还是自己的毛病,要是一切反过来了,哼~

我一定家里先娶个三夫再纳四个面首,外头再藏几个外室,花街里遍地的蓝颜知己,哼哼~”

朱丹再度翻了个白眼,道“小主请歇息吧,梦里什么都有。”

赵嫔不再多话,在她服侍下脱了衣裳睡下,这么多天了她也是累得很了,总算能睡一个好觉了。

她是自睡去不提,与她一同回来的锦嫔可倒了大霉了,她大老远的就看到自己的宫室门口站了两个人,而且看她们身上繁复的宫装这是连自己宫室都没回,直接奔她这来了。

锦嫔在心中默念了三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如此后宛若荆轲刺秦王一般的“悲壮”,款款行至两人面前,“嫔妾见过兰贵嫔。”

“好妹妹,快别多礼了。”兰贵嫔立即伸手拦住。

陈贵人在旁匆匆一福,上前急切的问道“小主,求您给我一个准信,我陈家上下无不感激!”

“阿画!”兰贵嫔暗含警告地瞪了她一眼,这种事关家族的承诺岂是可以轻易作出的?

陈贵人眼含热泪,道“对于我而言,任何事同姐姐的命比起来都显得是无关紧要了。”

锦嫔无语,现在反而是她成为打圆场的人,清了清嗓子,道“兰贵嫔请息怒,陈贵人也请冷静下来,陈贵人的心情我能体谅,若兰贵嫔与陈贵人不嫌弃寒舍鄙陋,还请入内落座长叙一番,如何?”

三人在风光堂内按品阶落座,兰贵嫔与锦嫔同榻而坐,陈贵人坐于锦嫔下手,虽然被兰贵嫔训斥了几句,却仍是倔强的模样。

锦嫔命人上了茶,慢慢用了一盏,才将路途上的事娓娓道来,“事情便是如此,后面的事我也不甚清楚,不过陛下已经派了人去寻夭华夫人与令姐了,陈贵人还请多些耐心。”

陈贵人不仅没有觉得安慰,反而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一天一夜都未寻获,怕是生机渺茫,更怕的是即使寻回来了也是要被赐死,这还不如不要被寻见了,但若是不寻回来,姐姐从小到大一贯是娇生惯养的,一人在外孤苦无依若让人欺负了可如何是好?

兰贵嫔脸色也是难看,且不说此事传出去舒贵嫔也是无颜面对诸人,更要紧的是此事还令皇家面上无光,真带回来了,就算真的没发生什么,说出去有谁信呢?其她人更是会抓住这个机会大做文章,连带着阿画也……

锦嫔打量了两人神色,故作难过的道“我知道的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想洗浴一番就不多留两位久坐了。”

兰贵嫔道“打扰锦嫔了,我们就告辞了。”

兰贵嫔见陈贵人没动,只得弯腰去拉她,“阿画,我们先回去,此事还得从长计议。”陈贵人点了点头,由着她拉着起身,对锦嫔一礼后,两人手牵着手离开。

“兰贵嫔与陈贵人慢走。”锦嫔起身,脸上是幸灾乐祸的笑容再也藏不住,无论如何就算舒贵嫔找回来了,她和陈贵人也是双双被废了,兰贵嫔此次一下子被折了两个帮手想来也是头痛不已。

“百灵,伺候我更衣。”

百灵问道“小主,不洗浴了吗?”

锦嫔冷笑道“只怕没这个时间了。”

如她所料,她刚换了常服,在妆台前落座,下面的人就进来禀报“小主,穆妃娘娘到了,正在外间用茶。”

锦嫔道“果真来了,真是一刻都不让人闲,百灵不用重新梳了,帮我把头上的饰物拆一半就可以了。”

“诺。”

穆妃在外间方用完一盏清茶,锦嫔便匆匆忙忙的出来见客,“嫔妾方才在整理内务,令娘娘久候了,怠慢了,请娘娘恕罪。”

穆妃放下茶盏,脸上笑容温婉,语调柔和,道“无事,本宫听底下人说兰贵嫔与陈贵人刚离开,本来也不好马上来打扰,可是此事本宫总是要心里有个数才好,那夭华夫人终归与本宫有亲。”

锦嫔见她是来问夭华夫人的,心中暗暗称奇,嘴上则把方才同兰贵嫔她们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末了又说道“只是可怜了兰贵嫔,她与陈氏姐妹一向亲厚,如今她还要强打精神安慰陈贵人,陈贵人又陷入悲伤之中难以自拔,希望兰贵嫔说的话,她能听进去一些。”

穆妃并不接茬,反继续问道“夭华夫人她周围可有什么不轨之徒?”

锦嫔怔了怔,道“嫔妾那段日子一直被原国的嘉嘉夫人拉着赛马,夭华夫人又不出门,故而嫔妾实在不知道哪些人算是可疑的,哪些人又不是。”

“锦嫔怎么不坐下,你才是此间的主人,这样显得本宫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一般,坐啊!”穆妃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旁边的位置。

“谢娘娘。”锦嫔落座,这样不按自己预料走的对手真让人不舒服。

穆妃忽然幽幽叹了口气,道“夭华她如今遇上这等是,本宫真不知该如何向姑母她们交代,木家就剩这么一个独苗了,只怕姑母身子受不住啊!”

锦嫔亦跟着唏嘘,道“可不是,这样一来林家是彻底的没落了,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娘娘还请节哀。”节哀这一词用得颇为奇妙,不知是在说夭华夫人,还是在映射她们云家也好日子不远了。

穆妃也不多做纠缠,忽而问道“这样说来,锦嫔在猎场时与嘉嘉夫人走动得很是频繁?”

“嫔妾正好懂些骑术让嘉嘉夫人赞赏,嫔妾也不过是代陛下尽地主之谊,招待贵客而已。”锦嫔面上谦虚,眼中却难掩得色。

“这样,”穆妃问道“这样说来,是你带着嘉嘉夫人满营帐的乱跑?”

“娘娘这是何义?”锦嫔脸色一白,“嫔妾年纪虽小,却也是知道分寸的人,我们跑马从未离开过草场,再说舒贵嫔也常常在侧相陪……”



041

锦嫔想起那日舒贵嫔坠马,当时“耶律琅嬛”和她站得很近,看起来很是亲密,难不成……

“锦嫔这是想起什么了吗?”

对上穆妃似乎洞若观火的眼神,锦嫔冷笑一声,道“嫔妾只是不明白,嫔妾到底是哪里惹到娘娘了,让娘娘三番五次的为难嫔妾?”

“锦嫔说笑了,”穆妃假作低头理了理袖上的折痕,“本宫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而已,一个能扳倒王家的机会,你是要还是不要?”

锦嫔也收起了往日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姿态,扬了扬娥眉,道“嫔妾自当是洗耳恭听。”

穆妃道“英嫔便是王英儿想来你已经知道,可你们金家一直没能查到什么有用的证据,本宫这有,只要锦嫔你想本宫即刻可以移交给你。”

她这样干脆,锦嫔反而不敢接了,故作糊涂,道“娘娘说笑了,曼儿姐姐与嫔妾也说得上是亲昵,怎么会是什么王英儿……”

穆妃也懒得和她虚与委蛇,直接的道“本宫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当初相必是将此事告知了妍妃,借此挑起本宫对妍妃的不满,想借本宫与温玉夫人之手打压妍妃,哪怕本宫与温玉夫人没这么做,你也能假借妍妃的名义对英嫔下手,进而挑起太后对妍妃的不满,本宫说得对吗?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赵嫔居然推托了随圣驾前往秋弥,并且举荐了你,这样一反而统统白费心机了,当然你也不愧,没准现在你肚子里已经揣了龙种了,有了皇嗣,你还怕什么?你就可以直接脱颖而出,角逐后位了,又哪里会看得上我们这些人。”

锦嫔被说穿了心思也不见多尴尬,掩唇一笑,道“娘娘是太看得起我了,我那时可真没想过将我找妍妃的事弄得满宫皆知,只要我陪着妍妃一块回来你自然而然就知道了,然而妍妃的戒心比我想的还要重。”

穆妃自袖中取出几张信笺,道“这就是证据,你是要还是不要?”

锦嫔盯着那几张纸,缓缓勾起唇角,嫣然一笑,“自然是要的,娘娘想来也烦恼如何处置这烫手山芋吧?”

“自然,”穆妃将手中的东西推给锦嫔,“既然你我已经达成共识,本宫就不多做停留了,请留步。”

锦嫔起身揖礼,“恭送穆妃娘娘。”

穆妃抬手示意候在外头的宫女,“走罢。”

一行人慢悠悠地走回到解意殿,而那宫女托着穆妃的双手一直在颤抖,一看就不是司簿司专门出来的宫人。

到了自己的地盘上,穆妃才慢悠悠的开口,“王英儿,你觉得如何,被人耍得滋味不好受吧?”

那缓缓抬起头来的宫人正是英嫔,她此刻不禁双手是颤抖的,连双唇也在抖得说不出话来,她在宫室里刚换了常服就过来寻锦嫔,却被穆妃给拦了下来。

事情该从半个时辰前,或许还不到半个时辰之前开始说起——

紫英在雪休宫门口拦下英嫔,揖礼后,道“小主,我家娘娘有请。”英嫔有些奇怪,却没拒绝,便跟着去了。

“嫔妾叩见穆妃娘娘。”

穆妃没有马上让她起来,而是将一套宫女服饰递到她面前,英嫔马上变了脸色,道“娘娘这是何义?”

穆妃正将几张信笺折好放入袖口暗袋中,道“带你去看一出好戏,你不想看看你不在的时候锦嫔又是怎样说起这件事的?”

英嫔只有一瞬的迟疑,就接过了服饰换上,然后跟着穆妃去了风光堂,她们在讨价还价时,自己就在门口,听得是一清二楚。

英嫔不是没有察觉锦嫔的小动作,只是自信于王家的实力,笃定锦嫔查不到她的马脚,自然不会动她,还真是没想到啊!

锦嫔不简单,穆妃也不是什么善茬,“你又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如果你不多此一举,锦嫔将我除掉对你是有利无害的。”

穆妃徐徐落座,接过珊瑚奉上的雨后龙井,道“是这样,可本宫不想让锦嫔一帆风顺,你让王家在你身上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总该有些本事,眼下你已经领先一步了,你应该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吧?”

英嫔咬牙道“自然不会,嫔妾还要多谢娘娘了。”

穆妃抿了口茶水,道“不客气,不过本宫劝你既然来了,还是要去看看你的锦嫔妹妹的,对吗?”

“嫔妾省得,多谢娘娘提醒!”

一刻钟后,英嫔换回宫装离开解意殿,往风光堂去了。

珊瑚却有些忧心,道“娘娘,您怎么还劝她去风光堂呢,万一锦嫔察觉不对,反过来说动英嫔,她们俩联起手来转头对付您,可如何是好?”

穆妃放下茶盏,道“本宫料定她们不会,她们彼此之间本就存在着猜忌,不过碍着“沈曼儿”的身份不好撕破脸,现在英嫔心烦意乱,锦嫔自然要试探,一者早就心存戒备又怎会说实话,不过是让彼此嫌隙越深,更加加深两人要将对方除去的决心。

王家既然放弃了王嫔选了英嫔,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锦嫔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手段,未来必成强敌,不如趁现在本宫还能控制,让她们两个斗得你死我活,本宫趁机一块除去,本宫可以不争后位,却也没得便宜王家和不入流的小角色!”

英嫔阴沉着脸出了解意殿,也没有马上去锦嫔的风光堂,连贴身伺候的黛色都不敢近前,即使明知道现在不是同锦嫔撕破脸的好时机,却还是久久的难以平复心绪。

既如此,不如……“黛色,走,去风光堂。”黛色颤抖着托住英嫔的素手,随主子往风光堂去。

而锦嫔看到英嫔一如既往的热情,欢快地迎上来,道“姐姐,你可来了,妹妹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拉着英嫔在榻上坐下,锦嫔便敏感地察觉英嫔的情绪不对,关切的问道“姐姐这是遇上了何事,脸色这样的难看?”

英嫔冷着脸抽回手,道“我来时被穆妃给拦住了,她同我说了许多似是而非的话,听着甚是荒唐!”

锦嫔也是顿时冷了脸色,好个穆妃,这是摆明了要让她们两个从暗斗转到明争上来,嘴上还是装作关心的安稳话语,“既然是荒唐的话语,姐姐又何必在意呢?”

英嫔蓦地起身,恨恨的道“怎能在意,穆妃居然说我不是我,是王家偷龙转凤塞进来沈家的,这事要是闹出去了,然后再找几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旮沓里来的证人,我沈氏、还有妹妹背后的金氏,两族数百来口人要跟着人头落地,这样的灭顶之灾,你说我怎能装作耳旁风?”

“姐姐这是真的吗?”锦嫔上前欲拉住英嫔反被她躲过,亦是心思急转,试探的问道,“这事若真让穆妃谋算成了,你我岂不是连累家族的罪人,姐姐可有什么办法?”

“就是没有,才让我焦急不已!”英嫔在厅中来回走动,脸色阴沉得活像罗刹在世。

锦嫔扭着手指,脸上是焦急的模样,眼泪在凝结在羽睫上要掉不掉的好不可怜,心思却是百转千回,穆妃呀穆妃,你未免也太过心急了,你想一次将我和英嫔一块出局,可我未尝不能反过来把你和英嫔一块弄出去!

英嫔背对着锦嫔,幽幽的叹道“如今我们若互相生了嫌隙,只怕便宜了穆妃。”说罢叹了口气,直接离去。

锦嫔留在原地,也是神色阴郁,咬牙切齿的道“穆妃想得美,英嫔……反正我已经抓住你的把柄了,先收拾了你也可以。”

“小主,”百灵上前扶着锦嫔坐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主是准备与英嫔先联手对付穆妃吗,穆妃毕竟是正二品妃,英嫔可信吗?”

锦嫔冷哼一声,道“无论是和谁联手都是不可靠的。”

百灵道“小主说得是,这宫里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都有反目成仇的,更何况是隔着肚皮的。”

锦嫔瞥了她一眼,忽然问道“说起来百灵,你以前是哪里人?”

百灵乐呵呵的道“奴婢就是燕京郊外的,家里父母健全,奴婢是最大的,底下有四个弟弟三个妹妹,勉强能吃饱穿暖,后来宫中选秀,奴婢就跟着来了。”

锦嫔又问道“听起来你父母是个多子多孙的,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居然能养得起你们这一大家子。”

百灵垂着脑袋倒了盏茶奉上,道“我父母是帮村长家种地的长工,然后冬天了我们父母就会挑着自家腌好的果脯跑到了尘山下卖,那些有钱人家他们手缝里漏下来的一星半点都能够奴婢家里一年的。”

锦嫔慢腾腾地用了半盏茶,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不过到了二十五岁你就能放回去了,重新和自己家人团聚了。”

百灵点着头道“奴婢也很期待那一天呢,当然奴婢最希望的是小主能快点怀上龙嗣,然后步步高升多赏赐一些奴婢,让奴婢能腰腹鼓鼓地出宫去。”

锦嫔拍了拍她的脸蛋,道“放心,只要你对我忠心耿耿的,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042

六谜庵密室——

自完颜郎煌留下那句话后,舒贵嫔倒是暂时保住命了,同夭华夫人一块被带到了此处,分开关押,负责看押她的尼姑每日不发一言,只给她一日三餐及日常洗漱,还有一套原国贵族女眷的服饰。

若是在原来,舒贵嫔每天都要沐浴更衣,可如今,她宁可把身上的衣服穿到臭、穿到冷也不肯换,而那套原国服饰她也没做出什么剪碎撕烂的泼妇举动,只是看也不看的扫到一边,反正就算她毁去了一件,他们后面也会送来十件百件的。

按一日三餐计算,她在这已经被关了三日之久,不是没想过逃跑,只是不想做无用功,且不说她能否趁尼姑送饭之际逃出这个密室,就算能离开这个密室,她一介弱女子又能跑出多远?

六谜庵她也是随着家里来过的,十字格局当日被这群尼姑吹得是无上佛法蕴藏其中,现在一看分明是防着人逃跑,一眼就看透的建筑格局,大道就那横竖两条,两边是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低矮房屋,就是躲藏都不容易。

而今原国与大越叛逆都在只怕后厢的警戒只会更加重重环绕,侥幸跑到前院,侥幸撞上香客求助?若自己是久经沙场的白家苏燕或是赵家苍伊,她恐怕会乐意一试,即使不能,她也要拖着敌人同归于尽。

愤恨间,舒贵嫔握着匕首狠狠刺进被褥中,想象这就是那该死的完颜郎煌,几下之后密室之中一场“鹅毛大雪”。

今日,密室门缓缓打开,一道俊逸的身影徐徐走进来,完颜郎煌终于来了,这密室就是最普通的四四方方的构造,里面仅一张床、一方案桌,一目了然,此时此刻密室里遍布鹅毛,床上几绺被剪下的青丝以及一套与原国贵族服饰纠缠在一起的大倾宫装,而美人不在。

完颜郎煌缓缓步入密室,弯腰捡起那几缕秀发,冷笑道“这便有趣了。”

将时辰倒回到一个时辰前——

舒贵嫔观察了几日,知道门是往右开后,她便一直躲在门后,一旦是完颜郎煌进来,她便一刀往他背后刺,即使是伤敌三分自伤七分,她也要拼一把。

这日,石门缓缓转开,进来的却是个陌生的尼姑,她手上提着一个食盒,嘴上淡淡的一句“吃饭”,却冲她使着颜色。

舒贵嫔跟过去,食盒里却是一套尼姑的服饰和一把剃刀,带着防备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那尼姑念了声佛号,道“贫尼不想再多造孽障了,请施主更衣,扮作尼姑跟贫尼出去。”

舒贵嫔握紧了匕首,冷冷的问道“我凭什么信你?”

那尼姑被怀疑了也不急躁,淡漠的道“你只能相信我。”

舒贵嫔沉默许久,将匕首放在触手可及处,开始宽衣解带,大约两刻钟时间,便是一个清秀的小尼姑,她拿起匕首藏在袖中,“走罢。”

那尼姑舒贵嫔来六谜庵这么多次从未见过,可一路走来,畅通无阻,过往尼姑见到她大多都绕路走开,看样子在这庵里她似乎有些不受欢迎。

“呵,这不是怀是吗?怎么,这是收了个徒儿,可别误人子弟了。”有人拦路,舒贵嫔下意识就垂下脑袋,死死握住自己袖中的匕首。

带她出来的人即怀是,只是双手合十稽首,“阿弥陀佛,怀旬师姐。”

怀旬口气不善,语气也是阴阳怪气的,道“当不起你怀是师太的一句师姐,这徒儿我看着眼生,从哪来的。”

说着伸手要来勾舒贵嫔的下巴被怀是拦住,道“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儿,师姐何必为难她。”

“可怜?”怀旬冷哼一声,怒道,“这儿谁都可怜,唯独就鹊儿你不可怜!”话音方落,在四周的尼姑都投来不善的目光,渐渐围拢过来。

舒贵嫔心焦不已,却不敢有大动作,怀是闭了闭眼,念了声佛号,道“师姐若有不痛快的尽管冲贫尼来,莫要为难我这徒儿……”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怀是脸上,舒贵嫔一惊,而不少尼姑都围过来殴打怀是,渐渐将她挤出来,有些人边打边哭嚎着,“你主子是贱人你也是贱人。”

“都怨你们,否则我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不用在这种地方粗茶淡饭的吃苦受罪!”

“还我父母的命来——”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语。

而怀是临摔到前,给舒贵嫔指了个方向,舒贵嫔不忍的转开眼,快步离开,因为这边闹得离开,大多人都过去凑热闹,也没人管她这个逆行的小尼姑。

而怀是指的方向尽头是一堵墙,墙上靠着累的高高的、整齐的柴火,舒贵嫔踩着柴火爬上了围墙,围墙后的一面靠着一处险崖,仅露出三寸有余的绿色,不知这一下去是直接踩空坠入悬崖,还是实地,在靠墙往左手约莫三丈处有一道仅三尺宽的峡谷,只要越过这道峡谷就直接通往森林。

舒贵嫔望着深深的悬崖,腿肚都在打颤,听着背后渐渐有人声靠近,此刻也没别的选择了,她顺着墙壁小心滑下去,幸亏她现在穿的是便于行动的尼姑衣袍,万一是宫装肯定要踩着衣摆。

一只手抓着墙檐,左脚先碰地轻轻点了点地面觉着是实的才慢慢送了手,不想右脚居然直接踩空了,若不是她整个人下意识像壁虎一样扒着墙,非一头栽下悬崖不可,收回右脚小心的探了探约莫三步远的地方是实的才小心挪过去。

这放平日里短短的三丈路她却此时此刻觉得漫长的像是走了两里地,中间几次脚下的地方受不住重量坍塌,让她像个小丑一样在悬崖上横着蹦跳,姿态很是滑稽,舒贵嫔早已经吓得是泪流满面,却也腾不出手去擦拭。

直到跨过了三尺峡谷,扑倒在林子里,感受着细嫩的手被大地粗砾的沙石擦破了皮,舒贵嫔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不知道她是在哭为了救她而被庵里尼姑殴打的怀是,还是在哭自己这无妄之灾。

略哭了一会,舒贵嫔爬起身也不在意手上脏了就往脸上抹眼泪,便一刻也不敢在原地停留,跌跌撞撞地往林子里跑。

回到现在——

完颜郎煌也不见生气,甚至还心情很好的将地上的秀发拢成一束握在手里,转身出去寻知天命,嘲笑道“看样子祭司这儿也不是完全是固若金汤啊,此次之后,还是趁早搬了得好。”

知天命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充满了不悦,道“舒贵嫔一介弱女,想要凭着两条腿从这到燕京,根本不可能,本座已经派人出去在去燕京的路上截杀了,只要国主舍得。”

完颜郎煌绕着那一束顺滑的青丝,道“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讲,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女人还不容易。”

知天命微微躬身,道“为表歉意,本座在初月阁备下宴席,请国主赏光。”

“不必了,孤暂时只对陈言书有兴趣,”完颜郎煌将秀发盘在腕上,抬脚就要离开,留下一句,“大祭司也别白费力气了,这女人既然跑了,估摸着不止现在抓不到了,以后大概也再也见不到了。”

一语成谶,舒贵嫔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所有人都默认了她的死亡,司赞司与司仗司得了命令开始准备她的丧仪,待两国使臣离开就准备发丧。

陈贵人原先还在四处打探,收到了家里来的一封信后,看过后,她坐在喜晴舍居然就痴呆了,自她入住以来,她的东西都是放在包袱里,没有放入箱柜,只等着舒贵嫔回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可现在陪着舒贵嫔去的灵犀回来了,之后所有人都告诉她舒贵嫔回不来了,以后这宫里就剩自己了。

陈贵人一直枯坐到掌灯时分,她坐了多久,灵犀便跪在地上哭了多久,她一直在磕头认错,身为奴婢是自己没能保护好主子,才让主子被掳走的。

青鸟点亮了房中的灯火,小心翼翼的上前唤了声“小主”,陈贵人转动眼珠看向她,指着门口道“青鸟,快去把门口的宫灯点上,今日是姐姐随圣驾回京的日子,姐姐怕黑,要是没有灯她会迷路了。”

青鸟闻言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下泪珠来,陈贵人不为所动,还是指着门口道“青鸟,愣着做什么,你快去啊——”最后甚至忍不住起身推了她一把。

青鸟终究忍不住跪下,哭道“小主,您该醒了,舒贵嫔她回不来了,圣驾回京至今已经三日了,就算人活着也不能回宫了,小主,求您醒醒吧——”

陈贵人踉跄着退后几步,目光落在形容有些狼狈的灵犀身上,此刻她额头已经磕出了血,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纱布,像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一般,上前一步,揪着她的领子居然被她给拎起来了,“你不是姐姐的贴身侍女吗,我姐姐呢,她什么时候来看我,这一屋子的东西我还没给她动。”



043

灵犀期期艾艾的道“小主,是奴婢无能,是奴婢没有保护好主子,小主您责罚奴婢罢,都是奴婢的错。”

“你说谎!”陈贵人一把将人推开。

新任的齐司仗见青鸟进去通禀许久也不见回来,无奈只得冒犯,高声喊道“奴婢司仗司新任司仗特来拿舒贵嫔旧物,还请陈贵人行个方便。”然而还是没有动静,无奈只得重复。

三遍后,陈贵人赤红着眼,面目狰狞得如同恶鬼一般冲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宫人,“放肆,是谁在喜晴舍门口瞎嚷嚷,我姐姐不在了,你们就敢这样放肆?”

齐司仗心中叫苦不迭,这群老家伙都是欺负新人,把这种苦差事交给自己,面上还要堆起笑容来应对,“奴婢给小主请安了,这是误会,奴婢怎敢在主子面前放肆,只是奉旨办差,请小主给个方便。”

陈贵人冷着脸,问道“什么差事,我喜晴舍怎么不知道?”

齐司仗道“自然是奉命来拿舒贵嫔旧物,毕竟人不在了,这一应旧物合该跟着主子一块去了。”

“什么旧的新的,喜晴舍既然给了我,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归我了,”陈贵人往日里看着懦弱,只知道躲在胞姐身后,此时此刻却像是盘踞在其中的毒蛇,欲择人而食,“齐司仗的意思是我已经是个不受陛下待见的旧人了?”

齐司仗见她逼近一步,忙跟着后退一步,连声道“岂敢岂敢,奴婢失言,请小主赎罪。”

陈贵人冷笑道“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我降你的罪吗?”

“这……这样,奴婢告退。”齐司仗见陈贵人明显是一步都不肯让,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先回去再作打算。

看齐司仗灰溜溜的走了,青鸟上前扶住陈贵人踉跄的身影,关切道“小主,没事吧,奴婢马上去宣太医!”

“不用了,”陈贵人转身,见灵犀抽噎着杵在那,道,“按规矩,我这不能留你,若是你愿意委屈……”

灵犀急忙跪下,道“奴婢不委屈,小主愿意留奴婢在喜晴舍里,奴婢感激不尽。”

“罢了,起来吧,”陈贵人亲自将人扶起来,拉着她的手道,“你能同我说说姐姐在围场时的事吗,我想知道姐姐最后的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诺。”

陈贵人又侧首吩咐道“另外青鸟,以后喜晴舍就闭门谢客,我要为姐姐守丧。”

“小主,”青鸟一脸纠结的道,“奴婢能明白小主难过,可这到底是在宫里,恐怕不妥,再有正五品以上的贵嫔依例是要……”

陈贵人怒道“我的姐姐哪里用得着那些口不对心的人来悼念!”

“奴婢失言,小主莫要生气。”

按规矩,正五品以上的妃嫔才有资格在宫中停灵办丧事,一般的小角色如按原先位份下葬的顺贵人与王嫔直接给了一口棺材与陪葬就直接从角门拉出宫去了。

而正五品以上的妃嫔又有按各自品阶具有各自等级品阶相应的丧仪,从正三品至正五品妃嫔皆可在宫中停灵七日,却没有硬性规定其余人等必须要为其更衣守丧,皇帝若真难受到辍朝的,历史上也就大越高宗的薛婕妤。

品阶比其高者不用说,她们若穿了麻服来只怕死者承受不起,品阶比其低着,感情一般的也就意思意思这几日简略妆扮就已经算是有心了。

而再往前的则更复杂,每一品阶都有所不同,在此便不一一赘述了,且两国使者还在,自然不可能马上为“已死”的舒贵嫔与夭华夫人发丧。

嘉嘉夫人也终于见到了自踏上大倾国土以来就心心念念至今的大倾另一名女将,如今的妍妃,白苏燕。

与赵嫔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锋芒毕露不同,第一眼白苏燕实在不像一名久经沙场的将军,她太过温和,一举一动进退得宜,若不是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武人风姿,嘉嘉夫人还当她是普通的宫妃。

因为嘉嘉夫人反复上书求见白苏燕与赵嫔,洛霜玒干脆大笔一挥在宫中设宴款待,点了白苏燕出席陪座,而赵嫔实在是下不了床来,宗室之中则召来了悠然王洛霜璃,毕竟他和灵泉公主的事也该定下了。

这日,因悠然王母子分别受太后与陛下召唤,只得早早的起身入宫赴命,亲自绕了一圈送母亲至珝月太后处,才赶往前殿赴宴。

甫一进入,多方打量的视线就投到他的身上,让洛霜璃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有礼有节地向几人分别拱手见礼。

灵泉公主一早就知道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婿,自然忍不住多看两眼,洛霜璃如今还是少年,眉清目秀,稚气未脱行事却也颇为沉稳,再说如今刚至舞勺之年,未来如何还有很长的成长空间。

洛霜璃自然也感觉到了灵泉公主的目光,洛霜玒刚回京时就召他来打过招呼,心中也有数,私下也见过公主的画像,听闻品貌皆是不俗,可毕竟年长了自己四岁……怎么都觉得有一些别扭。

宫宴之上,宫人们特地将悠然王的坐席安排在流国太子旁边,而太子后面就是灵泉公主,洛霜璃一回头就可以看见自己的未来媳妇,也幸好卫寒川在旁一直拉着他闲谈,否则洛霜璃真的要尴尬得夺门而逃了。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灵泉公主忽而上前搭话,“见过悠然王,看刚刚王爷来得方向莫不是刚从太后那过来?”

悠然王有些尴尬,自己不仅年纪比人家小,连个子都比人家挨了一个头不止,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作为一个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皇子,他已经习惯了看着底下人的头顶长大,而灵泉公主不是底下人,她不仅代表着一个国家,而且还是他未来的王妃。

洛霜璃故作拱手掩饰自己不够高的尴尬,道“太后今日亦召了本王的母妃,本王自然该先送母妃正好一道给太后请安,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灵泉公主摇着折扇轻笑,道“哪里是怠慢了,百善孝为先,母慈子孝才是一家之福,皇家如此便是天下万民之福。”

洛霜璃还不待回答,内监便尖声唱名“陛下驾到——妍妃娘娘驾到——”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诸位请起,赐座。”

“谢陛下。”在场诸人落座,白苏燕也在洛霜玒左手下首落座。

嘉嘉夫人是个闲不住的,才落座她便跳起来,一礼后,道“大倾皇帝陛下,孤在战场上与赵苍伊多有动手,彼此间输赢也是一半一半,今日有幸见到另一位女将军,一时技痒希望能切磋一二,还请陛下允许。”

白苏燕看了眼洛霜玒,想看他作何打算,哪知他却将问题交给她定夺,“爱妃以为呢?”

白苏燕柔柔的一笑,将皮球踢回去,道“我大倾女子从来都是出嫁从夫,自然是陛下定夺。”

洛霜玒还未开口,嘉嘉夫人先大笑着道“妍妃娘娘这话就可笑了,若是在我原国,哪怕是已婚的妇人也能在家事上说一不二,哪里用得着事事看夫君的脸色。”

白苏燕垂了垂眼,递了根绵里针过去,“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唯原国这样的辽阔草原才养得出嘉嘉夫人这样率真豪气的女孩儿,我大倾可养不出嘉嘉夫人这样的巾帼木兰,老话常说故土难离,嘉嘉夫人与国主不习惯我国水土也是能理解的。”

这话是暗自在说,不是一直吹嘘自己国家好吗,那就别把注意打到大倾的土地上来,恐怕你们注定无福消受,吃下去也要吐出来,顺道还骂了嘉嘉夫人一句没教养(有一种率真叫没教养),只是这些话两国君王说出来都不合适,唯有她们这些女人来说才合适。

嘉嘉夫人眯了眯眼,道“我原国在国主治理下井井有条,欣欣向荣,可惜孤看来这原国太小了,不足以让我国国主一展抱负。”原国西边是戈壁沙漠,想要扩展领土必然要往这东边的大倾而来。

白苏燕气势上也不遑多让,道“说来我大倾倒是疆域辽阔,朝政上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陛下的雄图伟略装下一个大倾都是绰绰有余的。”大家真是想到一块去了,反正我们的皇帝陛下治理一块大倾还尚有余力,你们国主反正嫌弃原国小,我们陛下不嫌弃啊,干脆纳入大倾版图好了。

嘉嘉夫人冷笑道“只怕我原国的土地会让大倾陛下水土不服的。”

“住久了自然就习惯了。”白苏燕这话说得极有深意,嘉嘉夫人下意识就打量左右,害怕大倾是否埋伏了将士,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要是一国之主都被迫留下了,大倾拿下原国就是轻而易举的。

卫寒川瞥了眼皇妹,灵泉公主便出来打圆场,道“启禀陛下,今日灵泉厚着脸皮跟着皇兄前来一者是想一观悠然王的品貌,再者也是想请陛下亲自为灵泉挑个良辰吉时,希望灵泉与夫君日后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044

灵泉公主的话其实也暗示了流国现在的态度,我们流国现在自顾不暇,就不管你们两国之间的小心思了,流国只想早点看到公主出嫁好放使团们回去,当然大倾皇帝我们还是很乐意和大倾和平相处,往来互通的。

这一下和稀泥倒让殿中争锋相对的气氛稍稍缓和,但大倾与原国双方依然呈水火不容之势,只是顾忌第三方在场,又有不斩来使的共识才没立刻撕破脸。

“嘉嘉夫人请回座,”洛霜玒就把人打发了,然后笑得越发温文尔雅的对卫寒川与灵泉公主道,“孤早就命人快马加鞭令太常寺卜算了三个日期供太子与公主挑选,下月初四、十一、二十五都是吉日,不知太子与公主意下如何?”

卫寒川与灵泉公主对视一眼,卫寒川起身拱手道“灵泉乃是本宫胞妹,初四太过匆忙,本宫也怕委屈了灵泉,而本宫离开流国日久,也该早日启程,不如下月十一,本宫亲眼看灵泉过门了,也好放心回国复命。”

“如此便订下九月十一日,霜璃。”

洛霜璃亦起身,小大人一个郑重的道“臣弟领命,请太子殿下放心,本王会好生对待灵泉公主,日后定然尊之敬之,永结同心。”

如果这不是自己的婚姻,灵泉公主看着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大放厥词一定当场笑出来,可是这是她自己的境况,笑不出来她还得笑,装作一个未嫁的新娘对未婚夫的承诺,露出一个既欣喜又羞涩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别说灵泉公主觉得心里别扭,洛霜璃这个小大人也感到怪怪的,身为皇室宗亲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婚事不可能那么简单了事,可他也没准备这么早就成亲了,按原来的人生计划,他还是想和一般公子哥一样寻花问柳一番,等母妃提起了,找个不讨厌的、趣味相投的、母亲喜欢的就娶了。

此时此刻,前殿洛霜璃的心声几乎就是琼太妃的心声,当珝月太后委婉的和她说出联姻之事,吓得她直接蹦了起来,下意识反驳道“这不太好吧?皇儿还这么小,娶个夫人回来什么也不能做,只怕委屈了灵泉公主。”

珝月太后也是无奈,道“流国这次嫁了一个王后嫡出的公主过来,我们也不好委屈人家嫁到旁支里去,再有流国又不是战败求和来的,是想与我国永结秦晋之好,三代以内不兴战火,事关两国和平,若让她做了陛下的妃嫔,岂不是折辱了人家。”

琼太妃平日里看着傻,但也不是真的傻,她在宫里也是十来年的老人了,耳濡目染的也明白有些事不是太过分,为了孩子她都可以豁出脸面去闹一闹,这事说穿了根本没有他们母子置喙的地方,珝月太后肯这样心平气和的通知她一声,已经是给脸了。

“妹妹以为如何?”

还能如何,琼太妃只得讪讪然的道“全凭太后与陛下做主了。”说实在的她是很想冲着珝月太后吼一句这儿媳妇我家皇儿才不娶,要娶让你家的那两个娶,娶外国公主是那么好娶的,两国若一直和平下去倒也能夫妻和乐,要是起了争端,阖家上下在京里的处境都要尴尬了。

想是这么想,关键时刻自以为还是聪明的琼太妃当然不敢说出口,但是眼里是遮不住的不痛快,这点不痛快也让珝月太后给忽略过去了,琼太妃在她们这一辈中年纪最小,她入宫时一切已成定局,她们母子便一直被排斥在漩涡之外。

最重要的是见过了太多包括自己这样的心思复杂、城府深沉之人,而琼太妃自小被家人小心呵护着,天真可爱与这座华美宫殿格格不入,反而让人忍不住想去呵护这份单纯,故而有时候她的那点小癖好,只要不犯到自己头上,偶尔自己撞上了还会帮她遮掩一二。

当然,这般不合常理的安排,除了陛下与太后的私心,最要紧的就是极乐王掌一方大军,他的极乐王府可以说是大倾的军事重地,怎么能让一位外国公主靠近,毕竟白家荼蘼帝姬的前车之鉴还犹未远矣。

琼太妃不傻,她父亲也是当将军的,自然明白一军将领府邸的重要性,明白了却不代表自己心里就愿意呀,这般便有些怏怏的,脸上也郁郁寡欢的。

珝月太后安慰她道“这位灵泉公主哀家看过,模样出挑、品行端正,你若还不放心,哀家找个时间将她召来让你看看,可好?”

琼太妃仍是不开心,出口的话就有些怨气,道“看了也没用,啊,臣妾是说臣妾是相信太后与陛下的眼光。”

珝月太后一直以来就有种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看,也不甚在意,拍了拍她的手转开话题,道“过不久,杨老将军夫妇要进京,你们也有十多年没见了,这次正好可以见见。”

一提起父母,想起在家时父母的偏爱,兄长们的护佑,又想到自己进宫后独自一人,孤单寂寞、心惊胆跳的,遇事都不知道和谁去说,一时间泪如雨下,嘤嘤哭泣。

她入宫本就是帝王制衡父亲的一种权术,当时父亲是杨家军主帅,大哥二哥又是军中新秀,其余几名哥哥也各有一番作为,兄弟子嗣多还大半都入了朝堂,领一方要职,自然而然的成了由父子血缘维系起来自成一派的“党羽”,琼太妃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入的宫。

先皇既舍不得杨家这么多优秀的人才,但又不放心这庞大的一家子,必须要捏着一个人在手里,先皇手上没有可以嫁的公主或者帝姬,便把注意打在杨家最小也备受宠爱的女儿身上。

自此之后,山高水远,天各一方,见上一面都难,其实更多的是她怕,她怕一见到自己的亲人就忍不住的哀求亲人们带自己走,带自己回家,这里好可怕,别留她一个人,但是她不可以,不能这样做,这样做以后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家族可能就因为她的任性遭遇灭顶之灾。

琼太妃真的像她表面看起来的这样无忧无虑的吗?真的还是将军府里的那个不知道愁为何物的天真小女孩吗?

珝月太后缓缓伸出手搂过她,任琼太妃将眼泪鼻涕蹭了自己一身,说实在的她最羡慕琼太妃的就是她拥有真心疼爱她的父母,而自己的父母不是不爱她,只是比起自己他们更爱自己的切身利益。

前殿的宴会渐渐靠近尾声,目前看来也是宾主皆欢的场面,流国卫寒川带着灵泉公主先行请辞“陛下,按贵国风俗,新郎新娘婚前不宜见面以免冲喜,入乡随俗,本宫就先带着皇妹回去待嫁。”

正此时,一直不发一言的原国国主完颜郎煌忽然出声道“这几日孤听了几场戏,觉得挺有意思的,陛下唱得《西厢记》比书上写得更好。”说完行了一礼便带着嘉嘉夫人退下了。

卫寒川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这原国的人是跟他有仇吗?不能等他走了以后再解决你们自己的矛盾吗?

洛霜玒也不见生气,挥手道“太子与公主请。”

卫寒川拱了拱手,道“陛下乃乘风直上的鲲鹏神鸟,岂是这类眼界狭隘的夏蝉可以高攀的,再者凭大倾与我流国之力又何愁畏惧他一个小小的原国。”

洛霜玒道“太子说的是,有道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太子殿下可堪比那鸿鹄了。”

“一点野望让陛下见笑了。”

“太子殿下谦虚了。”

灵泉公主看着兄长与大倾皇帝打机锋,眼中隐隐流露几分担心,看样子什么三代以内不掀战火,恐怕都是空话了。

待离开了招待外宾的故人殿,白苏燕抬了抬手令左右人退下,洛霜玒也没阻止她这堪称放肆的举动,问道“爱妃有什么想问的吗?”

白苏燕凑上前,试探的问道“不知陛下怎么处置陈贵人?”

洛霜玒挑了挑眉,打趣道“怎么爱妃这是想认个妹妹吗?”

“请陛下不要拿臣妾打趣,臣妾虽然身在宫中不太清楚秋弥发生的事,但是端看今日嘉嘉夫人的言行,原国的目的便不单纯,臣妾是不知道您与夭华夫人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舒贵嫔终归无辜。”

洛霜玒依然笑容清浅,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道“孤明白,所以孤已经备下旨意,给她死后的哀荣,对她的胞妹与家族也有封赏。”

白苏燕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旁的,到此已经没什么好说的,舒贵嫔就算活着也回不得宫里了,皇室最重颜面,正是如此,一个流落在外的妃嫔不管她有没有遭到侵犯,她都被视为“不洁”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地活下去。

可是如果一个人好不容易从狼窟里逃出来,本能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家,现在就祈祷着陈家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能妥善安置舒贵嫔了。



045

“凭陈太师的人脉,舒贵嫔日后应当可以平安无虞。”

洛霜玒瞟了她一眼,淡漠的道“昨日,陈太师私下来见孤,说已将失贞的陈言书秘密处死,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检查,另外,陈家执意要将二女儿陈言棋送入宫中,以赎陈言书失贞不洁之罪。”

白苏燕初一听,也没觉出不对,此时此刻当然是假死来的好,可转而一想,这不对头啊,为什么要把陈言棋送入宫来?还是执意,这不像是在客套一下,然后一个令她手脚冰冷的念头就在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

白苏燕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好一会才艰涩的问道“舒贵嫔真的被……死了?”如果她没死,陈太师完全没必要将陈言棋送进宫来,这事说到底其实主要责任在洛霜玒,他反而要心存愧疚,要对陈太师一家好生安抚,对前朝加官进爵,对后宫晋封赏赐都是应该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舒贵嫔活着,双方都会有所保留,陈家藏了一个“失贞”的妃嫔,自然不敢有太多的要求,可是现在舒贵嫔死了,陈家也就没有了隐藏一个“失贞妃嫔”的把柄,可以硬气的对着洛霜玒的愧疚,顺杆往上爬。

“舒贵嫔自六谜庵出来后,有‘氐貉’的人接应,一路引着她到相国寺暂住。”说到这洛霜玒眼中也滑过一丝冷意,虽然他可能没有资格说陈太师什么,但是换到现在对着垂佑再让他亲手将掺了药的糕点面不改色地喂她吃下去要她的命,他洛霜玒自问做不到,哪怕他心里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儿。

后面的话不用洛霜玒说,白苏燕也能自己推敲个大概出来,由相国寺主持出面邀请,自然能省出中间的许多麻烦,也没想到给了陈太师他们方便,“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啊,怎么就能……”

“物以稀为贵,陈家不缺女儿,自然就无所谓了罢。”洛霜玒原先并没有想动五望族中人的念头,一者过犹不及,四大世家被铲除后本就令朝廷不少职位出现空窗期,即使他手头上有人,也需要一段时间来站稳脚跟;二者五望族比起四大世家而言有的只是声望且内部并不团结,就算要对付也容易许多。

白苏燕一时间有些看不明白陈太师的做法,就算女儿多,那每一个好歹都是自己的血亲,再退一万步,宫中还有陈贵人在,他们陈家不是没有人,且舒贵嫔之事,洛霜玒必然要对陈贵人有所倾斜与表示,陈家此时为何非要将陈言棋塞进来。

这一手不仅惹得圣心不悦,将原先就没有多少的愧疚都磨得一干二净了,而且就算陈言棋勉强进宫来了,也会害得她与自己妹妹一样坐冷板凳,陈家这一手好生糊涂啊!

“陛下,臣妾听闻温玉夫人近来身子不爽,想去看看,请陛下允许臣妾告退。”白苏燕揖礼道。

洛霜玒知道她这是想去看看陈贵人,也不阻止摆摆手随她去,反正说他天性凉薄也好,迁怒也好,他是对陈家人没什么多余的耐心了。

白苏燕先行回宫将身上华丽的宫装换下,换了素雅些的妆扮,又命绿腰去库里挑了分别送给温玉夫人与陈贵人的礼物,这才出门。

雨歇宫柳色殿——

温玉夫人不知为何近日以来一直昏昏沉沉的,十二个时辰里有十个时辰在睡觉,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在叛乱期间过于劳心劳力累着了,休息够了就好了。

谁知居然日日睡不醒,几个大宫女急了,慌忙请来了太医,太医一把脉也只说是累着了,休息够了就好了,可是这样一看就不对啊!

四人一合计,商量了许久,还是原先是王嫔身边人的碧藕想起来,当年王嫔将静妃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所以静妃这是也不打算放过和王嫔有关系的温玉夫人了。

荷叶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只得拐着弯去求落红殿里的静妃,希望她高台贵手放过温玉夫人,就算不是,也求她能不能请秦太医过来看一看主子。

而静妃自然是一脸莫名其妙,她当然知道当年的事,但王嫔已死,她的孩子又到了自己的手上,除此之外,温玉夫人也从没对她有过实际上的伤害,她也就没想过要对她怎么样,毕竟温玉夫人也是个可怜人。

最后还是静妃挺着个肚子,亲自走了一趟柳色殿,白苏燕进来时,正看见她素手按在温玉夫人腕脉上,柳眉越皱越紧,让一旁看着的荷叶几人也是焦急不已。

“采菊,去请秦太医。”收回手,静妃直接对身边的人吩咐,秦太医是太医院之首,按规矩只有太后、皇上、皇后能召见,但因为洛霜玒的旨意,她也可以。

采菊有些犹豫,这里毕竟不是自家地方,万一别人想对静妃做什么,静妃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静妃见她不动,催促道“采菊,还不快去。”

“诺,”采菊目光游移间,见白苏燕也在场,眼睛一亮,揖礼道,“奴婢见过妍妃娘娘,妍妃娘娘我家娘娘救拜托您了。”

白苏燕一颔首,道“你放心。”

荷叶她们自然听出来采菊的意思,个个都脸含怒气,不过此时有求于人也只能忍声吞气,荷叶强压下心中的一点不快,上前揖礼问道“娘娘,还请您给个准话,我家娘娘到底如何了?”

静妃眼中有些不忍,委婉的道“本宫医术不精,对温玉夫人的病情还不能确定,只能等秦太医过来或许还有办法。”

是或许还有办法,不是肯定有办法,莲子几乎当场哭出来了,她是第一个为娘娘把脉的,却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自作主张让娘娘这样睡着,如果不是因为她,早先宣了太医来,可能就不会这样了。

白苏燕上前拂开围在床前的人,道“这里人太挤,静妃要不随本宫去前殿坐坐。”

静妃与妍妃相携离开温玉夫人的房间,来到前厅坐定,荷叶虽然心忧主子,但是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们端茶倒水。

白苏燕见她不停垂下头去擦拭眼泪,便道“荷叶,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本宫知你担忧温玉夫人,既然担心就去看着罢,我们这有其她人伺候着就可以了。”

“这……”荷叶略一犹豫,郑重一礼,“奴婢谢过娘娘。”

待荷叶退下了,白苏燕又对殿中其他人道“都退下罢。”

等人都退下了,白苏燕才问起温玉夫人的病情,静妃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温玉夫人的脉象看似强健有力,甚至是强健的过分了,然而实际上她就像一个看似完好的杯子,可底下却漏了缝,里面的水迟早有一天会流光的,她现在这样其实已经跟活死人没有两样了。”

白苏燕也是心惊,“怎会如此?之前看着不还好好的,怎会突然这样?”

静妃摇了摇头,凝重的道“我并不懂武功,若不是以前接触过,今日也诊不出来,太医院里的太医也都未接触过江湖人士,诊不出来也不是他们故意想隐瞒。”最后一句一来是为了给太医院里的太医开拓,二来也是将自己与舅舅摘出来,他们可没有针对温玉夫人。

一提到武功,白苏燕算是明白了,武者修炼有内功和外功之分,但有个共同点就是他们的脉搏并不是寻常医者可以轻易诊明白的,比如三年前自己的“假怀孕”,就是用内息装出来的,否则怎么骗过三名太医。

荷叶自然没有真的回内室,她猜测是主子的情况真的不好,静妃不好当着她们的面说,妍妃才将她打发,便一直躲藏在拐角的屏风后,果然妍妃将殿上的人都挥退后,问起温玉夫人的情况来。

听到温玉夫人的状况,当即忍不住大哭着扑到静妃脚下,拉着静妃的裙摆道“娘娘,求您告诉奴婢,我家娘娘到底如何了?是不是、是不是就要……”

“你先别哭,”静妃见她哭得凄厉,甚至亲自伸手去拉她,又碍于肚子不好有太大的动作,“本宫医术有限,一切等秦太医来了才能有定论。”

白苏燕离座在荷叶手腕曲池穴一点,令她松手,道“你先冷静些,莫要自己吓自己。”

采菊和秦太医来得很快,白苏燕刚将荷叶拉开,人就来了,采菊小脸通红,见主子无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在那里上气不接下气的,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秦太医上来先替静妃摸脉,确认她没事,才在荷叶催促下转进内室去看温玉夫人了,白苏燕也紧跟其后。

秦太医也不多废话,直接上前摸脉,一盏茶后,道“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全凭一口气吊着了,没救了。”

荷叶等四名大宫女闻言都恸哭起来,荷叶更是哭得瘫软在地,她是一路从温家跟着温玉夫人过来的,知道自己主子这么些年来过得有多苦,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没享几天清福,居然就要去了。



046

白苏燕上前一步,问道“秦太医,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秦不寻将广袖一卷背在身后,直截了当的道“没有,如果你们想听她遗言,下官倒是有办法,不过她醒了也就三刻钟好活了,现在这副样子至少还能拖两个月。”

白苏燕这样也不好做主,便对身后道“冬至,你去请皇上,绿腰,你去请太后。”

“不用了!”冬至和绿腰刚刚屈膝领命就被荷叶的声音叫住,她满脸是泪水,“不用了,那些不是娘娘想见到的人,奴婢跟了娘娘六年了,娘娘现在在等什么,奴婢大概知道,所以……如果中间有什么,奴婢愿一力承当!”

白苏燕其实在王嫔的事上已经隐隐有些猜测了,不然王嫔倒得太过巧合了,她的家族放弃了她、她身边的丫鬟接连背叛、她一直倚重的黄太医也跟着背叛,这一切发生的时间都太妙了。

白苏燕闭了闭眼,道“秦太医,今日不让你救治温玉夫人的是本宫,与他人无关,秦太医您可以下去写方子了。”

秦不寻拱了拱手退出去了,荷叶见她这样的做派,也没有起身谢恩,似笑非笑的道“娘娘,都到这时候了,你若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奴婢也没有什么好瞒你的了。”

白苏燕对温玉夫人其实那夜秉烛夜谈后,彼此间有些脾性相投的味道,若是时间能再久一点,她们大概还是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沉默了许久,问道“温玉夫人怎么说动王家人放弃了王嫔。”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荷叶抹了抹泪,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可以说让大半人都想不到的话,她说“王家根本没有放弃王嫔,王嫔当时虽不得陛下欢心,她一品妃的地位是真的,生的帝姬也是真的,就算放弃了,会让她死吗?她死了,又令王家占了多少便宜?”

从没放弃,这个答案白苏燕自己还真没想过,或者说是难以置信罢,没有王家的意思,王嫔又怎会自戕,妃嫔自戕也是一项重罪,不仅自己不能入葬妃陵,而且还会连累家里人被问罪,以家族利益为首位的王嫔又怎么会做这种事?

那边荷叶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真正想出手的是太后,娘娘不过是察觉了,借力打力,准备了毒药,可笑的是连而药都不是我家娘娘的,是英嫔的,英嫔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对顺贵人杀手,被娘娘察觉,从她手上拿走了药。”

顺贵人吗?

“那湘竹帝姬也是你家娘娘故意挑动的?”

这次说话的却是碧藕,道“是娘娘吩咐奴婢跟班嬷嬷说‘大势已去,咱们的人已经都被拔去了,联系不上了’,奴婢……奴婢的母亲是冷宫里的,原先是顺姬身边的人。”

白苏燕瞥了她一眼,碧藕下意识缩躲到芙蕖身后,“你后半句话,本宫就当从未听见过。”

碧藕红着眼眶出来糯糯的道“奴婢谢过娘娘。”

“本宫也没其它事了,日后有何需要,可以来流萤殿跟本宫说。”

冬至扶着白苏燕出了柳色殿,饶是她再怎么稳重,此时也忍不住出口问道“娘娘,为何就这样算了,荷叶看样子也不知道全部的实情。”

白苏燕摇了摇螓首,自嘲的笑笑,道“本宫不过是想着逝者已逝,就算再翻旧案又有什么意思,座上的那个人也不会关心王嫔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想要的结果他已经要到了,温玉夫人最后也不过又是个帮人背黑锅的。

再说了,今天走这一遭也证实了本宫先前的猜测,温玉夫人、赵嫔都是陛下的人,她们一个帮着太后背了黑锅,逼死了王嫔,另一个帮陛下将宫中剩下那些不好在明面上动的钉子全部杀了,谁都没得到益处,只有那皇座上的人。”

绿腰见她们说完话,上前一步问道“娘娘,陈贵人那里还去吗?”

白苏燕垂眸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还是去一趟罢。”

喜晴舍——

这几日,堂上已被改成灵堂,中间放置的是陈言书的灵位,只是陈言书的灵位胞姐陈氏言书之位;左下角妹陈言画立。

而陈贵人一身银纹暗绣的素衣跪在灵位前,委屈抽泣的模样似乎还是那个被姐姐保护什么都不用懂的小女孩,又似乎不再是了。

兰贵嫔已经在这赔了她许久,所有能劝的话都说干了,可是陈贵人就是一句回应的话都没有,令她很是灰心,道“阿画,阿书已经回不来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是,我愿意像阿书一样照顾你,可是万一有一天我也像阿书一样、一样没办法保护你了,你又要怎么办?

阿画,你可能觉得我这是在利用死人邀宠很恶心,可是本来这后宫佳丽三千,帝王自古以来皆薄幸,我们女人又有多少年华供我们消耗,你若不趁着阿书刚去陛下还有些愧疚,利用他的愧疚,趁机获宠,陛下迟早都要将你忘了!”

“主子,妍妃娘娘来了。”

“妍妃,她怎么来了?”兰贵嫔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被她撞见,“阿画,我与后面躲一躲,我刚刚说的话你好好再想想。”说罢,扶着碧柔的手快步进入后头。

白苏燕缓步而至,并没有介意陈贵人的失礼,抬手制止其她宫人出声,上前接过青鸟奉上来的檀香,跪到陈贵人身旁,恭敬地三拜后,将香递给青鸟,就这样跪着,双手合十,闭目诵经。

约莫半个时辰,陈贵人冷冷的开口问道“你来做什么,陛下早把姐姐给忘了,你来了也没用。”

白苏燕也不介意她恶劣的口气,微笑道“你二姐言棋,不日就要入宫来,听陛下的意思是也封个贵人,再特赐一个封号,陈贵人觉得呢?”

“二姐?爹爹他们想干什么!”陈贵人一把扯过白苏燕,清秀的脸上扭曲成一个狰狞的表情。

白苏燕道“本宫不知,本宫只是奉命过来告诉你一声而已。”

陈贵人慢慢的松开手,跌坐回去,口中喃喃的念着“二姐、二姐,二姐她根本不适合这种地方,爹爹他们是想送二姐到阎王殿吗?”

白苏燕理了理被抓皱的衣衫,再度三拜后起身,道“本宫劝你们一句,如今前朝事务繁琐,你们若趁此生事,冷宫里的空房子多得是。”

待白苏燕走了,兰贵嫔才从后面苍白着脸出来,道“她居然知道我在这?”

扶着兰贵嫔的碧柔也是心有余悸,道“奴婢以前还当这妍妃娘娘只是个花架子,今天看来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兰贵嫔想到她的话,也是心惊,道“妍妃方才说,陈家要送阿棋进来是什么意思,且不说宫里还有阿画在,这阿棋一送进来,岂不是一下子分薄了陛下的愧疚,反而让陛下心生不满,陈太师这是在想什么?”

陈贵人突然跳起来就要往外冲,惊得青鸟与灵犀一下子拦住了她,“小主,小主你做什么?”

“我要出宫,我要见爹爹、我要见娘——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样对我们——这样对我们——”

兰贵嫔看她这癫狂的模样,给吓得不清,指挥着人,道“快、快堵上你们主子的嘴,再拿根绳子来,别让她乱跑,快啊!”

青鸟与灵犀也不敢真捆着她,一人捂着她的嘴,一人抱着她的腰,将人拖回到后堂,带倒在榻上,灵犀见她还在挣扎,附耳轻声道“小主,此时使者还未走,陈大人他们想来不会那么快将人送进来,事情还有转圜的地方。”

陈贵人这才安静下来,兰贵嫔原来远远站在门口,见状才小心的挪进来,试探的喊了两声,慢慢的道“阿画,你也别怨我,你方才的情状让是给人看见了,日后这喜晴舍就真的成了现成的冷宫了,你且冷静些,这事不过是妍妃的一面之词,你放心,我会给家里去信将此事弄清楚的。”

陈贵人抬手将青鸟的手掰开,一滴珠泪自眼角滚落,道“不必,我要亲自问,只要有了嫔位,我娘就有资格递牌子入宫了,我要她面对面的跟我说清楚!”

兰贵嫔见她打起精神来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很是欣喜,道“妹妹放心,你这几日先好生修养,侍寝的事姐姐会为你打点好的。”

白苏燕慢慢走在宫中的永巷间,令鸾轿在后面远远跟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脸漠然令路过的宫人都战战兢兢的一礼后匆匆跑开,生怕哪里惹得这位贵人不高兴。

现在温玉夫人病重,眼看要不行了,宫里的掌事之权已经隐隐都握在她一人手里,不再是先前那个看着不起眼的妍妃了。

“嫔妾叩见妍妃,”英嫔笑颜如花,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娘娘如今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即使穿着打扮如此素净,也是气度高华,现在这宫里也唯有您一枝独秀了。”



047

白苏燕大约猜到她是来说什么的,本就心情有些不佳,口气也难免生硬,道“英嫔要是有什么想说的,不如直截了当一些,本宫宫里还有其他事务。”

英嫔似乎看不到她的冷面,笑容依旧,道“娘娘就只是站在这里同嫔妾讲。”

白苏燕淡漠的眼神落到她身上,道“你不过就是想说,如今夭华夫人失踪,温玉夫人病重,本宫是眼下唯一一个后宫掌事之人,可是毕竟只是一个从二品妃比不得当年的王嫔,若真按眼下的局面走下去,本宫能掌权,同样穆妃与静妃也可以,对吗?”

英嫔心中尽管拿不准白苏燕的心思,面上却是不显,恭维道“娘娘聪慧,再有嫔妾的人听说安贵人的身子不大好,即使勉强保住了,也是个早产的命,若只是个帝姬那么大家皆大欢喜,若是个皇子……

在这个前提下静妃若也生下了皇子,待百日后可就没什么理由拦着她的晋位,到时候娘娘您落后了她一射,您有权她却没有,怎么看怎么不妥,加上她名下有两个皇子,怎么看都是娘娘您这边吃亏。”

白苏燕这下是彻底冷了眉眼,斥道“英嫔,人之所以不同于畜牲,那是因为每个人还有一丝不能触及底线,不能动皇嗣的安全,这一点只要本宫在这后宫一日,就任何人都不能犯,其他事本宫可以宽容一二,唯有这个绝不姑息!”

英嫔被她气势一震,下意识退后了几步,被身边的丫鬟扶住才罢,心口也是砰砰的跳个不停,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她一个眼神止住,“你不必多言了,你不如想想怎么把顺贵人的事给擦干净罢。”说完,似乎一刻也不想同她多待的,疾步离去。

“主子,您没事吧?”

英嫔此时想着方才白苏燕身上暴起的煞气,也是一阵后怕,暗自忍不住庆幸白苏燕还有一些底线,否则凭她的本事直接杀了自己都是可行的。

白苏燕来了趟雨歇宫,反而让自己的心情更差,想着英嫔方才的话,更是怒气难消,道“绿腰,你让我们的人告诉穆妃,英嫔杀顺贵人的事,顺道将那个贝壳保护起来,免得英嫔对她再下黑手。”

“诺。”

冬至见白苏燕气得身子都在发抖,抚着她的脊背,安慰道“娘娘莫气,为了这种小人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得。”

白苏燕红着眼,道“本宫以前总想着她们都只是一些因为家族而迫不得已的小姑娘,再怎么勾心斗角总该有个底线,可现在你看看穆妃、英嫔、锦嫔这些人,这哪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形成的观念,可见她们家里家教如此。

我们以前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时,好歹也算是光明正大的短兵相接,而这些所谓的世家望族,他们所用的阴谋简直比最锋利的刀剑还要可怕,连做人最基本的底线都没有!”说罢一掌拍在一旁的门檐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掌印。

“娘娘,”冬至慌忙左右打探,提醒道,“娘娘这里还在外面!”

白苏燕这一掌下去,气也差不多消了一半,但胸臆间仍是意气难平,道“本宫知道了,回去罢,你让人去召胡太医来本宫这,本宫有事要问他。”

风止宫落红殿——

被白苏燕念叨着的胡太医此时就在一墙之隔的风止宫里,向静妃说明安贵人龙胎的事宜,阎贵人也在一旁听得是满脸焦急,问道“胡太医,听你的意思,安贵人的胎至多七个月就要生产了?”

静妃对这个结果其实并不意外,安贵人接连遭到暗算,孩子能怀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胡太医说得已经很保守了,恐怕能不能到七月都是未知之数,“本宫知道了,这事还请胡大人千万不要告诉安贵人,免得她忧心,反而不利于安胎。”

“诺,下官这就去为小主煎药。”

“有劳胡大人了。”

阎贵人已经急得不成样子了,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落英现在的情况您也看见了,要是这孩子没了,恐怕人也要跟着去了。”

静妃也是无奈,自从垂佑之事后,安贵人虽然对她一如既往的恭敬,但是却难免疏远了许多,她只能折中请阎贵人对她多加照看。

安贵人此人本身敏感多思,现在又在孕中,一应珍馐绝不吝啬,补药更是如流水一般的供给,可她人却越发消瘦了,好像所有的营养都被肚子里的孩子给吸走了,这副模样即使能撑到七月,恐怕也没有力气生产,造成母子俱亡的局面。

纵使好不容易将孩子生下来了,只怕也免不了产后出血,命保下来了也要落得个余生都要在病榻上渡过的下场。

“娘娘、娘娘您说句话呀!”阎贵人已经快哭出来了,她是真的将安贵人当姐姐看的,她,两人身世相近,性格相补,又都投在静妃麾下,可静妃本人对她们只是护佑她们安全,其他事并不会过多插手,久而久之两人便越走越近,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静妃即使心思玲珑,此时此刻也犯了难,安贵人的症结说到底还是在自己身上,可是她怕自己前去推心置腹,又怕心结没解开,反让安贵人越发的烦扰愁闷。

左右为难了许久,静妃叹息一般的说道“阎贵人,安贵人便交予你了,你同她说养好身子,平安生下孩子,本宫做主让她自己教养皇嗣,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她的孩子,包括本宫自己。”

阎贵人也明白两人症结所在,她也不敢拿此时的安贵人做赌注,起身郑重叩拜,“嫔妾代安贵人叩谢娘娘高义。”

“去罢。”

看着阎贵人出去,折蔓小心扶起静妃到榻上躺着,心疼的看着她疲惫的模样,劝道“娘娘您自己此时身子也重,何必费心去管别人的事。”

静妃揉了揉太阳穴,唇角勾了勾,道“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后宫中暗流涌动,风止宫也安静不了几天了。”

采菊送阎贵人回来,凑上来给静妃按摩,口气里也不免有几分担忧,“原先有一个雨歇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现在雨歇宫颓势已现,咱们风止宫反而明显了起来,只怕其她主子对着安贵人即将出生的孩子也是蠢蠢欲动。”

折蔓忍不住埋怨道“这些女人一个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己又不是不能生,盯着别人的肚子做什么?”

静妃闻言也忍不住叹息,她知道陛下不希望这些代表世家望族的女人再生下皇子,绝了世家再度依靠血统东山再起的念想,那些世家也不都是傻子,自家出来的女儿生不下孩子,但是可以抱一个充作养子,还能再争一争。

“这段时日,你们令人注意些,莫要让可疑的人靠近安贵人的春归堂,明日请安时,本宫去向太后请旨免了安贵人接下去两个月的晨昏请安。”

“诺。”

阎贵人在进春归堂前,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令自己看起来开心一些,这才走进去,“姐姐,不好意思,妹妹又过来打扰了。”

而里头的状况却实在不太好,一名有些眼熟的宫女立在安贵人面前,见她进来立马垂下脑袋躲开阎贵人打量的视线。

安贵人尽管消瘦依然是个绝代佳人,那弱不胜衣的模样就是女子看了也忍不住心生怜惜,加上梨花带雨更是楚楚动人。

阎贵人当场黑了脸,厉声喝道“你这丫头是哪个宫里的,居然敢来此作乱,来人给我捆了送到司正司去!”

那宫女原先就是过来传一句话,一听要去司正司,一边挣扎着,一边哭求道“小主,奴婢是贝壳,以前伺候顺贵人的贝壳,您见过奴婢的!”

“贝壳?”阎贵人上前抬起她的下颔,柳眉倒竖,“果然是你,你不在顺贵人陵前守灵,跑宫里来做什么?”说完了又觉得哪里不对,阎贵人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之女,对宫里的事也是一知半解的。

香炉清了清嗓子,小声快速的将宫中规矩说了一遍,“小主,按规矩,主子要是死了,她身边跟着的贴身宫女是要去妃陵为主子守灵,一直到了出宫的年纪才成,只是妃陵偏远,有时候宫中往往忘了妃陵那边的人。”换而言之,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要守灵守到死。

贝壳此时已经大哭起来,讲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奴婢不想去妃陵,奴婢怕,奴婢才十六岁,奴婢不想以后都待在阴森森的墓地里。”

阎贵人觉得头疼,没好气的道“我管你想做什么,我只问你,你方才在这对姐姐说了什么,居然惹得姐姐伤心,要是伤了皇嗣,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有几个脑袋好掉!”

贝壳抽抽搭搭的道“奴婢只是来传话的,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小主饶了奴婢。”

阎贵人此时也没耐心跟她就趁,吩咐道“我懒得理你,直接把这丫头拖去司正司,司正司里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



048

“小主,您饶了奴婢罢,奴婢马上说,但求小主不要跟别人说是奴婢说的。”说罢,贝壳又自个儿嘤嘤的哭泣起来

阎贵人见她仍是吞吞吐吐的,脾气一上头,抬起手来就往她脸上招呼了一巴掌,讲话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你个贱蹄子,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给我开染坊了!”

安贵人见她是真生气了,自己不好上前去拦,忙叫旁边的人拉住,劝道“妹妹要是觉得这丫头可恶,便将她打发去司正司领罚,没得让妹妹为我脏了手。”

阎贵人也实在是因为今日事多,心烦意乱间难免失态,听了安贵人的娇声软语,便愤愤收回了手,冷笑道“你要是不想说,也无所谓,反正这人也不能猜,左不过是雨歇宫里的人,温玉夫人玉体违和,兰贵人忙着宽慰陈贵人,剩下的也就一个英嫔了。”

贝壳见她猜到了,却还是装模作样的摆手道“奴婢可什么都没说,是小主自个儿猜到的。”

阎贵人也懒得和她计较,哼了一声,道“滚吧,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我就直接把你扭送到妃陵去给顺贵人守灵,你不信可以试试,我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这点子权利还是有的。”

贝壳被她的话吓得娇躯一震,期期艾艾的应了一声,退下时眼眶红彤彤的,只觉得自己现在是那无根的浮萍,漂到哪里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安贵人招手让阎贵人坐到自己旁边,关心的问道“鲜少看见你这样的疾言厉色,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阎贵人不想让她在此时烦心,便顾左右而言他,道“静妃姐姐方才给了准话,要姐姐呀安安心心将孩子生下来,她保管你的孩子不会让任何人抱了去,包括她自己。”最后一句阎贵人压低了声线。

安贵人嗤笑一声,道“静妃娘娘自己都有两个孩子了,当然不稀罕我肚里的这个,不过……还是要多谢娘娘了。”

阎贵人知道她心中的刺,犹豫许久,挥手令房里的人都退下,安贵人只当她又要为静妃说好话,微微偏过头去,不愿听。

阎贵人叹息一声,道“安姐姐,有些事我本不想说给你听的,但是时至今日我觉得还是说出来免得你记挂在心,你有没有想过为何这宫里除了静妃娘娘、穆妃娘娘还有姐姐您,其她十来号如花美眷至今都怀不上龙嗣?

是陛下不够眷顾吗?还是我们这些女人身子有亏?再玄乎点难不成是拜错了菩萨,妨碍了子孙缘?姐姐你我好歹也是入宫快半年了,这里头的行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且不说陛下按着规矩翻牌子,就连我这个小门小户的在家时,也是从小好生调理过来的。

此时此刻,姐姐你还想不明白吗,这宫里谁能有这样一手遮天的本事?太后娘娘最是期盼子孙满堂的,她又怎会吩咐这样阴损的事?”

安贵人抱着肚子一时是心惊胆战的,好半晌,软软的道“没准是王嫔呢,那时她可掌了宫务大权。”

阎贵人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道“姐姐,你就别自己骗自己了,你就想想如今凤印在谁手上?王嫔就是有天大本事也越不过太后她老人家,现在我是看透了,咱们这位陛下不想让我们为他生孩子。”

话到这阎贵人的语气里也戴上了一星半点的辛酸,当初因为静妃举荐,她也曾在短时间内也享受过所谓的“宠妃”日子,只可惜花无百日红,后宫之中更不缺各类名种仙品,然而,她又是个颇为豁达的人,君若无情我便休,后面担心着安贵人的肚子,忙乱间也还真让她把自己的男人兼主子忘到脑后。

安贵人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喃喃的道“他这是在想什么,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

阎贵人翻了个白眼,道“姐姐你管他想些什么,这里头的事反正不是你我该管的,你呀,先安下心来,孩子才是你后半辈子的依靠。”

安贵人被她一番安慰,也渐渐静下心来,想起那日在幽篁殿里,若非有静妃的倾囊相助,只怕自己要和那穆妃是一个下场了,将先前的防备之心放下七七八八的,转而又想起方才的贝壳来,便问道“妹妹,你觉得这英嫔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将我的孩子抱走,她自己的位份也不能养着,反而便宜了温玉夫人。”

“我的傻姐姐,你忘了先前妍妃奉旨整饬后宫品阶,删减了不少,估摸是为了堵住那些千金小姐的嘴,每个人的品阶反而还往上提了,那英嫔现在是正五品,已经有资格养自己的孩子了。”

安贵人闻言立刻手忙脚乱了起来,“那我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抱走。”

“姐姐稍安,”阎贵人忙安抚,“姐姐别激动,说句令姐姐生气的,若您生了个国色天香的小帝姬,想来那英嫔也看不上,可是如果是皇子,陛下必然要有所封赏,到时候您就是安嫔了,可与英嫔比肩了!”

安贵人心中一算,正是这个理,长长舒了口气,摸着自己的已经高挺的肚子,慢慢的也显出三分厉色来,“就是个帝姬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绝不会让别人抢了去!”阎贵人见她打起了精神,也是松了口气,养胎安胎最怕就是孕妇自己想不开。

再说回贝壳,也实在倒霉,刚哭哭啼啼的出了春归堂,就被院子外奉命看守的宫人给逮住,押到落红殿。

静妃听了下人禀报,也懒得理会她是谁的人,见也没见,直接命人把人捆了扭送到司正司,这一下可不好,贝壳身为顺贵人身旁守灵宫女的却仍留在宫中的事就给捅破了,而早先珝月太后与白苏燕也是下了大力气整顿。

当即又被报给凤栖宫、柳色殿与白苏燕的流萤殿,静妃这无意的一下,却不想搅弄出这许多的是非。

白苏燕奉命赶往凤栖宫,半路上居然撞见难得清醒过来的温玉夫人,披散着头发,裹着披风,时不时打一两个哈欠,显然是专程等在这的。

“停轿,”白苏燕扶着绿腰的手走下鸾轿,快步走至温玉夫人身前,“娘娘身体不好,怎么在这里吹风?”

温玉夫人又是一个长长的呵欠,慢悠悠的说道“本宫听说在本宫睡觉的这段日子里,你来过,所以估摸着你也是有话要问本宫的。”

白苏燕略微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温玉夫人你身子不好,来日方长,等娘娘好了,我再来讨教。”

温玉夫人嗤了一声,讥诮道“白苏燕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你总在最不该的时候,对最不应该的人心软,这是你最不应该有的优点!成王败寇,王菲菲、荼蘼帝姬、兰芷帝姬、湘竹帝姬既然这是她们的选择,她们就该有担负后果的勇气与义务。

同样你也是,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莫要如此首尾两端,令人看不起,你会心软,本宫可不会对你心软,本宫同你讲过,王菲菲去后,这后宫便只有你和本宫在斗,白苏燕本宫的手段你敢接招吗?”说罢,转身潇洒离去。

留在原地的白苏燕面对温玉夫人这样一通兜头砸下来的,一时间有些受不住的后退了两步,这样类似的话,兄长讲过、绿腰讲过、静妃也讲过却都没有今日温玉夫人说得醍醐灌顶。

在她心里最深处,白苏燕其实自己也一直不愿意去想,为人子女若是否定了生母,那是不是连带的将自己也否定了呢?而这样自怜自艾的情绪其实她一直都没走出来,所以她同情顺姬与湘竹帝姬,这样就可以证明母亲没错,与此同时,却又将父亲给否定了,令她一直处于矛盾之中。

对于温玉夫人,白苏燕在与之慢慢深交后,反而发现两人脾性在某方面很是契合,一起在冷宫里待过后,互相指尖便缓和了许久,尤其那一夜,温玉夫人卧在榻上与她坦然交谈后宫品阶删改的事宜,她就在想她们这样应该就是朋友了。

“娘娘?”绿腰扶住她,眉眼间是忧心忡忡。

白苏燕缓了缓心情,摇了摇头,道“本宫无事,走罢,不能让太后就等。”

“娘娘,”绿腰咬了咬唇,道,“请恕奴婢多嘴,宫中人皆以为温玉夫人是王嫔的影子,那份阴狠毒辣得了王嫔的三分真传,其实不然,两人生长环境不同,自然千差万别,王嫔手腕看似绵软实则暗藏玄机,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她是皇后的基础上。

若王嫔是皇后,如陛下那般名正言顺,那么她自然该端庄大度,温婉贤良,对人对事尽可留三分情面,因为她是皇后无大错不可废,可她不是,后宫诸人自然不会服她的管教,而温玉夫人则更善于隐忍蛰伏,如猎食的野狼,不动则已,若动便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049

这话看似牛头不对马嘴,在说王菲菲与温玉夫人其实正是在暗示白苏燕自己与洛霜玒之间,自己所立的位置如同温玉夫人,而她们某些成长的轨迹又这样相似,其实她对温玉夫人感到亲厚,也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对自己,自然觉得亲厚。

白苏燕自嘲的笑笑,摇头甩掉自己脑中杂乱的思绪,道“罢了,不去想她了,太后她老人家还等着呢!”这是她第二次这样说了,可自己却没感觉,说完便上轿离开。

温玉夫人缓缓踱步走进雨歇宫,迎面扑上来的是哭的不成样子的荷叶,她失控的抽泣着道“娘娘,奴婢还以为您走了,奴婢四处都找不到您,奴婢求您,您以后无论去哪里都要记得带上奴婢啊!”

温玉夫人被她扑得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被荷叶的一顿哭嚎嚎得她脑仁疼,当即捂住她的嘴,有气无力的道“闭嘴,别人听见了,还当你给本宫哭丧呢!”

“呸呸呸,娘娘这等不吉利的玩笑可千万开不得!”荷叶看来是真慌了,居然敢大着胆子管起自己的主子来了。

温玉夫人朝天翻了个白眼,素手手心朝上四指并拢勾了勾,道“走罢,堵在大门口像个什么样。”荷叶这才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本要托住温玉夫人伸出来的玉手,又意识到自己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涕泪,赶紧往自己身上擦了擦,这才好。

主仆俩沿着宫墙走了没多久,就被一人拦了下来,温玉夫人今日本来就是从床上爬起来就出门了,也没梳洗,难得一见的一副大病初愈的柔弱模样,但气焰嚣张这一点却是至今未变,对来人开口就是挖苦,道“看看本宫这才休养了几日,雨歇宫里就多出了这许多流浪的阿猫阿狗来,看到稍有地位的就要上来摇尾乞怜。”

来人即英嫔俏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却还是强压火气,揖礼道“嫔妾听闻娘娘大好,特地赶来祝贺,不巧冲撞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不巧,是挺不巧的,”温玉夫人理了理被风带起的几绺青丝,“人你也见了,也知道是自己冲撞了本宫,那还不赶紧退下,等着本宫治你的罪吗?”

“不敢,只是……”英嫔故作吞吐,以目视荷叶,暗示她能屏退左右。

可惜,温玉夫人似乎是瞎了一般,就是“看不见”,道“本宫是非常开明的人,英嫔你有难言之隐,本宫理解,所以绝不会追问的,你大可放心。”

我现在倒想让你追问,英嫔暗恨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表面上还是笑容恬静的道“在娘娘面前哪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是关于我那表妹,她一时糊涂犯下了一些错事……”

“英嫔是想让锦嫔顶罪?”直白的问话将英嫔成功的噎住,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了,她怎么也想不通温玉夫人都昏昏沉沉这许久了,这才刚醒来就能将最近发生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温玉夫人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十有的让自己猜中了,霎时觉得无趣,以手掩口打了个呵欠,懒懒的问道“你凭什么以为你单枪匹马的能对付云氏出身的穆妃?”说罢,不再理会自顾自就要走了,这时候都还看不清楚形势、自视甚高的蠢货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英嫔忙叫住她,道“娘娘,你难道不打算插手贝壳一事?”

温玉夫人脚下不停,嘴上亦然,“你既然自以为有靠山不倒,那这区区小事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英嫔被这话堵得差点站着就给她气晕过去,心中不停告诉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连连念了好几遍,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温玉夫人总算愿意停住回头看她一眼,那挑衅的模样让英嫔恨不得一巴掌呼在她脸上,然后扭头就走。

温玉夫人看她这样,越发觉得没意思,再度打了个哈欠,道“站了这一会儿,本宫又犯困了,没什么事的话,本宫就先走一步了,英嫔你随意啊!”

在英嫔迟疑的一会子工夫,温玉夫人主仆两人慢悠悠的走出好长一段路,末尾的话都听不太灵清,英嫔恨恨的一跺脚,疾步追上去跪倒在她脚畔,叩首道“只要娘娘助我这一次,日后嫔妾定以娘娘马首是瞻,刀山火海,绝无怨言!”

温玉夫人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只道“你连这一次的小事都没本事处理干净,日后比这凶险的事还多着呢,你让本宫如何用你?再说了,你来找本宫还不如去寻锦嫔交易来得更好。”话里话外竟是准备冷眼旁观的意思。

英嫔怎么没想过先与锦嫔虚与委蛇,联手对付穆妃,可她又偏不甘心被锦嫔抓住把柄,日后任人拿捏,脑袋上时时刻刻悬着一柄闸刀的感觉可不好受。

温玉夫人不再同她废话,忍不了一时之气的人,也难有大作为,扶着荷叶的手,婀娜多姿的绕过英嫔,往自己的柳色殿去了。

等两人不见了身影,黛色才从藏身处跑出来,扶起主子,有些恼火的道“温玉夫人未免也太过分了,小主都这样低声下气了,她还想如何?”

英嫔抬起脸来,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眼眶里的要掉不掉的泪珠滚落下来,倔强的模样很是惹人怜惜,她清了清嗓子,尽力不让人听出自己的哭腔,道“走,去落红殿。”

“诺。”黛色恭顺的应了,垂眸时,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凤栖宫眠月殿——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白苏燕到时,中央瘫着一形容狼狈的宫女,嘴里还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念着什么。

正此时,那宫女忽然弹起指着白苏燕,尖声道“是你、是你、就是你跟我说的!”

白苏燕一脸莫名,仔细打量那张满是血污的面,许久才看出一些熟悉,便不是很确定的喊了一声,“贝壳?”

这一声贝壳反而让这宫女不复先前的狂态,却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又痴痴的笑着,把玩着一串碎裂的贝壳手链。

一旁的流苏见状提醒道“娘娘小心些,这丫头疯了。”

白苏燕觉得奇怪,蹙眉问道“难不成她进司正司前就已经是疯疯癫癫的了?”

这次说话的却是疯子自己,“你才是疯子,我告诉你,我可聪明着,小主说过打掉小主的野种,我就是小主了,顶替小主变成小主,顶替小主变成小主。”说着又仰头疯笑起来。

流苏在旁道“这话她已重复数十次了,小主来小主去的,也不知她说的是哪个?”

白苏燕敛眉沉思间,珝月太后少见的冷了眉眼,出声问道“妍妃,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启禀太后,依臣妾愚见,这丫鬟欲加害主子,已经是万不能留了,可按她方才所言幕后还有黑手,”白苏燕一面思索,嘴上一面应付,“当日之事,后宫众位妃嫔皆在场,一应用具饮食也皆由王嫔提供,无论是谁下的手,在她那里出事是真,她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助纣为虐,以致皇嗣受害,动摇根本的大罪。”

珝月太后本意是想借此机会让白苏燕松口说出王菲菲是无辜的话来,好让王菲菲能借此翻案,恢复一品贤妃的品阶,入葬妃陵,明知对方有夸大之嫌,她却不知该如何辩驳,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王菲菲都间接令穆妃没了孩子,加深了云王两家的嫌隙,使得王家现在在朝堂上的处境颇为微妙。

珝月太后想到这一层,一时间觉得无力,对这名侄女她是有愧疚的,毕竟是自己与皇帝,皇帝与王家争斗下的牺牲品,才想着绝不能让她背着污名而去,同时又不免觉得自己何其虚伪,王菲菲好好一姑娘,今时今日的结局她自己不正是那些推手之一吗?

白苏燕仍苦苦回忆当日的情况,便没有注意到珝月太后眼中的郁结,说实在的,此时稍有不妥连白苏燕自己都要被拖下水,无论何时何事,无非两样,动机与利益,这事上最说不通的就是顺贵人(即倪珊香)之死,众妃都没理由要杀一个才入宫的一个小小的才人,利益上的冲突更是没有,因为倪珊香没有到那个层面。

按贝壳方才的话,幕后之人真正想针对的恐怕不是倪珊香而是当时在她旁边的安贵人,倪珊香只是倒霉的坐在安贵人旁边,错拿了给安贵人准备的毒药,到这一步,又是谁要害安贵人,当时情状,在座大多都是自小被世家教条约束着长大的,对重视血统与子嗣的世族而言,不动孕妇是后院妇人最基本要遵守的铁则。

且不说彼时,王菲菲自己膝下有一名帝姬,又是宫里唯一的一品妃,她真要出手还不如对付穆妃,可对穆妃下手后,她又能捞到什么实际的好处,云王两家从上一代就开始不对付,她们两个之中谁出了事,头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对方,四大家族内乱,又是何人得益呢?



050

而温玉夫人只想对付王菲菲,夭华夫人、静妃之流又一直游离在外,穆妃出身、位份皆是尊贵,在那个时候她却是巴不得安贵人肚子能好好的,可以分散对她的不怀好意,剩下的人中有本事动手的也就那几个了。

白苏燕当下心中有了计较,躬身将自己的推测说明,末了道“故而臣妾斗胆,恳请太后宣召顾婕妤、英嫔与锦嫔前来问话。”

珝月太后微微一颔首,丝绦一礼后去了,道“论仇怨确实是施湘竹与吴家最重,你又为何怀疑另外两个?”

“太后高见,”白苏燕恭谨的道,“臣妾只是怕自己莽撞下结论,万一让真正的幕后之人得了消息,有了时间思索应付之法,便是臣妾的罪过,且私放守灵宫人其中困难不小,贝壳在这宫中,认识她的人也不少,居然会放她出来乱走,留她的人要么是那吃蝉的螳螂,要么是准备一箭双雕的黄雀,这中间趁乱动作的肯定不止一二人。”

珝月太后拨弄着佛珠,道“你倒是机敏,也罢,这次的事便全权由你处置了,哀家将流苏留下,也好帮衬一二,哀家累了先去休息,事后你也不必来回哀家了。”

“诺。”

而被点名传召的三人,顾婕妤因为失聪、失声,终日里疑神疑鬼的,脾气也是越发暴躁,原先纤秾合度的美人消瘦得快不成人样了,连过来传问的丝绦初一见也是吓了一跳。

顾婕妤见是太后身边的嬷嬷,慌忙招呼宫人来伺候她梳洗,然双唇开合,只有粗哑的气音,一时间竟无人上前去。

几次招手没人应,顾婕妤又对镜自照,看镜中人憔悴不堪的容颜,一把掀了妆台,扑在案上闷头大哭起来。

丝绦见状,拿眼去看一旁惴惴不安的宫人们,最后还是跟着顾婕妤最久的百合上前小心问道“娘娘,可是要奴婢们伺候梳洗?”自然这话顾婕妤是听不见的。

百合又回头偷觑丝绦的脸色,只得伸出颤抖的双手,试探的碰了碰顾婕妤的双肩,见她没反应,这才揽着她坐起来,扶起铜镜着手整理妆台,其余小宫人纷纷松了口气,开始动作服侍主子梳妆。

因是太后传唤,也没太多时间让顾婕妤仔细上妆,草草盘了一个单螺髻,用金簪收束发尾,再戴两朵小巧的茉莉形珠花,一对白玉耳环,脸上也是匆匆拍了一层粉,描了两下眉,抹了口脂便算完了,素简得过分也尽显她的柔弱姿态。

顾婕妤当即便皱了眉头,好强惯的她此时最需要的就是金银珠玉来盛装打扮,遮掩自己的颓败,瞥到候在一旁的丝绦,只得将不满小心藏到心底。

丝绦见差不多了,出声催促道“时候不早了,轿子也已备下,请娘娘起驾。”

“哦,好、好的,”百合给顾婕妤理要追的手一抖,差点撤散了腰封,“娘娘,可以了,该走了。”说完,可以说是连拉带扯的将顾婕妤给带出了门。

而先一步得太后宫里同传的英嫔,因丝绦还要去传召顾婕妤,便想着干脆等上一等一块走了,谁知竟等了快两柱香的时间,本就一肚子火的英嫔脸色越发阴沉。

顾婕妤如今虽不至于形销骨立,但也瘦得是憔悴不堪,惹人同情,就是恼怒非常的英嫔,乍一看也不再多话,退到一边躬身一礼。

多日不曾好生饮食休息,顾婕妤走到这太阳底下,才发觉自己虚弱得很,走几步便觉着自己累得很,额头上布满虚汗,喘得更是厉害,走一步歇两下的坐上鸾轿,摇摇晃晃的差点就这样睡了过去。

也不晓得多久了,自失聪后,顾婕妤就觉得时光莫名的漫长,这种无法掌握的感觉更令她焦躁难安。

“娘娘到了。”百合掀开轿帘,明知顾婕妤听不见了,她还是这样大声的通禀,也是为了维护主子那仅剩的一点可怜的自尊心。

顾婕妤长长深吸一口气,低垂着螓首步下轿辇,到了眠月殿里,依礼叩拜,抬起头来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这难得的示弱模样令在场诸人都不禁先存了三分同情。

三人皆已到,眠月殿中却只有白苏燕立在那,她们看过来,直接指着跌坐在一旁的贝壳,盯着三人道“这名宫女方才招供出来的事,实在令人心惊且与你们三人都有些关系,故而本宫奏请太后,将你们三人宣来,你们只需告诉本宫知道与否就可。”

英嫔强作镇定,藏在广袖里的拳头早已布满了汗,面上却是一派轻松的道“所谓‘身正不怕影斜’,娘娘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罢。”

锦嫔扫了眼贝壳,峨眉拢作一个“川”字,迟疑的问道“这……是顺贵人生前依赖的大宫女吗,怎么回到宫里了?”

顾婕妤自然听不见她们的话语,只下意识跟着看过去,这一看差点让她当场跳了起来,这好像是她院里的,怎么就到这里来了,下意识开口说话,要不是白苏燕一直盯着三人的面相看,差点就忽略了她。

所幸白苏燕在军中跟斥候学过读唇语,大致看明白了顾婕妤是在说‘这小宫女如何得罪了妍妃娘娘,若有冒犯皆是她这个当主子的没有教导好下人,还请妍妃娘娘能宽容一二。’

白苏燕这下更加确定当日幽篁殿之事,班氏即施湘竹定是在幕后插了一手,结合之前荷叶的话,也是自己先入为主的被王菲菲的自尽给迷惑,自然而然认为这是珝月太后与王家的意思,却忘了珝月太后毕竟是她姑母,纵使有心打压,却也绝不会要了王菲菲的命。

而施湘竹对王菲菲下手,除了打击王家,令后宫局势越发复杂以外,也为了给顾婕妤铺路,有一争之力,然而她这一手,却给其她心怀鬼胎之人大开方便之门。

譬如温玉夫人不仅趁机利用了施湘竹,借她之手摆下这必死之局,而且亲自逼杀王菲菲身边最后可用的人,令她探听不到外面的消息,使她收不到来自王家的讯息,最后给了英嫔机会,促使王菲菲顺从

“家族指示”,服毒自尽。

同时,英嫔想的是自己正好能取代王菲菲的“位置”,使王家不得不全力支持她,可惜还是想得太简单,温玉夫人抓着她的把柄,连锦嫔都是她身后的黄雀,把握着英嫔的命脉,更好将自己隐藏在英嫔背后,筹谋算计,若不是在真假沈曼儿之事上心急露了马脚,白苏燕等人一时也不会察觉到她在其中的动作。

英嫔与锦嫔当然也发现顾婕妤在“说话”,无奈没法弄明白她在说什么,然此时此刻最要紧的就是同顺贵人(倪珊香)的死撇清自己的怀疑,锦嫔深知这时候扯谎,不如有保留的实话实说,不易出错的同时还能显得自己坦诚,令人相信。

正此时,白苏燕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日安贵人手上戴的碧玉镯似乎与顺贵人用的那只玉盏是一个材质的,你们可还有印象?”顾婕妤那她特意令人写下问题呈给她看。

三人一开始皆是莫名,却又很快夹杂了别的情绪,顾婕妤是不耐烦的,好似在说‘本宫怎么会注意到一个小小的才人。’

锦嫔则有些了然,又颇为幸灾乐祸的翘了翘嘴角,道“嫔妾当时觉得王嫔宫里的千层酥很合嫔妾的口味,只顾着吃喝,没如何关注其她人。”

英嫔却是有些慌张了,垂着头道“嫔妾如锦嫔一样,没怎么看周围的人。”

白苏燕看着英嫔,一直看得她颇觉不适,抬头来双方目光相接,英嫔又在刹那间立刻移开视线,干巴巴的重复道“嫔妾真的只顾着茶点,没太注意安贵人的首饰。”

白苏燕面无表情的道“英嫔,想清楚了再回话,安贵人那天手上戴的是玉镯还是金镯?”

不待英嫔回话,贝壳先出来抢话,“安贵人那天手上没有东西,呵呵呵,我一直盯着呢,啥都没有,倒是我家小主手上有个翡翠镯子,王贤妃前些天赏的,嘿嘿嘿,可漂亮了,可是我一摸就知道是假的,王贤妃真小气,呵呵呵。”

贝壳的记忆似乎是停留在那个时候,自顾自的活在自己的时间里,英嫔却立马接了一句,道“娘娘,或许并没有别的隐情,就是王氏想孩安贵人腹中骨肉,命顺贵人下手,不想慌乱间弄错了,反而自食恶果,至于这贝壳,疯子一个想来也没有旁人相助,估摸是陵园的人看她疯的厉害,给送回来看病的。”

“看病?英嫔这话说的好生轻巧,”白苏燕冷笑道,“这人回宫医治,谁允的?是陛下、太后,还是本宫?难道是你英嫔?”

英嫔此时反而冷静了许多,只要没有实证,白苏燕便不能拿她如何,这么一想,她还拱手揖礼道“娘娘,宫务可不是嫔妾这等人有资格过问的,嫔妾又怎么知道是谁允的。”



051

不想,白苏燕却笑若春花,道:“说来,你们不觉得少了人吗?”

三人一愣,下意识左右打量,发觉跟自己一块来的贴身宫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锦嫔最先反应过来,语气平静的道:“这事还是该审清楚的好,嫔妾没有异议。”

英嫔死死扣着手心,让自己冷静,不要失了方寸,咬着下唇不发一言,顾婕妤却成了最慌张的那个,转头要走,被左右侯着的宫女给拦了下来,挣扎的样子颇为狼狈。

白苏燕道:“请顾婕妤去偏殿休息。”

另外两人冷眼看着顾婕妤被架出去,皆若有所思,这么些天缓冲下来,也足够锦嫔将这十日内,宫中发生的几件大事打探清楚,先是赵嫔毫无人性、四处屠戮宫人,再是顾婕妤的陪嫁嬷嬷刺杀珝月太后失败,然后是赵嫔在赵家叛乱中全身而退,不仅无罪反而有功,最后联系起来其中的前因后果不难推测。

英嫔也不笨,自然也是看出来赵嫔是在为洛霜玒清理宫中钉子,逼的班氏狗急跳墙,暴露行踪,进一步铲除前朝余孽的势力,此次重惩顾婕妤母家,甚至丝毫不给月恒长公主留一丝情面,更趁机敲打了其余世家望族,让他们回去仔细排查自己家里,万一再有类似的案例,落到洛霜玒手上,下场不会比顾家更好。

可怜顾婕妤还不知道自己母家已经败落,月恒长公主本就非她生母,如今被这么一连累,将对班氏的恨如数转移到她身上,要不是如今在府中幽禁,月恒长公主早就入宫来活撕了顾婕妤。

白苏燕缓步走到贝壳面前,柔声问道:“你可还记得是哪个小主说让你代替倪氏做小主的,你指出来,本宫许你一诺,只要不是什么狂妄之言,本宫无一不允。”

贝壳闻言先是抬头看了看白苏燕,这才转头来回打量锦嫔与英嫔许久,忽而伸出一指指着锦嫔道:“我记得是她身边的丫鬟,把那瓶毒药给我的……”

“嫔妾冤枉——”锦嫔当即打断贝壳的指认,梨花带雨的哭诉道,“且不说嫔妾与安贵人、顺贵人素无结怨,就算真是嫔妾,嫔妾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巴巴的害人既损阴德又给别人做嫁衣,嫔妾图的什么呀!”

真正是风水轮流转,原先是锦嫔幸灾乐祸,如今又到英嫔看她的笑话英嫔闻言更是眼珠一亮,却又赶忙一副痛心疾首的嘴脸,道:“妹妹小小年纪,天真无邪,怎会枉顾是非,草菅人命,请娘娘明查!”这话里话外可没有替人开脱的意思,反而强调锦嫔年纪轻轻却如此毒辣。

锦嫔拿袖子挡住脸面,掩饰自己双眸中快溢出来的怒火,心中恨恨的骂道:我还没想着对你落井下石,你倒是好样的抓到机会就要将我往死里踩,王英儿这账我记下了!

英嫔此时只想赶紧踩死了锦嫔,嘴上仍是不停的说道:“请妍妃娘娘明察,这事其中一定有所误会,表妹她自小就是菩萨心肠,看不得一点惨事,更是个胆小的,不能见一丝血,虽说有些小女儿心态,但怎会容不下有孕的安贵人,犯七出之罪,表妹她一定是被人蒙骗了,还请娘娘明察。”

白苏燕不发一言,表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思绪却不禁跑偏,难怪穆妃不怕你们俩联起手来,这时候了,她明明故意给她们留了大片空白给她们机会互相作保,英嫔想的不是拉锦嫔上水,而是死命往下摁,锦嫔也是干脆袖手旁观,看英嫔在水里挣扎。

这让白苏燕忍不住好奇英嫔是真蠢还是假蠢,没了锦嫔牵制的穆妃,不就能有更多的精力腾出手来插手其它三宫,而英嫔自己在温玉夫人手下,反而根本无法有任何做小动作的机会。

锦嫔与英嫔,想当然的,让她做选择的话,那自然是保——“疯子的话又怎能信?”

锦嫔与英嫔双双一愣,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白苏燕撇了眼痴痴呆呆的贝壳,漠然道:“贝壳拿到的那瓶药名为&039;凝露香&039;是王家内院妇人专门用来控制不听话的妾室的,其药性之烈,不仅能让孕妇当场滑胎,日后再也无法怀孕,而且损伤根本,使女子容颜枯败,花残粉褪。

原本一般人喝了最多也是下红不止,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惜这顺贵人偏偏对其中的一味药过敏,以致要了她的性命,而黄鎏身为王氏保举的太医,自然发现了里面的问题,然后把一切都推给了杯子。

除此外,&039;凝露香&039;在每一名王氏女出嫁时都会带一瓶同去,宫中恰好有三位王氏女,珝月太后位高权重,且老人家最希望的是子孙绕膝,自然不是她;而王嫔彼时又是后宫诸妃之首,又有唯一的帝姬傍身,又怎会惧怕一个小小的安贵人?

所以英嫔,你可否告诉我你手中的&039;凝露香&039;是哪来的,这个是方才本宫命人从你的房里搜出来的。”

英嫔看着被呈上来的药瓶与被押解在旁不敢看她的黛色,脑袋一片空白,脸上血色转眼褪的一干二净。

锦嫔忽然失声痛哭起来,膝行上前,道:“还请妍妃娘娘为嫔妾与嫔妾的表姐做主,嫔妾与表姐分离数年不见,也是最近才发现此人狼子野心,竟是顶替了表姐的身份,嫔妾自发现后,日日担惊受怕,嫔妾当然知道这是欺君罔上,可兹事体大,若一个不好,会连累金家与沈家满门,嫔妾才一直沉默不语。”

白苏燕道:“王英儿,你还有何话要说?”

被点破身份的英嫔跌坐在地,正不知所措间,一道张狂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那&039;凝露香&039;是本宫给的,妍妃若要问什么,不如来问本宫。”

温玉夫人此时一改先前的病态,盛装打扮,珠围翠绕,光彩夺目,比之从前更加嚣张,目空一切,只见她嗤笑道:“怎么妍妃不等本宫前来就先审问上了,妍妃是不是忘了,本宫手中也握了半道鸾符,这宫里还轮不到你妍妃一手遮天。”

白苏燕皱了皱眉,却道:“果然是你,一切都是你在算计。”

温玉夫人袅袅走上前,与白苏燕并肩而立,道:“是本宫又如何,妍妃你能奈我何,你手头上有什么能指证本宫的物证认证吗?”

白苏燕沉默,温玉夫人冷哼一声,扫了眼英嫔,道:“怎么,还要本宫来扶你走不成?”英嫔听了,急忙爬起来跟在她身后,温玉夫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锦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怔住,目瞪口呆,脸上还有半干不干的泪痕,一时间看上去有些傻气,拉了拉白苏燕的下摆,问道:“娘娘,就这样让她们走了?”

白苏燕心中一时也是百味交杂,一边抬手示意锦嫔起来,一边道:“放心,不会就此打住的。”

锦嫔见她不像是在意温玉夫人突来坏事,便小心的试探道:“娘娘,不知娘娘可否告知嫔妾当初幽篁殿上的事与顾婕妤有何关联?”

白苏燕整理好心神,冷然瞟了她一眼,还是为她解惑,道:“是顾婕妤的人说动了英嫔在宴上对安贵人下手,好趁机嫁祸给王嫔。”

“而说动顾婕妤的则是温玉夫人,”锦嫔聪慧,一点即通,可心思一转,“可王嫔当时真正落败是因为她身边的大宫女反水,温玉夫人居然连她们也能策反,手段可见一斑,这样的劲敌,娘娘可有何对策?”

白苏燕吩咐道:“你只要牵制住穆妃就好,温玉夫人她现在的身体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都还难说,”而且能策反王嫔身边的人当然不是温玉夫人。

同一时间,凤栖宫外——

英嫔跟在温玉夫人身后出了凤栖宫才大大松了一口气,脚下一软,幸好被碧藕扶了一下,否则差点没直接坐地上,“多谢你了,不过当初的事,是你布的局,不过你是怎么同时说东黄鎏、诉乐与曰礼的?”

温玉夫人不屑的道:“王英儿你真是蠢得没边了。”

英嫔刚要动怒,却听温玉夫人懒懒的道:“本宫自然没这么大的本事,黄鎏毕竟是你王家的老人,哪是本宫这个外人可以挑拨的。”

英嫔细细推敲,王氏一族自然不会放弃王菲菲,不然自己也不用这样铤而走险,用那样拙劣的栽赃手段,那么在宫里的只有……“太后?”

温玉夫人这才拿正眼看她,但:“你还没笨到无可救药嘛,一门不出双后,就算真有这样的荣耀,作为帝王你敢让一个姓王的太后和姓王的皇后同时活着吗?

而就王家现在在朝堂上的实力,又怎么敢同皇权硬碰硬,这种情况下,如果你是王大人,你会选择牺牲谁呢?而你与王菲菲对太后而言不过只是侄女罢了,又不是亲生女儿,有什么舍不得会下不去手的?”

英嫔越听越觉的是这个理,越想越觉得心惊,此时此刻,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是孑然一身,周围竟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原以为珝月太后是她屹立不倒的靠山,谁知居然是她的催命符,



052

温玉夫人勾唇一笑,道“想好了,就来柳色殿寻本宫,反正你先前去落红殿也吃了闭门羹,对吗?”说罢,便丢下英嫔先行离去。

英嫔无语,她的确匆匆去了趟落红殿,便是隐约记得原本静妃手上也是握有协理之权,若能说动她为己所用,今日便可多一分助力,可惜静妃连门都不让进,打得她是一个措手不及,什么阴谋阳谋见不到人都是白瞎。

荷叶回首看了看孤零零站在那的英嫔,有些不解的问道“娘娘,英嫔自视甚高,不一定愿意对娘娘俯首帖耳,娘娘何必这样巴巴的赶来救她这个白眼狼,还不如借妍妃之手除了她,娘娘也好放下心来闭宫调养身体。”

“你都说她自视甚高,空有野心没脑子,那本宫还怕她做什么,”温玉夫人纤指扣着下颔,道,“再说了,英嫔对本宫无用,对某人却是有大用处的。”

另一边,白苏燕打发了锦嫔,随着流苏去佛堂面见珝月太后,此案做的虎头蛇尾的,怕是要令好多人失望了,但是温氏明明已经那样子了,为何还要插手到这漩涡之中?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温氏你到底在想什么?

而珝月太后早已在她来之前已经听人将前殿的事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也不见得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听人禀报妍妃到了,也没动作,直至诵完经,才头也不回的点评了一句,“温玉夫人隐忍蛰伏了近六年,在这宫里布下暗子无数,败给她你毋庸介怀。”

“……诺。”白苏燕默然,她会输给温玉夫人吗?扪心自问,白苏燕不敢去想,如今眼下的局面其实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单论寿数,温玉夫人至多只剩几个月的时间了,她就是什么都不做,温玉夫人自己就能把自己折腾死,而温玉夫人明明也是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所以她才想不通温玉夫人到底要做什么?

温玉夫人出手别说令后宫诸人都想不到,就是洛霜玒也是少见的呆了一下,后宫品阶删减不过是他整顿前朝格局的一个问路石,白苏燕一系列针对英嫔的举措,其实是为他日后针对王家做准备,也是一个试探世家态度的举措,好不容易,穆妃歇了心思,可此时,温玉夫人居然又跳出来保她恨的咬牙切齿的王家?

这怎么听都像是个荒诞不已的笑话,洛霜玒摁了摁鼻梁,转头问大太监梁雨安,道“是孤这几日睡太少,做梦了?”

梁雨安心中也是觉得怪异,却还是恪尽职守的回话道“温玉夫人心思深沉,老奴一时间也看不明白。”

正在主仆俩面面相觑时,敬事房的人端着新制的绿头牌呈上前,提醒皇帝到翻牌子的时候了,洛霜玒按惯例随手一点一翻,“陈贵人?孤记得她二姐,陈言棋不日也要送入宫来了?”

梁雨安稍作回忆,道“九月二十五日入宫,不知陛下觉得给陈二小姐封什么品阶较为合适?”

洛霜玒点着那崭新的绿头牌,淡漠的道“既然陈四明日要晋位,就干脆给她拟个封号,这陈贵人就让她姐姐来做罢,还是搬去雨歇宫的——翠红舍,正好也省的再费时费力打扫,也给他们陈家一个可以借鉴的教训。”

“诺,”梁雨安又忽的想起来,提醒道,“陛下,翠红舍如今好像让楚答应住着,这……”

洛霜玒重新低头批阅奏折,随口道“那就随你们安排了。”

当夜,陈贵人乘上了芙蓉帐,往风月殿去——

虽说侍寝时不让涂抹脂粉,到底还是画了淡妆,灯下看去,美人越发娇俏,陈贵人看着这个当初在桂苑一面之缘的男人,素手忍不住揪紧被面,心口扑通扑通的不住跳动。

洛霜玒坐到塌边,细细打量了一番,道“孤是不是在桂苑见过你?你喜欢桂花?”陈贵人咽了咽口水,不敢多言,只摇了摇头。

记得来之前,兰贵嫔特地让可信的老嬷嬷拿了春宫图过来,细细说了男女之事,而且还让人演示了各种取悦男人、令人羞耻的姿势,可真到了,却发现一切都是白搭,她的夫君像是例行公事一般,既没有《西厢记》里的两情相悦,也没有《金瓶梅》里写得那般放浪形骸。

陈贵人只觉得疼,除了疼就是疼,疼完后,也就没有了,感觉不到所谓的心心相印、灵肉相合的升华,自己只是他砧板上的一段的肉,五花肉、里脊肉或者别的什么切碎了也就切碎了。

“仔细看,你跟你姐姐不太像,你比你姐姐更倔强。”

忽然听见这一句,陈贵人翻了个身,很是放肆的背对着帝王,将眼眶中的眼泪掩去,声音里不可控制的带上了一丝哭腔的问道“陛下还记得姐姐?”

洛霜玒不得不承认,陈言书之事是他的疏忽,哪怕不喜欢,但毕竟是他后宫中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自己的物件被别人所觊觎总是让他觉得不舒服,无论是国土还是后宫中形同摆件的女人他一样都不会退让。

洛霜玒坐起身,伸出宽厚的手掌拍了拍陈贵人的发顶,难得的坦诚,道“对于舒贵嫔,是孤二十一年里唯一的败笔,作为一个帝王,没能及时保护舒贵嫔,是孤失策了。”

陈贵人一震,死死咬住自己的食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哪怕头顶上的抚弄的手再怎么温暖她的心脏却冷得快要停止跳动了,都是你,都是你们不好,否则姐姐不会死的!

洛霜玒并没有发觉陈贵人此时心境的变化,道“不久,你二姐也要入宫了,日后你们姐妹相依也是一种安慰。”说罢,便转身披上衣裳下了龙床,去了侧殿沐浴。

侍候的风月殿宫人上前,道“请小主下榻,沐浴回宫。”

隔日,晋位的旨意便颁了下来,入宫近半年的陈贵人终于轮到了侍寝,从此以后,她就是正五品华嫔,按规矩正五品以上的妃嫔家中女眷可以递牌子入宫请见,陈家人自然也不例外,陈夫人慕容氏便带着已出嫁的长女程陈氏一块入宫请见。

看见与舒贵嫔生得一模一样的华嫔,陈夫人便想到自己那苦命的三女儿,当下忍不住上前抱住她嚎啕大哭起来,程陈氏慢了一步,立在一旁抹着眼泪,而被抱着的华嫔却仿佛是一座冰雕的美人,冷若冰霜,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

待陈夫人冷静了下来,擦拭着眼角被程陈氏扶着落座,华嫔直接的问道“三姐姐到底是谁杀的?”

陈夫人与程陈氏皆是大惊,程陈氏蹙眉道“小主,是从哪里听来这等瞎话,三妹妹是因为不愿受辱,而上吊自缢以保清白才去的,没有谁下手。”

华嫔只冷冷的盯着她们看,一字一顿的问道“阿书,到底是谁杀了她?”

程陈氏是知道事情真相的,甚至她就在现场,便先露了怯,手中用来拭泪的帕子便掉落在地,陈夫人毕竟阅历比她们姐妹加起来还要长,冷了脸色,道“是小主身边哪个贱蹄子乱嚼的舌根,便该立刻乱棍打出宫去!”

说罢,满眼厉色的扫视了在旁所有宫人,陈夫人一眼便看见了立在华嫔后边的灵犀,眯了眯眼,指着她斥道“定是你这个包藏祸心的贱人,来人,将她给我拿下!”

华嫔抬手护住灵犀,冷声道“陈夫人好大的威风,居然敢管我喜晴舍里的事务。”

“小主,臣妇也是为了您好,以防您被小人蒙骗,与家里离了心,还请小主体谅,下令将这贱婢拿下扭送到司正司!”陈夫人面上还维持着恭敬的模样,却是步步紧逼。

华嫔在家里时,一直是最小的女儿,也是最受宠的,程陈氏都已经被陈夫人这等气势给吓得冷汗涔涔,华嫔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丝毫不退一步,道“今日,本宫看你们谁敢动,别忘了你们伺候的主子是谁,陈夫人走后有没有本事能管得住本宫秋后算账,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投进司正司里去。”

一时间,喜晴舍里僵持不下,程陈氏不忍母亲与小妹闹翻,试图劝和,道“小、小主,您在宫中可能对外面的情形有些不了解,再说了,三……舒贵嫔可是陈夫人十月怀胎辛苦产下的女儿,又怎会忍心对舒贵嫔下毒手,当舒贵嫔的死讯传来时,陈夫人在府中哀恸不已。

请小主明鉴,舒贵嫔确实是不愿束手待毙,为保名节与清白而悬梁自尽,陈太师带人寻去的时候,已经迟了,舒贵嫔已经没了气息,陈太师更是泪洒当场,恨不得以身代之,小主怎能怀疑自己的至亲呢?”陈夫人在旁再度红了眼眶。

华嫔却不为所动,抬手扫落了手边的茶盏,怒道“事到如今你们还在这欺瞒,阿书如果真如你们所说是为了清白而去,便是陛下对不起我们陈家满门,之后恩宠赏赐少不了,为何你们一定要将棋姐姐塞到宫里来!”



053

程陈氏一时忘言,陈夫人更觉得心痛不已,哭道“小主居然是这样想臣妇的,舒贵嫔无端去了,您当臣妇不心痛吗?小主四个都是臣妇身上掉下来的肉,是臣妇的心肝,哪一个没了,不是在臣妇心上生生剜去一块肉?

如今小主居然为了小人几句有的没的的挑唆,便这样揣测臣妇,臣妇恨不能当场将心剖出来捧到小主面前。”

程陈氏在侧已是泣不成声,华嫔想起在家时父母的疼爱,一时间也红了眼眶,转过脸去不敢去看母亲悲痛的面容,仍是坚持的问道“是谁杀了阿书?我同她是孪生姐妹,她的死活我有感觉的!”

陈夫人见华嫔如此终于冷了脸色,明明扇睫上还带着泪,却一点也看不出方才的悲痛欲绝,程陈氏见场面僵持,只得出声转开话题,道“说来二妹妹不日便也要入宫,适时有二妹妹陪着小主,家里也能放心一些。”

华嫔却是不依不饶,哽咽着问道“事不过三,究竟是谁杀了阿书?”

“够了,”陈夫人拍案而起,“舒贵嫔落入敌手多日才回,谁敢保证她的清白,小主只顾自己难过,可想过族里其她女儿家的名声,难道你要陈氏百年清誉因一人而蒙尘吗?再者,出了这等事,若不将阿棋送入宫,难不成要她将就外头那些破落户的吗?

另外,也请小主对家里多些信心,舒贵嫔的事越少人知道,对小主、对家里越好,想来小主也是一时情绪激动,臣妇等待小主冷静些后,再来拜会。”

陈夫人与程陈氏相携而去,留下华嫔一人坐在原地,视线模糊的目送她们的身影渐渐看不见,熬了多时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

“小主。”灵犀浑身颤抖地跪倒在华嫔脚畔,方才若不是小主护着,她就这么被拖出去,只怕一条命就要不明不白的没了。

华嫔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道“你起来罢,只要我还在一日,便护你一日,对了,方才我情绪激动,忘了问二姐姐什么时候送入宫来,青鸟你代我追上去问问。”

“诺。”青鸟领命退下,出了门便提起裙摆去追陈夫人与程陈氏,所幸她们母女俩也的确没走远,遇上在喜晴舍外等候多时的兰贵嫔,妃嫔会面家人的时间是有限的,本来兰贵嫔也想问问关于舒贵嫔的事,可如今的华嫔像只团起来的刺猬,无奈只好傻傻等着,期望在路上能搭上几句话。

兰贵嫔见到程陈氏,很是激动,忙问道“祖母、父亲与母亲身体可好?嫂嫂在程家可还习惯?家中一切可好?”程陈氏给跟随的女官塞了些银子,打发她们走远些,才简明扼要的与她分说家里的情况。

听的一切都好,兰贵嫔这才松了口气,想起家里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喃喃道“一些皆好就好,一切皆好就好。”

程陈氏与这位小姑相处的不多,她嫁进来时,兰贵嫔准备着应选的事宜,不久就中选而入宫,半年多不见,眼下也是颇多感慨,却不知从何说起。

兰贵嫔整理好失控的情绪,笑着对陈夫人恭维道“说来也要恭喜夫人了,昨儿华嫔妹妹侍寝,陛下让留了,想来不日便要有好消息了。”

“留”,指的是男女欢好后,男人那东西留在女子体内,可以使女子受孕,大概是对当初多为手足兄弟为了夺嫡造成的混乱凶险的局面心有戚戚,当今一改皇家一贯子息繁盛的观念,居然大多都是不留的,尤其是她们这些世家大族出来的。

而兰贵嫔为了怀上龙种,也是花了大力气才打通敬事房的关系,可她就是怀不上,故而华嫔此次若能一举中标,诞下龙子,对陈、程两家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陈夫人闻言却不见得多高兴,勉强笑笑,道“承主子吉言。”

兰贵嫔见她们母女俩皆是意兴阑珊的样子,猜测是华嫔同她们闹脾气了,便道“华嫔妹妹还年轻,难免有些不懂事,不能谅解夫人的一片苦心,待陈二小姐入宫,有亲姐姐的陪伴,华嫔妹妹定能想明白的。”

提到陈言棋,陈夫人越加的头疼,一副更泄气的模样,程陈氏对着兰贵嫔疑惑的目光,解释道“二妹妹无论如何都要将身边那个丫头一块带入宫来,原也没什么,可那丫头年纪也大了,不过几年就要送回来,母亲便想将几个好的给二妹妹,可二妹妹死活都不肯。”

虽说是姻亲,但毕竟隔了一层,兰贵嫔也不好对他们的家事多言,只草草的说道“想来是个忠心的,陈二小姐这才舍不得,不知陈二小姐入宫的日子与品阶可定下来了吗?”

陈夫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道“日子是定了在悠然王大婚后,九月二十五日,可品阶还没有消息,本来臣妇想看望小主时,请小主帮忙打听一下,家里也好准备,如今……臣妇在此厚着脸皮请主子能帮陈家打探一二。”

“这不是什么难事,陈夫人请放心。”兰贵嫔答应得很是爽快。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原先远远避开的女官上前提醒到出宫的时辰了,兰贵嫔听见不禁又眼含热泪,虽然没能见到从小看她长大的家人,但是程陈氏现在好歹是家里人,快半年没见到自己亲人,想到此,兰贵嫔更是呜咽了一声,捂着口鼻背过身去。

程陈氏也是动情不已,道“主子,保重。”姑嫂俩洒泪挥别。

陈夫人与程陈氏出了坎水门,上了马车出宫,路上陈夫人仍是面色不虞,程陈氏见状也不敢多话,看到华嫔便难免想起被自己亲手送上路的舒贵嫔,心中难以平复的凄然之感。

不知走了多久,陈夫人先出声打破了沉寂,问道“阿书的遗体你怎样处理的?”

程陈氏身子一颤,咽了口唾沫,道“都按父亲的意思办了,可那毕竟是三妹妹,女儿让人收敛了骨灰,在相国寺立了个舒氏的牌位供着,放心,女儿让车夫去办的,没亲自露面,也没让身边的人出面。”

陈夫人闭了闭眼,道“你做的很好,阿书……此次终归是她太不懂事了,她不该回来的!”

程陈氏软语宽慰道“母亲也别太过伤心了,女儿知道,您与父亲本来也是有意想放三妹妹一马的,三妹妹孝顺,大约也是想离开前再见父亲与母亲一面的,这才……”

陈夫人闻言久久的垂泪不语,好一会才抹着眼泪,道“这傻孩子,为什么要让她爹知道,依老爷那古板好面子的性子,你叫为娘如何给她一条生路?”

程陈氏亦跟着叹息,又道“但是华嫔小主今日的话不无道理,咱们这样急三火四地将二妹妹塞进去,反而显得是咱们陈府理亏。”

陈夫人道“这道理你当娘我不知道吗?但你三妹妹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掳走的,又多日未归,名节已失,难免累及族中女儿的名声,你爹又是族长,我们不能不孤全族女儿的脸面啊!

且你二妹,原先为娘看好的几家,本来借你父亲的名头摆个小宴想看,居然纷纷上门来说已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婚约,否则为娘与你父亲至于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程陈氏一时无言,或者说不知道再说什么来安慰母亲与自己,这个时代对女孩子就是这样的不公平,男人三妻四妾没有什么清白不清白的说法,反倒是女人意外失了贞洁就是难以饶恕的大罪。

一时之间,程陈氏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她自小就是被这样教导长大的,也从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可真当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能这样冷漠的站在一边,对一个所谓失了“清白”的女人落井下石,可这样明明又是“对的”,此时此刻,一向聪颖的程陈氏很是茫然。

先送陈夫人回府,程陈氏这才打道回府,先是去向府中的几位长辈请安,说了在宫中遇见兰贵嫔的经过,和静大长公主与程杨氏更是相对流泪,虽说这个大环境中没有几个长辈不是疼带把的多过丫头片子,可古语云,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现在带把的儿子孙子天天见自然就不如远在宫墙内近半年没有见上一面的兰贵嫔更让人想念。

程陈氏拜别长辈,回到房里,丈夫还在书房中,她从陈家带来的陪房嬷嬷韩氏就满头大汗的迎上来,让她觉得奇怪,不禁问道“韩嬷嬷,这是出什么事了?”

韩嬷嬷拉着程陈氏到了里间,才一脸恐惧的道“大事不好了,夫人,那、那位起尸了!”

程陈氏悚然一惊,道“嬷嬷,你可别吓唬我!”

韩嬷嬷哭丧着脸道“这事是老奴儿子亲自去办的,那日夫人不忍舒主子连个全尸都没有,便命老奴儿子弄死了几只猫烧了凑和着混过去,将舒主子暂时找了个地方埋了,好买口棺材敛尸安葬,哪知老奴的儿子今日一看,那地方居然给人挖开了,看痕迹竟然是从里面刨开的!”



054

“韩嬷嬷,这话可不能乱说!”程陈氏此时也被韩嬷嬷的言语吓得小脸煞白,背后一阵阴嗖嗖的。

而韩嬷嬷明明没有到场,却描绘的栩栩如生,仿佛真的亲眼看见舒贵嫔心有不甘,化作厉鬼,从潦草的坟茔中慢慢扒开土,爬出来,一跳一跳的蹦下山来,又建议道“夫人,咱们还是做场法事驱邪,老奴在乡下可听说了,那厉鬼可要来寻她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那不就是……”

“胡说八道!”程陈氏色厉内茬的斥道,“这世上哪来的什么鬼,若真有就叫她来寻我好了,我们是亲姐妹,正好还能坐下来长叙一番。”

韩嬷嬷微微缩了缩肩,又连声呸了三声,完了捂着嘴,压低声道“夫人小心祸从口出,还有老人常说晚上不能谈论鬼神,不然它们会以为您喜欢它们,它们就会来找您的……”

“韩嬷嬷,你再乱说就休怪我不讲情面,送你回乡下去养老!”程陈氏高声喝止,自己内衬却叫冷汗给浸透了,转而又拿出一锭纹银,缓和了脸色,“我知道今日劳烦嬷嬷了,也让奶兄受惊了,这是我的一点小小的心意,嬷嬷就拿回去吃茶用。”

韩嬷嬷原有些不满,可看着泛着青光的足有五十两的银子,又马上眉开眼笑的,一边抓过银子就塞怀里,一边嘴上还道“哪能让夫人这样破费,这都是奴才们应该做的,夫人若有吩咐,奴才一家万死不辞。”

“嬷嬷是我的奶娘又是我的陪嫁,您一家的忠心,我心知肚明,嬷嬷今日也辛苦了,下去休息罢。”程陈氏表现的看似平静,夜里却是噩梦连连,其中一个尤为让她惊惧

她梦见自己被人死死勒住了脖颈,双手双脚被人摁住挣扎不得,而对面冷眼旁观的人里有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她仔细看了许久,才看清那人是华嫔,不对,是舒贵嫔。

后面因为脖子上的白绫越勒越紧,她终于一口气上不来,昏死过去,而他们以为自己死了,便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说道“阿书,将阿琴火化了,然后骨灰赶紧处理掉,不能让人知道我陈家出过这样的丑事。”

“爹、爹爹,人都死了,您就给大姐留一具全尸罢。”

“闭嘴,你还嫌她不够丢脸吗?这事若报上,就是你我求着别人给我们陈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留个全尸,快!”

“女儿遵命。”

她感觉自己被人拽着俩胳膊在地上拖拉,脚后跟被粗砾的沙石摩擦的一片血肉模糊,好疼,她想喊出来可喉咙很疼,她想动一动可四肢一点知觉都没有,然后她就被人扔进一个土坑里,新挖的土坑,她甚至感觉到被翻上来的土里有蚯蚓在缓慢爬动。

“阿琴够可怜的,连一张草席都没有,我又怎能忍心看着她的尸首被火烧成一把会,就这样埋了罢。”

紧接着,就是一捧又一捧的泥土泼洒着倾倒在她的脸上、身上,她害怕极了,她很想大声叫嚷,要她们住手,自己明明还活着,她们不能这样就把自己给埋了,她不想死!

可惜她发不出声音,也无力挣扎,只能躺在土坑里被泼洒下来的泥土给掩埋,掩得严严实实的,连呼吸都不能,眼前只有一片漆黑,耳边细细索索的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在泥土里钻动,每次呼吸都只能吸进一鼻子的泥土,难受、痛苦、绝望。

没人来帮帮她吗?

程陈氏几乎是被这股窒息感给逼醒的,醒过来才发现是自己丈夫不知不觉间又将半个身子压在自己身上,才会有这样沉重的窒息感,小心的从丈夫身下将被压得发麻的半边身子抽出来,又觉得口渴难耐,起来喝了一盏冷茶就彻底清醒过来,之后就难以入眠。

程陈氏完全不敢去回忆这个梦境,甚至也不敢思考这个梦代表了什么意思,只是这样日渐憔悴下去。

而后宫中,温玉夫人横空出世般的插了一手,将原先平稳的局面再度搅得风起云涌,同时自华嫔承宠之后,已经快被忽略的程、陈两家联盟又重新回到所有人的视野中,排挤打压白苏燕,穆妃也开始处于观望的态度,一时间守旧派的势力重新在后宫之中占据上风。

而一群或冷眼旁观或在坐壁关上的人群中,唯有宁贵嫔仍是站在她的身侧,担忧的望着她,每每对上她忧虑的眼神,白苏燕都是笑笑,这是她的失败,无可否认,她有时候会恍惚自己回到初入宫的时候,孤立无援,可同时她也越发对温玉夫人看不懂了。

这日请安毕,按位份尊卑,自然是温玉夫人领头在前,白苏燕、穆妃、静妃三人紧随其后,出了凤栖宫行了一段路程,温玉夫人忽然止了脚步,后面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自然也停了下来。

正在众人各自揣摩间,温玉夫人却笑眯眯的转过头来,对着静妃道“静妃这肚子是越来越大了,看形状应该是个小皇子吧?”

静妃下意识拿袖掩了掩肚子,语气恭顺的回道“生男生女都是天定,一样都是臣妾的孩子,臣妾都喜欢。”

温玉夫人点着下颔,笑道“静妃福泽深厚,自然是一举得男了。”静妃只扶着腰曲了曲膝以示谢意。

“贱妾在家时听说女人肚子尖尖的就是儿子,平滑的……”说话的是楚答应,可惜没人理她,在这群官家贵女心中,对平民出身的几位答应的那些偏见不是一两天就可以改变的。

温玉夫人却将目光投向她,道“哦,是这样吗?听起来很有趣的,来,过来,同本宫边走边说。”

楚答应几乎是受宠若惊的上前从荷叶那接过温玉夫人的纤纤玉手,激动的双颊通红,开始说起她知道的那些事,“听说女人怀孕还要看肚子上的线齐不齐,要是……”

原本挺大的一支队伍,不知不觉中就只剩下白苏燕、宁贵嫔及风止宫的三位,之所以风止宫是三位,是因为肖贵人照旧称病,闭门不出,看着自觉或不自觉跟随在温玉夫人背后的一群人,宁贵嫔是担忧的。

白苏燕却是一脸的无所谓,反而还反过来安慰宁贵嫔,道“这样也好,空一些得好,就我们两个还舒坦些。”

静妃则是若有所思,上前请辞,“臣妾站了许久,有些微不适,就先行一步了。”

“静妃慢走。”

擦肩而过之时,静妃却状若无意的说道“先前无聊,本宫翻阅《唐书》很是有趣,不知不觉就翻完了高宗的几卷,后面玄宗的折蔓你去问问司籍司什么时候能送了来,本宫很想知道安史之乱后杨贵妃的结局。”

阎贵人与安贵人对着白苏燕她们一礼,跟上静妃,远远的听见阎贵人的笑声,“所谓的穷酸腐儒都把这些史书当做宝贝,也就娘娘将这些书当做小说故事来看,打发时间。”

宁贵嫔在旁,皱了皱眉,道“高宗与玄宗之间不还有则天女皇与唐睿宗吗,怎么就直接跳到玄宗了?”

白苏燕勾了勾唇,道“反正静妃也就当做普通的小说话本看,顺序什么的又有什么要紧的。”

两人倒真如先前白苏燕所言,不紧不慢的散起了步,宁贵嫔道“娘娘救别开玩笑了,嫔妾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听过长恨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唐玄宗赐死杨贵妃的故事也是自小听到大的,怎么会听不出静妃方才话里的深意。”

武则天与杨贵妃两个同样是一国君主的宠妃,都同样面临过被群臣说成是祸世妖姬,请求君王赐死的局面,只是武则天凭着超绝的手段活了下来,最后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皇帝,最后与高宗合葬乾陵,杨玉环却香消玉殒,埋在马嵬驿的黄土之下。

若单看男女之情,武则天与唐高宗还不如杨贵妃与唐玄宗,可是在险要关头,武则天活了下来,是因为唐高宗爱武则天爱得不可自拔?还是说杨贵妃爱唐玄宗爱得胜过自己的性命?

可是在这个本来就对女人不公平的社会之中,如果只是平凡普通的夫妻之间,女人用万缕情思编制出来的情网是网住男人最好的东西,男人本就处在这个社会中的上位,而天子更是这些男人中巅峰造极的人物,他无论哪方面都不缺,此时用一张柔情的网去网他是愚蠢的,因为有太多的女人用这样的网去试图抓住他,可惜都失败了。

千羽是一种织锦的名称,传说是以仙鹤的翎羽入锦织就,如月光般美轮美奂的锦缎,已经是故事里的神物,可遇而不可求,而在她金千羽出生的那一年,有一位道人上门庆贺送上了一丈千羽锦。

父亲大喜,为她取名千羽,金氏千羽,对她寄予了厚望,而她却并没有如父母期待那般生的如千羽锦般的清丽脱俗,甚至是很庸俗富贵的模样,就如同唐代画像里的仕女图,满月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嘴。

她总是笑着,笑得单纯天真,笑得不知忧愁为何物,然后她如父母期望的中选,四大世家、五望族把持朝政格局太久了,不是这九姓当中的金家看似繁花似锦,实际却如履薄冰,处处受到掣肘。



055

所以唐高宗自然舍不得武则天,无关乎爱情,只是舍不得这样一个能帮他处理政务的能臣,即使后来武则天一些行为如何越轨,唐高宗都能容忍,因为那些如贺兰氏那样的女人加起来也不如一个武则天来得划算。

而自古以来就被种种框架限制住的女人,这样杰出贤明的女人又有几个,就近的便如珝月太后,她虽然失了圣心没了宠爱,但是先帝却依然尊之重之,哪怕当时所有人都在传是她杀害了瑾月太后,先帝也是充耳不闻,这当然不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感情,而是因为珝月太后的才干与不输男儿的决断,活着的珝月太后比活着的瑾月太后有用许多。

自古帝王要的从来不是需要他保护的小女人,因为这样的女人他后宫里太多,自然就不稀奇了,他们都想要如长孙皇后、武则天之流,进能出谋划策、稳固江山,退能相夫教子、和谐后宫,是真正的贤内助,所以杨贵妃永远只是贵妃。

白苏燕明白这个道理,静妃明白,宁贵嫔也不例外,所以她才困惑这一向不声不响的静妃为何要出声提醒或者说是裸的明示,人心易变,谁又能保证这里头没有埋下什么杀招呢?

宁贵嫔劝道“其实依嫔妾愚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娘娘现下握着鸾符又有陛下眷顾,看似荣耀,但这一切不过是扯虎皮拉大旗,又稍纵即逝,不如拿捏住霜泊宫,只要娘娘手上握着四宫之一,再与另外两宫任何一方交好,那些小人便不敢小看了娘娘,便是温玉夫人也要退让一二。”

白苏燕轻笑,反问道“你觉得温玉夫人那性子是会退让一二的人吗?”

宁贵嫔想起温陆氏的下场,一时无言叹息一声,又转开话题,道“那娘娘觉得静妃又是什么意思,嫔妾以为她坐壁关上这么些年,不会轻易下水搅和,且她那宫里未来会有三名皇嗣,地位超然,只怕也不是真心要与娘娘合作,反而是为了寻一个挡箭牌才是真的。”

白苏燕无奈道“静妃也是好意,你也说了她那风止宫,日后地位超然,我又有什么价值值得她算计?”再说,这宫里也唯有她的情网是“鲲”自己不愿意离去的那一张,即使终有一日“鲲”会化作鹏鸟翱翔九天,他也会反过来心甘情愿地带着那“捕鱼人”一块飞往那九万里的高空。

白苏燕不想再说这些,转而开始主动说起悠然王的婚事,道“此次灵泉公主嫁入我大倾,又是自我大倾定都燕京以来首次联姻,届时想必定会热闹非凡。”

宁贵嫔见状,也不欲再引她烦恼,便顺着她的话尾道“可不是,悠然王小小年纪就娶了这样一位美娇娘,琼太妃又是个老顽童,未来还不知道悠然王府要多热闹呢!”

两人说说笑笑,转过拐角时,白苏燕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幸亏武人底子,很快就稳了下来,一低头却是花答应与惜答应蹲在那,捧着一只不知从哪来的烧鸡,吃得正欢,而一旁站着的敦颜与发财两眼放空,只凭着本能冲她们福了福,继续呆立在那。

花答应与惜答应快速咀嚼咽下嘴里的,中间惜答应还打了个嗝,将手中剩下的肉、骨头豪迈地往宽大的衣袖里一塞,纳头便拜,“贱妾拜见妍妃娘娘,拜见宁贵嫔。”

白苏燕看着两人,纠结了好一会,才问道“你们怎么把这只鸡给带进来的?”

惜答应下意识就用油乎乎的手挠着后脑勺,转头去看身边的人,花答应也自然而然的是那个回话的人,“启禀娘娘,早晨起来的匆忙,本想带着在路上趁没人边走边吃,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就塞衣服里带过来,好不容易挨到这时候,实在饿得不行,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着吃了。”

白苏燕默然,这话她不知道怎么接,宁贵嫔也是惊讶得瞪大了眼,在她自小的教条中从来没有这样率直的做法,亦是无言以对。

好一会,白苏燕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挥手道“你们快起来罢,不过以后还是别这样了,带些小点心就好,带一只烧鸡……不大好,而且大早上就吃鸡?”这么一说,白苏燕突然发现这才半个月没看见花答应,脸圆得都快赶上十五的月亮了,惜答应不知道是不是体质关系,跟着花答应这样胡吃海喝的居然也没胖,还是一如既往的纤细苗条。

花答应与惜答应俩双双爬起来,手一垂袖子里便滚下来几根鸡骨头,落在替她们整理裙摆的两个宫女脑袋上,那场面很是好笑,白苏燕咬咬牙勉强忍住了,眼里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宁贵嫔捂着嘴背过身去,笑得秀肩一颤一颤的。

花答应与惜答应也有些尴尬,但见这两名陌生的妃嫔都没有算账的意思,只是提醒一句就走了,双双松了口气,又对视一笑,手拉手回雪休宫去了,有时候友情就是这么奇妙,明明是两个语言不通的人,只是单单因为喜欢吃就成了好朋友,别人不懂惜答应想表达什么,花答应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

最主要的还是惜答应因为语言不通,往往就木讷的立在旁边,总有意无意的被排除在外,而花答应她那自市井里带来的“俗气”又是其她人看不上的,两个被排挤孤立的人就这样慢慢走到了一块,一块吃饭、一块玩、一块睡,花答应的睡相还不是很好,常常自己睡成一个大字形,占了大半的床,要不是惜答应身材瘦削,一般人跟她还真没法待下去。

而且花答应她本就是处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长大的,最懂得就是看人脸色,自然而然的看明白这宫里哪些人是她们万万不能接触的,哪些人是该保持在点头之交的范围内的,哪些人是要讨好的,还有哪些人是可以相对的交好的,而对于两个目的只是吃好睡好的馋虫,她与惜答应就这么诡异的在后宫中半透明的快乐生活着。

白苏燕与宁贵嫔还不知道花答应将她们划入看起来不错的范围内,憋着笑快步走出了一段路,到没人的地方才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不得不说人生处处有惊喜,你以为你的生活过得够惨了,但是惨到一定程度,老天就会送一两个可爱的人过来让你笑一笑,调剂一番。

两人相携回到霜泊宫,中途还捡到不知道怎么就落单的李答应,李答应是这一群人里身世来历最简单不过的,就是普通平民家的女孩,因为父母听说选秀不禁不用她们花费一分钱,还能拿钱,而且万一女儿能光宗耀祖,他们一家都能跟着鸡犬升天。

李答应拜别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看着聊得热络的两人,自觉没自己插足的地方,就悻悻地一福,退出去了,白苏燕与宁贵嫔自然注意到她离开了,却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她们不熟。

自此后相比流萤殿这边的简单温馨,雨歇宫柳色殿却是热闹非凡,仿佛是过节一般,兰贵嫔看着一面腹诽看温氏这张狂的样子,一面又拉着华嫔凑上去说笑。

而华嫔却一如既往的是兰贵嫔头疼的根源,她一开始还跟着兰贵嫔天天拜访柳色殿,不过两日后她就转头天天拜访穆妃,还慢慢和锦嫔能说上一两句话。

温玉夫人如今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为表示对此次联姻的重视,成婚的地方特地选在了皇宫之中,珝月太后将操办婚礼的事宜交给了温玉夫人,让穆妃与白苏燕在旁协助,隐隐有后宫之首的味道,她一开口说话就有许多应和的声音,她一皱眉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闭了嘴,挤得三妃都没什么存在感了。

对这种境况,白苏燕与静妃还是无所谓的样子,穆妃却气得私下里一不小心撕碎了好几条帕子,她宫里的盆栽更是换得勤快,她的心理其实很好猜,她就是见不得背靠王家的温氏这般得意,甚至还凌驾在她之上,可到底也没有当面撕破了脸,只是渐渐不与柳色殿来往。

这日似乎于以往没什么不同,请安毕,温玉夫人那一块依然是人群的中心,但今日白苏燕却跟在她身后,温玉夫人便嗤笑一声,拿话挤兑,“怎么,妍妃不是一向不屑同流合污的,今儿怎么赶着巴上来了?”

白苏燕微笑不语,温玉夫人又刺了她几句,见没反应就觉得没意思,不再理她,走至西苑门口,诸人散开去往自己的轿辇。

当英嫔从自己身边走过时,白苏燕装作不经意的道“看华嫔与锦嫔现在的样子,好像一对亲姐妹似的。”

宁贵嫔最是动她,故意带了一股酸味,道“兰贵嫔她们倒是好算计,一个讨好温玉夫人,一个奉承穆妃,两边不得罪,连带着将英嫔与锦嫔这对表姐妹都给分化了。”



056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英嫔不禁下意识多看两眼与锦嫔相谈甚欢的华嫔,两人还时不时看向自己这边,似乎是将自己的秘密都看透了,连带着对不“严加管束”自己宫里人的穆妃都有些意见。

锦嫔却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也不管是谁,被她抓着就被她拉着,连完全语言不通的惜答应都被她拉住,好似亲密的闺中密友,面贴着面的说着悄悄话,一面又拿眼去看英嫔,令英嫔总有种错觉以为自己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越发不愉快,对着兰贵嫔也没好脸色。

这种状况持续了好多日,兰贵嫔实在觉得委屈,华嫔这一手完全没和她打过招呼,反而害她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这天回去后,私下里便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华嫔只冲她会以冷笑,那笑容里透出的阴狠令兰贵嫔不禁背脊一寒,华嫔慢条斯理的用了一盏茶,这才慢悠悠的转过头来,道“兰姐姐你在怕些什么,一只秋后的蚂蚱还能翻了天不成?”

兰贵嫔为自己被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而暗暗懊恼,调整好心绪这才慢慢的说道“阿画,英嫔背后的靠山……颇难对付,还是莫要轻易得罪她的好,再者金家夹在这一众名门之间也不显,与锦嫔表面上过得去就好了。”

华嫔理了理鬓发,道“那兰姐姐就这样干看着?不打算做点什么吗?比如多陪陪太后她老人家,是去说话打趣也好,还是帮忙抄经烧纸也好,见面三分情,总比英嫔凑在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人身边要好。”

兰贵嫔有些犹豫的道“这能成吗?我们毕竟不像英嫔,与太后有血缘上的亲密。”

华嫔冷哼一声,道“当初的王氏难道就不是太后的侄女了?到死她老人家不也没拉一把,更是凑上去狠狠地踩了一脚,否则她身边的人哪那么容易让温玉夫人说动,别忘了她们可是王家的家生子,卖身契是捏在谁手上的?除非她们这辈子都不想出宫了,也不打算管她们家里人的死活了。”

“华嫔妹妹说得是,”兰贵嫔仍是迟疑,道,“既然太后对自家侄女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对我们呢,下起黑手来只怕更加毫无顾忌。”

华嫔道“兰姐姐谁要你讨太后的喜欢了,我只不过是要你做给英嫔看,你一个外人都比她这个侄女都得太后的欢心。”

“这样可就太容易了。”兰贵嫔大笑着应了,而心里则暗道亏得陈三之前还一直把这妹妹当小白兔一样的护着,深怕她受了一丁点的伤害,现在看来,她自己还不如这陈四阴狠毒辣呢!

而同华嫔想到一块的,显然不止她一个,在她们谈论时,白苏燕找上了穆妃,解意殿外,前者浅笑后者严阵以待,两人双目交汇之间,皆是防备。

白苏燕指了指绿腰手上的食盒,笑道“本宫这些天闲来无事,便弄了一些新奇的点心,特来请穆妃品尝一二。”

穆妃看了眼她手中的食盒默然不语,锦嫔笑容可掬,贴上前去拉住穆妃的衣袖,道“哇,穆妃娘娘,见者有份,嫔妾站在这光闻着味就馋的不行了。”

穆妃沉吟一会,道“锦嫔莫要胡闹,昨儿请你帮本宫绣的香囊可绣好了?”

锦嫔闻言也不恼,乖乖的放开袖子,道“那嫔妾就不打扰两位娘娘说话了。”对着两人一礼后退下,连带着将花答应与惜答应一块带走了。

白苏燕依然笑容不变,问道“穆妃不请本宫进去?”

穆妃勾了勾唇,侧身让开一些,道“是本宫失礼了,妍妃这边,既然妍妃自己备了点心,本宫这正好有放了四十年的普洱茶饼,今日便请妍妃与本宫品鉴。”

白苏燕摇摇头道“我可不懂得茶啊!”

“无事,只要我的茶饼够贵重就行了。”穆妃这话说得很俏皮,好似在跟好友玩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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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引子

千羽是一种织锦的名称,传说是以仙鹤的翎羽入锦织就,如月光般美轮美奂的锦缎,已经是故事里的神物,可遇而不可求,而在她金千羽出生的那一年,有一位道人上门庆贺送上了一丈千羽锦。

父亲大喜,为她取名千羽,金氏千羽,对她寄予了厚望,而她却并没有如父母期待那般生的如千羽锦般的清丽脱俗,甚至是很庸俗富贵的模样,就如同唐代画像里的仕女图,满月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嘴。

她总是笑着,笑得单纯天真,笑得不知忧愁为何物,然后她如父母期望的中选,四大世家、五望族把持朝政格局太久了,不是这九姓当中的金家看似繁花似锦,实际却如履薄冰,处处受到掣肘。

她的杏眼总是干净清澈的,得益于这双眼睛,旁人都说被她望上一眼,犹如被两汪澄澈的泉水洗去心上的污浊,可是阳光下的深潭,看似一览无余,清浅澄澈,跳入其中才发现是深沉的黑暗,永远摸不到底。

一开始那个“沈曼儿”明里暗里的示意她向王氏靠拢,她便留了心眼,金家之所以能在世家大族垄断的六部中占得一席之地,正是因为他们是纯臣,不站在任何一边。

出卖与被出卖不过是风水轮流转,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若要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便要做主动出击的那一个,只有执棋的人才有资格与人论输赢!

“小主,伏龙殿传讯,请小主快些准备随陛下前往猎场行宫。”

锦嫔乍闻见这等好消息,坐在妆台前并没有动作,慢条斯理的对镜比照着玉蝴蝶步摇怎么插才好看,“从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百灵喜上眉梢的道“小主,这真不是奴婢乱说,小路子公公亲来传旨,说是赵嫔病了,所以选了小主随驾!”

锦嫔放下玉蝴蝶步摇,回过身来挑眉道“这是让人高兴的事吗?我不过就是个替补的,不过想想还是挺高兴的,你去收拾罢,记得带一件骑马装。”

百灵一愣,道“小主,此次猎场行宫还有外男怕是不好吧?”

“让你收便去收,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诺。”

锦嫔揽镜自照,铜镜中的花颜在脂粉的遮盖下仍有三分稚气,她自问再过两年彻底长开了,也定不会比其她人差,她最担心的是不能长成那个人所喜爱的模样。

常说一见钟情是因为彼此恰好生了对方所喜爱的模样,进而去接近彼此,至于合不合适就是另说,而日久生情是因为彼此被绑在一处才有时间去了解彼此,放在他们身上,没有日久生情的时间,只能希冀于那第一眼能惊艳到那人的心里。

将蝴蝶步摇戴上,顺手理了理垂下的流苏,对着镜子露出一抹纯良讨喜的微笑来,锦嫔欢欣的道“百灵,将库里的百年野山参拿出来用礼盒装了,咱们呀,去看看赵嫔小主。”

蒹葭堂——

赵嫔依靠在床榻上,看她虽然穿着素白的裘衣,青丝松松挽着,几缕秀发垂在脸颊旁,气色红润,完全看不出什么病态。

“小主,锦嫔小主来访。”

赵嫔挑了挑眉,应了一声,也没什么掩饰的心思,就这样靠坐着等锦嫔进来。

锦嫔笑靥如花的进来,郑重跪拜,“千羽谢赵姐姐举荐之恩。”

赵嫔大大方方的受了一拜,抬手道“客气了,坐。”

锦嫔在榻边坐下,仔细打量赵嫔的气色,不动声色的道“妹妹听闻赵姐姐染了风寒,就拿了百年野山参给姐姐补补身子,现在观姐姐面色甚好,可见太医院里的太医也不全是酒酿饭袋。”

赵嫔敷衍的咳了咳,道“方才刚用了药,那药太苦,苦得我面色都红了,锦嫔也不必谢我,我在这宫里本就没什么熟人,只不过锦嫔你正好住得离我近,我就顺口说了。”

锦嫔笑容不变道“不管赵姐姐是有意还是无意,若不是姐姐提及,妹妹哪有这天大的好机会,无论如何都是要亲自过来拜见的。”

赵嫔揉了揉太阳穴,道“锦嫔的心意我收到了,我累了,你回去罢,锦嫔与其花时间在我这,不如想想带哪些东西去围场,能够为陛下助兴的。”

锦嫔被她不加修饰的冲击的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起身揖礼,“妹妹告退,赵姐姐请好生修养。”

待锦嫔离开,新提上来的大宫女忍不住多嘴问道“小主,您真的甘心将这大好的机会让给锦嫔?”

赵嫔奇怪的看她一眼,道“大好的机会,怎么就是大好的机会了?”

大宫女小心道“按以往,这围猎随驾的名额是后宫里各位主子争破头的时候,小主这次得陛下青睐能够随驾,围场里皆是糙汉,每日里都是……都是大补的肉食,陛下精力旺盛,最是需要女儿家的温香软玉之时,这十天半个月的总比宫里这十多个人机会更多些。



057

来人正是重伤修养了近半个月的赵嫔,而她背后是一脸惨不忍睹的朱丹,花答应把快掉出嘴巴的鸡肉一把塞回去,三口两口的就咽了下去,这才问道“你谁啊?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在别人背后?”

赵嫔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手中的烧鸡,咽了咽口水,道“你这鸡、看起来真的很好吃的样子。”

花答应与惜答应双双懵在原地,朱丹抽着嘴角上前来拖赵嫔,抱歉的道“不好意思,我家小主出门的时候忘记带脑子了。”

此言一出,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惜答应一脸开心的道“我记起来了,你是说我们像宫女的那个人!”

赵嫔颔首道“是啊是啊,你看我们这么有缘,分我一只鸡腿咯。”

朱丹眼看赵嫔又要扑上去,连忙拉住她,又转过脸来对还蹲着的两个解释道“不好意思,奴婢给两位小主请罪,我家小主此次家中获罪,受的刺激太大,脑子有点不好使,多有冒犯请见谅。”

于是,两位答应又是一脸愕然的看着赵嫔被拖走,然后面面相觑,花答应愣愣的问道“她们是来干什么的?”惜答应就更迷糊了,摇着头表示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惜答应软软的道“花子,脚麻,回去啦,老师来了。”

“没事,反正你那个老师也不会教你有用的东西,来,我们换个地方继续蹲着吃。”

“吃虾米?”

“不是虾米是叫花鸡。”

“哦,鸡好吃,下次吃别的。”

“嗯,下次再说。”不过花答应已经说了好几个这样的下次了。

霜泊宫流萤殿——

宁贵嫔等着白苏燕回来,迎上来问道“如何了,穆妃可同意了。”

白苏燕耸了耸肩,道“没同意,不过她愿意去珝月太后面前好生尽孝。”

宁贵嫔叹了一口气,道“这样也不坏,都怪嫔妾无能,讨不了太后的欢心。”

白苏燕安慰她道“没事,若你出面了,反而让我霜泊宫太扎眼了,穆妃出身云家,又是她的……好像是祖姑母了?这辈分乱的可以。”

宁贵嫔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这样一说,穆妃岂不是比咱们都还小了一辈?”

似乎是的。白苏燕敲敲自己的额头,一时间也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因穆妃年纪摆在那,倒是忘记了瑾月太后是云家老祖宗的唯二的两个女儿,对她们而言是祖辈的人物,先帝怎么就娶了个和自己差了一辈的为正妻?

其实这个问题,先前不是没有人提过,只是那时,四大世家还处在全盛的阶段,更巧的是和泽皇同一辈的就珝月太后这一个女儿家,而王家在珝月太后之前已经有过一个皇后了,四大世家另外三家都不乐意看到王家连着出王后。

于时,当时只比泽皇大了三岁的瑾月太后就走进了众人的视野,瑾月太后是云太老夫人四十八时生下的老来女,而她的婚事有些尴尬,跟她一个辈分且门当户对的要么都已经当爹了,要么已经成婚了就差要孩子了,云太老爷又不乐意女儿将就一般的破落户。

于时,两个同样婚事尴尬的人就凑在了一块,不是没有个别臣子不满,只是四大世家的势力太大,他们只能在心里鄙夷,而民间的儒生除了写几篇文章也不能对朝廷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来,老百姓们也只当是个皇室的笑话,笑过就算,毕竟历史上舅舅娶外甥女、哥哥娶嫂子或弟媳妇的、老子娶儿媳妇的又不是没有。

在众人刻意忽略下,瑾月太后就嫁给了比自己小一辈的倾泽皇,泽皇对自己这个父母辈的皇后有着天然的敬畏,自此夫妻俩相敬如宾,相处倒也和谐,只是瑾月太后的长乐宫到了夜里总是孤寂的。

“罢了,终归是上一辈人恩怨,我们两个小辈在这里想这么多做什么,”白苏燕摇了摇头道,“我们还是坐看英嫔会如何接招罢。”

而穆妃的动作也是很快,命人打包好点心,便去往张婕妤的银妆堂,说实话也不知道这浑身没有一丝闪光点的人怎么就这么好运让珝月太后看入眼了,进而护着,尽管只是在凤栖宫的侧殿住了几日也够让跟红顶白惯的小人们不敢动她。

张婕妤如今的日子是越发的舒心了,她自己也明白如今的舒心源于珝月太后那难得的一次善心,故而平日里没事便在珝月太后的凤栖宫侍奉,即使珝月太后不见她,她也会回到自己的宫室里抄经念佛。

听底下人说穆妃来时,张婕妤正按以往那样,不施粉黛,不饰珠钗,素服裹身,焚香抄经,有些莫名,便问道“穆妃?确定是穆妃,她怎么来了?”

“娘娘,怎么办?”玛瑙也是焦急,心中暗道真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张婕妤想着自己一向和宫中其她人没什么交集,穆妃应该只是来通知什么罢,便有些破罐破摔的,就这样带着满身檀香味去见她。

“臣妾失以,请娘娘降罪。”

穆妃一个箭步上前扶助她,莞尔道“张婕妤何须多礼,本宫也是有求于婕妤这才厚颜上门前来的。”

张婕妤下意识缩回手,又转而尴尬的道“娘娘赎罪,臣妾方才在整理香炉,手上有灰,怕弄脏了娘娘玉手。”

穆妃也不见恼,收回手,笑道“怎么会呢,是本宫唐突了。”

张婕妤一时间手脚也不知道往哪放,玛瑙此时恰好的端着茶水插进来,道“启禀娘娘,您吩咐的茶水点心已经备好。”

张婕妤忙道“如此,穆妃娘娘请这边来。”

两人同榻而坐,玛瑙伶俐的在案几上摆好,道“因为我家娘娘最近礼佛,故而东西粗糙了,请穆妃娘娘勿怪。”

穆妃道“这样精致的茶点都说是粗糙了,那本宫带来的那一些岂不是要说是粗制滥造了。”

张婕妤道“怎么敢和娘娘宫里的比,娘娘就别拿臣妾开玩笑了。”亲手为穆妃斟茶,她现在一应份例都按时供应,虽然可能仍是不及穆妃,但是一份不错的茶叶她还是拿得出手的。

穆妃端起茶盏轻嗅,道“香气馥郁,这是今年夏天送上来的平阳早吧?”

张婕妤道“穆妃娘娘果然是品茶的高手,只是一闻就闻出来了,若是姐姐喜欢,臣妾这的平阳早您可以都带走。”

穆妃摇了摇头,道“本宫现在还在调理身子,太医说不好多喝浓茶,本宫宫里都有两个月没让尚食局送茶叶来了。”

张婕妤有些尴尬的道“是臣妾不好,娘娘身体不好,没有主动去探望娘娘就算了,居然还劳动娘娘亲自上门,嫔妾有罪。”

“欸,你有什么罪的,你不要怕,本宫今日来真的是有事想请婕妤帮忙的。”

张婕妤小心的回答道“娘娘请说,只要臣妾能做到,必会尽力一试。”

“有婕妤这话,本宫就放心了,”穆妃看了珊瑚一眼,珊瑚将带来的糕点一一在案几上摆开,“这些是本宫亲手做的,婕妤帮本宫试试,不知可能入太后的法眼。”

张婕妤愣了愣,匆匆扫了一眼精致的糕饼,道“请娘娘见谅,臣妾虽然有幸在太后娘娘的宫里住过几日,但是从未同室一起用膳品茗,实在不知道太后娘娘的偏好,不过娘娘兰质蕙心,想必太后一定会喜欢的。”

穆妃道“本宫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只是想请婕妤尝尝点心,太后她老人家的,本宫怎好打听呢?请,本宫都亲自来了,婕妤不会不赏脸吧?”

张婕妤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她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掉进穆妃的陷阱里了,不管如何,只要明日她带着点心去,珝月太后马上就会打听到她前一日来过自己的宫室,便会以为是自己泄露了她老人家的喜好,只怕日后别说是庇护,没一掌将她打落尘埃都是手下留情了。

情急之下,张婕妤居然哭了出来,直挺挺跪下来给穆妃磕头道“穆妃娘娘,臣妾求您给臣妾一条活路吧,臣妾是当今的堂妹,血缘相近与亲兄妹没什么两样,往后余生便只能这样烧香念佛的活着了,臣妾不想同别人争什么,臣妾就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穆妃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是了,她云瑶池什么时候堕落到欺负这样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可怜人,嘴上还是强硬的道“身在漩涡之中,却想独善其身,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到这个时候了,婕妤也该表个态了。”

张婕妤红着眼眶,不知所措,玛瑙同样也是红了眼,却是气的,扶住摇摇欲坠的张婕妤,终于忍不住出声道“穆妃娘娘想的无非就是分化珝月太后与英嫔小主,既如此只要您一句话,我家娘娘日后绝不出银妆堂一步,妨碍您的大计!”

穆妃转过身,道“今日便算了,但日后本宫可就不像今天这样好说话了。”



058

穆妃心情颇为郁闷的出了银妆堂,将张婕妤主仆二人的哭声留在脑后,心思恍惚间,连面前走过一对奇怪的主仆都没注意,毕竟这宫里也没见过那个大宫女敢捋袖子把主子当个破麻袋一样的在地上拖着走。

“嫔妾见过穆妃,穆妃娘娘金安。”

“奴婢给穆妃娘娘请安,愿娘娘金安。”

穆妃这才回过神来,见是许久不见的赵嫔主仆,看到赵嫔还是下意识心慌慌的退了一步,说话时声音就免不了有些僵硬,“免礼,赵嫔这是大好了?”

赵嫔无所谓的道“嫔妾是觉得大好了,只嫔妾这丫鬟,觉得嫔妾还需要修养,这么久才肯放嫔妾出来。”

我倒是希望你永远都别出来,想是这样想,出口的话则是,“你这宫女也是担心你,且你又伤成那样,自然是该在自己宫室里好生调养,现在年轻不觉得,等老了可就难了。”

赵嫔福了福,道“多谢娘娘关切,嫔妾谨记。”

出于身为一宫之主的责任,穆妃还是下意识问了一句,道“啊,对了,赵嫔闭宫养伤,一应供奉可有短缺的,本宫也好心里有个数。”

赵嫔则转头看向了朱丹,朱丹见所有人都在看她,这才说话,道“启禀穆妃娘娘,因为我家小主前段时日都在床榻上,一应份例都是奴婢清点入库的,六局的人都还尽心,蒹葭堂里并没有哪里少了的。”

穆妃颔首道“如此最好,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使人来解意殿同本宫说。”

“嫔妾知道了。”

“没旁的事,本宫就先行一步了。”

“娘娘慢走。”

不过是穆妃一转身,赵嫔就故态萌发,又去撩拨朱丹,道“小猪猪啊,你不能看穆妃比我位高权重的,就喜新厌旧的想跟着她去了。”

还没走远的穆妃闻言差点一个趔趄,再看朱丹额头青筋纠结,一副快喷火的模样,赵嫔还在那装哭,转过头去抹着不存在的眼泪,道“我昨儿看了话本,‘当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只见新人笑,未见旧人愁。’嘤嘤嘤,小猪猪你个负心汉。”

穆妃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回头去看,赵嫔背对着她们看不见她是如何的,但从朱丹那狰狞的面部表情,觉得哪一天传来赵嫔被这宫女弄死了,她也不会觉得意外。

而朱丹对她勉强挑起一个笑来,却更显得恐怖,冲她屈了屈膝,阴恻恻的道“请娘娘见谅,我家小主得了失心疯了,奴婢这就把她带回去关起来。”说罢,居然掰过赵嫔的身子,用右手臂卡住她的脖子拖着走了。

穆妃主仆俩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嫔被自己的宫女这样以下犯上的拖行着,也不见她生气,还在那挑逗,“小猪猪,哎呀,急什么啦,人家又跑不了……唔——咳咳咳——”

许久,珊瑚喃喃的问道“娘娘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穆妃下意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好一会才吐出四个字,道“随她们罢。”主仆俩游魂般的回了解意殿。

而被她们忽略的银妆堂内,张婕妤主仆俩抱头痛哭,张婕妤只觉得自己这么这样命苦,每每以为自己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现实却每每将她打落到黑暗的深渊里,难以翻身,她原该是尊贵无比的宗姬,却被有心人陷害成了个皇室的污点,莫说皇室之人瞧不起她,就是一个稍有些家底的都敢欺负她。

她本来以为入宫了,成为了皇上的贵嫔,她从此就可以脱离苦海,可是她还是那个懦弱胆小的张雪莲,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张雪莲,总算陛下召幸,却也是让人用了特殊的药水抹去了她手腕上的守宫砂,并没有碰她,究其原因就是怕她是真正的皇室血脉,怕他们在无意识间。

她本以为自己得了太后的青眼,有太后指缝里漏下来的一丝丝怜悯,她日后终于可以好好的安稳的生活了,可是现实又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穆妃的出现打破了张婕妤自己构建起来的虚假的平安,她还是那个没用的张雪莲,只能仰赖别人偶尔的一丝丝善心来苟延残喘。

张婕妤不甘心,可她又能怎么办?一般宫妃的晋位路途她根本走不了,而她与太后之间只要旁人想,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破坏,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玛瑙是张家给张婕妤这次入宫特地挑选出来的,和寻常温顺听话的丫鬟不同,玛瑙喜欢热闹,有几分泼辣,很有自己的主见,就是怕张婕妤的性格太过绵软,会被人欺负了。

玛瑙见主子渐渐止住泪意,伺候她擦干净脸颊,道“娘娘,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我们该想想接下去该怎么办?珝月太后可是娘娘在宫里唯一的靠山,可不能就这样任穆妃三言两语的娘娘您就该退让了。”

张婕妤眼中重新浮起泪雾,沙哑着道“如果她非要做什么,我拿什么去拦着她?我又凭什么去拦着她?”

玛瑙安慰道“娘娘先别忙着哭,往大了说,珝月太后是宫中所有人的长辈,大家都是妃嫔,穆妃她又凭什么拦着不让娘娘去太后那尽孝;往小了的说,您是宫中唯一一个得太后喜欢的,比其她人与太后娘娘相处的时间更久,真心换真心,太后聪慧睿智又怎会看不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张婕妤仍是有些犹豫,扭着帕子,道“可……穆妃她毕竟是雪休宫里的主位,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

“娘娘,”玛瑙打断她的话,“您又没拦着她去尽孝,她凭什么怪罪娘娘,再说了两道菜都摆在那,还不许人挑了?好了,不哭了。”

张婕妤点了点头,道“玛瑙,那我们回去继续抄经吧,给太后娘娘重阳祈福的经文要在这几日里抄好。”

玛瑙边扶着张婕妤,边碎碎念道“正该如此,娘娘论身世血缘,您是宗姬,是陛下的堂妹,太后的外甥女怕她一个云家的小姑娘做什么,娘娘就该硬气一点……(以下省略)”

而银妆堂里发生的事不过半日就原模原样的被珝月太后知晓了,珝月太后对张婕妤这个晚辈是真有几分怜惜,故而让她回去后,还暗地里安排了自己的人到她宫里,能照顾一二。

珝月太后听完前因后果只做一声叹息,挥手让人下去,道“丝绦你带着这宫女过去,就说是哀家赐下的。”

流苏见太后神色郁郁,便建言道“太后,老奴斗胆说一句,这手段对寻常宫妃倒也尚可,可是对张婕妤恐怕就不太行了,张婕妤她身份实在尴尬,加上这么多年的委屈惯了,不是太后赐下一个宫人就能护佑的。”

珝月太后默然,一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流苏便直说了,“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给张婕妤一个孩子,有了孩子才是一辈子都安稳了,然后再请陛下提一提张婕妤的位份,让其她人也不敢小瞧了她,只是……”

珝月太后无奈的笑笑,自己接着说下去了,“只是就给一个帝姬,按皇帝这冷性冷情的,这帝姬不得父皇喜欢,和没生过又有什么不同,哀家明白,哀家记得张婕妤身边的宫女是叫玛瑙?”

“是的,”流苏犹豫的提醒道,“不过她是大越旧人后代,怕是……”

珝月太后摆了摆手,道“正是大越旧人她生的孩子才完全没有继位的可能性,你去将陛下请来,哀家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罢。”

“诺。”

太后相请,洛霜玒自然不会拒绝,立马动身起驾,甫一入眠月殿,行礼毕,珝月太后开口就问“皇帝打算如何处置张婕妤?”

洛霜玒有些意外珝月太后忽然提起这人,回道“儿臣不会亏待了雪莲宗姬,既是我天家血脉,自然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死后亦是尊荣,享后世香火。”

“不会亏待那就好,”珝月太后话锋一转,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给她一个儿子?”

洛霜玒一惊,道“母后这是同儿臣说笑吗?雪莲宗姬是儿臣的堂妹,近如兄妹,怎么可以行这悖逆之事?”

珝月太后一叹,道“想来今日银妆堂的事你也该知道了,雪莲说穿了也是我们的私心害了她,年纪轻轻就守活寡,既然这辈子做不了妻子,难不成我们连母亲都拦着不让她做吗?”

洛霜玒也是听出珝月太后的意思了,“母后的意思是将安贵人的孩子给雪莲宗姬?”

珝月太后摇了摇头,道“太多人盯着安贵人的肚子了,若让雪莲抱了去,反而对她无益,皇帝,你看张婕妤身边的玛瑙如何?”

洛霜玒皱了皱眉,道“玛瑙不行,她祖父是大越重臣,也与大越皇室有姻亲,儿臣绝不能让大越皇室血统混入大倾的血脉之中。”

珝月太后抬了抬手,让丝绦捧着一本族谱上前,“你看看,到玛瑙刚好出了五服,而且他父亲哀家私心以为,如果是玛瑙一者有她在,张婕妤也有人真心护着,二者这个孩子日后也与大位无缘,如此最是稳妥。”



059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引子

千羽是一种织锦的名称,传说是以仙鹤的翎羽入锦织就,如月光般美轮美奂的锦缎,已经是故事里的神物,可遇而不可求,而在她金千羽出生的那一年,有一位道人上门庆贺送上了一丈千羽锦。

父亲大喜,为她取名千羽,金氏千羽,对她寄予了厚望,而她却并没有如父母期待那般生的如千羽锦般的清丽脱俗,甚至是很庸俗富贵的模样,就如同唐代画像里的仕女图,满月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嘴。

她总是笑着,笑得单纯天真,笑得不知忧愁为何物,然后她如父母期望的中选,四大世家、五望族把持朝政格局太久了,不是这九姓当中的金家看似繁花似锦,实际却如履薄冰,处处受到掣肘。

她的杏眼总是干净清澈的,得益于这双眼睛,旁人都说被她望上一眼,犹如被两汪澄澈的泉水洗去心上的污浊,可是阳光下的深潭,看似一览无余,清浅澄澈,跳入其中才发现是深沉的黑暗,永远摸不到底。

一开始那个“沈曼儿”明里暗里的示意她向王氏靠拢,她便留了心眼,金家之所以能在世家大族垄断的六部中占得一席之地,正是因为他们是纯臣,不站在任何一边。

出卖与被出卖不过是风水轮流转,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若要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便要做主动出击的那一个,只有执棋的人才有资格与人论输赢!

“小主,伏龙殿传讯,请小主快些准备随陛下前往猎场行宫。”

锦嫔乍闻见这等好消息,坐在妆台前并没有动作,慢条斯理的对镜比照着玉蝴蝶步摇怎么插才好看,“从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百灵喜上眉梢的道“小主,这真不是奴婢乱说,小路子公公亲来传旨,说是赵嫔病了,所以选了小主随驾!”

锦嫔放下玉蝴蝶步摇,回过身来挑眉道“这是让人高兴的事吗?我不过就是个替补的,不过想想还是挺高兴的,你去收拾罢,记得带一件骑马装。”

百灵一愣,道“小主,此次猎场行宫还有外男怕是不好吧?”

“让你收便去收,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诺。”

锦嫔揽镜自照,铜镜中的花颜在脂粉的遮盖下仍有三分稚气,她自问再过两年彻底长开了,也定不会比其她人差,她最担心的是不能长成那个人所喜爱的模样。

常说一见钟情是因为彼此恰好生了对方所喜爱的模样,进而去接近彼此,至于合不合适就是另说,而日久生情是因为彼此被绑在一处才有时间去了解彼此,放在他们身上,没有日久生情的时间,只能希冀于那第一眼能惊艳到那人的心里。

将蝴蝶步摇戴上,顺手理了理垂下的流苏,对着镜子露出一抹纯良讨喜的微笑来,锦嫔欢欣的道“百灵,将库里的百年野山参拿出来用礼盒装了,咱们呀,去看看赵嫔小主。”

蒹葭堂——

赵嫔依靠在床榻上,看她虽然穿着素白的裘衣,青丝松松挽着,几缕秀发垂在脸颊旁,气色红润,完全看不出什么病态。

“小主,锦嫔小主来访。”

赵嫔挑了挑眉,应了一声,也没什么掩饰的心思,就这样靠坐着等锦嫔进来。

锦嫔笑靥如花的进来,郑重跪拜,“千羽谢赵姐姐举荐之恩。”

赵嫔大大方方的受了一拜,抬手道“客气了,坐。”

锦嫔在榻边坐下,仔细打量赵嫔的气色,不动声色的道“妹妹听闻赵姐姐染了风寒,就拿了百年野山参给姐姐补补身子,现在观姐姐面色甚好,可见太医院里的太医也不全是酒酿饭袋。”

赵嫔敷衍的咳了咳,道“方才刚用了药,那药太苦,苦得我面色都红了,锦嫔也不必谢我,我在这宫里本就没什么熟人,只不过锦嫔你正好住得离我近,我就顺口说了。”

锦嫔笑容不变道“不管赵姐姐是有意还是无意,若不是姐姐提及,妹妹哪有这天大的好机会,无论如何都是要亲自过来拜见的。”

赵嫔揉了揉太阳穴,道“锦嫔的心意我收到了,我累了,你回去罢,锦嫔与其花时间在我这,不如想想带哪些东西去围场,能够为陛下助兴的。”

锦嫔被她不加修饰的冲击的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起身揖礼,“妹妹告退,赵姐姐请好生修养。”

待锦嫔离开,新提上来的大宫女忍不住多嘴问道“小主,您真的甘心将这大好的机会让给锦嫔?”

赵嫔奇怪的看她一眼,道“大好的机会,怎么就是大好的机会了?”

大宫女小心道“按以往,这围猎随驾的名额是后宫里各位主子争破头的时候,小主这次得陛下青睐能够随驾,围场里皆是糙汉,每日里都是……都是大补的肉食,陛下精力旺盛,最是需要女儿家的温香软玉之时,这十天半个月的总比宫里这十多个人机会更多些。

小主,恕奴婢多嘴,陛下都好久没翻您的牌子了,您又不爱往陛下跟前凑,长此以往的,您就算再怎么倾国倾城,这么多人,陛下也会将您忘了,等到日后人老……年纪大了,又无一儿半女的,岂不晚景凄凉。

再有,奴婢听闻能随驾的主子里总有一个得以怀孕,当年的顺姬便是如此。”

赵嫔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见去,等了半晌,确定她说完了,才道“你倒是忠心,可惜啊,我这不是病了。”

大宫女有些拿不准主子的心意,犹豫的道“小主,您明明没病呀!”

“我说病了,我就病了,”赵嫔缓缓睁眼,抬眸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敢到外面多嘴,我就要你的命!”

大宫女被她狠厉的眼神吓住,慌忙跪下求饶,“是奴婢多嘴,是奴婢瞎说,奴婢自己掌嘴,请小主赎罪。”边说边抬手几个清脆的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赵嫔又闲闲的阖上眼道“成了,去把野人参收好,以后没准有大用处的。”

“诺。”

离开了的锦嫔主仆也在谈论赵嫔“生病”之事,百灵道“小主,这赵嫔红光满面的,气息也不见凌乱,明显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借病推托?”

锦嫔道“谁知道呢,不过我只知道抓住这大好的机会,至于她赵嫔想些什么,我就不关心了。”

百灵有些担忧的道“万一……这是什么陷阱呢?”

锦嫔道“我一开始也想过,可做任何事总要有利可图,我也好我母家也好,跟她赵嫔还有他赵家并无什么直接冲突,且看赵嫔入宫以来的作为,大概她身为将门之女不屑和我们这些闺阁小姐一般见识吧。”

“也是,毕竟这大好的机会,别人想要还没有,赵嫔她还往外推,真不知她是真的清高还是蠢。”

“嘘,不许胡说,赵嫔好歹是我大倾将军,这些年来守卫疆土也是辛苦,可怜她被战事蹉跎到这把年纪,”锦嫔心中对白苏燕和赵嫔还是有点敬畏之心,“话说回来,若不是陛下真不知这大倾还有谁能配得上这两位女将军。”

百灵说着脑袋说道“小主说得是,是奴婢失言了。”心中则很不以为然,什么女将军,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居于后院,一天到晚喊打喊杀、舞刀弄枪的,有失妇道。

风光堂——

“小主,英嫔小主来了,在里面候着。”

锦嫔挑了挑眉,抬手微微抓乱了发鬓,面上重新挂起一副活泼快乐的样子,挥开百灵的手,提着裙摆跑进去,百灵忙边跟着跑边喊道“小主,您慢点,等等奴婢。”

“姐姐、姐姐,你怎么来了。”锦嫔直接扑到英嫔身边,还撞了她一下,疼得她微微皱了皱眉。

“你看你怎么还毛手毛脚的,”英嫔尽力忍住疼,将锦嫔扶坐起来,理了理她鬓边的乱发,“我可听说了,你这次是要随驾到猎场的,代表了我大倾的体面,你这副样子可不行。”

锦嫔兴奋的道“姐姐你知道吗,我现在快高兴死了,真的没想到赵姐姐会举荐我。”

英嫔道“我也很意外呢,赵嫔平日里看着谁也不亲近,关键时候她居然想到的是妹妹。”

锦嫔笑嘻嘻的道“大概是她看我可爱讨喜罢。”

英嫔掩唇一笑,道“你呀,真是傻人有傻福,多了,你可去拜谢过赵嫔了?”

“姐姐放心,我去啦,就在方才。”

“我说怎么这种时候了你不待在你院里收拾东西,原来是跑去蒹葭堂了,你是该去探望一番,这可是大恩,”英嫔微垂了羽睫,装作不经意的提起,“你既然去看了,赵嫔的病可要紧吗?”



060

洛霜玒仍是颇为犹豫,道“母后,未必就要张婕妤身边的人,我们也可安排其她人给她。”

珝月太后摇了摇头,道“皇儿,哀家知你在忧心些什么,你怕大越奸人,趁此将前朝血脉混入我大倾皇室,以此为捷径复辟,但是,你要知道,只要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且不说这燕京之中大多是大越旧民,血脉早就在无声无息中与大倾子民合为一体。

宫中选秀三年复三年,皇儿你就能保证你后宫之中现在那些民间来的就没有一个不是故大越旧民,身为帝王你该明白国家若想长治久安,百姓就不能分什么新人旧人的,只要一天是大倾,他们一天就是大倾的百姓。

这也是哀家期望你能在后宫中光明正大拥有一个含大越旧民血脉皇子的意图之一,你想击垮大越余孽的势力,就只有将他们的百姓都夺过来,得民心的天下,一个没有百姓的帝王他就是个普通平民,而且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们母子杀了也就杀了。”

洛霜玒沉吟片刻,拱手道“儿臣明白,儿臣愿听母后安排。”

珝月太后道“哀家也知道当年顺姬之事让先帝与你都心有余悸,但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很多普通百姓早就忘了大越是什么,再来个十年、二十年新的一代成长,大越也不过是史书上的几张废纸,谁又会去在意呢?”

洛霜玒道“儿臣谢母后指点,其他人若真能改过自新,儿臣愿既往不咎,一视同仁,只要是在大倾国土上安居乐业的就是我大倾的子民,但几个首恶儿臣绝不能姑息,另外,关于王家……”

珝月太后闭了闭眼,道“这一日,哀家早有准备,你若觉得是对的,你就去做,哀家不会拖你的后腿。”

洛霜玒郑重跪下,行稽首大礼,道“母后,六大世家早已腐朽不堪,若再让他们这样割据划分,再过几年我大倾也终将步大越的后尘,孩儿必须这么做!”

珝月太后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来,道“哀家明白,这些前朝的事你不用跟哀家说,你已经是弱冠的大人了,是时候自己做决断了,可你也千万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哀家永远在你身后!”

“母后。”洛霜玒抬起头来,一向没什么多余情绪的眼中包含热泪,因处决世家难免会触及王家,母子两人早先意见不一,有了分歧,彼此之间便有些冷了,可到底多年相依为命的感情,怎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凤栖宫里,母子化解多年的心结,其乐融融,银妆堂里张婕妤与玛瑙还不知她们已经被安排好的命运,仍是忧心忡忡,解意殿中,穆妃翻看着一本《地藏王菩萨经》,时不时提笔标注,也不知是有何打算,一切都且看明日罢。

而张婕妤第二日起来时,气色难免苍白了许多,纵使有玛瑙宽慰,到了夜里也难免被梦魇魇住,惊醒后,又久久不能入睡,玛瑙就一直坐在她的床边安慰,也是收效甚微。

张婕妤看玛瑙眼下的暗沉,便道“昨晚你也累着了,今日就不用你跟着了,你好好去休息一会。”

玛瑙嘟着嘴道“娘娘是嫌奴婢今日颜色难看,带出去会丢您的脸面了。”

张婕妤转过身来,拉住她的手笑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玛瑙便顺着杆子往上爬,有些耍赖的道“那娘娘您不许赶奴婢走,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去阎王殿里,奴婢都跟着您!”

张婕妤叹息一声,感动的道“哪里就是赶你走了,不过是去请安,看你说的,罢了,我们走吧,再不出门给太后请安就要迟到了。”

张婕妤说实话是担心穆妃今日会使什么手段,届时自己被太后怪罪也就罢,反正自己名义上的身份在哪儿,太后也不会太过分,只怕会连累了玛瑙。

然而,到散的时候,穆妃仍是一言不发,让张婕妤悬了半天的心缓缓落回肚里,临退下时,珝月太后忽然叫住了张婕妤,“雪莲留下,陪哀家说会子话。”

“诺。”张雪莲起身,上前去托住她的手臂,随她转入内殿。

白苏燕笑笑,道“不愧是太后的外甥女,太后还真是疼爱张婕妤,比自己的亲侄女都还喜欢呢!”

一向不在这种场合说话的宁贵嫔今日破天荒的开口,道“太后慈爱,疼惜小辈,这也是人之常情,哪里分什么外甥女与侄女的。”

不得不说,有些人你只要给她起一个头,她就能一点即通,虽然她可能便不明白为什么,良嫔捂着嘴笑道“宁贵嫔你这话可说的不对,那又何必分什么孙与外孙,可见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侄女再亲也不是自家人了。”

纯贵嫔却是有些不明白,道“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娘家不盛,咱们这些到别人家里做媳妇的,脸上也不好看,若有个懂事的晚辈嫁进来,也能够安度晚年了。”

锦嫔看着英嫔破有深意的道“纯贵嫔这话在理,张婕妤可不就是太后名义上懂事的晚辈,表姐您说对吗?”

英嫔闻言颇为不忿,却不好反驳,干巴巴的道“这说到底太后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她老人家的意思,我怎敢妄加揣测。”

良嫔眉眼弯弯,道“英嫔这话我怎么听出些酸味来了,莫不是吃醋张婕妤这样受太后喜欢?”

纯贵嫔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与良嫔一唱一和,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们不如张婕妤亲啊,多年媳妇熬成婆,更何况是这皇家的媳妇,自然更难当了。”

“够了,一个两个的是当这里是菜市口吗?这是太后的寝宫,凤栖宫眠月殿,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比那鹦鹉八哥还能吵,”一直沉默的温玉夫人忽然出声斥道,“纯贵嫔本宫倒想问问你是哪个牌面上的,本宫这正二品的夫人都不敢自称是太后的媳妇,你倒是脸大如盆,一口一个婆婆,一口一个媳妇,敢问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纯贵嫔慌忙离座跪下,叩首请罪,“嫔妾一时失言,请娘娘恕罪。”

温玉夫人冷冷横了她一眼,道“不知天高地厚,你今日要是冒犯到本宫的头上,本宫还能宽容一二,可你冒犯的是太后,纯贵嫔我看你不是纯朴的纯,是愚蠢的蠢吧,看来之前的处罚都太轻了,不给你个教训你是不会长记性了?”

白苏燕此时出声道“娘娘未免也太过放肆了,如娘娘所说这里是太后的寝宫,您区区一介三品夫人没有资格在这教训人吧?”

“呵,妍妃你不说话,本宫还想放你一马的,”温玉夫人起身,“对,你说得对,这儿是太后的寝宫,不能扰了太后的清净,来人,将纯贵嫔拖到御花园里跪着,掌嘴,打到她不敢乱说话为止,妍妃管教下人不严,同罪。”

在场诸人一惊,宁贵嫔求情道“还请娘娘三思,御花园人来人往的,若是真在那里行刑,让下人看见了也就罢,若是让陛下看见了,知道是娘娘的意思,怕是对娘娘的贤名有碍。”

温玉夫人混不在意,道“这就不劳宁贵嫔你担心了,陛下若是问起,本宫自会一五一十的告诉,相信陛下他会理解的,去,难不成你们要跟她们两个一起?”

温玉夫人在太后寝宫训责两名宫妃,更强押着在御花园大庭广众之下掌嘴,可以说不仅是她们两个面子里子丢完了,连带着霜泊宫上下的脸面一块被打压了,一时之间,后宫中上下对温玉夫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惹她分毫。

此时此刻,另一边张婕妤随着珝月太后到了内殿,伺候太后换了常服,散了发髻,又亲自服侍茶水这才算完。

珝月太后摁了摁额角,道“还是这样松快,你今日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张婕妤啊了一声,才道“臣妾只是没睡好,让太后担心了。”

珝月太后细细打量了她一番,道“哀家看你的眉眼与你母亲很是相似,只是这眼中却又比你母亲多了一点倔强。”

张婕妤出生不久,月惋长公主就病逝了,故而她也没见过她,关于她的事都是听父亲或外面的风言风语,这是第一次在太后嘴里听见,不免有些好奇的问道“太后,不知……不知母亲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啊,”珝月太后目光不禁放空,“你得容哀家想想了,哀家第一次见你母亲是在秋弥猎场行宫,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却非常善于骑射,当时一众女儿家里,没有一个是你母亲的对手。”

张婕妤从来没听人提起过母亲会骑马还能射箭,不禁心中越发难耐,眼中带着期盼的望着珝月太后,她老人家见状,笑笑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道“你母亲从来不是大倾的耻辱,她是个很坚强的人,她为了大倾背负了太多太多。”



061

锦嫔揽镜自照,铜镜中的花颜在脂粉的遮盖下仍有三分稚气,她自问再过两年彻底长开了,也定不会比其她人差,她最担心的是不能长成那个人所喜爱的模样。

常说一见钟情是因为彼此恰好生了对方所喜爱的模样,进而去接近彼此,至于合不合适就是另说,而日久生情是因为彼此被绑在一处才有时间去了解彼此,放在他们身上,没有日久生情的时间,只能希冀于那第一眼能惊艳到那人的心里。

将蝴蝶步摇戴上,顺手理了理垂下的流苏,对着镜子露出一抹纯良讨喜的微笑来,锦嫔欢欣的道“百灵,将库里的百年野山参拿出来用礼盒装了,咱们呀,去看看赵嫔小主。”

蒹葭堂——

赵嫔依靠在床榻上,看她虽然穿着素白的裘衣,青丝松松挽着,几缕秀发垂在脸颊旁,气色红润,完全看不出什么病态。

“小主,锦嫔小主来访。”

赵嫔挑了挑眉,应了一声,也没什么掩饰的心思,就这样靠坐着等锦嫔进来。

锦嫔笑靥如花的进来,郑重跪拜,“千羽谢赵姐姐举荐之恩。”

赵嫔大大方方的受了一拜,抬手道“客气了,坐。”

锦嫔在榻边坐下,仔细打量赵嫔的气色,不动声色的道“妹妹听闻赵姐姐染了风寒,就拿了百年野山参给姐姐补补身子,现在观姐姐面色甚好,可见太医院里的太医也不全是酒酿饭袋。”

赵嫔敷衍的咳了咳,道“方才刚用了药,那药太苦,苦得我面色都红了,锦嫔也不必谢我,我在这宫里本就没什么熟人,只不过锦嫔你正好住得离我近,我就顺口说了。”

锦嫔笑容不变道“不管赵姐姐是有意还是无意,若不是姐姐提及,妹妹哪有这天大的好机会,无论如何都是要亲自过来拜见的。”

赵嫔揉了揉太阳穴,道“锦嫔的心意我收到了,我累了,你回去罢,锦嫔与其花时间在我这,不如想想带哪些东西去围场,能够为陛下助兴的。”

锦嫔被她不加修饰的冲击的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起身揖礼,“妹妹告退,赵姐姐请好生修养。”

待锦嫔离开,新提上来的大宫女忍不住多嘴问道“小主,您真的甘心将这大好的机会让给锦嫔?”

赵嫔奇怪的看她一眼,道“大好的机会,怎么就是大好的机会了?”

大宫女小心道“按以往,这围猎随驾的名额是后宫里各位主子争破头的时候,小主这次得陛下青睐能够随驾,围场里皆是糙汉,每日里都是……都是大补的肉食,陛下精力旺盛,最是需要女儿家的温香软玉之时,这十天半个月的总比宫里这十多个人机会更多些。

小主,恕奴婢多嘴,陛下都好久没翻您的牌子了,您又不爱往陛下跟前凑,长此以往的,您就算再怎么倾国倾城,这么多人,陛下也会将您忘了,等到日后人老……年纪大了,又无一儿半女的,岂不晚景凄凉。

再有,奴婢听闻能随驾的主子里总有一个得以怀孕,当年的顺姬便是如此。”

赵嫔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见去,等了半晌,确定她说完了,才道“你倒是忠心,可惜啊,我这不是病了。”

大宫女有些拿不准主子的心意,犹豫的道“小主,您明明没病呀!”

“我说病了,我就病了,”赵嫔缓缓睁眼,抬眸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敢到外面多嘴,我就要你的命!”

大宫女被她狠厉的眼神吓住,慌忙跪下求饶,“是奴婢多嘴,是奴婢瞎说,奴婢自己掌嘴,请小主赎罪。”边说边抬手几个清脆的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赵嫔又闲闲的阖上眼道“成了,去把野人参收好,以后没准有大用处的。”

“诺。”

离开了的锦嫔主仆也在谈论赵嫔“生病”之事,百灵道“小主,这赵嫔红光满面的,气息也不见凌乱,明显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借病推托?”

锦嫔道“谁知道呢,不过我只知道抓住这大好的机会,至于她赵嫔想些什么,我就不关心了。”

百灵有些担忧的道“万一……这是什么陷阱呢?”

锦嫔道“我一开始也想过,可做任何事总要有利可图,我也好我母家也好,跟她赵嫔还有他赵家并无什么直接冲突,且看赵嫔入宫以来的作为,大概她身为将门之女不屑和我们这些闺阁小姐一般见识吧。”

“也是,毕竟这大好的机会,别人想要还没有,赵嫔她还往外推,真不知她是真的清高还是蠢。”

“嘘,不许胡说,赵嫔好歹是我大倾将军,这些年来守卫疆土也是辛苦,可怜她被战事蹉跎到这把年纪,”锦嫔心中对白苏燕和赵嫔还是有点敬畏之心,“话说回来,若不是陛下真不知这大倾还有谁能配得上这两位女将军。”

百灵说着脑袋说道“小主说得是,是奴婢失言了。”心中则很不以为然,什么女将军,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居于后院,一天到晚喊打喊杀、舞刀弄枪的,有失妇道。

风光堂——

“小主,英嫔小主来了,在里面候着。”

锦嫔挑了挑眉,抬手微微抓乱了发鬓,面上重新挂起一副活泼快乐的样子,挥开百灵的手,提着裙摆跑进去,百灵忙边跟着跑边喊道“小主,您慢点,等等奴婢。”

“姐姐、姐姐,你怎么来了。”锦嫔直接扑到英嫔身边,还撞了她一下,疼得她微微皱了皱眉。

“你看你怎么还毛手毛脚的,”英嫔尽力忍住疼,将锦嫔扶坐起来,理了理她鬓边的乱发,“我可听说了,你这次是要随驾到猎场的,代表了我大倾的体面,你这副样子可不行。”

锦嫔兴奋的道“姐姐你知道吗,我现在快高兴死了,真的没想到赵姐姐会举荐我。”

英嫔道“我也很意外呢,赵嫔平日里看着谁也不亲近,关键时候她居然想到的是妹妹。”

锦嫔笑嘻嘻的道“大概是她看我可爱讨喜罢。”

英嫔掩唇一笑,道“你呀,真是傻人有傻福,多了,你可去拜谢过赵嫔了?”

“姐姐放心,我去啦,就在方才。”

“我说怎么这种时候了你不待在你院里收拾东西,原来是跑去蒹葭堂了,你是该去探望一番,这可是大恩,”英嫔微垂了羽睫,装作不经意的提起,“你既然去看了,赵嫔的病可要紧吗?”

001

而赵嫔最终没有被抓住,不知躲在宫里的哪个角落,白苏燕本就勉强提了一口气,回到流萤殿又是发了热,躺到床上时,还在嘱咐“这事已经不是咱们后宫可以解决的事了,绿腰你拿本宫的半副鸾符交给温玉夫人,请她出面呈报珝月太后,由太后她老人家下懿旨方能调动禁军。”

夏至在旁急红了眼,道“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记得这些事。”

“还有,把我宫里的东西两侧配殿收拾出来,让宁贵嫔她们几个住进来,赵嫔不是一般妃嫔能对付的。”

冬至应道“奴婢马上去请,娘娘您快别说话了,好生休息。”

晚枫堂——

良嫔又在纯贵嫔处,听明下人来意,纯贵嫔下意识推拒“不用了,我同良嫔妹妹住在一块就好了,不用打扰娘娘了,再说妍妃娘娘身体也不好……”赵嫔真杀进来她能顶什么用啊。

良嫔拉住她摇了摇头,转头对冬至道“嫔妾明白了,容我们稍稍收拾东西,马上就动身去流萤殿。”

“奴婢还要去通知宁贵嫔,先行告退,还请纯主子与小主快些。”

等冬至退下去,纯贵嫔拍了声桌子道“这丫鬟仗着自己是流萤殿的大宫女是越来越放肆,都不把我们放眼里了,一进来就说‘为两位主子安危计,请暂时搬至流萤殿侧殿小住’,就刚刚我说了让她走了吗?丢下一句快些就自己退下了,当我们是当兵的呀!

再说了,妍妃娘娘病成那鬼样子,剑都拿不动了吧,没准就是拿我们当挡箭牌先做了赵嫔的刀下鬼!”

良嫔安抚道“姐姐,其实妹妹今日来,也是想劝姐姐一起去向妍妃娘娘请准暂时躲入她的流萤殿的。”

“什么?”纯贵嫔一脸愕然。

良嫔不紧不慢的分析道“纯姐姐,你想,赵嫔武功高强,今天那么多人都没能拿住她,而妍妃娘娘是除了赵嫔宫中唯一一个长于武事的妃嫔,就算她病了,她带入宫的那两个双胞胎宫女,也是跟她从战场上走下来的,总比其他宫里好些。

其次,我们若集中在一块,内监宫女们也能在一块抵御好过分散,加上妍妃娘娘和她身旁的两名大宫女聊胜于无啊!”

“你说得是有些道理,好歹妍妃娘娘我也曾见识过她的武功,”纯贵嫔喃喃的念叨,又恍然道,“那咱们动作不快点,万一这赵嫔找上门来了可就死定了,快快快,铜镜、檀梳赶紧的收拾啊!”



062

此为防盗章,如果真的喜欢我的小说,请到17k/book/1565181htl购买相关章节,支持正版,thanks?(?w?)?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63

此为防盗章,如果真的喜欢我的小说,请到17k/book/1565181htl购买相关章节,支持正版,thanks?(?w?)?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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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如果真的喜欢我的小说,请到17k/book/1565181htl购买相关章节,支持正版,thanks?(?w?)?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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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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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65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66

“谢娘娘。”

宫外赵家——

赵嫔在朱丹的照料下,伤势好了泰半,身上的伤疤能不能去掉两说,至少命是保住,现在还能出门偷溜出去,让朱丹为之担心生气。

这日,赵嫔从外头回来,又被朱丹抓住,“你又跑哪去了,嫌自己命大,迫不及待要去送死吗?”

赵嫔看朱丹气得那双圆圆的大眼又大了一圈,笑得宛若一个登徒子,道“哎呀,我的小猪猪这么关心我呀,人家好开心哦!”

朱丹下意识抖了抖,还是怒火难消,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骂我是猪,别乱叫我的名字,我叫朱丹,朱砂的朱,丹砂的丹,我叫朱丹!”

赵嫔伸手环住朱丹的肩膀,将尖尖的下巴抵在她颈侧,亲昵的道“别那么在意嘛,小猪多可爱,粉粉的、嫩嫩的,什么都吃,生肉也吃。”

朱丹推开她,骂了一句,“疯子。”

赵嫔耸耸肩,也不在意,坐到桌旁,捻起筷子,挑拣着素菜吃,朱丹在旁看着忍不住念叨“你老是不吃肉,你的伤口怎么会好,且你失血大半,寻常早就死了,你能活下来就是神仙保佑了,再不用些肉糜,你想死吗?”

赵嫔讨好的笑道“哪有你说的那样严重,我这不是不忍心小猪猪你为了我杀生,徒增罪孽,再说了,肉吃多了,会胖的。”

朱丹翻了个白眼,坐到她对面,道“我想你这几日乱跑,也应该察觉了,赵不凡已经坐不住了,很有可能会选择在燕京城里大肆劫掠,肯定不会给陛下留下一个完好无损的都城。”

019

赵嫔扒拉着饭菜,含糊不清的道“你也太温柔了些,赵不凡接下去肯定会用火,火攻皇宫,不过皇宫四周环绕的护城河也不是假的,所以我估计,他到时候不会对宫城怎么样,恐怕会在城里大肆烧杀掳掠,定要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令百姓流离失所,引起天怒人怨。”

朱丹闻言一惊,道“赵不凡不会真这样不知轻重,拿大倾国运开玩笑吧?”

赵嫔咽下嘴里的饭菜,拿过朱丹的衣袖抹了抹嘴角的油腻,道“为什么不会,谋逆本身就是罪无可恕的死罪,不如鱼死网破的给咱们这位陛下添点堵有什么不好,这两天你大概没到街上去过吧?”

朱丹皱着眉扯回自己的衣袖,问道“街上?赵不凡不会现在已经开始在……”

赵嫔点了点头,自袖中掏出不知哪来的铜镜及胭脂水粉,一边对着镜子补起妆来,一边漫不经心的道“如你所想,赵不凡让亲信在城里大肆杀掠,没杀完一家就让人高声喊,‘要恨就恨倾沧皇,洛霜玒’,所以咱们的陛下再不杀回京里,这江山就要玩完了。”

朱丹气得胸口不住起伏,骂道“赵不凡简直就是个疯子,他赵家四代汗马功劳,才有今日,大倾也未曾亏待他赵家,他怎么能、怎么能!”

赵嫔抿了抿唇,让胭脂自然晕染在唇瓣,道“温柔乡,英雄冢,赵不凡在三十而立那年,得了一名爱妾,你知道吗?”

朱丹仔细回忆了一番,道“施二奶奶?”

赵嫔还奇怪的看她一眼,道“都这么明显了,你们居然连怀疑都没有过?你们未免也太……”

看着朱丹那仿佛她敢把接下去的话说完,她就敢扑上来掐死她的表情,抬了抬手作投降状,朱丹和赵嫔这样对视了良久,忽然泄气般的耷拉下肩膀,道“这是我的失职,我没往这方面想,再说这施二奶奶平日里都很低调,深居简出,与人和善,所以……是我的错。”

赵嫔伸长了手拍了拍朱丹低垂的脑袋,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道“不怪你,毕竟你也不能在他们办事的时候跟着。”

闻言,朱丹翻了个白眼,拍掉她的手,道“既然知道了是谁做的好事,那么久好办了,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赵嫔乐呵呵的点着头,看着她雄赳赳的背影,挥了挥手,喊道“小猪猪,我看好你哦,努力干哟~~~”

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赵嫔无聊的倒在床上,看着自己长长了一截的指甲,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猎场行宫——

持续了近十天的围猎,再过几日便是返程的时候,锦嫔这些天来的恩宠虽不如夭华夫人,但比起往日却是多了许多,晨起揽镜梳妆,那红润妍丽的模样,让身边服侍的百灵打趣道“要奴婢说呀,还是这猎场行宫的风水比较养人,这些天住下来,小主的气色都好了许多呢!”

“贫嘴。”锦嫔娇嗔地瞟了百灵一眼,这一眼若是对着男子,怕是立时令人骨头都要酥软了。

百灵捂着胸口,夸张的道“小主还不让奴婢说实话了,光是刚刚这一眼,奴婢就被小主看得胸口犹如小鹿乱撞的,奴婢尚且如此,若是陛下……”

“讨厌,你再乱说话。”锦嫔不依了,转身与百灵大闹起来。

“怎么了,什么不依呀?”舒贵嫔带着嘉嘉夫人一块过来的。

锦嫔等忙行礼,“嫔妾给舒贵嫔请安,见过嘉嘉夫人。”

舒贵嫔笑着将她扶起,道“方才嘉嘉夫人来寻我说,想出去骑马散心,我想请妹妹与我们一起,不知方便吗?”舒贵嫔的骑术是这两天,嘉嘉夫人硬拉着她才学的,勉强能骑着性格温和的母马走上一圈,跑她是不敢的。

锦嫔自然不会拒绝,道“烦请舒贵嫔与嘉嘉夫人稍候,嫔妾去换一身骑装,马上就来。”

嘉嘉夫人转头便对舒贵嫔道“我就说了嘛,你们这些衣服华而不实,真打起仗来,跑都跑不快。”舒贵嫔只笑着听她说话,也不多言,适当的时候打断一二,将话题渐渐引开。

到了马场上,舒贵嫔照旧骑在一匹母马上,看嘉嘉夫人和锦嫔在那策马奔腾,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嘉嘉夫人的骑术远比锦嫔强,然锦嫔在一众女眷中却是格外大胆,现在甚至是敢在马匹奔腾间,弯弓搭箭,偶尔还能射中靶子。

嘉嘉夫人大约觉得她孺子可教,时常会拉着舒贵嫔叫上锦嫔,三人一块来马场骑射,倒也生出别的乐趣来。

“见过贵嫔娘娘。”

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舒贵嫔瑟缩了一下又马上稳住,转过头隔着帷帽对上一双野狼般贪婪的眼神,不喜的皱了皱眉,仍是自矜着身份微微点了点下颔,道“耶律将军有礼了,将军是来寻嘉嘉夫人的吧?夫人在那边。”

耶律琅嬛一个很女气的名字,拥有这名字的人也是草原上少见的秀气,但他却偏偏是原国的第一勇士,一员猛将,常年同赵家军在西南作战僵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男人就这般直勾勾的看着她,让她很是不舒服。

耶律琅嬛只是随着她所指的方向瞟了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到舒贵嫔这,仿佛能隔着帷帽与面纱看清她的娇容一般,“贵嫔娘娘不喜欢马吗?”

舒贵嫔道“也不是,只是平日里用不上,自然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

耶律琅嬛忽然往前一步,包住舒贵嫔的手去拉她胯下马儿的缰绳,舒贵嫔忙缩回手,仰着身子避开,斥道“放肆!”

不知怎么的马儿惊到了,抬起前蹄长嘶一声,放开缰绳的舒贵嫔自然滑落下去,灵犀忙张开双臂去接,“主子——”

在灵犀的惨呼声中,两人摔作一团,耶律琅嬛安抚好马儿,转头见舒贵嫔脸上还蒙着层面纱,眼神中有三分惋惜,又有七分猫逗老鼠的趣味。

舒贵嫔坐起来,察看灵犀的伤势,“主子,别碰,疼!”

这边出了事,嘉嘉夫人与锦嫔及周围站岗的将士纷纷围了过来,连在不远处的洛霜玒都派了梁雨安过来关心情况。

舒贵嫔看着灵犀被人抬了下去,对着梁雨安的询问,尴尬的笑笑,道“是我骑术不精,惊了马,好赖耶律将军路过,多谢耶律将军了,否则我同婢女都要被马给踩死了。”

耶律琅嬛微微躬身,道“客气了。”

见无甚大碍,嘉嘉夫人又拉着原本想留在这相陪的锦嫔继续去练骑射,周围的人也散开了去,舒贵嫔不想再多留,转头对百灵说道“我先回去了,你在这等着你家小主。”

重新将帷帽戴好,方走了几步,就察觉耶律琅嬛跟了上来,舒贵嫔很是恼火,大庭广众之下顾虑着他是原国使臣,代表了原国君主,不好发作,强压着怒气道“耶律将军不必相送了,请留步。”

谁知耶律琅嬛突兀的说道“看起来你的丈夫便不怎么关心你,甚至不喜欢你。”

这话说得舒贵嫔大为恼火,面上一片羞恼的红,终于冷了声音,道“耶律将军你越矩了,再说这与你们来此的目的并无干系吧!”

耶律琅嬛不以为意,反而又上前了一步,轻佻的道“在我们原国了,如果看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只要将那个男人打倒了,就能拥有那个男人的妻子,甚至那个女人也会为此引以为荣。”



067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68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69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70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71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72

花答应很是敷衍的道“我只是在复习明天先生课上要考的东西,你也别光顾着吃,不然明天过不了小考,点墨又要挨板子了。”

说到打板子,惜答应也是赧颜,在她看来让旁人代自己受过这是不对的,可是每次她去拦,示意先生打自己,先生又每每退让甚至看起来很生气,这让她很是不解,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无奈只得拿起那沾了不少残渣的书开始认真背起来了。

花答应咽下嘴里的糕点,啧啧两声,自言自语的道“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叫花鸡。”

何不食肉糜,这世界总是这样的有趣,穆妃作为衣食无忧的大家闺秀却羡慕着走街串巷、居无定所讨饭吃的花答应,而花答应从小到大就是看着她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捏着鼻子、满眼厌恶的从自己身旁走过。

可等到花答应因缘巧合的入宫成了秀女,也过上了吃穿不愁的日子,她反而又怀念起以前的苦日子,至少在以前自己想去哪就去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人总是会忽略自己所拥有或者说习以为常的东西,这是不是就是人的劣根性呢?

花答应想不通,所以她能理解穆妃的羡慕,却就是不喜欢她,正是如此,她利用起穆妃来更是毫不介意,更别提什么愧疚感,毕竟身为一宫主位保护自己宫里的人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而惜答应则有些担忧的望了一眼她,她身为疆城那边的维族女子,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所在,周围的人都讲着她听不懂的话语,冥冥之中自己仿佛就被孤立开了,是花答应主动向她伸出手,把她从寂寞中拉出来。

她听不懂却不代表看不见,也恰恰是因为听不懂所以惜答应更加用心去观察周围的人事物,这段日子,她敏感的发现花答应的焦躁与防备,就像看家护院的狼狗,盯着入侵者,随时准备咬下敌人的一块肉。

罢了,想再多都没用,不学好汉话自己就没办法帮到她。这样想着,惜答应越发用心的捧着书本认字。

这一院子里的四人,明明看起来是很是融洽,一副后宫上下和谐相处的画面,可是四人之间互相有所交流有各自有所防备,也真是让人看不透。

很快,灵泉公主与悠然王的婚礼开始了,灵泉公主由她的胞兄寒川太子亲自背上花轿,临放下轿帘时,寒川太子低低的说道“妹妹,对不住,保重!”

灵泉公主执扇的素手抖了抖差点就要掉落在地上,轿帘放下,缓缓拿下团扇,伊人红妆艳丽,外头锣鼓喧嚣一派热闹,轿内的新嫁娘却默默垂泪,明明她下定决定同意和亲的时候没有哭,被告知自己要嫁给一个比她小四岁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没有哭,兄长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却叫她泪如雨下,止也止不住。

为表现对此次和亲的郑重,流国派了太子亲自送嫁,且公主的嫁妆就要一百八十抬,陪嫁宫人就有十数人,大倾这边将婚礼设在双宜殿,由洛霜玒亲自证婚。

因为这是皇家婚礼,婚礼也是极尽肃穆,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一丝笑意,往往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办红事还是白事,一些民间特有的“障车”之类的为难新郎的场面都被省略了,故而这场婚礼走得还挺快。

接下去很快就到了入洞房的时候,一旁的喜嬷嬷笑道“请王爷作却扇诗。”

洛霜璃平日里也是诗词张口就来的人,到这时候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样成亲了,成了别人的丈夫,是成家的人了,好一会周围的人都有些不安,喜嬷嬷不得不重复一遍,“请王爷作却扇诗。”

琼太妃特意指来的如梦,微微侧过身指了指袖口,洛霜璃自然是看见了的,他也知道自己袖口那里母妃命人密密麻麻的抄了不少却扇诗,就是怕他卡壳,可这时候他却不想说这些虚的。

“我知道公主嫁给我让你委屈了,本王现在也不过是个刚刚舞象之年的小儿,但本王发誓这一辈子会对公主敬之尊之,会认真学做一个好丈夫的。”

灵泉公主闻言心中原先的一丝丝不满反而奇怪的被安抚了,她缓缓撤下扇交给洛霜璃,道“妾不奢望与王爷如梁上燕,只愿与王爷相敬如宾、携手进退。”眼前的少年眉眼尚且稚嫩,甚至个子都没有她高,可是皇家的孩子又有哪一个是可以看轻的,卫灵泉也不奢求夫妻恩爱,作为两国的政治筹码,他们都心知肚明在这场婚姻里,谈感情才是最害人害己的。

在婚后第二日,悠然王携新妇前往凤栖宫拜见嫡母珝月太后与他的生母琼太妃,珝月太后就如卫灵泉想象中的那样端庄大气,是个合格的深宫贵妇。

而她未来有很长的日子要相处的准婆婆琼太妃,却叫她吃惊了,第一眼她以为这是太后娘家的姑娘,当她的丈夫,附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这位是我母亲,杨氏。”卫灵泉很想说,劳驾再重复一遍,这真的不是你的姐姐?

琼太妃坐在珝月太后旁边是真的不像“姐妹”,说句冒犯的,如果有人跟卫灵泉说这位是陛下的某某妃她都是信的,实在是太年轻了,看上去好像还是未出阁的娇小姐,正是桃李年华最天真浪漫的时候。

琼太妃今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对这个媳妇也没说满意或不满意,只挥手叫人把东西赐下去然后就直直的往殿门外看,似乎在等什么人。

珝月太后见状,解释道“是杨老将军夫妇即将入京,琼太妃已经快十五年没见自己亲人了,今早得了消息便一直这般殷殷期待。”

卫灵泉心有戚戚,此时此刻她怕是最能体谅琼太妃心情的人,只是琼太妃等了十五年,只要活着终有一日可以与亲人团聚,可是她自己山高水远,日后怕是永远也见不着家人了。

洛霜璃欣喜道“这样想来十皇兄也要马上回来了,儿臣在此也恭喜母后了。”

珝月太后少见的喜形于色,但是嘴上还是道“好了大家同喜,不过这种日子你们才是新人,不该被我们这两个糟老婆子抢了风头。”

琼太妃此时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甚至都已经忘记自己身在何地了,平日里她看起来都是没心没肺的,到了这时反而生出近乡情怯之状,一想到自己十多年未见的父母要入京了,他们就要团聚见面了,琼太妃拼命告诉自己要稳住,这是自己儿子的婚礼,要稳住、不能哭,绝对不能。

可是,当那一声楚国夫人石氏叩见传来,还没见到人影琼太妃已经叫眼泪模糊了视线,朦朦胧胧的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她就像个稚儿一般当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石氏看见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是激动的不能自已,脚下无意识的上前了几步,双手已经无意识的张开就想要去抱琼太妃,幸亏被她身后的长媳王氏给拉住,才记得还有旁人在,勉强抑制自己的情绪,跪下叩首,哽咽着道“臣妇楚国夫人石氏给珝月太后请安,给琼太妃请安。”

珝月太后刚说了声免礼,她旁边的琼太妃就再也坐不住了,居然在诸位嫔妃命妇眼前就直接投入石氏的怀里,哭着喊道“母亲——母亲——”

石氏见状哪里还控制得住,也是泪流满面的抱着琼太妃连声唤着心肝,在场妃嫔皆是离家半年了,想到家中亲人亦有所感,可还记得今日是大喜日子,掐着手心忍住到快涌出眼眶的热泪,而一些命妇却觉得这样太过失礼,忙去看珝月太后与异国来的悠然王妃的脸色。

前者颇为纵容,眼眶也是红红的,而后者也不见难堪或者是怒色,反倒转过脸去拿袖子摁着眼角,可这样放任母子俩终归是不好,流苏在珝月太后身旁扯了扯借着倒茶小心提醒。

珝月太后这才反应过来,掩饰的别开脸拭去泪珠,道“好了好了,今日是霜璃大喜的日子,又是琼太妃母子相见的日子,双喜临门,莹儿快扶你婆婆起来。”

“诺。”石氏的长媳王氏闺名莹儿,乃是珝月太后一位堂兄的嫡女,故而也算得上是她的侄女了。

王氏与葛嬷嬷小声又劝又哄了许久,母女俩这才放开,扶到偏殿整理仪容这才重新回来,剩下的礼仪才好继续进行下去。

“新人给珝月太后敬茶——”

洛霜璃与卫灵泉双双跪下,接过茶盏高举过头,“儿臣携新妇向母后请安,请母后用茶。”

卫灵泉也紧跟着道“臣妾给母后请安,请母后用茶。”

珝月太后接过一先一后接过抿了一口,道“霜璃现在也是成家的人了,日后你们夫妻俩定要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携手共进。”说罢一挥手将给新婚夫妇的礼物颁赐下去。



073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引子

千羽是一种织锦的名称,传说是以仙鹤的翎羽入锦织就,如月光般美轮美奂的锦缎,已经是故事里的神物,可遇而不可求,而在她金千羽出生的那一年,有一位道人上门庆贺送上了一丈千羽锦。

父亲大喜,为她取名千羽,金氏千羽,对她寄予了厚望,而她却并没有如父母期待那般生的如千羽锦般的清丽脱俗,甚至是很庸俗富贵的模样,就如同唐代画像里的仕女图,满月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嘴。

她总是笑着,笑得单纯天真,笑得不知忧愁为何物,然后她如父母期望的中选,四大世家、五望族把持朝政格局太久了,不是这九姓当中的金家看似繁花似锦,实际却如履薄冰,处处受到掣肘。

她的杏眼总是干净清澈的,得益于这双眼睛,旁人都说被她望上一眼,犹如被两汪澄澈的泉水洗去心上的污浊,可是阳光下的深潭,看似一览无余,清浅澄澈,跳入其中才发现是深沉的黑暗,永远摸不到底。

一开始那个“沈曼儿”明里暗里的示意她向王氏靠拢,她便留了心眼,金家之所以能在世家大族垄断的六部中占得一席之地,正是因为他们是纯臣,不站在任何一边。

出卖与被出卖不过是风水轮流转,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若要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便要做主动出击的那一个,只有执棋的人才有资格与人论输赢!

“小主,伏龙殿传讯,请小主快些准备随陛下前往猎场行宫。”

锦嫔乍闻见这等好消息,坐在妆台前并没有动作,慢条斯理的对镜比照着玉蝴蝶步摇怎么插才好看,“从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百灵喜上眉梢的道“小主,这真不是奴婢乱说,小路子公公亲来传旨,说是赵嫔病了,所以选了小主随驾!”

锦嫔放下玉蝴蝶步摇,回过身来挑眉道“这是让人高兴的事吗?我不过就是个替补的,不过想想还是挺高兴的,你去收拾罢,记得带一件骑马装。”

百灵一愣,道“小主,此次猎场行宫还有外男怕是不好吧?”

“让你收便去收,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诺。”

锦嫔揽镜自照,铜镜中的花颜在脂粉的遮盖下仍有三分稚气,她自问再过两年彻底长开了,也定不会比其她人差,她最担心的是不能长成那个人所喜爱的模样。

常说一见钟情是因为彼此恰好生了对方所喜爱的模样,进而去接近彼此,至于合不合适就是另说,而日久生情是因为彼此被绑在一处才有时间去了解彼此,放在他们身上,没有日久生情的时间,只能希冀于那第一眼能惊艳到那人的心里。

将蝴蝶步摇戴上,顺手理了理垂下的流苏,对着镜子露出一抹纯良讨喜的微笑来,锦嫔欢欣的道“百灵,将库里的百年野山参拿出来用礼盒装了,咱们呀,去看看赵嫔小主。”

蒹葭堂——

赵嫔依靠在床榻上,看她虽然穿着素白的裘衣,青丝松松挽着,几缕秀发垂在脸颊旁,气色红润,完全看不出什么病态。

“小主,锦嫔小主来访。”

赵嫔挑了挑眉,应了一声,也没什么掩饰的心思,就这样靠坐着等锦嫔进来。

锦嫔笑靥如花的进来,郑重跪拜,“千羽谢赵姐姐举荐之恩。”

赵嫔大大方方的受了一拜,抬手道“客气了,坐。”

锦嫔在榻边坐下,仔细打量赵嫔的气色,不动声色的道“妹妹听闻赵姐姐染了风寒,就拿了百年野山参给姐姐补补身子,现在观姐姐面色甚好,可见太医院里的太医也不全是酒酿饭袋。”

赵嫔敷衍的咳了咳,道“方才刚用了药,那药太苦,苦得我面色都红了,锦嫔也不必谢我,我在这宫里本就没什么熟人,只不过锦嫔你正好住得离我近,我就顺口说了。”

锦嫔笑容不变道“不管赵姐姐是有意还是无意,若不是姐姐提及,妹妹哪有这天大的好机会,无论如何都是要亲自过来拜见的。”

赵嫔揉了揉太阳穴,道“锦嫔的心意我收到了,我累了,你回去罢,锦嫔与其花时间在我这,不如想想带哪些东西去围场,能够为陛下助兴的。”

锦嫔被她不加修饰的冲击的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起身揖礼,“妹妹告退,赵姐姐请好生修养。”

待锦嫔离开,新提上来的大宫女忍不住多嘴问道“小主,您真的甘心将这大好的机会让给锦嫔?”

赵嫔奇怪的看她一眼,道“大好的机会,怎么就是大好的机会了?”

大宫女小心道“按以往,这围猎随驾的名额是后宫里各位主子争破头的时候,小主这次得陛下青睐能够随驾,围场里皆是糙汉,每日里都是……都是大补的肉食,陛下精力旺盛,最是需要女儿家的温香软玉之时,这十天半个月的总比宫里这十多个人机会更多些。

小主,恕奴婢多嘴,陛下都好久没翻您的牌子了,您又不爱往陛下跟前凑,长此以往的,您就算再怎么倾国倾城,这么多人,陛下也会将您忘了,等到日后人老……年纪大了,又无一儿半女的,岂不晚景凄凉。

再有,奴婢听闻能随驾的主子里总有一个得以怀孕,当年的顺姬便是如此。”

赵嫔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见去,等了半晌,确定她说完了,才道“你倒是忠心,可惜啊,我这不是病了。”

大宫女有些拿不准主子的心意,犹豫的道“小主,您明明没病呀!”

“我说病了,我就病了,”赵嫔缓缓睁眼,抬眸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敢到外面多嘴,我就要你的命!”

大宫女被她狠厉的眼神吓住,慌忙跪下求饶,“是奴婢多嘴,是奴婢瞎说,奴婢自己掌嘴,请小主赎罪。”边说边抬手几个清脆的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赵嫔又闲闲的阖上眼道“成了,去把野人参收好,以后没准有大用处的。”

“诺。”

离开了的锦嫔主仆也在谈论赵嫔“生病”之事,百灵道“小主,这赵嫔红光满面的,气息也不见凌乱,明显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借病推托?”

锦嫔道“谁知道呢,不过我只知道抓住这大好的机会,至于她赵嫔想些什么,我就不关心了。”

百灵有些担忧的道“万一……这是什么陷阱呢?”

锦嫔道“我一开始也想过,可做任何事总要有利可图,我也好我母家也好,跟她赵嫔还有他赵家并无什么直接冲突,且看赵嫔入宫以来的作为,大概她身为将门之女不屑和我们这些闺阁小姐一般见识吧。”

“也是,毕竟这大好的机会,别人想要还没有,赵嫔她还往外推,真不知她是真的清高还是蠢。”

“嘘,不许胡说,赵嫔好歹是我大倾将军,这些年来守卫疆土也是辛苦,可怜她被战事蹉跎到这把年纪,”锦嫔心中对白苏燕和赵嫔还是有点敬畏之心,“话说回来,若不是陛下真不知这大倾还有谁能配得上这两位女将军。”

百灵说着脑袋说道“小主说得是,是奴婢失言了。”心中则很不以为然,什么女将军,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居于后院,一天到晚喊打喊杀、舞刀弄枪的,有失妇道。

风光堂——

“小主,英嫔小主来了,在里面候着。”

锦嫔挑了挑眉,抬手微微抓乱了发鬓,面上重新挂起一副活泼快乐的样子,挥开百灵的手,提着裙摆跑进去,百灵忙边跟着跑边喊道“小主,您慢点,等等奴婢。”

“姐姐、姐姐,你怎么来了。”锦嫔直接扑到英嫔身边,还撞了她一下,疼得她微微皱了皱眉。

“你看你怎么还毛手毛脚的,”英嫔尽力忍住疼,将锦嫔扶坐起来,理了理她鬓边的乱发,“我可听说了,你这次是要随驾到猎场的,代表了我大倾的体面,你这副样子可不行。”

锦嫔兴奋的道“姐姐你知道吗,我现在快高兴死了,真的没想到赵姐姐会举荐我。”

英嫔道“我也很意外呢,赵嫔平日里看着谁也不亲近,关键时候她居然想到的是妹妹。”

锦嫔笑嘻嘻的道“大概是她看我可爱讨喜罢。”

英嫔掩唇一笑,道“你呀,真是傻人有傻福,多了,你可去拜谢过赵嫔了?”

“姐姐放心,我去啦,就在方才。”

“我说怎么这种时候了你不待在你院里收拾东西,原来是跑去蒹葭堂了,你是该去探望一番,这可是大恩,”英嫔微垂了羽睫,装作不经意的提起,“你既然去看了,赵嫔的病可要紧吗?”



074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075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76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引子

千羽是一种织锦的名称,传说是以仙鹤的翎羽入锦织就,如月光般美轮美奂的锦缎,已经是故事里的神物,可遇而不可求,而在她金千羽出生的那一年,有一位道人上门庆贺送上了一丈千羽锦。

父亲大喜,为她取名千羽,金氏千羽,对她寄予了厚望,而她却并没有如父母期待那般生的如千羽锦般的清丽脱俗,甚至是很庸俗富贵的模样,就如同唐代画像里的仕女图,满月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嘴。

她总是笑着,笑得单纯天真,笑得不知忧愁为何物,然后她如父母期望的中选,四大世家、五望族把持朝政格局太久了,不是这九姓当中的金家看似繁花似锦,实际却如履薄冰,处处受到掣肘。

她的杏眼总是干净清澈的,得益于这双眼睛,旁人都说被她望上一眼,犹如被两汪澄澈的泉水洗去心上的污浊,可是阳光下的深潭,看似一览无余,清浅澄澈,跳入其中才发现是深沉的黑暗,永远摸不到底。

一开始那个“沈曼儿”明里暗里的示意她向王氏靠拢,她便留了心眼,金家之所以能在世家大族垄断的六部中占得一席之地,正是因为他们是纯臣,不站在任何一边。

出卖与被出卖不过是风水轮流转,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若要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便要做主动出击的那一个,只有执棋的人才有资格与人论输赢!

“小主,伏龙殿传讯,请小主快些准备随陛下前往猎场行宫。”

锦嫔乍闻见这等好消息,坐在妆台前并没有动作,慢条斯理的对镜比照着玉蝴蝶步摇怎么插才好看,“从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百灵喜上眉梢的道“小主,这真不是奴婢乱说,小路子公公亲来传旨,说是赵嫔病了,所以选了小主随驾!”

锦嫔放下玉蝴蝶步摇,回过身来挑眉道“这是让人高兴的事吗?我不过就是个替补的,不过想想还是挺高兴的,你去收拾罢,记得带一件骑马装。”

百灵一愣,道“小主,此次猎场行宫还有外男怕是不好吧?”

“让你收便去收,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诺。”

锦嫔揽镜自照,铜镜中的花颜在脂粉的遮盖下仍有三分稚气,她自问再过两年彻底长开了,也定不会比其她人差,她最担心的是不能长成那个人所喜爱的模样。

常说一见钟情是因为彼此恰好生了对方所喜爱的模样,进而去接近彼此,至于合不合适就是另说,而日久生情是因为彼此被绑在一处才有时间去了解彼此,放在他们身上,没有日久生情的时间,只能希冀于那第一眼能惊艳到那人的心里。

将蝴蝶步摇戴上,顺手理了理垂下的流苏,对着镜子露出一抹纯良讨喜的微笑来,锦嫔欢欣的道“百灵,将库里的百年野山参拿出来用礼盒装了,咱们呀,去看看赵嫔小主。”

蒹葭堂——

赵嫔依靠在床榻上,看她虽然穿着素白的裘衣,青丝松松挽着,几缕秀发垂在脸颊旁,气色红润,完全看不出什么病态。

“小主,锦嫔小主来访。”

赵嫔挑了挑眉,应了一声,也没什么掩饰的心思,就这样靠坐着等锦嫔进来。

锦嫔笑靥如花的进来,郑重跪拜,“千羽谢赵姐姐举荐之恩。”

赵嫔大大方方的受了一拜,抬手道“客气了,坐。”

锦嫔在榻边坐下,仔细打量赵嫔的气色,不动声色的道“妹妹听闻赵姐姐染了风寒,就拿了百年野山参给姐姐补补身子,现在观姐姐面色甚好,可见太医院里的太医也不全是酒酿饭袋。”

赵嫔敷衍的咳了咳,道“方才刚用了药,那药太苦,苦得我面色都红了,锦嫔也不必谢我,我在这宫里本就没什么熟人,只不过锦嫔你正好住得离我近,我就顺口说了。”

锦嫔笑容不变道“不管赵姐姐是有意还是无意,若不是姐姐提及,妹妹哪有这天大的好机会,无论如何都是要亲自过来拜见的。”

赵嫔揉了揉太阳穴,道“锦嫔的心意我收到了,我累了,你回去罢,锦嫔与其花时间在我这,不如想想带哪些东西去围场,能够为陛下助兴的。”

锦嫔被她不加修饰的冲击的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起身揖礼,“妹妹告退,赵姐姐请好生修养。”

待锦嫔离开,新提上来的大宫女忍不住多嘴问道“小主,您真的甘心将这大好的机会让给锦嫔?”

赵嫔奇怪的看她一眼,道“大好的机会,怎么就是大好的机会了?”

大宫女小心道“按以往,这围猎随驾的名额是后宫里各位主子争破头的时候,小主这次得陛下青睐能够随驾,围场里皆是糙汉,每日里都是……都是大补的肉食,陛下精力旺盛,最是需要女儿家的温香软玉之时,这十天半个月的总比宫里这十多个人机会更多些。

小主,恕奴婢多嘴,陛下都好久没翻您的牌子了,您又不爱往陛下跟前凑,长此以往的,您就算再怎么倾国倾城,这么多人,陛下也会将您忘了,等到日后人老……年纪大了,又无一儿半女的,岂不晚景凄凉。

再有,奴婢听闻能随驾的主子里总有一个得以怀孕,当年的顺姬便是如此。”

赵嫔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见去,等了半晌,确定她说完了,才道“你倒是忠心,可惜啊,我这不是病了。”

大宫女有些拿不准主子的心意,犹豫的道“小主,您明明没病呀!”

“我说病了,我就病了,”赵嫔缓缓睁眼,抬眸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敢到外面多嘴,我就要你的命!”

大宫女被她狠厉的眼神吓住,慌忙跪下求饶,“是奴婢多嘴,是奴婢瞎说,奴婢自己掌嘴,请小主赎罪。”边说边抬手几个清脆的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赵嫔又闲闲的阖上眼道“成了,去把野人参收好,以后没准有大用处的。”

“诺。”

离开了的锦嫔主仆也在谈论赵嫔“生病”之事,百灵道“小主,这赵嫔红光满面的,气息也不见凌乱,明显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借病推托?”

锦嫔道“谁知道呢,不过我只知道抓住这大好的机会,至于她赵嫔想些什么,我就不关心了。”

百灵有些担忧的道“万一……这是什么陷阱呢?”

锦嫔道“我一开始也想过,可做任何事总要有利可图,我也好我母家也好,跟她赵嫔还有他赵家并无什么直接冲突,且看赵嫔入宫以来的作为,大概她身为将门之女不屑和我们这些闺阁小姐一般见识吧。”

“也是,毕竟这大好的机会,别人想要还没有,赵嫔她还往外推,真不知她是真的清高还是蠢。”

“嘘,不许胡说,赵嫔好歹是我大倾将军,这些年来守卫疆土也是辛苦,可怜她被战事蹉跎到这把年纪,”锦嫔心中对白苏燕和赵嫔还是有点敬畏之心,“话说回来,若不是陛下真不知这大倾还有谁能配得上这两位女将军。”

百灵说着脑袋说道“小主说得是,是奴婢失言了。”心中则很不以为然,什么女将军,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居于后院,一天到晚喊打喊杀、舞刀弄枪的,有失妇道。

风光堂——

“小主,英嫔小主来了,在里面候着。”

锦嫔挑了挑眉,抬手微微抓乱了发鬓,面上重新挂起一副活泼快乐的样子,挥开百灵的手,提着裙摆跑进去,百灵忙边跟着跑边喊道“小主,您慢点,等等奴婢。”

“姐姐、姐姐,你怎么来了。”锦嫔直接扑到英嫔身边,还撞了她一下,疼得她微微皱了皱眉。

“你看你怎么还毛手毛脚的,”英嫔尽力忍住疼,将锦嫔扶坐起来,理了理她鬓边的乱发,“我可听说了,你这次是要随驾到猎场的,代表了我大倾的体面,你这副样子可不行。”

锦嫔兴奋的道“姐姐你知道吗,我现在快高兴死了,真的没想到赵姐姐会举荐我。”

英嫔道“我也很意外呢,赵嫔平日里看着谁也不亲近,关键时候她居然想到的是妹妹。”

锦嫔笑嘻嘻的道“大概是她看我可爱讨喜罢。”

英嫔掩唇一笑,道“你呀,真是傻人有傻福,多了,你可去拜谢过赵嫔了?”

“姐姐放心,我去啦,就在方才。”

“我说怎么这种时候了你不待在你院里收拾东西,原来是跑去蒹葭堂了,你是该去探望一番,这可是大恩,”英嫔微垂了羽睫,装作不经意的提起,“你既然去看了,赵嫔的病可要紧吗?”



077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78

白苏燕离座,跪到穆妃旁边,软绵绵的道“太后容禀,今日臣妾听闻赵家作乱,想着赵嫔的武功,雪休宫中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所以便让人通知了一声穆妃,就直闯蒹葭堂,想来穆妃也是目睹了蒹葭堂里的惨况,所以才会心神不宁。”

珝月太后到这时,也不想再去细究一个贵人的性命,道“罢了,你们都起来,今日哀家召你们过来,也没什么事,现在也不必细究是风止宫的人,还是雨歇宫的人还是什么宫的人。

温玉夫人,你雨歇宫中那些人暂时放下,哀家只要你务必保住静妃与安贵人,若是事后哀家知道她们出事,不管你是怎么活着的,哀家只找你清算。”

温玉夫人拱手道“臣妾遵旨。”

“穆妃,你是瑾月太后的后辈,也是她后辈中极出色的,哀家要你看好其余人等并在旁协助流苏她们安抚人心。”

穆妃一愣,悄悄偷觑在她旁边的白苏燕的脸色,道“臣妾遵命。”

珝月太后看向静妃的目光很是复杂,最终只是动了动嘴,道“放宽心,安心养胎,不过一些虾兵蟹将,翻不起什么大浪。”

静妃温顺的道“臣妾遵旨,臣妾也会好生纾解安贵人的情绪。”

珝月太后道“安贵人那里自有太医看顾,你自己也才头三个月罪不安稳的时候,莫要太过操劳。”这软和的语气令静妃有些受宠若惊。

珝月太后一直觉得她区区一个医女,若不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怎么引得自己儿子几次为她失了冷静,加之还有她侄女王嫔的原因,可多年相处下来,静妃又安分守己,没什么错处,反而是她一开始一直护着的王嫔不停生事,惹她心烦。

平心而论,珝月太后现在虽然还是不喜欢她,但是也没有一开始看见她就不舒服,这些年来也当她是不存在,装没看见,如果不是这次有了身孕,她对静妃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你们都退下罢,妍妃留下。”

等其她三人起身一礼,才都退了下去,好一会,珝月太后也不开口吩咐什么,白苏燕有些奇怪,试探性的道“太后,不知太后让臣妾留下是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珝月太后阖上眸子,拨弄着佛珠道“不急,还有人未到。”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道清俊身影跟在宋寿全身后入内,“罪臣白洛雁参见太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兄长?!白苏燕又惊又喜,大概是从小到大依赖惯了,总觉得有兄长在,无论什么沟沟坎坎的都能过去,惊的是不知道这时候了,珝月太后召兄长来是为了什么。

珝月太后见人都在了,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一挥手让璎珞呈上一块令牌到他们兄妹面前,一块已经被收走的军令,可调动白家军的令符。

白苏燕惊愕后是迷惑,又转为伤心,白家军大半都已经葬在玉函关了,入朝负荆请罪后,少帅白洛雁交兵符,之后白老将军动怒将他们两个罪人除名,保存了为数不多的白家军,这块兵符按理现在应该在白老将军即他们的祖父,白洛衡的手中,怎么会到珝月太后手中。

珝月太后解释道“这块兵符是陛下前去猎场前交给哀家,对哀家说,时候到了,就让哀家交给合适的人。”

白苏燕闻言一喜,这是在给兄长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当她转头看过去,却见白洛雁面无血色,纤长的修手在不停的颤抖,她小声的唤道“兄长?”

白洛雁自看到那块兵符,便觉得自己一下子回到了那惨烈非常的一天,母亲杀了父亲,而他亲手砍下了自己母亲的头颅,溅上了生身母亲的血液,他和母亲有什么区别吗?

被白苏燕的声音唤回神,白洛雁屈膝下跪,扣头道“这块兵符罪臣万不敢受,且燕京之局,且不说宫中有禁军与羽林营足以控制局面,只要圣驾回京,赵不凡等人便会不敌溃败。”

珝月太后眼中滑过一抹赞许,道“哀家虽是后宫妇人,不懂得领兵打战,但也知道‘杀鸡焉用宰牛刀’,赵不凡火急火燎的发动叛变,不正是因为他手中没什么人,想尽快拿下宫城,用哀家胁迫陛下。

再者赵家军都不在燕京周围,他无兵可调,真正决定局面的是雍州与衮州。”

白苏燕也在心中快速盘算,极乐王两年前便将北境的兵力整合成洛家军,即使赵家军不弱,对上长年抵御外敌的洛家军,且赵家军主帅还在京城坐镇,现在在调配的是那个多年不曾上过战场的少帅,极乐王拿下雍州也是迟早的事。

而衮州……

“太后,衮州这边不过是地方之患,雨安王虽然勉强起兵应和,但他一者名不顺,二者他手下的兵将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囚徒,并非正式训练的囚徒,一朝放出去,只会恃强凌弱,对上正规军是自寻死路,再者衮州方面还有承天军。”

珝月太后看着跪在底下一直不起身的男子,虽然弯着腰,脊背却是笔挺的,这样跪着即别扭又难受,又拨动了几颗珠子,缓缓开口道“这个机会你是不想要了,那你可想过妍妃的处境,须知她虽在妃位,但一个贵嫔都敢给她脸色看。”

白苏燕一愣,这是在说之前纯贵嫔情绪失控冲她撒气的事,她还以为那一院子都是自己人。

白洛雁这才抬眼看了眼胞妹,此时他才看清白苏燕的脸色有多差,先前他已听底下人回报,因为自己人的一个忽略,‘昙月’已经进化成了一种未知的毒药,现在还不知能不能解。

“兄长!”白苏燕的声音里带着祈求。

白洛雁死死握住拳,良久道“罪臣领命,但罪臣乃戴罪之身,恳请太后让白老将军为主帅,罪臣原为他座下的一名小兵。”

“可。”

听得兄长愿意,白苏燕几乎是喜极而泣。



079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80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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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82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83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84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85

华嫔避开她的双眼,道“二姐姐说笑了,我能有什么心思。”

陈贵人见她这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很是着急,道“阿画,那毕竟是咱们的……,你若是真做了,日后这蛇蝎心肠的名头就抹不掉了!再者你也被疼爱了这许久,你不能、不能不念旧情吧?”

华嫔冷笑道“屠夫把猪宰了之前对它也是很好,就为了日后能待价而沽。”陈贵人不知道该怎样劝说她,现在华嫔的心性已经走偏了,十分偏激,若是放着不管,长此以往必然是要铸成大错。

华嫔拨开陈贵人的手,起身告辞“兰贵嫔那边我还要亲自去恭贺一番,就不在此久留了,陈贵人好生休息不用送了。”

“阿画……”

“陈贵人还请注意这是在宫里,不论年级长幼,只论品阶位份的高低,如今你该称我为华嫔小主!”

听着身后剧烈的咳嗽声,华嫔脚下略顿了顿就直接转过屏风离去,携花一面给陈贵人顺气,一面劝道“小主还是先顾着自己的身子吧,老人常说什么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各扫门前雪的,小主您替、您多替自己担心吧!”

陈贵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明知携花是为她好,还是不免被她的话给气到,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来扫过她的面颊,“你、你算什么,也敢、也敢在我面前乱说话?”

陈贵人如今的模样哪里使得出力气,携花十分心疼她撑住一副病体还要为那狠心的爹娘操心,“小主,奴婢是您的奴婢,奴婢自然是满心满眼只有您,老爷夫人想着以多取胜,可他们也不想想,他们这样明目张胆地觊觎着后位,陛下能乐意吗?太后会乐意吗?其他世家大族会乐意吗?

小主,说句不好听的,老爷夫人这辈子再怎么坏,只要有华嫔小主和您在宫里,他们也比平民们过得舒坦,可他们有没有为您想过,您这一进来一辈子就出不去了,这宫里一个不得陛下疼爱的妃嫔日子比之平民都还要难捱!”

“你、你……咳咳咳。”

“小主您对奴婢要打要骂都使得,奴婢只求您现在先养好自己的身子,等你好了,就是要奴婢立马去死也是行的。”

陈贵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摆了摆手,背过身去重新躺下,携花看她这样也不敢打扰,上前帮她捏好被角,磕了个头才退出去。

陈贵人听着远去的脚步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泪水,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从前在家里她就是最没心没肺的那个,处事不如大姐周全,想事不如三妹缜密,做事也没有小妹仔细,而如今物是人非,原先要好的四姐妹分崩离析,她能怎么办?该怎么办?

别处都有几分惨淡的味道,唯独翠红舍里现在是喜庆得颇有要过年过节的感觉,单答应与姚答应一回来就吩咐了底下人好酒好菜地端上来,狠狠地庆贺一番当下,又展望下未来,只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底下人都已经对着自己顶礼膜拜了。

单答应现在已经喝得是粉面含春了,软绵绵的,出口的话却是冷冰冰的,“我们现在至少走出了第一步,将温玉夫人拉下了马,下一个我就要收拾李小丫那个死丫头,叫她半路撒手,落井下石,现在我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姚答应也是醉醺醺的道“还有那肖贵人,她什么出身,也敢嫌弃咱们?咱们愿意求上门就是给她脸了,给脸不要脸的贱人,日后非要她跪在这里叫我奶奶。”

单答应懒洋洋的拱了拱手,道“恭喜姐姐了,如今没了温氏,咱们的出头之日也不远了!”

“同喜同喜啊!”

上头两人明显是喝高了已经被酒冲走了理智,自然没注意平日里贴身的宫女没有上前照顾,更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宫女垂着头若有所思。

后宫这边的事先按下不表,洛霜玒一下朝就听说了珝月太后在凤栖宫大动肝火将温氏贬作贵人,自然是要问上两句,于是今日两名答应告发温贵人谋害王嫔,妍妃与温贵人对峙的事情就完完整整的听了个全。

洛霜玒收了折扇在手心里敲了敲,道“这白氏是突然开窍了?走罢,去凤栖宫,想来母后应该是有话要同孤说了。”

果然不出所料,大老远的就看见了站在门口迎候的绮罗,绮罗见到圣驾自然立马迎上来福了福,“陛下万安,陛下,太后今日很是不痛快,都宣了太医。”

“敢问姑姑,是为了什么事吗?”

绮罗犹豫的道“今日有名答应告发温贵人狼子野心,居然下药毒害龙嗣,为此而着了她的道,冤枉了王嫔,太后想着自己也是聪明了一辈子,居然被一个小辈给算计了,能不呕气吗?”

洛霜玒点了点头,道“孤知道了,多谢姑姑指点。”说罢直接就进去了。

珝月太后倦怠地倚在床上,面色苍白,太医院右判许太医正跪在踏脚上为她请脉,见他进来,抬了抬手示意免礼,“不必多礼了,坐罢。”

洛霜玒仍是全了礼数,这才落座,“许院判,母后如何了?”

许院判也是个人精,脉出珝月太后是好好的却做出这副样子,嘴上自然是往严重了说,“太后这是气急攻心,引起的头风,需要闭门静养数月。”

按这个套路来,洛霜玒接下去该问,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冲撞了母后,待儿臣将他治罪帮母后出气。

然而,洛霜玒却是道“既然这样,母后暂且好生修养,这些宫务就交给妍妃和穆妃罢。”

珝月太后摁了摁额际,先是挥退了室内的人只留下母子俩,这才道“罢了,哀家也不和你玩这一套了,哀家只想求你,为菲菲正名,我王家不能出罪妃!”

洛霜玒只反问了一句,“母后,您手中的‘凝露香’还剩多少?瑾月太后她老人家手中的‘雨打梨花’可是满满当当的,一滴都没用在任何人身上。”



086

珝月太后一时无言,虽然说不动孕妇和后嗣这是宫里宫外约定俗成的底线,她老人家更是奉行了一辈子,否则先皇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子嗣,但是这却不代表她乐得见到有那么多皇子跟她的儿子争抢,自然是人初一进门就动手了,直接伤了根本绝了怀孕的可能。

她自问比不得瑾月太后温婉大度不与底下人计较,尤其是自己也有了儿子,也到了那个不得不抢的位置以后,她下起手来更是没有一丝愧疚,瑾月太后一上来就是正宫皇后,加上她的辈分实际上要比她们高出一辈,自然而然的看她们就有种慈爱的味道在里头,就是偶尔有一两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她也能当做是小辈耍脾气,笑一笑就过了。

先皇到死也没有给她一个皇后的名头,在一些不懂事的妃嫔眼中大家都是妃嫔,不过是位份上的尊卑之分,凭什么她王盈盈能手持凤印对她们发号施令,她若是也学瑾月太后温婉大度,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洛霜玒叹息道“孤知道自己没资格指责母后,母后的难处孤也自小就看在眼里了,可是母后天理昭昭终有轮回,当年温五的身子是怎么败坏的,你我心知肚明,她的姐姐温四是怎么死的,那些无辜的温氏女又是怎么被侮辱的,更不用孤来同母后分说。

母后,孤是将王氏当做了出气筒,将对母后、对王家不能出口的怨恨都怪罪到王氏身上,是毫无道理的,母后不管您信不信,孤也没想让王氏死,只要她日后安安分分的,孤也不介意多养着一个人。”

“但那都是男人们犯下的错!”珝月太后很少对洛霜玒红脸,一则这是她的第一个儿子,二则这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可今日她许是被戳到了心头最隐秘的痛处,叫她不禁失了分寸。

洛霜玒也怔怔看了她半晌,道“是,这是男人们犯的错,舅舅不该枉顾我与王氏的意愿强将王氏塞进来,孤也不该那样软弱当时就该忤逆不孝,就不会纳王氏进门!王氏不进门,母后你也不用用‘凝露香’堕了怡人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第一个孩子,温五也不会塞进我的房里,这一切要是都没有发生,王氏、温四温五、怡人都还好好的,除了王家的男人们,都会好好的!”

珝月太后被他突如其来的疾言厉色也是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这下脸色是真的白了,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喃喃的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好、为了……你好。”她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

洛霜玒仰起头闭上眼,道“母后您若是真要怪,就统统怪孤罢,一切都与温五不相干,若非是为了孤的龙椅,为了安抚王家,母后您不会强按着孤纳王氏,也不会为了王氏的喜怒亲手杀了您自己的孙子,这么些年了,孤知道您心里比谁都难受。

事到如今,只能允诺,让王氏以窈容华的名头葬入妃园,至于温五,母后您放心,她恐怕还不屑葬在孤的身旁,若无他事,儿臣先行告退了。”

珝月太后怔怔望着洛霜玒清俊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挽留他,是说对不起是母后错了,还是继续说母后是为了你好,她第一次迷茫,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出了凤栖宫,梁雨安小心的问道“陛下接下去是去伏龙殿还是哪位娘娘那里啊?”

洛霜玒很是疲惫,下意识的道“去落红殿。”

“起驾,陛下摆驾落红殿——”

风止宫一向是宫中最安宁的一角,一者是因为这宫里有两个孕妇,宫中有些人虽然暗恨这静妃好运气,但是还是将手中的手段给停下了,毕竟做人还是要有些底线的,不为别人也为自己的子孙德报考虑。

再者则是洛霜玒明旨不许宫中其他人有事没事地来搅扰静妃,加之落红殿里的人一半是‘氐貉’中人,直接听命于皇帝,等闲之事来求见的人根本连静妃的一根头发丝都见不到。

静妃领着宫人上前见礼,才褔了一半就被洛霜玒拦住,“你身子笨重,别多礼了。”

跟在静妃旁边的垂佑帝姬上前抓住洛霜玒的袍角,脆生生的道“父皇好久没来看望母妃了,不止母妃想,儿臣也想父皇了。”

如今垂佑帝姬是记在静妃的名下,为了静妃的面子,洛霜玒也不会太冷待了她,弯下腰来亲自抱起垂佑帝姬颠了颠后放下,道“垂佑长大了。”

垂佑帝姬当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小孩子都是敏感的,早前在生母那的时候,她就敏锐的发现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并没有多少的关心,现下她红着脸迫不及待的说道“这几日母妃教了儿臣三字经,儿臣背给父皇听。”

洛霜玒拍了拍垂佑帝姬的小脑袋,道“下次,孤寻你母妃有些事,你先下去罢。”

垂佑帝姬有些失望,还是一礼,“儿臣告退。”

静妃见他面有倦色,也没多问,只扶着他往内室去,“陛下想是累了,不如在臣妾这歇一会。”

说是歇息真躺下去了洛霜玒又没有多少困倦,只拉着静妃不松手,将自己的脑袋小心避开她的肚子枕在她双腿上,静妃去了护甲,示意下人们都退下,轻柔的摁着膝上人的太阳穴。

“怡人,我是不是很没用?”此时的洛霜玒不像是那个在外头掌握生杀大权的天下共主,也不是别人见到的彬彬有礼、谦谦君子的模样,就像个自卑的孩子,出口的话也是小心翼翼的,“以前我以前真的觉得王氏这些人利用完了就抛到一边,我有什么好内疚不安的,她冲着我的太子头衔,我冲着她背后的王家,这只是一场交易,无关风月。

我一直以为我们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是现在人没了,我突然在想是不是我害了她们呢?如果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不是我,是别的兄弟,会不会做的比我出色,会不会就不会有人受伤了呢?”



087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88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89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90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91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93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94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95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096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097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朝代末都会生出一个绝代风华、举世无双,叫君王为之如痴如醉、为之如癫如狂的倾国佳人,如妺喜之于夏,妲己之于商,她吴婴婷之于越,她们通常还有一个别号为“红颜祸水”。

佛堂之上,莲花宝座上的观音无悲无喜,堂下跪着的绝色美人亦是面无表情,檀香袅袅、木鱼声闷,葱管一般的柔荑麻木地拨弄着圆润的楠木佛珠,绛唇起阖,念诵的是《地藏王本愿经》。

佛说今生修缘修舍利,来生换得两全法。

佛说人就是苦今生修来世,今生的苦都是前世自己种下的因。

若是如此,那她吴婴婷前世又是怎样的人,今生要如此的苦痛?

她的头十三年是在繁华的沪城底下的一个小县城,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六品通判,是个淳朴简单、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做事的老实人,不善经营,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混了二十多年,顶头上次来来去去换了一茬又一茬,就他自己如那深山老松一般,巍然不动。

而彼时年少最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更叫人奇异的是她父母模样都不出色,却生了她这样一个比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还要姽魅妍丽的存在。

自小生得就是玉雪可爱招人喜欢,凡是她同别人家的孩子吵架,哪怕是自己错了,长辈们不仅不舍得说一句重话,反而还要责罚同她一起玩耍的人,久而久之,她身边就没什么同龄朋友。

再稍大一点,豆蔻年华,模样越发出挑,身姿窈窕,但凡能接触到的少年郎哪个不对她关怀备至,百般殷勤,只求她愿意偶尔瞥上一眼,纵使立马死去也甘心。

十三岁对女孩家而言已经是半个大人了,可以谈婚论嫁了,她的父母模样都不出色,偏生生出一个她这样一个红颜祸水来,从前与她家有些交情的人家家里,一个个都想早点将她定下来,私下里早闹翻了天,更有甚者居然在大街上动起手来。

消息传到吴婴婷这的时候,早就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了,她听了也就是捂着嘴娇笑一场,浑然不放在心上,毕竟有些人她名字都没听说过,又与她何干呢?

也是今年,净莲寺来了一位云游的高僧,法号圆满,据说已经修得“金身”1,更厉害的是他的一双佛眼能看透诸般表相,更是能通晓前世今生,母亲便想着带她去请这位高僧批命,最后能顺路求一卦姻缘签。

虽说一家女百家求,但如她这般几乎被全城男子求娶的,让爹娘是不堪其扰,尤其这人一多关系就错综复杂的,叫他们更加不知道该把女儿许给哪一家,故而只能求助菩萨了,希望菩萨能指点迷津。

那日晨起,沐浴净身,仗着天生底子好,吴婴婷从来就是往脸上泼一捧清水便当是涂抹过那些瓶瓶罐罐的了,随手拿了把湘妃竹折扇便兴冲冲的往前厅跑去了。

《西厢记》中杜丽娘曾唱过“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她像个绝世珍宝一样,被家里人束之高阁,好不容易母亲主动提起要带她出门,吴婴婷深怕自己晚了,母亲就反悔了。

而此时的吴夫人只恐女儿来早了,此时前厅外躲藏了不少看热闹的丫鬟婆子,一个个一边捂着嘴偷笑,一边对着厅里指指点点。

吴婴婷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少年行性,叫她悄悄凑上前凭着人小钻到人前占了一个好位置,里头四个人,吴父吴母颇为头疼地坐在主位,其下坐着的她也认识是她姨母,原先是个十分温和可亲的,现在却阴沉着脸,地上躺着一个人,她眯起眼仔细看了又看,才确定那是她素来负有才名的表哥,柳思服。

此刻柳思服柳大才子,一个已经十七岁的少年郎却像个三四岁的小孩子一样,在地上撒泼打滚,嘴上还嚷嚷着,“姨夫姨母你们今日不将表妹许给我,我今日就不起来了,我要表妹!我要表妹!”

吴婴婷旁边的一个丫鬟嗤笑道“这柳秀才都十七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要糖一样耍赖,可见往日里这柳夫人是有多宠儿子了。”

另一个婆子接口道“嘿,主子们的事也是你瞎说的,不过也难免,近三十才生了这个嫡子,能挺起腰板做人能不宠,据说这柳秀才十二岁的时候都还跟母亲歇在一个屋里呢!”

“不是吧,这谁家姑娘嫁给他家也够倒霉的了,咱姑娘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老爷夫人可舍不得姑娘受苦。”

“你这小丫头片子就只看到老爷夫人了,你没看见这柳夫人的脸色,她儿子为了个女人这样豁出脸面来厮闹,日后自然连她这个老娘也舍了,柳夫人她能愿意吗?”

“不过咱们小姐这是不是叫做搅家精啊,一进门就惹得家宅不宁的?”

婆子推搡了一把小丫鬟,啐道“乱说些什么,没得败坏小姐的名声,不过换我老婆子,我儿子要敢来这么一出,我非划花了那狐狸精的脸!”

吴婴婷全神贯注的看着厅里的好戏,将两边人的话听一半漏一半的,只听见她们夸自己生得好,又小孩子脾气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

里面柳思服居然哭闹了起来,“姨父姨母,你们不将表妹许给我,我今儿就赖在这不走

了,不走了,躺表妹的床上睡去了!”

“你放肆!”听到这吴父是真的怒火中烧,斥道,“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居然学那些破皮无赖,别说要老夫我把女儿许给你,就是我吴家的大门日后你也不许踏进一步!”

柳思服箕坐1在地,涕泪纵横的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清俊飘逸,拿袖子抹着眼泪,道“没了表妹,我还读什么书,不如做个地痞流氓,只要表妹能多看我一眼,叫我看什么都行。”

吴父气急,话都说不顺溜了,“你、你个庸才,自己不学好,反而来祸害我女儿的名声,好、好、好样的,外面的都是死人吗?还不给老子我叉出去!”

“老、老爷……”吴夫人下意识要阻止,可是看着丈夫的黑脸又不敢多话。

而一旁的柳夫人那更是气得要当场翻脸了,可柳思服此时真像个破皮无赖抱着门柱不撒手,还嚎道“只要姨夫姨母将表妹嫁给我,我日后定当好生读书,考取功名,出侯入相为表妹挣诰命来,求你们了!”

看着自己姐妹那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的脸色,吴夫人是左右为难,只得好言相劝,“这、这不是姨母不答应,是……”

“您这是答应了,”不等吴夫人将话说完,柳思服撇开身边拉扯的小厮,膝行上前夺过吴夫人手边的茶盏,激动的道,“女婿给岳父岳母奉茶。”

居然有这样强盗一般的行径,吴夫人一时间目瞪口呆,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连忙推拒道“使不得,使不得,后年就是朝廷三年一度的选秀,全国上下停止嫁娶,到时你表妹正好十五岁正在候选之列,这皇命难违,侄儿若真有心,可否等上个三年?”

柳思服此时似乎是入魔了一般,“可以先小定啊,再者也有十三岁就嫁人的,已经订下的女子是不能参选的,只要泰水大人喝了这杯茶,小婿马上回去准备聘礼,这样表妹就不用参选了。”

吴老爷这下是真的被气得快说不出话来,只本能地抢过茶盏,“砰”地一声砸在地上,骂道“这朝廷法度是可以随意糊弄的?为了防止有人家故意挑选秀前夕嫁娶,知府都是提前算好了过来登名造册,都上呈州府了板上钉钉的,现在小定是要夷五族的!”

柳夫人实在忍不下去了,上前去拉拽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够了,人家才看不上你区区一个秀才,人家家里造化大着呢,咱家的府邸门才多大,供不下人家的这尊大佛,少在这丢人现眼,快随为娘的回去!”

柳思服自然是不依的,左右摇摆着身子,哭道“不嘛、不嘛,我不能没有表妹,她是我的命,只要她同我在一块,我就是马上死了我也心甘。”

在外头看了许久热闹的吴婴婷到这,终于憋不住了,扶着窗栏娇笑出声,她自己只觉得有趣只管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肚子都疼了。

而这一笑在柳思服眼里,那真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令他仿佛喝醉了就一般,骨头都酥软了。

当然柳夫人却是火冒三丈,只觉得自己妹妹、妹夫太过分了,居然安排女儿在外偷听偷看,拿自己的宝贝儿子当做取乐的粉头,当即拂袖而去,当然没忘记去拽已经失了魂的柳思服。

也不知是不是被这嫣然一笑恍了神,柳思服就这样呆呆的直到三日后他才回过味,当即又吵着要表妹,气得柳夫人大骂吴婴婷是狐狸精,自然这是后话了。

眼下,直到柳家母子都没影了,吴婴婷还止不住笑,笑得是花枝乱颤,好不妍丽。

002

在父母眼中,孩子如何都是可爱的,尽管吴婴婷这般有失规矩,吴父板着个脸斥了一句,“没规矩。”却也没再多说些一二三四,吴夫人更不用说了,那是把女儿疼到心坎里去的。

吴婴婷捂着檀口笑个不停转进厅里来,屈膝一礼,“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吴氏夫妇看她这没心没肺的模样,有气也出不来,吴夫人抬手招她过来,拉着她的柔荑问道“这事也是我这个做娘的疏忽了,您现在也到了该许人的年纪了,这柳家的……”

“哼。”吴老爷黑了脸,吴夫人很是尴尬,道“你是怎么想的?”吴婴婷想起方才的情状,又忍不住娇笑起来,明媚动人,叫人有什么气也都散了。

“好了,也别只顾着笑了,羞不羞,说正事你对那个……”在自己丈夫的瞪视下,吴夫人只得将柳思服的名字含混过去了,“对他是怎么看的,刚刚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对你是也是深情,而且他家我们也是知根知底的,而且年纪轻轻就考取了秀才,你……”

“哎呀,娘,今天不是说好了带女儿去礼佛的吗?走啦,再不走太阳都要下山了!”吴婴婷不想再听这些,她对这便宜表哥更没什么印象,眼下比起什么人生大事她更想快点出去玩。

吴夫人当她这是不愿意了,也就顺势转了话,跟丈夫说了会子话,细心帮女儿戴好帷帽,才带着女儿出门,说实在的她其实也不太乐意女儿嫁给柳秀才,不说就他今天这模样就是个容易被女色所迷的,如今自己女儿颜色正好,可等到日后呢?这些表相的东西终有一日会老去,甚至有些女人还未老就先被丈夫厌弃了。

而且就今日自己姐姐那副样子,就算孩子嫁过去了怕也要遇到一个厉害婆婆,婆媳关系本就是千古难解之题,自己在家里心疼了多年的掌上明珠,嫁过去是想让她有个终身依靠,可不是叫婆婆可劲欺负的,这般那般的想着后,便认定了柳思服不是良人了。

宋代有位高僧怎写下一首《西阁》,颔联是年光似鸟翩翩过,世事如棋局局新。

若是吴婴婷当日就被许给了柳思服,是不是她就会随着自己日复日而老去的容易一块“泯然众人矣”。

在家里被关了许久的小姑娘,外头的无论什么东西都能勾起她的好奇心,但她也知道在这礼教严苛的时代,女孩子不宜抛投露面,只掀了条缝,眯着眼往外看去。

吴夫人见她如此,很是好笑的道“好了,你这样看见什么,还不坐好,仔细摔着了。”

吴婴婷看了外头人来人往的街道一会,觉得也就那样,还真放下帘子凑到吴夫人身旁,问道“母亲,那个圆满大师真的很厉害吗,不会只是浪得虚名吧?”

吴夫人道“嘘,不可胡说,大师是修行圆满的高僧,本事大着呢!”



098

吴夫人道“嘘,不可胡说,大师是修行圆满的高僧,本事大着呢!”

吴婴婷想着修行圆满的圆满大师,又笑开了,笑得是俏丽动人,惹得赶车的马夫手一抖一鞭子打在自己腿上,血肉模糊的听着惑人的笑声也感觉不到疼。

净莲寺在他们这个小地方唯一的一所寺庙,来来往往的求什么都有,听说还有求老婆早点死的,婆婆们快点去的,好歹这群人还知道这种事不能宣之于口,都没有指名道姓的。

吴婴婷心情一直很雀跃,自下了马车一路走来蹦蹦跳跳的,左看右看的,身体健壮的丫鬟婆子跟着她瞎跑了一路,到净莲寺时一个个都是瘫坐在台阶上的。

吴夫人比她完了一小会,到时见女儿正和一名小和尚说话,上前拉住她,道“为娘看你今天真是过分活泼了,这儿是寺庙,最的地方,不许胡闹,小师傅有礼了。”

那小和尚大概是新来的,年轻俊秀的一张脸不禁耳朵红了脸后脑勺整个也是一片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红豆,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吴婴婷被母亲这么一拉一说,也就静下来了,随母亲去佛前进香,捐了些香油钱又拱了盏海灯这才算走完,本以为接下去是立马去寻那圆满大师看相了,结果又是到厢房休息,等着吃一顿斋饭。

吴婴婷见没了外人便摘了帷帽,笑道“这圆满大师好大的架子,用了午膳还要午睡,睡完了起来还要做功课,要我们好等。”

吴夫人温柔的解释道“这不光是对我们,圆满大师修行多年日日如此,就是达官贵人他也是如此,所以说这才是有真本事的。”

吴婴婷嘟嘟嘴道“达官贵人我看他也是碰不到的,好了好了,母亲就当我是胡说的。”说完还吐了吐舌头。

吴夫人故作生气的板着脸道“你这本就是胡说八道,你要是真无聊了,趁庙里人都在午睡我让奶娘和丫鬟陪着你到后院稍微走走,记住一定要戴上帷帽,女孩子家家的清誉最是重要!”

“女儿都记下了。”

不一会就有送饭的沙尼来敲门,吴嬷嬷开得门抬头一看这不就是先前被吴婴婷问话的小和尚,此刻小和尚一双眼贼溜溜地往她身后的屋里看,不过一瞥到那惊鸿丽影,霎时令他没了三魂丢了七窍,整个人的直愣愣的。

吴嬷嬷不喜地皱了皱眉,接过斋菜,砰的一下把门给关了,嘀咕了一句“不守规矩”也不知道在说谁。

娘俩用完了斋菜,还是吴嬷嬷端出去,一开门唬得一跳,那小和尚居然还直挺挺地杵在那,“你个小秃驴居然敢偷窥官家女眷,好大的狗胆!”吴嬷嬷把手中的托盘直接就往他光溜的脑门上砸,噼里啪啦的碗碟摔碎了一地,那小和尚身上油渍、剩菜剩饭、还有血丝,好不狼狈。

吴婴婷瞧见了顿时笑靥如花,道“这真是个傻子。”

吴夫人却是皱起了眉头,道“好了,这种没规矩的叫方丈过来处置就好,咱们这里一屋子的女眷,把门关上喽!”

好了,因为有这样行为诡异的和尚,吴夫人也不让吴婴婷出去玩了,吴婴婷只觉得扫兴也就忘到了脑后。

吴婴婷现在的年纪最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厢房就那么点大,她就差把每一块砖都翻起来看看了,她又不耐烦像母亲那样对着一尊木雕的观音像念佛,最后她居然扯了一本《心经》过来,撕下一页来折花玩。

这《心经》通俗易懂,每间厢房里都有备以供休息的香客翻阅,至于看完后是放着带走还是怎么滴,净莲寺方丈表示随缘。

快傍晚方丈亲自过来引路,先是双手合十稽首,“贫僧见过夫人小姐,中午的时候寺里新来的沙尼冲撞了夫人小姐,是贫僧管束不及时,惊扰了夫人小姐,请夫人小姐宽恕。”

吴夫人今日来也可以说是有求于人,也就不想太过为难人家,可事关女儿家的清誉,仍是严厉的道“我也常听左邻右舍的说净莲寺的方丈是个能人,今日是那小和尚自己六根不清净,看到我旁边个平头正脸的丫鬟就巴拉上去,这事虽不是方丈的错,但也请方丈日后多加管束了,莫要有什么不清不白的流言传出来!”

能做到方丈的都是人精,听明白这吴夫人是不想妨碍了自家女眷的名声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即就顺着台阶下了,“贫僧日后定会对底下僧人严加管教,圆满师兄已经在后山明镜台候着夫人与小姐了。”然而在这说话的全程中他都没有抬起头来。

时间略微往前调整一点——

那个犯错的小和尚中邪了,他得了消息立马去看了,就像是被够了魂魄一样,问什么不说话,无论怎么拍打都没什么反应,直到圆满大师身旁服侍的弟子过来想请,提到今日预先说话算命的吴氏母女,那个小和尚居然直接跳起来,嘴里一边喃喃的念叨“吴小姐、吴小姐,我要还俗,我不做和尚了,我要还俗,我不做和尚了,吴小姐我要娶你,吴小姐我要娶你!”一边跑了出去拦也拦不住。

其余僧人都是目瞪口呆,有个小和尚说道“这吴小姐是长得有多好看,莫不是西施、杨贵妃之流再世吧?”

“看看去不就得了。”

眼看一众僧侣都被勾得蠢蠢欲动,方丈板起脸来,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出家人的五戒1你们是都给忘了?”

众僧侣纷纷端正了形容,双手合十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心中却还是摩拳擦掌的,方丈摇了摇头道“都把金刚经抄十遍。”

然后这才有方丈亲自过来请人的一幕,他想着底下这些毕竟年轻,看到个年轻漂亮的就心痒痒,他修行多年,见了多少美人了早就已经能对美色视若无睹了,再漂亮不都是……

这一抬头一错眼,方丈忽然觉得自己是老树开花、枯木逢春了,忽然错觉地就以为自己是个精力充沛的热血年轻人,有着远大的理想抱负,有着想求取的如花美眷。

那如花美眷放下帷帽的帘子,冲着他点了点头,带动那帷帘如水波般的荡漾起来,他想那帷帘后一定是诗经里那般写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003

不过方丈毕竟是方丈,待人走过去了他也就回神了,低头默诵心经平息自己心中奇怪的念头,这才带着吴氏母女俩往后山走去,这中间更是双手合十,目不斜视,

圆满和尚的明镜台其实也不过是在后山一出瀑布前有一块被水冲的十分光整的大石块,在那大石块上结了一个草庐,圆满和尚就住在这里修行。

方丈将母女俩带到,不敢多留、多看、多听、多说就直接离开了,吴夫人觉得莫名其妙,但看见盘坐在石块上,慈眉善目的老人,也就不在意,拉着吴婴婷上前去见礼,“大师安。”吴婴婷也有样学样的跟着一礼。

圆满大师双手合十还礼,“女施主多礼。”

吴夫人将吴婴婷带到圆满面前,有些急切的道“大师,妾身多年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吞金咽玉的呵护着长大,如今年岁到了,只盼到她得一门好姻缘,请大师通融为小女占卦,这是小女的生辰八字。”

圆满恭敬接过,一看八字就先皱了眉头,掐指算了三遍,又问道“贫僧大胆,冒昧请问小姐闺名?”

吴夫人这下迟疑了,试探的问道“可是小女的八字有什么不好?”

圆满将八字还给吴夫人,道“若问姻缘小姐这八字……缘深情浅。”

吴夫人道“这……妾身没读过几年书,可也知道情深缘浅,这缘深情浅又是怎么说?若是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也……不妨事。”

虽然说婚前互通了姓名,可这个年代新婚夫妇大多都是进了婚房,揭起盖头的那一刻才算真的认识,很多夫妻一辈子都没什么感情,就是搭伙过日子,不过是年纪到了家中长辈催了催就顺从了父母之命,寻了个差不多的,拿女儿家的一辈子去赌。

圆满摇了摇头,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道“小姐这一生姻缘颠沛流离。”

颠沛流离这词用来形容一名女子的婚姻可不只是牵强,更是不祥好像暗示她女儿这一辈子会婚嫁很多次一般,甚至会遇上什么大灾大难的,这叫吴夫人怎么不心焦,“大师可有什么改命的办法。”

圆满道“命运命运,命是天定改不得,只有以毒攻毒,希望可以物极必反,请问小姐名姓?”

吴夫人略微犹豫,道“小女姓吴口天吴,双名婴婷。”

圆满心中咯噔了一下,这名字简直就是暗示此女未来是祸国的红颜祸水,已经是这样“毒”了,这业障居然不减反增,想来这应该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美人了,大越是注定要亡在此女手上了。

吴夫人看他不说话,催促道“大师您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说吧!不管是金银财宝能捐的妾身都舍得。”

圆满道“小姐这命不是靠贿赂神佛就可以的,贫僧冒犯请小姐将右手给贫僧一观。”

吴婴婷先是看向吴夫人,得了她的允许,这才上前,此时不知哪来的一缕清风撩起帷帘,露出底下那张连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都不足以形容的姝色,那一刹那间,圆满忽然就想,若是这人冲他笑一笑,他就是立刻褪下这身袈裟随她去了又何妨?从此以后,她就是自己的信仰,自己的神佛,她的一言一行就是他生命全部的方向!

最后无论吴夫人怎么追问,圆满和尚都是一言不发,最后甚至是背过身去,无奈吴夫人只得愁眉不展地带着吴婴婷回去,路过大雄宝殿,吴夫人又叫人去捐了数量可观的香油钱,希望能为女儿积福。

吴婴婷看母亲难过的模样,反而宽慰她道“母亲有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母亲不必为女儿太过忧心。”

吴夫人叹息一声,道“你呀,真是没心没肺的,反而叫为娘替你平白担惊受怕的。”

吴婴婷挽住吴夫人的胳膊,俏皮的道“女儿这样没心没肺的才惹人疼啊!”

而母女俩不知道的是,因为从净莲寺跑出去的小和尚在城里逢人就喊“我要还俗,我要娶吴小姐为妻。”

第二天各式各样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就传遍了街头巷尾,柳家夫人听闻了更是像放下什么重担似的,仰天长笑,笑完了幸灾乐祸的道“我就说这就是个不安于室的狐狸精,看看吧,看看吧,连和尚都要勾引,可不就是个放荡无耻的贱货!”

在天下父母心中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好的,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家的孩子都是不会错的,自己教导孩子的方式更是不会错的,错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长辈。

吴氏夫妇听了传闻更是气得不轻,赶忙叫人去寻那个疯和尚,要将他捆了送官府报官,而奇怪的事,这疯和尚居然就这么不见了。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这天半夜三更的,吴府的门房听到有人敲门,便不甚耐烦的问道“谁啊?”

门外的回道“出家人圆满。”

一听是出家人,门房没好气的回道“不见,我家主人吩咐了,这几天只要是出家人一律不给开门!”

自称圆满的出家人慢条斯理的道“贫僧自是知道自己深夜来访很是不妥,只是当日为吴小姐占卦,后又得了一句谶语,想献给小姐。”

门房骂道“你们这老秃驴别打机锋了,要不是你们这些做和尚的六根不净,我家小姐何至于惹上这样不好听的名声!”一边骂一边又将门后的横木取下来,他其实也想知道是什么谶语。

门房一把夺过圆满手中的纸张,就又把门给重重关上,圆满站在府外,一直望着似乎这样他就能穿过重重门墙到那吴小姐的面前,一诉衷肠,又站了许久这才叹息着转身离去,这一走也不知多久能再相见。

隔日早膳,听底下人回报说半夜有个和尚拜访,吴老爷那是气得当场砸了粥碗,吴夫人一问说是自称圆满,忙叫人把信递过来,展开一看,上面七个字落花流水空余香。

看得吴夫人眉头越皱越紧,虽然不是博学多才,但也知道落花流水之类的不是什么好词,更不是什么好话,一时间对女儿的未来更是愁容满面。

吴老爷却是不信这些的,觉得不过是这些神神道道的出家人骗人钱财的玩意,加之两年后选秀,女儿的婚姻也不是太急,再者他想着请自己的族兄族嫂出面帮女儿在城镇里看一看,经历了柳家的事,他现在只想给女儿找个老实的本分人,才学什么的也都往后靠了。

然而不过三天又出了事,这次是有人来报案在城外的河里发现了那个疯和尚的尸体,吴老爷先是松了口气,又提起心来,可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仵作回禀说这疯和尚已经死了三天,他的脑门是叫人拿圆钵给砸死的,矛头直指三天前悄无声息离去的圆满和尚,一下子这所小县城都炸开了,本来这地方小又平静没什么事,出了件命案是叫人又害怕又刺激。

之后更是沸沸扬扬的传着圆满和尚是因为爱慕吴家小姐,不忿这疯和尚满口胡话毁坏吴家小姐清誉,这才将人杀了,一代得道高僧为情杀人,这不可是最有意思的谈资了,小县城里几乎人人嘴上都在说这件事,就连吴家吴夫人下了死力气压,打杀了不少人都止不住。

后来一查,这谣言居然是柳家传出来的,气得吴老爷砸了最心爱的歙砚,吴夫人更是被气了个仰倒,柳夫人可是自己的亲姐姐啊,吴婴婷是她的亲侄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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