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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漏短》


第一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对不起,我没刀(一)

所谓江湖,在很早以前,就有人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人干什么事?打打杀杀为名为利,不过还是有人说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腰挎一把剑,肩扛十斤刀就成了江湖人的标配。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弟子,特别喜欢用剑,三尺青锋,一袭青衫,行侠仗义,快意恩仇,见面人称“少侠当面”,真真是让人想想都爽快。

很遗憾,陆远不在此列。从福建到江西,陆远此次的离家出走算是走得比较彻底了,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道貌岸然地男盗女娼,德高望重地偷鸡摸狗,憨厚老实地开黑店,满口仁义地杀人放火。幸亏陆远自身有点本事,又害怕麻烦,况且还不是第一次离家出走,否则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江湖什么时候就阴沟里翻了船。

要说陆远是不是江湖人,这还真不好说。首先,陆远是会武功的,俗称有练过把式的,一般人还真不是他对手——反正他没遇到过几个练家子的;其次,陆远的武功底子还很扎实——平安镖局少公子,打自六岁起,陆远的父亲陆高就逼着他泡药澡,熬筋骨,诗书略通,枪剑却是双绝,如今十年过去了,基础倒是打得颇为扎实,不仅如此,陆高自己凭借着一手大路货鹰爪功能够闯出偌大——其实也不是很大,在福建勉强排得上二流的平安镖局,也算是天资聪慧,心性坚韧之辈,从小陆远就没少练过手上功夫。按说他的出身条件够得上一个江湖人了,但还是不太像。

对,就是不太像,没有一般江湖人的快意恩仇,没有习武之人的热肠血性,更不屑以武犯禁。陆高性格太过强势,导致陆远平时没太大主见,又觉得有一个镖局可以让自己混吃等死也不错,没必要让自己太辛苦。若非此次跟陆高吵了一架,陆远甚至不喜欢往外跑——多累啊?要赶路,要投宿,要有目的,还要计算着钱花,哪有在家里舒服?

心里想着,嘴里偶尔抱怨两句,抬头看看即将下山的太阳,好歹在日落前赶到了镇子里,不至于要露宿荒野,挑了家还算干净的旅店,陆远走了进去,叫了酒菜订了房间,收拾一下准备祭祀自己的五脏庙。

大堂上随便找了张空桌子坐了下来,小二连忙上了酒和小菜,陆远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嘴上没停,眼睛也没停,抬眼扫视了整个大堂,倒不是因为警惕的习惯,而是作为一个男人的习惯,看看周围是否有好看的姑娘,不说能够搭讪上,养养眼也是好的。

大堂上此刻吃饭的人还不多,估摸着还得再等会儿人才会多起来。整个大堂约莫十来桌,目前包括陆远自己占了一桌在内,也就三桌有人。陆远所在的位置在大堂东面靠窗隔一张桌子,右二后一张桌子是三个年轻的宗门子弟,一女两男,隐隐以那名女子为首。两个男子倒是一个样的面白无须,一个浓眉大眼,阔口方鼻,一个眉清目秀,只是那嘴唇微薄,双眼中略显阴鸷之色。陆远最关注的还是那名女弟子,此女容貌倒是中上,胭脂腮红也用得恰到好处,不浓不淡。然而,微微上翘的眼角和略显上薄而下厚的嘴唇,让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很强势,坏了一张脸整体的美感。

这三名宗门子弟的服装应该是制式的,都是月白色长袍,除开男女对襟方向不同外,女子胸口处绣了一轮弯月,而两个男的胸口处则是绣着星辰,浓眉的一个绣着两星,薄唇的一个则绣着三星,看来应该是江西境内星月宗的弟子。星月宗三名弟子神色颇有些傲气,毕竟是江西境内大宗门,自觉高人一等也是常有的事,陆远倒是不太在意。

再有一桌则是在最靠西北面的一张,一个外面套着粗麻短背心,里面穿着米白色粗布长衫,袖口和腰间用褐色布料扎紧,散着一头蓬松乱发的男子,由于坐在角落里,看不清长相,但那身材甚是魁梧,举止沉稳,仿佛达到了传说中的举轻若重的地步,想来一身修为也是不低。

“呿,偌大的旅店,竟无一女子长得入眼。实在无趣得紧。”陆远心中抱怨,嘴上却是不曾说出。正在此时,旅店外一个糙嗓门的男子咒骂声传了进来,其中略带着女子轻声哀嚎,正在等菜或者吃菜的众人都抬眼看向了门外。只见此间进来了一男一女,衣衫倒是无甚特别,男的一身深蓝葛布短衫,下身褐色长裤,不着袜子,单穿了一双黑布鞋,紧皱着的浓眉微微透露出暴虐的神色,此刻正对着女子推推搡搡。

而那女子,则是淡红色的粗布上衣,下身一条灰白色的裙子。然而,让陆远眼前一亮的是,此女天生丽质,杏目柳眉,琼鼻樱口,未施粉黛,却端的是一副秀丽的容貌。所谓杏目含春,秋波暗送,这女子一抬眼,一低眉之间,自带无限魅惑,却一点也不显得淫邪,真真是一枚——上好的鼎炉!只是便宜了这糙汉子了。

“死贱人,看什么看!还不快走!”汉子在前台开了间房,要了点菜,便推搡着女子往陆远右手边的一张桌子走去,刚好在星月宗弟子左前一张桌子。

星月宗的女弟子看到这女子容貌,心下不甚欢喜,眉头微皱。然而两个男弟子却是看得出神了。此刻,陆远也盯着女子看,但不同的是,陆远还在心里给女子的容貌打分。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在即将上桌的刹那,汉子似乎是嫌弃女子笨手笨脚,直接一把推开了女子,女子不甚跌倒。偏巧不巧,女子倒下的方向,刚好是陆远的怀里。就这么投怀送抱过来,陆远还真觉得自己今天真是鸿运当头。而星月宗的两个男弟子则在心里直呼唤着,为什么不是我!

“啊,公子小心!”女子倒下的瞬间,不禁呼出口来。陆远心下一急,赶忙起身——挑开长凳闪一边去。紧接着,只听一声略显沉闷的响声——

第二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对不起,我没刀(二)

“啊,公子小心!”女子倒下的瞬间,不禁呼出口来。陆远心下一急,赶忙起身——挑开长凳闪一边去。紧接着,只听一声略显沉闷的响声——

“噗!”

女子竟是匍匐于地上,只是那眉宇间竟还露出了一股娇弱的媚态。

“嗯,放心吧这位夫人,我没事。你还好吧?”陆远的声音悠悠传来,却是让那女子心中暗恨了一下,问我好不好,却是为何不接住我?

“奴家没事,公子没事就好。”女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全无憎怨之色。

“哼,兀那山野小子,却是好生失礼!这位姑娘不慎跌倒,你却不帮扶一下,真是全无江湖义气!”星月宗那三星弟子此刻倒是说了一句,面露得色。

“哼,怎地?老子教训自家婆娘,你还要管闲事不成?”见到有人接话,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就是就是,这大汉教训自家婆娘,我又怎么好掺和人家家事?”陆远见星月宗男子搭话了,心中微不可察地鄙夷了一下,却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然而,终究是少年心性,那星月宗弟子或许是仗着自己身份,或许是涉世未深,直接对着陆远冷哼一句,

“似你这般懦弱怕事之辈也敢在江湖上行走?不怕惹人笑话。还有,你这汉子,都说好男不跟女斗,你自家夫人究竟犯了何事,要你这般粗鲁动手?”

“我婆娘所犯何事,我为何动手打她,这是我的家事,你还想管不成?”汉子怒目瞪向星月宗弟子。

“哼,这闲事我何某人还就管定了,”那弟子撸了撸袖子,嘴上却是不留情面,“似这般娇美的夫人跟了你这糙汉莽夫,那得是鲜花儿掉进多臭的粪坑里才能形容得来的?你竟不好好珍惜!简直是暴殄天物!”

说着,那名何姓弟子径直一拳打向了那汉子。汉子也没想过那人居然一言不合就动手,不禁楞了一下,紧接着右眼一黑,钵大的拳头竟是迎面而来。

“哎哟!你,你,你竟然还打人!”汉子不禁跌倒在地,手指着何姓弟子。

“呸,就打你了,怎地?”何姓弟子还打算再上去补上两脚。

“够了,何务谋。我们这趟是出来办事的,谁让你惹事了?”星月宗女弟子出声制止之下,那何务谋才停手,转头却是扶着人家的夫人坐到自己身边的位置上。

“这位夫人你别怕,有我们星月宗弟子在,你夫家不敢来找麻烦的,有什么苦尽管跟我们说。”何务谋心下得意,嘴上却郑重其事。

“好好好,你们星月宗我惹不起,但这是九江,可不是你们一宗独大!哼!”男子放了句狠话便走出旅店。

“呿,什么玩意儿!夫人别怕,尽管说出你丈夫的罪行,我们一定为你做主!”

“谢谢何公子!奴家本是定边人,因家中闹灾荒,逃难到南方,不想竟被我阿爸卖给了这江锤子……”那女子见何务谋问话,也就开始大倒苦水,直把何务谋听得义愤填膺。

陆远的饭菜陆续上来,并吃得差不多了,两人还在聊,而另外一个星月宗的浓眉弟子也想插话,但奈何嘴笨,又害怕大师姐,故而只得抓耳挠腮,不知所措。此刻的星月宗女弟子却是面带薄怒,显然已经不耐烦了。那女子却是置若罔闻一般,一边诉苦,一边抹泪。这一顿饭的功夫,两人倒是相谈甚欢,入店吃住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就在这时,几个衙役冲进了旅店,而后一个男子走了进来,用手指着何务谋道:

“官爷,就是他!他不仅强行留下我婆娘陪酒,还出手打了我!”

而此刻,何务谋却好似胸有成竹一般说道:

“哼,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你家娘子都告诉我了,这一年多来你是怎样虐待她的,她说你不仅不给她饭吃,还天天无故打她,小爷我这是好心,准备解救你娘子逃出你的魔爪!几位官爷要是不信,大可问问这位小娘子!”

“是这样吗?”那衙役领班的倒也没有偏心哪一个,还是回头看了看依旧在抹泪的那女子。

“官差大哥,这位公子说的……”女子眼泪汪汪,指着何务谋。

“小娘子别怕,有我星月宗何务谋帮衬,尽管说实话!”何务谋拍着胸脯打包票。而星月宗的女弟子却是怒拍了一下桌子,转身拉着那浓眉弟子上楼去了。

衙役也不理会,直接问那女子:

“究竟是如何,但说无妨。”

“是,官差大哥!这位何公子在奴家进这旅店的时候,便百般调戏奴家,还出手打了奴家的夫君,说奴家的夫君是糙汉莽夫,配不上奴家,还要奴家陪酒,不陪就让星月宗追杀奴家与夫君……”女子用衣袖摸着眼泪,“官差大哥可要为奴家做主啊!”

“啊?姑,姑娘,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啊……”何务谋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却是有些慌神了,虽然他星月宗乃是江西大宗门,但还没那么大胆子敢挑衅官府的威严。

“好一个登徒浪子!给我拿下!”听到那女子陈述,衙役领班喝了一声,其他衙役便拿着威哨棒要上前拿人。

“等,等一下!”何务谋心下着急,却是想起一事,忽然喊了一声,然后对着陆远道,“兄台,兄台你可得为我作证啊!你可是听到了我们谈话,我所言句句属实啊!常言道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该拔刀相助的时候还请不要吝惜!何某必定感念在心!”

“咳咳,对,路见不平一声吼,请容我吼一声‘哈’!”哈了一声,陆远就坐下去,继续扫荡残羹冷炙。

“没,没了?”何务谋傻眼了。

“没啦!路见不平一声吼,足够了。至于拔刀相助,”陆远看了看自己的周边,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然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何务谋歉然一笑。

“对不起啊兄台,我出门没带刀……”

……

第三章 江湖老油条的互吹

第二天一早,陆远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洗了个脸,漱了个口,然后下楼叫了两个小菜就着米粥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星月宗的一男一女两个弟子从楼上匆匆下来,路过陆远身边时,转头看了一眼他,也没多说什么,神色匆匆地夺门而出。

“嘿嘿,这两位,今天应该是去接那位无谋兄了吧?”陆远心中暗道,然后转头继续吃着早餐。此时,昨日坐在西北角的壮汉也从楼梯上下来,陆远回头一看,大汉也向着他这边看过来。昨日坐在角落,加上天色偏暗没看清,这回算是看清楚了,大汉长得剑眉倒数,大眼高鼻,一嘴络腮胡子,把嘴巴遮得严严实实,此刻再看,这大汉大约四十岁左右。

两个男人之间彼此对视,是一件有些尴尬的事情,没有含情脉脉,没有互相激赏,陆远只好拿起面前的粥碗抬了抬,示意对方一起吃饭。大汉点了点头,也不拒绝,走到陆远所在的这桌坐了下来。

“小二,添副碗筷给这位大爷!”陆远对小二喊了一句,小二颠颠地拿了副碗筷过来,给大汉摆上。

“来壶烈酒。”大汉难得开口,这是陆远第一次听大汉说话。声音有些糙,似乎喉咙受过伤,还带着一点沧桑感。但作为男人,这个声音倒是挺符合他的形象的。小二闻言自然是哟呵一声去拿酒了,没多久便拿了一壶上好的酒过来。陆远一看,偷偷瞪了小二一眼,丫的这一壶酒恐怕要花掉大爷两百文钱。

“这位英雄,小弟陆远,来自福建。敢问英雄贵姓?”陆远举杯向汉子示意了一下,问了句。行走江湖这些时日,陆远深谙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面对善人恶人,嘴甜一点,总不会得罪人。

“叫我老五就行。”大汉淡淡说了句,拿起酒杯一口闷了,然后也不计较桌上的菜是残羹冷炙,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就往嘴里送。

“那小弟就斗胆,称呼你一声老五哥啦!”陆远见大汉喝了酒,说了句,也将自己杯中的烈酒喝光。见陆远识相,而且这桌酒菜是陆远请的,老五也不好再冷冷对待,进而开始跟陆远攀谈起来。

“陆小哥,昨天那一幕,我全看到了,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江湖经验竟然如此老辣?”老五稍稍回敬了陆远一句,说是恭维,也不算,只是实话实说,但一句话说出来,陆远就知道,这个老五也是个老江湖,嘴上不夸人,一句话却说得人心里舒坦。

“嘿嘿,哪能跟老五哥相比?小弟还是嫩了点,比方这座位的选择上。如果像老五哥那样找个犄角旮旯偷偷观察,也省了那一身麻烦。小弟虽然年幼,但早年我父亲走镖的时候时常带着我,这些年老跟他闹矛盾,一生气我就离家出走,所以多少积累了一点江湖经验,当不得老五哥的夸赞。”陆远被夸,多少有些飘飘然,嘴上谦虚,脸上的笑却是掩饰不了。好在老五也明白,年轻人就是如此,当下也不在意,跟陆远倒也聊了起来。

这一有人聊天,时间过得就是快,两人边喝酒边聊天,不知不觉竟到了午时,瞧着这上午是赶不了路了,陆远索性再延长一日住店,叫上一桌子酒菜跟老五继续攀谈。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的节骨眼,星月宗三人从外面回来了,那女弟子一脸怒色,进了旅店径直往楼上去,大块头二星弟子连忙招呼小二,让他给送酒菜到房间去,那眉目清秀的三星弟子何务谋却是一脸歉然地追着那名女弟子说着什么。三人路过陆远这桌的时候,何务谋忽然停了下来。

“你小子够狠,昨天竟然不给小爷作证。你等着,星月宗的弟子可是不好惹的!”何务谋举起手指,双目瞪圆,咬牙切齿地对着陆远放了句狠话。

“哎哟?何师兄,您别吓小弟,小弟这是哪得罪您了?您大人大量别跟小弟计较了。这不,昨天那小娘子的嫩手您摸着也舒坦吧?小弟都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师兄了,您要还不满意,大不了下次再有这种机会,小弟一并,都让给师兄您看可好?”陆远听了,赶忙站起来,一脸委屈着急地看着何务谋,又是摆手又是跺脚地说了一通,原本何务谋看陆远真着急了,脸色稍霁,又露出了一脸高傲的笑,没曾想听到陆远的话,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待到听明白了,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憋得一脸通红!

“你!你好得很!给我等着!哼!”何务谋狠狠指了指陆远,随即转过头朝房间方向走去。

“诶,何师兄别生气啊!要不一起坐下来喝杯酒水?何师兄!何……”

“别叫了,再叫人家真的就拿剑下来砍你了,”老五笑着说了句,“我说你小子挺机灵的,怎么对他还这么冲动?”

“啊?对他冲动?犯不着。昨天那局我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家伙能够顺利出来,肯定花了不少钱。有给官府的,也有给那对假夫妻的。跟官府比起来,星月宗算个屁?没有躲过麻烦,那就避重就轻,反正过了江西地界,甚至出了九江,他星月宗屁都不是。”陆远拿起酒杯轻轻晃了晃。

“你是认为,星月宗不会因为这种草包弟子大费周章地追杀你吧?”老五笑着戳破陆远的一点小心思,陆远笑了笑,说道,

“还是老五哥聪明,跟你说话都不用费劲儿。哪像那个草包,昨天明明已经提醒他了,还愣往上贴。”

“哎,奉劝你一句,少惹是非。昨天的事情,你不躲,落你身上顶多花钱了事。躲了,如今反而惹了一身骚。星月宗不会为了一个草包弟子大费周章追杀你,但如果为了宗门颜面,怎么也要将你带回去兴师问罪一番,再让你家人来领走你。不清楚你的背景,他们不会动你,但总归要费时费事。”老五摇摇头,叹口气道。

“老五哥这么说,那我还是赶紧走吧,省得那小子真拿我出气!”陆远听闻老五的说法,缩缩脑袋说了句,顿时有些后怕。

“也好。你好歹叫我一声五哥,我与你同行,路上还能照应一二。”老五也不矫情,直接拍胸脯打包票。

就这样,两人各自回了房间拿了包裹就往外走,陆远也顾不得还多付了一晚上的房钱。倒是老五,不忘将桌上的酒水倒进自己的水囊中带走,看来也是个贪杯之人。小二喊了两三声,见人头也不回,便不再喊了。毕竟人家该付的钱都付了,房间不住还多了一份收入呢,晚上还能租给别人,多划算!

第四章 何师兄怎么老是你啊?

关于如何走,陆远跟老五在出了九江城之后也探讨了一番。星月宗宗门在九江城西面山上,九江南面是鄱阳湖,湖泊够大,按照老五的意见,就是避开西面星月宗山门所在,两人往鄱阳湖里一蹿,任星月宗能量再大,也是大海捞针,绝对很难将两人找到。

但陆远却认为,他俩能够想到的,星月宗甚至那三名弟子肯定也能想到,说不定会抄近路在到达鄱阳湖之前拦截他们二人。但西面星月宗山门所在却是不一样,他们绝不会相信陆远二人有胆子在得罪他们之后还从星月宗山门底下溜过去。这叫灯下黑,也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最终,老五也认同了陆远的想法,往西面星月宗山门下行经,走出九江地界。当然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冲出去,两人还是做了简单的变装,尤其是陆远,换了身粗布行头,给自己脸上抹点泥巴,原本翩翩公子哥的模样倒是没了,更像逃难的难民。

如此行了四五日,两人竟然来到了岳阳。也亏得两人一个内力深厚,一个年富力强,这六七百里路对于两人来说不算太长。估摸着走过最后一条林荫小道,就能够进入岳阳城了,陆远与老五就着附近小溪的水清洗了一下自身,换上干净的衣服,再次恢复各自的容貌。

“嘿嘿,这进入湖南地界,晾他星月再横,还能横过界不成?”脱离险境,陆远难得放松,立马得意起来。

“哼哼,这是你运气好。不过真别说,你这灯下黑还真管用。谁知道咱俩竟然偷偷摸摸从星月宗山门下摸过来?估计那三个星月宗弟子正在鄱阳湖边上气得直跳脚呢!哈哈哈哈!”老五也难得开了句玩笑,毕竟奔波了四五天,不说人困马乏,精神高度集中还是要的,这坚持四五天,也够累。

“老五哥,接着咱怎么走?”陆远这回不再当狗头军师了,老五是真正的江湖客,自己只是偶尔出来浪荡江湖,真正熟悉江湖的,还是老五。

“嘿,咱去岳阳楼看看。在九江没能看到鄱阳湖,到了岳阳,去看看洞庭湖,一点也不比鄱阳湖差!就是可惜了没能看看当年鄱阳湖那件大事件的地儿。”老五嘿嘿一笑,声音虽然有点糙,但豪爽的气概一点都不受影响。

“哟?老五哥也知道当年那件事?”陆远不禁对老五有些刮目相看。

“那是,如今才过去四十来年。没能早生个十五年是我的遗憾,否则当年一定要参加那件大事。”老五嘿然一笑,对于那件大事颇为神往。

“老五哥也莫要遗憾,生逢乱世未必就是好事。江湖之大,总有老五哥发挥的舞台的。”陆远拍拍老五的肩膀爽朗说道。

“哈哈,你倒是豁达。也罢,不能让你一个小辈比下去,走,咱就进岳阳城,去看看那洞庭湖究竟他娘的多大!”

“走,咱优哉游哉地去看洞庭湖究竟他娘的多大,让星月宗的无谋老兄自个儿在鄱阳湖蹦跶去吧!”陆远也仰天大笑,两人就这样互拍肩膀向前走。

“你说谁在鄱阳湖蹦跶啦?”就在这时,一个阴鸷的声音从两人前进方向的林荫小道旁传出来。

“谁!”听到有人说话,老江湖老五立马警觉了起来。陆远轻轻拍了拍老五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别担心老五哥,是星月宗的无谋师兄。无谋师兄,忽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怎么老是你啊?”陆远淡淡说了句,紧接着,三个身影从林荫道中走了出来,正是星月宗的三个弟子,“为了小弟这点破事让无谋师兄三人从江西九江一直追到湖南岳阳,小弟还真是受宠若惊啊!敢问星月宗在湖南地界,也有分宗?”

“放心吧,陆小弟,星月宗别说进湖南地界,就是出九江地界,都得夹着尾巴做人。”看到是何务谋三人,老五顿时放松了下来。

“哼,为了你这小贼还不至于让我们三个人追到这里。只是不知道咱们是真有缘分还是你贼胆够大,我们仨办事的地点就在岳阳,你们竟然也越过我星月宗山门来到岳阳。哼,之前那笔账正好跟你算算!”何务谋目光阴冷地看着陆远,捏了捏自己的拳头。

“等等,何务谋。我先把话说清楚。”就在这时,星月宗女弟子走了出来,显然她是此次行动的主导者,“在下星月宗四代弟子李月,这位兄弟,我星月宗无意为难你,也没工夫为这点小事找你麻烦。但是,你对我宗门弟子见死不救,致使何务谋在大牢坐了一天,有损我星月宗的威名,我们不得不计较计较。不知道兄弟有何高见?”

陆远见这个李月还想用星月宗的名头压自己一头,顿时冷笑了一声。

“请恕我直言,这件事本身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在何师兄为那位夫人出头的时候,我已经好心提醒过何师兄,这是人家家事。何师兄不听劝解,执意入瓮,那就是你们不识好歹,我好心提醒反倒成了罪人?天下有这样的道理?至于最后没有给何师兄作证,请恕我无能为力,那个局明显是地方官府与那对夫妇联合设下的,为了你们星月宗去得罪官府?我真不知道你们星月宗是否有这样的面子。既然你认为这是结下梁子了,那行,想怎么解决划下道来。我平安镖局陆远接下了。”陆远带着微微冷嘲的口吻说道,并且亮出了平安镖局的名号,正是告诉李月,想用星月宗的名头压自己,那就是跟平安镖局作对,需要好好掂量掂量。

“平安镖局……陆远……”

第五章 何师兄剑法高超!何师兄……你怎么了?

李月琢磨着陆远这个名字,登时为难了。平安镖局是走镖的,在福建、江西、浙江、广东、湖南一代都有行走,最远的镖甚至走到了西域。别看平安镖局只是一个福建的二流势力,但其影响力可不比一般宗门小,镖局内部的镖师身手都不错。

倘若只是这样,星月宗倒也不忌惮什么,关键是近来星月宗跟江西境内另一个大帮派聚义庄之间隐隐有争夺江西第一门派的趋势,双方对于附近的江湖势力都竭力交好,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影响不小的二流镖局就显得重要起来了。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陆远这个人,陆远姓陆,平安镖局的总镖头姓陆,叫陆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镖师镖头姓陆了。这就意味着,这个陆远跟陆高,非子即侄,地位不一般。而何务谋只是一介三星弟子,在星月宗内一抓一大把,如此一比较,两人身份高下立判。

但让何务谋就这样放下,显然是不可能的。如此,只能将事件定性为两人之间的私怨,与宗门无关,而且关键时候,何务谋出手收不住,还得帮陆远接下,免伤和气。

“我明白了,陆师弟,此事乃你跟何务谋之间的私事,何务谋想要挑战陆师弟,我们无法阻止。但对于何务谋的行事作风,我们一定如实秉明宗门长老,还望陆师弟谅解一二。”李月很快做出了判断,并立即将解决方案提出来。

“好说好说,正好师弟最近也技痒,就领教领教何师兄的高招。还望何师兄手下留情。”陆远盯着何务谋说了句。

“哼,我会的,陆师弟。”何务谋真的无谋,但却不是真傻,李月将这件事定性成私人恩怨,未尝不是保全他,至少他如果败了,也只是技不如人,回宗门顶多被罚关禁闭苦修。但如果是将宗门背景拿出来,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败了丢的就是宗门的脸面,责任之重,不是简单关禁闭能了事的。哪怕胜了,为了自己的一件蠢事让宗门将一中立镖局推到对立面,那自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相反如果是私人恩怨,比武解决,胜了则是为宗门争光,也不会太伤和气,顶多送点礼就能解决的问题。

当然,如此定义也意味着,无论胜败如何,此后星月宗所有人都不得以这件事的名义对于陆远进行任何挑衅,更别说追杀了。

但对何务谋来说,教训陆远,他以为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何须假他人之手?自信,这是身为江西境内大宗门弟子的自信。从心底,何务谋还是看不起走镖出身的陆远。

当然,两人的比试,不会因为何务谋认定自己会赢就终止。两人相隔两丈远,很快地在林荫道上站定,老五、星月宗剩下的两个弟子都自觉退出去一丈远。

“拿出你的兵器吧!”何务谋亮出了自己的制式长剑,指着陆远傲然道。

“哦,我找找……”陆远闻言,将包裹放一边,左摸摸,右摸摸,忽然拍了一下脑袋,“哎哟你看我这记性,对不起啊何师兄,我出门没带刀,之前说过的!”

“噗,那你拿什么比试!”何务谋已经蓄势好久,将精气神都调整到极为紧绷的状态,就等着比试开始后立刻爆发,没想到等到的却是陆远这么一句,气势忍不住为之一泄,登时气得直翻白眼。

“啊?我啊,从小跟我爹练鹰爪功,还是一双肉掌用起来更舒服些。可以开始了,何师兄。”陆远甩甩自己的双手,活动活动指节,两手一前一后微微虚张,配合脚步。

“呿,早说啊!看剑!”何务谋啐了口,重新运劲,左手掐剑诀,右手抖了三个剑花快速向陆远刺了过去。

“哇!何师兄好剑法!哇,何师兄好快的速度!哇,何师兄这剑技简直惊为天人!哇,何师兄……你怎么了?”陆远眼看着何务谋快剑袭来,双脚稳稳站定,嘴巴却一刻也没停下,时不时砸吧一句。待到剑身即将临身的时候,看准了剑花抖动的方向,原本微微向前的右脚抬起,向后一个侧步,整个身体向右侧身,陆远闪过了何务谋的一剑。同时左手食指立起,其他四指状如虎爪般微张,迅速伸直左臂,临近何务谋腋下之时竖起手掌,食指狠狠戳在了何务谋拿剑的右手臂腋下,同时闪过何务谋一剑之后陆远右手迅速从何务谋已经失去力气的右手上将剑夺了下来,闪身,双手齐动,夺剑一气呵成,似乎是演练了千万遍一般。

此刻,右手腋下遭到陆远左手食指戳刺,何务谋右手不仅使不出力气,甚至整条手臂都在微微发抖。原来陆远不仅因为常年练习鹰爪功指力强劲,而且在指间附着了一小股内力,透过腋下附着刺激极泉穴,造成了何务谋短暂的右手失力。

兵刃被夺,受制于人,哪里还需要继续比下去?李月让另一位弟子赶紧过来将何务谋抬走,自己则对陆远抱拳道:

“陆师弟身手不凡,对穴位掌握竟如此精准,李某佩服。何务谋技不如人,当有此败。”

“李师姐客气了,这是何师兄的剑。我们就此别过吧。”陆远将何务谋的剑递给李月,李月接过之后,彼此抱拳,陆远跟老五径直先走进了岳阳城。

……

第六章 我只是……背个美文而已

“嘿,陆小弟,没想到你手上功夫挺了得啊!刚才那一指对时机、力道、角度的把握十分精准,不像是生手。而且虽然有点鹰爪功的影子,但更像是一种指法。”进了岳阳城,老五有些好奇陆远的身手,忍不住试探性地说了句。

“嘿嘿,在老五哥面前班门弄斧了。说是指法也不确切,那确实是我从我爹的鹰爪功上变招过来的,幼年时候习武,我爹常常让镖局里的镖师跟我切磋,那时候小,镖师大多让让,我爹也没说啥。但从十二岁开始,镖师一旦稍微放水,我爹就亲自上阵,非把我打得鼻青脸肿。这样一来,镖局里的镖师也就不敢放水了。但要想赢这些镖师,就一定要出奇制胜,幸运的是我跟镖局的老医匠关系不错,找他学了点《黄帝内经》上关于穴位的运用法门,老医匠也愿意当我的陪练,一来二去倒是练出了些自己的门道来,常常能够在一些出其不意的角度上攻击到镖师的穴位,一招制敌。”陆远解释了一句,老五闻言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陆小弟你天资聪慧,这一般人恐怕自己是想不出来的。你爹倒是有趣得很,也就是你们镖局的镖师忠心耿耿,要让我陪太子爷念书,我肯定不干。”

“哈哈,老五哥要是愿意来我们镖局,那怎么也得给你一个副总镖头的位置,哪能委屈你跟我练手呢?”陆远哈哈笑着拍老五马屁,老五倒是很受用。

“如果只是雇佣关系,那我是不干的。但陆小弟,咱俩一路走来相处甚欢,你这个小弟我是认了,只要你一句话,让老五我当你陪练,老五也豁出去了。”老五拍拍胸脯说道,让陆远顿时感到一阵亲切。

两人走进岳阳城之后,询问了岳阳楼的方向,便朝着那方走过去。途经告示栏,只见一群人围着一张通告指指点点,陆远有些好奇,无奈老五拉着他一路直奔岳阳楼,也就顾不得其他什么了。

两人从东城门入,径直穿过了整个岳阳城,才到西城门,登上岳阳楼之后,两人远眺君山,下瞰洞庭,水面宽阔,波光粼粼,胸中块垒为之一荡。

“这洞庭湖,真他娘的大!”老五看着洞庭浩浩荡荡的湖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啥,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北通巫峡,南极潇湘,上下天光,一碧万顷。古人诚不欺我也!”愣了半天,陆远一口气将《岳阳楼记》的诸多名句颂念出来,这才从震惊中缓过来,心中不免有些难以言喻的感动。

“故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三百多年过去了,文正公之美文尚能脱口而出,小兄弟看来也是此道中人啊!”一个温厚而明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陆远及老五转过身来,只见说话的,是一个身着深青色对襟儒衫,脚下却着一木屐的三旬男子。男子将一头长发随意扎起,儒衫之下不着内衬,径直露出了胸前一缕稀疏的黑毛。陆远继续往上看,只见男子一双星目恍若周天星辰般深邃而璀璨,剑眉微张,鼻梁高挺,若不论脸盘宽度,却是跟老五有几分相似。但男子修葺得十分整齐的胡须下,一张大小相宜,厚薄适中的嘴,让整张脸先出了一股儒雅而放荡的气质。见男子如此行状,即便是心宽如陆远,都不免有些心驰神往。

“先生好一派魏晋风骨,小子陆远,不敢高攀。”陆远欠身说了句,不想男子竟哈哈大笑起来。

“小兄弟一看就是江湖人,何必跟我执儒生礼呢?江湖人行事洒脱些,不必太过拘谨。”

“哦?先生何以看出我是江湖人?”陆远倒是有些惊奇道。

“小兄弟你双手手指细长,但指节却十分粗大,指腹平滑有光泽,指尖内收,显然是常年练鹰爪功才有的手。不是江湖人,练这鹰爪功何用?至少我是没见过书生练鹰爪功的。”男子指着陆远的手说道。

“哦?先生莫非也是江湖中人?”陆远有些惊讶了,眼前这个颇具魏晋风骨的男子,难不成也是江湖中人?

“咳咳,陆小弟,这位前辈……应该就是江湖人称,‘天香神指’的南指书绝,梅暗香前辈。”老五微微低头,不太敢睁眼瞧梅暗香。倒是老五说的信息,震撼了陆远。

作为江湖四绝之一的书绝,陆远虽然未曾远涉江湖,但也早有耳闻,而且是如雷贯耳。听闻四绝乃是如今武林中武功奇高,无人能敌的四个人,各个年龄都超过六十,但如今站在面前的男子不过三旬模样,当真很难让人联想到是四绝之一。

梅暗香对于老五,也只是看一眼,便再度将目光转向陆远。

“咳咳,没想到竟然是书绝前辈当面,小子……”

“哎,别小子小子的了,背了一段《岳阳楼记》,你还真把自己当儒生了不成?”梅暗香摆摆手道。

“啊哈哈,那前辈我就不客气了。您真人比我想象中的可年轻多了!”陆远当即顺杆爬,竖起一个大拇指有些谄媚地夸了一句梅暗香,两条眉毛还顺势挑了挑,直把梅暗香看得忍俊不禁。

“哈哈哈,你这个小子啊!我喜欢!”梅暗香看陆远那没点正形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也算是借着范文正公赐与的缘分,陆远小子,从你的站姿、动作以及你手指的情况来看,虽然你常年泡药浴,但经年练硬功留下的一些暗伤却是没有完全根治。如今年少没有啥感觉,等老了,问题就大了。给你指点迷津,从这里出去之后,直走第三个路口左转,过两条街后右转,左手边有一家药铺,里面有个叫做‘苦老头’的,能帮你治疗暗伤。”

“谢谢前辈指点迷津。”陆远心下信服,倒不是因为身上真有伤痛,就冲着书绝这个名头,陆远也愿意相信。

“也罢,给你一门指法,好生练习,能够纠正鹰爪功的些许硬伤,附耳过来。”梅暗香对陆远招招手,陆远一听有红包,屁颠屁颠就把头伸了过去。

梅暗香将指法口诀、修炼技巧、运气技巧说了一遍,凭陆远的记性很快就记下了。

“多谢梅前辈不吝赐教,陆远不胜感激!”得到指点,陆远郑重其事地给梅暗香做了个揖。

“诶,别虚礼了,一门指法而已。好生修炼,如有所成,也算不辜负我对你的好感。好啦,跟朋友约好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我先走了。”梅暗香来去匆匆,也不等陆远道别,转个身便消失不见了。

“走,走了……好快……”陆远却还有些发呆。

“陆小弟好福气,平常人哪有这机会得到梅前辈当面指点?”老五有些羡慕地看着梅暗香离去的方向。

“啊?五哥你想学吗?刚才说的指法?”陆远忽然转头问了句,老五赶紧摇头。开玩笑,愿意让自己学的话梅暗香没必要跟陆远耳语,直接说就行了。老五再从陆远这学指法,不等于得罪了梅暗香?傻子才会拎不清轻重呢。

陆远也笑笑,开始琢磨着去找那间药铺的事情了。

第七章 论速度翻脸之诀窍

“陆小弟,刚才托你的福了。”两人看罢洞庭湖,看罢君山,慢慢开始下楼,老五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忽然说了句。

“嗯?刚才我做了什么吗?”陆远诧异道。

“刚才梅前辈稍稍看了我一眼,若非跟你同行,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我这种小人物的。”老五叹了口气。

“老五哥,这一眼,很重要?”陆远不解地问道。

“当然重要,这一眼说明咱跟梅前辈也是有一面之交的,梅前辈是看过我的脸的,且不说日后再遇到我可以顺杆爬,他老人家也有可能觉得面熟而跟我攀谈两句,就说这说出去多挣面子啊!”老五拍拍自己的胸膛说道。

“嘿嘿,老五哥,咱俩啥关系!下次见梅前辈的时候我还带着你!”陆远吹嘘了一句。也对,如同梅暗香这种站在江湖巅峰的人物,许多人一辈子都见不着一次,更别说跟他攀谈了。陆远能够得到梅暗香指点,在许多人看来绝对是前世积德行善修来的福分。

就在两人下到楼下的时候,一阵风吹来,陆远有些睁不开眼,稍微眯了眯。

“今天这什么天气?风和日丽的,还会平地起怪风?”抱怨了一句,两人继续往城中走,准备找家旅店住下来,先将东西放下之后再去找药铺。

“陆小弟,你有没有发现,这岳阳城,有点不太一样?”老五有些警惕地问了句。

“嗯,江湖人明显比一般大城多。”时不时地有带刀佩剑的江湖人走过,让陆远心头也微微诧异,是岳阳城的江湖气息重,还是有何要事发生?

就在这时,一张纸“哧啦哧啦”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直接贴上陆远的脚,陆远随手将纸拿了起来看:

“通缉,荆州人仇老五,见财起意,于三月十三虐杀皖南乡绅徐世绩一家十七口。今在逃,有见此獠者,上报官府,赏金十两!”左侧还有一张画像。

“噗,老五哥,你看这个通缉犯像不像你?”陆远一时没有察觉什么,傻傻转过头来,却看见老五一脸阴沉。

“老……老五……哥?老五……”意识到什么之后,陆远额头一滴冷汗冒了出来。

“陆小弟,你,看见了?”仇老五沉声问了一句,说话期间,一股凝重的杀意从仇老五身上冒了出来。

“老……老五哥,我没看见……什么都没看……”

“你胡说!你看见啦!”仇老五打断陆远的狡辩,右手运起一掌迎面对着陆远的脑门拍了过去。

情急之间,陆远一个驴打滚狼狈地闪过这一掌,仇老五掌风强劲,陆远甚至觉得脑门上一阵酥麻。赶紧在地上滚了几个圈,终于距离仇老五稍远一点。然仇老五也不是吃素的,陆远刚从地上爬起来,他立马追了上来,一掌抓住了陆远的左肩。

“吾命休矣!”陆远惊骇得闭上眼睛……

好几息过去了,陆远感觉恍如隔世,偷偷睁开眼睛,只见仇老五左手举起,隐约能够看到掌沿有一丝淡淡的水雾升腾,这是在掌上运集了深厚内力才会出现的情况,只要这一掌下去,陆远明白,自己的脑门就会像西瓜一样被拍得稀巴烂。

此刻,仇老五一脸狰狞地看着陆远,口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带着胸膛都跟着一起一伏。片刻之后,仇老五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散掉聚集在手掌上的内力,抓着陆远左肩的右掌缓缓松开,将陆远肩上那被自己抓得有些皱的衣衫轻轻拍了拍,眼神微微下垂,语气落寞地说了句:

“你走吧,陆小弟。”

“诶,好,我马上走!”如蒙大赦,陆远嘴上赶紧应承道,但脚却不听使唤地定在原地,记得陆远双手齐出,狠狠拍了自己双腿好一阵子。

“赶紧动起来啊!”陆远心里暗急,额头上渗出汗水,双脚愣是一动不动。

“趁我没改变主意赶紧滚蛋!我不想再看到你!”仇老五见陆远还没走,嫌弃地摆摆手。

“我马上,马上走!动起来他娘的!”陆远双手开始去抬脚,稍微动弹了一下,仇老五一阵不耐烦地喊了句,

“滚!”

这一声喊,原本着急焦心的陆远顿时火气蹭蹭冒了上来,

“去你娘的,老子就不走了!不就是一张通缉令吗?行走江湖谁特么没背上几条人命!你特么仇老五上通缉令是你没本事,要是你杀得再狠一点,屠他一两座城看哪个狗官还敢通缉你!”

“你说够了吗!”仇老五怒喊了一句。

“没!一张通缉令就让你变色,特么我陆远算是瞎了眼看错你仇老五了!你就不是那个豪爽喝酒,洒脱欢乐的老五哥!”陆远也对着仇老五大声喊了一句,这一声喊出来,忽然间双脚一松,人不自觉就瘫软了下来。

见陆远忽然间瘫软,仇老五赶紧一步上前扶住他。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句喊声:

“在这里,仇老五在这里!”

随即,一阵梆子响,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只见拿着威哨棒的一队衙役从街角蹿了出来。仇老五心下着急,忽然转手扣住陆远的喉咙对着衙役喊道:

“都别过来,再靠近我就杀了他!”

衙役们看到仇老五挟持了人质,而且看人质身上的衣服,锦缎丝质,腰间佩玉,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衙役们一时也投鼠忌器。随即,一队正规官兵持枪跑了过来,衙役领队地跟官兵交代了两句,两部分官府武装加起来约莫有三十人左右,开始从两侧包抄。

原本,陆远跟仇老五就是在西城门附近,仇老五带着陆远很快就走出了城门,在出城门的一瞬间,仇老五低声在陆远耳旁说了句:

“傻小子,别说你认识我!我走了!”

然后一掌推开陆远,陆远被仇老五直接推到衙役群里,被一名衙役接住。没了陆远的拖累,仇老五几个纵身便跳出了三丈远,正规官兵队伍只有十几人,仇老五又是武林人士,正值如今朝廷刚刚稳定局势的时候,地方兵力薄弱,官府也没打算真的捕捉仇老五,只要他不在岳阳城犯案就行。

“没事吧小兄弟?”接住陆远的衙役关心地问了句。陆远还有些蒙圈,此刻慢慢想清楚了原由,拍拍身体站直了,这才给衙役和官兵道了谢,拿出些许银两给两队人马,算是犒劳两队的“救命之恩”。

实则,陆远清楚,仇老五最后完全可以直接跑掉,没必要再抓自己一回。之所以这么做,恐怕还是为陆远洗清嫌疑,不让他跟自己一起遭罪。如此想来,陆远也清楚,或者说也隐约明白了,刚才如此危急,为何自己的双腿就是不动弹了。

恐怕还是心里不愿意就此抛下仇老五跑掉,一旦跑了,陆远觉得,自己将失去一些东西,一些看不到,摸不着,却很重要的东西……

第八章 都是套路,谁怕过谁?

发生了这些事,陆远也没有心思去找药铺,索性找了家旅馆关起门睡大觉。入夜时分,窗外一阵细碎的声响,陆远不禁稍稍打开窗户看了眼,这面窗户刚好对着主街身后一条小巷,平时极少有人走进来,也比较安静。稍微往下一看,只见两个身影隐身到这暗巷中,其中一个稍微魁梧一点,另一个则身材高挑,但却显得精瘦。这对身影有点像星月宗那对师兄弟。

“何师兄,那小子就住在这,你看看!”魁梧的一个指着陆远所在的方向,陆远稍微避了避。余光见着那位高瘦的何师兄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就看到魁梧的身影举起手来……

“好个小子,竟然还真敢进城……”

“噗!”

“你……为……什么……”何师兄倒地前不甘地问了句。

“哼,李师姐对你倾心已久,为了你争取了许多资源,你没天赋也就罢了,还不努力,不努力也就算了,竟然还当着师姐的面勾搭其他女人。你,该死。”魁梧的身影小声说了一句。

“同……门……”何师兄眼睛尚未闭上,直勾勾地盯着魁梧的影子。

“放心吧,陆远在这里,谁会怀疑到我身上?等会儿……”

“星月宗的弟子互相残杀啦!!”忽然,一声呐喊声震破天际,像是预谋已久的一般,甚至用上了内力。

这样的变故让魁梧的二星弟子愣在了当场,没多久,几个破空声从远处迅速接近,几个起落间,陆远便见一身影已经临近旅店,赶紧竟窗户关好。之后……

“啊!务谋!务谋!”一个有些着急的声音响起,却是压低了声音,并没有打算声张的意思。叫了两三声之后,那有些苍老的声音便停了下来,似乎是确定何务谋已经死了。

“怎么回事?如何被人发现的?”

“我也不清楚,声音好像是从上面窗户传出去的。”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确定这个陆远就在这上面?”

“是的,我亲眼见他走进旅店的,具体哪一间没打听到。”

“废物,赶紧去找找看!”

“特娘的竟然还想诬陷我……”陆远在屋内听到两人的对话,便知道这俩是一丘之貉,为今之计就是赶紧走人,别让他们逮着,否则假的也变成真的了。至于让他们信口开河随便乱说?呵呵,明天,全岳阳城的人都会知道星月宗弟子自相残杀,其中有一个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估摸着两个人已经离开了后巷,往前门走去,陆远趁机打开窗户,悄悄跳了下去,从后巷溜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全城都在散播一个消息,星月宗两男弟子为了一师姐争风吃醋,相约小巷武斗,结果其中一人被另一人偷袭击毙,武斗地点、当中情节惟妙惟肖,搞得满城风雨。

星月宗于岳阳城的临时驻点内……

“庄执事,我需要一个解释!明明你说的是陆远击毙何务谋,并打伤庄奎伺机逃走的,为何今日岳阳城立马就传出了不一样的消息?”主位上,一位身着蓝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正一脸严肃地质问着底下一位年纪看上去已经有六旬,却身着青色道袍的男子。

“李长老,还请勿要听信谗言,这一定是那陆远为了给自己洗脱罪名散播的谣言!否则他为何会连夜逃走?”庄执事额上渗着汗珠,连忙解释道。

“哼,是不是谣言,我会让人查清楚了。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何你前去询问事宜,从陆远手中救了庄奎,却让陆远跑了?为何我得到的情报是,你跟庄奎事后先去搜查过陆远住的旅店,然后才回来汇报情况的?”李长老怒目看向了庄执事。

“李长老,我追至暗巷时,那陆远已经跑了,我帮助庄奎稳住伤势之后就想,或许能够从陆远的房间搜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于是就带着庄奎去搜查了一番。”

“可有收获?”

“没有。”

“废物!庄奎,你且解释一下,为何会单独跟何务谋一起出去?还去那阴暗的小巷子?”李长老转过头来问庄奎。

“回禀长老,从岳阳城外何师兄败给陆远之后,就叮嘱我留意陆远的动向,他仍旧不死心,想要报仇。昨晚我跟何师兄就是去看陆远住的旅店的,没想到那陆远贼精,先是埋伏在旅店后巷,得知我俩要来找他麻烦,便出手偷袭了何师兄。何师兄遇袭身亡,我一人难挡陆远的攻势,若非叔祖及时赶到,我恐怕也不能幸免……”庄奎演技一流,一边说着,竟然声泪俱下,听得堂上一片哀叹声。

“长老,此皆二人一面之词,不可不信,也不可轻信。我们不妨先抓到那陆远,一番对质,或许能有所收获也未可知。”这时,堂上坐在主位右侧一位白衣少年站了起来,对着李长老作揖说了句。

“嗯,戴师侄言之有理。我们还是先找到那个陆远吧,月儿伤心太过,恐怕没办法跟你们一起寻找陆远了,不知道戴师侄是否愿意代劳?”李长老对这位身着双月弟子长袍的二八少年竟如此恭敬,堂上诸人也未觉奇怪,显然,这位姓戴的弟子来头不小。

“谨遵李长老之命。”那戴姓弟子做了个揖接了下来。

“李长老,戴……戴师弟虽然年少有为,但陆远此子生性狡诈,武功路数又十分诡异,为防万一,庄某愿戴罪立功,协助戴师弟捉拿陆远。”庄执事一边请命,一边悄悄对庄奎使了使眼色。

“李长老,请让庄奎也一同前往,那陆远杀了何师兄,伤了我,如若不能亲手擒住此獠,我心有不甘!”

“也罢,你俩就一起去吧。不过,庄执事,此事但听戴师侄做主,谁都不得擅作主张!否则,勿谓言之不预也!”

“是!”

……

第九章 江湖从来多奇事,也不差你这一桩(一)

另一头,陆远连夜逃出旅店,就在岳阳城西门附近蹲点,临近天明时分,陆续有人进出城门,陆远将身上仅剩不多的银两拿出了一大半,找了几个孩童让他们去散布消息,然后直奔西门出去了。

从西门出,沿洞庭湖湖北上,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小山上。山路崎岖,两旁高树密林,在清晨尚有些昏暗的晨光下显得阴森可怖,鬼影斑驳。走了片刻,陆远也心生寒意,恰巧山上有破庙一间,陆远心下想着借宿休息一下也是好的,便走了进去。

借着仍旧昏暗的晨光,陆远看到一个大汉用斗笠盖着自己的脑袋。似乎感觉到有人进来,大汉动了动。

“抱歉啊这位兄台,无意打扰你休息,我也借破庙一小角歇个脚。”陆远笑笑,悄声往破庙深处走。

“陆小弟?”一个熟悉而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嗯?老五哥?”闻声,陆远诧异地回头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大汉。

大汉将斗笠拿了起来,转头看向陆远,果然是仇老五。

“真是你啊老五哥!”陆远有些惊讶,有些欣喜,还有点尴尬。

“嘿,你怎么也住到破庙来了?不是要去找那个药铺的苦老头吗?”仇老五一个转身,站了起来,双手拍了拍自己身后的尘土诧异问道。

“哎,别提了,都是星月宗那群王八蛋惹的。”紧接着陆远跟仇老五就着庙里一口破锅热了点水喝,就着这热水,将当晚发生的事情跟仇老五说了一遍。

“真他娘的一群王八羔子,净干些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勾当!让老子碰到,非一掌毙了那俩流氓不可!”听到陆远的陈述,仇老五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一巴掌拍在地上,竟留了个浅浅的掌印。

“老五哥莫要太生气,今晨我出来前,已经散了身上一大半银两,将那俩王八羔子的事在岳阳城内散播开来了。想来这俩王八现在正头疼着怎么解决流言蜚语的问题。即便他星月宗认定是我做的,江湖上也会存下疑惑,谁是谁非说不清,但除了星月宗的人以外,也没人会拿我怎么样。”陆远倒是十分看得开,在江湖上行走,背上一两条人命那是正常的,何务谋算不得什么东西,充其量一个杂碎,就算真是陆远杀的,那杀了也就杀了。

“陆小弟倒是看得开,我要是有陆小弟一半的聪慧,也不至于落到这田地。”仇老五自嘲笑笑。

“嗯?莫非,老五哥那个通缉令,有问题?”陆远嗅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带着一缕好奇问道。

“你可愿意听我这通缉犯说个故事?”仇老五转过头,有些凄惨地笑着。

“老五哥说啥呢!就冲你在面对官兵的时候为了洗清我的嫌疑,不惜犯险拉着我做那场戏,我陆某人这辈子就认定你这个哥哥了!管他娘的其他人怎么看?以后谁要是敢在我面前说你是恶人,我揍得他妈都不认识他!”陆远假装气愤地说着。一番话却是让仇老五感动不已。

“谢谢你,陆老弟!”这一声“陆老弟”却是真的将陆远当自己的心腹兄弟来对待。跟“陆小弟”比起来,差了一个字,其中的韵味,却是天差地别,从看待一个晚辈的眼光,到忘年交,这步跨越,不可谓不大。

仇老五拿出自己的水囊,灌了一口之后递给陆远,陆远也不在意,拿起来也灌了一大口。烈酒下肚,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头一直烧到小腹,打了个酒嗝出来,倒是满嘴回香。

“这酒真他妈痛快!”仇老五从陆远手中将酒囊接回去,又灌了一口,大呼过瘾,“且听五哥慢慢跟你说来。”

陆远点点头,凝神听仇老五说他的故事。原来,二十年前的时候,仇老五也就是个年及弱冠的青年,当年得拜少林大师门下,被收为俗家弟子,学了几手功夫,正是想要行侠仗义,路见不平的最好时候。离开少室山后,仇老五一心想着扬名立万,却是缺乏江湖经验,刚出河南地界不久,就被小贼顺了全身家当,不得已只得露宿义庄。任凭当年在少林学了一身武艺,也多少沐浴了些佛光,但大晚上的伴随一堆死人睡觉,仇老五也是心里发虚。

正值后半夜,忽然,义庄里几块棺材板动弹了几下,仇老五立马惊醒,可怕的事还在后头,只见最靠里面的四张棺材板相继打开,躺在里面的人一个一个坐了起来,这一幕把仇老五给吓坏了,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得念诵从师父那学来的记不全的佛经。不想起来的四个都是活人,看到仇老五吓成这样,立马嘲笑了起来。这下仇老五缓过劲儿来,发现被人耍弄了,一时恼怒,便跟四个人动起手来。

四个人身上都有些把式,却怎么也敌不过仇老五这个学了正统少林武学的,几个擒拿手下来,四个人双肩都被卸了,愣是咬牙切齿不肯道歉。仇老五见四人有骨气,也一时心软,给他们将胳膊装了回去。后面的事情有些俗套,五人不打不相识,便认了异姓兄弟,仇老五最小,从此便以老五自称。

五人在一起厮混了一阵子,四个哥哥竟也是有些本事,在市井里将顺走仇老五钱的小贼抓住,几十两银子已经被他花了大半,被四人揍了一顿之后,好歹收回了六七两,仇老五本来打算请客,四个哥哥都劝老五先回家去报个平安,来日再聚。仇老五想着也是,便回了自己荆州老家,安顿双亲。不曾想老父老母年老体弱,仇老五一住就是四五年,直到双亲过世了,仇老五也快三十了,才又重新在江湖走动,彼时想再去找四个结义哥哥,已经是人海茫茫了。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江湖上浪荡了几年,凭着一双肉掌,仇老五倒也闯下不小的名头。

五年前,仇老五在皖南行走的时候,偶遇当地乡绅徐世绩,顿觉面熟,两人相继认出对方,原来徐世绩就是当年的老三,仇老五跟徐老三相认之后一番询问,才得知原来四人跟尸体相伴时日长,当年分开没多久,四人便先后染上了疫病,四哥体弱,最先撒手人寰,老二也没撑过多久便也去世了。唯老大和老三最终熬过了疫病,得到了救治活了下来。老三为人机灵,被一贵人看中,收做赘婿,后来继承了家财,加上经商有道,成了不小的乡绅,但老大却是不知所踪……

第十章 江湖从来多奇事,也不差你这一桩(二)

兄弟相见,两人相谈许久,竟不觉都落泪了。徐世绩见仇老五一身武艺非但没有衰退,反而更为精进,便邀请老五做他的护院首领,老五也漂泊久了,想安定安定,也就答应了下来。变故从去年年底开始,去年年底,不知何故,一直没有消息的老大竟然也流落到皖南,带着一个妻子一个儿子在街头耍把式。仇老五一眼认出老大,便拉着老大一家住进了徐世绩家中,并让老大做了护院副统领。自此三兄弟总算是聚齐了。没多久便是过年,去岁徐世绩在皖南的生意做得很好,开春的时候自然是给两个兄弟发了大红包,老大于梦梁与徐世绩商量着要给老五找一门亲事,于是便各自暗中留意皖南各家姑娘。

事发前一晚,两人似乎是找到了合适的对象,便邀老五一起喝酒,当夜三人喝得伶仃大醉,气氛十分融洽。老五自己不知何时竟醉死过去,待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自己躺在血泊中,徐世绩一家十四口,于梦梁一家三口无一幸免,全部身死,唯仇老五一人独活。

“没多久,就有人报案,之后就有官兵来抓人,我一时情急便逃了出来,再后来官兵清点徐家人口,发现我不见踪影,便认定是我杀人夺财。”仇老五说起这事,一老大男儿竟是泪流满面,“可怜我四个兄长,两个死于瘟疫,两个死于刀斧,竟无一人得以善终,老天真特么不开眼!”

“后来我有想过是否要自尽去陪四位哥哥,也想过到官府自首,但一想到从此以后我便要背上一身骂名遗臭万年,想到两位哥哥惨死家中却真相不明,我就一肚子不甘心!我发誓一定要找出真凶,为两位哥哥报仇。所以几个月来,我便各种变装,原本留长的头发也剪短了,不再锦缎加身,开始穿起了粗麻短葛,如此走遍了整个皖南,也没能找到一丝线索。后来我听到一些官府中人谈起,说凶手杀人手法用的就是少林的大金刚掌,顿时想起了一事。”仇老五眼神阴沉了下来。

“何事?”陆远知道,揭晓谜底的关键来了。

“我在少林学艺的时候,我师傅智远大师,擅长的就是大金刚掌。我拜入他门下八年,他只愿教我大小擒拿手,都是七十二绝技,本是不分高下,而且正如师傅跟我说的一般,我当时内力粗浅,擒拿手对我来说更加实用,以刚猛著称的大金刚掌却是不太适合我。”仇老五说到这里,表情淡漠,仿佛说的是别人的往事一般。

“那,这大金刚掌跟智远大师又有何关系?”陆远皱眉问道,“我想擅长大金刚掌的,应该不止智远大师一人吧?”

“当然不止,我离开少林前,师傅甚至将大金刚掌的修炼法门都跟我说了,别的不说,如今我的天地玄黄手便是以大小擒拿手和大金刚掌为基础糅合改进而成的。我若是使用大金刚掌,虽然没有师傅那样的威势,但就凭这一手江湖上也能大小混个二流高手。”仇老五一脸傲然道。

“那却是为何又扯到智远大师身上?”陆远疑问道。

“哎,我也是早年听师傅自己说起的,事发之时我还没有将事情联想起来,如今越想越是如此。”仇老五一脸痛苦,“师傅出家之前,俗家姓徐,本是皖南一带有名的富户,结果为了争夺财产,兄弟反目,差点被其兄长的人暗杀。最后不得已逃到少林,剃度出家。”

“莫非……”

“对,近来我刚刚查访到一个消息,那就是,三哥入赘的徐家原老家主,很可能就是当年师傅的兄长。”仇老五表情狰狞,忿恨中带着不甘,不甘中带着无奈,无奈中有带着淡淡的怀念,“如果真是这样,陆老弟你说说,师傅为什么要嫁祸于我?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为什么……为什么放不下当年的恩怨?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不是吗……”

“老五哥,镇定一点。如果真是智远大师所为,那也许是不忍杀你,毕竟背着一个罪名活着,在这个江湖上顶多困难点,江湖中人也没有谁真会为徐家行侠仗义,总比一掌拍死你来得强。况且,单凭以上所有论断还不能确定就一定是智远大师所为。”陆远说了句。

“对,单凭我所说的这些并不能证明就是师傅做的。我还要好好调查清楚。在还我自己跟师傅一个清白之前,我不能死,也不能坐牢。”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仇老五眼神越发坚定了起来。

陆远看着回复精神的仇老五,心中多少宽慰了一些。

“谢谢你,陆老弟。五哥我刚开始看到你拿着通缉令的时候一时心魔大发,差点铸成大错伤了你,你还愿意如此待我……”仇老五十分感动,当一个人被所有人质疑,被所有人唾弃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愿意无条件相信自己,那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老五哥又说这种话了,当时我也吓傻了,你没看吓得腿都走不动吗?”陆远对自己嘲讽两句,引得老五跟着一起哈哈大笑。

紧接着,老五从自己的背囊中摸了摸,摸出了两本有些厚的书,递给了陆远,

“陆老弟,这两本册子你收着,只准你自己看不准给其他任何人看,哪怕你爹,你以后拜师也不行。”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陆远接过书册,翻开第一本,因为没有写书名,陆远先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只见上面整整画了三十来页的小人图,图上的小人都有标注出一些穴位,旁边还用字写着一些修炼要诀,看样子是一门很高深的手法,十几页的纸,每页两个小人,从字体上看竟然是出自二十几个人的手,想来当初录入的时候,一定是拆开来录入的。

之后是一段总纲,讲解这套手法的精髓,字数不多,陆远看一遍就全记住了。紧接着是一套同样精深的掌法修行法门,修炼法门倒是简单,练手阶段甚至陆远因为连鹰爪功已经达到了基本要求,关键在于对气的沉淀和运用方面。同样是经过二十几人之手。

第二本书册相对薄一些,却是写得简单明了,相对来说,抄录方面所用的字体就少了很多,全书大概分成五个人抄录,讲的是前一本书册中一手一掌的运用法门如何相结合,最后形成一套新的手法——《天地玄黄手》。

“这,这竟是……”陆远愣在了当场……

第十一章 小贼尔敢!

“老五哥,这二手一掌太过珍贵了,我……”

“江湖人别婆婆妈妈地了,咱俩是兄弟,我才跟你掏心掏肺地。少林的正宗心法我不能教你,七十二绝技中的两门,还是可以的。安心收下吧。”

“谢谢老五哥……”陆远收下两本册子的时候,心里有些沉甸甸的。一门功法的重要性有多大?陆远此刻可以豪不夸张地说,这两门功法只要借鉴其中的精髓部分自创出配合陆高自己学的粗浅心法的武功,平安镖局马上就能晋升为福建第一流的势力,甚至不需要扩张,凭陆高自己一个人就能办到。

陆远不再推辞,默默把两本册子收进怀里贴身收好,也暗下决心,其他事情无所谓,但老五哥被冤枉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心念如此,两人又喝些酒暖暖身子,如今天色已然大亮,但还未到午时,空气中寒气尚未消散。

忽然间,山坡上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喊着山上有座破庙,陆远跟仇老五立时都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不好,是星月宗的那群杂碎们……”陆远最先听到了庄奎的声音,小声对仇老五说道。

“你在里面等着别出来,我出去看看。正如你说的,官府要抓我,但江湖人都不怎么管我的事,顶多一些不识相的骂我几句罢了。”仇老五给陆远一个“放心”的眼神,抬起脚步走了出去。

陆远略有些紧张地看着仇老五缓步走出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心里有些堵得慌,但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吵吵吵,吵个屁!让不让人睡觉啦!”仇老五走出庙门,一个大嗓门吼了一句。

“呸,你个不长眼的臭要饭的,星月宗找人你……”一个星月宗两星弟子看仇老五一身粗麻衣服,在地上躺着蹭了不少泥土,大宗门弟子的脾气又犯了,不想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到蒲扇大小的手掌扇来,闪都不及闪避,那二星弟子就觉得自己脸庞一阵巨力传来,视线忍不住歪向右边,他最后看到的是那位姓戴的弟子拦住其他人的动作,对着自己刚刚怼上的人做了个揖……

“不知道是仇前辈在此休息,打扰前辈了,我们星月宗昨夜有弟子被杀,特来找人,还请前辈行个方便。”

“哦?弟子被杀?那个,躺地上歪脖子的,刚刚被我拍死了,你们都看到的。怎地?要不要我跟你们一起会星月宗接受审查?”仇老五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将耳屎吹掉,淡淡问了句,却见一众人等面露尴尬。

“此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前辈,即便前辈不出手,我等也会代行宗规,断不会因为一个愚蠢弟子得罪前辈。”戴姓弟子对仇老五做了个揖。

“戴师兄,这个人就是跟陆远一伙的,他俩从九江到岳阳一路同行,李师姐和我以及何师兄都亲眼所见。”庄奎见仇老五分量有些重,一时间有些着急了。如果因为仇老五而放过陆远,那一旦回宗门,何长老以及李长老定然会对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也就是庄执事和庄奎怀恨在心,接下来庄奎跟庄执事要面对什么,根本就不言而喻。

“哦?感情仇前辈和陆远相熟?那……”戴姓弟子刚想打个哈哈带人走,不料这时候,庄执事出声了:

“戴师弟,李长老是要求咱们将陆远带回去对质,就此放过他,我们不好交代啊。”

“这,仇前辈,您看,我们只是将陆远带回去询问一些事宜,我保证,无论人是否是陆远杀的,我们都会将他安全带回来……”

“不可啊戴师弟,如若真是陆远所杀,我们却纵然他一个小辈行凶,宗门颜面何在?一定要将那小贼擒下问罪!”庄执事义正言辞地反驳戴姓弟子,戴姓弟子转头瞪了他一眼,却是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身后还有二十几个二星三星弟子,如若就此认怂,恐怕会寒了人心。

“哼,庄钊你个老贼,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晚你身边那二星弟子将那个蠢货何务谋骗到我陆远贤弟的旅店下面,伺机袭杀了何务谋,然后喊你作伪证的事情。贼喊捉贼,真他娘的好样!”仇老五竖了个大拇指对着庄钊一阵冷嘲热讽。

“你血口喷人!”庄钊对庄奎使了个眼色,然后大喊一声持剑对仇老五刺了过去,作怒不可遏状。随即不等戴姓弟子发话,直接一剑刺向了仇老五。戴姓弟子见庄钊不待自己发号施令便出手,一时恼怒,却也无可奈何。都已经开打了,难不成还让庄钊住手?只得先看看结果。

“嘿嘿,被我戳破阴谋,恼羞成怒了吧?”见庄钊一剑刺来,仇老五神情淡定,身体微侧便闪过一剑,紧接着一个下腰之后,脚尖上踢,庄钊原本一剑刺来时留了三分力道,仇老五闪过之后便横剑变向,改刺成扫。仇老五一个下腰上踢,正正对着他手肘位置。

庄钊也是经验老道,在力气用老的情况下,干脆提前松剑,一个止住,右手手肘被仇老五踢到的瞬间借着这上升势头一个转身,左手迅速将还在空中的剑捞在手上。转身期间再将剑交到右手,又补上一剑。

“哟,没想到几年不见,你个老贼剑法倒是精进了不少啊!”眼看剑将临身,仇老五脚尖微微一推,整个人向后跳了一步,缓过剑尖,之后在一个侧身闪过了这一剑。

不料这时,从庄钊身后忽然出现一只手,手上拿着包什么东西的粉末,撒向了仇老五的脸……

“小贼尔敢!”仇老五怒吼了一声,却是粉末已经洒在了眼睛里,一时间睁不开,左手闪避不及,被庄钊的剑刺伤了。

“卑鄙无耻!”就在这时,一声怒喊从破庙中传了出来,陆远一指迅速点了出来。原来陆远一直在破庙中留意外面情况,此时见庄奎下黑手,便忍不住出手。庄奎还在得意中,一时竟闪避不及,只得学着仇老五来一个下腰,但陆远这一指之快之狠,却是他所不及,右脸颊一直略过右眼,到眉毛上方被这一指划过,已是鲜血淋漓,右眼传过来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庄奎忍不住惊声尖叫了起来……

第十二章 江湖路远莫彷徨

“啊!!”

“奎儿!”庄钊原本一脸得意,正打算对仇老五进行追击,此刻听闻庄奎的喊声,一时分神,连忙逼开仇老五,“贼子安敢伤人!”

说着,一剑刺向了陆远。陆远一招伤了庄奎,正打算进行追击,忽然感到破空声从左侧传来,立马停住脚步,准备闪避,就在这时,一双手忽然拉住了陆远的已经伸出食指的右手。

“给爷留下吧!”庄奎一脸鲜血,狰狞地看着陆远,“你毁我一眼,我要你一命!”

“撒手!”陆远挣扎着要脱开庄奎的手,却是一时间挣脱不开,眼见着庄钊一剑即将刺穿自己的胸膛……

忽然间,一个孔武有力的背影,将自己挡在了身后,紧接着,陆远便见这一剑刺穿了那背影的胸口……

“老五哥!!”

“快走!”老五扭曲着回头,一张脸被白色粉末覆盖了大半,眼睛依旧没能睁开,却是用着全身力气对着陆远的方向吼了一句。

“小贼休走!”庄钊见一剑不中,立时运起一掌,弃了手中的剑向陆远拍了过去。仇老五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奋力跳了起来,紧接着,陆远便见一个巨大的身躯狠狠地砸向自己……

“活下去,帮我……洗冤……”

这是陆远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一缕晨光照进竹屋,山谷中鸟鸣清脆,仿佛世外桃源一般,幽静而不失生机。

陆远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剧痛刺激醒的,睁开眼睛,感觉到手脚多处骨头疼痛不已,继而又一阵奇痒难忍,但浑身竟是没有力气去稍微抓一下。

“醒啦?躺了一个月,也差不多该醒了。”一个温厚的声音在陆远耳边响起,陆远勉强偏转脑袋,看到的是一个六旬老人,虽然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呈现出健康的光泽。

“老丈,这里是?”

“这里?这里是鹊谷。你叫我苦老头就行了。”老者淡淡道。

“苦老头!!你就是苦老头!!”陆远有些吃惊,但却是中气全无。

“躺下,躺下!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刚刚才续上,还想再断一次?而且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移位,遇上我是你的福气,一般医者,恐怕就要束手无策了。”

“原来是苦前辈救了在下,在下……无以为报。感激不尽。”陆远原本想说些定当涌泉相报之类的话,但转念一想,救命之恩如何涌泉相报?故而,只能表达自己的感激。

“感激的话就不说了,医者父母心,我们是不会见死不救的,也不图你的回报,好好养伤,伤好了莫要为非作歹,少造些杀业就算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苦老头也不看陆远,只是盯着自己面前的药贴,看火候差不多了,就拿过来往陆远身上一贴……

“我滴娘亲诶!烫死我了……”

……

陆远醒来,在谷中一躺就是半个月,期间苦老头让药童帮陆远给远在福建的家人送信,说明了情况,估摸着信刚到,陆高有得忙了。

半个月以来,陆远将苦老头收藏的《黄帝内经》看了一遍,苦老头上药期间,陆远将一些疑问憋心里没问,倒是请教了不少医书上的问题,比如内经图。这在陆远家老医匠那里是没看到过的。

“你家那老医匠给你看的肯定不是完整版的《黄帝内经》。缺了内经图,《黄帝内经》真正的精髓最少去了一大半。”苦老头依旧面无表情,但有问必答,却又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这内经图画的有点意思,但,我看了不太懂……”这还是陆远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个读书人,竟然也有看不懂的书。

“《黄帝内经》的内经图,其实模拟的是人的五脏六腑内气的运行规则,其中不少深奥之处,越是深入越觉得精妙。别的不说,你明天就能下床了,从明天开始,你就轮流将这几个动作每个做上半个时辰,慢慢你就知道效果了。”苦老头将内经图拿出来,点出了四个地方。

陆远寻着四个地方看过去,按照苦老头点的顺序分别是四个图,第一个是一个孩童,手拿着有点像钱币一样的东西一个一个串起来,串成的形状有点像北斗七星,旁边标注着一行字,“刻石儿童把贯串”。第二个图是一头牛在犁地,旁边的注解写着,“铁牛犁地种金钱”。第三个图是一个老人盘坐于地上,两条眉毛长得垂在地上,注解是“白头老子眉垂地”。第四个图是一个和尚,双手举起,脚一前一后站立,仰头看天,注解是“碧眼胡僧手托天”。

“苦老头,白头老子眉垂地和碧眼胡僧手托天好说,就是盘腿坐和托天动作。但这个刻石儿童把贯串和铁牛犁地种金钱怎么做?”陆远有些疑惑。

“放心吧,明天我会教你动作,今天好好休息。”苦老头淡淡道了句,便起身准备走出去,临近屋门的时候停了下来。

“仇老五死了。”苦老头说了句。

“嗯……”

“难过的话,就痛痛快快哭出来吧。”苦老头难得语气温和地说了句。

“冤未洗,恨未雪,哭什么哭?”陆远语气有些淡漠,仿佛没发生过之前的事情一般。

“别憋坏了自己……”苦老头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放心吧,我会好好养伤的。”

“嗯,你那两本册子我给你放书架上了,真是的,一群和尚哪懂什么武功……这么霸道的修炼方法,迟早练坏身体……”苦老头一边摇头一边抱怨着走出去。

“哟呵,这老爷子,有点意思。”陆远笑着看着苦老头的离去的身影淡淡微笑道。

嗯,哪有时间悲伤?前路茫茫,人心此刻却不再迷茫,有了一些想做的事,那就好好去做,包括养伤……

第十三章 养生操真养生

陆远第二天清晨是被苦老头叫醒的,刚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是暗的,根本看不到天亮的迹象。嘴里嘟囔了两句,陆远还是乖乖跟苦老头身后。

山谷东面有一处崖壁,壁上有洞,从洞口入,再行二三里左右,便洞穿整个崖壁,走出去之后是一片山麓的中段,有一处石台,可坐四五人的样子。两人行至石台跟前时,天色将亮未亮,东面有些许氤氲紫气淡淡飘出。

“石台上,白头老子眉垂地,坐。”苦老头给陆远指了指石台,陆远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要练习四个动作的,于是陆远学着内经图上的样子盘坐了起来。

“呼吸节奏跟着我的号子来,吸!”苦老头看着陆远闭上眼睛,微微一笑。然而一个吸字刚说出去,便忍不住拍了陆远胸口一下。

“噗!咳咳!干嘛啊苦老头?”陆远幽怨地看了苦老头一眼。

“你好歹懂些吐纳法,有见过吸气的时候将气吸入膻中气海的?”苦老头鄙夷地看着陆远,被苦老头看得有些尴尬,陆远笑着挠挠脑袋。

“你没跟我说是吐纳嘛,我以为就平时呼吸就行了。”陆远欠笑着说道。

“你呀,狡辩。要把吐纳的呼吸法融入平日的作息中,尽量让气从丹田走过,这样孕育万物的精气才能被你吸收滋养身体,膻中气海的真气存量也才能够日复一日地壮大。而且你至今只能运用小股内力,也是因为你吐纳法修炼不扎实的缘故,若能行止作息皆在吐纳,那你的内力运行将会顺畅多了,届时就不仅仅只是借用小股内力了。”苦老头说道。

“是,小子记住了。”陆远学习吐纳法时间很短,找到气感着实不易,而且吐纳法修炼枯燥无比,故而陆远学习也不甚用心,陆高自己又是半吊子,一身本事都在一手鹰爪功的硬功夫上,也就没能发现陆远的情况。如今经苦老头这么一点出,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接着来,吸!顿,吐吐吐!顿顿吸!顿,吐吐吐!顿顿吸!顿,吐吐吐!对,按照这个节奏来,可以放慢一点。”苦老头看着陆远渐渐进入状态,也微微一笑,盘腿坐在陆远身边,自己也入定了。

半个时辰过去,一缕耀眼的阳光开始穿透雾气,射到苦老头脸上,苦老头微微睁开眼睛,见陆远还在打坐,便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陆远顺一顺自己的气,这才让他站起来扭扭身子。

就在这时,药童将早膳带了过来,两人吃了点清粥小菜。吃饭间,陆远感觉神清气爽,仿佛近日来淤积在胸的晦气都一扫而光,刚开打算开口问问苦老头为何如此神奇的时候,苦老头举手示意他莫问,

“食不言,寝不语。专心吃饭,专心消化。”

如此,陆远也放下了心中的疑问。反正知道有益无害,也就可以了。吃罢早膳,又休息了一刻钟左右,让腹中食物消化消化,苦老头才示意陆远站起来。

“来,背北朝南,碧眼胡僧手托天。胡僧碧眼,是将身后的青天映入自己的眼帘,看上去目天一色,才称之为碧眼。手举高,仿佛盘古托天状,天要塌了,你的手怎样才能托住他?重心在两脚间,呼吸平稳,依旧气走丹田。来,吸,呼,吸,呼。好,就这样,站半个时辰。”苦老头看了眼陆远,就刚才坐下的地方坐下,从背篓中拿出一些药泥和石舂,将药泥倒进石舂里继续捣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陆远感觉身上已经湿了一层,但筋骨之间却格外舒畅,尤其是伸展开来的腰腹和双臂,感觉柔韧强劲了不少。放下双手,微微扭动了一下,苦老头才带着陆远回到谷中。

“怎么样?”苦老头问道。

“很舒畅!我们什么时候练习下两个动作?”陆远有些上瘾了,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着急,时辰未到。”苦老头微微一笑。

吃罢午饭,苦老头让陆远休息一下,时辰到了会叫他,陆远也乐得清闲。约莫申时二刻末,苦老头来到陆远房间,陆远已经醒了,两人来到屋后药田,苦老头带着一抹有些怪异的笑意看着陆远。

“知道牛是怎么犁地地吗?”苦老头问了一句。

“嗯,知道,要我做这个动作吗?”陆远知道应该就是要做“铁牛犁地种金钱”的动作,便模仿起牛的动作。

“对,弓步再开一点,双手齐肩上举,以为牛角,身体前倾,仿佛要把天给顶翻了一般。对,就这样,半个时辰。”苦老头走进屋里搬了张椅子出来。

刚开始陆远没啥感觉,慢慢地,弓步向前的脚开始酸痛,另一边,一股热气从地面升腾起来,蒸腾着炙烤着两个脚掌,仿佛是幻觉一般,陆远甚至感觉到热气从后脚一直往上传导,要直冲天际一般。约莫过了一刻钟,苦老头示意陆远换脚,如此再站一刻钟,等到苦老头说可以了的时候,陆远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酸软无力。

“这个感觉怎么样?”苦老头微笑着问道,陆远翻着白眼摆摆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接着不用苦老头吩咐,陆远自己就去休息,直到晚饭时分才拖着身子走出来。约莫酉末戌初,苦老头带着陆远来到屋外,手上拿着四五枚铜钱,交到陆远手上。

“看到没?北斗七星在那里,你自己对着北斗七星的位置,一个一个将钱串上去,右手串一枚,立即放手,左手赶紧接上落下的铜钱,就这样,按照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的顺序,一个一个来,串足七星,再从头来,也是半个时辰,七星转到什么位置,你人跟着转就是了。”

“哦,知道了。”陆远拿起铜板,开始一个一个串,好歹是练过手上功夫的,这串的动作倒是不难,相比于其他三个练习,这个反而最简单,如此串了半个时辰,身体没啥感觉,反倒北斗七星的位置越发烂熟于胸……

第十四章 我的心脏会打鼓……

如此,在谷中又呆了半个月,每天练习四个动作,陆远渐渐感觉身体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脚步越发沉稳,但身子却越发轻盈,最明显的是对于内力的运用,几乎可以说达到如臂使指的地步。如此,陆远尝试着梳理自己的功夫,也顺利地将梅暗香指点的指法学会,指法名称挺雅致,叫做《画梅指》,施展起来洒脱飘逸,煞是好看。好几次药童看到之后都问陆远对着空气写什么字啊?

“任督二脉总督全身经脉,故而许多内家高手终其一生有一大半时间花费在打通任督二脉上,我是不是也要开始尝试呢?”陆远心下思虑,有些犹豫,便去请教苦老头。

“任脉和冲脉沟通了手六经绝大部分,督脉则是沟通足六经与二阴二阳四脉,若要通脉,建议你先通任脉和冲脉,你现在的本事,基本都在一双手上。”苦老头听了陆远的阐述,眼睛从书本上微微抬起,看了陆远一眼,淡淡说了句,然后继续看书。

“咳咳,我现在功力尚浅,此时通脉,会否留下隐患?”陆远有些尴尬地问了句。好比一个刚学会炒青菜的弟子询问大厨宫廷御宴需要准备什么材料一般,陆远也怕苦老头会嫌弃自己好高骛远。

“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每个穴位在打通之前都做足了准备,不骄不躁。记住咯,诸葛一生唯谨慎,你还年轻,现在通脉没问题,但速度不必过快。”苦老头依旧淡淡,话却说得够明白。

陆远心下庆幸,给苦老头做了个揖,然后准备退去。这时,苦老头忽然说了句,

“多留意手少阴心经,或许会有些收获。”

“嗯?知道了。”说罢,陆远一脸不解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这是陆远自己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不过,在通脉过程中,陆远总会时不时想起苦老头这句话,心中有些杂念,几次差点真气出岔,走火入魔。

“这死苦老头,分明是不想让我先通其他经脉嘛!”陆远抱怨了一句,索性放弃任脉的穴位打通,转从手少阴心经开始通起。

手少阴心经从手臂腋下处极泉穴始,自上而下有极泉、青灵、少海、灵道、通里阴郄、神门、少府、少冲九处穴位,左右手加起来十八处,算是穴位较少的一经,而且极泉距离膻中气海不算远,穴道淤塞较少,凝气冲穴难度不算太大,故而很轻松的,两手极泉穴短时便被陆远冲击通畅。谨记苦老头的话,陆远冲击完极泉穴之后便停了下来,缓缓收功后,便站起来,看看天色,差不多到了练习“刻石儿童把贯串”的时间,便缓缓走出房门,来到庭院。

“咚咚……”第一个铜钱“串”上去的时候,陆远感觉到心脏忽然重重地跳了两下,一下没接住,铜钱掉到了地上。

“嗯?错觉?”陆远挠挠头,从地上捡起钱币,继续做串钱的动作。

“咚咚……”又是两下重跳,陆远这回倒是接住掉落的钱币,但额头上竟然渗出了汗水。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心跳声越来越响,跳动越来越重,到最后陆远双耳都被自己的心跳声震得振聋发聩,脑袋一阵嗡嗡巨响,此刻陆远已经无法做任何思考任何动作,只觉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心脏就要爆裂……

“噗!”一声轻微的戳破声响起,猛然间,陆远回过神来,发现一切都回归正常了,心跳声依旧是小小的,轻缓地,但,比之之前,仿佛更加有力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远总觉得自己的心脏……多了一个窍穴!

“这,该不会有事吧……”陆远赶紧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热气,血液似乎流动得更加欢快了,全身暖洋洋的,在七月深山的一处山谷中,周围的寒露似乎都无法近身一般。天气闷热,但身体却暖洋洋,似乎将常年淤积体内的寒气都清扫一空,舒服得陆远想倒地就睡。

“去洗洗睡吧,今天晚上的功课就不要做了。”苦老头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陆远先是一愣,然后有些幽怨地看了眼苦老头住的房间,转身打了一缸水,泡澡去了。

“嗯?不对!”回过神来,陆远细细感悟了一番,忽然一脸惊骇——

“苦老头,我在门口站了多久?”陆远喊了句。

“不久,就两个时辰而已。”苦老头的声音淡淡飘出,陆远却是愣了愣,原来已经亥时了,难怪会困。关键是……

两个时辰的时间,陆远的手少阴心经,十八处穴位,竟然全部打通了……

此后数日,陆远的生活回复平常,那日的状况再也没有发生,四大动作每日坚持不辍,直到最后所有动作做下来没有一丝难度,也不再流汗了,苦老头这才跟他说,让他停下来。

“苦老头,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陆远对当晚的事情很是在意。

“你该知道的时候,会让你知道的。”苦老头对此事缄默不语,闭口不谈,陆远也没有办法。

中元节当天,陆高首次来到山谷,终于见到了离家有近三个月的陆远,一见面陆高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就拍过去。陆远随手一指,点在了陆高右手神门穴附近,陆高这一掌力道竟是卸去大半。

“咦?你小子这指法有古怪!”看陆远这段时间似乎武功有所精进,陆高不免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陆远看着自己老爹一张方脸,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显得很周正,两撇八字胡修理得十分精致,贴在一张有些宽厚的嘴上,整个人一看就是英气十足的样子。陆远长得随爹,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唯嘴巴长得随娘,稍微小一点,比之陆高多了一份秀气和书卷气。

此刻陆高着装是典型的镖师装扮,黑色劲装,外套紫色无袖短衬,短衬上用金丝绣着一枚一枚的铜钱,显示这人的活计与钱有关。陆高前来见见陆远还是其次,主要是带了不少的金钱和礼物特地来感谢苦老头的。苦老头没出门相见,示意陆高米面蔬菜和药材留下,金银玉器等拿走,然后再不出声。陆高不以为意,有本事的人有些怪脾气很正常,行走江湖陆高各色人都见过,没苦老头的本事却比苦老头傲气的人也遇到过不少,早就习惯了。当夜,陆高住在陆远的房间里,两父子难得地聊起了心事。

“仇老五啊,没想到竟然是被那个二愣子救了,这阵子也真是难为他了。”知道事情始末,陆高叹了口气,语气间竟也有些落寞。

“爹也见过老五哥?”陆远有些惊讶地问道。

“见过几次,喝过一次酒。人很豪爽,就是有时候会有些执拗。”陆高说了句,“跟他切磋过,我完全不是对手。他的名号,可是挺响亮的。”

“嗯,老五哥掌力深厚,只发挥不到一成,却是遭小人暗算……”陆远说到这里,眼神闪烁,周身不觉泛起一阵杀意。陆高自然感觉得出来,却是没有阻止。

“你记着他的好就行,想要调查他的冤屈,我不阻拦你,不过,八月十五前要回家,陪你娘过完中秋和重阳之后,再出门吧。”陆高拍了拍陆远的肩膀,陆远点点头,这趟出门走得有点远,时间也有点长,又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估计母亲在家一定担心得要命,是该回去了。

第二天,陆高自己带着谷外的镖队先行回去了。陆远也在收拾自己的行囊,估摸着在谷中再住个几天也要启程回家了。

接下来几天,苦老头为陆远做了最后的检查,从脏腑到筋骨一直到身外的擦伤创伤,检查得格外仔细。

这一天,谷口难得传来了联络声,药童出去先见了人之后,回来禀报了苦老头一声,便再度出去接人。

跟着药童进入山谷的,是一名女子,还在远处的时候,陆远便细细观察,一袭青罗显得十分素雅,却又将女子纤细柔软的身段勾勒出来,让人想入非非。待到走进了,看清女子的长相之后,陆远登时目瞪口呆——

天下竟有如此清丽之女子……

第十五章 天下奇功……内经图?

仿佛感受到了陆远的凝视,女子转过头来跟陆远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颔首示意。陆远则双手作揖平举,却不躬身。

眼见女子在苦老头门口等了等,似乎是苦老头唤了一声,女子推门而入,陆远见一时也见不着女子,便自顾自回房休息。约莫饭点,陆远出来吃饭,一桌子上依旧是苦老头、药童和陆远三人。陆远多少有些失望,以为那少女少说也要住上个一两天。

“那,四川眉县苏家,你应该知道吧?人家苏家大小姐,哪会跟我们一桌子吃饭。”似乎看出陆远心不在焉,苦老头挪揄了陆远一句。

“咳咳,苦老头你说啥?我听不懂。”陆远心思被识破了,脸上微微一红,装傻充楞了起来。

“哈哈哈,好好好。给你一个任务,如何?”苦老头问了句。

“你说,这条命都是你给的,一个任务而已,应该出不了人命。”陆远微微一笑。

“那可不好说,到时候两人变三人,多了一条人命出来的……就别怪我老头子啦!哈哈哈……”苦老头顽童一般对着陆远挑了挑眉。

“哦?不会是跟那个苏大小姐有关吧?”听到苦老头的挪揄,陆远顿时来了兴致。

“嗯,这位苏大小姐算得上是苏氏一族年青一代的翘楚。不仅形貌昳丽,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轻功更是一绝,莫说是年青一代,就算是江湖夙宿也未敢言说能够胜过她。”苦老头淡淡说着关于这位苏大小姐的消息,如数家珍。

“莫不是那位名动江湖的‘清神仙子’苏筱?”这下子陆远反应过来了,倘若真是这位“清神仙子”,那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还真不是陆远能够高攀的起的。年方二八,跟陆远一样,但论起江湖地位,那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如果说眼下江湖正道最顶尖的四个人是江湖四绝,那么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非小四绝莫属。这位“清神仙子”,就是小四绝之一的小气绝,跟陆远这种边陲小地方的地方二流势力出来的无名小卒,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只不过江湖人只知道这位仙子姓苏,却没有消息指向说她是出自四川眉县的苏氏一族。加之眉县苏家自前朝开始便是武林一大家族,其轻功“烟雨步”更是人尽皆知。然这位“清神仙子”虽然也以轻功著称,但其成名轻功却是一门名曰“浑沦冲虚步”,出处不详,但却精妙绝伦,尤以气息循环往复生生不绝著称,与苏家“烟雨步”却是大相径庭,故而无人将这位“清神仙子”与眉县苏家联系起来。倘若这位真的是“清神仙子”,那四川眉县苏氏一族,隐藏得可够深的。

陆远之所以会以为是“清神仙子”,主要还是两人的信息太过相似了,同样的风华绝代,同样的晓畅诗书,同样的轻功绝顶,同样的都姓苏。想来,应该是同一个人无疑了。

“正是。现在,你算是极少数知道她是苏氏一族的人之一了。”苦老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陆远先是有些得意地笑了两三声,然后紧接着笑容僵硬了起来……

“苦老头你坑我!!”

随着陆远深入细想,越发觉得这是个圈套。眉县苏家是武林四大家族之一,实力雄厚,远非地方二流势力的平安镖局可比。“清神仙子”位列江湖小四绝,个人实力也是毋庸置疑,远非被一个江湖三流高手隔着一个二流高手还能重伤的陆远可比。一个苏家大小姐,一个江湖小四绝,随便哪一个都能将陆远吃得死死的。

江湖人不知道“清神仙子”来自苏家,证明苏家并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苏筱本人也不想让人知道。可偏偏,陆远现在知道了。知道内情的人,要么跟贼斗,要么上贼船。论身家论实力,陆远都比不过人家,凭什么跟人家斗?只能乖乖上贼船……

看着陆远一脸惊骇的表情,苦老头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别人想攀上苏家这条线还搭不上呢!就你们平安镖局现在的情况,能搭上苏家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不一样,苦老头,我只想安安稳稳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小地方纨绔公子,没有那么多雄心抱负。江湖巨头咱惹不起,也不愿意招惹。”陆远瞪大眼睛,拼命摇着双手,那脑袋也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哼,你现在想要清闲混日子,恐怕都不可能了。”苦老头淡淡哼了声,扒拉着碗里的饭。

“怎么不可能?”陆远将胸膛一挺,说了句,结果只觉胸口被何物击了一下,顿时泄了气,咳嗽起来。原来苦老头看陆远挺胸顽抗的势头,忍不住隔空打了一指内力,气劲恰巧点在了膻中气海上。

“你如今手上握着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三,身负书绝奇技画梅指,更是知晓天下奇功《内经图》的修炼要诀,这几条消息随便传出去一条,都够整个江湖的人追杀你了。”苦老头淡淡瞥了陆远一眼,略带怜悯地看着他。

“会吗?危言耸听吧?”陆远嘴上不承认,却是在深思苦老头说的事情,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大小擒拿手和大金刚掌,虽说是十分珍贵的武学经典,但要说引起整个武林的追杀,那是夸大了些,小宗门看得上,大宗门根本不屑于为了三本硬功夫派人追杀陆远一个小辈。而画梅指当真是如今武林最顶尖的指法,没有之一,但任何武功说是精妙不同,也看人施展,有人天生神力,体魄惊人,一拳一脚皆有万钧之力,大开大合的普通拳掌反而更适合他,有些人走的是轻灵路线,心思敏捷,那精妙的指法在其手上才能施展出一二威能,一门指法而已,也不至于让整个武林都来追杀陆远。至于天下奇功《内经图》,陆远思来想去,武林当中,有这门武功吗?莫不是苦老头教导自己看内经图做的那个养生操?

见陆远一脸懵逼,苦老头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碗,转身走进了内屋。约莫片刻,从里屋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本不太厚的手书经书递给陆远,封面写着《内经图》三个字。陆远接过来随手翻了翻,却是一门透过运气来调理筋骨的法门。

第十六章 江头未是风波恶

“这本《内经图》是专门为你创下的,近年来我在《黄帝内经》的内经图中识得一些玄妙之处,于身体调理极有裨益,越发深究越觉得精深,妙不可言。然而老头子筋骨早就定型了,小药童的身子又太柔嫩了,经不起折腾,原以为是没有机会去尝试了。想不到那日竟在洞庭湖畔的小坡破庙前遇到你这么一个极其合适的试验对象,老头子也就拉下脸从那些无耻之徒的手中救下你了。当时你的身子多处粉碎性骨折,手脚筋肉却还算强健,五脏六腑虽有移位,却还能健康运行,可见生机之强盛。如此情况,正好适合用来实践老朽的一些想法,为了更契合你身体的情况,老朽穷毕生所学,柔和了医理和武学,终于创下这部《内经图》。”苦老头一脸得意地看着陆远,看样子似乎想要让陆远夸他两句。

“哦,所以你让我学内经图四势,乃是为了让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然后刻意引导我打通手少阴心经的穴道,作为入门引子!我想问一句,那天我心跳如鼓,竟是一口气冲击通了整条手少阴心经,心中似乎多了一个窍穴,可是有啥弊端?”陆远不理会苦老头一脸得意样儿,锁眉问道。

“弊端不能说没有,那就是这第一步之凶险。当天若是你的心脏不够强劲,则有心脏爆裂身亡的危险,若是你气血不够充足,那冲击心窍第一窍穴不成,则有凝血反滞,淤塞于心之危险。幸运的是第一步你成功跨过了,有了第一窍穴,之后你只要按部就班地修炼,终有完全修成这部《内经图》的一天。”苦老头右手捻着自己的胡须,笑着跟陆远解释。但一旁的陆远却是听得心惊胆战冷汗涔涔,原来那天自己真的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看陆远脸色苍白,苦老头也知道自己吓着他了,连忙摆摆手道:

“你也不必想太多,那天我就在门里观察你的情形,稍有不对能够立即将你打断,千辛万苦救你性命,断不会让你如此轻易再送给阎王爷。放心吧!”

听闻如此,陆远方才松了口气。

“此次交给你的也不是什么大任务,苏小姐近来要在闽赣一带调查江湖最近的一次大风波,有劳你护驾,若是方便,让她住在你家府邸自然是最好的了。”苦老头微笑说道。

“‘清神仙子’苏筱武功奇高,想来是绝对不需要我这等三脚猫护驾。所以,要去闽赣一带调查的,就是苏家大小姐,哦对了,也叫苏筱吗?”陆远摇头晃脑分析道。

“苏家大小姐闺名,苏青竹,小名小青。”说到这,苦老头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信息尚未给陆远。

“嗯,明白了。为了方便行事,苏大小姐来谷中,所为无非两事,一是寻些药物掩盖自身原有气息,二是寻些方法掩盖自己如今的容貌。是也不是?”陆远端着饭碗微微转了两圈,紧接着分析道。

“聪明!如此思维,断不需要我为你们此行操心。”苦老头赞了一句,然后笑了起来。

“刚刚你说到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一次大风波,是我躺下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陆远有些疑惑,近年来他时常出门远行,对江湖大事也素来敏感,却是没想到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

“哦?你不是卷入那件事才受伤的?”苦老头惊讶地问了句,虽不至于目瞪口呆,但微张的嘴却是显得微微有些滑稽。

“嗯?我?不是的,我卷入什么事件了?之所以受伤完全是星月宗的几个无耻之徒构陷的。”陆远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苦老头竟然以为自己是卷入了大风波中,于是将自己如何跟仇老五和星月宗三个弟子相识,庄钊和庄奎又是如何意欲嫁祸自己被自己施计戳破,星月宗又是如何追逼的桩桩件件详细说了一遍。

“哼,不入流的小门派安敢如此猖狂,看来老朽等人久未行走江湖,这江湖规矩却是松散多了。”听完陆远的陈述,苦老头冷哼一声,眼神透着微微寒意,全然不像最初见到陆远时候的冷漠,与相处久了之后透露出的祥和甚至有些玩世不恭。

“老头你也别气愤,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星月宗此事倒也并非举全宗之力诬陷我,只是那两个姓庄的厚颜无耻不择手段,令人不齿罢了。说到底,还是我陆远人微言轻,后台不硬。要是有苏家这样的背景,给他星月宗十个胆子都不敢拿我怎样。”陆远嘿嘿一笑,有些觍颜地对苦老头挑挑眉。

“呿,你小子,这回知道我给你派的是什么样的美差了吧!”看陆远如此轻佻,苦老头瞪大眼睛回了一句,颇有些自得。

“是是是,您老人家对晚辈的关照,晚辈没齿难忘!”陆远卖乖,顺着苦老头的话说了句,苦老头这才展颜笑了开来。

“不过苦老头,你到现在还没说,那天在岳阳城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呢。那天我跟老五哥也很纳闷,岳阳城的江湖武人似乎比其他城镇要多了不少,很不寻常。”陆远皱眉道,原本如果没有遇到捡到仇老五通缉令的事情,陆远在旅馆吃饭铁定要将事情弄清楚,如果没有遇到星月宗的栽赃追杀,陆远在接下来一两天内也能将事情搞清楚,可是偏巧,两件事情直接将陆远抛出了这件大风波之外,令其至今深陷其中,却不知是何事情。

“你没卷进去,还真是够走运的。四月,江湖各大门派陆续得到了听风阁的消息,说重五在岳阳城将会出现屠猿令,所以重五当天,许多江湖人士都涌入了岳阳城,将非武林人士统统以各种方式请出了城,或者让其守在家中,为的就是等待屠猿令的出现。那日我也去看了看,为了一枚小小的令牌,当天到场的武林人士中,少说死了一大半吧。”苦老头说得十分轻巧淡定,但陆远却是听出了一身冷汗。好在自己没有一时好奇跟着去凑热闹,不然就这点三脚猫功夫,恐怕多半躺尸当场。不过转头又一想,自己虽然没有卷进屠猿令事件当中,但也跟躺尸当场差不了太多,一时又懊悔为什么没去,说不准能看看现场壮观的场面呢。

屠猿令,一面小小的令牌,却真真是一个好东西……

第十七章 你占便宜我结账?

所谓屠猿令,是本朝开朝之前,四方诸侯讨伐前朝,一个秘密组织往江湖上广撒的一种铜制令牌,正面一个铭文“屠”字,背面刻的是一柄长剑横贯赤猿脖颈的图案。

传闻当年屠猿令若是出现在前朝某官员府邸,必会引起恐慌,而且无论该官员如何毁灭屠猿令,第二天必然还会再出现。江湖人士只要有人拿着屠猿令和官员首级到该组织联络点,必然能够换到一些珍贵的修炼资源,比如珍贵的淬体药。

本朝开朝之后,该组织也慢慢消失,但屠猿令却流传在江湖上。为了回收屠猿令,一个叫做听风阁的组织开始出现在众人眼前。如今只要拿着屠猿令到听风阁,便能换取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修炼资源也好,武功秘籍也罢,神兵灵药、甚至隐秘资料,无所不换。但经过四十几年的回收,流落在外的屠猿令已经所剩无几了,如今能够得到一枚屠猿令,必定会引起江湖一阵哄抢,为了一枚屠猿令杀人越货屡见不鲜。

具体情况陆远也不是很清楚,但大致还是知道一些的。一想到自己差点陷入屠猿令争抢中,心中多少有些侥幸,这样一来,梅暗香出现在岳阳城也就顺理成章了。以这位书绝的性情,为了一两卷古书字帖去抢一枚屠猿令,也并非不可能。不过想来这位书绝也就是凑凑热闹,能抢到自然好,被人抢了先手,估计这位也不会对江湖晚辈出手。

“你说苏大小姐为了调查这场风波,那是不是说,这场风波背后有啥不正常的地方?屠猿令最后落在谁手上?”陆远有些疑惑地问苦老头。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之前跟你说的,现场的江湖人,为争抢这枚屠猿令死了大半。最后还是由梅老头将屠猿令抢到手,并当场发威,才镇住场面,否则死伤恐怕还会更大。”苦老头眉头紧皱。

“嗯?苦老头,你说的是在现场就死伤大半?而不是为了追这枚屠猿令的时候陆续死了大半?”陆远终于抓到了些苗头。

“是,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屠猿令尚未有归属,在场的人便先争斗了起来,看似是为了争夺屠猿令,但总觉得是有谁刻意挑起现场各门派之间的矛盾的。”苦老头捻着自己纯白的胡须,全神贯注地说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那苏大小姐打算前往闽赣一带调查,是有啥线索吗?”陆远抓住了第二个重点,接着问道。

“也不是,闽赣一带的门派损失最小,现场目击者众多,或许能够问出个头绪来。”苦老头如此说,表情倒也淡然。但陆远却是不大信,惊动一个江湖小四绝特意隐藏身份去调查,怎么看都不可能只是简单的盘问而已。不过既然苦老头不想说,那陆远也就不多问。

既然明白自己的使命,也明白自己可能要卷入的事件有多大,陆远很自觉地就闭上嘴乖乖吃饭。

第二天一早,阳光刚刚穿透氤氲雾气,洒在谷中斑斓多彩的花草上,陆远就被苦老头带着到苏大小姐临时居住的木屋前。

苦老头敲了敲门,片刻,轻柔的脚步声从里屋传来,只听得木门“嘎吱”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已然梳洗完毕的苏大小姐,似乎早已知晓两人的到来,面上表情淡然。给两人微微欠身,苏筱便让开了路,引两人进屋。

苏筱所住的木屋还算宽敞,分内外两间。外间一张稍小的四方八仙桌,桌上摆放着一壶四杯一套陶土茶具,粗犷却带着朴质的气息。里间被隔开,门上挂着一袭绣着白兰的青色门帘,倒是看不见里屋的情况。

苦老头跟陆远拉开长条椅坐下,苦老头面北,陆远面东。苏筱径自走到朝南向坐下,正对苦老头。

“先介绍一下,苏小姐,这位是福建平安镖局的少公子陆远,手上功夫还不错,这次护卫苏小姐的任务就交由他来执行了。”苦老头当起了中间人,面对苏筱,却是手指陆远做了个介绍。

“有劳陆少侠了!”苏筱起身,转向面对陆远,微微欠了欠。

“不敢不敢,苏仙子当面,我个小虾米怎敢自称少侠!”得知苏筱身份的陆远,却是有些拘谨,赶忙站起来回礼。

苏筱见陆远拘谨,倒是不甚在意,美目微垂,抬手轻掩嘴角微微一笑,却是让偷偷抬眼看苏筱的陆远又是一阵出神。

“咳咳,陆小子?”看陆远有些发愣,苦老头拉了拉他的衣角,陆远这才回过神来,“此次任务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以你的机智,应该能够应对得当。”

“那是自然,断不敢误了仙子的事。”陆远一脸正经地回复,却是让苦老头和苏筱“噗”地一声笑出来。

“嗯?怎么?我回答的有问题?”陆远一脸懵逼看着正兀自笑得岔气的两人。待到笑得差不多了,苏筱才顺了口气。

“陆公子素日嬉笑玩闹,性子跳脱,倒是没必要如此拘谨。保持些自我本色,却是更好掩饰苏某的身份。”苏筱淡淡说了句,随即又是掩嘴一笑。

“早说嘛,搞得我这么累!”听到苏筱的话,陆远倒是反应过来,自己太过紧张了,这一番玩笑下来,反倒放松了。这时,玩笑心性有些大的陆远,却是微微一笑。

“敢问仙子,诞辰何月?”

听得陆远一问,苏筱有些不明所以,却是如实回答道:

“桂月十三,怎了?”

“哦?如此佳期,却是好日子。我乃菊月初十所生,倒是不客气地叫仙子一声姐姐啦!”陆远微微欠身,觍颜叫了苏筱一声姐姐,却是叫得苏筱脸上微微一红。

“好你个小子,竟是如此占苏小姐便宜啊!”苦老头看得心眼通透,显然对于陆远叫自己姐姐一事,苏筱并不排斥,但既是姐姐,怎可没有见面礼赠与弟弟?然而苏筱一介女儿,身边所带的一应器物皆是女子所用,一时竟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出来。

陆远原未曾想通这个关节,有些不明所以,自己喊了苏筱一声姐姐,虽说两人家学渊源相差甚远,但若论私交,倒也不算占苏筱便宜,怎地会被苦老头如此说?

正自纳闷,却见苦老头拿了一枚玉佩递给陆远……

第十八章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你小子口无遮拦,这会儿认苏小姐为姐姐,你让人家一女儿家拿什么东西作为见面礼?真是。这枚寒玉你先收着,我先替小姐赠与你。”苦老头一脸嫌弃地摇摇头,仿佛陆远的身份还配不上这一枚寒玉一般。

“啊?我没这意思啊……”陆远这才反应过来,若是一般人家姐弟见礼也就算了,但苏家是高门大户,陆家小门小户,地位如此悬殊,苏筱认下这个弟弟之后若是不给见面礼,说不过去。

“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姐姐你是叫出口了,苏小姐这若是认了你,这寒玉你就收下。若是不认,我却是要收回来了。”苦老头看向苏筱。

“噗,药前辈,送出之礼岂有收回之理?陆公子叫我一声姐姐,苏某却是不敢当,若不嫌弃,我们以朋友互称,你唤我青竹,或者小青即可。不知公子可有密称?”苏筱掩嘴笑笑,当下问了陆远一句。

“诶,青竹说话我爱听多了。如此你也别叫我公子了,我虽未及弱冠,倒也有一个表字,其归,取远行当归之意。若是青竹不嫌弃,叫我其归即可。”陆远觍颜笑道,心下却是对苏筱多了几分好感。这女子,为人处世倒是稳重得体。陆远原本未曾想通见面礼这一环节,此刻若是苏筱当真称陆远为弟弟,那无论出于何心,陆远必然会有些尴尬。但若是直接拒绝却又怕伤了陆远的心。如此情况之下,互为朋友,却是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法。

当然,还有一点陆远也想到了,却是不甚在意,或者说,苏筱如此处理甚为妥当。那就是将自己跟陆远的关系分割清楚,朋友归朋友,一般朋友或者是要好一点的朋友,总归只是朋友,只是苏筱跟陆远之间的交情。但若是姐弟相称,那却又不同了,等于让苏家跟陆远都攀上了关系,如此陆远甚至陆家有难,苏家断无袖手旁观的道理。

果不其然,苏筱从苦老头手中接过寒玉,递给陆远:

“其归,药前辈的这寒玉你且收下,算是我此次请你护卫的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酬谢,你不要推辞。”

“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看到没苦老头?如青竹这般送礼,本公子收也收得舒坦。你要舍不得这寒玉,就别拿出来嘛,非拿话来堵我!哼哼。”陆远从苏筱手中接过寒玉,不禁转头怼了苦老头一句,直把苦老头气得吹胡子。

“你小子,对你客气点你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真是。好啦好啦,该见面也见了,该说的也说了,就不打扰苏小姐了。我跟这臭小子就先走了。”苦老头说罢对苏筱点点头,拉着陆远往屋外走。

……

走出苏筱房间,陆远慢慢吊在苦老头身后,苦老头也径自不管,一直走到他自己的房门口,这才转过身来面向陆远。

“你小子有话问?”苦老头背着手,颇有些不耐烦地问了句。

“嗯,其实进谷之初我就有些猜测,刚才青竹一番话中提到的些字眼,却是加深了我的猜测罢了。”陆远隔着苦老头三步远,就这么看着苦老头。

“嗯,你倒是说说。”苦老头这会儿却是嘴角微微勾起,对陆远即将说的话表示出一丝兴趣来。

“江湖四绝之中,有一位药辛前辈,素有‘北针’之称,位列四绝中的医绝,针法诡异,精通穴位。一身医术堪称通神,能活死人,肉白骨。”陆远淡淡说了句。

“老朽就是药荆行,怎地?不行吗?”苦老头也光棍,见陆远说出了这段话,却是一点都没有否认的意思。

“真是的,名字里带着一个‘辛’字就自称苦老头,现在我想改过来叫药前辈都不习惯了。呿,这可是你自找的哦。”陆远低头暗笑,嘴里却是埋怨了一句。

“得得得,你还是叫我苦老头我听着顺耳。没别的事我回房了。”苦老头摆摆手,示意陆远滚蛋。

“没事,我也回去睡个回笼觉了。”陆远耸耸肩,转身朝着自己的屋子走过去。

此方山谷,名为鹊谷,却非因谷中多有喜鹊,而是因为,为此方山谷命名的,正是苦老头,以山谷来纪念自己家乡的名医——战国时候的扁鹊。一个地道的河北人,却是来到南方山谷隐居,想来也是有些故事吧。

北针人在南方,南指隐居钱塘,西剑常年陪伴南指,东器却在南疆。这西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西北无事,而是东南有事?想来以四绝的能力,断不可能被逼迫离开自己的故土。唯一有可能的解释是,他们在东南方向防备着什么。还有,小气绝“清神仙子”苏筱亲赴闽赣一带调查屠猿令风波,陆远越想越觉得自己正在接触到一些江湖大隐秘……

但是自己功力尚浅,贸然卷入大事件,不是自寻死路吗?越想陆远越觉得不对,甚至开始怀疑,从梅暗香接触自己,不仅指点自己指法,甚至指点自己来找苦老头,一直到苦老头指点自己练习《内经图》都是早有预谋?

可是,为什么?自己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而已,比自己更有价值的人比比皆是,他们图的是什么?要天赋没天赋,要名气没名气,要实力没实力,甚至连上进心、家世背景,随便一项拿出来,陆远都觉得自己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而如果陆远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些谋划的人随便一个出来一只手指都能捏死整个平安镖局,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来筹划这么一个局?到了他们这个地位,还有什么东西需要他们去如此耗费心神去做局?

陆远微笑着摇摇头,自己真是想多了。连自己都能拎得清自己的斤两,如此平平无奇甚至是平庸的自己,哪值得这些大人物算计啊。

不禁自嘲了一句,陆远就打算走回自己的房间。

“等等,假如他们图的,正是一个‘平庸’的人,而我刚巧撞到了枪口上呢?”忽然,一个奇怪的念头从陆远的脑子里冒了出来,“比如说,随时能丢的弃子?如此当然平庸的人比天赋异禀的人要来得强啊!”

陆远被自己没来由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但随即,这种妄念便被他抛诸脑后了。

无他,谁会为一个弃子煞费苦心去创出一部功法?想太多了。

再说了,陆远甚至觉得,就算他们想要用弃子,自己都不够格。何苦杞人忧天?

第十九章 江湖一二三四五(一)

陆远在鹊谷待的时间也不长,两天后,他就出了山谷,赶着苏筱及她的丫鬟坐的马车向福建的方向走去。马车制式并不算太奢华,两人坐倒还算宽敞,但一般江湖门派却是不敢随意动。

无他,马车上可是刻着苏家家徽的,谁敢随便招惹苏家?身为江湖三大世家之一,苏家底蕴之深厚非同小可。

这个江湖虽说不是皇朝,但阶级却也是十分森严,站在江湖最顶尖的有人,也有势力。比如四绝,一个人就能撑起一个势力,哪怕是最顶尖的势力都不敢轻易惹四绝身边的人,因为人家实力强横,一个人就能灭一门。故而,四绝绝对是眼下江湖正道最顶尖的人物,毋庸置疑。而在四绝之下,则是有门派、家族、联盟等作为背景的一方势力。

如今的江湖势力也存在着等级的划分,比如影响力遍布九州的,如佛门的二宗,禅宗以五台山聚首的几个寺院为首,律宗以嵩山少林寺为首。又如道门,原道门几乎都出自正一教,后来还有全真教及茅山宗等,但大多四散。如今倒是有青城山为祖庭汇聚了一批修道者,自建玄清宫,联合天下道家修士武者,信众遍布九州。另一个以道为基发展起来的门派乃是宋人张三丰于武当山创立的武当派,声名远播,亦是江湖夙宿,一等高门。

第二等势力,有三家二盟一密宗的说法。所谓三家,便是虢略杨氏,太原李氏和眉县苏家。虢略乃是古时弘农郡,故而虢略杨氏早在秦汉就是门阀大族,世称弘农杨氏,后虽衰微,但终究底蕴深厚,如今虽不涉朝政,但于江湖颇有影响力。太原李氏亦是如此,退居江湖,仍然能够称霸一方。眉县苏家与这两家能够并称,可见其底蕴。

二盟指的,却是两大联盟,一个是河朔地带汇聚河朔群雄而立的天剑盟,取义代天执剑,专好行侠仗义,虽是个闲散联盟,但在河朔地区却是各方势力都不愿得罪的,哪怕少林寺的名头在河朔,都没有天剑盟好用。另一个却是在南方,名曰荆楚盟,在两湖两广颇有威名,性质与天剑盟相似,乃是南方散修豪杰联盟,在两湖两广也是风头正盛。由于天剑盟与荆楚盟地位相当,性质相似,却分居南北,江湖上倒是将此二盟合称南北二盟。

至于一密宗,则是全由密传佛教信众组成,在吐蕃一代颇具影响力,入了中原却是鲜有知之者,倒是颇具神秘感。

第三等势力,却是八个独立门派,有自己传承,独具一格。这八门各有所长,听风阁曾有言说曰:“华山的剑,洞仙的歌。庐山的真气,邢门的柯。听风的消息,摘星的指。金华的拳脚,唐门的梭。此天下八道,他人难越者。”说的正是这八个门派,分别是华山剑宗、洞仙派、庐山气门、邢门、听风阁、摘星楼、金华帮以及唐门。

其中金华却是地名,指的是一群以浙江金华义乌县拳师金台为祖的拳师帮派,自称金华帮。金华帮奉金台为师,拳脚功夫乃是其根基,深得金台一脉传承者,拳法在江湖上俱是顶尖,譬如如今拥有“东华拳王”之称的金道远,便是金台直系后人。

而洞仙派乃是宋末一喜好音律之江湖人所创,名曰殷传声。以苏轼之洞仙歌为源,从中悟出一门以内力御音律,以达伤人于无形之法门。洞仙派与眉县苏家武功同出一源,故而近年来多有来往,更是奉苏家为主家,使得苏家隐隐有居三家之首的态势。另有说法是,苏家的功法似乎正好克制洞仙派的功法,以乐伤人终有距离,苏家以轻功闻名,一招“烟雨步”足以跨出洞仙派的攻击范围,故而洞仙只得屈居下首。

邢门最为奇异,上下门人皆使斧头,双斧者有,战斧者有,长斧者也有,且入门者皆须弃旧姓,改姓邢,故称邢门。邢门因门人杂从,自云传自上古魔神刑天,不知真假,历经多朝,已不知其祖为谁。

摘星楼乃一专修指法之门派,其祖为前朝人李凡,曾以一手摘星指名动江湖,人称“一指擎天”,传闻当年,年方二十的梅暗香曾与其有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指法交锋,最终李凡因年老体衰,指力衰竭而略输一筹,梅暗香从此获得“天香神指”之称号。要知道,交手之时,梅暗香年方二十,但李凡却已百又九岁,相差八十九岁之巨。以年过百岁之高龄与二十岁天才能够有如此精彩之交锋,足见其功力之深厚,当年摘星楼也算是天下一等之高门。奈何那一战过后,李凡喟然自叹,不久仙逝,门人弟子不肖,摘星楼渐渐沦为三等势力。

华山剑宗自是江湖名门,开山祖师姓师,名悼远,亦是前朝人,相传其为如今江湖四绝之剑绝,西剑师秋之父,未知真假。但如今华山剑宗有一太上长老,名曰师春,乃是前宗主,也曾剑法冠绝群雄,虽然不及剑绝之惊艳,亦是一等一的用剑高手。江湖中人猜测,师春与师秋,或同为师悼远之子,不过为何师秋会不认华山剑宗,却是无人知晓。

庐山气门,据庐山之灵蕴,独创一门《庐山真气诀》,精妙无比,其祖师远在宋朝,名曰卢蕴,此内功相传为卢蕴隐居庐山时,见庐山瀑布之壮丽而心生感慨,一时所创,此后更是以此开宗立派,延续至今。

唐门自不必多说,江湖夙宿门派,擅长用毒和暗器。如今最为江湖人所忌惮的便是其门主唐不田的一手暗器手法《天河飞梭》。

至于听风阁,相传其乃承自前朝那神秘组织,如今同样神秘,祖庭不知,驻地不知,有何人物,不知,但听风阁的驻点却是遍布江湖。其所自居“消息天下一绝,势力堪居三等”,江湖人却是认为其谦逊了。以其如今所表现的能量,莫说三等,排到一等都有人信服。

此一等四宗,二等六家,三等八派十八个门派,支撑起了整个江湖正道之脊梁。此外尚有些地方势力划分,如星月宗、聚义庄这等,在一地尚可自居一流势力,出了地界却是连屁都不是的,还有不少,如平安镖局这种地方二流势力的更是一抓一大把,尚还有些地方三流势力与不入流势力,林林总总,少说有上千个大小势力,跟之前所言之一二三等一比,却是拍马不及……

第二十章 江湖一二三四五(二)

如此庞大的江湖,苏家隐隐有排在第五的趋势,寻常江湖人,谁会不长眼?江湖人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莫欺和尚道士,不劫有徽马车。随便一个和尚道士,说不定就是少林武当的大派出身,江湖马车敢铭家徽的,仅有三家,别无分号。拦路劫财也看对象,苏家大族,一般江湖人断不敢如此轻狂。至于毫无见识的剪径小贼,陆远一只手都能解决。如此,这趟差事倒也不算辛苦。

“嘻嘻,小姐,听了你说了一下这武林正道门派划分,咱苏家还只是第二等呢,那群什么劳什子和尚道士,真有那么厉害?”苏萍萍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不甚大,但赶车的陆远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啊,还改不了口,现在开始,你是小姐,我是丫鬟。”苏筱的声音传来,却是一声抱怨。原来在鹊谷的时候,苏筱却是让苦老头给她柔化了整张脸的线条,让她看上去虽然还是清秀,但却不出众了许多,而跟着苏筱的丫头苏萍萍本身也算是天生丽质,在经过苦老头的一番手段,更是出挑地漂亮。加上平时几乎都是她在伺候苏筱,对于苏筱的举动倒是模仿得惟妙惟肖地,因此跟苏筱互换身份倒也不失为一种伪装。

“知道了,咳咳,萍儿,你且告诉我,这佛门的和尚和道门的道士究竟有何过人之处?竟是能排在我苏家之前?”苏萍萍清了清嗓子,模仿着苏筱平日说话的语气,倒是有几分相似,惹得众人一阵欢笑。

“是,小姐。少林寺始建于北魏太和十九年,精研武学,迄今九百余年,江湖上素有‘天下武功出少林’之称,故而少林武学十分博大精深,是为律宗之首。五台山则是佛门圣地,聚集了显通寺、塔院寺、菩萨顶、南山寺、黛螺顶、广济寺、万佛阁等寺院,号称百寺争鸣,机辩无双,佛理通达,武功也是一绝。所谓理不辩不清,道不辩不明,诸多寺院一起辩证禅理和武功,自然是越来越鼎盛。”

“道门的两家中,玄清宫情况与五台山相似,因流派众多,在良好的交流氛围中于本朝忽然之间异军突起,倒是有后来者居上之意味。而这武当派,其掌教真人张三丰却是一等一的高人,曾学艺少林,又精通佛道两家之思想,创出的太极拳更是精深奥妙,如今天下能与之匹敌的,不过一手指数。”苏筱倒是细心解说了起来,毕竟苏萍萍对于江湖至少要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哦?连老……连父亲都比不过他吗?”苏萍萍改口倒是快,苏筱看了她一眼,也就没有过多计较了。

“莫说老爷了,就是四绝都未必敢说能够胜过这位张真人。只不过张真人常年闭关,久不入江湖,故而无人将其列为四绝罢了。”苏筱嘴上说着,心里却是暗暗将这位张真人跟自己那个行踪不定的师傅比较了一番,却是顽固地认为,还是自己那个师傅厉害些。

“哦?如此说来,只要不是这四个门派的人,其他人倒也不太敢明着跟咱们作对咯?”苏萍萍暗暗盘算着,这回上路会遇到的阻碍有哪一些,看样子也是个心思通透的丫头。

“却是不可如此说,如今江湖有正道,也有魔门,岂可掉以轻心?别的不说,单是那贼寇之众后金门便是一大毒瘤,专坏我中原武林之正道根基。此番若是有后金门之人扰乱,怕是不得安生呢。”苏筱不由得提点了一下苏萍萍,江湖之事,有正必有邪,哪能一概而论?

陆远在外听着,倒是对于这个后金门有点印象,似乎是被前朝驱逐到极北之地的女真人余孽,趁着前朝末年与本朝初年的动乱悄悄摸进中原武林,在齐鲁之东一海外孤岛建立了门庭,时时派遣武人入我中原扰乱正道武林之根基,着实可恨。

“再说了,除了魔门,还有些亦正亦邪的中立势力,譬如神秘莫测的极乐天界,时时会有高人进入我中原腹地采办日需,那些人却也不怕我中原武林世家,人家远居海外仙岛,任你强横也找不着人家。他们要是得罪了我们也就得罪了,我们若是行事不慎被欺辱了,也是白白遭罪的。”苏筱笑着说了句,似乎对于这极乐天界颇有好感。这倒让陆远有些意外,但感觉又在情理之中。

一般正道门派对于非正派的势力多少有些敌视,至少有些戒备,尤其是小门小派,若不时时摆正立场,难保什么时候被灭门了都无人问津——正道门派倒是不会拉下脸面做这等事,哪怕是生死大仇,顶多也就是换换掌门,动动长老罢了。但魔门邪教却是最好屠戮,若是没摆正立场,到时候求救都没人理会。

反倒是大门大派底蕴足,实力雄厚,跟各派都有利益和情面上的交往,对待非正道门派也不会喊打喊杀,该持的礼数不会少,该硬的脊梁不会弯。大派弟子对于魔门或许没有好感,但对于中立门派还是很乐意交往的。

故而,对于苏筱对极乐天界抱有好感,如此一想也在情理之中了。尤其是这个极乐天界神秘莫测,听闻乃是海外四座孤岛铸成,却一直无人能够找到其行踪,对于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来说更是神秘,更具吸引力了。

陆远摇摇头,却又开始盘算起自己所知道的魔门和中立势力起来……

第二十一章 魔门五道四加一

魔门一词,其最早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当时与墨子同代争锋的有一个名曰杨朱的,其学说被认为是跟墨子相悖,墨子提倡兼爱,杨朱提倡贵己。其学说见解散见于《列子》《庄子》《孟子》《韩非子》《吕氏春秋》等先秦名作,在战国时期,曾有“天下学说不归杨则归墨”的现象,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然后世评论,对于杨朱的学说看法其实褒贬不一,有人斥之为异端邪说,有人奉之为治世宝典,自汉朝显学发展起来之后,才渐渐有人将其定义为魔门学说。诸多作品中曾言及杨朱本人曾求学于儒、道等学派先人,故而在教义上,魔门许多思想其实跟道家是很接近的,有人甚至认为魔道本是一家。

如今的魔门遵循正统思想者极少,捡得只言片语作为教义便竖起旗帜。譬如如今魔焰涛涛的天诛地灭门,取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却是杨朱学说的片面化和极端化。但或有机缘在身,天诛地灭门的两大门主,天诛门主和地灭门主各自得到了一部古籍传承,各练就了一套魔功,一曰《天诛引血大法》,一曰《地灭引气要诀》。凭借两大魔功,天诛地灭二人硬生生在正道武林的围攻之下开山立派,战绩颇为可观,也隐隐以魔门第一大派自居。

稍及其义者,有一曰乐生门,取杨朱贵我论为基,曰:“己身之最贵重者莫过生命,生难遇而死易及,这短促的一生,应当万分贵重,要乐生,一切以存我为贵,不要使他受到损害,去则不复再来。”此乐生门以一部《保真大典》为其根基武学,其典籍之内包罗万象,有刀枪棍棒等十八般武艺之修习方法,有根基内功,有炼体功法,凡门中弟子皆可任意取观学习,但有武艺高超者,则辈分自然靠前。此门倒也未见有多大恶行,只不过栖身江湖却以贵我为义,不顾江湖大义,又整日纵情声色,多为正道门派所不齿。故而将其定义为魔道,却是因其教义,而非其行事风格。如此在陆远看来,自己倒是蛮愿意跟乐生门之人来往的。

另一取杨朱学派教义之门曰慎善门,盖取《列子》所录杨朱之言:“行善不以为名而名从之,名不以期利而利归之,利不以期争而争及之,故君子必慎为善。”慎善门取自最后“君子必慎为善”,却是秉持“无利可图者,有善不为。有利且争者,有利不为。大义而扬名者,虽有名利不为。”按说这也没什么,而且似乎挺符合杨朱的教义的,但……这句话并未提到是否为恶,所以他们秉持的教义还有一半曰:“有恶可为者,无利也为。争利为恶者,有争也为。罔大义而毁誉者,虽无名利也为。”如此教义,想不入魔门都难。然而,慎善门虽曰门派,却未见镇派功法,江湖之上各路贼首巨寇,凡服从调遣着均可入门,成分颇为杂乱,也是魔门之中管理最为松懈的一派。

这三家本是魔门分宗,后因不合而分家,但名义上却还是遵从魔云山总坛圣教之号令。而魔云山亦是当代圣君及魔门祖庭之所在,秉承了全部的杨朱学派教义,总坛圣教却是有一部镇派功法,曰《归同反一绝》,是“绝杀”的“绝”,而非“口诀”的“诀”,意味着这是一门包含着“绝杀”技巧的功法,一旦施展其中之“绝”,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无双还之可能。传闻天下见过此“绝”还生还者,没有。故而,无人真正知道这是怎样的一招。此绝历代只传圣君,连御册圣子都没有资格窥其一二。

此为当今魔门之情状,一坛三教,总坛圣教名义上总领魔门,但实际上三教各行其道,而天诛地灭门又隐隐以魔首自居,时常不将总坛号令当一回事。奇怪的是总坛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许多巴望魔门内乱的正道宗门摸不着头脑。此外还有所谓的后金门,盖因其乃女真余孽所遗留,故而也被划入了魔门,但却是不受魔门认可,而行事又恶了武林正道,被正道各门派绞杀,想要中立都不得,处境可谓十分尴尬,只能孤军奋战,悬于海外。

按说魔门这一坛三教外加一个异族势力,也不过区区五个教派,跟正道四宗六家八大门派加起来十八派比起来算是少得可怜,正道门派只要联合起来要将其剿灭应该不会太过费劲,然而至今仍让其存在,若是以前陆远恐怕想不明白为什么。如今稍微盘算一下正道十八家的势力和情况,却是瞬间明白。十八门派看着多,不过是一盘散沙,又寄希望于魔门内乱,自然是打着坐享其成的主意了。魔门看似式微,但每一门的实力却又都十分强悍,光是那天诛地灭门,说不得少林或者武当其中一派就要被其拖住,更别说其他门派了,谁上谁死,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故而只好如此互相焦灼下去。

但这些也仅仅只是表面呈现出来的表征而已,莫说魔门内部的情况如何,单是正道这边关系本就错综复杂,很难在短时间之内梳理清楚。正所谓乌合之众,其实是对正道如今的情况最好的解释,不是说各派能力不足,而是说如今根本无法齐心做事,更别谈消灭魔门这么重大的事情了。

而魔门内部似乎也没有现下看上去那么简单,因为有共同敌人的关系,一旦正道这边有重大举措,相信后金门的那群疯子一定不介意趁机捅正道的后腰一刀。魔道四家方面,可以肯定的是总坛圣教绝对没有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么弱,又或许天诛地灭门的强势与总坛的不和只是他们刻意表现出来的,如今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正道方面也不可能轻举妄动。

总之,如今的正邪两道情势很微妙,却又处在平衡点,实在让人看了有些难受。但江湖就是如此,没有利益纷争,哪来真正的江湖?

第二十二章 剪径小贼敢猖狂

至于中立门派,也就只有苏筱所说的极乐天界算是值得一说的,其他都是些小门小派不值一提。但光是极乐天界却已经是十分庞大的存在了。听闻极乐天界由四岛一天组成,四岛分别是逍遥岛、快活岛、欢欣岛、自在岛,四岛各自伸出一座浮桥,以浮桥为基,再于四岛的交界点的海面上就地填起一座二十丈危楼,十层之高,名曰极乐天。此为四岛一天,四岛之上听说有四位岛主坐镇,而极乐天上则是极乐天界的至高主人极乐天帝所在,置身极乐天最高层,下瞰四岛,方圆十里风光尽收眼底。世人皆知极乐天界确如其名,进入之人毕生不愿再回故土,但此间为何,却是无人能知,而且极乐天界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传说唯有极乐之人方有缘得见极乐天界,何谓极乐者,却是无人知晓是何意义。

极乐天界起楼于汪洋大海,所耗资物不知凡几,且听闻所用材料均是世间顶级,光是极乐天一楼便价值连城,期间各种玩物更是琳琅满目,所囤之世间顶级药材、顶级矿石怕是能顶的过一整个江湖,说是富可敌国一点也不过分。故而,无论是朝廷军方还是江湖势力,多有派遣船只打探,却是未能寻得一二线索。茫茫大海,没有方向确实也难以寻找其踪迹。寻找多年未果,各方也就渐渐淡了心思,安心在中原九州勾心斗角起来。如今偶然能够见到的极乐天界出来的人,小小采办也有匹敌一派掌门的实力,更是让江湖人绝了窥探的心思。如此强横的实力,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屠户灭门当真就是自己作死了。

盘算了一下江湖势力之后,陆远更加确定一件事——自己身上当真没有什么值得谋算的东西,之前对于梅暗香和药荆行的揣测纯属庸人自扰。想到此,却是不禁自嘲地笑了声,倒是引起了马车之内的苏萍萍注意。

“诶,陆家小子,你是在嘲笑本姑娘没见识吗?”苏萍萍在马车内,嘟着嘴杏目圆瞪地看向陆远的方向,双手轻轻掐腰,倒是想尽量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怎奈这一副姿态倒是越发可爱,惹得一旁苏筱忍俊不禁,倒是引得陆远好奇心大起。

“哎哟,萍萍小姐,陆某哪敢取笑您啊,咱这不是想到了些自不量力的想法,自嘲了一句嘛。”陆远也知道探头进马车看不合适,只得忍着好奇心,有气无力地回了句。

“其归是想起什么事?却是有些沮丧之感。”苏筱心性聪慧,从陆远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二,便顺口问了句。陆远微微忖度一番,便将自己这一路走来的种种说与车内两位姑娘听,苏萍萍心直口快地倒是把星月宗骂了一通,苏筱却是沉默不语。

“哎,想想之前的猜测却是有些自大了,也就星月宗这等不入流的宗门才对我这更不入流的镖局公子有些兴趣。”

“嘻嘻,此刻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苏萍萍知晓陆远此次是配合她们的人,便也不把陆远当外人,难得有个地位跟自己差不多的,不禁开口挪揄。

“萍萍别乱说,我倒是有些消息,说不定对于其归此次有些帮助。”听故事期间一直沉默的苏筱忽然开口,却是让陆远品出了些许不一样的味道出来。

“青竹且说来听听,无论如何陆某感念于心。”陆远严肃地说了句,支起耳朵开始认真倾听。

“听闻星月宗有意投靠摘星楼,若是如此,此次对其归的谋划恐怕另有目的。尤其是听其归所言,这个被谋害的是星月宗三长老何朴之侄何务谋。这个三长老何朴,就是此次星月宗投靠摘星楼的牵头人。”苏筱稍稍提点一句,陆远却是沉思了起来。

“若是如此,那么何务谋的身份便不是普通的三星弟子那么简单了。这个三长老何朴原本在星月宗内并无多大实权,但若是此次星月宗投靠摘星楼成功,那么其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语了。所以,庄钊庄奎二人的谋划,其实直指的是何朴?我不过是刚好被卷进去的。但如此谋划,却是有何用意?”陆远皱眉沉思,有些想不通。

“依我看,庄钊二人用意在挑拨何朴对平安镖局出手,星月宗自然不会倾尽全力去为何务谋报仇,但何朴却是会倾尽自己之力。如此,借平安镖局之手削弱何朴的势力,同时当何朴跟你父亲拼得两败俱伤之时暗中再行偷袭,或能一举击毙何朴。我听闻庄钊谋划长老之位已久,原本何朴因为资质才能在一众长老中最为平庸,也是最有可能在明年的评定甄选中被刷下替换的。此时忽然出现了投靠摘星楼一事,却是让其地位骤然提升,对于有意竞争长老一职的庄钊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情。”苏筱开口解释了一下,陆远倒是想通了其中关节。

尤其是最后欲杀陆远一事,更是加深两方的矛盾之最好手段。假如陆远真被庄钊杀了,那陆高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庄钊却是可以推脱说自己是帮何务谋报仇,要求何朴抵挡陆高的怒火,若是借机再说帮助何朴对付陆高,在关键时候暗下杀手,便可让陆高、何朴两败俱伤,而庄钊却是坐收渔利。当真是好算计,只不过却是被仇老五坏了好事,这是他一时没想到的。不过看庄钊与庄奎之间的配合如此默契,想来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当真让人意想不到。那看上去老实木讷的庄奎竟然如此阴险毒辣。

如此想着,陆远总觉得自己疏忽了什么,一时间也没想起来,但不自觉地,赶车速度却是加快了,总觉得自己若不快点,会发生什么事。

就在陆远发愣的瞬间,前方一声响箭,从左侧山上瞬间冲下来十来人拦住去路,陆远赶忙拉住马车,马不禁嘶鸣了一声。

“呔,马车上的人听着,爷爷乃是这伏虎丘乌王寨的寨主,将尔等财物留下,否则别怪爷爷刀下不留情!”为首大汉喊了句,陆远登时懵了——还真有不识货不怕死的剪径小贼送上门来……

第二十三章 余本馆主,奈何做贼?

陆远见十几个人分前后围住了陆远所在马车,却是一时有些无奈。这群剪径小贼倒是有些组织常识,懂得分兵包抄。但这眼力劲儿着实不怎么样,先不说马车上的家徽和车内的小四绝之一的苏筱,光是陆远一个人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但总归是麻烦事,能不动手尽量省些力气,这也是陆远行走江湖一贯的行事作风。陆远从马车上跳下来,直接掏出自己的钱袋子,一脸谄笑地向着带头的大汉走过去。时值盛夏,身着米黄色的无袖汗衫的贼首敞着肚皮,一身油脂,看得陆远心中一阵鄙夷。倒是手上那约莫有十斤重的九环刀,闪着寒光,看样子倒是极其锋利,想来这贼首应该也有把子力气。

“诶,你干啥?谁让你动了!”那贼首看见陆远走过来,立马警惕地提刀向陆远走去。

“这位当家的,莫生气,莫生气。小弟这有些银两,还请当家的拿去跟兄弟们分了买点酒吃,这大热天的……”陆远一脸谄笑捧着钱袋子,不料一只蒲扇大手竟是将他手上的钱袋拍掉,五两碎银掉了一地。

“啐,你丫打发叫花子呐!”那贼首瞪圆了眼看着眼前有些消瘦的陆远,吼了一句。陆远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心想不该啊,这么没水准,怎么着也得先把钱收了再进行下一步勒索才对啊。不过陆远是看出来了,这十来个人是不打算随便放自己过去了,无奈摇摇头。

“人啊,总是贪得无厌。既然你不要钱,那就莫怪小爷手下不留情了。”淡淡叹了句,陆远登时运起一指点在那贼首的右手手腕上,出手突然,发劲十分狠,那贼首尚未反应过来,便觉脉门一凉,紧接着手中大刀脱离,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就在此时,手腕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感才传了过来。

“啊!!痛死我也!”大汉不禁低头一看,右手手腕已经有一处青黑,直透手背,想来已经骨裂。而更让他胆寒的是,原本用来当做武器的九环刀此刻正横在自己的脖子上,时刻威胁自己的性命。

“赶紧的,叫你的小子们都让开路,过了你们地界,小爷自会放你走。”陆远神色淡然地说了句,颇有些胜券在握之感。这叫啥?擒贼先擒王。

但……似乎没有想象的那样顺利。见到自家大当家被陆远挟持,这群剪径毛贼却是一点都没有紧张担心的样子,甚至对于这贼首也是不闻不问。如此却是让陆远心中为之一寒,看样子真正的发号施令之人并不是这个跳出来的大汉了。

就在此时,人群中一声沉闷的“上”字蹦了出来,原本还原地不动的毛贼们都向陆远以及马车围了过去。陆远暗叹一声“失策”,伸手一掌拍在大汉胸口,原就练手劲的陆远运用上了些大金刚掌的运气法门,虽不如仇老五的掌力深厚,但也算天资聪慧,已然初入门径,又打通了手少阴心经,加上心窍开了一窍,全身力道增加了一分,一掌下去,大汉心脉登时被震断。

紧接着,陆远将手中九环大刀当做标枪直接扔向了冲向自己的一个毛贼,那毛贼吃了一惊,赶忙用手中的刀隔开。但陆远力气竟是不小,加上内力支撑,虽没能刺中毛贼,却是将其兵刃给砸飞,那毛贼兀自发愣的瞬间,陆远一记擒拿手,已然攀上其脖颈,随手一转,拧断了毛贼的脖子。

忽然间,一阵寒光从左侧闪过,陆远赶忙后退一步闪过一刀,同时左手一指向着左侧狠狠刺出,正中袭来之毛贼的右侧·乳·下三分,只听得一阵肋骨折断之声,毛贼登时倒地,口中不断吐着血沫,没能第一时间断气,却是伤及右肺,呼吸越发困难,整张脸憋得通红涨紫,双目圆瞪,陆远却是不去管顾。

眼前毛贼不过五六个,瞬间便倒下三个,登时压力骤减。至于身后马车,陆远却是不太担心,马车上的那位,可比自己危险多了。

眼见带来的人马直接少了一半,所剩三个毛贼其中一个却是忽然上前,一掌拍向了陆远,掌风强劲,不似先前毛贼的水平,登时让陆远冷汗直冒,头皮发麻。单凭掌风,陆远便知道自己不敌对方,赶忙一个侧身闪过,脚步有些郁结,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人一掌不中,待要转身的瞬间,陆远双腿顺势缠绕对方后脚,顺势一拉,直接将对方拉劈叉,借机站了起来,一指点向对方后脑强间穴。那人倒也机灵,瞬间侧倒,一个倒立,双腿如陀螺般旋转踢开陆远这一指,借着这股上扬的劲头整个人转身站起来,面向陆远。

“五福开碑手,看来是江西广福镇的全德武馆门下了。请恕在下眼拙,敢问阁下是余征馆主门下的哪位?”陆远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虽说跟其他毛贼一样短衫布裤,青黑色布鞋,但身材精壮,棱角分明,一双眼睛时不时露出骇然精光,八字胡微贴上唇,下唇以下一点黑竖,修整得倒是整齐,不似一般江湖莽客。

“在下正是余某人,久闻平安镖局少公子生性惫懒,不喜练功,胸无大志,脑袋空空,如今一见,若非公子改了性子,恐怕就是藏的够深,转瞬间便击毙三人,怕是在福建年轻一代中也能排的上号的了。传言果然不可信也。”余征嘴角微微勾起,却是再度问道,“敢问公子如何识得余某人的身份的?”

“没想到区区小子,名声已经如此不堪啦!倒是劳余馆主费心记挂,认出余馆主的武功路数这却是不难。传言余馆主曾窃得古籍,偷师了一门开碑手,但古籍残卷不全,所录功法有缺,故而余馆主便学尽多派指掌手法,自行补全了这门开碑手,创出了这一门五福开碑手。这套开碑手倒也新奇,既有掌功又有指功,故而运气之时五指生风,吹得人脸面生疼,功力未必多精深,倒是声势不小。今日晚辈有幸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陆远夹枪带棒讽刺了余征一番。

对面余征也不气恼,只是淡淡一笑……

第二十四章 余馆主看招,余馆主看招!余馆主:……

“少公子也不必用激将法,老夫痴长你两伦,早已没了少年血性,很久没有动怒过了。”余征也不废话,眼睛慢慢看着马车背后的五人,“少公子如此放心让后面五人接近马车,难道不担心里面的人受伤吗?”

“余馆主说笑了,马车上的家徽,想来您是认识的。”陆远淡淡说了句。

“这么说也对,大名鼎鼎的眉县苏家,其大小姐肯定也是女中豪杰,我那五个兄弟,恐怕一时难以拿下她们。倒是少公子,这么自信自己能够在我五个兄弟拿下苏家大小姐前将余某人拿下?”余征微微一笑,充满了对自己的自信。或者说,痴长两伦,让余征怎么也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一个年方二八的小伙子。

陆远一旁却是微微摇头,淡然一笑。

“如果余馆主不着急的话,我倒是很乐意陪余馆主看看你那五个兄弟的结局。”陆远好整以暇,双手抱胸,倒是让余征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在两人交谈之际,只见一道青光在马车后面闪过,不到片刻,已经围成半圈将马车后门围紧的五人却是齐刷刷地倒地,紧接着是一声轻轻的关门声。

“什么!”余征见状目眦尽裂,双手不由得握紧拳头,冷汗涔涔从太阳穴上渗出,脑后亡魂大冒,无来由升起一股慌乱。显然,马车内还有高人,坐在前头赶车的陆远只是一个幌子。

就在这时,两声破空声从马车前帘子后传出,紧接着在余征身后的两个毛贼也接连倒地,脑门上各插了一根木筷子。这下子余征双腿忍不住微微打颤,心中懊恼不已,悔不该一时冲动接了这个活计,如今却是骑虎难下了。

“这下清净了,多谢萍儿姑娘出手。”陆远对着马车遥遥鞠躬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余馆主,现在只剩下你我二人了,晚辈倒是想讨教讨教余馆主的五福开碑手,万望余馆主不吝赐教!”

“陆公子,此次算是余某人……”余征赶忙伸手打算阻止陆远的动作。

“余馆主,小心啦!”陆远却是不想搭理,这个余征大小也是个地方三流势力的小高手,跟陆高是比不了,但陆远拿他来练手却正好合适,其掌力倒真是实打实练了几十年,虽然后来糅合出来的五福开碑手有些不伦不类,到底也有几十年的功力。现下若是公平交手,陆远恐怕会被压制,但如今余征乱了方寸,胜负却是未知。

眼见陆远一指点来,余征不得已,一掌拍上去,试图逼退陆远。陆远倒也干脆,不直接硬撼,转而一个侧身,一指《画梅指》中的“疏影横斜”点出,从原本直来直去的一指瞬间改变了五个方向,速度极快,直接抖出了五个指花,最后一个翻腕变向,陆远原本配合指法前行的身躯忽然一矮,右手食指正巧点在了余征这一掌的手腕脉门附近,直接将这一掌向上抬起,从陆远脑门顶上略过,紧接着左手运起一掌直击余征左胸。余征不愧为一派馆主,临危之时,左手运起一掌,横在胸前,跟陆远对了一掌,然后两人各自退了三四步,分别站定。

如此一来,陆远倒是对余征的功力有一个初步的认知,论功力深厚程度,陆远不及余征,差距还不小,虽然无意间打通了手少阴心经,让陆远此刻功力至少增长了五年,但跟年逾四十的余征仍然比不得。但论招式的精妙程度来看,余征却是比不上陆远,陆远身兼《画梅指》、《天地玄黄手》两门手上功夫,其精妙程度都在五福开碑手之上,陆远倒是可以凭此与余征一较长短。

另一面余征则是暗暗心惊,陆远虽然年轻,内力却是比一般少年强上一筹,尤其指掌力道十分了得,虽然刚才自己左掌仓促出手,但却能够感知到陆远这一掌的掌力非比寻常,尤其那指法精妙程度竟然让自己也有些迷失,可见必是高人所传,绝非陆高这等江湖野路子能够教授的。难不成这陆远背后另有高人?否则如此精妙的指法他如何习得?

再转念一想,这陆远又是如何攀上眉县苏家这等高门大户的?若是平安镖局有此靠山,自己背后那尊恐怕也会立马纳头便拜,如此说来,很有可能将自己作为弃子丢出去顶罪,到时候背后那尊未必没事,但自己绝对是死定了……一念及此,余征与陆远争胜之心更淡了,满心想着如何将自己从此事摘脱出去,赶忙打断陆远道:

“陆公子少年英雄,余某……”

“余馆主看招啦!”陆远刚刚站稳,便又一指点出,余征心下着急,顾不得将剩下的话说完,又是一掌“喜从天降”对着陆远的手盖了过去。陆远右指点出之后,随即一招“暗香浮动”,一指上浮,抡起胳膊,以已经踏出的右脚为轴,整个人转了个圈之后继续向前点去,手指仿佛在空中画了一轮圆月。而这个时间差打得刚刚好,余征一掌拍空,新力未生,右手已然无暇顾及这点来的一指,只得左掌再度竖起,辟出一掌。

此时陆远收指为拳,力收三分,左手却是再度暗暗运劲。待到右手一拳对上余征左掌,拳掌相交之际,左手一掌狠狠劈出,正中余征右肩,将其拍退了四五步。亏得余征内力还算深厚,这一掌将其击退之后,也只是嘴角溢血,显然受伤不算太重。余征顾不得恢复伤势,赶紧擦掉嘴角的血,想来如此认个输,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终归年轻气盛,难免会有些得意,也会顾及名声不再追击自己了吧。余征想着,不禁揉了揉肩膀。

“陆公子武艺高强,余某甘拜下风,请陆……”余征退后赶紧抱拳想要借坡下驴,但此刻一声怒吼却是让余征忍不住破口骂娘。

“余馆主看招!”只见陆远此刻却又是一指点出,向着余征奔去……

“我去你·妈·的仙人板板……”

第二十五章 人家最爱吃兔兔

两人交手二十余招,最后等到余征打算奋起反击的时候,却是来不及了,陆远一套《画梅指》施展得越发顺畅,搭配《天地玄黄手》两种路数的手上功夫却是不会生涩,反倒打出了一套极有特色的组合,虽然过程有些凶险,但最终还是一掌击晕了余征。

好在,陆远也不是弑杀之人,在其身侧留下一行字“败汝者,平安镖局陆远是也”的字样之后赶着苏家马车往福建方向走去。

“其归,你走便走了,地上留字却是有何用处?”对于陆远临行前在余征身旁留字的行为,苏筱有些不明所以。

“萍儿姑娘不明白小人物的无奈,那余征好歹算是个地方三流势力的馆主,我却是不好下杀手。自然,也因为我不是个嗜杀之人,但未免其再给我们添乱或者找其背后之人通风报信,我在其身旁留字,一来或有人看到其败在一个晚辈手中,他必然羞愧;其二,有了这桩留字,他背后之人必不再用他,甚至要取他性命,为求自保,他或有可能悄悄潜逃,若是如此,我们倒是省了些麻烦。”陆远解释了一下,苏筱心思聪慧,却是想透了陆远没说的第三点,那就是借此机会增长平安镖局的名头,一个二八少年能够将一位四十岁的江湖老手放倒,其他人在打平安镖局主意的时候多少会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至于陆远所说的,苏筱不识小人物的无奈,苏筱却是不甚在意。对于苏家来说,一个地方三流势力的馆主,杀了也就杀了,但对于平安镖局却是不行。杀了其中的门徒,只要说明对方假扮盗匪的行径,那也就算了,毕竟其理亏。但杀了一派馆主,意义就不一样了,那绝对是生死大仇,而且也坏了地方规矩,会引起其他势力的不满。故而,苏筱聪慧,能够猜透,却难以体会,自然也知道陆远所说的确实是那么回事。

三人一路上走得不紧不慢,将将行走来了有七八日,来到一处山涧附近。过了谷口便是大路,再往东便是福建地界。山涧周边不过是百来丈的丘陵,算不得高山。但绿木成荫,多有参天大树,不见大型肉食野兽,倒是松鼠、野兔时有所见。涧中溪水清澈见底,往来游鱼约莫三四十头,可食用的也不少,陆远跟苏筱、苏萍萍一起下车稍作休息。

摸鱼打兔的工作自然是陆远来做,苏家这对主仆,均是不懂这些。鱼去鳞,兔脱毛,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尤其是陆远对内力掌控越发遂心应手之后,一柄小刀便能够简单操作。小刀还是找苏萍萍借的,苏筱自己有一柄竹扇,平时收在袖中,抽出来便是武器,小弯刀则是苏萍萍的防身之物。

鱼去了鳞片,用木棍支在火堆边缘倒也还好,本身鱼腥味稍重,却是烤焦点好吃,但这兔肉却是需要时时翻滚,让火舌均匀地舔着肉身。约莫一刻钟左右,兔肉的油滋滋冒出来,香味登时飘满了山涧,馋得苏萍萍眼睛都快看直了。苏筱倒是收敛一些,但脸上虽然淡然,时不时瞟向兔子的眼光却是出卖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嘿嘿,二位姑娘莫急,这烤兔子最关键的就是火候的把握。兔子本身油脂滋滋渗出,滴入火上,闻着香,但内里却还未熟透。待到兔子皮呈暗金色,表层油脂已经不再往下滴了,味道才是最佳。此刻兔皮微焦,内中油脂尚裹与肉间,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满口流汁,兔肉的香味同时扑鼻而来,这才好吃呢。”陆远边说边观察苏家二人的情况,苏萍萍倒是早就不顾形象蹲到陆远边上,苏筱却是有些尴尬,时不时吞咽一下口水,又不太好表现得太猴急。

待到兔子烤的差不多了,陆远才将它从火上取下,撕下一只后腿递给已经望眼欲穿的苏萍萍。苏萍萍张口就要吃,忽然停了下来,颠颠跑到苏筱身边将腿递给苏筱,苏筱见状却是微微一笑,点了点苏萍萍脑袋。

“你个小馋猫,自己吃吧,你看,其归将我的份拿过来了。”苏筱一边接过陆远递过来的另一只后腿,一边跟苏萍萍说。苏萍萍这才傻笑两声,张口大口咬下去,一边嘴角流油,一边张口呼着热气,显然差点被烫到。

苏筱伸手试了试兔腿的温度,然后慢条斯理地一点一点撕下来吃。这下陆远有些看不过去了,提着一只前腿来到苏筱面前,就面对着她大口啃下,将满口肉脂嚼烂吞下,这才抹抹嘴说了句:

“吃烤兔肉,这样吃才痛快。青竹家教确实好,吃相文雅,但也不必太过刻板了,江湖人,总要有点江湖气。”

“嗯,有道理。其归说的是!”苏筱闻言脑袋侧了侧,颇为赞同地说了句,然后张开秀口在兔腿上咬了一口,连肉带皮撕下来,然后用手指轻轻将露在嘴外的肉塞进嘴里,末了还舔了舔手指,显得文静中又俏皮可爱,竟是让陆远有些看呆了。

“咳咳,一般吃烤兔肉配一壶清凉的梅酒最是合适,不过我这只有一点从苦老头那里拿来的陈年桂花酒,青竹若不嫌弃就将就着喝吧。”陆远将自己的酒囊递过去,苏筱也不嫌弃,摘开囊塞喝了口,然后递给陆远,陆远微微一笑,也给自己灌了口。

“嗯嗯,我也要我也要!”苏萍萍见两人喝得痛快,也呼唤了起来,陆远看着这没形象的苏萍萍,笑着摇摇头,将酒囊递了过去。

“你确定这个馋货真的能扮演好你?”陆远有些调侃地问苏筱,苏筱也是掩嘴笑笑。

“你别看她这样,关键时刻装得老像了,简直就是我肚里的蛔虫一般。”苏筱难得也挪揄了苏萍萍一句,苏萍萍却是不管不顾,依旧大口吃着兔腿。

三人吃着兔子,中间就着烤鱼,倒也还够吃。苏萍萍食量却是最小的,无他,陆远和苏筱都是练武之人,对肉食需求量大。待到吃完肉喝完酒,已经月上枝头……

第二十六章 别人作诗要钱,我作诗……要护法!

“哟,不觉已是月上柳梢头啦。”陆远抬头望望天,不禁嘀咕了一句。

“却是不妥,如今不是元月日,倒是更接近‘千里共婵娟’。”苏筱淡淡看向远方,似有深意。

“咏月乃是诗家公案,自古多有诗词颂月。却是不知今人又有几人能吟出如此好句。”陆远伸了个懒腰,颇有些感慨地说了句。

“看来其归也颇通诗书?”苏筱饶有兴致地看着陆远。

“诶,比不得苏家书香门第。我也不过是当闲书翻翻,常被我爹说教。”陆远微微一笑,小时怕读书,于是陆高便让他学武。不想练武更加痛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十年来未曾间断,反倒对诗书更觉亲近了。这倒是让陆高以为陆远心性不定,学业不专而多次说教,说不得也是一种讽刺。

“其归莫要如此说,我倒是挺好奇其归能吟出什么样的诗句来着。”苏筱略有些俏皮地看着陆远,陆远却似乎发现了这位“清神仙子”内心小邪恶的一面。男人,在这种时候从来没有退缩的道理,更何况陆远不觉得自己诗才不行,便抬头望着那轮弯月。又想起自己自出门至今这将近三个月的经历,心中颇有些意动。

“竹影入溪溪入月,影自憧憧月自辉。欲问影月何所怨,盈盈一水阴阳归?”陆远随口吟出,四句,一首还算过得去的七绝倒是成型。

听得陆远吟诗,苏筱却是一阵默然,久久未语,片刻后才开口。

“不想其归有如此诗才,倒是青竹失礼了。这首七绝,若是寻常人吟出,倒是理趣大于情趣,由水中月之阳与树下影之阴同处一水之间,想到阴阳同出一处却又相互背驰的至理。但吟出者是其归,却是多了份沧桑黯然。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此处逝者有流水之意,亦有光阴之意。阴阳两分然,道的是阴阳共存之至理,也是天人永隔之憾事。若是仇前辈泉下有知,当宽慰有其归这等知己。”苏筱淡淡说了句,却是不再说话。气氛至此,却是有些沉闷。

“哈,青竹见笑了,却是我不好,尽吟咏些坏气氛的诗,该打!”陆远作势拍了拍自己的嘴,倒是苏筱一看,不禁笑笑。陆远一看,气氛总算回来了,倒是心中松了口气。

“其归,前几天看你跟余征交手,似乎还有些勉强。武功方面虽然我无法像药前辈那样,为你谋划全局,但若有疑难也可跟我探讨探讨。”苏筱转移话题,转而开始讨论武功上的问题。

“武学上的疑惑没有,不过这两天我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择日不如撞日,我打算打通第二心窍,不知道青竹能否为我护法?按照苦老头的说法,若是两个时辰内我没有醒来,便阻止我运功。”陆远自觉在武功上进境虽然快,但大多根基不太稳固,而《内经图》按照苦老头的说法,却是最适合用来打基础的,尤其是第一境的刻石儿童把贯串,乃是基础中的基础。在利用内力打开心窍的时候,天地精华会自动寻着运气轨道滋养经脉和心脉,待到打通心窍的瞬间,心头精血数量翻倍,血脉拓宽加厚,血流速度加快加量,以此带来的便是力量的增强,而且几乎是没有后遗症的。

听苦老头说,一旦完成第一境,那么周身力道和受伤之后的回复速度将会达到练成之前的十三倍又七成,届时肉身之力大异常人,堪称天生神力,即便内功不怎么样,光是肉身也足够自保,不至于被如庄钊那等货色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原本陆远对于练武是不太热衷的,但岳阳城外小破庙的那段经历却是让陆远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感。也正如陆远当初说仇老五的那般,只要你人够狠,实力够强,那还怕什么阴谋诡计?仇老五是很强,但却还不够。想要为仇老五报仇伸冤,没有实力一切都是屁。故而,从进入鹊谷开始,陆远就拾掇起一直不太重视的武道。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陆远便找了块石头盘腿坐下,运行吐纳法,内息平稳地从丹田调动起来,经由膻中气海向着两手手少阴心经方向运行,回返之后汇入心脉,在那里有一层薄薄的隔膜,经过两次冲刷之后,顺利冲破隔膜的阻碍,打通了第二心窍。

第二心窍一打通,陆远瞬间觉得身体涌出一股热流,遍行周身,力气又比之前大了几分。睁开眼睛一看,苏筱正在旁边观察自己呢。

“醒啦?如何?”苏筱微笑问道。

“嗯,比想象中的轻松。当初苦老头告诉过我,心窍七窍,最难得是第一窍,最简单的是第二窍,之后每一窍难度都比之前大一点,一直到第七窍穴的时候,难度不及第一窍,却也是比较困难的,故而没有万全准备,不要轻易尝试打通第七窍穴。想来今晚,应该能够打通第三窍吧。还要麻烦青竹再帮我护法一会儿。”陆远有些歉然地看着苏筱,苏筱却是微笑告诉他尽管尝试。

如此,又过了有半个多时辰,第三窍穴也打通了,难度确实比第二窍穴要难一些,但也就是三次冲刷的事情。但打通之后的感觉却是全然不同,周身血液如沸腾一般奔涌,竟是热得陆远大汗淋漓,等到稍微平缓一些之后,陆远也顾不得身边有两位女子,脱了衣袍便跳进小溪里做了一回游鱼,约莫一刻钟之后才爬上岸。

“没想到打通了三窍,力量竟是增长了有七成,此刻若是让我再遇到余征,恐怕二十招之内就能轻松将他拿下吧?”陆远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这是之前练功所没有的感受。而且打通第三窍穴之后,陆远隐隐可以感受到,自己能够通过意志加速或者减慢血液流动的速度,虽然不明显。但稍微尝试一番之后,陆远还是能够通过如此来控制体温,将周身的水汽稍微驱散了一些,陆远穿上自己的衣袍,看着安静的马车,找了块石头做枕,也闭眼休息了。

夜虽好,福建却是临近了。也不知道美人在侧的时日还剩多少,对于苏筱,陆远有些别样的情愫,说不上是喜欢,有好感是自然的。

离别将近的淡淡愁绪,却是慢慢涌上。如此,陆远才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少年……

第二十七章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

临近泉州府,陆远心中越发感觉此行差不多结束了。果不其然,刚刚进入福宁道泉州府段,苏筱就提出接下来的路她们要自己走,让陆远赶紧回家的想法。拧不过,陆远只好同意。

“其归不必记挂,若是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你也外出多时,赶紧回家去吧!”苏筱微笑地看着陆远说道。

“如此,陆某就不再多言,二位姑娘珍重!”陆远抱拳道别之后,倒是洒脱地离去。只是心中那些许酸楚,却是不足为外人道。福宁道泉州段的路还算宽敞,徒步走在路上倒是显得有些孤单落寞。

行经一处岔口,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路口。只见那人身形魁梧,带着一顶斗笠,双手抱胸,隐约能够看到微微露出的下巴有一缕短须。见到此人,陆远向两边看看,确定只有他之后,才微笑着向前走去。

“哟,劳烦余馆主在此等候,陆某真是过意不去啊!”陆远微笑抱拳说了句,那人抬起头来,慢慢伸手将斗笠拿下来,正是此前在江西扮作剪径小贼的广福镇全德武馆馆主余征。

“承蒙少公子还记得,那日余某败在少公子手上,心中颇为不服气,今日特来请陆公子再度赐教。万望公子莫要推辞。”余征眼神微冷,看向陆远。

“好说。只不过余馆主,此事之后,你若是三番两次来找我挑战,那我的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咱得定个规矩不是?”陆远一脸苦恼地看向余征。

“哼,此番若是再败在陆公子手上,余某人也没脸再在江湖上混了,全德武馆距离你们平安镖局也不远,余某拱手相送便是。”余征脸色有些难看,毕竟是自己心血,好歹是个武馆,无论多不入流,依旧能让他一家过着还算过得去的日子。

“余馆主好阔气,那陆某便却之不恭了。”陆远顿时笑逐颜开,脸如绽放的菊花一般灿烂。

“哼,陆公子就这么肯定能吃定余某!看来余某还真是让陆公子小瞧了。也罢,今日就看看陆公子是否能够拿得下余某的全德武馆!”余征被陆远这嘴脸激怒,登时火气上扬,奋起一掌拍向陆远。

“哼,余馆主来得好!”看到余征一掌拍来,陆远也不闪避,直接一掌对上。之前跟余征对掌,陆远在肉身力道上不逊色余征,内力上却是逊色不少。如今又打通两个窍穴,陆远自信拼掌力,自己已然不逊色于余征。

余征见陆远也一掌拍来,登时冷哼一声,心下暗道一句‘自不量力’。待到两掌相接的时候,余征立马感觉到不对劲,只听得一声肉掌相接传出的闷响,陆远跟余征各退一步,余征感到手掌微微发麻,竟是被震麻地!

另一边,陆远见这一掌并未分出高下,左手一掌大金刚掌立即跟进,余征尚自发愣,一时间竟是失了先机。见陆远一掌拍来,余征亦是左手运起一掌对上。两人兀自拼劲,也不再后退,反而都欺身向前。待到临近之时,陆远右手一指“霜禽欲下”居高临下直戳余征咽喉要害,余征则一招“福临心至”欲擒拿住陆远的左臂,然而陆远一指又快又急,余征不得不先行收手防御。待到余征右手回护住脖子的时候,陆远这一指直直点在其手掌正中。原本余征打算顺势抓住陆远这一指,但未曾想陆远指上功夫十分了得,这一指点来又狠又重,余征回防一手却是有些仓促,直到这一指点到他手掌正中,余征顿时感到一股锥心之痛从掌中传来,吃疼之间,余征脚下连忙急点抽身后退,陆远也不追击,就这样看着余征退去。

“余馆主,活该你要败,还记得当年曹操评价袁绍,说他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如今用在你身上正合适。为一个不知道能否兑现的承诺而得罪眉县苏家,此见小利而忘命;与我相搏稍有不顺便抽身退却,此干大事而惜身。”陆远嗤笑地说了句,余征正自凝眉,一听此言登时面红耳赤。

“哼,陆公子不必言语相激,想要赢我,还要手底下见功夫!”余征冷哼一声,正准备运气,不曾想右手掌心再次传来一阵锥心彻骨的疼痛。余征这才回过头来看了看右掌,只见右掌正中有一块钱币大小的黑印,直透手背,手背上的印子要浅一些,小一些,只有指尖大小,原来刚才那一指,指力竟然穿透整个手掌,看眼下情形,右掌骨却是被这一指震裂了,才会留下这样的淤青。余征见此,登时冷汗直冒,刚才这一指要是戳在脖子上,那此刻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余馆主还打算斗下去吗?右手受伤,及时治疗尚能恢复,再拖下去恐怕今后都用不了了。”陆远淡淡说了句,余征皱眉挣扎了好一阵子,才拱手退去。

“啧啧,真是无趣的人,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还想再试试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没想到稍微受点伤他就退去了,真不知道当年怎么创下一个武馆的。”看着余征远去的背影,陆远自言自语了两句,然后往家的方向走去。

经过余征这番挑战,陆远心头离别的愁绪倒是淡了不少。

“想不到余馆主竟然还算是做了点有益于我的事,下次见面好好跟人家道个谢吧。”陆远如是想着,又想想这次出门时间着实有些久,陆远着实有些想念娘亲。此行最挂心陆远的,恐怕就是那爱操心的娘了,也不知道陆高是否有将自己受伤的事情跟她说。至于陆高,离开鹊谷前刚刚见了一面,倒是不怎么思念。还有镖局里的其他镖师,新进的三五个月的有,最老的从年轻时候就跟着陆高干了,倒是名副其实地看着陆远长大的,感情也颇为深厚,近些年没少“指点”陆远功夫,此次功力大进,陆远倒是颇有些想看看镖头们的嘴能塞下几个鸡蛋了。

一念及此,陆远恨不得马上飞回平安镖局。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了归心似箭的感觉……

第二十八章 儿行千里母担忧

泉州府府城,是个临海的海港,鱼市便在临港的南面,俗称南市,同时海港又是重要的对外商路,从宋朝开始就有海上丝绸之路之称,南面的市集十分繁华。北面乃是清源山,老君岩亦是从宋朝便屹立至今。官署、驿馆等重地一律安置在东面,西面才是大多数人的居所。

陆远一路由江西向福建东行,正好从西门进府城,平安镖局在泉州府算是不小的势力,府邸还算阔气,一进府城,陆远便遥遥看到了自家门头。久违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一时间,陆远竟不自觉跑了起来。此时正值未末申初之时,出镖的人不在,其他镖师要么在练筋骨,要么午睡刚醒,门口扫地的小厮也正打着哈欠。那小厮刚揉揉眼,便看到一袭白衣的陆远远远地跑过来,小厮登时扔了手中的扫把,往镖局里跑……

“诶,我说大萝卜你跑个啥,我能吃了你啊!”陆远有些郁闷地看着大萝卜的背影,紧接着从镖局里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声——

“少爷回来啦!!!”嗯,那是大萝卜的,声音洪亮,气息沉稳,看来身体是没啥大问题。

“嘿嘿,这小子。”陆远笑笑,正了正自己的衣襟,然后跨步走进镖局。

“公子回来啦!”

“少公子回来啦!”

“少爷回来啦!”

一路走进正堂,陆远遇到各色招呼,都一一点头回应。称呼“公子”的,一般是年龄差不多的新进镖师或者一些老镖师的子侄,称呼“少公子”的一般是在镖局呆了有七八年以上的老镖师或者老镖头,而称呼“少爷”的,无一不是镖局中陆家的下人。虽然陆家在平安镖局中并没有特意跟其他镖头镖师区分,但时间久了,这些镖师镖头和下人却像是约定俗成一般,有了一套自己的叫法,新来的又跟着老人叫,渐渐的也就成型了。

“哟,其归回来啦!”这时,一个身着土布短褐的黄须大汉从议事厅中走出来,看到陆远,不禁操着大嗓门问了句。

“屠三叔!好久不见可想死我啦!”看到来人,陆远登时高兴得没了形,一句话没说完,人就跑了起来径直往大汉身上挂。

“哎哟哎哟,你小子快给我下来!都多大了还老往我身上挂!”黄须大汉一边苦笑着,一边拿手抽了陆远屁、股两下,陆远这才从这个屠三叔身上下来,一脸乐呵。

“你小子,别没正行了,赶紧去东厢房去,免得晚点挨揍!”黄须大汉悄悄给陆远使了个眼色,陆远见状,打了个冷战,收起嬉皮笑脸,忐忑地往东厢房走去。走在廊道上,陆远不禁摸了摸怀里的一只双珠跌凤钗,那是陆远临出湖南地界的时候跟苏筱二人闲逛偶然淘到的,跌凤乃是铜骨包金,凤翅镶有青黛,凤尾镶有一颗小青玉珠和小红玛瑙,做工精细,贵气而不庸俗,却是送给母亲的最佳礼物。当时陆远就觉得,这支双珠跌凤钗跟母亲十分般配,便将所剩无几的盘缠拿出一大半来买下了。

来到东厢房门外,陆远深吸一口气,对着屋里说了句:

“娘,我回来啦,来给您请安了!”

“进来。”屋内传来一阵冰冷的回话,听到这回话,陆远登时又打了个冷颤,这才颤颤巍巍地推开房门走进去。

“把门带上。”

“是。”陆远背过去关门,悄悄吐了吐舌头,耸耸肩,转过身来换上一张谄媚的笑脸,嘻嘻地绕过屏风,准备撒个娇。不曾想刚刚绕过屏风……

“跪下!”一声娇斥,竟是吓得陆远双腿不由自主地跪倒,一脸委屈地看向榻上的母亲。

陆远母亲本是广州卫指挥海逊之的小女,名曰海莲心,生得眉如细剑,杏目敛光,琼鼻娇小,樱唇贝齿,端的好看,身段更是玲珑而有力,常年着劲装,颇有女将风范。早年陆高走镖时与之相识,并相恋。奈何海逊之不愿女儿跟一个走镖的镖师吃苦,一开始极力反对海莲心跟陆高的恋情,海莲心出身军旅世家,性情刚毅,竟与陆远私奔至福建,从此绝了跟家族的往来,这也是陆高十分尊重自己这位夫人,未曾纳妾的重要原由。后来海逊之思女心切,也就松了口,认可了陆高这个女婿,再后来陆远出生,海逊之更是看淡了,对陆高在两广走镖也多有照顾,两家才又开始来往。尽管如此,海家有官身,陆家是江湖草莽,无论哪边都不宜走得太近,因此江湖上两家关系倒是极少有人知晓。

嫁为人妇,生了儿子之后,海莲心母性的一面倒是越发浓厚,性情越发温婉可人,也不再着劲装了,但即便如此,骨子里的武人风骨却是无法磨灭的,这不,一发怒,一娇斥,陆远就承受不住。

“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回来!说,在外面怎么野了?听说还野得骨碎筋断,倒是长本事了啊?厉害啦!”海莲心转头看向陆远,手指点着他的脑门越说越激动,说着竟是四下张望,从窗户上捞起一根支窗木棍对着陆远屁股狠狠就抽了过去,“让你厉害!让你野!看你还敢不敢了!”

海莲心边骂边抽陆远屁股,抽了两三下才将木棍扔一边,陆远自知这次是有些过分了,也不敢躲,就生生受了这几下。海莲心扔了木棍之后别过头去,陆远倒是看到她悄悄抹了抹眼睛,心中不免一酸。

赶忙从怀里掏出双珠跌凤钗,跪行到海莲心身边,陆远谄笑道:

“娘,孩儿知错了,这双珠跌凤钗是孩儿在湖南买的,也就这钗做工如此精致才配得上娘的绝世美貌……”

陆远尚未说完,海莲心转过头竟是一手拍在陆远的手上,将凤钗拍了出去:

“你人都快没了,我要这凤钗有何用处!”

说罢,海莲心再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一时竟把陆远看得不知所措,赶紧站起来抱着娘,一边安慰一边抽自己的脸。

“都是孩儿不好,惹娘伤心了,娘你多打我几下出出气吧!”

陆远一边抽着自己,一时不查用力过了些,抽了一个响亮的巴掌,海莲心这才心疼地转过头来,拉住陆远的手:

“好了好了,你啊,就知道闯祸!什么时候才长大,不让娘担心?”轻轻摸了摸陆远的脸,海莲心总算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又看向了被自己拍在地上的凤钗,凤尾双珠倒是没事,凤翅的青黛却是掉了几片出来,心里不免又心疼起来。毕竟是儿子送的礼物,不管是什么价买的,做娘的哪有不珍惜的道理?

陆远见状,赶忙去拿起凤钗,嬉皮笑脸道:

“娘别担心,明儿儿子拿去让人补补,不碍事的!”

“算了,还是就这样给娘吧,也给你留个提醒,让你长点记性!”嗔怨陆远一句,海莲心这才微微露出笑脸,开始对陆远嘘寒问暖起来。这一耽搁,竟是到了晚饭时间……

第二十九章 改名是个技术活儿

晚饭时分,陆高差人来叫陆远和海莲心,这母子俩才相携出门。待到坐上饭桌之后,陆远才跟各位叔叔见过。

坐在正位的是陆高,一家之主自不必说,左侧下首第一位是连海平连二叔,右侧是海莲心,自是不虞有他。左侧下首第二位是陆远下午刚刚见到的屠元彪屠三叔,右侧下首第二位的是风四海风四叔,之后是连二叔的儿子连朝生,风四叔的儿子风崖,连朝生十八岁,风崖十七岁,最小的就是陆远,故而坐在末席。三位叔叔乃是镖局的三个副总镖头,风四叔算数不错,还兼镖局管事,招人算账一应事务,都做得井井有条,也是陆高最依赖的助手。因此,连朝生跟着连海平走镖,风崖则是一边走镖,一边帮着风四海掌管平安镖局的账目。总的来说,陆远算是三个晚辈中武功最好,也是唯一诗书略通的一个,从小也很机灵,故而两位世兄倒也与陆远相处甚欢。

这一坐上桌,屠元彪最先藏不住话,

“嘿嘿,其归,你这次可真是长脸啦!刚才大萝卜在外面发现了江西全德武馆的地契和门下名录、资产账簿,还有一封信,可把我们给吓了一跳啊!”

“嗯?余馆主来过?”陆远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个下午时间,余征便紧随其后。

“呐,这是给你的信。”听了陆远的话,陆高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递给陆远,陆远也不在意,似这种放在门口的信,多半是没有写明谁收的,肯定会被其他人看过。

“陆远公子,见字安好。余某二次败于公子之手,虽仍不认为自己不如公子,但败了就是败了,依约奉上全德武馆全部家当,望公子能好生对待我门人。此后江湖不再有余征,唯有于正尔。青山绿水,望不再相见。于正拜上。”陆远摊开信纸,看了看,想到这余征倒是守信,说是无脸见人,改名换姓倒也情理之中。

“噗,哈哈哈哈哈!哎哟,这余馆主也真是妙人一个啊!”看到信末,陆远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却是一脸懵,这信在座众人几乎都看过了,没觉得有啥可笑的,唯海莲心心中有疑惑,便从陆远手上接过信看了一遍,紧跟着也掩嘴轻笑起来。

“我说你们母子俩卖的什么关子?这封信有何可笑之处?”陆高也看过信,却是不太在意,自然没有发现其中关键。

“还是让远儿来解释一下吧,这余馆主,确实是个妙人。”海莲心仍旧有些止不住笑意,就把解释的责任推给了陆远。

“好,那我就献丑了。余馆主本名余征,佘出头的余,征战的征,改名之后,姓于,二钩于,单名一个正字,正直的正。”陆远先将余征的两个名字解释了一番。

“对,有何深意?”陆高眉头微皱,不解地发问了。

“当然有,这余改于,少的是一个人,两个点,合起来是‘八人’的意思,这征改正,少的是一个双人旁,意为少了两个人,所以,余征改于正,丢了十个人。我想余馆主要表达的意思应该是——余征改于正,丢死人也。”经陆远这么一说,在座众人总算理清了头绪,登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个余馆主还会玩文字游戏,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陆高听明白了,却是一笑置之,倒是看向陆远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诶,别光说那个余征,这回其归可是从他那里接手了这偌大的全德武馆,这才是了不得的事情啊!可比我们这些走镖的强多了。”屠元彪耿直,一句话便夸到了陆远头上,陆远赶忙摆手。

“这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只是这武馆怎么办?地契能收,武馆的钱财能收,这些门人可是不好甄别,说不定有余馆主背后那人的眼线,反正我一个小辈自然是玩不转的,还得爹和几位叔叔做主。”陆远笑着将武馆推出,也算是孝敬这一桌叔叔的礼物。毕竟,三个叔叔打自年少便跟了陆高,对陆远是真好,眼见着两个世兄都快要弱冠了,还记在平安镖局里,也有些说不过去。

“如今镖局运行算是十分平稳了,也确实该考虑扩张的事宜了,趁这个机会,我想,二弟和四弟你俩一起去江西坐镇全德武馆,改成镖局分行,一应人等都从镖局选,你俩自个儿带人去。武馆其余人全部遣散,如何?”陆高也不推辞,直接做了个安排。

“好是好,就是我对镖局的账目熟悉,怕是一时找不到人代替。”风四海提出了自己的一些忧虑,倒也算是实情。

“我说老四啊,崖儿都这么大了,你也该放手让他自己做主了吧?镖局的账目暂时就由崖儿来代管,怎么样?虽然你们父子分居两地,但你还担心我亏待了崖儿不成?”陆高挪揄了风四海一句。

“大哥你哪能亏待了崖儿?就算是亏待了,我们父子俩在镖局混吃了这么些年,也该报答大哥,吃点亏不算什么。就是怕这小子不长进,把镖局账目弄得一团糟,到时还要麻烦大嫂帮衬,误了镖局的事情。”风四海一听陆高的挪揄,立马瞪大眼睛拍胸脯说道。

“你呀,就是把崖儿管得太严了点,放手让他去做,说不定做得比你好呢。”陆高笑着有挪揄了一句,不想风四海却是反过来挪揄了一句,

“大哥你别说我了,你不也把其归看得太紧了?否则他哪会三番五次跟你争吵离家出走啊?”

“诶,风四叔,你们说你们的,别扯到我身上哦!”陆远一看话题要牵扯到自己,连忙划线撇清。

“就是,我们说我们的,牵扯陆其归干啥?他小子还嫩着呢。”陆高也应了句,却是又把陆远给捎上了。陆远坐一旁,本打算回一句,看到海莲心瞪向自己,立马就蔫了,拿起筷子扒饭。

“说到这,其归,有件大事要跟你说一下。”风四海似乎想到了啥,赶紧跟陆远说了句。

“四叔但说。”陆远放下筷子,仔细聆听。

“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今年有些特殊,不知为何,闽赣两省十二大镖局中以宁远镖局为首,发起了一次十二镖局大比武,年龄限制在二十岁以内,算是新生一代的一次较量。身为十二大镖局中排名前三的平安镖局倒是没有理由拒绝,但在我看来,宁远镖局此次筹划却是不简单,我希望你参加大比,最好能够拿下优胜。”风四海表情严肃地说了句,眼睛直直看向陆远。

“四叔放心,这活儿,我接了!”陆远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下来,眼神中透着一股坚毅……

第三十章 谁说你不会做生意?

吃罢饭,陆远跟父母又聊了会儿天,便回到自己房内。

“八月十五,青竹的生日好像是八月十三,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距离她生日也没几天了吧?”陆远胡思乱想间,猛然察觉自己竟然没有给她买礼物,随即苦笑,人都不在身边,买了礼物,送给谁?罢了罢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远便被陆高早早唤起,跟他一同早练。借此机会,陆远跟陆高好好沟通了一下关于内力的一些问题,经陆远指出,陆高也意识到了自己忽略的地方,开始尝试调整,倒是还算顺利。同时,陆远虽然不能将精妙的指法和掌法传给陆高,却能够根据陆高自身鹰爪功练成的样子给予一些纠正,倒是让陆高的鹰爪功越发凌厉,而且变招方面也精妙了不少。

“看来这次外出你虽然九死一生,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得到那几位高人的指点,恐怕是你三生修的福分。你且好生珍惜,咱们陆家真要光耀门楣,就只能落在你身上了。”陆高语重心长地拍着陆远的肩膀说了句。

“别,我的性格你不是不清楚,这么沉重的担子,你挑就好了,我还想轻轻松松过一辈子呢。”陆远白了陆高一眼,推掉他的手回答道。

“仇老五的案子,你不打算查了?”陆高挑挑眉问了句。

“怎么能不查?不仅要查,待到查清案子之后,我还要走一遭星月宗。不过在那之前,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关键,没实力,一切都是个屁。”陆远恨恨说道,仍然掩饰不了眼中透露出来的杀意,显然,仇老五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那不就得了,先不说其他,你若能够解决仇老五的案子,届时在江湖上定然会声名鹊起,那时候,你想清闲都清闲不得。”陆高严肃地说了句,随即拍拍他的肩膀,自己进屋去洗漱了。

陆远眉头微皱,确如陆高所言,一切都在向着自己意料之外的情形发展。如若真能顺利解开老五哥的事件谜题,还真有可能会声名鹊起,想要清闲而不得。其实正如杨朱所言,行善不为名而名从之,名不期利而利归之,利不期争而争及之。想到这些,陆远就觉得脑袋隐隐发疼,索性洗漱洗漱,出门逛泉州府城去。

南市繁华,新奇的玩意儿也多,市北又有些酒肆茶楼,倒是一处销金窟,陆远在家时时常到南市解闷,倒是熟识诸多商贩。

“哟,陆小爷回来啦?”

“好久不见啊陆小爷!”

“陆小爷,许久不来,咱可怪想你的!”

……

泉州府城不小,但高门大户的人家极少来南市,都是有专门的玩乐场所,而陆家在泉州府城的势力还算不错,收入也还算颇丰,陆远这个小纨绔自然出手会阔绰些,尤其是近年来年龄也大了,家里也指望他能够尽早找一门亲事,对金钱方面的管束更是放宽了不少。这些南市的小商贩自然视之如父母,奉之如宗祖,怎么样嘴甜怎么来。称呼陆高称陆爷,一般叫陆高的儿子会叫个陆公子之类的,这些南市商贩偏不,在“爷”前面加一个“小”字,叫起来既亲近又给面子,大爷小爷,大小都是爷啊。陆远心思通透,也欣然接受,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但也别觉得陆远好糊弄,这几年离家出走次数多了,眼光养得贼刁贼刁地,不是好货都看不上眼。因此,这南市之中真敢骗陆远的着实不多,有些时候商贩淘到些好货不认识,甚至会让陆远给掌个眼。

眼见陆远悠悠逛来,一个十七八岁,长得有些獐头鼠目的年轻人便弯腰谄笑迎了上去,

“哟,陆小爷,今儿个您来南市,可是有啥需要小的为您效劳的?”

“是小陀螺啊,你且说说今天有谁家进了新货,又有谁家近来有好物件?”陆远笑着从怀里掏了三个铜钱扔给小陀螺,小陀螺高兴地接住,道了声谢之后,便涛涛说起来。

“鱼市、菜场就不说了,您也没那心思去逛,近来倒是少有啥新鲜玩意儿,不过听说知书阁新进的一批古书中似乎有一门武功残卷,未知真假。知书阁那个穷酸的古老头您也知道,平时生意冷清,人脾气又古怪,还清高得很,老拿俩鼻孔看人,难接触得很。所以我也不知道真假,况且消息还是一个八岁孩童传出来的,多半当不得真。”小陀螺说着还有些鄙夷地“呿”了一声,大概因为每次他带人到其他店铺做成的生意,都会给他点跑路费,唯独知书阁从不给他钱。

“知书阁这地方还算有点意思,虽说古老头性格不好,但卖的字画多半还是真品,虽然没有太名贵的,但胜在真,价格也公道。走,咱看看去。”陆远也不在意,信步走向知书阁。

“诶,好嘞,陆小爷这边请!”小陀螺狗腿地在前面引路,街上其他人倒是不甚在意,毕竟这小陀螺人长得不咋样,家境也不咋样,虽然市侩了点,但心地还算不错,也不欺善怕恶为非作歹。

至于陆远,虽然在闽赣江湖上陆远的声评不好,但在泉州地界平头百姓眼里还是不错的,跟其他纨绔不同,陆远出门不喜欢带跟班,喜欢自己逛,也不仗势欺人,出手还阔绰,当然是老好人一个了。

南市街长,但知书阁却是不远,不到盏茶的功夫,陆远便来到了门口,刚要跨过门槛,里面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便悠悠传来:

“知书阁不欢迎狗。”

陆远倒是习以为常,微微一笑,旁边的小陀螺却是气得满脸涨红,最后哼了一声,

“不进就不进!亏我好心给你带客人,真是白眼儿狼!”

“好啦好啦,小陀螺莫要生气,拿,这是赏钱,去吃顿好的吧!”陆远摸出十来个铜板放到小陀螺手上,小陀螺立马笑逐颜开,弯腰拱手告退。

“是陆公子啊,老朽就不招待了,要啥公子自己看。”古老头本名古允,字公诚,是个诗书传家的人,六旬左右,头发早已白光了,脊梁骨还算挺直,瘦瘦小小的,颇有些文人的气质。前朝末年正值弱冠,然世道动乱,空有满腹诗书却是无处施展,只得在泉州老家经营些字画古书,聊以度日。本朝开朝后,日子稍微好过一些,勉强撑起一个门面,陆远时常会光顾知书阁,给予些关照,加上陆远也算半个读书人,倒是让古允多些好感。

“古伯尽管忙,我对店里还算熟。”陆远也不介意,径自走进店里,来到挂式书画藏品附近看了起来。

“嗯?这幅画……”陆远定睛一看,是一幅墨笔白描山水画,画中流水曲折,夹于两山之间,水中小舟在大片描水的空白处,恰到好处地弥补构图的空缺。作画者笔墨精细工致,画面十分壮阔,于画轴左上用小字行书写了“两岸青山”四个字,没有落款,没有印章。

“公子可是看上那副画?”站在柜台后面,察觉到陆远在看的画,古允忍不住问了句。

“古伯,这幅画什么价?”陆远问道。

“哦,那幅画,不卖。”古允定睛看向陆远。

“这样?看来古伯挺喜欢的,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再看看其他的吧。”陆远笑笑,准备再看其他画作。

“但是,若公子能猜出是谁的画作,古某愿将此画三十两银子卖与公子。”不等陆远移动脚步,古允却是忽然说了句。

“哈哈,古伯,谁说你不会做生意?”陆远转过头来笑着说……

第三十一章 武学秘籍?于我如废纸

“咳咳,陆公子,古某是个文人,不是商人,不懂生意。”古允清了清嗓子,略显窘迫地说了句。

“哈哈,古伯也不必太窘迫,子曰‘吾待贾而估’,夫子未必看不起商贾。”陆远开导了一句,古允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

“从笔法用墨来看,这幅画应该是前朝李蓉瑾的画作,但李公琰所流传画作多画亭台,所学笔法也多为画楼而用,故而无楼之山水,却是陆某首次见到,当真是稀罕物件。”陆远点评了一句,却未曾料到身后古允眼中精光闪烁。

“哎,此画入店有些时日了,认出笔法的唯有公子。但,今日公子,却是要失望了,这幅画,乃是老朽模仿李公琰笔法所做。”古允眼中精光黯淡下去,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陆远却听得有些目瞪口呆,不想这知书阁的古老头,竟然还有这功底!

“看不出来啊古伯!这画技,怕是能以假乱真了!”陆远夸奖了一句,古允却是脸色微红地谦虚了两句。

“哎,既然公子认出笔法所出,那老朽也不敢要公子三十两,这幅画便赠与公子了。”古允难得慷慨一次,陆远却是从怀中掏出了三十两银子放在柜台前。

“古伯,这幅画价值可不止三十两!不说其他,单是‘两岸青山’四个字的意境,便值黄金百两。三十两银子算是便宜我了,我却不敢平白受画。”陆远真诚道,却是说得古允眼中泪光闪烁。

“公子可是看出了画中意境?”听出陆远话外音,古允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两岸青山相对出,两岸青山相送迎。”陆远平淡地说出两句诗词,却仿佛包涵韵味一般,让人回味无穷。

“知我者,公子也!”古允略显激动,柜台上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应该说,知我者,古伯也。”陆远略有深意地说了句,古允先是一愣,随即明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此画作为寿礼赠与青竹,再合适不过了。陆远心里不禁嘀咕了句。如是想着,却又暗淡了心思,人都未必见得着,还送什么寿礼啊……

心中黯然,脸上却是自嘲笑笑,陆远又自顾自逛了起来。却是无意间走到了古籍处,此间收录的多半是些先秦散篇,比方杨朱之学说,陆远也是早年在知书阁看到,才了解一二的。

“咦?《夜猫行》?这书名有点意思,古伯这是何书?”陆远笑着问古允,古允正找精致的木匣收刚才的画轴,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那幅画十分得意,打包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稍有损伤。

“啊?那个啊,就一本无聊的小品文,近日有人连同一批古书一起兜售于我。前些日子有个孩童看到内中画像,画上有猫从地面跳到屋檐,他便以为是一本武学秘籍,真是妄想。我知书阁出了古武秘籍之事,便是那时候传出的,那阵子惹来好几个莽夫给我乱翻地,气得我肾疼。”

“哈哈哈,孩童无知,竟是给古伯惹麻烦。这书我看看如何?”陆远问了句。

“公子请便。”古伯忙着打包画轴,头也不回地说了句。

“如此我就不客气了。”陆远笑笑,也不当真,随便翻阅了起来。

“嗯?彦云,猫有九命,是为其寿。猫之夜行,不觉于人,不查于狗。扑鼠其敏,捕雀其捷,其势迅猛,其姿优雅,其眼之亮,夜视如昼,其身之柔,百转不折。夫人以气拟,彖行于足,可拟其……”陆远越读,表情越是诧异,感情这恐怕真是一部轻功身法。当下,陆远将书合起,郑重其事地看向古允。

“古伯,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一部轻功身法,真的是一部武学秘籍,只不过粗野莽夫不识货,让其蒙尘于此罢了。”陆远说了句。

“哦?既然公子认为是轻功身法,那就应该没错了。老朽不通武学,不懂这些。”古允闻言,也只是稍微停顿一下,又继续给画轴包外纸。

“古伯,这本《夜猫行》卖吗?”陆远试探性问了句。

“公子要就送给公子了。”

“这哪成?这可是一部武学秘籍!”陆远闻言提醒了古允一句,武学秘籍虽说不是万金不换,但江湖人敝帚自珍,想要卖个好价钱不难。

“武学秘籍?于我如废纸。我又不行走江湖,留它何用?公子未来继承镖局,倒是有些用处。赠与公子,也算是感谢公子多年来的照顾吧。老朽残躯,晚年能得公子为知己,足慰平生了。”古允转过身来,一改往日冷漠的神情,竟是笑面迎向陆远。

陆远闻言,心下有些震撼。江湖人视之为瑰宝的武学典籍,古允视之如粪土,其心性其眼界,却是让人佩服。当下,陆远躬身做了个揖,古允承受之后,缓缓做了个揖回敬。

捧着一幅画一本书走出知书阁,陆远还有些震撼。千金之物视如废纸,平安镖局都不敢如此奢靡,说不得,古允也是一号人物。但这门疑似轻功身法的《夜猫行》对于陆远来说,却是及时雨一般,能够多少弥补一些他手上功夫技巧有余,身法不足的缺陷,尤其是看这名字和这开篇的总纲,似乎对于夜行侦查方面多有补益,于接下来陆远将行之事而言,却是恰到好处。

再次想起将行之事,陆远却是心有所感,这趟外出稍微久了点,却也遇到了不少人,大多数还是好人的。即便如此,这个江湖还是一个讲实力的江湖,古允老头可以对一本武学秘籍弃如敝履,陆远却必须视若珍宝,毕竟自己是无法真的对这个江湖置之不理。

“我之珠玉,汝之敝履,还真是讽刺。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古人果然诚不欺我!”陆远淡淡叹了口气,然后默然走回了平安镖局。

看看眼前,江湖之大,也不过一隅而已……

第三十二章 江湖偶遇,纯属巧合?

延平路剑浦县,县城南城门外五里处,有一间酒肆,正值晌午,多有旅人商贩在此歇脚。炎热的太阳烤炙之下,酒肆中飘来淡淡的桂花酒香,越发显得无比诱人。

酒肆正堂,置一张方桌,方桌之上放着壶茶水,岩茶醇厚的香味倒是不输于桂花酒香,在方桌四周也是萦绕迂回。方桌周围围着一圈人,人群之中,一位白发老者正端坐桌后,手拿蒲扇轻扇,口若悬河滔滔。

“重五当天,各大门派齐聚岳阳城,那场面,端的是旌旗蔽日,刀光剑影。按说如此场面,不说人声鼎沸,也应该是交头接耳,喧闹不堪。但是,那时却不如此,各门各派出奇地安静,尽皆盯紧了醉曲楼中那紧闭的门窗……”原来那老者是这剑浦县有名的评书先生,平日里多说些两宋趣闻,江湖上若有动静,他必然会探听清楚,然后自行改变成话本,说与众人听。

老者口才不错,也会煽情,故而这剑浦县小的酒楼酒肆,平素里都愿意花些钱请老者讲讲评书,也是揽客的重要手段。老者也不嫌麻烦,只要给钱就接,茶水管够,一说,常常能说一个下午,若是愿意加工钱,说不得还能再说一个晚上。

隔着老者所在的方桌三桌远,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正独自坐在长条椅上,翘着右脚,剥着花生津津有味地听着老者说评书。遇到精彩处,也会偶尔鼓鼓掌。却是到了一些语焉不详之处,或者老者所说有错漏之处,少年便会张口指正。初时两三次,老者大度,也只是拱手示意。被指出的地方多了,老者脾气也就上来了。

“你这小毛孩儿,懂得啥是江湖吗?竟在这瞎捣乱!”老者吹着花白的胡子瞪眼问了句。

“嘿嘿,老丈别生气嘛,你说的评书好听,就是不确切不准确的地方太多了点,我听得怪难受,便不自觉指了出来。”少年嬉皮笑脸地说了句,却是让老者更加恼火。

“嘿,你这小毛孩,难不成你比我还知道当时的事情?岳阳城在哪你去过吗?”老者年纪一大把,养气功夫却未必好,立马回应了一句。

“老丈你还真别说,岳阳城屠猿令出现的时候,我刚好躲在最外围看热闹,还真就在那。我卢四不敢说是啥江湖大人物,好歹也是在江湖上混的,只是实力差了点,也就比‘江湖小四绝’差上那么一点。”自称卢四的少年笑着说了句,为了显示自己真有本事,竟是拿起桌上的酒杯玩弄了两下,微微抛起,右掌运气,竟是隔空接住酒杯,杯中滴酒未洒,酒杯尚在离掌两指高的地方随着内力旋转。

众人见此登时吓了一跳,不曾想这酒肆之中竟有如此年轻,功力深厚的小高手,纷纷向少年投去敬畏的眼光。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少年心中颇有些自得,却是向四周拱拱手示意。那老者也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言语,却是被少年催着继续讲评书。初时还有些心悸,渐渐地倒也放开了。

“《庐山真气诀》,原来是庐山气门的那个四公子啊。”在酒肆西北角不起眼的角落里,四名青年男女正暗中观察酒肆情况,四人中两男两女,坐在正南面的,是一个身着黑色锦衣,白色衣领的少年,双手用白色布条从袖口一直缠绕至前臂中段,将袖口牢牢扎紧,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少年左手轻轻放在桌上,手下按着一柄长剑,护手乃是铜制狮头,叼口之下契合剑鞘,隐约能够看到口下刻着一个“岳”字。

正东方向,则是一个青年,看样子刚及弱冠,青年面如冠玉,唇若凝脂,细眉如柳,却是生了对鹰顾狼视之隼目,一袭白衣,轻摇纸扇,倒是风流倜傥。

坐在正北主位的,是一个紫衣姑娘,生得倒是俊俏,只那面色有些清冷孤傲,颇难让人有亲近之感,在其右手西面,则是一个青衣姑娘,长相清秀,线条柔和。若是陆远在此,必然会认出来,这两个,便是互换身份,乔装出行的苏筱二人。

此刻开口说话的,便是东面那个白衣青年。

“嗯,庐山气门底蕴深厚,内功精纯,果然名不虚传。”黑衣少年喝了口杯中茶水,淡淡说了句,仅凭一点余光和耳力,少年便将卢四的动作捕捉得一清二楚,足见其功力不在卢四之下。

“嘿嘿,若非那位‘清神仙子’实力强横,一骑绝尘,说不得咱俩可能要跟他齐名了。不过,这位卢四公子本名却是不太好听啊,哈哈!”白衣青年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不过一桌四人,唯独他笑了起来,未免有些尴尬。

“《尚书·君陈》曰: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卢前辈依‘有忍、有济、有容、乃大’四语为自己四个儿子取名,乃是寄予美意,严公子如此取笑卢四公子,倒是有损小腿绝之名号。”苏筱扮演的苏萍儿,却是开口驳了这位小腿绝严白一句。

“额,咳咳,萍儿姑娘说的是,在下失言了。”严白眼下如此说,心下却是不舒服。这个苏萍儿显然是苏青竹的婢女,身份跟自己小四绝之一对比根本是天差地别,但这苏萍儿不仅学识不错,一身功夫也甚是了得,严白自己未敢轻言能够胜她,也就不敢造次了。被打是小,丢脸是大。

“只不知,这位卢四公子也从庐山来到福建,所为何事?莫不是也察觉到了闽赣一带有问题?”苏萍萍扮演的苏青竹皱眉说了句,倒是引得众人也眉头微皱。

说来也巧,苏筱二人自与陆远一别之后,便来到闽北,不想小四绝其二的小腿绝严白和小剑绝施衍也到闽北,见了苏家马车上的家徽,便邀请苏筱二人同行。不过一路走来,苏筱二人与寡言谨慎的施衍相处还算不错,跟这位小腿绝却是有些不大对付,盖因此人口德不行,俗称没教养。

“怕是有传闻说‘清神仙子’也在福建,故而特来寻她,欲在内力上一较高下吧。毕竟自家修炼的是《庐山真气诀》,却被以轻功著称的苏筱得了‘小气绝’的名号,心里肯定不服气。”严白见苏青竹开口,立马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也算是想在美人面前找回些颜面。

“倒是有些道理,不过,我确实未曾听说‘清神仙子’在福建啊。”苏青竹眉头微皱,苏筱在福建的消息怎么传出去的?

“自然是谣言了,大概是有人看到我和施衍小弟在福建出没,以为小四绝都来了吧?”严白自顾自说了句,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一旁的小剑绝施衍抬头看了看他,眉头微皱,却没说什么。

“有些道理。”

苏萍萍扮演的苏青竹说了声,那头苏筱心中却是在嘀咕,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第三十三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诸位,严某偶然间结识宁远镖局少公子林寇,他对严某倒还算恭敬。宁远镖局就在这剑浦县内,我们不若到他那里歇歇脚如何?总比这城外酒肆要舒服些。”严白忽然说了句,却是惹得众人有些不满。

酒肆之地,烟花柳巷等,是最适合探听情报,虽然鱼龙混杂,但无论是正紧消息或者是小道消息,也最是灵通。舍酒肆而就镖局,这不是买椟还珠吗?

就在众人想着如何拒绝的时候,苏筱却是悄悄给苏萍萍打了个眼神暗示。

“也好,那就有劳严公子了。”苏萍萍微微点头,说了一句。

“能为青竹姑娘效劳,那是严某的福分!”严白见苏萍萍答应,顿时笑逐颜开,对苏萍萍越发殷勤了起来。

一行人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便离开酒肆,向县城走去。另一头,卢四看到四人动身,也拍拍身上和手上的花生屑,站了起来,走出去。

“四位且留步,二位姑娘有礼了。严公子,施公子,你二人既然看了我老半天,竟然就打算这样将我丢弃在酒肆中,也太让人寒心了吧?”卢四先是叫住四人,对苏筱二人先行了个礼,然后转头面向严白和施衍的时候,却摆出一副近似撒娇埋怨的表情,登时让严白一阵反胃。倒是施衍,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卢公子,我们还是各走各的吧。”严白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挤出一个笑脸回答一句,虽然话未必好听。

“诶,老白啊,你怎么这么无情呢?我还记得小时候咱俩可是睡同一张床长大的,那时候你做梦都会嚷嚷着‘乃大,乃大’的,叫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怎么当上小四绝,就翻脸不认人了?”卢四摇头晃脑,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端的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直把苏萍萍看得差点笑出来,尤其是那句“乃大,乃大”的,由本人亲自说出口,那喜剧效果更加明显。

“卢乃大你有完没完?小时候那点破事你要说道什么时候!”被卢四这么当中说破小时候的糗事,严白登时有些恼羞成怒。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那就是卢四说的“乃大”,跟严白梦中的“乃大”,不是一个意思。如此,更加害怕当场戳穿,也怕众人听出个一二来。

“嘿嘿,不说,不说。你们去哪玩,带我一起去,我就不说。”卢四一脸谄笑地看着严白,登时看得严白直翻白眼,双目名副其实地只看到“眼白”。

“我们是随严公子前往宁远镖局,此间事宜严公子做主,他若没意见,我们也没意见。”苏萍萍适时说了句。

“我无所谓,有空倒是想讨教一下卢四公子的《庐山剑法》。”施衍淡淡说了句,算是配合苏萍萍,给严白一个台阶下。

“多谢三位大度。得啦,要走就跟上,没见过你这么死皮赖脸的!”见卢四一副“你不同意我就说出你的糗事”的模样,严白登时气得牙痒痒地,又不好发作,搞得两人倒像是小情侣闹矛盾一般。

路程不远,对于五人来说也不过片刻的事情,其他人倒是还算安静,卢四一路走来问东问西,说说这儿的趣闻,说说那里的奇事,倒是给苏筱二人解闷不少。只是不知道,当卢四知道眼前这位“苏萍儿”正是夺了他“小气绝”称号的清神仙子,会是怎样的表情。

一行人来到宁远镖局,门口小厮显然是见过严白的,进去通报一声之后,出来迎接的不仅仅是林寇,连宁远镖局总镖头,林寇的父亲林梁山也出来了。

“嘿,咱们最近跟镖局还挺有缘分的。”苏萍萍小声跟苏筱说了声,被苏筱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诸位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请进!”林梁山作为一方势力的总镖头,场面话自然是说得十分顺溜,没多久,就将众人安排妥当。

一行五人,施衍最神秘,唯一知道的是他乃江湖小四绝之一,其余不知。就算如此,小四绝任何一个也不是林梁山能够对抗的。更遑论势力,卢四乃是庐山气门门主之子,庐山气门乃三等势力,对于宁远镖局来说便已然是庞然大物,更别说两位少女乃出自二等势力的眉县苏家,至于严白,乃是同为二等势力的荆楚盟二当家之子,这是早就知晓的。如此阵容,来到宁远镖局,林梁山怎敢不小心对待?好生招待自不在话下。

“寇儿,好生跟几位请教请教,有几位的指点,说不得这次十二镖局大比,你获胜的机会也会大许多啊!”林梁山吩咐林寇一句,然后拱手告辞。

“孩儿明白。一定不会怠慢了几位贵客!”林寇微笑恭送林梁山之后,便转过头来跟几人攀谈了起来。

……

入夜时分,苏筱悄悄潜出镖局,向着剑浦县南城门方向奔去。却在此时,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影。

“清神仙子意欲何往?”来人抱剑在胸,淡淡问了句。

“你是何时发现我是苏筱的?”看清来人,苏筱反倒放松下来。

“刚开始遇到我跟严白的时候,你露了一手,那时就猜到了。”来人说了句,“入住宁远镖局,也是因为有消息才住进去的吧?”

“你的头脑还不错,跟某人不太一样。如此还请帮我多掩饰一段时间了。”苏筱微微一福。

“行。”

“如此多谢了!”

“不客气。不过能说说,你现在打算做什么去?”来人正是小剑绝,施衍。

“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准备给人送信去。”苏筱晃了晃自己右手,一张纸条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哦?我能否同行?”

“自无不可……”

……

“嗯?林寇?”陆远随意问了句。

“是的,十二镖局里目前明面上实力最强的一个。不过……”风四海看了看现在坐在地上,被连朝生拉着胳膊上药的连海平,以及现在被陆远反手扣在身下的屠元彪,后话连说出来的欲望都没了。平安镖局乃小势力,门中没有啥好的内功心法,但连海平和屠元彪做了二十年的副总镖头,一身实力妥妥的仅次于陆高,没想到现在竟被打成这样……

怎么就出去一趟,就长江后浪推前浪了呢?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啊……

第三十四章 前浪拍死沙滩上

“风四叔,要不你也一起来吧?这《夜猫行》感觉有点意思啊,我只是稍微学了点皮毛,没想到战斗实力竟然增加这么多!”初得身法,陆远玩得不亦乐乎。

也难怪了,平安镖局虽说是地方二流势力,但总归不是大宗门,没有传承和底蕴,见识终究有限,没有意识到身法对于战斗力的加成,只能学一些大路货功夫比如,陆高赖以成名的鹰爪功。如今初得《夜猫行》,陆远便感受到了轻功身法的辅助作用,在闪躲和追击方面能够得到很大的加成,一时兴起,总觉得连海平和屠元彪还没办法让自己尽兴,还想将风四海拉下水。

风四海再次看了看憋着疼不敢叫出声的连海平,以及早没了形象趴在地上呻吟的屠元彪,果断摇摇头。

“哼,你小子,有本事欺负几个叔叔,敢不敢跟你老子过两招?”陆高似乎听到练功场的动静,走了过来,不禁对陆远冷哼一声。

“大哥!”

“大哥!”

“大哥!”

“大伯!”

“额,爹早。爹,你要来几招?”陆远试探性问了句,倒是对陆高有些心有余悸。以前陆高总是在他用诡谲的招式击败几个叔叔之后,便出来将他打得皮开肉绽才罢手,从小就给陆远留下心理阴影,感觉陆高是不可战胜的。

“怎么?敢跟三位叔叔动手,不敢跟我动手?来来来,尽管来!就像你在鹊谷点我手掌那般。”陆高似乎也来了兴致,松松自己的筋骨,便站到陆远对面去。

“那,爹你留心了哦!”陆远说罢,暗运内力,仔细观察陆高行动。两人眼神交汇,彼此看向对方,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同时都在蓄势。

待到某一刻,两人忽然冲向对方,临近之时,陆高右手一招鹰爪迎面扑来,左手鹰爪随后不远,呈掎角之势向陆远夹击而来。陆远见势,一招《夜猫行》中记载的捞鱼式矮身向前,躲过陆高两爪的攻击范围,紧接着一招扭转式,转身一指点向陆高左手少海穴。

陆高见状冷哼一声,以原本弓步向前的右脚为重心站立起来,左脚收回的时候微微向右侧,将整个身体向左偏,左手手肘下沉闪过陆远一指,向后轮圈反绕到陆远右手上方,猛然一手抓了下来,刚好抓住陆远右手,紧接着右手鹰爪顺势转向逼向陆远的咽喉。

陆远见状,心下微惊,两脚跌换重心,顺着陆高左手拉起他右手的趋势向陆高倾去,同时微微侧身,左手竖掌从自己咽喉前穿过,竖在脸正前方,格挡住陆高的这记鹰爪功,顺势转掌,抓住陆高的右手向左后方拉。

如此,父子俩都拉着对方的手,彼此转换了一下方位,正好调转过来。同时彼此又都制住对方的手,一时间都无法挣脱,便开始角力。

也就是此刻,陆高猛然发现,陆远的力气大增,不似之前,自己竟是被他狠狠压制,一时间冷汗从额间冒出。不得已,陆高被抓住的右手再度运劲,指尖内收,在极小的距离中点向陆远的脉门,陆远见状,被拿住的右手也依样画葫芦,彼此迫开对方的左手,顺势将对方推开。

陆远退开后,刚站稳,顺势要再向前,陆高却是阻止他了。

“行啦,你还真想跟你老子拼命啊?也不知道怎么吃的,力气忽然变这么大。”陆高揉了揉自己的右手手腕轻声抱怨了一句。

“啊?嘿嘿,这个是秘密,苦老头说不能说。”陆远挠挠头,陆高却没说啥,毕竟命是人家救的,估计也学了人家的一些秘密功法,哪怕自己是陆远的父亲,也没有知道的资格。

“这个且不说,你那……”陆高欲言又止,常年走镖晒得有些黝黑的皮肤上竟是难得微微露出点血色。

“你个愣子,跟儿子要本秘籍就这么开不了口吗?”海莲心从房里出来,听到父子俩在练功场比武,便走过来看看,免得打出真火来少不得陆远又要被教训一顿。没想到竟然见到这个场面,登时有些好笑。

“啊?爹你要啥秘籍?老五哥的两本不行,梅前辈的画梅指也不行,我身上能给你的只有这本《夜猫行》了。”陆远听明白了,却故意装傻问了句。

“咳咳,那就那本《夜猫行》吧,我看看这身法有何缺陷,别让你瞎练把身体练坏了。”陆高咳了两声,将手背在身后,挺直腰板说了句。却是惹得海莲心、连海平三人都哈哈大笑。

“哦,好的。在我房里,我这就给您拿过来。”陆远憋着笑说了句,赶紧转身走回自己房间。

“那我先回房去上药了,走吧,朝生。”连海平给连朝生打了个眼色,也告辞走了。

“嗯,我也得去看看账房了,明日就是仲秋了,得算好给大家发发红利。”风四海拍拍手,也走了。

“诶?怎么都走了?”屠元彪人耿直,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见众人都走了,也觉得自己留下来不太好,便挠挠脑袋。

“那啥,我跟几个镖头约了一起喝个酒,那我先去了哈,大哥大嫂慢聊,慢聊!”说着,屠元彪飞也似的逃出练功场。

“噗,哈哈。这个老三啊,一根筋。你啊,死要面子,非逞强下场跟儿子过招,现在知道打不过儿子了吧?”海莲心掩嘴轻笑了起来。

“这没什么不好的,无论远儿愿不愿意接手镖局,踏足武林,身上功夫厉害了,最起码没人能欺负得了他。近来虽然发生了那件大事,但好歹因祸得福,我看他近来性子也稍微沉稳了一些,不似之前那么跳脱了。好事。”陆高微微叹了口气,心中有欣慰,也有些心疼。毕竟陆远才十六岁。

“嗯,对孩子来说,那个担子确实沉重了些。不过,不解开,恐怕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结,我们还是放手让他自己去把事情查清楚吧。”海莲心也有些落寞,有些担忧。

“顺其自然吧,咱们当年不也是那样走过来的?”陆高忽然洒脱一笑,却是让海莲心看得微微出神。当年就是被他这种足以勘破任何魔障的潇洒给迷住的,没想到老了还能再看到。

就在这时,陆远从房里走出来,手中拿着两本册子,走进了递给陆高。

“嗯?怎么有两本?”陆高有些好奇。

“一本是《夜猫行》,一本是你离开鹊谷后,我让苦老头根据少林寺大小擒拿手和《画梅指》的一些技巧,总结的一本手法感悟,虽然没办法将原书给你看,但这样经过二次加工,也不算坏了规矩。”陆远微微一笑。

“嗯,你有心了。”陆高接过两本册子,轻轻拍了拍陆远的肩膀,“好好准备,后天的十二镖局大比,我还等着你给平安镖局争光呢。”

“会的!”

……

第三十五章 猪都没你那么能吃

虽然回家没几天,但陆远依然坚持每天雷打不动地于清晨和傍晚打坐,清晨吸收第一缕紫气,傍晚窃取第一缕月华,这也是苦老头临走时吩咐的,如此能够让天地精华尽可能多地洗练身体,积累血气。

中秋佳节,陆高早早将众人聚齐,喝了杯酒之后就让各人回各家,陪老婆孩子去了。真正陪着陆远饮桂酒,赏秋月的,除了陆高和海莲心以外,也就只有孤身一人的屠元彪了。连海平、风四海虽然常年都在镖局,但都成家了,也在镖局附近买了宅邸,各回各家。至于家在远方的镖头镖师们,则是各自结伴,去酒楼喝酒,有喜欢赌博的,也会去赌坊,下人们又不敢打扰四人,原本热闹的镖局一下子竟然冷清了起来。

“屠三叔,这么冷清,你会不会不习惯?”陆远看屠元彪对着月亮出神,笑着问了句,倒是将屠元彪的神拉了回来。

“哈哈,几十年都这样过来了,习惯了。倒是你,年轻人喜欢热闹,不出去撒撒欢?”屠元彪洒脱一笑,跟着调侃了陆远一句。

“要出去就出去,又没禁你的足,搞得我很霸道一样。”陆高跟着说了句。

“去吧,远儿,我们老头子老太婆的,闹腾不起来了,你还是跟年轻人们一起去闹闹的好。”海莲心规劝了句,陆远却是笑笑。

“我还是在这陪娘赏月吧,在鹊谷养伤的时候,整日里只有苦老头和小药童作伴,我早习惯了。这样安安静静地赏月,也挺好的。”陆远淡淡说了句,却是让陆高和海莲心心头微微一颤。养伤之类的字眼,对陆高夫妇来说毕竟还是有些敏感。

“咳咳,陆其归,你明天的比武准备得怎么样了?”陆高见氛围不对,连忙转移话题。

“基本没啥大问题,不过,若是今晚能开第四窍穴,把握会更大一些。”陆远尚未察觉父母的异样,以为陆高真的在关心明天的十二镖局大比,便如实回答。

“嗯?开第四窍穴?这又是什么?”陆高有些奇怪,窍穴这种说法,在武学上并不常见,经脉穴位倒是比较常见的说法。

“是从苦老头那里学来的功法中需要完成的步骤,内中详情不便多说,但我需要护法,半个时辰没醒过来,记得打断我。”陆远也不征询陆高的同意,径自将叫醒他的方法说了一遍,并且让下人去准备一大桶凉水,这才悠悠盘腿坐下,开始调动全身气血,加速运行。

内力裹着血气一遍一遍冲刷心脏中枢的天权星位置,将通道周围的淤塞都清理了一边之后,陆远开始尝试第一记冲击。

“咚咚!”随着陆远每冲击一次,心脏便重重跳两下。第一下没有冲击成功,便需要再次清理淤塞的通道,如此往复四次,那层看不见的屏障已然薄若窗纱。

第五次,陆远沉下心神,仔细地疏通了一边周边通道,在窍**蓄势了许久,才毅然发动冲击……

“轰!”一声巨响在陆远耳边轰鸣,感到微微晕眩之后,陆远的浑身开始散发热量,周身血液开始欢快闹腾了起来……

二话不说,也顾不得屠元彪正在当场,陆远三两下扒光自己的衣服,跳进水桶里。在冰凉的井水助力下,陆远才缓缓地控制住了血液奔流的速度,同时感受着周身力道,似乎比冲通第四窍穴之前大了八成,握拳之间,陆远甚至能够感受到骨头因巨力而产生的“嘎次嘎次”的声响。

陆高和海莲心一脸担忧地看着全身通红,青筋暴突的陆远,直到桶中水雾蒸腾,陆远肤色恢复正常,青筋也渐渐消退之后,陆高才敢开口:

“怎么样了?陆其归?”

“好,感觉非常好!娘,我现在很饿,赶紧让下人准备些肉食,要肉!”陆远一脸兴奋,腹中传来擂鼓巨响之后,登时感到一阵饥饿,连忙对海莲心说道。

“好,我这就去。”海莲心仍旧一脸担忧,但一听陆远肚子饿了,便知道多半是没大问题,赶忙向中堂走去。四人在庭院赏月,没人来打扰,最近的下人,也在中堂。

……

“我说其归,看你吃得这么欢乐,我的肚子都饿了。”屠元彪睁大眼睛看着面前一个又一个的空盘,以及忙里忙外,还在不停上菜撤盘的下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人吃的量。

“没事,屠三叔要是饿了就一起吃。”陆远将口中牛肉吞下,说了句,紧接着继续扫荡起了眼前一只刚烤熟的兔子。屠元彪受不住陆远如此吃相的诱惑,也拿了副碗筷一起吃了起来。

倒是陆高和海莲心夫妇,吃过晚饭之后一直坐在院子里赏月,边饮酒还边就着些爽口的点心,此刻倒是吃不下东西。

约莫吃了四五人份的饭菜之后,陆远才渐渐放慢进食的速度,最后放下筷子的时候,屠元彪已经撑了,陆高和海莲心已经目瞪口呆。

“远儿,这么吃,没关系吗?”海莲心忍不住担心地问了句。

“你小子也太能吃了吧,养头猪都没这么能吃。按你这吃法,镖局迟早被你吃空啊!”陆高倒是宽心,不忘讽刺一句。

“啊嘿嘿,别担心,娘。就刚打通窍穴的时候会有饥饿感,之后会恢复正常食量,也就比我平时吃的可能要多一到两成的食物就够了。吃不光你这个镖局的啦。”陆远也知道自己的表现太过惊人,赶紧给众人解释了一番。

“刚才你的食量真是吓死人。我屠元彪自问饭量算是大的了,刚才吃的恐怕还不及你的三成吧!”屠元彪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摆摆手说道。

“嗯,能吃是好事,说明身体对能量的需求十分高。看来这位苦前辈的功法果然与众不同。”陆高点点头说道,同时仔细的看着陆远。若说之前跟陆远过招,站在陆远对面的时候,能够感受到的不过是一丝丝几乎能让人忽略的紧张感,现在站在陆远身边,能够感受到的,就是切切实实的威压感,一种来自血脉散发出来的压力。

“爹你还别说,苦老头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陆远挑挑眉,有些得意地看向陆高。

“嗯?这位苦前辈还有啥身份?难不成是某个大宗门的门主,或者长老?”陆高犯迷糊了,天下三等十八宗,擅长医术的没几家,这是哪家势力的?

“呿,大宗门算什么,你可还记得,如今江湖中医术最高的是谁?”陆远提醒了一句。

“那还用说,当然是医绝,药辛药荆行前辈……难道说?”陆高登时瞪大了眼睛。

“对,就是他。若是……”陆远说起来,先是一脸得意,但想到一事,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若是什么?”陆高一时不察,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爹,重九的时候,我想给老五哥立个牌位,时时祭奠,你看行吗?”陆远收起自己的心情问了陆高一句。

“应该的,仇老五舍身救你,哪能让他孤魂飘荡?”陆高点点头叹了口气,也随即明白刚才陆远想说的“若是”了。

“谢谢爹……”

“咱父子还需要客气?”

……

第三十六章 乃大其归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挑在八月十六举办十二镖局新秀大比武,寓意着本届比武能够圆满完成。

十二镖局地位相差不大,都算是地方二流势力,也就排名靠后的两家稍稍差一点,算是三流势力排头。这两家分别是江西鹰潭的鹰飞镖局,福建晋江县石狮的雄狮镖局。

按说这两个镖局也确实懂得借势,你看这名字,一个在鹰潭,就叫鹰飞,一个在石狮,就叫雄狮。但坏也坏在名字上,鹰飞鹰飞,谐音“应飞”,镖物都飞了,镖局还能好得了?雄狮就更是难堪了,本音不错,但“雄”在泉州府的地方方言中,跟“常”的读音十分接近,于是雄狮变“常失”,不丢镖也丢了。

当然,这都是大家开玩笑的说法,却还真有一点道理,你想想,同样规模的两家镖局,一家叫镇远镖局,一家叫鹰飞镖局,那肯定选镇远啊,至少镖物不会飞。

这些都是闲话,十二镖局虽然总体实力上相差不太大,但细微处还是能够排出个一二三四五来的,虽然没有明言,但这些走镖的人私下里将十二镖局分为了上三家、中三家、下三家和末三家,上三家分别为福通、宁远、平安三家,中三家为德威、显平、福耀三家,下三家为路亨、长源、保财,末三家是天福、鹰飞、雄狮。

上三家的福通、中三家的福耀和末三家的天福或许是取名有默契,都有一个“福”字,故而镖人们常常戏称这是“三福镖局”,但福通自忖是上三家,看不上其他两家,福耀倒是愿意攀上福通这门假亲戚,但一来福通不愿意,二来福耀自己又不想带上天福这个末流,故而两头为难,至于天福倒是光棍,你俩都瞧不上我,我也就不愿意自讨没趣了。所以这三家的关系向来不太好。

倒是上三家、中三家各自都有交流,福通、宁远和平安镖局之间常有些信息往来,三家的镖头们碰面了也时常会打招呼,甚至哪一家接了大单,自家实力不够的时候,也会向另外两家借人,这是常有的事情。中三家自然有样学样,德威、显平、福耀三家也常有往来走动,至于下三家和末三家,自家事情还没完全理得清楚,根本顾不上对外应酬了。

但好歹都算是两地有名的镖局,至少在明面上谁也不比谁差。比如这座位,明面上自然是随意坐的。但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有明面上的规矩,也有一些不能上台面的规矩。比如,下三家和末三家的总镖头,在到达平安镖局的时间上要掐准,不能太晚,让大家等,同时又要比上三家和中三家的人晚一些,等到他们都坐上位置了,你再进来,这样既不会因为坐下首而显得没面子,又不会因为坐错位置而得罪人。来迟了,自然是坐下首,有啥好争辩的?

至于这次的比赛选在平安镖局,也是上三家商量决议的,一来平安镖局地方大,能容纳的比赛人数也多;二来泉州府城四通八达,水路两运都十分发达,各家镖局来往也比较方便;第三,自然是因为这位出了名惫懒的陆家公子了,虽然武功还行,在十二镖局里也能排进三四名,但总是差那么点,之前各种明面上的比试都没能胜过宁远镖局的林寇和福通镖局的福权,选择在平安镖局举办比赛,多少有些照顾他的意思,在自家主场比赛,总不好意思表现太差吧?

总之,最后选定的地点在平安镖局,决定的参赛人数有一百二十八名,各个镖局各出十名,剩下八个名额为推荐名额,一般是给镖局内的总镖头、副总镖头的亲戚,不是镖师的人选准备的,比如陆远。这也是其他镖局的人觉得陆远惫懒的缘故,其他镖局的少公子比如林寇、福权等,都已经以镖师身份开始跑镖了,而陆远还在四处闲逛,自然给人留下纨绔公子的形象。

正式比赛要到八月十七才开始,八月十六当天只是迎接一下各个镖局的人,一起坐下来聊聊天,说些场面话,然后就是吃吃喝喝的应酬时间。这不,陆高早早在门口等候,最先到达的是福通和宁远两个镖局的人。

“梁山兄、大通兄,许久不见甚是挂念!”陆高笑脸迎上两位,同时让陆远过来给两位世伯见礼。见过礼后,林寇和福权自然是出来见过陆高,然后由连海平带着两位先进去坐,陆远则带着林寇和福权一起到另一边去。

“嘿嘿,其归兄弟,我这次带来两位贵客,你该不会嫌弃吧?”陆远三人走在最前面,福权和林寇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陆远本不太在意,两人出门有带随从的习惯,只是陆远没有而已。但听林寇如此一说,这一行人中还有两位贵客?

想着,陆远不禁向林寇身后看去,果然见到两个白衣公子,一个轻摇纸扇,见陆远看过来遥遥给陆远施礼,陆远自然也拱手还礼,另一个则攀着拿纸扇的公子肩膀“巴拉巴拉”说着些什么,拿纸扇的公子却是时不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哈哈,两位不要躲在后面了,来来来,我给其归兄弟介绍一下。”林寇对着人群中两位白衣公子说了句,径自走过去将两人引到跟前,“其归兄弟,这位拿纸扇的公子来头可不小,乃是荆楚盟二当家,严峻当家的公子,一身武功出奇不凡,如今位列江湖小四绝之一的小腿绝,严白,严公子!”

“原来是严公子驾到,失敬失敬!”同为江湖小四绝,陆远见识过苏筱的功夫,自然认为眼前的这位严公子也是实力不俗,当下还真有些佩服。

“不敢不敢,陆公子一表人才,想来也是一位好手!”严白回了一句,脸上虽然谦虚,但说的话却是有些心不在焉,陆远自然能听出来,却也不做他想。江湖小四绝就算是在整个江湖中,都是站在最顶尖的一批人里面,在一群年轻人里有些傲气也是自然的。

“这位是庐山气门门主之子,卢四公子。”林寇转向另外一位白衣公子,介绍了一句。

“你就是那个陆其归?”卢四看着陆远,越看越仔细,然后摇摇头,“啧啧,失望。听闻你的名声之后,我原以为你是一个有趣的人,没想到也这么拘谨,无趣,无趣!”

“嗯?听闻卢乃大自问内力同辈无双,却是无缘小气绝之名,敢问乃大,你的心胸是否真的够大?”陆远闻言,径直说出卢乃大的真名,看着卢乃大竟是挑挑眉,形象顿时有些猥琐。

不想卢乃大竟不以为忤,看着这般贱相的陆远,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三十七章 玩乐七杀阁

“你这副贱相,我喜欢!我卢乃大最喜欢结交各种有趣的人。陆其归,今天我开不开心,可就全看你安排了啊!”卢乃大虽然是性情中人,说开之后竟是直言相托。他也不知为何,看到陆远之后,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跟自己是同道中人。

另一头,林寇见自己带来的客人竟然跟陆远隐隐有些趣味相投的意思,心下有些不喜,却是想在卢乃大面前扳回一城。

“诶,论玩的,泉州城我可不必其归兄弟陌生!”林寇开口道,“这最有名的莫过于六点巷和柳岸巷。六点巷聚集了各种博弈,只要你有钱,任何把式都能让你玩得尽兴。至于柳岸巷,则是汇聚了各色花船楼台,只要你有钱,也是任何把式都能让你玩的尽兴!”

林寇一开口,卢乃大尚未有何表示,严白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林寇本就招呼过严白不止一次,自然知道严白喜好什么,至于卢乃大,在他想来,跟严白这么死皮赖脸不分你我的,一定也是同道中人了。

“诶,你说的那些都太老套了!我大庐山之下有啥没玩过的?再说了,我问的是陆其归,又不是你!其归你给我说说,平时你在泉州城都玩些啥?”卢乃大开口驳了林寇两句,林寇登时闭嘴,心中虽有不忿,却不敢言说。

“那就要看乃大想玩什么样的了,品调高的,有品调高的玩法,接地气儿的,有接地气儿的玩法。”陆远对林寇插嘴,卢乃大反驳一事,也没有啥表示,微微一笑,从林寇那里接过话茬。

“先说说品调高的怎么个玩法吧。”

“要说品调高的,还得是东面临近官衙的地方,有一间叫做声色楼的酒楼专供府衙贵公子玩乐,倒是什么都有。其中有一个房间特有意思,叫做‘七杀阁’,阁中有一座缩略版的泉州府城,用木材雕刻而成。七杀阁有一阁主,真名不知,大家都唤他为阁主,传闻他可能就是声色楼背后的主人。每位上门的客人都能向阁主发起挑战,阁主会出三个题,三题皆通过者,当日消费全免,还能获得阁主的一张特质小令牌,不知何用。”陆远微笑着说出来,却是引得卢乃大一阵疑惑。

“莫非这个题目,跟着微缩版的泉州府城有关?”卢乃大问道。

“对,在这个微缩版的府城中每家每户甚至每一个窗户每一根草都跟泉州府城一模一样,所有问题都是针对整座府城的地形发问的。”陆远说话点到即止,让众人自己猜想去。

“莫不是模拟两军巷战之类的?”卢乃大一想到府城,心中隐隐浮现出府城地形的一小部分,“或者运用阴阳五行之理,解析府城的风水格局?”

“倒是有些接近了,我玩过一次,当时第一题就败下阵,后来专门去考究了相关问题,近来颇有些心得,却是还没机会去实践一番。”陆远吊足了卢乃大的胃口,看着他有些抓耳挠腮的样子,心中更是明了,此人玩性,跟自己有得一比。

“什么题?你倒是说说看!我都快急死了。”卢乃大眼睛透亮,盯着陆远不放。

“别急乃大,听我说来。当时阁主在府衙中放置一个小人,然后问我,手持强弩,于何处射杀此人最隐蔽?我当场懵了,最后连第一题都答不上来,便败下阵来。”陆远笑着说,卢乃大听得更加入迷了,没想到竟是这种问题?当下苦思了一会儿,不见有答案,便缠着陆远带他们去这声色楼。

“哈哈,好好好,不过声色楼在东面,要穿过整个泉州府城呢。几位都是有功夫在身的,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声色楼除了‘七杀阁’好玩之外,也有些唱曲儿的姑娘,楼后有一处赌坊,各色博弈也应有尽有,赌棋、赌骑、赌箭亦有,倒是不愁林寇兄弟、福权兄弟和严白公子的玩乐去处。不过声色楼的各色玩意儿都是顶尖的,故而钱财方面会收得贵一些。”陆远点出,个人皆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行五人走出镖局,便往城东去。陆高知晓今日陆远要招待几位,也就随他。好在,几人脚力不错,一路上虽然东逛逛,西看看,半个时辰不到,便看到了声色楼的招牌了。

卢乃大性急,拉着陆远让他带路,便往七杀阁去。陆远跟几人进酒楼之后,便有饭头上来询问,陆远让饭头给其余三人安排了一个上等包间之后,便带着卢乃大来到了七杀阁。

陆远敲了敲门,无人开门,门自开了,这看得卢乃大心中有些了然,原来这个阁主,也是懂些机关术的。

“阁主,今日陆远携友卢四,前来讨教三个问题。”陆远对着内间拱手说了句,一旁卢乃大却是仔细观察起了七杀阁的布局。迎门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的,就是陆远说的微缩版的泉州府城,当真惟妙惟肖。

入门往右,却是一个里间,门在内侧,整个外间连一张椅子都没有,唯有八仙桌和桌上的微缩版泉州府城。

听到一声开门声,内门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裹在黑底金线缝制的锦袍中人,袍子是带帽子的,此时那人大白天的,也带这个帽子。帽子底下露出的是一张白色面具,将整个人的脸遮住,看不清容貌。来人身高七尺略高一点,长得不算太魁梧,但走路十分干练,一看就是有练过功夫的。此时,阁主手中正端着个木盒,来到八仙桌前,放在桌上。

“原来是陆公子,这位想必就是庐山气门的四公子了吧?”阁主开口说话了,但听声音,却似乎像是隔着层纱。想来面具内有一层薄纱,薄纱之后又垫了一层竹制漏筛之类的东西,让声音透过多个气孔产生了音变,听不出是原来的声音。

“正是在下,阁主好生神秘啊!”卢乃大口快,说了句,那阁主也不以为意笑笑。然后从容打开木盒,从中拿出了一个假人,依旧放在府衙前庭,作向外走势。

“陆公子,此题乃是之前你未答之题,想必此刻已然知晓答案了吧?”阁主转向陆远问了句。

陆远微微一笑,这是自然的了……

第三十八章 你有当杀手的天赋

“敢问阁主,这题也在三题之内吗?”陆远问了句。

“此题乃是之前所出,当然不算在内。”

“如此陆某明白了。也罢,就由陆某先开头吧。府衙乃是重地,周围建筑不得太过接近,故而想要用强弩射杀此人,必然要寻高处,比如距离府衙最近的天香楼屋顶。且射杀人之后,可趁势混入天香楼的宾客中,借机逃脱。”陆远回答道。

“在天香楼楼顶却是能够借着地势优势加长强弩的射程,但如何在这般距离中瞄准一个人?难道公子乃天生神射手?”阁主这回并不立马否定陆远的说法,反倒问了句。

“这个无需如此,只要知晓目标人物的身高便可,当人物向外走的时候,势必要打开门,提前在天香楼瞄准适当高度,对着府衙门正中,必定能够射击到。”陆远自信说了句,只见阁主拍拍手,算是认可了陆远的回答。

“接下来是今日的第一题,请陆公子移目此处。”陆远随着阁主的手移动自己的视线,来到了杂乱的南市。

“时值戌时一刻,朔日。此人欲从水上逃亡,你只有三支箭,一把十石弓,怎么做?”

“戌时,朔日,无月。此人逃亡必摸船。只需捣毁其他船只,只留一艘,埋伏于南市街巷,瞄准船头即可。三箭必能中人。”陆远说了句。

“嗯,这是初级题目,还算凑活。接下来是第二题,请公子移目此处。”阁主将陆远引导至城西一处二层阁楼,陆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某户富商家自建的藏书阁。阁主在阁楼二层走廊上放了一个人,在一层靠围墙墙角放了一个人,在阁楼前放了一个人。

“这是?”

“这是三个巡逻者,你的位置在这里,请看!”阁主再次拿出一个人,放在该商户临近的一处民宅房顶,“时间为午夜,你有强弓一把,十二支箭,需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三名巡逻者解决掉,然后悄悄潜入藏书阁盗取一样秘宝。请问公子,这三个人的射杀顺序,该怎么杀?”

陆远闻言,稍微沉思了一下,再左右环绕观察一下周边情况,发现放置“自己”小人的位置很巧妙,刚好在可以看得到三个人的地方,尤其是墙角的那人,躲在暗处,若是其他角度还真看不到。

“如此简单,首先要射杀阁楼二层的巡逻者,因为人的视线,往往先注意同一层面的,然后是比自己矮的层面的人,故而若先射杀一层的巡逻者,二层阁楼的巡逻者很快就会发现。反之,先杀二层的巡逻者,一层的两个则很难在第一时间发现;其次再杀墙角的巡逻者,他为了让自己隐蔽,起到暗中监视的效果,故而藏身墙角,但也正因如此,墙角的灌木和墙的阴影将他掩盖了,杀了他,楼前的巡逻者很难发现,反之,他时刻注意着楼前的情况,另一个巡逻者一死,他很可能会立刻预警。如此即可。”陆远滔滔说完,阁主拍拍手,表示赞叹。

“看来陆公子此番倒是下了些功夫啊!那么,第三题,请公子移目此处。”阁主再次引导,却是再次回到人流涌动的南市街巷,“此时时值正午,有杀手埋伏在南市高楼处欲要射杀公子,公子身处此地。”

阁主说着,将一个小人拿出来,摆放在了一处阁楼前面,刚巧不巧,正是知书阁。

“可是这个杀手不太专业,射杀公子的时候,第一箭射偏了,公子立马觉察。请问公子,此时最妥当的处理方法是什么?”阁主说完,便双手叠放,等着陆远最终的回答。

“嗯,杀手也用弓箭,或者远程攻击的暗器,那么一定在至少是房屋二层的位置,南市没有高层建筑,所以应该是寻欢楼或者小凤楼。按照远近,寻欢楼的可能更大一些。如此……”

“莫非公子想要凭着自己的英勇,冲上寻欢楼缉拿杀手?”阁主看陆远在沉吟,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这不是送死吗?当然是寻最近的小巷窜进去了……”说着,陆远忽然察觉有问题,虽然看不到阁主的脸,但不知道为啥,他总感觉阁主嘴角微微勾起,“等等,我会这么想,那么杀手也会,所以,最好的暗杀手段,除了一个远程射杀之外,肯定还会埋伏一个在最近的小巷子里……所以,即便冒险一点也要多跑一段路,窜进临近的第二条小巷!一般若是暗杀,两人组队最是常用,若是再多人,就不是暗杀一个人了。”

“啪啪啪!”阁主忍不住拍起了掌。

“公子果然天资聪慧,非常具有成为杀手的天赋!这番解题十分精彩,请受在下一拜。”说罢,阁主微微欠身,陆远连忙作揖还礼。

“诶诶诶,这个好玩,也让我玩玩?”卢乃大看陆远解题结束,顿时起了兴趣。

“若是卢公子有兴趣,那我倒是愿意陪卢公子玩两局。至于陆公子与一起来的几位朋友的开销,我会让掌柜的一切都免单。这是我自制的一枚小令牌,请公子收下。”阁主细心提醒了一句,并从怀中掏出一枚铜制小令牌,巴掌大小。

“如此多谢阁主了。”陆远微微一笑,从阁主手中接过令牌,只见正面刻着一个数字“十二”,十二底下还有六颗小圆点,刚好组成南斗六星的形状,斗六七杀星格外大,背面刻着铭文“杀”字。初见令牌,陆远心中微微一颤,这似乎不是随便制作的玩意儿,不免有些疑心。

另一头,卢乃大正跟七杀阁主玩暗杀游戏,无奈没有较为系统的见识,卢乃大玩了两局,都在第二题就宣告失败,悻悻走向陆远。

“哎,其归,你说你这些知识都是从哪来的?这么偏门?”卢乃大噘着嘴问了句,却是已经将陆远当做自己的玩伴了。

陆远笑笑,走到八仙桌前,手指一指,

“呐,这儿,知书阁。现在想想,知书阁的古伯应该不是一般人,竟然连这种书都有。”陆远给卢乃大说了句,便自言自语起来。

“哦?看来这个知书阁也是一个好玩的地方啊!赶紧的,带我去带我去!”卢乃大一看又有新奇的去处,登时忘了与自己一起来的还有三个人呢。

“诶,乃大,总不能将林寇、福权和严公子扔在这里吧?”陆远提醒一句,不想卢乃大竟是不屑地挥挥手。

“这三个人现在可好着呢,没两三个时辰是出不来的。”

“陆公子尽管跟卢公子一起去南市,剩下的三位公子,我声色楼自然会招待好。若是三位公子想回去,我们会安排轿子将三位公子送回平安镖局的。”阁主开口说了句,服务确实周到。

“你看吧,阁主都说了,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卢乃大一听,登时笑着看向陆远,两条眉毛忍不住学陆远挑了挑。

“如此有劳阁主招待了。”陆远给阁主行了个礼,这才跟卢乃大走出七杀阁,被卢乃大一路小跑拉着出了声色楼……

第三十九章 你不会忘了吧?

两人出了声色楼,径直往南市奔去,卢乃大心急,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两人便到了知书阁门口。倒是南市的众人,看到陆远被一个面生的公子拉着往知书阁跑,都挠挠自己的脑袋,不明所以。

卢乃大不管不顾,拉着陆远一脚跨进了知书阁。古允看到陆远被卢乃大拉着,有些不知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古伯,你忙你的,我们自己看看。”陆远跟古允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卢乃大往古籍残卷处走去。

“你便是在这里看到那本写着暗杀手法的书籍吗?”卢乃大搓着手看着成堆成堆的书。

“正是,不过那本书已经在我家中了。我想这堆古籍残卷中,应该能够找到些有趣的书。”陆远摊开手说了句。

“没事没事,我自己看看,你也找找你想看的东西吧,不用管我。”卢乃大将古籍残卷一本一本拿起来看,大部分是有书名的,有些书名页损毁,只得翻翻看是什么书。但即便如此,卢乃大也异常兴奋,看着眼前的残卷如同宝山一般。

陆远见状笑笑,自顾自去看些书画了。

“哇哈哈哈!居然有《椒粉图》?果然是个宝库啊!”卢乃大找到一本残卷,登时兴奋大笑起来。

“这位公子,你太吵了,能安静点吗?小老儿受不了。”古允伸手挖挖自己的耳朵,说了句。

“抱歉抱歉,我会注意的。”卢乃大欠身道歉了一下,便埋头看起了《椒粉图》。

“古伯,那本《椒粉图》是什么书啊?”陆远看卢乃大正醉心在书中,不好去打扰,便跑过来问古允。

“嗯?那本书啊,想不到你的朋友竟然会喜欢那个。所谓‘椒粉’,乃是极为少数的人才知道的别称,是传承自汉代未央宫椒房的胭脂制作手法做出来的胭脂水粉,故称‘椒粉’,这本《椒粉图》,就是专门讲解各种胭脂的做法和配方的。”古允抬眼看了看卢乃大,转头跟陆远解释了一番,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书了。

“原来如此,看来乃大有一阵子是不会从书中出来了,我去买点跳桔子来,让他尝尝。”陆远笑笑,跟古允打声招呼,便走出去。出了知书阁,左转往前大约三丈远,有个挑夫挑着两大铁桶的水,铁桶上的铁盖子用特质的反扣扣得紧紧地,需要先用力掰开一面扣子,铁盖做的是折叠式的,可以打开一半。在铁桶周围放着几个水袋,水袋里估计装的都是冰凉的井水,即可用来现场制作桔子跳,又可以用来给做好的桔子跳当冰镇保温的东西。这就是陆远说的桔子跳。

“沈大叔,来三壶桔子跳。”陆远来到摊位前,笑着跟挑夫说了句。挑夫沉闷讷言,只是抬眼看看陆远,便从旁边拿了三个葫芦,打满了三葫芦之后递给陆远,陆远递了六十文钱过去。六十文钱不少,看挑夫给桔子跳做的冰镇保温措施就知道,成本也是不低的。所以一般人很少喝桔子跳,但对于小富农、大富豪和有权有势的人来说,这桔子跳当真是夏天上好的解暑饮品。

“明日午时前回收葫芦。”挑夫说了句,声音很低沉。

“好嘞!祝沈大叔生意兴隆!”陆远说了句吉祥话,便信步走回。

临近知书阁门口,陆远忽然觉得有一股危机正在靠近,连忙向后退了两步,只见一支长箭从自己面前掠过,斜斜插在了知书阁的墙面上。陆远心下一惊,带着三壶桔子跳连忙转身窜进最近的一条小巷子。窜进去之前,陆远右手运起一掌,时刻准备着应对来人。

果然,刚刚转进巷子中,便见一袭黑影袭来,但从感官上来说,似乎没有带锐利的刀器之类的。顾不得多想,陆远对着黑影就是一掌拍出,紧接着,感到一阵肉掌相碰,陆远竟是向后退了两步,那黑影也向后退了两步。

“陆公子果然身手不凡,竟能接下朱某一掌。”来人略有些吃惊,“而且转入巷子之间便运掌拍出,看来在七杀阁所做的回答也不是唯一的答案啊。”

“嗯?阁主?不知阁主这是何意?”陆远看向来人,只见那人身体裹在一袭黑底金丝的袍子下面,大白天的带着帽子,脸上被白色的面具遮住了,正是七杀阁阁主。

“放心,陆公子,我没有敌意,否则此刻出手的就不是掌,而是刀了。刚才那一箭,也就不会故意偏离那么一点点了。”说罢,阁主从袍子下递出一只手,手上拿着一把仅巴掌长的小刀,刀身极薄,闪着丝丝寒光。刀口上有一层淡淡的红色,应该是常年浸染鲜血残留下的。

“呼,阁主尚未说明来意。”陆远吐了口气出来,说实话,在闹市被暗杀的感觉真的很差,没看现在南市街巷已经乱成一团了吗?

“你还记得赠送给你的铜牌上有一个数字吗?”阁主问了句。

“记得,十二。”陆远微微皱眉。

“是,七杀阁名为七杀,每一代都只有六个人,关键的位置,就是南斗第六星,七杀星。所以,你的编号是第二代的七杀星所持有的编号。”阁主的声音淡淡传出,却是听得陆远头皮发麻。

从刚才的一掌可以感觉到,阁主估计连三成的功力都没有施展出来,再加上他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短匕首,还有,作为杀手不可能不会的轻功,陆远登时冷汗涔涔,这个七杀阁,果然不简单。以陆远如今打通了四个窍穴,力量已经达到了修炼《内经图》之前的二倍又五成,虽然陆远内功不行,但光凭肉身力量也不是一般的江湖三流高手能够轻易能够拿下的。眼前这位阁主,至少是仇老五级别的二流高手,而且还是二流高手中最顶尖的一批。

“所以,这枚令牌到底代表着什么?”陆远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问出一句。

“七杀主将。”阁主淡淡说出四个字,便这样看着陆远。陆远先是一愣,然后苦笑了起来。

“我能拒绝吗?”

“可以,知道七杀阁秘密,又不是自己人,那只能被七杀阁追杀了。”阁主说话依旧淡淡,却听得陆远毛骨悚然,“放心,七杀阁只会追杀你,不会牵连你的家人的,除非你再把秘密向外扩散。”

“要我做什么?我这个性子你也知道,根本不适合当杀手。回答对七杀阁的三个问题,也只是巧合而已,对那个游戏感兴趣而已。”知道后果之后,陆远反倒看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之前说了,拿到六、十二编号的令牌的,就是七杀阁的主将,未来七杀阁的领导者。至于你适不适合当杀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再说了,你已经学了七杀阁的一些东西了,还想推脱不成?”阁主虽然带着面具,陆远却能感觉到面具后面一张脸正在偷笑。

“七杀阁的东西?我学的除了鹰爪功,就是那三位给我的东西啊,没有……等等,难道说……”陆远忽然惊觉,偏头看向身边的知书阁……

“对,《夜猫行》,这么适合暗杀的步法,你,不会忘了吧?”

第四十章 交易

“莫非古老头也是?”陆远惊声问了一句。

“这倒不是,他有收集古籍残卷的嗜好,那我们自然有办法在他的书中夹杂点东西,比如暗杀手法大全什么的。”阁主声音幽幽传来,陆远再次打了个冷战。

“为什么是我?我这么平庸……”陆远终于问出了一句他一直想问的话。

“刚开始我们也没有特定地目标,七杀阁的游戏是一个考量的方法,你第一次的回答其实根本无法引起我的兴趣。但是我们在知书阁的古籍中夹杂了些暗杀手法的书籍之后,你便开始留意上这些手法,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一个错误,那就是暗杀虽然需要脑子,但并不是每一个有天赋的人都能够无师自通。为了检验你是否具有暗杀敏感度,我们便有掺杂了一本初看有些四不像的轻功身法进去,没想到你还是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当时我就觉得,你很适合七杀阁。”

陆远苦笑一声,原来还是自己自作自受。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陆远耸耸肩,看向七杀阁主,表示认栽。紧接着,他便感觉到阁主面具后的脸似乎又笑了。

“你照常习武练功,每月朔日子时,我会找你,无论你在哪我都能找到,到时我会传你一些暗杀手法,包括七杀阁暗语和标记等等。还有,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师傅,日后我们可以师徒相称了。”阁主的声音,透过面具的变声,传出来的时候有些渗人,但不知为何,陆远忽然觉得周身压力一松,甚至产生错觉,阁主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慈爱?

“师徒?”陆远有些不解,刹那又想起了件事,“哦对了,《夜猫行》我已经给我父亲看过了,那……”

“不打紧,别再外传就可以了。我走了。下个月朔日见。”说罢,阁主也不等陆远承认这段关系,转身一挥袍子,人便消失了……

“又是这么快消失的主儿,难道这些有本事的人都喜欢炫耀自己的轻功?”陆远淡淡抱怨一句,转身走进知书阁。

一进知书阁,陆远见无论是古允还是卢乃大都还沉浸在自己的书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顿时有些奇怪。不说陆远跟七杀阁主对峙上的这段,就是在知书阁门口被暗杀一事,周边已经引起了轰动,两人却无动于衷?

古允看到陆远走进来,只是微微点头,便又看起书来。陆远走过去,递上一个葫芦,古老头接过道了声谢,便又继续看书了。

“拿,乃大,这是你的。这水名叫桔子跳,老刺激了,夏天喝这水,简直爽得不要不要的!”陆远将葫芦递给卢乃大,贱兮兮地形容了一番桔子跳的味道,妄图将卢乃大的注意力拉回来,结果卢乃大只是淡淡“哦”了一声,接过葫芦便继续看书了。

陆远也不在意,反倒走到柜台前,跟古允说了句:

“诶诶,古伯,看着吧,等等乃大的表现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你呀!”古允看陆远一脸贱兮兮的表情,失笑道。这桔子跳乃是沈挑夫无意间发现的一种盐,加到水里之后密封,会产生一种气,在加入些桔子汁、糖,混合制作成的,喝入口中,这糖水的气泡便如同鞭炮一般在口中跳开,产生极强的刺激感,第一次喝的人会被这种感觉吓一跳。但夏天喝这种水,却是十分享受。如今沈挑夫也算是做出名声了,每年夏天,泉州城好多大户人家都会找他订水,拿出来南市散卖的,都是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剩余品。也难怪人在南市摆摊,沈挑夫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当下,古允埋头继续看书,心里却是存着跟陆远一样的想法,多少有些期待。陆远则自顾自在柜台前等着看戏。

“噗……哇!哇哇!我去!其归,其归!这水……”卢乃大此刻瞪大眼睛,一手提着葫芦,一手指着葫芦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看着陆远,要多滑稽,有多滑稽。看到这表情,陆远跟古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看吧古伯,早跟你说过,乃大的表现不会让我们失望的!”陆远挑挑眉,看着喷了自己一身的卢乃大笑着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卢乃大一脸懵逼,但随即又喝了一口,这次任由气泡在自己口中爆开,然后吞下肚去,一股透心凉的感觉油然而生。

“哇!其归,其归!这水太特么好喝啦!夏天喝简直爽死啦!”卢乃大表情十分夸张,“不行,我得带一大桶回去给我三个哥哥尝尝!”

“等你带回去,气早就跑光了。这东西只能在泉州府城喝,你还是找机会带你兄弟朋友们过来尝吧!”陆远微微一笑,说了句。

“哦?这么新奇的玩意儿竟然带不回庐山?真是可惜了。这怎么做的这是?”卢乃大对这手法充满了兴趣。

“其他东西好说,无论是糖还是桔子汁都好解决。就是这气泡,这是挑夫沈大柱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一种盐,将其泡在水中密封之后,水会产生这种气泡。具体盐的位置不知,晒法也不知,用量也不知。这水也是一年前沈大柱无意间弄出来的,今年夏天应该卖得不错吧。”陆远耸耸肩说了句。

“其归,这笔生意,咱合伙做怎么样?”听到陆远解说,卢乃大脑子里立马出现了一个点子。

“你是说,找沈大柱合伙,他出秘方,我们负责贩卖?”陆远立马听明白卢乃大的意思。

“对,这水能让这个沈大柱卖一年,但今年忽然暴利,过不了多久,肯定有人会想强插一手,到时候选择权就不在他沈大柱手上了,与其到那时候得不到好处,不如现在选择跟我们合作,我们至少不会坑他,还能保障他的安全。”卢乃大意思很明白,对沈大柱来说,这东西确实是暴利,但怀璧其罪,沈大柱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桩生意还是有看头的。

“乃大有这兴趣,我自然愿意陪你一起。不过我事先说明,这沈大柱虽然为人木讷,但终归是我泉州府的子民,也算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一个。若是他不愿意,我们可不能用强。”陆远郑重其事地看着卢乃大。

“那是自然,我相信只要跟他言明利害,他会知道怎么做的。”卢乃大笑笑,这样的陆其归,才是他想结交的。未必多有正义感,但若非必要,绝不欺压弱小的人。

说道这档口,两人也顾不得知书阁的其他东西,赶紧趁沈大柱还未收摊,去找他商量这事。三丈远的路,两人片刻就到了,正巧,沈大柱看日头有些大,准备收摊回家。

“沈大叔稍等!”陆远赶紧叫住沈大柱。

“陆公子,有什么事吗?”见陆远两人走过来,沈大柱面无表情地问了句,还以为两人还打算再买点桔子跳。

“沈大叔,我们帮你收摊吧,有件事想跟你打个商量,到你家去说吧。”陆远自来熟地帮沈大柱收起东西,沈大柱有些懵,但还是点点头。

他却是不知道,这番点头,竟是让他躲过了一场杀身之祸……

第四十一章 成交

三人收拾好摊位,陆远主动挑起了沈大柱的担子,沈大柱初时很是受宠若惊,但陆远说赶紧回去要紧,他会功夫,由他挑担走得快,沈大柱也就不再坚持了。

南市并非完全都是集市,自宋朝开始,居市开始不分家,市中有宅,宅中有市是常见的布局。沈大柱的家就在这南市的中段,既不靠近西面的居宅路段,也不靠近东面的府衙官邸,算是很一般的地段。三人一路小跑,半刻钟不到便进了沈大柱家中。

到了家里,三人落定,沈大柱打了两杯桔子跳招待两位客人,三人就这样围坐在一间小茅屋中,茅屋简陋的让陆远和卢乃大有些难以置信。一张床,一张方桌,四条椅子,一个灶台,没了。出恭的恭桶放在屋后,平日里每天清晨有人来收。

“两位贵客,来我这破茅屋想谈什么事情?”沈大柱虽然对陆远帮他挑担子很感激,但却是知道无利不起早,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陆远跟卢乃大对望一眼,自觉开口。

“沈大叔,我们也不兜圈子了。你这桔子跳是个好东西,也能卖好价钱,若是能够一直卖下去,出不了三五年,恐怕整个泉州府城的富豪中,你都要排进前十。”陆远先是肯定了沈大柱的前程。

“多谢陆公子的夸奖。两位公子来到我这破茅屋,就是想要这个桔子跳的配方吧?”沈大柱先是道了声谢,紧接着眉头一皱,看向了陆远。

“沈大叔别紧张,我跟乃大不会用强,我为人你是知道的。我们俩确实对桔子跳的配方感兴趣,但也不会平白无故来断了沈大叔的财路。但大叔想过没?今天你的桔子跳能卖好价钱,明天能卖好价钱,但后天呢?桔子跳依旧能卖好价钱,但却未必是你的桔子跳了。远的不说,泉州府城那些纨绔子弟的德行你也见过,他要是想抢这摊生意,你挡得住吗?”陆远问了句。

“我沈大柱贱命一条,他们想用强,那我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说半个字,到时候我死了,他们也休想得到桔子跳的秘方。”沈大柱眼神一凛,说出的话倒是硬气。

陆远跟卢乃大对视了一眼,倒是都笑笑。

“沈大叔别动气,咱好好商量。有活路走,何必要你死我活的?我先说完我的想法,你听完仍旧不肯,那你当我们俩从来没来找过你就是了。”陆远安抚着沈大柱的情绪。

“陆公子请说。”

“我先说说我跟乃大能帮大叔做什么吧。首先,乃大是庐山气门的四公子,我先跟你透个底,庐山气门是什么,不用我跟大叔解释了吧?”陆远先是问了沈大柱一句,沈大柱点点头,示意陆远继续说,“庐山气门虽然不经商,但势力庞大,在武林高层中能够有话语权;而我平安镖局乃是走镖的,能够将桔子跳卖到五湖四海,甚至西域。有庐山气门做背景,有平安镖局负责销路问题,岂不比大叔自己在泉州府城卖获利更多?更关键的是,远的有庐山气门给你撑腰,进的我平安镖局就在城西,即便是府衙公子,想要动大叔的东西,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你说是不是?”

“陆公子,此言倒是有些道理。只不过,我沈大柱没有那么大的心,日子过得去就行了。”沈大柱口稍微松了点,陆远立马看到了契机。

“大叔,你今年贵庚?”陆远伺机问了句。

“我今年三十有二了,劳公子挂问。”

“我记得大叔还没成亲呢吧?”陆远再次问了句。

“是,本来打算这桔子跳能卖得好,这两年攒够钱就让媒婆给说门亲事的。”

“诶,这就对了嘛!你看,你要是自己卖,顶多卖个一两年,说不定还有杀身之祸,到时候赔了性命没了钱,不是亏大了吗?若是跟我和乃大合作,不说将来家财万贯,眼下保住性命是没问题的,其次,生意做得更大一些,说亲的时候你也硬气一些。若是能够将桔子跳卖到五湖四海,又能跟庐山气门搭上关系,你这地位自然也就不一样了。你自个儿卖,即便平平稳稳卖两年攒够钱,到时候娶亲也就是媒婆介绍啥,你要啥,顶多媒婆介绍三个,你三挑一。但若是跟我们合作,到时候钱有了,地位有了,那就不是任由媒婆说了,而是全城媒婆抢着给你说亲,有了钱了,摆在你面前二十个女子,要是都看上了,就挑一个做大,剩下全都收为侧室,将来生他个几十个儿子,到时候子孙满堂,人丁兴旺,不比自个儿卖赚点蝇头小利来得强?”陆远挑挑眉诱导,这下沈大柱沉吟更久了。

“陆公子美意我自然知道,只不过,我们之间要怎么合作?不是我信不过陆公子,只是这事关我的饭碗,不得不慎重。”沈大柱表情凝重,显然已经十分动心了。

“这是自然的,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大叔你的人脉和手段有限,最大的依仗和成本投入就是秘方,考虑到将来出力方多为我和乃大,所以所有收益中,大叔分三成,我和乃大分七成,至于我跟乃大的分成,我自会跟乃大商议。大叔别看三成少,在这生产方面,光凭我平安镖局,每天就能兑出三百桶果汁出来,恐怕大叔不眠不休苦干十天都未必能够兑出三百桶吧?总盈利十倍,分给大叔的有三成,那也是你现在收入的三倍,更别说一旦合作,我们还会招更多人来做生产方面的事宜了。再说投入方面,销售甚至大部分生产方面的事情我跟乃大背后的势力已经能够全包了,大叔只要坐在家中,啥事都不用干,钱就滚滚而来,这岂不是比每天起早摸黑要强得多?”陆远将合作与否的利弊说清楚,将为何三七开的原因解释清楚,如此沈大柱疑心也去了一半,对于三七开倒是能够接受。

“最后一个问题,公子自然是信人,但若是有人窃取了我的秘方,然后将我踢出局,那……”沈大柱尚未说完,陆远就打断他。

“大叔,我明白你的意思,实话实说也没关系,大叔担心我陆某人见利忘义,最后独吞了这桩生意。其实还有一种合作方法,只是大叔可能要稍微辛苦一点。这桔子跳最核心的秘密就是那特殊的盐,其他生产方面事宜由我平安镖局接了,大叔只要能够提供足够的盐供应生产,那秘方依旧在大叔手上,但我们的生意照旧可以合作。只不过有个问题,那就是大叔生产盐的速度,将会是最终制约我们规模的关键因素。”陆远将这个方案抛出来之后,沈大柱再次陷入沉思中。想来应该是在纠结是否将生产盐的方法一同交给陆远。

“要不这样,大叔,我们先合作一阵子,我陆远有的是时间,你先将配方留着,只提供盐,先合作三个月,甚至半年一年,等到期限到了,你再最终决定是否让我们的人参与盐的生产,你觉得如何?”陆远再次提出一条建议,听到陆远的话,只见沈大柱眼睛一亮,显然是接受了这个提案。

果不其然,稍作思考,沈大柱就拍了一下桌子,似乎是为了让自己下定决心。

“如此,沈大柱就将性命交托在公子手上了!”

“成交!”

……

第四十二章 我竟然……一夜暴富?

从沈大柱的居处走出来,卢乃大和陆远深深吸了新鲜空气,之前虽然知道穷苦人家与自己不同,但终究没有啥太深的体会,如今算是着实体会了一把普通人的无奈。

“我就说吧,其归!这沈大柱一定会答应的。只是我没想到,你口才还不错,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啊!”卢乃大笑着用手肘捅了捅陆远。

“诶,我说的都是实情。至于咱俩的分成,我们也要好好谈谈。”陆远笑着看向卢乃大,“亲兄弟,明算账嘛。”

“自然是要的,我们庐山气门不太懂行商,所以能投入的顶多就是生产人员,这点上反倒不如你们镖局的人便利,所以这七成中,我三你四,你看如何?”卢乃大也是爽快,立马拍定了一个方案。

“乃大爽快,就这么说定了。”陆远也是笑着说了句,这个分成法,正好卡在陆远能够接受的线上。

“哦对了其归,刚才我在知书阁感觉到了点七杀阁阁主的气息,似乎是跟你发生了点什么事。不过我感觉他对你没有恶意,就没出手了,你不会介意吧?”卢乃大忽然说了句,陆远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明白了为何古允跟卢乃大都没有任何表示了,看来应该是卢乃大制止了古允出门查看。

对此陆远倒是不甚在意,卢乃大乃是庐山气门的四公子,他能够感受到七杀阁阁主的内力气息很正常,《庐山真气诀》本身就是极其高明的内功心法,有诸多妙用。更何况非亲非故,卢乃大没有义务对陆远管生管死。此刻卢乃大提出这事,显然是从这时候起,真正将陆远当成自己人了,对此陆远自然不会介意。

见陆远没意见,两人就这样慢慢走回知书阁,跟古允说了句,卢乃大将《椒粉图》买了,然后就打算先回平安镖局。毕竟有一单大生意可以做,先解决自然是最重要的。临近镖局门口的时候,卢乃大又叫住陆远。

“其归!有些话我不便多说,但是提醒你一句,你也跟你爹说一句,留意宁远镖局的动作,他们不怀好意。”

“知道了,谢谢乃大。”陆远转过身来,笑着对卢乃大道谢。

“咱俩,客气啥!”卢乃大此刻对陆远充满了欣赏。性情相投,比跟那不知所谓的小腿绝相处起来舒服多了。

说罢,两人竟是拍着对方的肩膀笑嘻嘻地走进镖局……

……

待到傍晚时分,声色楼果然用轿子抬回了严白等三人,三人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还有女人的脂粉气,倒是气得林梁山和福大通两人差点将醉死的林寇和福权给打醒。

倒是陆远,一回来就带着卢乃大去找风四海,两人跟风四海将合作事宜说了一遍,风四海脑子灵活,一下子看出了商机,二话不说,立马拟了字据并且派遣人手跟沈大柱接洽,合作之事暂告一段落。

临走前,陆远跟卢乃大两人从沈大柱那里一人又带了两葫芦桔子跳,这会儿正坐在练功场“对饮”呢。感觉喝得有些腻了,又刚好在练功场,两人不免稍微切磋了一下。很不幸,卢乃大胜过陆远太多了,陆远几乎是被压着打的。不过得益于此,陆远的身法、技法方面进步十分大,卢乃大以指为剑,一套《庐山剑法》被施展得潇洒飘逸,陆远以《画梅指》跟《天地玄黄手》搭配,勉强能够应对,但力道上,陆远大部分靠得是肉身的力道,而卢乃大一身内功修为甚是精深,加上《庐山真气诀》的妙用,倒是将陆远克制得死死的。

“其归,你的内功修为当真差得可以啊,回头我到我们庐山气门的藏书楼给你找一本像样的功法。《庐山真气诀》是别想了,我乐意,我老子也不会同意的。”卢乃大喝了口桔子跳,摇头打击了陆远一番。

“你们《庐山真气诀》金贵,给我我都不敢要。你有这份心我就很开心了。”陆远笑笑,不太在意。

“不过你这身力量到底是怎么练的?看你的身材不像是练气血类硬功的啊。难道真是天生神力?”卢乃大对于陆远的力量还是有些惊奇,不禁问了句。

“你就当是吧。”陆远笑笑,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卢乃大心思通透,也明白了这是陆远的秘密,当下不再问了。

“明天开始的大比,你的胜算我看至少有九成,嘿嘿,刚好给林寇那小子喝一壶。”卢乃大说着竟是“嘿嘿”一笑,似乎想到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陆远看着,微微打了个寒颤,继续研究起了《夜猫行》的步法。

“你那步法有趣,能教教我吗?”卢乃大看到陆远练习的步法看似简洁,但细想却是十分精妙,一时间竟也感兴趣起来。

“这个啊?我师傅说,想学可以,只要做好被追杀的心理准备就行。”陆远笑笑看向卢乃大,卢乃大闻言眼睛一瞪,随即摇摇头。

“那还是算了,我未必怕追杀,但我怕麻烦。”

“哈哈,我想也是。再说了,奶大的猫,跑不快,跳不高。不适合你!”陆远调侃了卢乃大一句,眉毛还贱兮兮地挑了挑。

“小贼,安敢辱我!看我乃大怎么收拾你!”卢乃大闻言,大喝一声,做羞怒状,张开双手扑向陆远,两人竟是在练功场耍了起来。

就在这时,连朝生带着七八个年纪跟陆远差不多大的少年也来到了练功场,见陆远两人玩得起劲,却是笑骂道:

“好你个陆其归,自个儿出去玩耍半天,回来就往后屋躲,也不懂得来见见几位镖局的少公子,倒是让我跟几位喝了好一阵子酒,我喝倒了没关系,你不来见见几位公子,成何体统啊!”

闻言,陆远跟卢乃大倒是停了下来。这七八个少年也是十二镖局其中几位总镖头的子侄,平素里虽然没有跟陆远有多深的交情,但总归是见过面的,笑着脸互相道了声“兄”,算是见过了。也有识趣的,立马给陆远解围。

“朝生兄言重啦,我们跟其归兄算是老相识了,倒也不必拘泥这些礼数。倒是其归兄身边这位,看着眼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陆远闻言,看向卢乃大,卢乃大倒是洒脱,自己走上前:

“庐山气门卢四,见过各位。各位也别责怪其归,我这人喜欢新奇的玩意儿,但刚刚在外面疯了一阵子,有些乏,便让其归陪我寻处清净地休息休息。所以一回来,其归就带我来这,没来得及跟各位打招呼。”

“哟,原来是卢四公子,幸会幸会。不碍事,我们跟其归也算相熟,再说有朝生兄作陪就够了!你们忙你们的,我们先告辞!”那人倒是识趣,打了个哈哈揭过此事。毕竟这面是庐山气门的四公子,别说他们七八个,就算再来十几个同等级的捆绑在一起,都没人家一个够分量。

如此,连朝生便带着七八个人往花园方向去了。

“哎,你们这劳什子十二镖局,武学底子也太差了点吧?刚刚走过去九个人,没一个能在我手底下走过一招的。”卢乃大摇摇头,看几个人的走路姿势,手脚摆动的幅度,气息的程度,卢乃大几乎一眼就断定了几个人的结局。

“没办法,跟你们大宗门的底蕴比不了。我们镖局出身的,重心还是在跑镖上。”陆远也摇摇头,镖局的影响力不小,但武功路数绝对比不上正规的宗门。

到底,还是底蕴方面的差距。如此想来,身藏好几门功夫的陆远,倒是几个镖局中最富有的一个了!

这么一想,陆远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一夜暴富了!

第四十三章 都是演员,能不能专业一点?

八月十七,众人瞩目的十二镖局大比正式开始。平安镖局的练功场显然是不够的,好在当初在盘下宅子的时候,陆高就考虑到之后可能要扩建仓库之类的,第三年在西郊买了片荒地,地价便宜,用来设置比武场倒是正合适。

比武场设置,正中是主擂台,主擂台的东南西北四面有四个分擂台,论擂台规模倒是够气派。只不过参赛者就一百二十八人,分到四个擂台之后,一个擂台就三十二人,一百二十八人以抽签形式一对一淘汰,两两对阵之后,十六局就能过一轮,一上午就能刷下一半人数,再加一个下午,三十二强都能选出来。若是拼一点,晚上在加赛一个晚上,估计一天就能决出十六强了。

陆远拿着手中的号码牌,在擂台边上找了个空位坐下来,没多久卢乃大也寻到他身边来坐下。

“多少号来着?”卢乃大问了句。

“西十二,感觉最近跟十二这个数字特别有缘啊。”陆远淡淡抱怨了一句。

“嗯?还有啥东西跟十二扯上关系了?”卢乃大没营养地问了句,倒也不是真想知道。

“拿,就是昨天,在七杀阁拿到的那面铜令牌,也是编号十二。”陆远将令牌拿出来给卢乃大看了看,卢乃大看了一下便没兴趣了。

“哦。呐,快看快看,西擂台第一场快要开始了。”见裁判示意了一下,西一号和西十七号便上台了。

陆远定睛一看,西一号的是一个身穿鹰潭鹰飞镖局镖服的男子,看样子应该有二十开外了吧?居然还这么不要脸报名?不是说限定年龄在二十岁以下吗?不过那张脸陆远没见过,应该不是鹰飞镖局总镖头的子侄之类的,也就不甚在意。西十七号上来的,无巧不巧,正是石狮雄狮镖局的一名弟子,看样子也就是十九岁二十岁的样子,勉强合格。

“鹰飞镖局,应雄,见过阁下!”

“雄狮镖局,飞狮,见过阁下!”

两人似乎是惺惺相惜一般,一见面便互报姓名。

“久仰久仰!”

“幸会幸会!”

“兄台名字气度不凡,想必功夫更是不错!”

“过奖过奖,兄台名字气势非凡,想必功夫也是不弱!”

“哪里哪里……”

“拿你妹,再不开始两人一起失格!”裁判终于看不下去了,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哦,好……”两人摸摸脑袋,摆开了架势。飞鹰镖局的应雄使用的是一把铁剑,雄狮镖局的飞狮使用的是一柄长棍,两人就这样一招一式地摆起来,都是最基础的劈砍招架之类的招式,一个口中喊着“飞鹰神剑”,一个口中喊着“雄狮棍法”,互相拆招了好久,看得底下人都差不多想睡觉了,两人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眼神对上,都放弃了防守,但进攻的时候都拿捏着分寸,一个打算画破对方衣服上一道口子,另一个则想轻轻敲对方一下就算了。

“真特么无聊。他们是来演戏的吗?”卢乃大打了几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陆远都有些乏了。

不料最后一招,两人力道都没掌握好,飞狮一棍闷在了应雄脑袋上,应雄这一剑用力也稍猛了一些,把飞狮左手划了一道口子。

“应雄兄果然功夫了得,在下……”飞狮还想说两句,却发现对面应雄被自己闷了一棍之后晕倒在地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咳咳,第一场,飞狮获胜,去准备一下下午的第二场吧。”裁判无奈摇摇头,这么奇葩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然而,闹剧还没结束……

紧接着上阵的是天福镖局的两人,很不幸抽到了一起。然后,两人在擂台上讲了两句场面话就开打起来。

刚开始还有声有色,不料中途两人对了一掌,其中一个忽然发怒了起来!

“这么用力,你特么不想混啦!”

“对不起啊,少公子,我没收住力,你,你别打我啊……”

紧接着,就是那位少公子追着自家的年轻镖师满场跑,最后在裁判制止下,年轻镖师认输了事。

“噗,哈哈哈哈,如果不把这当成一场比武的话,还真是有趣!有趣得紧啊!没想到在这竟然能够看到如此精彩的喜剧!改明儿你让他们组团到我大庐山来演出,卢四我重重有赏!哈哈哈……”卢乃大见状笑得乐不可支,陆远只好无奈的摇摇头。

后面自然还有,更多的是遇到自己少公子,连交手都不交手直接认输的,反正十二镖局大比,最终还是要给这些公子爷贴金,谁都清楚。

“第十二场,十二号和二十八号上场。”裁判叫声已经有些有气无力了。这些裁判本来就是十二镖局的一些老镖头中选出来的,搞成这样,估计他们自己都觉得脸上无光。好在十二镖局的总镖头都还在商议一些事情,要等到十六强比赛才会出来观战,那时候或许场面会好看一点,否则这十二总镖头不得气得吐血?

陆远见到叫自己的号,拍拍手上了擂台。他的对手是下三家的路亨镖局的一个镖师。

“在下路亨镖局王长林,敢问……”

“行啦,别敢问了。我谁你不知道?动手吧。”陆远挥挥袖子。

“啊,哦!啊!公子内力深厚,竟能隔空伤人,我王长林技不如人甘拜下风!”那叫王长林的人拱拱手,便打算走下擂台。

“等会儿,站住!”陆远实在看不下去,喊了一声,王长林不知所措地站在了当场。

“在座的各位都是演员,我知道。但你们能不能专业一点?该吐血的吐吐血,该翻跟头的翻跟头,最不济在地上滚他三两圈总行吧?那么敷衍,对不对得起你们总镖头给你们写的这一出出好戏啊?拜托,拿出点专业精神好不好?连过招都没有,还隔空伤人!来,王长林你过来,衣服扒了让大伙儿瞧瞧我陆某人怎么伤你了?”陆远抬起手指指着那王长林说道。

“啊,陆公子,何必当真呢?”王长林尴尬地笑了笑。

“哦,你接得住我一掌,我可以不当真。”陆远掏掏耳朵,那王长林苦笑一声,又站上了擂台。

“那就请陆公子赐教了。”

“你先做好准备吧。”陆远摇摇头,看对方摆好架势了,猛然向前一蹿,这一记用的是《夜猫行》十二式中的扑鼠式,那边王长林早已做好准备,忽然看见陆远猛然蹿近,登时吓了一跳,紧接着只觉得左肩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忍不住从嘴里喷了出来,倒地之后,王长林连滚带爬爬出擂台,然后才回头对陆远拱拱手。陆远这一击用了不到三成的力道,王长林也只是受点轻伤,刚刚喷出来的大半是口水。

看王长林走下擂台,陆远这才施施然往台下走。

“胜者,十二号,平安镖局陆远!”

……

第四十四章 我想懒成一个绝世高手

有陆远起头,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太敷衍,整个西擂台的进度倒是快了不少。待到临近午时,西擂台比赛已经结束了。

还剩下六十四人,包括陆远在内,十二总镖头的子侄占不到二十个,剩下的还有七八个是个镖局的精英,剩下的多半是运气好的。下午比赛不到两个时辰,三十二强也决出来了。果然,十二个总镖头的子侄牌号都被错开,剩下二十个,那七八个精英倒是也留了下来,看来手底下还是有些本事的。

晚饭过后,陆高见时辰还早,于是大手一挥,晚上又加赛一场。好在,三十二人,分配到每个擂台也就八人,对战四场就行。

这回,陆远总算碰到了个还算凑合的对手,即便如此,陆远依旧一掌搞定,直把底下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人从初赛第一场一直打到如今,连胜两场,招式纯属规矩,内力修习也还行,算是一匹小黑马了,没想到被陆远直接一掌拍飞,这回底下的人总算明白陆远之前为何发怒了。感情所有人演戏就算了,还浪费他的时间啊!

当晚,十六强全部决出,算是入围准决赛的选手。十二镖局也不吝啬,每个进入十六强的选手都发了一柄精铁兵器,刀枪棍棒,有称手的自己挑,兵器实在太奇葩的,那对不住了,只好给些疗伤药什么的,也算是增加第二天比赛的可看性。

为了节省时间,十六强赛和八强赛依旧在分擂台,准决赛和决赛才在主擂台打。如此一来,陆远、福权和林寇在准决赛前是不会碰面的了。

……

“看过了?情况怎么样?”深夜,在东擂台阴影下,两个身影正躲在角落窃窃私语。

“这是福权的情况,以及跟他交手的人的情况,请公子收下。另外,陆远的情况有些特殊,我们无法判断他究竟有多强……”

“怎么说?”

“西擂台方面安排的人都太渣了,被陆远一吼,后面全乱了方寸,唯独三十二进十六的时候有个之前表现还不错的,被陆远一掌拍到擂台下,听医匠说似乎没啥大毛病,休息休息,吃点补血药就能恢复。我们目测那人实力,公子也能一掌拍飞,所以陆远的实力如何,很难判断。我们只能估测出,应该跟福权差不多吧。”

“嗯,足够了。这陆远虽然近来武功长进了,都赶上福权了,但往年荒废太多,跟我是比不了的,距离他上次出手的时候也不久,我是不相信一年时间他能有多大长进。应该没问题,你们多留意留意,比赛结束后多拿点赏钱去,几个兄弟们去喝喝酒。”

“谢谢公子!”

“自家兄弟,就别客气了……”

……

八月十八一早,陆高等一众十二镖局总镖头和随行的副总镖头都坐在主擂台正东面一座架起有一层楼高的观战台上,十二镖局的旗帜迎风招展,在一通鼓罢,第二通鼓的鼓声中,十六强的选手一个一个走上东擂台,前八后八,战成两列给观战台上的总镖头们抱拳以示尊重,紧接着在陆高鼓舞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擂台边等候叫号。

四大擂台,各自两场比赛,只需分出上下两场就可以了。陆远抽到的恰好是上场,所以刚回到西擂台,陆远就热热身,站到了擂台上去。

陆远的对手,是来自宁远镖局的一个名叫任三的,此人拳脚了得,一手螳螂拳使得十分利索,也正是依靠这手螳螂拳,一路过关斩将,连败两人来到了十六强的战场。

“宁远镖局任三,见过陆公子。”

“平安镖局陆远,幸会。”

“陆公子,听闻前三位跟你对战的人都是被你一掌拍下擂台去的,很抱歉,我将终结你这种一招制敌的记录。”任三自信一笑,不想陆远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句,让任三感觉刚才说那些话时候的威风凛凛顿时大减,心下有些不悦。

“哼,陆公子可看好了,任三出招了。”说罢,任三脚下走之字摇摆向前,双手大开大合,临近陆远的时候右手一记螳螂拳迎头劈下,破空之声响起,显然这一手威力不俗。

“倒还有点本事,不过,螳螂怎么玩的过猫呢?”陆远微微一笑,脚下生风,一招捕鼠式忽然直直向前蹿了一步,同时右手一掌早已准备好了,直接印在任三的腹部,将任三整个人推飞出去,摔到了擂台地下。

“胜利者,平安镖局陆远!”裁判看了一眼,做出了判决。

“哗!”看到陆远的表现,西擂台之下一阵哗然。若说之前陆远遇到的人都不算什么的话,这个任三可不一样,他可是实打实一个一个打出来的,所有对手都没有放水,没想到还是给一掌拍飞了。

“又是一掌拍飞?这平安镖局的陆远啥时候这么厉害了?”看着陆远的表现,一个西擂台观战的长源镖局弟子讶然道。

“就是就是,不是听说他是个惫懒的纨绔子弟吗?”回应他的是一个路亨镖局的弟子。

“难道那个任三还在演戏?”长源镖局的弟子眉头微锁,有些怀疑道。

“你眼瞎啦?任三那记螳螂拳可是上台以来出过的最狠的一招啦!怎么可能是在演戏?再说了,宁远镖局跟平安镖局同为上三家的镖局,陆远又不是林寇,那任三为什么要演戏给陆远放水呢?难道是脑子有坑吗?”路和倪波阿桔的弟子鄙夷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长源镖局弟子。

“嘶!也就是说陆远真的是一招拍飞一个宁远镖局的小高手?乖乖,不得了啊!诶?不对啊,你这话听起来,好像在骂我脑子有坑一样!”长源镖局的弟子有些反应过来,瞪了路亨镖局弟子一眼,路亨镖局弟子赶忙打哈哈揭过此事。

“难道说,其实惫懒也是一种练功大法?”长源镖局的弟子也没真生气,回过头来又开始琢磨陆远的情况。

“要有这种方法我也愿意!据我猜测,那陆远一定是练了什么奇功,人越惫懒,功力越深厚,但每次稍微一努力一下,功力就会有所退步。所以你看他,每次比赛都用一掌解决对方,这样就不会过度浪费功力,还能争取到更多的休息时间,来惫懒练功啊!”路亨镖局的弟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相信了这套说法。

“哇塞,真能这样?回头我就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懒成一个绝世高手……”

“我回去也试试……”

第四十五章 镖局融合初显迹

“嗯?你说陆远功力恐怕在福权之上?”东擂台下休息区,林寇正在观看着第一场比武,双方实力倒是相差不远,故而东擂台这场还是有些看头的,主观战台上的总镖头们也看得津津有味。但此刻,林寇收到的消息却是让他有些不悦。而给林寇汇报的人,陆远若是在这,一定会认出来,就是刚刚被自己一掌拍飞的任三。

“是的,公子。平心而论,咱俩交手的话,您能一掌拍飞我吗?”任三问了句。

“拍飞是不行,但最近你知道的,我跟严哥学了点功夫,若是说一脚将你踹飞,我还是有十足把握的。”林寇眉头皱皱,说了句。

“就是了,那您再看那福权,能一掌拍飞我吗?”任三问了句。

“福权?别说一掌,以我对他的了解,十招之内他是别想拿下你。”说到福权,林寇冷笑了两声。说到玩乐,他或许还能跟陆远和林寇有得一比,但说到练武,他跟林寇的天赋差的不是一丁点。

这福权倒是天生蛮力,所以前期打熬筋骨阶段,林寇跟他比差距不小,但奈何福权的筋脉穴道淤塞严重,对于内力的感应能力又差,故而一过熬筋炼骨阶段,林寇就一点一点追上了,无论是灵活度还是内力修炼,与福权相比,林寇快的不是一星半点,近两年来已经逐渐压制福权,反超了他。至于陆远,其实论修炼天赋,林寇都自认稍逊陆远一筹,若非他生性惫懒,林寇估计自己都要被他压过一头。

好在,林寇从自己的小金库掏了不少钱,又从林梁上那里得到不少资助,总算把严白这个公子哥给伺候舒服了,从他那里学到不少腿法功夫。如今他自问,跟小四绝差距不小,但在年青一代,尤其是福建、江西两省年青一代,能够比得上自己的不出十指之数。这个惫懒的陆远,自然不在话下,即便他最近功力大增,超过了福权。

“有些机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你比我慢了一步,那慢的,就不止一步了。”林寇微微一笑,想到此番比赛结束后,大动作一开始启动,自己的身份或许就不一样了,到时候,这身新学来的功夫,倒也配得上自己的身份,心中不免美滋滋起来。

“公子,快到您上场了,您要不要准备一下?”任三看场上比得差不多了,提醒了林寇一句。

“嗯,我活动活动筋骨,争取等等也来个一招制敌,不能输给陆远咯。”林寇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说了句。

“好的,我帮您耸耸肩……”

……

上午的比赛结束得很快,除个别场次比如东擂台的第一场以外,其他场次虽然战斗过程也还算精彩,但多少还是有点差距的,尤为亮眼的是东擂台的林寇、西擂台的陆远、北擂台的福权都是一招制敌,而南擂台原以为整体水平应该会差距不大,没想到显平镖局的少公子尹不凡竟然也异军突起,轻松解决对手进入八强,成为一匹黑马,倒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下午比赛只有一场,那就是八进四的比赛。为了不让陆远、林寇和福权三人过早遇到,八进四比赛依旧在分擂台。原本按照裁判和司仪的意思,是想让四场比赛的对战顺序不变,但全都移到主擂台,这样一个下午四场比赛,也不会显得太草率结束。但陆高等人示意他们看看四场比赛的实力对照之后,无论是裁判还是司仪都不说话了——陆远三人明显都高出其他人一大截,尹不凡虽然稍微弱一些,也比其他人高出不只一筹,如此四场对战看似多,其实不过是数量多,真正花费的时间却是差不多的,内容也同样无趣,看最近的东擂台这一场也就够了,还要看四场,这些总镖头哪里看的下去?

不过话虽如此,他们在观战的时候,依旧彼此在交谈着。比如显平镖局的尹杰,此刻就正受着他身边几个镖局总镖头的追捧。尹不凡表现出挑,意味着显平镖局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很可能会高出其他镖局一截,在中三家中脱颖而出。毕竟上擂台的这些,留到最后的一般都是各个镖局总镖头的子侄,自家后辈无论是谁都会花更多心思去培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年轻一辈的比试,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出一个镖局的软实力如何。

对此尹杰倒是谦虚地推辞着,就在此时,福大通却是发话了:

“尹总镖头,你就别谦虚了。不凡这小子表现确实不错,将来想必能够让你们显平镖局更进一步。我看不如提前将上中下末四级合并成上中下三级算了,中三家进一家入上三家,下三家进两家入中三家,剩下的归并为下三家。如此也能够加深十二镖局的交流嘛!”

福大通此话说完,现场立马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其实他的这个想法是不错的,原本上三家、中三家之间各自都有交流,所以交情都在,但跨越上三家和中三家之间的交流却是少一些。若是将显平镖局进一级入上三家中,合成上四家,那么无疑可以让显平镖局尝试融入其他三家中,加上原本跟德威和福耀的交情,六家的关系自然会更紧密一些。而下三家后进两家进入中三家,必然也要跟德威和福耀两家交流,如此又能够团结进前六家的团队。至于末三家全部进位入下四家,那好歹下四家中原本下三家遗留的那家也会多少指点一下末三家的生意,四家抱团或许比现在情况也会好一些。

理是如此,事却不能这么办,操作不好反而会分化十二镖局的关系。比如,同为中三家,显平镖局进位上四家,的威镖局和福耀镖局显然会不高兴,疏远显平镖局。原本地位相差不大,凭什么你进位了,我们却仍旧原地不动?再有原本下三家遗留的一家,跟后进的末三家合并成下四家,其他三家没意见,遗留下来的那家肯定会不开心,虽然名义上仍旧是下级,而且多了三个吊车尾,但在没有末级的情况下,谁都看得出来,如此并非是原地不动,而是被无形降级了,凭什么?

故而在场众人虽然不说话,但表情都十分尴尬。

“咳咳,我看等比赛结束之后,我们再谈如何促进十二镖局内部融合团结的事宜吧。现在还是先看比赛。”陆高赶紧转移话题,顺便给福大通使了个眼色。福大通虽然不太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也不是没有眼力劲的人,当下按下了心中的疑惑。

尽管如此,福大通一番话,却是显露了此次十二镖局年青一代比武的一些意图,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四十六章 谜之幻方

八月十八下午的比赛确实如陆高等人所预料的一般,陆远、福权、林寇三人又是一招制敌,尹不凡多花了点时间,三招。完了之后,各自散去,时间还早,估计也是各自抱着小团体玩乐去了。

陆远原本打算跟卢乃大去看看桔子跳合作事项处理得怎么样,怎奈福权、林寇和严白三个人说想要去玩好玩的,陆远和卢乃大对视一眼,只得答应,却对桔子跳心照不宣地同时保密了——再多两三个进来,无论是陆远还是沈大柱的利益,恐怕都买办法得到保证了,尤其是有严白这个公子哥儿在。

五人一起,只好又去声色楼了,声色楼地盘大,花样多,消费虽然高了点,但总归能够玩得尽兴一点。

到了声色楼,陆远跟卢乃大径直奔往七杀阁。这也是陆远自上次小巷遭遇暗杀之后,首次主动接触七杀阁主。两人一进屋,便见到七杀阁主坐在外堂等候,似乎是早已知道两人要来。

此时,原本微缩版的泉州府城不知道被收到哪去了,而阁主正坐在方桌前面泡着壶茶。

“两位公子来啦,请坐,请喝茶。”

“多谢阁主!今日来这七杀阁,我所为的就是阁主的题目!”卢乃大性急,一坐下,喝了杯茶道了声谢,便说出自己的来意,“不知那泉州府城的微缩图在哪?”

“哈哈,恐怕要让卢公子失望了。微缩版泉州府城三题既已解开,之后出的题目就不会从这里出了。今日的三题,若是公子感兴趣,不妨听听?”七杀阁主淡淡一笑,反问了一句。

“好的好的,阁主尽管出题。”卢乃大自然无有不允。

“公子稍等。”七杀阁主起身,回到内屋,片刻后就出来了,然后从袍子中掏出一块木板递给卢乃大,卢乃大一看,登时有些无奈地笑笑。原来那块木板乃是华容道。

“阁主,这第一题不会就是让我解华容道吧?”卢乃大心中有些希冀地问了句。

“正是,有条件的,公子需在一百步之内解题。”七杀阁主说了句。

“阁主,解题自无不可,百步之内的解题法虽然民间没有流传,但一些古籍上还是能够找到点迹象的,且看我来解!”卢乃大微微一笑,手指开始飞快动了起来,对于每一块小方块怎么移动似乎了然于胸。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一百步便走到了,曹操也从华容道中走出来。

“卢公子果然天资聪慧,第二题是这个。”七杀阁主从怀中再掏出一物,却是九连环,看到这个,卢乃大隐隐有些不高兴。华容道和九连环虽然很益智,但终究是小孩子的玩乐把式,卢乃大自小玩到大,熟得不能再熟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将九连环给破解开来,使用的步数甚至比七杀阁主规定的还少两步。

“哈哈,卢公子果然机敏,第三题,绝不会让公子失望的。”七杀阁主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却是陆远和卢乃大未曾见过的。那是一个形似六面骰的方形物件,每一个面都有九个小面,每一个小面的大小也和六面骰差不多。

“没见过吧?这东西是我模仿波斯一种玩意儿制作的,由二十六个六面骰加上一个支撑转轴做成,每个面都能前后左右上下移动,且看。”只见阁主手指微微一转,整排骰面便转了一个方向,然后阁主有横向转了一面,效果依旧如此,“卢公子,刚刚我转了两次,你是否发现什么了?”

“嗯,每个骰子向外的三个面都涂上了不同的颜色,整个大木方共有六种颜色。”卢乃大似乎已经猜到第三题如何玩了,眼中开始放出精光。

“然也,公子且看!”只见七杀阁主手指飞速转动,这一下不禁卢乃大注意力集中在他手上,连陆远也看了过来。原来这七杀阁主的手指竟是十分灵巧,每个手指的速度都快得不似人手,陆远也只是勉强能够看到七杀阁主手指的残影。

“果然有一套,这手法若是用来施展暗器的话,恐怕一般的二流高手都很难察觉吧?难怪敢说要收我为徒。”陆远心中自忖,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同时,对于七杀阁主的来历,陆远更加感兴趣了。

“如此,请卢公子将这木方恢复原样。”七杀阁主将木方交到卢乃大手中,卢乃大先是左右转转玩了两下,确定没问题之后开始一个一个苦思冥想起来,每转一个都十分谨慎。原本六面骰子颜色井然,如今被这番打乱之后已经没有一面是同一种颜色的了。

卢乃大一边尝试一边算计着怎样才能做到更好,结果玩了一个下午,最多也就是将两面骰子颜色还原,其他的面都依旧混乱,最后在陆远的规劝下悻悻放弃,又有些心有不甘地看着阁主手中的木方。

“两位公子稍等。”阁主叫住准备离开的两人,然后转身进了内间,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尚未动过的木方交给陆远和卢乃大,“这两个小玩意儿就赠送给两位公子吧,希望下次过来的时候,卢公子能够解开这幻方之谜。”

“谢谢阁主!”两人躬身给七杀阁主道了声谢,卢乃大显然十分开心。

回到平安镖局的时候,十二镖局的总镖头们依旧在喝茶喝酒,严白三人依旧在声色楼玩耍,听说要到夜里才回来。卢乃大有了幻方玩,也顾不得跟陆远讨论赚钱的问题,自顾自回房去研究去了。陆远也不在意,卢乃大就是这性格。

说到这幻方,陆远心中也是很好奇,吃过晚饭后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关起房门来研究了起来。这东西容易上瘾,一开始的时候陆远尝试着先完成一面,紧接着尝试同时兼顾两面,不知不觉竟到了月沉日升时刻,陆远揉揉自己有些疲倦的眼睛,苦笑了一声,好在《内经图》吸纳天地精华的法门十分精妙,稍微打坐片刻,陆远便觉得自己精神焕发。

不过,看着手中的幻方,陆远心中有些想法,或许七杀阁主在这幻方中藏了什么东西,解开之后便能够拿到?

第四十七章 秒打脸是种技能

八月十九的比赛,算得上是整个十二镖局年青一代大比武的高潮了。十二镖局二十岁以内的年轻人中,最强的四位将决出一二三四名。

四人分别是宁远镖局的林寇、福通镖局的福权、平安镖局的陆远、显平镖局的尹不凡。经过抽签,第一场是林寇对阵尹不凡,第二场是陆远对阵福权。如此却是正和林寇的心意。

比赛开始之前,原本应该是作为东道主的平安镖局总镖头陆高发言,但不知为何,竟是宁远镖局的林梁上代替陆高鼓舞四位晋级者,而陆高虽然坐在下方面带笑意,但陆远隐隐感觉到陆高眉头微皱,显然是不太高兴。

“诶?怎么不是陆高讲话?”卢乃大看出了些端倪,自言自语了一句,却是见屠元彪一脸不忿地往城里走去。卢乃大眼睛转转,追了上去。

“诶,屠三叔!等等我!”卢乃大追上屠元彪,屠元彪一回头,看见是庐山派的四公子,当下却是不敢应下。

“哎哟,卢公子,你这么叫折煞我了。”屠元彪摆着手跟卢乃大说,卢乃大笑笑,竟是攀上屠元彪的肩膀。

“诶,屠三叔别介意,我跟陆远这小子玩得来,算是朋友,他的三叔,我自然也能叫三叔啦!不说这个,我看屠三叔一脸不忿,这是怎么回事?”卢乃大将话题拉回正题问了句。

“哼,还不是那林梁山不安好心?昨天谈论镖局之间互动的时候,他说十二镖局应该组一个联盟,还自荐为盟主。我大哥和福大通自然不愿意,他便说要不看此番比武的情况,包括显平镖局的尹杰在内,谁家的娃最后胜出,谁当这个盟主。显平镖局的尹杰自然不敢有意见,福大通有些不忿,但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们家福权几年前还能够胜过林寇,就是筋脉不通,内力不佳,听说今年遇到了个神医给疏通过,内力大进,胜算还是有的。如此我大哥也不好说些丧气话。这也就罢了,过分的是,刚才我大哥打算上台发言的时候,那林梁山却是说反正有福权和林寇在,其归铁定是拿不下第一名的,大哥反正做不成盟主,接下来两天的比赛不若让他和福大通来主持算了。我大哥修养好,说了句自己这几天下来确实有些累了,让林梁山代劳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但我暴脾气,却是忍不住。等着瞧!”屠元彪恨恨说了句,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嗯?不该啊?我跟其归切磋过,他的功夫……”卢乃大有些疑惑地说着,不想话未说完,便被屠元彪一把捂住嘴。

“嘘!其归前阵子外出,回来之后武功就大进,想来是有不凡的际遇。但福通镖局和宁远镖局的人都不知道,如此才会说其归赢不了福权和林寇。等等有他们好看的!此事还是暂时先保密为好,他们还不知道其归的底细,多少会大意一些,接下来其归的压力也会小一些。”屠元彪小声说了句。

“我知道了屠三叔。没想到您长得五大三粗,也知道要给其归保密啊!”卢乃大掰开屠元彪的手,笑着说了句。

“我这不是怕自己在台上一时不忿将话说出去,才赶紧离开的吗?”屠元彪挠挠脑袋,傻笑了一下。

“屠三叔心思细腻,乃大佩服。既然如此,三叔你去忙自己的,我回去看比赛了。”卢乃大笑着夸了屠元彪一句,跟屠元彪见礼之后便往回走。

“原来十二镖局借着大比的名义,实际上是打算搞联盟。有点意思,不过跟我没关系。”卢乃大自言自语了两句,便悠悠走回西郊比武场。

回到比武场的时候,第一场比赛还没结束,对于尹不凡,林寇似乎手下留情了些,并没有太过咄咄逼人,如此大约过了二十招之后,尹不凡叹了口气,自己抱拳认输。

如此一来,林寇顺利晋级决赛。林寇走下擂台的时候,立马有一群年轻人围上去,嘘寒问暖,更有人提到“少盟主”之类的字眼,只见林寇被哄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稍事休息之后,陆远跟福权的比赛也正式开始了。陆远上台,跟福权在台上互相凝视了起来。两人认识已久,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互相抱拳就算见过礼了。

但此刻陆远却是有些意外,刚刚上台之前,陆远接到了陆高的手势提醒,让他这场就放开了打。

对,别看之前陆远跟其他人打都是一招制敌,但其实都没有真正放开手脚,否则以他一指能够吓退余征的功力,这些二三流镖局的底层年轻镖师哪里能让他动真格?若是动真格,恐怕怎么也得残几个人。

在陆远想来,应该是刚才林梁上抢了陆高的发言权,惹怒了陆高了,否则怎么样也要给同为上三家的福通和宁远两家镖局一些面子。

不过一想也是正常,风四海早已察觉到这次突然举办一个比武,有些不正常了,多少有些防备。

就在陆远微微出神的片刻,福权却是一招“黑虎掏心”攻了上来。福权也是师承自家老父,学的是虎爪手,除了练指之外,也练掌力。陆远见福权两手一前一后扑将过来,微微侧身,做好了应对准备。待到福权一招临近,陆远原本在前的右脚向后一收,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闪过福权右爪,待到福权左爪准备向前之际,陆远中心微沉之后,使出了《夜猫行》中的扑雀式,整个人陡然向上蹿起,闪过福权左爪,同时左脚轻轻踏了福权后脑勺一下,整个人越过福权。

福权遭到轻踏,整个人不禁微微向前倾了一下,重心有些不稳,陆远却是已经落地。借着这个机会,陆远腰身急转,使出了《夜猫行》后四式中的扭转式,整个人急速转身过来,同时在使出一招捕鼠式,急速先前蹿。将将在这时,福权才刚刚止住向前倾的身体,待要转身,只觉右后腰一麻,整个人登时泄了力气。

整个过程说起来长,但实际上只在瞬间就发生了,从福权使出“黑虎掏心”开始,直到最后陆远一指点倒福权,不过是七八个呼吸之间的事情,比武的人感觉凶险,观战的人却是眨眨眼的功夫。

如此,却是沉默了片刻,裁判才反应过来,台上观战,先前还因被几个镖局总镖头围着吹捧而笑逐颜开的林梁山,笑容立时僵硬在脸上。

“胜者,平安镖局陆远!陆远晋级决赛!”

第四十八章 无耻而下作,知耻而后勇

随着陆远迅速解决战斗,上午的半决赛很快就结束了。当众人从观战台上下来的时候,陆远远远看了一眼,林梁山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陆远只是淡淡笑笑,最好是啥都没发生,不然,任陆远性格再好,也难保不对林寇下狠手。

卢乃大看陆远过来,笑着迎上去,两人攀着肩往城里走去。行至半路,却是遇见了严白跟林寇二人。

“哟,乃大,其归!回去呢?”见二人靠近,严白问了句。

“是啊,严公子。你跟林寇也正要回城?”陆远笑着问了句。

“是啊。不过现在天色还早,那么早回镖局有点没意思,这两天声色楼也玩腻了,刚刚我看前面小树林边上有条小溪好像还不错的样子,既然我们遇上了,不若一起去溪边看看有啥好玩的如何?”严白回答了陆远一句,转而又笑着邀约,陆远却是跟卢乃大对视了一眼。

“如此也好,总不能让两位客人自己去吧!”陆远笑着打哈哈,于是一行四人往小树林中走去。至于福权,此刻恐怕被福大通拉着教训呢。

陆远和卢乃大走在前面,严白和林寇走在后面,四人倒是有些泾渭分明。

“有情况,看来是有话跟你说来着。”卢乃大小声在陆远耳边耳语一句。

“我想也是……”陆远也小声回了一句。

“严大脚恐怕跟这个林寇混得很熟了。我看林寇今天的比赛中用到的一些腿法颇有些谭腿的影子。”卢乃大暗暗皱眉,说了句,算是提醒陆远,“不过你放心,他若是出手,我帮你拦住他。至于林寇,我想你自己就能轻松搞定吧?”

“放心吧,明天还要比赛,严白或许会无所顾忌,但林寇绝对不敢现在下手。若是他真疯狂了,那我说不得只好对他动粗了。”陆远耸耸肩,卢乃大却是认可。

走到溪边,四人自然而然停下来,陆远跟卢乃大转过身来面向严白二人。

“有话直说吧,严公子,林公子。”陆远淡淡说了句,表情淡然而自信。

“看其归这么自信,莫非是知道我们找你二人来的目的了?”严白也淡淡笑着,同样表情自信。

“我想,两位到此,无非就是希望明天擂台上我能放水,让林寇兄弟坐稳了第一的交椅,是也不是?”

“其归真乃聪明人。那明人不说暗话,其归也给个痛快的答复吧。”严白大手一挥,连掩饰一下的欲望都没有。

“我只想问一句,严公子为何参与这等小事?”陆远看着严白,眼神诚恳,似乎想要看透严白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其实也没啥,说白了,我是荆楚盟副盟主之子没错,但手头却不是很宽裕,跟林寇兄弟相处了几次,觉得他人不错,跟我挺投缘的,所以打算帮他一帮。”严白眼神有些傲慢,仿佛说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严公子可知道,昨天几位镖局的总镖头曾做下一个决定?”陆远嘴角微微勾起,试探性问了一句。

“嗯?是十二镖局联盟的事情吗?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严白依旧傲慢,“再说了,林梁山要是能当上十二镖局总盟主,那以后给我的待遇也会更好,我就更没有理由不帮助林寇了,你说是不是?”

“啧啧,荆楚盟自诩侠义为先,副盟主之子却是公然插手地方事务。敢问林寇兄弟,宁远镖局可是归属荆楚盟麾下了?”陆远反问林寇一句,林寇一时间却是愣住了,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不好。

若是宁远镖局归属到荆楚盟麾下,那么自然就应该退出十二镖局的行列,而挂上荆楚盟的旗帜,十二镖局都是散户,所以才需要抱团取暖。既然要退出十二镖局行列,自然也就没有资格统领十二镖局,更没有资格参与此次比赛。但若说宁远镖局不归属荆楚盟麾下,那严白的行为就坐实了公然插手地方事务这项罪名,是要被武林唾弃的,荆楚盟的名声也会被他败坏,如此进退两难,却是让林寇一时语塞。

“看来你是不打算妥协了。”严白语气微冷地说了句。

“你觉得呢?”陆远耸耸肩,意思很明显。正当此时,严白的身影忽然消失,陆远心下一惊,只见三条腿已经横着扫向自己的脖颈、丹田和下盘,速度之快,陆远竟是来不及反应!眼看着腿将临身……

“啪!”忽然,一只手挡在陆远腹部正前方,将严白的腿接住。定睛一看,卢乃大正悠悠站在陆远左前方不到一掌的距离,严白短时间内连出三腿,陆远看到的三条腿其中两条是残影,攻击向丹田的那一腿才是真身。

“严大脚,你越活越回去啦!到地方小势力作威作福,很行啊,江湖小四绝,也不过如此。”卢乃大看向严白,眼神微冷。

“卢乃大,你也要掺和这件事?”严白瞪了卢乃大一眼,表情有些狰狞,“咱俩交情十几年,竟不如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外人?”

“交情?你爹想当荆楚盟盟主,所以要跟庐山气门拉关系。我庐山气门可是什么都没答应,结果当年差了一点,你爹没当成,竟然怂恿荆楚盟挑衅庐山气门,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德行,若非当年有任务在身,你会屈尊跟我一个小你三四岁的孩子玩?”卢乃大冷笑连连,“我帮其归出手,出于道义,我不干涉他们十二镖局的内部纷争,但十二镖局外的人想对其归出手,我便有义务帮他挡下,谁叫我真心当他是朋友呢?”

“谢谢乃大,严公子,小腿绝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一腿,陆某感念在心,来日若是练功还算勤奋,略有小成,还望到时候公子不吝赐教。”感受到严白一腿的威胁,陆远的脸登时阴沉了下来。一方面对于严白如此不加掩饰地干涉地方势力内部纷争十分不忿,更憎恨自己实力不够,却有些得意忘形了。

“哼,若非卢乃大拦着,今天看我不废了你!”严白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林寇却是一脸尴尬地跟在其后走了。陆远却是一阵不甘,有生以来第一次憎恨自己的怠惰。虽然即便不怠惰,结果未必会好多少。

但也是与此同时,陆远第一次十分强烈地感受到,自己渴望强大的欲望……

第四十九章 林总镖头,你不发言了?

陆远和卢乃大回到平安镖局,将小树林溪边的情况跟陆高说了一遍,陆高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回过神之后,陆高也是异常愤怒,当场聚集众人,质问林梁山宁远镖局是否已经投靠荆楚盟。当着众人的面,林梁山自然都否认,否认投靠荆楚盟,否认宁远镖局是严白的小金库。

如此大事,没多久就传入严白耳朵里,气得他直接对着林梁山爆粗口。当天尚未入夜,严白便找宁远镖局要了一匹马,离开平安镖局,一来,已经闹翻了,他自问是公子哥儿,脸皮不算厚,自然不乐意在平安镖局待下去。二来,林寇跟严白说了些利弊分析,却是更加惹怒了严白,以为林寇在讽刺他有勇无谋,当下便愤然离去。

得知严白要离去,林梁山苦口婆心劝了好久,林寇也再三解释自己的意思,终究没能留下他,林梁山只好差遣几个随从跟着以供驱使。但也正因如此,林梁山现下的处境却是有些尴尬了。靠山已走,原本的盟友又给得罪了,同时现下又是在他人地头上,当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稍有不慎,可能随时会翻船。

如此煎熬的一夜总算过去了,八月十九,决赛日如期到来。

“林少盟主,此番你定能旗开得胜,那个陆远虽然侥幸赢了福权,不过那只是侥幸,跟您比起来,那还差得远呢!”林寇身边,一个高瘦的年轻人谄媚地给林寇献殷勤,却是没看到林寇的脸色已经微黑。也就是此时,裁判上台,宣布比赛日程,那年轻人才停下来。

按照之前的规矩,今日开赛前,由东道主陆高上台发表一下感言,宣示一下奖励之类的。但有了昨天的事情,陆高就这样淡定坐在当场,等着看谁去帮自己发言。

“那个,陆总镖头,该您发言了。”看着许久未动的陆高,显平镖局的尹杰不禁提醒了一句。

“嗯?啊?今天林总镖头不发言啦?”这时,陆高却是做惊醒状,显得有些惊讶和无措的样子。在底下等的陆远看到,心中暗暗骂了句“老戏精”,昨天之所以让陆远提前显露实力,恐怕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出,打打林梁山的脸了。

“不了不了,陆总镖头是东道主,理当你来发言!”林梁山见陆高提到自己,登时连连摆手。

“啊?不是,昨天林总镖头不是说了吗?以我们家陆其归的功夫,铁定拿不了第一,我反正做不了总盟主,那干脆让你来主持接下来的比赛就行了呀!”陆高摊开自己的双手晃了晃,一脸为难地重提昨天的旧事,却是让林梁山尴尬得连忙摆手。

“陆总镖头,昨天那是玩笑话,玩笑话,当不得真的!你还是赶紧说两句,让比赛顺利进行吧!”林梁山哭笑不得,赶紧将事情搪塞过去。陆高见差不多了,也就见好就收,顺坡下驴,说了两句场面话之后,便让比赛开始了。

就是此刻,刚刚还在捧林寇臭脚的年轻人,却是一脸懵逼——剧情不太对啊?今天发言的竟然不是林梁山?感觉事情有变,那年轻人稍稍远离林寇一点,盼着自己刚才的行为没被陆远或者陆高看到。

首先第一场是三四名的争夺战,对战双方是福权和尹不凡。昨天被陆远轻易打败,回去之后又被福大通臭骂一顿,福权心中积压太多的怨气,此番跟尹不凡交手,竟是毫不留情。亏得尹不凡身手还算敏捷,勉强支撑着让自己不在二十招之内败阵。最后在第二十三招的时候,被福权一招抓破了衣服,在手臂上抓出了四条淡淡的血痕,尹不凡顺势认输,福权却还打算继续追击,却是被裁判拦了下来,这才罢休。

稍事休息,真正的一二名争夺战就要开始。此番争夺第一第二的,是陆远和林寇,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之前陆远虽然功夫也还不错,但总是比林寇和福权差一些。

而此刻,站在擂台上,陆远倒是轻松写意,昨天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也没打算对林寇留手。反倒是林寇,此刻的压力十分巨大,一方面昨天他是看过陆远跟福权的比赛的,陆远的步法很诡异,肯定是有什么奇遇。另一方面,严白的忽然离去,宁远镖局跟平安镖局之间嫌隙渐生,都注定了唯一能够翻盘的,只能靠他,他若胜了,之前的一切都无所谓,十二镖局一旦联合,总盟主之位若是林梁山,整个势力未必比荆楚盟差多少。所以,此刻的林寇压力山大。

两人站定,开始凝视对方,某一瞬间,林寇率先顶不住蓄势的压力,双脚爆发一股强劲的劲力,猛然冲向陆远。紧接着,陆远便见林寇一个小跺脚跺向自己左脚,陆远左脚微收,躲过这招垛子脚,不想林寇这招垛子脚是一招虚招,陆远刚收左脚,林寇一招窝心脚便踹过来。

这两脚的方向、位置跟昨天严白的三脚有些形似之处,只是两人功力差距太大,严白的三脚,陆远看着如同同时踢出一般,反应不及,闪躲不开,而林寇的这两脚,陆远轻轻松松便能化解——直接一招天地玄黄手中的盖地手,将临近的一脚拍掉。

“我记得林寇兄弟是以一手太祖长拳打出自己的名头的,怎么,最近改学谭腿了?”陆远淡淡说了句。

“哼,用什么招式是我的事情,只要能赢,用手还是用脚,自然由我说了算。”林寇也不理会陆远的调侃,冷哼了一声。

“也对,那我也不藏拙了。林寇兄弟,小心了。”陆远淡淡一笑,纵身向前,就是一记捕鼠式,右手一指粉蝶断魂,直指林寇心口,同时左手微微蓄力,一手天地玄黄手中的凌空掌已经蓄势待发。

林寇不是第一次见到捕鼠式,但那是昨天在台下的感受,此番亲身感受,更是顿觉这步法的速度之快,几乎容不得他思考,陆远一指已经临近。林寇心下一横,仓促运起一掌,将内力分布在手掌上,企图在陆远一指点过来的时候用内力缠绕,制住这一指。待到陆远一指点来,林寇这一掌才刚刚蓄好力,微微一拍出,便与陆远一指相接触。

就在林寇打算用内力加成,包裹缠绕陆远的手指之时,一股剧痛忽然从手掌正中传过来,原本分散在手掌形成的内力网却是被一指点破,开始消散退去。林寇登时心中一凛,顾不得抓陆远的手指,按照这个力度想来也是抓不住的,右手一拳轰出,陆远左手早已蓄力多时的凌空掌刚好辟出,拳掌相对,林寇竟是被一掌震退了四五步,才将将停了下来,另一头的陆远,却是稳稳站在原地……

第五十章 自作自受与见风使舵

林寇心下惊骇,陆远的实力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稳稳压制自己了?左手手掌的剧痛,让他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手掌,只见掌心有一片比铜钱稍大一点的黑印,直透手背,手背黑印扩散,已经微微隆起一个包,想是淤血已经积郁颇深。

“林寇兄弟,先去给手背放血吧,我在这等你。”陆远淡淡提醒一句。昨天那事,至今陆远都心怀不忿,若是让他以手背上的伤为借口就此认输,却是便宜他了。

林寇见陆远眼神微冷,心中不知为何,微微一颤,但随即便回过神来,却是为刚才无来由的忌惮感到有些羞怒。自己什么时候竟然会怕这个纨绔子弟了?林寇心中想着,也罢,先把手背的血放出来,再好好教训他。

于是便按照陆远的建议,申请了临时治疗,将手背上的血放干净,同时上了一份治疗伤筋挫骨的药,左手暂时是不大能动了。不过没关系,对于林寇来说,他现在最仰赖的,还是两条腿。

再度回到擂台上的时候,陆远已经早早准备好了。若说之前两人交手只是试探性的,林寇吃亏了,现在开始对林寇来说,才要动真格的。两人慢慢接近对方,一直到场地正中央,相距不过一步才停下来,不断调整重心。忽然,林寇暴起,右腿一记撩阴腿撩起,陆远见势左掌拍下,将这一腿拍回去。林寇原以为这一腿怎么样都能够将路远的手踢开,没想到手脚相接,他右腿猛然下沉,去势一时竟是无法阻止,狠狠砸在擂台上,同时重心不禁往前倾。

陆远见势,右手运起一掌直接拍在林寇左肩,将其向后推回去,掌力之大,竟是将林寇整个人拍飞了起来。

此时,看台上的林梁山见状吓了一跳,整个人“腾”地站了起来,双目瞪圆紧盯着擂台。只听到“嘭”地一声沉闷响声,林寇整个人跟木质的擂台地板亲密接触。挣扎了一会儿,林寇才捂着自己的左肩,将将站起来,口中喘着大气,眼睛却是布满血丝,怒瞪陆远。

“啊!”林寇揉揉左肩,沉腰提气,怒喝一声,径直冲向陆远,临近时右手一拳炮拳轰出。陆远见状微微一笑,向前一步,腰身微微后仰闪过一拳,使出《夜猫行》中四式的翻墙式,右手轻轻在林寇手背上一拍,整个人倒翻越过林寇头顶,落在林寇身后,随即一记后撩脚,踢到了林寇裆下,紧接着只听到一声惨叫……

“啊!!”声音先是沉稳洪亮,而后越来越尖细,最后只听得一声倒地声,以及一阵痛苦呻吟,即便没回头,陆远都能想见这种痛楚……

“啊!寇儿!”林梁山见林寇命根子被伤,也顾不得正在比赛,一个纵身跳上擂台,抬起林寇便要往救助区走去。

“爹、爹,轻……轻点儿……疼……”林寇此时一头冷汗,还能说得出话,林梁山见状稍稍放心了点,搀着林寇一步一步走向救助区。那些医匠见状,赶忙上了三四个来,慢慢将林寇抬到里间,却是让林梁山待在外面。林梁山急得团团转,时不时瞪陆远一眼,眼神若是能杀人,陆远觉得自己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但此刻,陆远却是觉得心情通透敞亮,无比地舒坦,将之前被严白威胁的气出得一干二净。过了大概半刻钟左右,才有医匠从里头出来。

“林公子下体无大碍,只需静养禁欲三个月就会痊愈。”

“呼!”林梁山闻言,呼出一口气,紧接着还不放心,又问了句,“寇儿以后不会生不出孩子吧?”

“都说了,静养三个月就会痊愈,痊愈的意思,林总镖头不会不懂吧?”医匠虽然理解林梁山焦急的心情,但医术被质疑,心情总是不太高兴的,便顶撞了林梁山一句。

“懂懂懂,谢谢大夫!”林梁山从怀里掏了两个银锭,放到医匠手中,“天热,这些碎银还请大夫们一起去喝杯凉茶。”

医匠也不拒绝,将银锭收入怀中,便进里间给林寇做调养了。

擂台上,陆远站着看完林梁山的表现,才微微一笑示意裁判判决。

“林寇无法战斗,胜利者,平安镖局陆远,本届十二镖局大比,最终优胜者是平安镖局的陆远!”

裁判宣判,直到此刻台下的人才敢欢呼出声,为陆远喝彩。一应颁奖什么的,也都接着进行,林寇经过紧急处理,上台领奖问题也不大,只是被林梁山搀扶着,有些难看,雄风不在。至于奖品,一二三四名比其他人稍微好一点,也没太值得称道的东西,主要还是名头响亮。

林寇负伤,一应仪式从简。待到颁奖仪式结束,让比赛的选手下去坐着,陆高再度说了番话,话头一转:

“对了,十二镖局的总镖头,我们商议的镖局联盟……”

“陆总镖头,林寇受伤了,我暂时没啥心情想联盟的事宜,这件事还是先暂且搁下吧!”林梁山带着歉意赔笑,说的话却是不太软。但谁都知道,原本叫嚣最欢的就是他林梁山,提出谁家的孩子拿冠军,谁就当着联盟的盟主的也是他林梁山。无他,不知道陆远此时的功力,还以为林寇能够稳拿冠军呢。

陆高也不太在意,笑笑说道:

“既然如此,那林总镖头就赶紧带林寇去休息吧,我们其他人可以先商量着。”

听到这话,林梁山脸色登时一僵,却是不好再说啥,只好笑笑带林寇先回去。至于福大通、尹杰等人,却是卖了陆高一个面子,都留了下来。看着林梁山父子孤独离去的背影,陆远却是微微一笑,自作自受,说的就是这种人。

待到回过头来,其他人已经围着陆高连连称贺,更有人恬不知耻直接称呼陆高为盟主了。一些原本跟林寇走得很近的十二镖局年轻人,也都开始围上陆远各种夸赞,搞得陆远有些适应不过来。

“陆少盟主洪福齐天,武功盖世!那林寇不知天高地厚,在陆少盟主面前竟然不主动认输,活该他断子绝孙!少盟主天威岂是他这小子可以犯的?”

正被林梁山搀着回医疗区的林寇闻言,脚下一软,竟是摔了一跤——原来说话那人,不就是刚刚还围着他,“林少盟主”前,“林少盟主”后地吹捧者吗?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这回,转得稍微快了点,林寇“少盟主”的屁股都还没坐上呢,就沦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寇了……

第五十一章 我的目标,星辰大海!

当天,十二镖局一干人等为了庆祝比赛圆满举行,又是一顿吃喝,陆远自然拉着十二镖局年青一代去玩乐,可怜的林寇,不仅要禁欲,还要静心,看着别人一个个花天酒地去,他却只能吃糠咽菜,心中多有不忿。

“陆总镖头,跟你打个商量,你看寇儿能否在你这住几日?医匠说他不宜车马劳顿,这里到剑浦县虽然路程不远,但总是要颠簸的……”酒过三巡,林梁山趁着酒意勾搭着陆高的肩膀,将他拉到一旁问了句。

“诶,梁山兄说的什么话!咱们上三家多少年的交情?林寇是你的儿子,就是我的世侄,再说他是跟陆其归那臭小子比武不慎受伤的,这等小事何须如此客气问我?林寇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只要他住得开心,住一辈子都行!”陆高拍着胸脯打包票,心中却是暗暗计较着,林梁山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泉州府城到剑浦县,行程不过三五日时间,林寇伤得又不重,难不成想在平安镖局做个卧底?林梁山见陆高答应了,哈哈一笑,拱手道谢,算是将事情定下来了。

另一边,陆远将众人安置在柳岸巷之后,便伺机溜了出来,找到卢乃大。

“哎,不就是一个十二镖局大比的获胜者吗?至于如此?真是受不了。”卢乃大摇摇头说了句,陆远却是笑着拍拍他肩膀。

“怎么?乃大羡慕了,还是嫉妒了?”陆远挑挑眉,贱兮兮地看着卢乃大。

“呿,我卢乃大何许人也?这种小场面别说让我羡慕嫉妒了,若不是你要参加比赛,我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卢乃大先是不屑地鄙夷一句,转而学着陆远挑挑眉,“不过你最后那脚后撩阴,实在是绝啊!好巧不巧,偏偏在那个位置!你也够狠的!”

说着卢乃大还竖起大拇指在陆远面前晃了晃,陆远却是微微一笑。

“严白我惹不起,但以他的智商和性格,想要算计他却是不难。而这个林寇,却是自己撞上枪口的。明知道第二天要跟我比武,还敢带着严白来找我麻烦,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陆远轻笑一声,“不过他自己估计做梦也没想到,我会进步那么大吧?看到我跟福权的比武,只是让他稍微警觉了一下而已,潜意识里,他还不认为我已经超出他一大截了。”

“嗯,是的。他的眼睛,只看到了十二镖局中其他人的情况,就以为天下不过如此。小腿绝那是很远的人,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引起不了他的争胜之心。其归,十二镖局大比结束了,你自己是怎么看的?”卢乃大喝了口桔子跳,淡淡问了句。

“没意思,简直就是唱戏博眼球,丢人现眼罢了。”陆远冷哼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这场比武的不屑。

“你看得清,那就好。我最怕你会迷失在这种无聊的虚荣中。十二镖局抱团,是个好事情,但身为十二镖局的人,你绝不能将自己的眼界、胸襟困死在这个团体中,想要获得鹤立鸡群的机会,你就必须跳出这个安逸而平庸的圈子,跟那些真正能够搅动风云的人一起干大事,哪怕给他们打杂;一起见世面,哪怕只能在最外圈围观;一起向往那更加广阔而自由的天空大海,哪怕你只有两条腿,不会飞翔不会游泳!跳出一个安逸致死的小团体,勇于去鹤立鸡群,勇于去打破所谓的规则,未来的你无可限量!”卢乃大看着天上的星辰明月,眼中闪烁着点点精光。那是一种,名叫志向的东西,陆远未曾有过。但此刻,看着这样的卢乃大,陆远第一次明白“乃大”二字的涵义。

眼观天下,其志乃大。

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

乃大,是胸怀的宽广,更是志存高远。也是野心、眼界、成就的不凡。乃大,真特么是个好名字!

说着这些话的乃大,背影是何其高大!眼眸是何其明亮!哪怕身材不魁梧,哪怕平日里没个正行,哪怕面容还略显稚嫩,但此刻,他就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一般,矗立在陆远面前,散发着浑厚而磅礴的气势,让人忍不住仰望他,甚至想要膜拜他。磅礴的热血,第一次在陆远的内心深处燃起,一股渴望远眺江湖,渴望站在江湖的巅峰俯视山河的愿望,第一次占据了陆远的内心。

“怎么样?其归?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到这个江湖的至高处,一起俯瞰众生的喜怒哀乐?”卢乃大忽然转过头来,意气风发地看向陆远。

“俯瞰众生的喜怒哀乐?我才不要呢!”陆远看着卢乃大,狡黠一笑,“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

“那我等着你成一家之言!”卢乃大耸耸肩调侃了陆远一句,两人相视而笑,笑得放肆,笑得豪迈,笑得惊天动地——

“有病啊!笑这么大声!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找打是吧!信不信老子拿刀砍死你们!”

……也惊醒了整条街的人……

“不过乃大,在此之前,我有一事,梗在心中,若不解决,心中不安。”看着卢乃大敞亮的眼神,陆远真诚地说了句。

“何事?能否说与我听?”卢乃大见陆远认真了起来,也收敛了张扬,同样诚恳的看向陆远,问了一句。

“自无不可。”陆远微微一笑,随即将自己跟仇老五相遇,两人如何遇险,仇老五如何舍命相救,临终前所托之事一一说与卢乃大听。卢乃大就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直到陆远的声音停了下来,才将自己的葫芦递给陆远。陆远拿起葫芦,给自己灌了一口桔子跳,忽然间,想起了岳阳城外小破庙中与仇老五分享的那口浓烈的好酒,清冽利索,烧心刮肚,却是满口回香,口中的桔子跳登时没了味。

“乃大,我想喝酒。你陪不陪我喝?”陆远忽然看向卢乃大,朗声问了句。

“你请不请我喝?”卢乃大却是微微一笑,反问了一句。

“哈哈哈!好!走,我带你去我家的酒窖!今晚我们就把我爹那些窖藏给喝个精光!喝他个醉生梦死!”

“哈哈哈!好!喝他娘个天昏地暗!”

……

第五十二章 感情深,一口闷

陆远带着卢乃大来到酒窖,从中挑出了四五坛藏在最深处的酒坛,每坛连酒带坛有七八斤,一人提两坛,直接提到了后院一个水塘边,陆远让人拿了两个大碗和一些花生米过来,便让所有下人都下去。

两个人一人一个坛子,拆了红绸巾,用手拍掉泥封,直接倒了一碗。陆远却没有跟卢乃大碰碗,而是先对着月亮朗声道:

“老五哥,我陆其归的命是你救的!这碗敬你,其归发誓,此生必定为你报仇!”说罢,陆远将碗中的就洒在地上,算是敬仇老五一碗。

“老五哥,我兄弟陆其归的命是你救的!这碗我敬你,卢乃大发誓,此生必定为你洗冤!”卢乃大也学着陆远的样子,将碗中的就洒在地上。

两人或知道,或是不知道,在他们身后一个拐角,有个人却是暗自揪心:

“这两个兔崽子,老子窖藏许久的上好烧刀子,就这样被你们浪费了两碗!”

原来陆高听说陆远带着卢乃大下了酒窖,便寻思着过来看看,结果就看到他俩对月洒酒的一幕,心虽然疼,陆高终究是没有走出去,明白自己儿子此刻,恐怕需要发泄一番,轻轻摇摇头,退了回去,吩咐下人准备好醒酒汤,便又回去招呼还没走的十二镖局总镖头们了。

“乃大,来,干了这第一碗!”陆远给自己到了一碗酒,双手托起酒碗,对着卢乃大一举。

“来,干!”卢乃大也给自己倒了一碗,托起酒碗跟陆远一般举平,然后两人同时将碗中的酒一口闷。

“啧!这酒真他妈烈,喝起来真他妈痛快!”陆远一口闷掉一大碗酒,登时赞叹了一句。

“噗!咳咳!”卢乃大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一时没适应,却是呛了一大口,惹得陆远哈哈大笑。

“咳咳,笑个屁!”卢乃大瞪了陆远一眼。

“哈哈哈,没想到你卢乃大也会出这等洋相!怎么着,敢不敢跟我拼酒!”陆远挑衅地看了卢乃大一眼,卢乃大当即瞪回去。

“拼就拼,谁都不准用内力驱散酒气!”

“谁驱散酒气谁是乌龟王八蛋!”

“来,再干一碗!”

“干!”

两人也不多说废话,彼此再给自己倒上一碗酒,对举之后,仍旧一口闷。酒水从嘴角微微渗出,两人也不管不顾。喝完这碗,陆远举起酒碗往地上一摔,碗登时摔得粉碎,卢乃大也有样学样,举起酒碗就往地上摔。好在陆远之前吩咐下人拿的碗要大,其他不必讲究,故而下人拿来的是两个粗瓷大碗,否则陆高又要好一阵心疼了。

“哈哈哈,爽快!”陆远心下痛快,笑出声来。

“是,我卢四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喝酒这特么痛快!”卢乃大也被陆远此刻的情绪感染了,豪气顿生。

“来,接下来咱就拿坛子喝!”

“好,就拿坛子喝!”

两人各自举起自己的酒坛子,互相对举,然后狠狠给自己闷了一大口,放下酒坛,互相对视了一眼。

“哈哈哈哈!好兄弟!”

“哈哈哈哈!够义气!”

“乃大,除了老五哥之外,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畅快对饮的人!”陆远眼中精光闪烁,此时这一方水塘,一轮明月,仿佛是世间最美的景致。

“其归,跟你在一起,我卢四才知道原来喝酒竟然是这么痛快的一件事情!什么游戏人生,什么风花雪月,都他妈不如眼前这一坛子酒和一个大老爷们儿!”卢乃大心中豪迈,竟是与陆远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慨。

“干!”

“干!”

两人也不废话,再度举起坛子,又是闷了一大口。

……

一阵撕裂般的头痛将陆远从睡梦中叫醒,痛苦地捂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陆远尚未搞清楚倒地发生了什么事。

“去他娘的,感情是喝多了!”稍一愣神,陆远便想起自己跟卢乃大拼酒的事情,当下尝试调节自己的血气,好在还算顺利,不过片刻,周身血气快速运行一周,将酒气驱散,整个人才彻底清醒了过来。此时正值月将西沉,天色还十分昏暗。

“感情刚才竟是跟乃大如此激情,幸亏没人看到,否则还不疑心我有断袖之癖?”陆远自嘲了一句,但心下却是十分感动。卢乃大从一开始见面就跟自己颇有些志趣相投,在城郊小树林的时候,就肯为了自己得罪有多年交情的江湖小四绝之一的“小腿绝”严白,刚刚更是好意指点自己,最后陪着自己喝了个痛快,人生得一知己,不说死而无憾,但确是一大幸事。想到此处,陆远不禁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陆远不禁回想了一下跟卢乃大见面之后的短短几天的经历,猛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往自己床头摸了摸,摸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方——此乃七杀阁主赠送的幻方,这几天陆远陆续尝试,已经解开了五面,第六面也已经近在咫尺。反正现在酒醒了,睡意全无,不若研究研究这个幻方,说不定真如陆远所预料,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对于这个猜测,陆远觉得可信度还是很高的,故而也不疑虑,开始沉思起来。经过半个多时辰,陆远终于将六面全部归原。

“嗯?也没有什么玄机嘛。想来也对,若是有什么玄机,那在拿到幻方,当他还是完好无损的时候不是就可以打开它了?”陆远苦笑一声,自己还是想多了。

看了看天边,鱼肚白已经渐渐浮现,天色将明,陆远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做晨练了。

“不对,不对……到底哪里不对?总觉得,这个幻方……有点问题……”陆远越想越觉得这个幻方,似乎不太简单,当下拿起幻方左右开始观察了起来,“不是触碰式的,不是旋转式的……到底是什么机关术?”

陆远观察差了半天,将自己知道的机关术解开方法都尝试过了,没有任何打开的迹象,就在陆远打算放弃的时候,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莫非……”想到这种可能,陆远顿时回想了一下自己将六面幻方组成的经过,然后手指飞快地动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贼心不死的一对父子

“这是!”当陆远看着自己手中散开的幻方骰子粒,以及眼前一张写着好几个数字的纸张,整个人蒙圈在了当场。

原来,陆远一想到东西是七杀阁主藏的,那一定会防备陆远以外的其他人无意间将整个幻方还原,于是多使了一个心眼,唯有将六个面都组成一个“七”字,并且整个面不得超过两个颜色,才能打开幻方。至于为什么是“七”,这不是废话吗?七杀阁出品的东西,不组“七”,难道还要组成“杀”不成?

“这尼玛是什么鬼?”拿着数字密码,陆远傻眼了,给了自己一张密码,自己却看不懂,这算怎么回事?“等等……”

忽然,陆远想到了一件事,看了看天色已经透亮了,也就不再顾及,匆匆赶到东厢房去,拍打着东厢房门。

“吵吵吵,吵什么啊陆其归!”陆高有些怒了,昨晚喝得伶仃大醉,一大早又莫名其妙扰人清梦,还让不让人休息了!当陆远看到只穿着亵衣就怒气腾腾走出来的陆高,也顾不得陆高正在气头上。

“爹,你那本《夜猫行》看完了吗?”陆远急匆匆问道,见陆远真是着急,陆高才觉得事有蹊跷,当下如实回答,

“看完了,怎么,你想要回去?”

“你给我一下,我有些用处,用完我再拿来给你。”

“你等着!”陆高没好气的白了陆远一眼,转身走进房中,没多久就拿出了《夜猫行》,“拿去,另外那本要吗?”

“不用不用,《夜猫行》就行了。”陆远拿到书,也不多做停留,立马奔回自己房间里去。

缓缓打开纸条,陆远发现,纸条上的数字被阁主细心地将三个数字三个数字挨成一组,每三个一组,密密麻麻写满了整张纸,铺开来大约有一个成人臂展那么长。

“第一个数字又长又短,指的应该是书的页数,第二个数字都在八以下,指的应该是列数,第三个数字应该就是指字数了。”陆远猜测了一下,便按照自己的猜想一个一个将字找出来:

“幻……方……流……云……指……第……一……式……幻方流云指,第一式?”看着自己组出来的八个字,陆远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没错了,而七杀阁主也正是用这种方法给自己传递信息。

当下,陆远不再耽搁,寻着线索将整张数字纸翻译了过来,里面记载的却是一套如何快速玩转幻方的方法,并叮嘱,每日需要将幻方打乱重组三百次,便没有下文了。

“哈?一套玩幻方的方法?玩儿我呢这是?”陆远觉得自己有些快崩溃了,不懂那个名义上的师傅到底搞得什么鬼。

即便如此,陆远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他的吩咐做,一边熟悉还原幻方的顺序,一边按照纸张上的方法转动幻方,还真别说,按照上面的方法转动,确实顺手多了。如此一玩,就是一个上午,次数才将将一百二十次,大多数时间还是在思考。但随着还原次数的增加,陆远也慢慢找到了步骤,到后来基本上几息时间就能够打乱再重组一次。

慢慢的,陆远却是发现了些门道。本来,常年练习鹰爪功和指法,陆远的手指指骨能够十分坚韧地刺出巨力,但也正因如此,手指的灵活度被牺牲了。但这才刚刚玩了一上午的幻方,陆远就觉得自己的手指灵活度似乎恢复了很多。

“难道是错觉?”陆远自己不太清楚,但总归知道一件事,如此练下去,应该是不会有啥毛病,也就天天抱着幻方左转右转了。

倒是卢乃大,两人同时拿到幻方,卢乃大刚开始兴致勃勃想要将幻方还原,结果尝试了几天没成功之后,兴致渐渐也就淡了。如今看到陆远天天抱着幻方在玩弄,卢乃大再度勾起了玩幻方的兴趣,倒是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子,终于将幻方还原,为此还在陆远面前炫耀了一番,只不过陆远丢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当着他的面将幻方打乱,紧接着用几息的时间将幻方还原之后,卢乃大不禁爆了一句粗口:

“他娘的什么鬼!”

……

连着几日,陆远轻松玩着幻方,闲暇时便在镖局里四处瞎逛,时不时也带卢乃大到南市去玩玩,心情倒是还不错。这一日,两人一同如厕——对,两人要好到如厕都会一起了,走进茅房小解,陆远提提裤子准备出来,却是听到了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茅房的门是木板做的,常年受潮淋雨,加上镖局里孩童顽劣,早已凿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洞,陆远倒是顺利地从茅房中向外看了出去。只见有个人贼头贼脑地来到墙根,先是四处望了望,然后拿出一个烧过的木棍,翻身出墙之后,没多久又翻了回来,手中木棍已经不见。

“嗯?这个林寇,搞什么幺蛾子?”陆远心中疑惑,待到那人离去之后,他才从茅房中走出来,同时走出来的,还有刚才一同进了另一间茅房的卢乃大。

“墙根留信,这个林寇,留在平安镖局果然不安好心。”卢乃大淡淡说了句。

“走,咱们去看看他留的是什么信号。”陆远冷哼一声,跟卢乃大来到墙根,翻墙出去之后往墙根看去。

只见刚刚那根烧焦的木棍被扔在了墙根,墙根处写了一个“九”字,再无其他,仿佛是哪个刚学会写字的孩子乱涂鸦一般。若非亲眼看到林寇的行迹,陆远自问,看到这么一个字,自己都不会留心。

“九?什么意思?”卢乃大眉头微皱问了一句。

“我猜,应该是‘重九’的意思,指的是世间,而在此处留字,要么他的接头人在此处跟他暗中联系,要么,这里是他们认为防备薄弱的地方。想来,很可能是后者。”陆远淡淡说了句。

“你的意思是?”卢乃大微惊。

“看着吧,这几天,那小子一定会借故回去的。若是如此,那恐怕真如我所猜到的那样了。”陆远眼神阴沉了下来,到了这个节骨眼还在打馊主意,看来林梁山父子,果然贼心不死。

“为什么是重九?”卢乃大有些不解。

“重九是节日,府中要有所准备,而且,菊月初十是我的诞辰,故而每年重九,平安镖局总是十分忙碌,防备自然也就更松散了。”陆远给卢乃大解释了一句。

“哦?原来其归竟是菊月初十生的?”卢乃大有些吃惊。

“嗯,怎么了?”陆远反问了一句。

“嘿嘿,我也是……”

第五十四章 庐山气门,谦慈雅博

“哦?乃大也是菊月初十?不知乃大是哪一年出生的?”陆远对卢乃大跟自己生日同日很是惊讶,进而越发好奇。

“我是戊戌年生的,其归你也是吧?”卢乃大反问了一句,这下子陆远更加惊讶了,没想到自己跟乃大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真是巧了!没想到咱俩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陆远心下惊喜,脸上禁不住泛出笑容。

“古人志同道合,尚有忘年之交,咱俩如此意气相投,又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敢问其归,可愿跟我卢乃大做兄弟?”卢乃大笑着问陆远。

“那是自然!我这就让人准备香火供品去。”陆远笑嘻嘻地跑出去,卢乃大微微苦笑,没想到他这么着急。

陆高听闻陆远和卢乃大准备结义,自然二话不说,叫上一家子人一起为陆远二人准备。卢乃大是庐山气门的四公子,陆远与他结义算是高攀,陆高、连海平等人也不吝啬,一应香供直接按照最高规格来。

选定及时之后,两人敬告天地,斩鸡头,烧黄纸,行八拜之礼,共饮结义酒,场面十分隆重。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我陆远!”

“我卢博!”

“义结金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绝不负义!若违此誓,犹如鸡头!”

鸡头落地,黄纸烧毕,两人才站起来互问生辰,陆远乃是辰时生,卢乃大乃是寅时生,故而乃大为兄,其归为弟。不过……两人却不习惯兄弟相称,依旧是“乃大”“其归”地叫着。

“乃大,我是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啊!”当晚,两人自然少不得又是一顿喝,酒酣之时,陆远笑着说了句,“名挺好,表字也很好,但,表字比名更出名。”

“哈哈,我也知道,所以一直以来行走江湖,我要么自称卢乃大,要么自称卢四,反倒很少称呼自己的名。”卢乃大说了句。

“如此说来,你三位哥哥托你的福,也是表字更出名啊!”陆远笑着调侃了一句,卢乃大也不在意,反倒笑着说道:

“其实我们四兄弟的名字都不错,大哥卢谦,字有忍;二哥卢慈,字有济;三哥卢雅,字有容;我,卢博,字乃大。小时候我也怨过我爹,为啥不等我二十岁再给我取表字?给我取表字也就算了,为什么不给我取一个好听点的?或者跟三个哥哥一样,带一个‘有’字也不错,你猜我爹怎么跟我说的?”

“嗯?我倒是挺好奇的。”陆远听到有故事,立马来精神了。

“我爹说,‘乃大’不好听,想要一个带‘有’的表字?行,我看‘有定’不错,以后你就叫‘卢有定’好了。我一听,有定,有腚,顿时蔫了,还是乃大好听一点。”卢乃大说完还一脸落寞失望的样子。

“噗!哈哈哈哈哈!卢伯伯也是有趣得紧,你要是叫‘卢有定’,一定比现在更出名的哈哈哈!”陆远闻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拍自己的大腿。

“那是,我这性格多半是传承我爹的。说来也怪,我爹对我三个哥哥都挺正经的,对我就怎么胡闹怎么来。”卢乃大笑着说了点自己的事,倒是让陆远看到了点真实的庐山气门掌门人的样子。

“我看你是乐在其中吧?你三个哥哥一定羡慕死你了。”陆远笑着说道。

“这点你还真是猜中了。我爹对我不严苛,但对三个哥哥都有不小的期望,故而从小没少对他们动过鞭子,尤其是我大哥。我大哥是被当做庐山气门未来的掌门人来培养的,从小到大也是吃过我爹鞭子最多的。

我们家都是从六岁开始打熬筋骨,兼修《庐山剑法》和《庐山真气诀》,我大哥比我二哥大一岁,比三哥大两岁,比我大四岁,故而修炼的时间比较早。听说我大哥刚开始修炼的时候,被江湖同道十分称道,认为其天资卓越,因此享受了一年的美誉时光。

第二年,我二哥也开始习武,而且我二哥在《庐山真气诀》方面修炼颇具天赋,不到一年时间便赶上我大哥,听说二哥进度刚超过大哥的时候,大哥就被罚每天加练一个时辰的《庐山真气诀》。

好不容易两人进境相当,第三年我三哥也开始习武。好巧不巧,我三个擅长《庐山剑法》,没用多久,剑法就超过了我二哥和大哥,于是我大哥和二哥便被罚每天多练一个时辰的《庐山剑法》。

第四年过得挺安生的,二哥三哥跟大哥的进度保持差不多,结果第五年,我满六岁,开始习武。本来我爹对我并不严苛,或许是希望我平凡一点,平安度过一生就行。未曾想,我在《庐山剑法》和《庐山真气诀》方面的天赋,都超过我二哥和三哥,于是好不容易安生了一年的大哥二哥三哥,在我六岁那年又被各自加罚两个时辰的练武时间。

如此一来,我大哥每天花在练武上的时间至少有六个时辰,我二哥五个时辰,三哥四个时辰,唯独我每天练两个时辰,你说他们羡慕不羡慕我?”卢乃大笑得倒是很自豪,陆远却是震撼。

“别说你三个哥哥了,我都羡慕死你了。”陆远却是实话实说,卢谦卢有忍,虽然刚满弱冠,但在江湖上也是蜚声江湖的青年高手,虽然比不得小四绝名头响亮,但一身内力淳厚,剑法精妙,加上为人淳朴好义,江湖人自然为其取了个“厚德剑君”的称号,可见其地位之高。听卢乃大的说法,他的二哥三哥都比他大哥有天赋,而他更是远超三位哥哥,这等天赋怎么能不让人羡慕?

“哈哈,你就别羡慕我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三个哥哥都对我挺好的。我大哥一直都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却是来自于我。我就目睹过他跟我爹吵架,当场质问我爹,我天赋异禀,为何不让我来继承庐山气门,而是他这个最平庸的老大来继承?我忘了当时我爹怎么回答的,但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我给他的压力却是十分大。”这是陆远第一次见卢乃大流露出担忧落寞的情绪,“所以后来我就尽情玩乐,希望能够在行为上稍稍缓解他的压力。近年来随着他声名在外,倒是真的比较少见到他皱眉头了。”

“乃大,卢伯伯对你们兄弟的期望,其实都寄托在了名字上。大哥掌教,需要谦和隐忍,二哥三哥是大哥的左膀右臂,所以希望一个心存慈悲,能有济怀,一个宽厚量雅,包容四海。至于你,则是希望你能够挣脱束缚,博冠天下。相信你三个哥哥一定都能够理解伯伯的苦心的。”陆远安慰了一句。

“所以,我希望在博冠天下的时候,身边能够有一个知己陪我一起啊!”卢乃大看向陆远,陆远心下宽慰,两人相视一笑。

此刻陆远心中明了,卢乃大或许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自己的明灯,一盏闪耀的指路明灯……

第五十五章 茅房门口空气好

八月三十,朔日。知道今天七杀阁主会来找自己,陆远依照正常的作息,该吃吃该玩玩,只是夜晚早了点去休息。待到后半夜,察觉窗台有异样,陆远便起身去检查。只见窗台上搁着一个小竹节,里面塞了一张纸条。

纸条内容按照惯例,是十二个数字,三个一组,陆远早已将整本《夜猫行》背熟,凭着记忆,将字拼凑一下,得到了四个字:

小竹林见。

所谓小竹林,毋庸置疑,就是城西北郊的一片不大的紫竹林。不疑有他,陆远换了身黑衣服,悄悄躲过其他人的视线来到了紫竹林。

“来的够快的嘛!先给你一份礼物!”七杀阁主早在竹林口等着,说罢一个转身,像变魔术一般从身后拉出一个大活人出来,“这小子刚才在你家茅厕墙根下鬼鬼祟祟,我把他打晕了带过来,现在交给你处理了。”

陆远定睛一看,眼前这位仁兄,不就是赖在平安镖局舍不得回去的宁远镖局少公子,林寇吗?陆远蹲下来拍了拍林寇的脸,这家伙昏死过去,却是一点知觉都没有,再仔细一看右手攥着什么东西,陆远小心翼翼将那东西抽出来,却是一张小纸条,打开一看,里面就几个字:

依约行事。严白。

“我去他娘的,这林寇跟严白到底安的什么心?现在还在暗中往来,还打算算计我平安镖局吗?”陆远恨恨骂了句,表情却是相当冷静。严白要参与,只要卢乃大在,陆远相信完全可以抵挡得住他。其他人,陆远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不说其他,陆远自己就能够拖住宁远镖局至少一个总镖头外加两个副总镖头。现在的平安镖局,现在的陆远和陆高,跟宁远镖局已经不是一个层级的了,只是宁远镖局自己拎不清状况而已。

“一个严白好说,就怕荆楚盟也牵扯进来。”陆远眉头微皱,荆楚盟本身不会大举来犯,但哪怕是小股力量,都不是平安镖局能够承受的。江湖二等势力,根本不是开玩笑的。

“这点你放心,荆楚盟行事有底线,而且我有可靠消息,荆楚盟没有任何势力跟这个严白接触。”七杀阁主淡淡说了句,陆远却是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随即明白了,身为杀手组织,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情报网?

“等你接手了七杀阁,这些东西就都是你的了。”七杀阁主似乎看透了陆远的心思,依旧淡淡说道。

“别,我才不想管烂摊子呢。”陆远赶忙摆手,七杀阁主知道陆远性子,也不多说废话,直接示意陆远跟他走。

两人深入竹林,其中一小片地方被砍光,月光刚好能够照进来。

“幻方流云指第一式,学会了吗?”七杀阁主毫不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嗯,学会了。”

“试试!”七杀阁主说了句,从袍子底下扔出一个已经打乱的幻方,陆远接住之后也没废话,花了三息时间便将幻方还原了。

“嗯,不错,比我当年可是快多了。接着是这个。”七杀阁主不知从哪又拿出了一个幻方,比陆远手中的稍大一些,但内中差别却是有些大,“你们之前玩得都是九宫幻方,这个是十六宫幻方,内中藏着东西你知道了,十六宫幻方比九宫幻方每一个骰子都要小一些,所以对于手指灵活度和精细度都要求更高。打开之后学会第二式,接着就是每日三百次还原,不得松懈。下个月朔日,我会检查你的练习成果的。”

陆远接住十六宫幻方,将九宫幻方还给七杀阁主,乖乖“哦”了一声,就等着七杀阁主的下文。

“没事,我先走了。下个月朔日见。”说罢,七杀阁主也不等陆远反应过来,又是“唰”地一声,人就不见了。

“我说,你就这样给我留一个大活人?”陆远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竹林,想想还是走出竹林。来到竹林口的时候,林寇已经不见了,想来是七杀阁主把他带回去了。

“等等,他的纸条还没还给他呢!”陆远心中一惊,刚刚顺手将纸条收在自己腰带上,若是不放回林寇手中,他醒来必然会怀疑,事情或许还会发生变故。赶紧摸了摸腰带。

“嗯?不见了?不该啊,我明明……额……”想到了什么,陆远顿时语塞,“有一个杀手师傅,还不能有个神偷师傅吗?”

苦笑两声,陆远自己走回了平安镖局。翻墙进了镖局,潜回自己房间换好衣服之后,为了确认林寇的行迹,陆远假装如厕,往茅房走去。待到茅房门口,陆远果然看到,林寇躺在墙角下,保险起见,陆远还是走近看了看林寇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右手又被塞了张纸条。想来应该是七杀阁主将纸条给他塞回去的。

“这个便宜师傅,做事倒是挺细心。”陆远笑笑,也不在意,伸出手拍了拍林寇的脸,林寇没反应,陆远顺势狠狠拍了两下,这才将林寇打醒来。

“啊!谁?是谁打我!”林寇醒来,转着自己的脑袋惊慌失措道。

“啪!”

“清醒一点林寇,是我!”陆远再次给林寇一巴掌,让他镇定下来。

“啊!疼死了!你干嘛啊陆远!”林寇终于清醒了,看到眼前人是陆远,心中登时恼火,吼了陆远一句。

“先不说我干嘛,大晚上你不在自己房里睡觉,跑到茅房门口睡觉,这里空气好?还是你就喜欢这个味儿?”陆远挪揄了两句,林寇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来干啥,怎么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紧接着,林寇心下一紧,赶紧紧了紧自己的右手,发现东西还在,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尴尬地笑道:

“这不,太困了,起来如厕之后竟是不小心睡着了,才会躺在这,陆远兄弟别见怪。”

“哦?林寇兄弟果然高人,困得路上都能睡着了,竟然还能找到茅厕,看来对我家地形还真是了如指掌啊。”陆远举起大拇指晃了晃,这话说得林寇越发尴尬,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陆远兄弟说笑了,我在这都十天来天了,茅厕上了不下三十次,想不记住都难哈哈。”林寇依旧尴尬地笑笑。

“跟你开玩笑的,林寇兄弟。赶紧回房睡吧,睡这,即便不嫌臭,也会着凉的。”陆远笑着拍拍林寇的肩膀说了句。

“谢谢陆远兄弟关心,我这就回房去。”林寇借坡下驴,赶紧往自己房间走去。看着林寇渐行渐远的身影,陆远冷笑了一声。

“狼子野心,就该让你睡茅坑里……”

第五十六章 跻身一流的前兆

九月初一,陆远跟卢乃大两人早起晨练了两个时辰,准备下午出去转转,不想却是迎来了四个特殊的客人。

来人是知府家的三公子刘唐,跟他一起到的是州府中三位要员的子弟。

“不知刘公子来找陆某,所为何事?”陆远跟卢乃大一起接见,卢乃大对应酬不感兴趣,自己坐到了一边。

“听闻陆公子已经从沈大柱那里获得桔子跳秘方?刘某不知此事真假,特来询问。”刘唐笑脸回应,话点到即止,陆远和卢乃大早已猜测到应该跟桔子跳有关,此刻闻言,都不禁心中微微一笑。

“刘公子快人快语,桔子跳的生意如今已经被我跟庐山气门的卢四公子一道承接下来了。”陆远点头承认,却是一点都不虚。

对此,刘唐几个公子哥也颇为无奈。都说强龙压不倒地头蛇,刘唐四个加起来,泉州府地界基本上没几个敢跟他们斗的,但陆家例外。陆家走镖,做的是商人的生意,交的是江湖的朋友,但无论是知府还是知州,凡在泉州府地界的官员都明令严禁自家的子侄对陆家挑衅耍横,原因不明。但想想也知道,唯有上头有人,才能让这些地方父母官畏之如虎。本来地方官府跟江湖人士之间就不怎么往来,刘唐四个公子哥儿跟陆远也没啥交集,若非此次看上桔子跳这口肥肉,恐怕几个人一年都见不到陆远一面。

肉是肥肉,可如今肥肉在老虎嘴边,想要拿到,还得讨价还价。

“陆公子你看,我们几家也想分点桔子跳的汤水喝喝,不知道陆公子肯不肯赏口汤?”刘唐赔笑,脸上却是有些僵硬。堂堂知府公子,平时都是别人给他赔笑,哪做过给他人赔笑的事情?故而做起来着实不适应。

“行啊,就看几位能出多少钱了。”陆远淡淡说了句,却是让几人心下大定。有商量的余地还好。

“不知道陆公子心里可有什么价位?”刘唐这回却是笑逐颜开,真心的笑了。

“一葫芦桔子跳三十文钱,利润少说二十四文,如今以平安镖局的能力,每日至少能出五百桶,一桶至少四十葫芦,若是全部售出,一天的净利润就有四十八万钱,也就是四百八十两,折成黄金,就是一百二十金。若是拿出一成来,每日十二金,够四位公子花多少时间?”陆远也不直接回答,反而反问了一句。

“十二金!”刘唐四人惊呆了,原先就知道桔子跳能赚钱,没想到竟然这么能赚。至于卖不出去,尝过桔子跳的人,恐怕不会这么认为,尤其是泉州府地处南方,夏日长冬日短,桔子跳的生意能够做得更加长久。

一天就有十二金,一年下来少说也有一千四百金到一千八百金的收入,这是什么概念?即便四人平分,每人也有四百金左右的开销,对于每月只能从家里拿到十两银字的刘唐等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一天十二金是什么概念?

一般五口之家,收成稍好的一月能有一贯收入,也就是千钱,相当于一两银子,除去日常开销还能剩下三百钱左右。十二金折合成银子有四十八两,平分给四人,每人十二两,相当于一万两千钱,是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收入总和,平常人家要四十个月才能攒够这十二贯钱。这桔子跳每日一成收入,就能让刘唐四人每人都分得一个五口之家三年零四个月的存款,这究竟是怎样的暴利?

“一天十二贯,一年卖半年就好,一百八十天,就是一万零贰拾贯,天啊,一年就能够达到腰缠万贯!我明白陆公子的意思了,刘某四人也不贪心,陆公子愿意分出一成给我们,我们知足了。”刘唐压抑住心中的狂喜,感激地说了句。

“刘公子且慢,这一成的利润,可不是你空口白牙就可以拿走的。陆某既然愿意与各位分享这利润,各位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吧?”陆远笑着看刘唐,刘唐闻言,脸色稍定,才想起来原来是自己在向陆远询价。

“陆公子需要我们四人出什么样的价位但说,只要我们出得起,我便提几位一起做主了。”刘唐诚恳地看着陆远,开玩笑,一年万两的收入,谁能不诚恳?

“这钱要赚,那几件事必须答应我。首先,沈大柱三成利润,谁都不能动,谁动了就是跟我陆远过不去。其次,咱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不做强买强卖的勾当,这是原则,也是底线。第三,刘公子你们四位几乎能够占据了大半个福宁道的势力,我要各位各自地盘上最上等的酒楼都看到桔子跳的身影。此为约法三章,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陆远淡笑着在场四人,四人只是对视一眼,便同时点头答应了。条件不苛刻,况且哪怕为了赚钱,四人都会拼命将桔子跳塞到自己的渠道中,根本不用陆远提出。

如此一来,几人的口头协议算是定下来了,陆远便让人去南市将沈大柱接过来。沈大柱一方、陆远和卢乃大一方、刘唐代表泉州府官宦子弟一方,三方再次签署合作的协定。至于这一成如何出,陆远、卢乃大和沈大柱却又坐下来谈论此事。

“此事但凭陆公子做主,我沈大柱没有任何不同意的。”沈大柱也光棍,如今参与进来的三方势力中,陆远、卢乃大是江湖的势力,刘唐四人是官面的势力,只有他自己一人是独身。没看刘唐四人加在一起也就分到一成的利润而已吗?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哈哈,沈大叔如此聪慧,我看以后谁还敢说你愣!”陆远哈哈笑道,“也罢,今次我就再提大叔做一回主吧。如今大叔已经将配方交于我平安镖局,平安镖局已经接手一应的生产事宜,乃大代表的庐山气门也在庐山四周以及部分武林同道中铺开贩售渠道,接下来在官面上刘公子四人也会铺开,唯独大叔几乎就是坐等收钱就行了,按照如今出力的分配,我认为这一成中,大叔出四分,我跟乃大各出三分,不知道大叔是否同意?”

“不同意。”沈大柱回复却是让陆远有些吃惊,但接下来的话却是让陆远更加吃惊,“按照陆公子刚才所说的,我确实是最没用的那个人,这半个月来我沈大柱赚到的钱比以往四五年的都多,若非公子提携,我沈大柱也没今日。所以这一成中,我沈大柱出五分,剩下的五分陆公子跟卢公子一起出。沈大柱不是个白眼狼,望公子成全我这一点点求义之心。”

“大叔有此雅量,陆远佩服。”陆远闻言,也是有些感慨,主动让利这等事,若是一般的市井小民恐怕是做不来的,但沈大柱却是毫不犹豫就做到了,陆远忽然想起《论语》上的一句话,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已。

如此,跟沈大柱之间算是谈妥了,陆远跟卢乃大就更好说话了,卢乃大主动承担三分,陆远承担两分,如此桔子跳的分成却是如下,最大头乃是陆远,三成八分,其次是卢乃大,二成七分,接着是沈大柱,二成五分,最后是刘唐四人,共分一成。此后再不让任何势力参与进来,哪怕是少林武当,哪怕是皇亲国戚。

“沈大叔,如今你也算是小有闲钱了,干脆在城西这片买处住宅算了,南市那边太过杂乱,不适合居住。”谈罢公事,陆远规劝了沈大柱一句。

“陆公子有心了,只不过城西这边空宅子唯有寥寥四家,每家至少都是三进院落,我暂时还买不起,一个人也照顾不了这么大一座宅子啊。”沈大柱微微苦笑。

“诶,钱是小事,等桔子跳局面完全铺开了,还怕没钱赚吗?你如今多住南市一天,讨媳妇的事情就会多耽搁一天。实在不行,钱我先借你,也不要你的利息,你之后每月的分红拿一部分还我就行,总有还完的一天嘛。”陆远笑着慷慨道,却是真心为沈大柱着想。

“如此……如此那就再次麻烦公子了!”沈大柱也十分动心,一想到陆远为人,倒也放心,便点头答应了。

“诶,沈大叔客气啥?你赶紧讨一门媳妇才要紧呢!”陆远拍拍沈大柱肩膀说道。

桔子跳正有条不紊地为陆远带来利润,而早在十二镖局大比结束后,连海平和风四海便带着镖队去江西接手全德武馆。随着这两大动作的逐步进行,平安镖局表面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太大差别,其实势力已经不知不觉扩张了开来。

一个地方一流势力,也在慢慢诞生中。

第五十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平安镖局表面上繁忙,注意力都集中在桔子跳局面的铺开和全德武馆的改造和扩张中,但内里却是留了个心眼在剑浦县宁远镖局上。

九月初三,卢乃大因重九将至,不得不离开平安镖局,陆远出城相送十里,在十里亭与之依依惜别。

九月初五,养伤二十日的林寇亦起身告辞,准备回宁远镖局,名义上也是回家过重九。随着两人一走,加上连海平父子和风四海前去全德武馆,偌大的平安镖局,忽然间好像空荡荡了不少,陆远心中多少有些惆怅,尤其这些时日是跟卢乃大相处以来,几乎天天纵酒,夜夜笙歌,一时间竟是有些落寞。不过转念一想,不过是几天见不到而已,忽然又轻笑了起来。原来自己还有一颗少年心,怕寂寞啊!

即便如此,陆远也只是微微想了想。如今十二镖局大比已经过去二十天了,陆远估摸着身体早已被天地精气洗练得差不多了,便决定在重九之前打通第五窍穴,一旦打通第五窍穴,应对接下来的局面将会更加游刃有余。知道陆远打算之后,陆高、海莲心和屠元彪依旧给陆远护法,一应事物,包括饭食都提前准备好。此次打通窍穴准备的时间比之前更长了有十来天,故而对于能否打通第五窍穴,陆远并不担心。

事情也很顺利,第五窍穴是个大窍,从此窍穴开始,每打通一个窍穴,陆远的力量、恢复力将得到质的飞跃,堪称伐毛洗髓,打通第五窍穴之后,陆远自己估算了一下,周身力道已经进展到学内经图前四倍又一成,光是第五窍穴,便增长了有一倍又六成的力道,这一窍穴打通,陆远周身竟是渗出点点黑汗,带着微酸。人食五谷,孰能无病?但凡需要进食的动物,体内多少都会沉积一些毒素,这些被汗带出来的微酸黑质,便是体内淤毒。

陆高看着威压越发浓重的陆远,心中感慨之余,自己练武也越发勤奋。原本,陆高的武功水平跟福大通、林梁山两人在伯仲之间,比二人稍好一点,单打独斗能够压制对方,却是无法在短时之内分出胜负。但随着学习夜猫行和对拳掌指抓的深入认识和改良,以及近些时日调整过来的对内力的正确疏导,陆高自信如今哪怕福大通和林梁山两人联手,顶多也就是跟陆高战成平手而已。有身法加成的陆高,已经早就甩开福大通和林梁山二人了。

在得知宁远镖局对平安镖局有不轨企图之后,平安镖局上下进入了一种外宽内紧的状态,表面上忙碌着扩张,实则时时留心十二镖局中距离最近的几个镖局的情况。结果果然让陆高等人发现了异样,宁远镖局就不必说了,福通镖局看似回自家驻地了,但却有三队镖队在泉州府城附近徘徊,福大通、福权父子似乎也没有回到镖局中;显平镖局的尹杰父子则干脆在同安县住下,名义上却是走亲戚。如此看来,十二镖局中确定此次打算谋划平安镖局的,至少有三家,而且是除了平安镖局之外,实力最强的三家。

山雨欲来风满楼。隐藏在繁华而平静的表面之下,一股席卷福建二流势力的暗流正在悄然形成,角力双方都在尽最大努力争取击中最大的优势力量,一时间,泉州府城周围风云诡谲,狼烟四起。

“怎么办?”平安镖局中,陆高、海莲心、屠元彪和陆远正坐在议事厅中,看着眼前的局势,屠元彪忍不住问了声。

“高层战力我们不怕,我们镖局拥有副总镖头实力的镖头是上三家中最多的,福通和宁远两家加起来也不过勉强多我们三到五人,这一层的战斗问题不大。我现在的实力,有信心拖住福大通和林梁山,剩下的能出手的不外乎林寇、福权、尹杰和尹不凡,远儿的实力你们都看在眼里,哪怕他们四个联手,都未必能够压制远儿一分。”陆高分析道,听到这里,屠元彪忍不住又拍着陆远的肩膀。

“其归啊,现在你可是我们平安镖局第一高手啊!真是没想到,不过就出去三个月,整个人就天翻地覆了!”屠元彪竖着大拇指夸赞道。

“屠三叔过奖了。爹继续说。”陆远现在很容易就能把控住类似议事的节奏。

“高层战力我们不怕,但底层战力是个问题。不知道此番宁远镖局三家都带了多少人过来,目前明面上能够察觉到的,福通镖局就有三支镖队,宁远镖局两支,显平镖局一支,至少有六支镖队的底层战力,暗地里却是不知道还有多少。如此看来,我平安镖局十支镖队,恐怕有些单薄。”陆高眉头微皱,人永远都是最珍贵的资源,这点陆高比谁都懂,尤其是忠心耿耿的人,每损失一个,就少一个。

“这点我明天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再说我们主场作战,同时又设下了几个陷阱,想来问题应该不大,爹也不必太过担心。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我相信老天是眷顾我平安镖局的。”陆远笑着跟陆高说着,陆高闻言也是洒脱一笑。这么些年来,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当年白手起家的时候就四个人,不照样闯出了偌大一个镖局?

一旁的海莲心,此刻看着陆高父子俩在那讨论,却是一点都没有着急的迹象,反倒是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精光,看来当年的巾帼雄风,又再度燃烧了起来。看着眼前这对十分相似的父子,海莲心心里竟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至于屠元彪,这个屠三叔是典型的粗线条,体宽心更宽的性格,这些费脑子的事情他操不来心,到时候只要依照计划去打架就行了。

如此一来,平安镖局的布局算是基本确定了,陆远稍稍放宽心。但不知为何,陆远总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东西,好像很重要,但一时间竟是想不起来……

第五十八章 秋蝉哀婉待螳螂

重九之夜,明月当空。慎终追远的哀念,并未深入到泉州府城柳岸巷中。巷子深处一座名为“醉香楼”的花楼里,依然火树银花,觥筹交错,吟月颂风的歌声,弥漫着整条柳岸巷的不眠夜。

醉香楼二层天字间,两个头牌花娘正伺候着一个白衣公子。白衣公子显然是花丛老手,放着杯中的琼浆玉液不饮,专挑花娘的灵露仙乳下口,几个呼吸间,两个花娘早已手脚酥麻,浑身乏力。

眼见花娘已是动弹不得了,白衣公子才微微一笑,看看楼外天色,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扔在桌上,不再管地上两个卖力伺候过自己的花娘,三两个跳跃间,人便从二楼窗户窜出去。

白衣公子身手了得,飞身出户之后,脚尖只是在突出的房檐上微微一点,连一片瓦片都没点落,人又微微向上升起,向着街巷对门的房顶落去。寻准方向之后,白衣公子便宛如天上谪仙一般,在飞阁流丹之间翩翩起舞,舞影飘逸洒脱,速度却是极快,无论是街巷中尚未还家的行人还是楼阁中寻欢作乐的花客,竟是无一人察觉到有人从自己头上或身边擦身而过。

离了柳岸巷,街巷中的人烟渐渐稀少,深巷犬吠声却是时不时传来。眼见着南市西城之间的交叉路近在眼前,白衣公子稍稍放慢了速度。就在这时,一个破空声从右侧急速接近,白衣公子身形一顿,生生止住向前的趋势,急切间,白衣公子强行使了一个后下腰,将将躲过这一击。

“哟呵,你还是这么骚包。明明拿了好处去替人办事,办的还是见不得人的糗事,竟然还在夜色中穿着一袭白衣飞檐走壁,生怕别人看不到你翩翩公子俊美的模样吗?严大脚?”破空声处,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传了过来,刚刚起身的白衣公子向着来人处看了过去。

“啊?怎么是你?你不是初三就回庐山了吗?卢乃大!”见到来人,白衣公子登时一惊,此人一身黑色夜行装,坐在隔着两栋屋宅处的屋顶,手中抓着几个花生米一个一个往嘴里送。看到卢乃大手中的花生米,白衣公子登时明白刚才破空声是什么东西,不禁脸色一沉。

“你果然跟那个王八羔子勾结在一起了。我说严大脚,你这么做,很丢荆楚盟的脸面你知道吗?至于你的‘小腿绝’名望,我想多半是丢尽了,倒是没太大所谓。”卢乃大耸耸肩说道,原来这个白衣公子,就是江湖小四绝之一的‘小腿绝’,严白。

“呿,废物一个,连人走没走都没搞清楚,还让我帮忙!帮个屁忙!”严白不禁啐了一口,说的是谁不言而喻,“我说卢乃大,你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非要跟我作对吗?还是小时候被我揍太狠,现在打算找我报仇?”

“严大脚,小时候的事情先不说,今天你要去平安镖局,先把我打倒再说。”卢乃大将最后一颗花生米丢到嘴里,拍拍手站了起来,然后拍拍身上的衣服,不屑地说了句,仿佛眼前不是江湖人称道的小四绝之一,而是哪个无名小卒一般。

“呼,也好,让你看看我这‘小四绝’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严白知道卢乃大当在此处,自己是别想越过他去支援对平安镖局的进攻了,当下收敛心神,认真看着眼前这个人。虽然严白嘴上自信,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若非卢乃大行走江湖不好惹事,没留下多少战绩,自己这个小四绝之一的名头,未必保得住。

江湖人都知道,庐山气门有厚德剑君,有仁义剑君,有雅量剑君,三剑君堪称年青一代翘楚,天资聪慧,实力不凡,仅次于小四绝,却是不知道,三剑君还有一个变态的弟弟,无论是内力还是剑法,都远超三个哥哥,直逼小四绝。这个人,便是卢乃大。

“沽名钓誉,真是伪君子本色。严大脚,今天你四爷爷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卢乃大捏了捏自己的手腕,照着严白所在的位置,就是一掌拍了出去……

……

亥时三刻,平安镖局一派其乐融融。镖局中的下人们、镖师们聚在大餐堂,喝着菊酒,吃着珍馐,好不欢快。

重九夜,虽然大多数人回不去,但陆高每年都会准备些茱萸酒、菊酒,好好犒劳还在镖局当班的镖头镖师们。加上九月初十乃是陆远诞辰,重九夜几乎就是诞辰的前奏。若是往年,平安镖局两页连欢的场景,可是热闹非凡。

与餐堂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茅房墙根下,后厨泔水处却是异常冷清。由于这两个地方都是排污重阵,为了方便搬运,都距离平安镖局的后门很近,就在墙根下。

当着如此僻静的夜,两声蛙鸣却是格外清脆。但随着两声蛙鸣声响,几道人影便敏捷地从墙外翻上墙,轻轻一跃,又落到了墙内。来人分五批跳下墙,每批有两人,两处墙角加起来有二十人。

这二十个人身着黑衣,头戴黑巾,嘴上掩着黑布,行装统一,亮出来的兵器却是五花八门,刀剑短棍匕首都有,就是没有一丁点声响。二十人似乎分了四个组,四个领头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便开始各自辨认方向。

就在这时,一阵梆子声响,茅房之中,后厨之内,瞬间窜出憧憧人影,二十个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围在了墙角下……

第五十九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平安镖局大餐堂,陆高正跟屠元彪对饮,陆远见海莲心有些醉意,便扶她回东厢房去了。

就在此时,一个下人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到陆高身旁,对着陆高耳语两句,陆高表情凝重地点点头,让他下去了。

“诸位,那群贼子果然向着我们平安镖局进攻过来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愿战者随我到前院等候,怕战者可从后门出去,各位自行抉择,陆某绝不强留。”陆高举起杯中酒,对着众人敬了一杯,一饮而尽,将杯口对外,示意自己的决心。

“战!战!战!”在场众人举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紧接着将碗摔在地上,从桌子下抽出了自己的随身兵器高喊三声,静待陆高发令。

“好!好兄弟!咱们走,去迎接今晚的客人!”陆高高呼一声,带着众人走向前院,迎接早已探明的六大镖队。算起来正好,四支镖队埋伏在后厨和茅房,如今迎向前院的,也是六支镖队。

“杀!!”重九夜,泉州府城西,安静的巷子中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待到由福通三队、宁远两队、显平一队组成的六大镖队推开平安镖局大门的时候,喊杀声登时如悍掌扼颈,戛然而止——早已列好阵势的平安镖局六大镖队,正严阵以待。

“大通兄、梁山兄、尹杰兄,三位去而复返,陆某好生意外,好生惊喜啊。不知三位,今晚这阵势,意欲何为?”陆高越众而出,淡笑着看向正自错愕的三个领头人。

“哼,陆高,你还是投降吧,将平安镖局的产业让出来,念在相交多年的份上,我们会给你一笔钱,让你们一家三口后半生无忧的。”林梁山心思比较缜密,见后院隐隐传来刀兵相加的声音,想来原本该用作偷袭用的两支镖队已经被发现,或者说被反埋伏了,短时间内是无法获胜过来支援了,如今若是能言语动摇陆高,或许还能减少些损失。

“别废话了,既然你们将人都带来了,我还能让你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去?还拱手送上自己的基业?你们真当我陆高是软柿子,可以任你们随意揉捏?”陆高冷哼一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眼神微冷地看向三个总镖头。

“哼,陆高,虽然眼下我们双方人数差不多,但别忘了,高层战力上,我跟大通兄可是哪个都不逊色于你,再加上尹杰兄的支援,你毫无胜算的。”林梁山人不死心。

“有没有胜算打了才知道,你不打,我就发令了。”陆高刚举起手,林梁山轻轻啐了口,也摆了个“上”的手势,双方十二支镖队,共一百二十人便混战在一起。

“好久没有跟陆高兄过过招了,今日就让小弟再次领教领教你赖以成名的鹰爪功吧!”福大通首先站了出来,摆出了虎爪功的起手式,陆高见此冷哼一声。

“怎么,梁山兄不一起上?咱们仨在十二镖局中可是有着天上鹰,山中虎和水里鳄的称号,光我和大通兄动手,你多不合群啊?”陆高挪揄了一句,林梁山也是微微冷哼,正准备过去,不想林寇此时却是来到他身后。

“父亲,没看到陆远。”

“哦?林寇世侄是想念陆其归了?他在东厢房陪他娘呢。”陆高微微一笑,看向林寇,林寇却是脸色有些尴尬,悄声耳语却是忘了,陆高可是跟他父亲同等级的高手,耳目自然十分灵敏。

“你跟福权和尹不凡各带一个人去东厢,别让人跑了。”林梁山冷声说了句,之所以不让带更多人,也是暂时抽不出人来。毕竟,此刻双方正在角力中,多抽走一个人,便多一分劣势。

林寇三人也不废话,带着各自的人便往东厢房跑去。

“陆高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觍颜和大通兄联手,向陆高兄讨教讨教了。”林梁山说罢,也站了出来,跟福大通成掎角之势向陆高两面包抄。

……

南市与城西街区的交叉路上,周围早已没了人,两道身影却是互相对峙着。此刻的严白头发披散,嘴角溢血,一身雪白的儒衣胸口,染了些血迹,已是风流不在,而卢乃大此刻却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来两人交手,应该是卢乃大占据上风。

“妈的,卢乃大你耍诈!”想到自己受伤的情况,严白不禁破口骂了一句。原来两人原本在夜色下交战,倒也打得旗鼓相当,卢乃大虽然稍占上风,但严白也并非完全被压制,五招之中,还能保持三守两攻的趋势。

两人打得火热,严白也顾不得自己原先的任务是什么,在房顶上上下翻飞,倒也打得十分畅快。猛然间,卢乃大跳下屋顶,直接蹿近了他脚下的小巷,严白不做他想,立马追了上去,也跳下小巷。就在他落地之时,一个破空声迎面而来,骤然进入黑暗的小巷,严白的视线还未习惯,只得奋起一掌拍向声响处。不过当接触到来物的时候,严白只觉得掌心微疼,疼痛的部位却只有指头大小,一想起卢乃大刚才正在吃花生,严白心下顿时一惊。

然而当他想要闪躲的时候,却是来不及了,胸口处猛然被一掌拍中。严白倒也机灵,中掌瞬间双脚奋力向前推,整个人向后退去,缓冲了这一掌的威力。加上卢乃大也没有伤他性命的想法,出掌时候收了些力气,这才撑过这一掌。饶是如此,此刻的严白也只是强撑着站起来,性命无碍,但再战却是无力,更别说奔袭平安镖局了。

“哼,让你骚包,大晚上的还准备奔袭他人宅邸,却不肯脱下一身白衣,换一身暗色一点的衣服。夜色下一身白,太明显了。”卢乃大说罢还亮了亮自己的黑色夜行装,看得严白忍不住喷了一口老血。

若非刚才突然进入黑暗中,卢乃大又一袭黑衣,严白怎会被一颗花生米给骗了?正应了那句话:

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第六十章 黄雀终于露脸了

林寇六人来到了东厢房,只见陆远独自站在房门口的小院中等候几个人。

“哟,林寇兄弟,福权兄弟,还有尹不凡兄弟。去而复返,还特意来找我,是有多想我啊!陆某可是十分感念啊。”陆远双手抱胸,轻笑了声,一夫当关地挡在东厢房门口。

“福权兄弟,不凡兄弟,咱们三个包围陆远,拖住他。其他人进房间,将陆夫人请出来。”林寇说了句,三人呈掎角之势将陆远围起来,剩下三个下人说了一声是,便绕过四人往屋内去。陆远见状微微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为那几个下人默哀片刻。武将世家出身的海莲心,能不练武吗?

果然,屋内传来几声男人的惨叫声之后,便安静了下来。

“远儿,可以了,赶紧解决外面的几个人,然后把这几个人收拾出去。”海莲心清脆悦耳的声音悠悠传来,听在林寇三人耳中却如同恶魔一般。三个进去的年轻人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联合起来也能够拖住林寇三人其中一个至少一刻钟,海莲心一个女子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三人,可见其功力在林寇三人之上,若是让她出来拖住一人,以之前陆远表现出来的实力来看,这场战斗恐怕有些悬。

“不用担心我母亲了,她虽然好武,但不喜欢脏,你们不进东厢房门,她是不会出来跟你们动手的。再说解决你们三个,何须再劳驾母亲大人呢?”陆远微微一笑,林寇却是有些胆寒地想到了自己下体被攻击的那次。

陆远说完话,便猫了猫腰,三人立马警觉地摆好架势。

“没用的!”陆远说完,一个扑鼠式便飞扑出去,在他正前方的,正是林寇。

林寇见陆远飞速靠近自己,心下一寒,下体微微颤抖了两下,竟是没能来得及抬腿,想来是擂台上那一脚给他留下太大的心理阴影了。眼见陆远已经接近,一掌拍出,林寇心下一狠,双臂炮拳轰出,企图挡下一掌并加以反击。

拳掌相交之时,僵持和后手中招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甚至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只听到十分清脆的一声“咔呲”声响,紧接着是林寇撕心裂肺地呼喊声……

“啊!!”

原来陆远周身力道增加了一倍有余,一掌下去,林寇的左拳就被突如其来的巨力击折,神经反应稍慢了些,等到痛感传来的时候,林寇右手出拳已经被陆远抓在左手上了。整个过程看似很长,其实不过发生在片刻之间,等待福权和尹不凡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波攻击已经告一段落。

看着手腕呈不规则耷拉着,林寇额头上冒着丝丝冷汗,强忍着疼痛一记撩阴腿终于施展了出来。

“哼,还不长记性。”陆远看林寇此时仍旧顽抗,右手再出,狠狠向下拍下去,完全没有收力,然后听到第二声清脆的“咔呲”……

“啊!!”

林寇撩出的右脚被陆远拍向地面,狠狠跟地面来了一记亲密接触之后,脚掌骨折……

废了林寇左手右脚,陆远也不心软,直接一脚揣在林寇心窝上,将他踹飞出去,一直撞到院墙才停下来,三度遭到重击,此刻林寇却是早已昏厥。

福权和尹不凡看到只是片刻时间,陆远便将三人中武功最高的林寇击晕,而且其景象如此惨烈,两人竟是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微微退了一步。

“不凡兄弟,抄家伙!”福权还是比较理性的,在出门的时候没忘了给自己带一把匕首,此刻从怀里抽出来,刚好能用。而尹不凡原本就是用剑的,被福权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是有家伙的。

“哼,土鸡瓦狗,安敢猖狂!”陆远不屑地冷哼一声,也不待两人有何反应,便再度转身冲向福权。福权看陆远冲过来,右手拿着匕首在自己面前画出一道道刀花,将自己前胸至大腿上部之间的范围防守得严严密密地。

见此陆远心中微微摇头,匕首之物,便是要近身突刺或者切割才能起到作用,在自己面前挽刀花,根本不可能真正防守住对方的进攻,比如,林寇找严白学的谭腿,就能够轻松破除福权此刻的防御。事实上《夜猫行》除了正式录入的十二式运气法门以外,还有一些通常腿法的运用记载,用以锻炼腿部的灵活度和运用程度,陆远在谭腿上虽然不如以腿法著称的严白厉害,但跟林寇这个半吊子,学了点花哨技巧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伪腿绝比起来,却是要厉害些。只见陆远靠近福权时已然慢慢放下速度,瞄准福权一个刀花的方向,一脚窝心脚踹出去,刚好踢到匕首的刀柄。

福权就这样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飞了出去,人还在错愕中,第二脚窝心脚已经直指他的胸口。紧接着,一道血线从福权的嘴里飙出,福权继林寇之后落在了墙根,也失去意识了。

“嗯,不多不多,三根肋骨左右吧,应该伤不到心脏。”陆远淡淡说了句,另一头的尹不凡已经傻了,三人围攻一人,瞬间就被撂倒两个,最后剩下一个,却是武功最差的自己。

“尹不凡,你跟你爹真的是,我该说什么好?”陆远摇摇头,“眼瞎心盲,不知所谓。好好做你的总镖头,做你的少公子多好?非得搅和进这种蠢事中。蠢,蠢笨如猪。”

说话间,陆远一步一步走向尹不凡,尹不凡看到慢慢逼近自己的陆远,心下恐慌,手中的长剑没章法地乱舞了起来。

“啊,别过来!别过来!”

“哎,可怜的娃。”陆远微微叹气,从旁边花圃中掏出一小块泥块,抡了抡胳膊扔了出去,穿过尹不凡那杂乱无章的剑花,正中尹不凡额头。加持了陆远力道的泥块打中尹不凡,瞬间碎开,力道却是推倒了尹不凡,落地的时候后脑勺着地,甚至不用陆远出手,尹不凡已然晕厥……

“啧啧,三个人,真不经打。”陆远拍拍手,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凛冽的寒风从背后吹来,破空之声夹杂着一声怒吼!

“陆远小儿,拿命来……”

……

第六十一章 危机时刻

千钧一发之际,陆远向前一个前滚翻,躲过这从背后飞刺过来的一剑,但还没结束。紧随着一剑的,背后还有一剑。

感受到背后一剑之阴险,陆远心中不禁冷哼一声,恰好到了双脚着地的时刻,连忙运转一招翻墙式,向后跳了起来。此时,第一个越过陆远之人已经回首,陆远高高跃起,如今已然头向下,此刻刚好适合使用捞鱼式,于是腰身伸展,脚下气劲微微喷发,整个人竟是飞快落下,刚好正当第二个人路过他下方。

“庄执事小心!”那第一人刚刚回过头来,便见陆远落下速度十分快,连忙提醒了那个被叫庄执事的人。

那庄执事抬头一看,登时也吃了一惊,连忙举剑向天刺出六个剑花。陆远见此,右手竟是径直向下伸出。若是一般人此刻恐怕无从下手,只能抓住一点机会荡开那位庄执事的剑,但此刻,陆远心中却是有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虽然幻方流云指陆远只学会了前两式,但如今论手指灵活度,恐怕除非常年练暗器的暗器高手,一般武者恐怕都难以跟陆远相比。再加上陆远玩转幻方练就的眼力和常年练手上功夫练就的指力,以及增加了几倍的肉身力道,这冒险的一记却是被他使了出来。

那庄执事看到陆远竟然将手伸出来,嗤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手上加劲,准备将陆远这只手留下来。千钧一发之际,未曾想忽然之间,手中的剑竟是动不了,庄执事这回定睛一看,却是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不知何时,陆远的右手已经用五指扣住剑身,手掌却是避开了剑锋,抓取角度恰到好处。更令庄执事心惊的,是从剑身上传来的力道,竟是让他无法将剑抽回,眼见这一剑就要被夺,那当先偷袭陆远的人赶忙上前追击。此刻陆远不过临身庄执事,身体尚未落地,却是对这次过来的一剑不管不顾,左手一掌狠狠拍向庄执事的脑门。

庄执事被惊了一跳,连忙运掌拍上,跟陆远对了一掌,陆远借着这一掌的威力拔身而起,避开了那袭来的一剑,庄执事却是一时躲闪不及,左肩被这一剑刺中。来人心下一惊,赶忙收力,就在这时,陆远翻身双脚向下,落点却是刚好在那人头顶,便一脚狠狠踩下。

“何长老小心!”庄执事见状赶忙提醒了一句,但却是连伸手拉何长老一把都没有。亏得何长老终究是长老,临危之时左手一掌拍出,再将陆远向上拍出一段。但此刻,无论是庄执事还是何长老,左手都已然被震得麻木,不得不反复抓张以祛除麻痹感。

“哼,庄钊老贼,我还没去找你,没想到你竟然自己来送死!”陆远眼中怒火迸发,杀意浓重,对另一位何长老却是不闻不问。

“陆远贼子,你杀我侄儿,快快拿命来!”庄钊尚未言语,何长老便怒目圆瞪看着陆远。

“原来这位就是何朴长老啊。虽然没有必要,但我还是说一句,何务谋是庄奎杀的,栽赃于我为的就是让你用自己的势力来与我平安镖局拼杀,待到明年长老遴选的时候,好拉你下位……”说着说着,陆远猛然惊醒,何朴跟庄钊在此,那何朴自己的生力军不是已经加入前院战场了?

“好你个庄钊老贼,够狠毒。今日我平安镖局若是渡过难关,陆某必定登门造访,还了你今日这一报!”陆远心下焦急,却是没办法脱身。若是只有庄钊一人,陆远还有点自信能够战胜他,但加上一个不知深浅的何朴,陆远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哼哼,忠诚于何长老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有那么几十个,虽然只来一部分,足够改变你们前院的战局了。再说我星月宗弟子学的都是正宗的功法,跟你们镖局野路子的不是一个战力的,十几个人,足矣。何长老,别听那小子胡说八道,务谋就是他杀的。”庄钊见陆远着急了,存下心要给陆远添把火,故意说道,却是没忘了回头跟何朴解释一句。

“庄执事放心,老朽还不至于是非不辨,敌我不分。”何朴注视着陆远淡淡说了句,听到这话,陆远心里暗暗鄙视了一句,就这样还不至于是非不辨,敌我不分?脑子绝对有问题。

“呼,庄钊,你确实厉害。我且问你两句,第一,全德武馆背后的人是你吗?”陆远深呼吸了一下,强自镇定下来。

“全德武馆?那种不入流的武馆我庄大爷没兴趣。”庄钊听到陆远询问,疑惑了一下,断然否认。

“看样子应该不是了。那第二,是林寇给你传递信息的吗?”陆远微微皱眉,若说全德武馆背后不是庄钊或者何朴,那恐怕事情就复杂了。不过想想也是,即便是摘星楼,恐怕也不敢公然袭击苏家马车。想来以苏筱为目标的,应该另有其人。

“没错,我们也是偶然得到宁远镖局企图进攻平安镖局的消息,所以主动跟宁远镖局联系,而跟我们保持联系的人,就是躺在那边的废物。”这回庄钊倒是很光棍地承认了。

“呼,如此一来我就没问题了。你们二位想杀我,我也想杀庄钊老贼,那就动手吧。”陆远凝眉望着两人,心中暗自盘算着自己的胜算。论实力,从自己掌握的各种信息来看,庄钊应该是三流中游的高手,何朴身为长老,功力比庄钊深厚,应该在三流上游,单打独斗的话,陆远有信心战胜庄钊,但留下他却是需要极大的运气。但若是面对何朴,陆远的把握至少要少两成。

如今二人联手,对陆远来说却是十分棘手。别看刚才陆远借着夜猫行和幻方流云指出其不意,再加上修炼内经图力气大增的缘故打了庄钊和何朴一个措手不及,让两人都麻了一手,庄钊还负了伤,但实际上如今知道陆远的底细之后,两人便可以针对性地找出攻破的办法,而且最关键的是,星月宗不可能没有身法类功法,如此一来,陆远就没有办法像对待连海平、屠元彪等人那般以身法优势取胜了。

原以为自己是那个捕猎者,没想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只是那只螳螂而已,陆远心中泛起微微的苦涩感……

第六十二章 偷袭自己人,都是有传承

庄钊左臂负伤,右手却是还能够正常用剑,加上左臂的伤口不深,随意从衣服上撕下块布条缠上之后,对战力影响倒是不大。

三人对峙,庄钊何朴二人很快就站定方位,确定好了对策。

很快,两人便步调一致地冲向陆远。陆远凝视着二人,活动活动自己的双脚。待到两剑临身之际,何朴攻上,庄钊攻击中下盘,却是封住了陆远躲避的方位。何朴剑法娴熟,一剑三花,剑剑不离脸颈心,杀意盎然;庄钊剑招大开大合,专扫腿脚和腰身,不求一击毙敌,却是干扰为主。

凭借夜猫行中的奇异步法和各种扭身旋转的技巧,陆远将将闪过两人的合击,二十招之后已经是冷汗涔涔,险象环生。何朴见陆远脚步已然有些凌乱,当下加紧抢攻,稍稍快了庄钊一小步。就是这一小步,让陆远抓住了破绽,一个侧身闪过何朴的长剑刺心,左手绕过剑锋,直抓何朴右手手腕,右手一记老拳轰出,同时分出一些注意力在庄钊中下盘的攻击上。

果然,稍稍慢一步,庄钊的一剑已经直逼陆远的右脚脚踝处。另一头,何朴见陆远企图一抓一拳,卸了自己的剑,右手急忙提腕收力,左手一掌拍出。陆远见到果然如此,立马抬起右脚,重心向前倾,狠狠踩在了庄钊扫过来这一剑的护手处,直接将庄钊的剑踩在地上,同时由于重心前倾下摆,原本何朴匆忙回应的一掌并未击中陆远的右拳,反倒因为陆远伸展到极致而做的侧身一掌打空,陆远的这一拳却是没有停下。

“何长老小心!”这时,已经弃剑的庄钊却是因为被陆远一脚将剑踩掉而重心不稳,向前倾倒,倾倒的瞬间右手不自觉地伸出去抓何朴。但……抓何朴的手因为惯性的缘故又向前猛推了一把,何朴原本右手提收的一剑又刺出去,将将划伤陆远胸口,但陆远一拳却是实打实地轰击在何朴的腰眼,庄钊一掌又推在何朴身上,这一记老拳却是没有将他轰飞,何朴生生吃了一拳一掌,被夹在了中间。

“噗!”一口老血喷出,何朴手中的剑落地,双目圆瞪,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庄钊,“你……”

“何长老,我不是故意的啊,刚才重心不稳我才会往前倾倒的。”庄钊站了起来,摆摆手道。

“你,你用了……内……力……”吃力地说了句话,何朴忍不住又一口老血喷出来,陆远见状连忙后撤闪身,躲过这一口血水。

“啊?内力?哎哟,刚才我下意识地,真不是故意的啊……”庄钊急得连忙摆手摆了几下,见何朴慢慢倒地,脑门上青筋暴起,时不时吐出口鲜血,明白这一拳一掌已经几乎将何朴的肾脏击碎,已然没救。

“不过,最后肯定都是陆远杀了你的啊何长老,别怪我庄钊啊!我得赶紧回宗门汇报此事了,咱们后会无期。”庄钊对着地上的何朴拱拱手,然后笑笑,也不管地上的两把剑,直接纵身跳到东厢房顶,几个纵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老,老贼……”何朴一时尚未死去,盯着庄钊离去的方向咬牙切齿。

“看吧,跟你说了,他的目标在你,咱们俩若是能够同归于尽自然是最好的。即便不行,杀了你他的目的也达到了。你在星月宗势力恐怕不止这十来个人吧?放心,以后绝对会成为他的心腹的,打着为你报仇的旗号,很容易就能收买人心。反正你这一脉,已经死绝了。”陆远看着何朴淡淡说了句。

“我,我……不……”身体力量在流失,何朴越发觉得乏力。

“不甘心也没用,谁叫你笨?早跟你说了,杀何务谋的是庄奎了,若是当时你稍微对庄钊提起点戒心,何至于此?算了,你安心去吧,你的仇,我替你报仇。”陆远轻轻蹲下,胸口却是传来一阵疼痛,他才想起自己刚才被划了一剑。

“替……替我……报……呃……”何朴伸手抓住陆远的衣角,话音未落,却是咽气了。

陆远看了看,松开何朴的手,为他合上眼睛。想到前院的战况,陆远不敢耽搁,急忙向前院跑去。

临近前院,战斗似乎没有陆远想象的激烈,或者说……此刻很……安静?没有兵器打斗的声响,没有双方人马喊杀声。诡异的氛围让陆远心中诧异的同时,有些微微的担忧。

“嗯?有女声?还……有些熟悉?”走到拐角,陆远竖起耳朵听了听,陆高说话的声音还很沉稳有力,应该没大问题,似乎是跟谁在交流,而这个人声音清脆,是个女人,而且陆远还有些熟悉。

“嗯?难道是?”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陆远登时有些惊喜,竟是加快脚步走了出去,“青竹?果然是你!”

“其归?你后面的战斗解决了?”陆远转过拐角,看见来人,正是已经分别了一个月的苏筱。

“好你个陆其归,重色轻友!只记得美人的声音,恐怕都忘了还有我这个兄弟了吧!”这时,卢乃大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点埋怨,却是将陆远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哦,乃大啊。”陆远看了卢乃大一眼,转而又回过头来看苏筱,“青竹你怎么会来的?”

“诶诶诶,就这样啊?好歹帮你累了一个晚上,你不感激我至少也关心一下我跟严白的战斗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吧?”卢乃大见陆远只是淡淡瞟了自己一眼,登时抗议道。

“你?死不了就好。”陆远见状,转过来看了看卢乃大一眼,挪揄了一句。

“好你个头!没良心的,哼,我要去喝空你家酒窖,别拦着我!”卢乃大假装生气地哼了一句,径直往后庭花园酒窖走去,所有人都哈哈一笑。

“没想到你跟庐山四公子感情已经这么好了,我倒是有些意外。”见陆远跟卢乃大如此没正行,苏筱淡淡一笑说了句。

“我跟乃大投缘,这事我慢慢跟你说。你先说说,怎么就过来了?还有……”陆远看了看站在苏筱身后,黑衣黑剑的二八少年,意思很明显。

“哦,先介绍一下,这位是华山剑宗宗主施无常的关门弟子,江湖小四绝之一的小剑绝施衍。”苏筱让了个身位出来,引荐了黑衣少年一番,少年闻言,只是转过头来对陆远微微点了点,便又转回去闭目养神了。

“原来是小剑绝当面,失礼了。”陆远举了举手,随即将注意力再次转回到苏筱身上。

“我之所以会过来,还是有劳地上那位严公子了。”苏筱指了指身后不远处,正瘫坐在地上有些狼狈的严白,“当日我跟萍萍一起在剑浦县调查一些事宜,严公子提议住进宁远镖局,我才得以发现宁远镖局的谋划,当时看那位卢四公子跟严公子关系似乎不错,心下担心,才在今日邀施公子一起过来支援你。没想到卢四公子竟然为了你跟严公子反目,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了。”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且进屋聊。”陆远闻言笑笑,赶紧将人迎向屋内。

至此,宁远镖局的设计落空,平安镖局算是安然度过一场危机。只是陆远明白,更大的危机,恐怕已经在酝酿中……

第六十三章 善后事宜

所有人陆续进入议事厅,陆高吩咐人下去收拾满地尸体之后,也进入了议事厅。

按照主客坐定,陆高坐在主位,他旁边坐的是屠元彪,然后苏筱、施衍等依次坐定,陆远则是站在陆高身后。如此,陆高才拱手开口。

“感谢各位仗义相助,若非各位前来驰援,陆某跟平安镖局恐怕今晚就要覆灭了。”

“陆总镖头客气了,我来福建是其归护送我过来的,此等小事无需挂怀。”苏筱带头回应,议事厅里其实没坐多少人,苏筱一行人加上施衍,也不过十来个人。

“青竹,你此番福建之行可有收获?”陆远见陆高还要客气,连忙开口问了句。

“收获不小,其中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此番在宁远镖局得到的消息了。”苏筱微微一笑,看向了陆远。

“怎么说?难道此番宁远镖局的打算跟那件事有关?”陆远眉头微皱,感觉自己和平安镖局似乎越陷越深。

“正是,此番岳阳城屠猿令事件中,出现的江西宗门除了星月宗以外,就是聚义庄。但两家很克制,没有在岳阳城动手。福建的帮派宗门中,却是只出现一家,你猜是谁?”苏筱反问一句,却是自己回答道,“就是宁远镖局的一支镖队。连武夷剑宗都没出现,却出现一个二流的镖局,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很奇怪,而且一回来马上鼓捣十二镖局大比,看来是得到了什么启发吧?”陆远眉头微皱。

“正是,我在宁远镖局期间找到了些奇怪的通信暗号,后来证实可能跟某个组织有关,但这个组织目前尚未清楚是何方神圣。总之,宁远镖局此番行为,是有那个组织在背后指点就对了。”

“我不懂,十二镖局就算联合,顶多也就是地方小一流势力而已,怎么会跟那个事件扯上关系……”陆远眉头微皱。

“倘若再吞并武夷剑宗呢?”苏筱反问了一句,“十二镖局看似小,但正是因为小,所以最容易控制,也最好掩藏发展行迹。一旦运筹得当,吞并了武夷剑宗,那几乎就能跻身地方一流势力的顶端,那时候你觉得价值如何?”

“十二镖局虽然实力不强,但因为是走镖的,影响力却是不小。而武夷剑宗虽然只是地方一流势力,但其传承却是十分悠久,有深厚的底蕴,只是人才凋零没有能力发展罢了。一旦联合,那绝对有成为三等势力的潜力。”陆远淡淡分析。

“是咯,目前来看,那个组织起先的打算应该是这样,整编地方小势力,最终汇合成一股大势。打的倒是好算盘。”苏筱微微冷笑。

“算计倒真是挺远的,若非青竹带人赶过来,恐怕平安镖局今晚也是要损失惨重的。而且,若非庄钊一心算计何朴,恐怕我也未必在他们两人手上讨到好处。”陆远微微皱眉。

“你跟庄钊二人交手上了?”苏筱有些惊讶道。

“怎么,你带人过来的时候没有跟星月宗的人交手吗?”陆远反问了一句。

“星月宗的人?你说那些黑衣人吗?”这下,陆高终于反应过来,问了一句。

“也对,星月宗的人私自出来,应该不会穿宗门制式衣服才对。”陆远想到这点,也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到后院去收拾的人将何朴的尸体以及受伤昏迷的林寇三人抬了出来,前院收拾完毕的人也刚好将林梁山三人押进来。

“啊,寇儿!”看到嘴角溢血,昏迷不醒的林寇,林梁山登时叫了一声,福大通、尹杰二人也是同样反应。

“放心吧,死不了。”陆远淡淡说了句,然后走出来,来到林寇、福权和尹不凡身边。

“你想干什么?放了我儿子!”福大通性情急躁,首先对着陆远吼了句。

“吼什么?你儿子想杀我,那就该做好被我杀的准备。怎么,你福大通的儿子能杀人,我陆远就不行吗?”陆远挑衅地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福大通,顺便从一个平安镖局镖师手中接过一把剑,对着福权的大腿刺了下去。

“啊!!”原本昏死的福权,被陆远一剑刺下,整个人疼醒了过来。

“陆远小儿,你住手!!”福大通目眦尽裂地瞪着陆远,一度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但被两个镖师死死压住,根本动弹不得。

“嘘,小声点。明明是你们三个镖局阴谋覆灭我平安镖局,怎么搞得好像我是坏人一样,别搞错了啊福大通,挑事的是你们,耍阴谋诡计的是你们,最后失败的也是你们。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陆远提着剑走到福大通面前,用剑身拍了拍福大通的脸,一脸不屑地问了句。

“陆远小儿,此番我们认栽,想怎么样你就说吧,何必如此欺人太甚?”林梁山倒是还有点理智,知道理亏的是他们,失败的也是他们,这时候最要不得的就是耍横放刁。

“这个还是问我爹吧。我只负责欺负人的。”陆远耸耸肩活像个无赖,一句话却是呛得林梁山差点背过气。

“哦,三位啊,梁山兄,大通兄,尹杰兄,你们仨不适合在做镖局的生意了,以后三位的镖局还是我们陆家接手了吧。至于地缘方面,倒是巧了,宁远镖局就在剑浦县,不算远,走得快四五日就能到,福通镖局在江西,离五福镇不远,碰巧之前全德武馆的余馆主将全德武馆尽数转让给我平安镖局,我二弟已经在那里主持事宜,让他辛苦一点,连福通镖局一起接手吧。至于尹杰兄的显平镖局,就在梅州市,刚巧不巧,我老丈人就在广东,有的是人手。”陆高平静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仿佛在说很平常的事情。

“陆高,你……你欺人太甚了……”福大通气得脸色通红。

“大通兄,你别忘了,今天你们三个来我平安镖局做的事是什么。没拿你们三个的脑袋祭奠那些为镖局牺牲的兄弟,对你们已经很宽厚了。”陆高忽然冷冷道,犀利冰冷的眼神看得福大通心里一寒,这才想起就在刚才,林梁山、尹杰与自己三人联手,如何被陆高用诡异的步法一一闪过,然后被招式变幻莫测的爪功攻击的毫无招架之力的,不知不觉之间,原本只是稍微领先一步的陆高,已经走上了一条他们都企及不到的路。

“多谢陆高兄不杀,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林梁山深吸一口气,最后服了句软,算是认下这个决定了,却是不知,一句话没说谨慎,引出了陆高的下文。

“梁山兄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来人,将他们三个和他们仨的儿子放了之前,记得震碎他们的丹田气海,以后你们也别在江湖上混了,找个地方好好耕种吧。”陆高淡淡补充一句,说出来的话却是杀伐果断。

“你!好,好得很。陆高,这一局林某记下了。”林梁山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不慎,却是多惹祸端。

此后相关善后事宜都有条不紊地进行,陆高带着镖局里生还的兄弟一起安葬了死去的兄弟,并祭拜之后,一应事宜便全权交给下人去做。

如此,这漫长的一夜总算是过了,黎明的到来,却是一点都没有让人感到多愉快……

第六十四章 江头潮未平

重九夜,给众位牺牲的兄弟立牌位的时候,陆远也给仇老五立了个牌位,单独祭奠。

初十,虽然前夜突逢变故,但该庆祝的还是庆祝,陆远自然是跟苏筱、卢乃大、施衍和严白一起庆祝——对,严白最后让陆高无条件放了,能怎么办?人家是荆楚盟副盟主的公子,跟林寇、福权等货色不一样,有正儿八经的大背景。不过,在同为小四绝的苏筱和施衍的看管下,严白也搞不出啥花样来。

就着月色,苏筱拿了一柄竹扇出来递给陆远。

“其归,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柄竹扇是我十分喜爱之物,今日便赠与你,权当寿礼。”

“谢谢青竹!恰巧,你生日当天我也给你挑了一份礼物,却是无法当场就交给你,虽然晚了点,希望你不要推辞。”陆远从身后拿出一个做工精细,包装大气精致的木匣子递给苏筱。

“谢谢其归,那我就不客气了。能打开看看嘛?”

“自无不可!”陆远笑笑,示意苏筱打开。

打开木盒之后里面是白丝绒锦袋,打开袋口,从中拿出一副卷轴,解开绳带之后慢慢展开,却是一副墨笔白描的山水图,笔法工致,布局大气,尤其是两山之间夹着淡水,水面上一点扁舟,恰巧弥补了布局上的空白,构图十分精细。左上角用行书提了“两岸青山”四个字,却是韵味无穷。正是当日陆远在知书阁淘到的,古允自己模仿李蓉瑾笔法作的画。

“谢谢其归,我非常喜欢。此画之珍贵,不下百金。”苏筱自然是识货的,这幅画即便是仿作,也价值不菲。

“此画非李公琰真迹,乃是南市知书阁的掌柜古允所仿,我见这画意境笔法都不错,便琢磨着送你当贺礼却是不错,于是就买了下来。”陆远淡淡一笑,此画的意境,却是不知苏筱是否看出,总之,苏筱是收下了,陆远心情也为之一松。

“好啊,陆其归,你果然重色轻友!咱俩明明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你倒是说说今天你给我准备礼物了没有?”卢乃大见苏筱有礼物收,登时假装生气地看向陆远。

“好啦,就知道你这德行。拿,这是给你准备的。”陆远拿出一个木箱子,约莫两掌宽,打开箱盖,却是有一指厚,里面装了一个——十六宫幻方。

“哇!其归,这个,这个是十六宫的幻方!你从哪拿到的?”见到十六宫幻方,卢乃大眼睛都瞪直了。说实话,九宫幻方他是已经玩腻了,却是没想到陆远竟然能够拿到一个十六宫的,真是让他喜出望外。

十六宫幻方,自然是从七杀阁主那里多要来的一个。原来在朔日见到七杀阁主之后,幻方里面的空间大了,装着的除了一张幻方流云指第二式的修炼方法以外,还有跟七杀阁主联系的暗号方法,陆远就抱着试一试的心理留言,说自己需要另一个十六宫幻方送给卢乃大,没想到第二天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果然多了一个十六宫幻方。

“你觉得除了阁主,还有谁有幻方?”陆远反问了一句,卢乃大一拍脑袋,也对,除了七杀阁主确实没见过其他人有幻方。

“这幻方是什么东西?竟是让卢四公子如此痴迷?”苏筱将画轴收好之后,看卢乃大一脸兴奋地玩弄着十六宫幻方,也觉得有趣,便开口问了一句。

“这幻方乃是府城东面声色楼主人,七杀阁主自己鼓捣的一种玩具,听说是从波斯那里传来的。你看,乃大手中的幻方有六个面,每个面有十六个小面,每个小面都有三种不同颜色,如此组成的六个面颜色都不一样。幻方的玩法就是转动原本整齐的面,打乱所有面之后再将其重新还原成六个完整的面。一开始我跟乃大玩的都是九宫幻方,现在我们都将九宫幻方玩腻了,我便找七杀阁主拿了这十六宫的幻方。”陆远淡淡解释了一下,未曾想苏筱竟是对幻方也表现出了兴趣,陆远只得回房将自己的九宫幻方和十六宫幻方拿出来,给苏筱看。

至于施衍和严白,显然对这种益智玩具不太感兴趣,严白无聊地自斟自饮,施衍则是酷酷地抱剑养神。陆远觉得施衍性格有趣,于是拿起自己的杯子道:

“施公子,不知道是寒舍的酒不合公子口味,还是公子行事严谨,滴酒不沾?”

“都不是,独饮无趣。”施衍闻言,睁开眼睛淡淡回了句,见陆远举杯,也举起自己的杯子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陆远见状笑笑,也把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陆某自是不敢高攀小四绝,施公子认为严公子不可对饮?”陆远调笑般问了句。

“话不投机。你倒是不错。”施衍淡淡说了句,严白也懒得争辩,反正他俩不是第一天相处了。

“荣幸之至!”陆远举起酒壶,给施衍斟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起酒杯跟施衍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施衍也不废话,亦是一饮而尽。

“诶诶,喝酒不叫我也就算了,拿这小杯子喝有啥意思?要不今晚咱们再来一个不醉不归如何?”卢乃大玩转了几下幻方,转过头来看见陆远跟施衍对饮,登时提议道。

“你们不醉不归就可以了,我一个女子,在一旁陪着喝一点,却是不敢同你们不醉不归!”苏筱笑着说道,其意思也很明显,都喝醉了,有事谁看着?

“如此就有劳青竹了!”陆远笑着说了句,然后让大萝卜去酒窖拿了十几坛烧刀子过来。

“今天我跟乃大生日,别的不说,咱兄弟俩先干一坛怎么样?”陆远挑挑眉,挑衅地看向卢乃大。

“喝就喝,还怕你不成?”卢乃大也是豪气,两人拿起坛子,拍开泥封,互相对举了一下,然后开始往自己的嘴里灌酒。一摊子烧刀子下去,酒水洒出来了些,两人都不管不顾,从喉咙到胃里一股火烧的闷热反出来,都打了个饱嗝,登时满嘴回香。

“哈哈哈,痛快!”陆远举着坛子坛口向下倒两下,示意卢乃大自己喝完了,卢乃大也不示弱,将坛子倒扣,示意自己也喝完了。

“来接下来咱俩敬施公子和严公子一坛!”陆远拿起一坛新酒,对着施衍和严白举了举。

“叫我施衍就行。”施衍也拿起自己面前一坛酒,拍开泥封。

“你们喝得爽快就好,这种喝法我是喝不来的。”严白举了举自己眼前的杯子,示意自己就喝桂花酒。陆远三人也不在意,本来严白就是捎带上的,不指望他能融入现在的氛围,毕竟前一天还是生死大敌,谁能真那么宽心?

就这样,陆远、卢乃大和施衍三人对饮一坛之后,才改成一口一口喝。

“一杯敬江湖,一杯敬远方。”

“一杯敬黄土,一杯敬山岗。”

三人对月畅饮,苏筱默默在后头看着,这三个人仿佛是未来江湖的一个小缩影,恐怕在将来,也将掀起一场又一场的风暴。

只不知,这江湖风波又是否能如三人那样,杯酒平息?

第六十五章 人家还想吃兔兔

待到九月十一当天,平安镖局的一切事宜都处理妥当了。或许是考虑到陆远单人击退庄钊与何朴联手的潜力,苏筱终于代表苏家向陆高发起邀请,诚邀平安镖局成为苏家的附属势力。

这对平安镖局来说,还真是一件大喜事,虽然从此之后收益的三成要分给苏家,但与此同时,平安镖局就算是正式挂上苏家名号,打平安镖局的脸就是打苏家的脸,其他势力都得掂量着值不值,除此之外,苏家会无偿给平安镖局的核心人物比如陆高、连海平、屠元彪、风四海等人一些功法,以提高平安镖局众人的实力。功法自然不可能是苏家最顶尖的,但能拿得出手的,肯定不会比一般的地方一流宗门比如武夷剑宗、星月宗等宗门的差。

当然,苏家也会有一些任务需要自己的下属势力执行,不过这些跟得到的好处比起来,几乎可以不用提。反正陆高是一点没犹豫,立马答应下来了,从此在平安镖局的门楣上,也挂上了苏家的家徽。

九月十三,陆远、卢乃大、苏筱等人收拾好行装,陆远给陆高和海莲心行了礼,正式踏上了江湖路,这次不是离家出走,而是实实在在地行走江湖了。苏筱、施衍二人带着自己的人继续追查岳阳城屠猿令事件的消息,不过在此之前,将那位不守规矩的小腿绝送回荆楚盟是算是额外的行程了。

值得一提的是,庐山在江西九江,而星月宗也在九江城西的山麓,却是离庐山有一段距离,两个宗门平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星月宗惹不起庐山气门,庐山气门不屑于跟星月宗等地方小势力一般见识。

但自从重九夜里平安镖局遭遇袭击之后,庐山气门的弟子就时常找星月宗弟子晦气,星月宗敢怒不敢言,只得暗自吞下这口气。但任星月宗想破头脑都不清楚,究竟是怎样得罪庐山气门了?直到九月十三,庐山气门的四公子卢乃大从平安镖局露面,跟陆远关系甚好,星月宗才明白问题出在哪。

一个长老带着一个执事擅自参与对平安镖局的围剿,这本不算什么,但若是跟庐山气门挂上关系,那就不一样了。何朴已死,剩下一个庄钊,星月宗倒也干脆,直接将庄钊绑到庐山气门山门前说是任由庐山气门处置。但庐山气门跟星月宗不是一个量级的,也看不上庄钊一个小执事,小惩大诫之后就此揭过。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卢乃大听闻仇老五的事情之后早就对星月宗心存不满,但陆远一再表示,希望查清楚仇老五的事情之后自己亲上星月宗,手刃庄钊和庄奎,卢乃大才按下心思,让庐山气门对星月宗小惩大诫。

此事按下不表,陆远跟卢乃大一起启程,目标自然是皖南。启程前一天,陆远再次打通了第六窍穴,这也是卢乃大第一次见陆远打通窍穴的情况,当晚把他惊得三个鸡蛋都堵不住他的嘴,尤其是陆远打通窍穴之后的饭量简直是牛都比不上。好在九月十三就恢复正常量,但力量却是又增大了一倍有余。因为基数猛然增大,此番陆远对于力量的掌握却是不太顺利,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将将习惯巨力,家中多了一堆缺胳膊少腿的家具,陆高无奈地摇摇头。

除此之外,由于血气迅速上涌,陆远的毛发开始出现了一些变化,接近发根部位的毛发因为血气和营养充足,竟是露出丝丝棕红色。传闻唯有将炼体功夫练到极致,血气十分旺盛的人才会出现毛发泛红的情况,陆远显然已经进入到了炼体的一个极高层次了。对此陆远心下惊讶,若是打通七窍,又会怎么样呢?但陆远也谨记苦老头的话,没有完全准备,他是不打算轻易尝试打通第七窍穴的。

两位翩翩少年一路由福建向北行,虽然一个带扇子,一个挎把剑,任谁见了都会以为他们是游山玩水的少年,不会想到两人要做的,竟是一件沉重而艰难的事情。再次路经剑浦县的时候,卢乃大带路,两人先是在城外茶棚喝了两大碗茶,然后才悠悠走向原本的宁远镖局,现在的平安镖局剑浦分局。偌大的门楣下,镖局的人忙里忙外的,倒是没多少人在意陆远二人。这些人有些是屠元彪和风崖带来的,有些是宁远镖局原属的镖师,还有几个是苏筱留下来帮助屠元彪审核原宁远镖局镖师身份,以及帮忙处理一些杂物的人,真正认识陆远的还真没几个。

陆远也不打扰他们,径直走进前厅。刚一进去,却见一个身着青衣的小丫头正一跛一跛地提着桶水向外走去。见到有人进来,那丫头停下来一看,忽然瞪大了眼睛指着陆远,一句话憋着差点说不出来:

“你你你!陆其归!竟然是你这个小王八蛋!”

卢乃大闻言赶紧闪到一边去,以免惹祸上身,但仔细一看那人,不就是之前扮演苏青竹的苏萍萍?至于苏筱的身份,在见到苏筱本人的时候她已经说过,这倒是在卢乃大的想象中。

“哎哟,萍萍小姐姐,这是怎么得罪您了?”陆远看着一脸忿恨的苏萍萍,自己也一脸懵逼,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你还有脸说,要不是因为你……呜呜……呜呜……”指着陆远的苏萍萍一句话还没说完,人竟然委屈地哭起来,一下子把陆远给吓了一跳,赶忙上去安抚。

“我的萍萍姑奶奶,到底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呀?”陆远一边拿着苏筱送的扇子给苏萍萍扇扇风,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轻轻帮苏萍萍擦眼泪。

“哼,除了你还有谁啊?呜呜……要不是为了去帮你,小姐也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宁远镖局,现在还被叫来干苦力……呜呜……都是你的错啦!”苏萍萍一边委屈地抹眼泪,一边埋怨着陆远,看得一旁的卢乃大都觉得陆远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陆远闻言只好苦笑,没办法,这种理你怎么辩驳?

“好好好,都是我陆远的错,那萍萍姑奶奶,你打算要我怎么补偿你?”陆远反问了一句,苏萍萍这才停下来。

“我……我……对了,我要吃兔兔!你要烤兔兔给我吃!”

……

第六十六章 同去同去!

“陆其归,赶紧烤兔兔给我吃!”想了半天,苏萍萍终于想到了自己能从陆远这得到的,最想要的东西,只不过这话说出来却是让一旁的卢乃大为之倾倒!

“咳咳,打断一下二位,我说萍萍姑娘,你是不是有双重人格啊?扮演苏青竹的时候你真是一脸寒霜,简直就是个冷面仙子,这一卸妆,怎么就……你扮演苏青竹的时候就不觉得难受?”卢乃大诧异地问道。

“啊?扮演小姐的时候很好玩啊,怎么会难受?而且要演的像,不能被人认出来,这很刺激的!我跟小姐从小就经常玩这种互换角色的游戏,很有趣的。”苏萍萍瞪着一双大眼睛,天真地看着卢乃大,直把卢乃大看得眼睛都快闪花了。

“好,好玩?刺激?我的天啊!我卢乃大一世英名,竟然被这两个词给蒙骗了!服!不得不服!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子甘拜下风,请苏萍萍小姐接受我一拜!”说着卢乃大真的给苏萍萍鞠躬致礼。

“嗯,算你有眼光,本姑娘勉强接受你的礼了,起来吧!”苏萍萍见卢乃大夸自己,竟是照单全收,一点都不谦虚。

“怎么样?想不到吧?”陆远挑挑眉贱贱地看着卢乃大问了句。卢乃大却是一点都不在意,整个人沉浸在震惊之中。

“想不到,真想不到。这简直判若两人!若非我见过苏青竹的脸,我真的想不到两人竟是同一个人!”卢乃大震惊地摇摇头,至今一脸惊骇。

“呸,你们懂什么,就是要让你认不出来才成功的嘛。你要是认出来了,那我不就是失败了?这样有什么好玩的?”苏萍萍鄙夷地看了卢乃大一眼。

“好玩?”再次听到这两个字,卢乃大无意间重复了一遍,忽然一脸奸笑地看着苏萍萍,“不不不,每次都没让人认出来,这有什么好玩的?要有那么一次不小心被人认出来了,那才好玩!”

“真的吗?”苏萍萍眨巴着一对大眼睛天真地问了句。

“假的!如果不想被你家小姐打得皮开肉绽,你最好别尝试。”见苏萍萍差点入套,陆远赶紧阻止道。

“哦,这样。本小姐也知道不好玩,你这个卢乃大还想骗我,哼!”苏萍萍皱了皱自己的小琼鼻,转头对陆远说道,“陆其归,你说要烤兔兔给我吃的!”

“好好好!”陆远手被摇得有些受不了,赶忙答应下来。

“诶?其归,乃大,你们俩怎么来了?”屠元彪早到宁远镖局,现在刚刚开始在收拾,一出来见到两人有些惊讶,“咦?你这小丫头,怎么缠着其归了?赶紧干活儿去!”

“屠三叔!诶,屠三叔,这小丫头是青竹的丫鬟,你不知道,那几个苏家的人应该见过吧?”陆远一听屠元彪叫苏萍萍的态度,陆远就猜到了十之八九,赶紧问了句。

“啊?他们?我不清楚他们知不知道,刚才我让这丫头干活,她说她是苏家的人,不是林家的人,我没信,后来见她跟他们打招呼,我还以为她是偷懒,故意说给我看的,那几个苏家的人也没人跟我说啊!”屠元彪一脸蒙圈。听完屠元彪说的话,陆远眼角微微抽搐,转过头来反问了苏萍萍一句。

“你是怎么跟苏家的人说的?”

“我就问他你认识我吧?然后那人就点头说是是是,萍萍姐让开一点,然后我就让开了。”苏萍萍边说还边眨巴着大眼睛,陆远只得以手覆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屠三叔,这确实是青竹的丫鬟,我跟乃大准备北上,青竹又有事脱不开身,要不你差个人把她送回四川眉县去?”陆远看着屠元彪无奈地问了句。

“啊?四川眉县?那么远啊!只能等下次镖队走四川的时候顺道送她回去了。”屠元彪挠挠脑袋,有些为难地说。

“等等,等等等等,陆远哥哥,你说你要北上,要干啥去?”听到陆远只是路过,苏萍萍登时语气大变,两眼变成了小星星一般。

“我自然是有事要办,怎么了?”陆远有些疑惑地问了句。

“那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啊?我还不想那么早回四川,无聊死了!”苏萍萍拉着陆远的手摇晃来摇晃去地,说话登时甜得不像话,听得陆远耳朵都腻歪了。

“诶诶,你看,我们俩大老爷们儿北上安徽,带着你一个女子不方便啦。”陆远示意苏萍萍道。

“方便的方便的!你看当初从鹊谷过来的时候不也是我们俩大老娘们带着你一个男子吗?当时你也没说不方便啊!”苏萍萍使劲儿摇着陆远的胳膊肘子说了句。

“我,当时我不也是事急从权吗?”陆远苦笑一句,竟是被问得有些答不上来。

“那你这会也可以事急从权一下嘛!放心啦,我不会妨碍你们办事的!”苏萍萍瞪着一双大眼可怜兮兮地看着陆远,直把陆远看得心软了。

“好吧好吧,反正我们这趟走得也不着急,应该不会有太多露宿野外的时候。不过你得跟上我们的脚步哦!”陆远无奈,又想反正休息的时候多开两间房就是了,问题也不大,便答应下来了。

“这样是最好的了,反正我屠元彪就是个糙汉子,不懂照顾人,她跟着你们好一些。”屠元彪见小拖油瓶打算跟着陆远,立马举手赞成,这锅能甩多远甩多远,省得再闹出点什么笑话。

“行吧,那屠三叔,今晚我们就先住下来,明天一早再走。”陆远笑着说道。

“好嘞,我让人给你们准备房间去。这宁远镖局跟咱们平安镖局比起来也是一点都不差!空房间多着呢!”屠元彪笑着拍拍陆远的肩膀说了句。

“好,我们也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苏萍萍,一起来帮忙!”陆远撸起袖子准备帮忙,临走还叫了苏萍萍一句。

“啊?还要帮忙?我不帮了行不行啊……”听到还要帮忙,苏萍萍登时苦着一张脸问道。

“不行!不帮忙没兔兔吃!”陆远威胁道,苏萍萍听到有兔兔吃,暂时也就忘了干活的辛累,跟在陆远后面帮忙去了。

“哎,孽缘啊……”看着陆远跟苏萍萍远去的背影,卢乃大淡淡说了句。却不知时在说人,还是在说接下来可能的遭遇……

第六十七章 每逢佳节胖三斤

第二日,陆远三人便离开了平安分局剑浦分局,继续北上。卢乃大乃是用剑的,故而提议三人先到建阳县玩了一番,然后折向东北,往龙泉走一遭。恰巧建阳出黑瓷,龙泉除了出产宝剑之外,也是稍稍次于五大名窑的出产名瓷之地,陆远也有兴趣走一番,三人便这样议定了行程。

三人行在林间小道,沿着山溪前行。山涧竹林多野味,这是不争的事实,一路行来,苏萍萍已经记不得自己吃了几只兔兔,几只山鸡了,反正一看到可以吃的,肉多的,苏萍萍便缠着陆远打野味,烤着吃,不过两日,她那脸上便开始有些肉肉地了。

“我说萍萍小姐,你这两日吃得野味也太多了吧,多久没吃过肉了你?”陆远一边靠着河鱼,一边苦笑问了句。

“那有什么办法吗?重九那天人家还没来得及吃点好东西,就听说镖局出事了,整个宁远镖局乱成一团,每天就勉强吃点饭,好不容易你这个大厨来了,我自然要吃点好的啦!”说着,苏萍萍还对着陆远讨好地笑笑。

“哎,真是,原来你是在补过重阳节啊。不过还别说,唐代有位大诗人在重九这天吟了一首诗,乃大知道吗?”陆远说着问了卢乃大一句。

“啊?知道啊,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卢乃大说着,还摇头晃脑地吟起诗来,不过刚吟了两句,便被陆远打断了。

“好,到这里就可以了。萍萍啊,我觉得你跟王大诗人的处境有点像。”陆远一脸正经地说着,苏萍萍虽说单纯,但还是读了不少书的,知道王维在唐诗史上的地位,一听陆远如此说,登时一脸高兴地看着陆远。

“真的啊?哪里像了哪里像了?你快跟我说说。”

“就是现在这情况,跟王大诗人当时吟这两句诗的场景很像,但还是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陆远一本正经,连卢乃大都被他吸引过去了,瞪大眼睛眼巴巴等他的下文。

“你看啊,王大诗人重九之日独自一人客居他乡,你苏萍萍也是。王大诗人每逢佳节倍思亲,而你苏萍萍,很像,虽然有点不一样。你是每逢佳节……胖三斤!”陆远说着还一本正经地捏着自己的下巴,凝视着苏萍萍那张可爱的,已经有了一些肉肉的脸。

“噗!哈哈哈……不行了其归,你让我笑一会儿……哈哈哈,每逢佳节……胖三斤……”卢乃大正喝着一口桔子跳,听到陆远如此调侃,登时忍不住将口中的水喷出去。好在及时转头,否则陆远跟苏萍萍恐怕就要有一个人要遭殃了。

“胖三斤……好啊!陆其归,你!你你你!你……呜呜!你欺负我……”苏萍萍一听明白陆远在调侃她,先是一脸气愤,拿手指着陆远,话说不到一半却是委屈地呜咽起来,这下可好,把陆远搞得不知所措起来。

“哎哟喂,萍萍姑奶奶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陆远见苏萍萍一时半会儿哄不来,记得有些抓耳挠腮,忽然瞥见烤鱼,猛然心思透亮了起来。

“萍萍姑奶奶,你看鱼烤好了,你在哭我们可要把鱼吃光了!”陆远说了句,果然,一听烤鱼好了,苏萍萍果然慢慢收住了,只是轻轻抽了抽鼻子,盯着陆远手中的鱼看。

陆远见此计有效,也不敢多调侃她,赶忙将一条烤好的鱼递上去。

“哼,看在小鱼儿的份上,萍萍不跟你计较,以后不许再欺负我了。”苏萍萍接过鱼,埋怨了陆远一句,也不待陆远回话,便吃起了鱼。

“行啊其归,有两下子。”卢乃大悄悄给陆远竖了个大拇指,陆远无奈摇摇头。

“其归好像对瓷器器皿挺感兴趣啊?”见气氛缓和过来,卢乃大转移话题,问了陆远一句。

“难道乃大不觉得,这一盏小小的茶盏中,暗藏着天地玄机吗?”陆远亦笑着反问了一句。

“愿闻其详。”

“也罢,我这点浅薄的见闻,就与乃大分享分享。”陆远微微一笑,开始了自己对于瓷制器皿的认知讲解。

“自古天地大道,阴阳至理,虽言三千,其实殊途同归。譬如这瓷器一道。做成茶壶茶杯,讲究的就是釉色、纹理、器型,釉色各有讲究且不说,纹理以圆融完整为美,以和顺自然为美,器型以天圆地方为美,以道法自然为美。此为概要。”陆远说完还看了卢乃大一眼,见卢乃大确实认真再听,这才继续下去。

“如这冰裂青瓷,乃是最显文人理趣之瓷器。其色如天青,有法天之相,又色近青玉,有君子之相,故而向为文人所喜好。冰裂青瓷以汝窑蝉翼纹和官窑的梅花冰片两种不同开裂纹为主,汝窑以全瓷烧制,整体纯色无变化为特色,而官窑则以烧制出紫口铁足为其标志。梅花开片的出现固然惊艳了冰裂纹瓷器一行,但汝窑的蝉翼纹开片却仍然经久不衰,终其原因,在于其开片纹理,深得有宋一朝文人大夫之喜爱。”陆远边说,边观察着卢乃大的反应,见他果然被勾起了兴趣,才接着说。

“冰裂纹最早的开片裂纹跟先秦龟卜术之烧纹很像,由于烧制瓷器之时无法掌握裂痕的方向,所以这裂纹好坏,便只能听天由命。一盏茶盏,周身裂纹无数,文人喜好一一品玩每一道裂纹之延伸的方向、长短、接合处是否顺畅等,以效仿龟卜术之穷天理;又品玩纵横之间的开片大小、形状是否规整,以效仿井田制之丈地数;纵横之间颇有些理趣。”

“然,最着趣味之处,在于工匠对于天人感应之体悟,烧制之于一杯一壶之间。譬如黑陶黄铁足之器,所仿效的便是‘天地玄黄’四个字,融四字于一器,颇为古拙大气,使此器皿喝酒饮茶,便犹如握天地于一掌间,何等豪迈,何等契阔。如此说来,乃大可懂?”陆远举例二则,说完之后便反问卢乃大。

“明白了,陶瓷一道,虽方圆不同,但究其至理,尽合天道,故而玩器,很多时候便是体悟至理。此其乐趣之所在也,明白了。如此,到了建阳,其归可要带我见识一番!”卢乃大稍一思考,便明白,陆远所说只是冰山一角,欲穷其理,必要亲自把玩才能明了,一时间也起了兴致。

“好是好,不过……”陆远看向苏萍萍,只见这小丫头吃鱼倒是十分谨慎,一根一根挑着刺,却是难掩其一脸馋相。卢乃大看了也无奈笑笑,真到了建阳,带这个小丫头去品玩黑瓷,还不得把她闷死?

第六十八章 没想到我这么臭名昭彰……

陆远三人行至建阳县,已经是中午时分。无论是陆远还是卢乃大,都不太缺钱,找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酒楼,叫了几个菜之后,喝起了桂花酒。

时值重阳之后,天气逐渐转凉,中午却是依旧炎热。就在陆远三人进酒楼之后没多久,天上开始乌云密布,却是罕见的秋雨。

建阳县距离剑浦县不远,酒家延请评书先生的习惯也相同的。三人正坐在酒楼二楼吃饭,位置却是恰好能够听到楼下大堂说书先生的评书。这位说书先生倒也奇特,不讲话本传奇,不说江湖事迹,专说自己的趣事,其中倒也有些颇有趣味,听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说书先生声音好生熟悉,莫不是我在剑浦县见到的那位吧?”卢乃大笑着说,显然不当真,“我下楼看看去。”

“乃大自便,我跟萍萍先吃点。”陆远知道卢乃大好热闹的性格,笑笑让他随意。

“话说,老朽有一好友,名曰王杜,专好撰写诗文,每有佳句必邀老朽品评一番。那日他又有一偏策论,颇为自满,拿与我看。我一时玩心大起,一脸严肃地将文看了三四遍,又做回忆状,老友见此心存疑虑。就在他将将不耐烦之际,我慎重地问了一句:此文何人所撰?你们猜他怎么说?”说书先生讲述得惟妙惟肖,陆远立马能够想到当时的场景,却是想起了一则趣闻,就在这时,卢乃大的声音幽幽响起。

“你老友必一脸疑惑曰:杜撰。”

“杜撰?哦,王杜,杜撰!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底下有听书人听到卢乃大的回答先是恍然大悟,而后开怀大笑。如此情状者不在少数,酒楼倒也一时欢声笑语不绝。

“正是,小兄弟好智慧,老朽……”那说书人闻言向卢乃大循声望去,见到卢乃大之后却是一脸惊讶,“怎么是你?”

“老先生,又见面了!”卢乃大一脸笑意地看着那说书先生,“没想到老先生最近换口味,不说江湖事啦?”

“额,呵呵,江湖太远,只可向往。说些身边趣事,却是亲切一些。”说书先生尴尬地笑笑,却是知道卢乃大是真正的武林中人,专好拆他的台。

“哦哦,先生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先生刚刚所说的故事,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卢乃大掏掏耳朵做苦思状,似乎在回忆什么。

“小兄弟,这可是老朽自身亲历的身边事,千真万确。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说书先生刚刚举起手来,不想门外忽然一声炸雷,从天际传来,响彻大地。

说书先生却是被雷声吓得差点跌倒,众人还在惊诧中,恰巧这时,有两位年轻女子从门外小跑进来躲雨,顺带进食。

“这雨下得好突然,淋了我一身。”

“就是,也不知道谁在乱发誓,引得老天劈雷。”

“噗,哈哈哈哈哈……”第二位女子的话音刚落,酒楼中却是传来一阵哄堂大笑。只见说书先生从地上站起来,颇为尴尬地笑了笑,连老天都这么配合,倒是让听书人多了些谈资。

两位姑娘新进来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众人。

“哈哈,先生果然是妙人,咱俩两次相遇,算是有缘人,不知道赏不赏光上楼喝两杯酒水?”卢乃大也没打算戳穿说书人,反倒相邀喝酒。

“公子有请,老朽怎敢不从?”说书人听说有酒喝,倒是乐得呵呵。

“两位姑娘若是想知道众人欢笑什么,倒也不妨一起上楼小坐如何?”卢乃大转过头看向两位姑娘,但见其中一人身着杏黄色丝裙,长得是桃脸杏目,琼鼻樱口,灵动的眼睛扑闪扑闪地,充满了好奇。而另一位身着淡青色长裙的姑娘显然更稳重一些,柳眉舒展,凤目含光,朱唇微翘,贝齿轻露,虽然带着微笑,却是让人感觉如出水清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两人均是佩戴小巧短剑,制式倒是相仿,就是剑鞘、缠带的颜色和装饰不同,显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江湖中人,寻常人家女子,恐怕多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两人对视一眼,见卢乃大没有恶意,便点头答应了。

四人径直上楼,卢乃大不忘让小二给添三副碗筷。待到走近先前坐的桌子前,但见苏萍萍正缠着陆远让他说重九当天发生的事情。

“哟,乃大下去一趟,竟是带了三位朋友上来。”陆远见卢乃大等人上来,抽身说了句,却是带着询问的意思。

“其归,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先生我是第二次见了,上一次还是我跟严白等人在剑浦县相遇的时候,在茶棚中,也是这位先生在说评书。”卢乃大笑着给陆远介绍说书人。

“老朽张立,让两位公子见笑了。”说书先生抱拳笑着说了句,陆远回了一句不敢,卢乃大这才转向两位姑娘。

“至于这两位姑娘,黄衣姑娘便是刚才说‘乱发誓,天打雷’的那位。两位刚进来,想必有不少疑问,便擅自邀请她们一同上来喝两杯水酒了。”卢乃大笑着说了句。

“如此,张老丈与两位姑娘请坐。”陆远笑着邀请三人坐下,卢乃大自己做了一条凳子,张立坐了一条凳子,两位姑娘坐了一条,苏萍萍又跟陆远挤在一条凳子上,倒是刚好。

四人坐定之后,陆远开口介绍起了自己与身边的两位朋友来。

“张老丈与两位姑娘有礼了,在下乃是泉州府城平安镖局的陆远,身边这位是苏萍萍姑娘,刚才引领三位上来的则是在下的好兄弟,庐山气门的卢乃大。”陆远一一介绍过去,张立倒是没什么,早已知晓卢乃大一身功夫挺不错,一听是庐山气门的人,倒是觉得合情合理,反倒是两位姑娘,听到陆远的介绍之后,竟是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

“原来是陆公子和卢公子,久仰大名!今日有幸一见,实乃我等之幸事!”青衣姑娘端庄大气,先开口说了句。

“哦?两位姑娘也听过我陆远的名字?”陆远倒是有些奇怪,听说过卢乃大不奇怪,奇怪的是自己名声应该没这么响亮吧?

“自然是久仰了!”黄衣姑娘抢先开口说了句。

“没想到我竟然臭名昭彰到人尽皆知了……”

第六十九章 你还要不要脸了

“嗯?什么臭名昭彰?我们姐妹俩听到的陆远公子,形象可高大着呢!”黄衣姑娘疑惑地说了句,青衣姑娘却是掩嘴一笑。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乃是武夷剑宗灵湖师太的弟子,我叫青萍,这位是我的师妹,名叫黄杏。”青衣姑娘自报了家门,笑着介绍了自己的师妹。

“原来是武夷剑宗门下的高足,陆某失敬了。”陆远拱拱手笑着说了句。

“两位姑娘的名字倒是挺诗意的。”卢乃大插嘴说了句,青萍和黄杏自然听得十分开心。

“刚才陆公子说的‘臭名昭彰’是怎么回事?”黄杏对陆远表现出的兴趣显然比卢乃大更大一些,便反问了陆远一句。

“嗯?福建地界的江湖上不都在传我陆远胸无大志,性情惫懒,好吃懒做吗?”陆远略表奇怪地反问了一句,不想两位姑娘闻言对视了一眼,却是同时笑了一声。

“陆公子过谦了,若是你都胸无大志性情惫懒,那我等还在师门庇护下的人真真是要羞愧死了。重九夜晚,陆公子不仅一人一招制服三大镖局少公子,而且在被偷袭的情况下还能够击毙星月宗一位长老,逼退一位执事,此等战绩,就连我师傅都感慨‘收徒当如陆其归’呢!”青萍笑着给陆远解释了一番,陆远才知道原来短短几天时间,自己在重九当天的事迹竟然传播开来了。闻言之后,陆远登时苦笑。

“其实谣传有误,何朴长老并非我杀的,而是与他一道来偷袭我的庄钊趁我出拳的瞬间从背后偷袭何朴,进而逃走,才造成这样的结果。”陆远说着,将当晚发生大的事情,以及自己的猜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众人闻言均是惊讶不已,也颇为感慨。

“为一时之权势,竟然同门相残,这庄钊着实可恨。”黄杏闻言恨恨唾弃了庄钊一句。

“偌大江湖,如此可恨的又何止庄钊一人?远的不说,庄钊之侄庄奎,小腿绝严白,以及现在不知死活的林梁山父子,都特么是一个德行。”卢乃大轻哼了一句,却是搞得两位姑娘不知所措。前面几个人倒也算了,庄钊庄奎是星月宗的人,星月宗跟武夷剑宗地位相仿,林梁山父子且不说现在权势尽失,就算没有重九事件也不过是地方二流势力,关键还是严白,无论是身份还是背景都不是两人能够随便议论的。

“咳咳,即便如此,陆公子也是十分了得了。纵观福建的众多年轻一辈,能够在何朴和庄钊两人联手下坚持三十招不败的,恐怕也不出一手之数吧?”青萍轻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倒是十分自然。想来应该也有些江湖阅历,为人端庄大方却不失严谨。

“当时只能是这个情形,若是现在何朴还活着,庄钊也不存二心,两人联手来对付其归,恐怕莫说三十招拿下其归,恐怕百招之内两人不败退,已经很了不起了。是吧,其归?”卢乃大笑着看向陆远,还挑挑眉,“你这身功夫当真是一日千里,若是再这么成长下去,恐怕要不了一年半载,就能追上小四绝了都。”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又不是吃饭喝水,天天坐着就能涨功力。也就开窍阶段因为身体素质的全方位提升才有这样的效果。”陆远苦笑一声,别人不清楚,陆远自己却是十分明白,刻石儿童把贯串这个阶段,由于气血的旺盛,对身体的滋养是全方位的,再加上力量成倍成倍地增长,才有如此功效。过了这个阶段,陆远的功力增长速度恐怕要慢上好几个档次。

“开窍阶段?那是什么?”黄杏性子跳脱,好奇心重,登时对陆远所说的开窍阶段大感兴趣,竟然能够让功力大进?

“咳咳,杏儿,别瞎打听。这是人家的秘密功法。”青萍倒是十分谨慎,胡乱打听别人的功法可是行走江湖的大忌。

“二位姑娘恕罪,教我功法之人没有说功法可以外传,我却是不便多说。”陆远歉笑着说了句。

“哪里,是杏儿冒昧了公子才对。对了,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为何下面众人哄堂大笑?卢公子原本打算告诉我们这件事的不是吗?”青萍对于谈话的尺度把握十分娴熟,此刻便知道该换话题了,便将众人注意力转移到刚进门的时候那件事情上。

不想,青萍刚说完,张立却是尴尬地笑笑。

“此事还是由老朽来解释吧。”说着张立将刚才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尽管已经省去不少尴尬的说辞,却依旧引得黄杏和苏萍萍一阵欢笑,青萍也忍不住掩嘴偷乐。

“不对吧,张老,你说的话有水分啊!”卢乃大刚才在楼下不戳穿张立,此刻却是来了兴致。

“怎么有水分了?老朽所说句句属实,如有半点虚假,天打……”张立刚要举手起誓,声音却是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尴尬地僵在当场,还尬笑了两下。

“怎么?张老不再起誓了?”卢乃大调笑了一句,张立白了卢乃大一眼,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喝了一杯桂花酒。

“卢大哥,张老的话哪里有水分了?”黄杏却是一点不给张立面子,好奇心作祟之下竟是瞪大眼睛看向卢乃大。卢乃大闻言笑笑,却不直接说,反倒看向陆远。

“其归,你可知道水分在何处?”

“乃大要说的,怕是张老所说,‘杜撰’的故事吧?”陆远笑着问了句。

“其归果然也知道啊!”卢乃大看向陆远,一副哥俩好的表情。

“哎哟,你俩就别再卖关子了。陆大哥你就告诉杏儿吧!”黄杏见卢乃大玩心重,不太靠谱,又见陆远也知道此事,便转而央求陆远。

“好,那我就献丑了。北宋仁宗年间,曾有一次换相经历十分奇妙,时任首相的吕夷简与次相的王曾二人当朝因‘结党’之事发生争执,两人同时罢相,连带两府高官都贬谪大半。此后为补空缺,仁宗任用了几位资历极深的老人执宰两府。当中有一位参知政事名为石中立,是个妙人;同时被擢升为枢密使的是一位名为盛度的老人。一日,盛度手执公文欲上交,却是忽然被石中立抢了去,煞有介事地问是何人所撰。由于石中立表现严肃,盛度一时懵了,小心翼翼地说了两个字:度撰。不想身边众人哄堂大笑,堂堂枢密使大人之公文,竟是乱写的。由此传为一段笑谈,若非这任执宰最后做得天怒人怨,此番调笑怕是会传为佳话吧?”陆远笑着将这则在某书中记载之逸事说出来,众人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情状。

“陆公子博览群书,如此细微之事也能记得如此清晰,老朽佩服。”张立出来打了个哈哈,不想卢乃大竟是白了他一眼。

“老丈,窃前人之事安于己身,现在被戳穿了就打哈哈,你还要不要脸了。”

……

第七十章 小老儿真面目

“哼,卢公子若是专程为了羞辱老朽,那这酒不喝也罢。不喝了!”张立听到卢乃大还不留情地讽刺,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作势起身要走。

“诶诶,老丈别生气嘛!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嘛,您老年纪不小,脾气也不小啊!”卢乃大赶紧一手拉住张立,赔笑说道。

“哼,真是。”张立也不是真存心要走,也就顺坡下驴地坐下了。

“请老丈过来,也不单纯只是为了喝酒而已。咱俩两次相遇,当真是有缘,我才想请老丈一杯酒,老丈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子的无礼呗!”卢乃大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张立才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喝了一杯酒。

青萍和黄杏两人看着眼前犹如唱戏的两人,都是掩嘴笑笑。陆远也是笑着看两人演双簧,唯独苏萍萍在专注地扫荡眼前的食物。见到卢乃大二人停歇了下来,青萍却是又开口。

“两位公子与苏姑娘,此番结伴是打算去哪游山玩水了?”

“这回我跟其归是打算从此处先去龙泉,品名剑,看名瓷,然后走一趟绍兴,将上好的花雕、女儿红、状元红通通喝一遍,再考虑接下来怎么玩。黄山风景独好,说不得可能会去看看四奇也未可知。”卢乃大跟陆远对视了一眼,抢先说了一句。

“如此却是巧了,我跟杏儿此番下山游历,也准备到浙江走走。浙江河口帮跟我武夷剑宗有些往来,我俩打算游历期间去拜访一下。两位公子若是方便不妨一同前往,听闻河口帮捕获的海味十分鲜美呢。”青萍一听卢乃大说会经过浙江,登时高兴地说了一番,还邀请两人一同前往。

另一边,黄杏却是有些奇怪地看着青萍。青萍虽然脸上常挂着笑容,性格也很温和,但武夷剑宗内大多数人都知道,她骨子里有些高傲,一般人她是不会如此主动结交的。青萍见黄杏表情,瞬间知道她的想法,却是开口直言道:

“杏儿别惊讶,卢四公子天资聪慧,其功力恐怕不下于庐山三剑君,乃是人中龙凤;而陆公子此番表现,也证实了他非池中之物,能有幸与两位少年英雄结交,却是我等的福分。我青萍虽然孤傲,但也不是不识时务,咱们武夷剑宗要是能得两位公子垂青,未来的路也会好走得多。”

“青萍姑娘过奖了。”青萍如此直言不讳,坦诚相告,却是让陆远有些佩服。不过说话间,陆远却是不自觉跟卢乃大对视了一下,见对方微微点头,陆远便知,行程恐怕要变。

“青萍姑娘确实过奖了。不过,其归跟一位长辈有约,若是去晚了会失礼。只不知,若是只有我一个人,两位姑娘还欢迎否?”卢乃大微微一笑。

“自然是欢迎的,陆公子不能一道同行,却是遗憾了。”青萍笑着说道。

“嗯嗯,还有我还有我!”苏萍萍一听到这里,立马摸了摸有些油腻的嘴说道,“那个什么河口帮的海味真的那么好吃吗?乃大你也带我去好不好?”

“嗯?你不跟着其归了?”卢乃大有些惊讶地问了句。

苏萍萍闻言登时为难了,一边是河口帮的新鲜海味,一边是陆远高超精湛的烤肉技术,到底要选择哪一个好?想着,苏萍萍还忍不住偷偷瞄了陆远一眼,不想却是被陆远看到。

“你个吃货,想去就去呗。乃大应该能保护好你,不过别胡闹给别人添麻烦就行。”陆远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了句,这个苏萍萍,平常时候就是一个吃货本性。

不过让苏萍萍跟着卢乃大,却也并不完全是陆远一时兴起。别看苏萍萍平时是一个傻妞吃货,认真起来,情商和智商却是远超众人。不说别的,光是在卢乃大、严白、施衍、林梁山等人面前扮演“苏青竹”这个角色,而只被生性孤僻的施衍发现这件事,就能够看出苏萍萍不是真傻。

让她跟着卢乃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起到一点奇迹般的效果。不知为何,陆远总觉得青萍二人与自己等人偶遇,绝非偶然。刚才跟卢乃大对视了一眼,并听到卢乃大的话的时候,就知道,有这种感觉的,并不是自己一个人。

“说到这个,陆公子,我也想去黄山走一趟,既然卢公子跟三位姑娘同行了,不知道老朽能不能跟陆公子一路?”就在这时,一直不言不语听几个年轻人说话的张立,忽然说了句,登时让陆远和卢乃大两人心下微微一跳。

怎么?难道这个张立,也有问题?一时间,这一张方桌间忽然陷入一片安静,氛围变得有些尴尬。

“怎么?陆公子不方便的话,小老儿自己走也是可以的。”张立笑了笑,示意陆远不必挂怀。

“没有的事,有老丈一路同行,我也能有个伴说说话,听好的。”陆远闭眼,吸了口气,然后笑着对张立说道。

“如此,就有劳陆公子多多包涵老朽的残躯了。”

“老丈说哪里话!”

……

议定行程之后,六个人便依照行程行事。先是在建阳几个有名的窑厂中,陆远淘了两套建盏,让窑厂直接送到剑浦县的平安镖局分局,然后一行人又折向龙泉,卢乃大找到一位名叫风伦的铸剑大师,取了自己早先预定的佩剑,青萍二人也买了两把剑。之后一行人又逛了龙泉的几个窑厂,陆远又是打包了一套茶具,这才离开龙泉继续往绍兴方向去。在绍兴喝了一夜的黄酒,第二天六个人才分道扬镳,陆远跟张立折道西北向走,卢乃大四人则就近往杭州去。

当天夜里,陆远跟张立赶至富春县,寻了家客栈住下,用罢晚饭,两人各自回房。陆远见夜色不错,自己一人便上街闲逛。

“陆公子,老朽有话要说。”张立不知何时,竟然靠近了陆远。

而陆远此刻才惊觉,张立一身功夫,竟然已登峰造极……

第七十一章 第一次任务

陆远惊觉时,张立已经接近自己身后,随时可能暴起伤人。强做镇定之后,陆远慢慢向县城北门走去,寻了片无人的清净地,等候张立。

片刻之后,张立也来到了北门,就在墙根下碰面,寻了处没有哨兵的城墙处,各自施展脚力。陆远一招扑雀式,紧接着一招翻墙式,顺利翻到城墙上,然后一招无声式,一招落地式,轻盈地落在城外。就在这时,张立的身影也从背后临近,一阵十分轻柔的脚步声,张立也缓缓落地了。

也就是这时,陆远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紧接着二话不说,朝城北一处荒地急奔而去,张立紧随其后。

城北荒地有一处破庙,不知道何时修建,经历了战乱之后已经破败不堪。两人便是在破庙中停下脚步,此刻,陆远真正放下心来,转过身淡定地看向张立。

“陆公子如此镇定,莫非是知道了老朽的身份?”张立见陆远由最初的紧绷到如今的放松,倒是有些疑惑。陆远也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亮给张立看了一下,张立沉默片刻之后,问了一句。

“不知在下是如何暴露身份的?”

“落地的脚步声。虽然你经过多番掩饰,动作也不像,但有些习惯一时是改不了的。无声式和落地式是夜猫行独有的步法,这两个步法能够十分巧妙地配合在一起,使人落地的时候冲击和向前的趋势得以最大程度地缓解,故而也唯有学习过夜猫行的人,才能如猫一般从高处落下,轻盈落地。”陆远淡淡解释了一句,张立闻言微微一笑,随即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张铜制令牌,俨然是七杀阁的令牌。不过上面的数字,却是四。

“原来是第一任天同星一脉,晚辈有礼了。”陆远拱拱手。

“废话不多说,幻方流云指第二式想必你已经十分熟悉了。这里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说着,也不见张立怎么动,一抹银光便闪过来,陆远眼疾手快接住了。定睛一看,却是一门巴掌大的,形状极其怪异的三刃飞刀,三把刀口分别朝向正南,西北和东北,三刀之间用三边弧形铁片相连,铁片中有三个圆口,刚好够放中指、大拇指和小拇指,食指和无名指恰巧在东南和西南两个弧面上,五指都能够抓取,倒是十分精巧。

陆远试着将手指套进去之后,中指稍微向前推了一下,却见南面向的刀片却是向外弹了出去,大约弹出去两丈远,把陆远吓了一跳。

“笨蛋,三个套口都是可以向外扩伸,扩伸之后刀片会弹出去,配合甩臂动作、暗器手法可以当做飞刀使用。抓紧不扩伸的时候当做三刃匕首使用,你接下来的任务是趁着这十来天熟悉这柄六合截魂刀的用法,这将会成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的暗杀武器。”张立说了句。

同时,陆远见他又将手伸进怀里掏了一个东西仍给陆远,陆远伸手接住,却是一个二十五宫的幻方,大小等同十六宫,也就是说每一个方格的大小都小了一些,对手指灵活度要求更高。

“里面有什么东西你自己回去看,你的面具放在你枕头下,回去别压坏了。朔日子时,你的搭档会找你,届时你俩一同执行任务。具体内容在幻方中,你自己看。老朽走了。”说罢张立也不待陆远反应,一个纵身便失去踪影。

“我去,你们能不能别这样?一个个动不动当着我的面玩消失……”陆远自觉学会夜猫行之后,自己的轻功也还算可以了。但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有人在自己面前玩消失啊。第一个是梅暗香,人家江湖四绝,武功超然,没话说。第二个是七杀阁主,也就是陆远的便宜师傅,第三个就是这个张立——兴许张立也是假名,不妨叫他天同星。

……

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是子时,陆远依照之前的手法,打开了幻方,里面竟然塞了三张字条,这回字条更小一些,字也更小,但内容却是一点都不少。

先是一张行动暗号,没有任何其他内容。但光是暗号就有十组,也就是说接头人会于暗号中随机挑选一组出来对,对完之后,陆远还要再挑另外一组反对回去。而任务内容,显然是掌握在此次跟他合作的那人手中,陆远应该就是听从那人调遣。

紧接着是一张图样,画的是六合截魂刀的用法详解,以及施力技巧、飞刀角度等,倒是没有用密码来写,显然是不怕被其他人知道。里面很多用法涉及到幻方流云指的内容,没练过幻方流云指的人,根本无从下手。

第三张是幻方流云指第三式。有了这个第三式,六合截魂刀的使用方法,陆远已经可以解锁七成有余了。

幻方流云指与其说是一种指法、手法,不如说是一种锻炼手的方法,不能直接用于攻击敌人,需要搭配各种其他的用法,比如配合硬功,配合武器。其中有一些很奇妙的发力技巧训练,陆远越练越觉得深不可测,如今陆远经过前两式的练习之后,发现对于手指每一寸肌肉的掌控能力都大幅度提升,能够做到一些很细微的动作。相信如今让他学一门雕工手艺,不论审美,只谈技术,恐怕他已经能够很快掌握,并且做出极其精细的雕工。

有鉴于此,若是不懂幻方流云指的一些发力技巧,普通人光是捡到第二张图纸,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种奇门暗器而已,无从了解如何真正用好这种暗器。不过凭陆远如今几乎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三张字条陆远只是看一遍,便全部烧了。重新将幻方组合好之后,陆远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每日三百遍玩转幻方的日子了。

不过,第二天一早便离开富春县的陆远,自然不会因此耽搁路程。七杀阁的联络方式陆远已经知道,若非遇到事情,轻易是不会跟谁联系的。此外,在前往皖南的过程中,陆远也一路尝试六合截魂刀的用法,越用越觉得此物十分好玩,也十分狠辣。此物只要运用得好,中短距离的搏杀几乎可以克制任何兵器。

短距离上因为器物小,所以隐蔽性很高,能够攻击的角度也更为繁复,甚至能够从一些十分刁钻的角度攻击敌人。中距离方面,一柄刀可以发射三枚飞刀,距离上完克棍棒枪戟等长兵器,而且因为刀身小,有弧度,使用上幻方流云指的手法能够让飞刀飞行轨迹发生偏转,攻击角度十分刁钻隐蔽,防不胜防。

最重要的是,此物简直就是为了配合夜猫行来使用的,夜猫行多有闪躲反击技巧,几乎招招都兵行险着,看似凶险,其实暗藏杀机,配合六合截魂刀,俨然就是一门大杀器……

“为了第一次任务而陪一把这样的刀,看来,这第一次任务,不简单啊……”陆远心中暗想,却是隐隐好奇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剑灭河口帮

杭州城东,河口帮寨内。卢乃大作为庐山气门四公子,被河口帮奉为座上贵宾,河鲜海味自是敞开肚皮吃个痛快。不过说吃得最痛快的,还是苏萍萍,这丫头整天满脑子除了吃,就是吃。

青萍、黄杏两位姑娘倒是跟大当家任世勇和二当家柯新立相熟,卢乃大却是暗暗留着点心眼。毕竟在人家地盘上,多少有些谨慎。

几人吃喝到后半夜,青萍、黄杏先行下去休息了。苏萍萍也肚子浑圆,卢乃大让她也先下去休息,临行前偷偷塞了张纸条给她。紧接着跟两位当家的继续喝酒吹牛。待到天将亮,三人才散去,任世勇和柯新立已经醉醺醺地,卢乃大在平安镖局练了一阵子,加上本身功力深厚,倒也只是微醺,径自回房休息。

这一睡就是半天,忽闻门外乒乓作响,惹得卢乃大心烦,火大地爬起来拉开房门,看到的景象却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来在他屋外,围了一圈的河口帮帮众,领头的却是一个没见过的男子。不过听底下摸鱼的叫唤,应该是河口帮的三当家,范成。

“三当家的,就是这个人,昨天跟大当家和二当家喝了一整夜的酒。”

“哦?三当家?不知道找卢某有何贵干?”卢乃大仍然一头雾水,但却是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哼,我不知道你是谁,反正昨晚我们两位当家的跟你喝完酒之后,今天就各自死在自己房中。是不是你干的好事?”范成指着卢乃大咄咄逼人地问道。卢乃大闻言,却是饶有兴致地看向范成,感情是帮派内斗,借口外人所杀啊!越是小势力越是没规矩。

“敢问三当家,可知道我是谁?”卢乃大再次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你杀了两位当家的。”范成冷笑一声,好不容易找到这种机会,能够掌握河口帮,怎么能轻易放过这种机会?至于卢乃大何许人也,杀了他有什么后果?眼前两个当家都死了,若是不解决别说后果了,等待范成的可就是后事了,先干了再说。

“三当家的可想好了?”卢乃大最后确认一次。

“没什么好想的,来人啊……”

“卢大哥,卢大哥,不好了!河口帮的人要……”就在这时,两个身影出现在众人外围,一青一黄,正是青萍黄杏。不过看到眼前这阵势,两人瞬间哑口无言——整个河口帮两百号人,围在这里的至少五十人。

“你俩带萍萍到城东河口等我。”卢乃大吩咐了一句,青黄二人点点头,立马飞奔回去。

“上几个人,别让她俩跑了。”范成挥挥手,立马四五个人追了上去。

“也罢,你河口帮自寻死路,就别怪我卢乃大下手无情了。”卢乃大伸手,将挂在墙上的佩剑取下来,拔剑出鞘。

“卢乃大?名字好熟悉……”范成刚听到这名字眉头微皱,却是一时没想起来。河口帮也是地方二流势力,以船运、鱼获为营生,三当家的范成原本只专注于生意,对于江湖之事所闻较少,卢乃大的名号是听过,却是一时没记住。

就在范成发愣的瞬间,卢乃大已经出手了。四五十人围困,卢乃大却是一点不见慌张,出剑就是八九个剑花。

“你可知道庐山剑法根源何处?”卢乃大说话间,四五十人已经倒下十来人。范成见死人速度那么快,一时有些慌神,也顾不得卢乃大的话,摘下腰间冲天炮射了出去。就在这么一个耽搁间,又有三个人死在了卢乃大的剑下。时值申时,大部分帮众已经回到帮中,不过片刻,又有四五十人出现在了卢乃大屋前。

“快,一起围杀那个小子!”范成一声怒吼,后续进来的人也没来得及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冲了上去。

“苏轼的《题西林壁》,说的就是庐山的景色。而庐山剑法的根源,就是诗中所说的意境。此刻我是庐山,而你们,就是那些身在山中的迷途人。”这时候,卢乃大的话才悠悠说出来,手中的剑却是一点都不慢,只见每抖一个剑花,随剑花一起出现的一定是鲜红的血花,不过耽搁这么片刻,百来人的围困帮众已经死了三十几号人,尸体已经堆得卢乃大屋前无空地。

“庐山?庐山!庐山气门的卢乃大!”这回,范成总算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人,怎样的势力了。庐山气门,岂是一个河口帮能够对抗的?冷汗从范成额头上渗出,此刻他懊悔不已,却是已经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走为上!

就在范成转身之际,卢乃大的话又悠悠传来。

“三当家莫跑,且再问你,你可知道庐山真气诀源出何处?”卢乃大又一问,地面上的尸体已经叠了两层了,剩下的人见状开始退缩,后面的人听闻前面的情况,已经跑了一二十个了。

“庐山真气诀,乃是先祖观庐山瀑布有感而创。李白有诗云: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此乃庐山真气诀的精髓,一鼓作气,一泻千里,你以为眼前这些帮众能为你拖延多少时间?”卢乃大微微一笑,只见他脚下一跺,整个人飞速向前奔去,手中长剑化作滔滔洪流,席卷整个屋前庭院,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都自动向两边倒去,再也起不来。

当范成回过神来的时候,卢乃大的背影已经落在了他跟前不到三步的距离。他带来的和闻讯赶来的百来号帮众,此刻大部分已经躺倒,只有少数见势不妙提前溜走的逃过一劫。

“卢……卢公子……我……”范成现在牙关颤抖,说话已经不利索了,双脚不自觉地瘫软了下来,双膝跪地。

“你啥都别说,我卢乃大做的决定,也不会再考虑考虑。刚才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不珍惜,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卢乃大冷漠地看向范成。

“啊?谢谢卢公子,谢谢卢公子不……”范成听说卢乃大还要给他一个机会,登时喜出望外地叩头,但话还未说完就被卢乃大打断。

“你想怎么死?自己选择。”冰冷的话语幽幽传来,仿佛来自九泉之下的声音,听到范成耳朵里,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啊?卢公子饶命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无意……”

“你不选,我替你选……”

……

范成的尸体很难看,唇裂齿断,舌头已经被搅碎了,手筋脚筋齐断。范成开口求饶,卢乃大嫌他烦,一剑刺入他口中搅碎舌头,剧烈的疼痛驱使下,范成手脚并用奋力向外爬,为防止他走脱,卢乃大四剑断了他四肢。然后,静静地看着范成因舌根碎裂,血竭而亡。

“做事留点余地,多好?为何非要断了自己后路不可?”卢乃大看着范成的尸体冷冷说了句,随后再不管,径直往城东河口去了。

第七十三章 没落贵族的执念

随手灭了河口帮,卢乃大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这个江湖有些事情是很讲规矩的,但只要你破坏了规矩,那就别怪别人以规矩外的手段对付你。

比如范成,若是他只是杀了两位当家,自己独掌河口帮乾坤,而不牵涉到卢乃大,卢乃大只会把他当屁一样放了——河口帮内讧,与我何干?即便范成越线了,其实卢乃大还是在给他机会,反复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你能惹得起吗?然而范成一门心思想早点解决事情,然后独掌乾坤逍遥快活哪怕只是几日而已,听不进去。那行,我就成全你。

至于正道武林的公论,卢乃大还真不放在眼里,以庐山气门的地位,敢说话的没几个会去理会河口帮这种小帮派,知道河口帮的又没几个真的敢跟庐山气门叫嚣,而且先坏了规矩的是范成,那好嘛,自作自受,有啥好说的?说卢乃大出手狠辣不留余地?在这个江湖开宗立派的人,有几个是心慈手软的?笑话。

从地上尸体上撕了块布下来,将剑擦干净,卢乃大才离去。到了河口,青萍黄杏和苏萍萍果然已经在一叶小舟上等待卢乃大。卢乃大跳上船,让船家走人。

延钱塘江向西走,能够到达富春县,卢乃大知道,陆远此刻正在富春,也没啥更多心思玩乐,便让船家往富春走去。

当天夜里,卢乃大在船头坐着,三个姑娘在船篷里休息。下半夜时分,青萍转醒,走到船头来,见卢乃大仍然没睡,便过来坐在他身旁。

“怎么醒过来了?”卢乃大轻声问了一句。

“嗯,船身晃动,睡不太安稳。”青萍稍稍解释了一句,“倒是卢大哥,怎么也没睡?”

“我?睡不着。今天傍晚疯魔一般杀人,感觉有些微妙。一百多口人,不到一个时辰便死了。”卢乃大说得云淡风轻,听得青萍微微一颤。

“卢大哥不必介怀,若不杀他们,你自己是要遭殃的。”

“我没介怀,背上一百多条人命,算什么?倒是你们俩,可以给我看看了吧?”卢乃大反问了青萍一句。

“啊?什么?”青萍有些愕然地看着卢乃大。

“还装蒜?你怀里的那个东西。”卢乃大笑着说,但不知为何,青萍感觉到一丝冷风吹过,从脊梁骨一直凉到脑门上。

“呼,敢问卢大哥是如何知晓的?”青萍从怀中掏出一块铜制令牌出来,递给卢乃大。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嗯?屠猿令?”卢乃大怎么会告诉她,昨天夜里给苏萍萍塞的纸条上写着什么东西呢?却说卢乃大翻了一下屠猿令。发现些许不同的地方,在屠字下面还有一个非常小的字,借着月光看了好一会儿,卢乃大才看清,那是用纂体写的一个“觜”字。

“若是卢大哥喜欢,这面屠猿令就赠与卢大哥吧。”青萍笑着说了句。

“我不需要,还给你吧。你也别假装大方了,手指都抓得发白了。”卢乃大轻轻将屠猿令抛回去,青萍伸手捞住。

“不过,东西可以还你,你倒是说说,不惜假借我的手灭了河口帮,只为了这面屠猿令?”卢乃大冷笑问道。

“卢大哥家大业大,自然不觉得一面屠猿令有什么,”青萍苦笑一声,“武夷剑宗原本也是三等大势力,在最初的时候更是曾跻身二等势力。若非地处偏远人才凋零,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所以你要拿屠猿令去换人口?”卢乃大有些疑惑地问了句。

“不,二十八星宿屠猿令价值比一般屠猿令要大,这面屠猿令可以直接换到天资聪慧的弟子,至少五十人。”青萍说话间,双眼闪烁着精光,“武夷剑宗有的是传承,缺的是人才。有人才,不说从此崛起,至少不会继续衰弱下去。”

“哼,天资?心性?根骨?你们最缺的,是一个好的领导者,以及不误人子弟的师傅。”卢乃大淡淡嘲讽了一句,“看看你们,活在昔日的荣耀中无法自拔,却是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听卢乃大肆无忌惮地批评自己宗门甚至长辈,青萍心中不喜,眉头微皱,但却还是忍住不快问了一句。

“别人施舍的东西,能是你们自己的吗?不自己努力争取让宗门复兴,反倒寄希望于外来的人才,你觉得这样的宗门还有复兴的希望吗?”卢乃大问了两问,却是让青萍愣在当场。

“怎么?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不愿意承担起责任,反而寄希望于下一代能够崛起。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起来的人,也会惯性地寄希望于再下一代。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卢乃大微微冷哼一句,青萍眉头紧锁,想要反驳,却忽然发现,似乎真的被卢乃大说中了。

看着眼前这枚屠猿令,青萍迷茫了,所谓的希望,难道真的就只是这么一枚铜制的令牌?这枚令牌真的有这么神奇吗?或许正如卢乃大所说的,根源不再人才上,而在于人心上?

青萍看了看手中的剑,情不自禁地拔出来。剑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寒光,锐气逼人。锐气……是啊,心中没了胆气,没了争胜的锐气,手中的剑再锋利,身上的功法再强大,又有何用?遇到强劲的同辈人,想的不是去一争高下,而是如何结交,如此心性,怎么有可能登峰武道?

原来,真正缺的是心气,不是人才。心思通透之后,青萍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眼神逐渐锐利了起来,看向卢乃大的眼神也不同了。

青萍转头看了看手中的屠猿令,轻轻一笑,随手抛到钱塘江里去。这一刻,青萍忽然觉得,此前的那些忧虑,似乎都不足为道了。

……

就在卢乃大他们的船前行了一阵子之后,水中“咕噜噜”冒出一阵水泡,一个人头慢慢浮了出来。

月色照不到那人的脸,却见他缓缓伸出右手,手中握着的,恰巧是刚才青萍随手扔掉的屠猿令……

第七十四章 年少激扬争意气

陆远从富春一路向西北走,不日到了临安城。

作为南宋时候的都城,临安城其实还能够看到原皇宫的旧制。不过时值傍晚,陆远却是淡了些瞻仰遗迹的心思。

进城之后,陆远寻了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酒楼,走了进去,上了二楼,找了张桌子坐下来,点了一桌饭菜。开了六窍之后,陆远的食量大大增加,本来食量就不小,有了桔子跳的财政支持,这回更是毫不客气地点了一般三个人才吃得下的量,然后一边斟酒一边等菜。

就在陆远坐下的时候,整个酒楼有些小忙碌了起来。此时吃饭的人不多,但还是有三五桌,十几个人。这家酒楼名叫官家宴,是临安城远近驰名的酒楼。两宋时期,人们习惯将皇帝称作官家,而此处乃是南宋都城临安城,在临安城脚下开酒楼,敢称呼为官家宴,足见其底气,想来后厨的厨工应该不在少数,不至于十几个人就忙碌起来。

陆远有些疑惑,遂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是见到自己左手边靠窗一桌,也独自坐着一个人,同样是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这本不稀奇,稀奇的是,陆远发现那人的发根,竟然跟陆远此刻的有些相似——血气充盈,发根微红。如此一来,陆远却是明白了,为何酒楼开始忙起来了。想来对方点的东西也不少吧?两个独自吃饭的少年人,却都点了至少三个人才吃得完的饭量,无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两人是饿过头了。敢称官家宴,那绝对不会让客人等饭菜等太久,饿肚子的,所以都忙起来给两人筹备饭菜了。

那少年感觉到陆远的视线,抬起头来看向陆远,两人默默对视了一小会儿,陆远举起桌上的酒杯遥遥祝了一杯,对方也拿起自己的酒杯还礼,然后一起饮尽杯中酒,随后就当没事发生一样。

很快的,开胃小菜就先上来了,一同上来的还有一道鸡汤,是官家宴的招牌开胃菜,用以润肠胃的,巧的是,两人都点了这道菜。陆远也不客气,喝了碗汤之后,随手撕下一只鸡腿开始啃,而那位少年也是如此。不过片刻的功夫,两人面前就堆了一只鸡的骨头。紧接着,两人也不废话,舀起汤就喝,第二道菜尚未上来,两人都已经把面前的鸡汤扫荡干净了。

这个时候,吃饭的人陆续多了起来,两位少年迅速扫除眼前一道鸡汤的奇事被众人看在眼里,有好事者偷偷传开,一些好奇心强的客人甚至将作为从楼下换到楼上来。官家宴的小厮一直在观察两人的进食速度,时时汇报给后厨,后厨也十分卖力,不过片刻,一人一个红烧猪肘子就上来了——这也是官家宴的招牌菜,所用的烧制手法,是效仿东坡肉的,味道极其香甜。一同上来的,还有两人的米饭,都是一大盆。

二人也不管周遭的情况,见饭菜上来了,敞开肚皮就吃了起来。周围的客人见两位少年一人抱着一只猪肘子大口大口地啃着,竟是激起了他们的食欲,也纷纷吃起了自己面前的小菜或主菜,边吃便看两人吃。

“小二,再来一份米饭。”不过片刻,陆远将一盆米饭吃光,一大个红烧猪肘子也剩下半个。

“来咯!”早在一旁伺候的小二立马上前,但出乎小二意料,出现在它面前的饭盆有……两个——那少年也吃光了一盆饭,显然也想要再来一盆。

“哇,这饭量!有意思!”

“看来好戏还在后头呢!”

周遭食客纷纷表现出了或惊叹,或好奇的表情。生活本就很平淡,能遇到见奇事,聊慰平生,也算是一种谈资。

小二的动作很快,不过片刻,两大盆饭就上来了,二人就着饭将剩下的半个猪肘子吃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第三道菜上来了——西湖醋鱼,又是杭州名菜,官家宴招牌,还有啥好说的?两人的进食大比,仍在继续。

之后又陆续上了两道菜,虽然后两道菜菜品不同,但两人的饭量和进食速度,却是一点都不输对方,几乎同时落筷。就在两人落筷的同时,二楼的食客响起了一阵掌声,算是对两人的感激。

“你,很好。有力气吗?”少年看着陆远,开口问了一句,声音厚实沉稳,这时,陆远才仔细看了看少年的长相,浓眉大眼,阔口挺鼻,倒是长得英气逼人。

“比力气,我可不怕任何人。”陆远哈哈一笑。

“几个?”少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但陆远却是会意了,微微一笑。

“二十个不在话下。”

“哇,好大的口气!”陆远说的话,却是让众人听明白了,感情在说自己力气有多大啊,当下有好事者问了问周围,有立马有两个自忖力气大的壮汉走了出来,向陆远和少年挑战。两人对视一眼,同意了两个壮汉的挑战。

自然有人自告奋勇地出来给两人做裁判,两桌同时比起掰手腕。结果不言而喻,两个壮汉根本撑不到两息的时间,接着又有四个人出来,同时挑战两人,依旧迅速落败,这下众人终于知道,两人都没吹牛皮了,赶紧将中间的桌子让开,让两人比试。

两人来到桌前,摆好架势。随着裁判一声令下,两人的手同时发力。一较上劲,陆远便知道眼前少年不简单,一身力气竟然能跟得上打通了六窍的自己。棋逢敌手,两人不约而同地加把劲,中间的方桌竟是微微颤抖,显然有些承受不住两人的力气。为了稳住桌子,也为了让自己有一个支点,两人同时用左手压住桌角,继续角力。

只见两人的手在左右两边已经来回摆动了不下二十次,就是没能偏离三指以上的距离,观看的众人从最初的兴奋紧张,到现在有些不耐烦和无聊。有人甚至偷偷开启了盘口,赌这次的输赢。

就在众人兴致有些下滑的时候,陆远忽然发力,竟是将那少年的手向桌面狠狠地压过去……

第七十五章 酒酣交鬼又何妨

众人见状,心眼立马被提了起来!眼见胜负即将分晓,一些投了陆远获胜的人竟是忍不住欢呼了起来!

就在这时,少年堪堪止住被往下压的趋势,进而一点一点地将劣势扳回来,两人再次处于平衡的状态——但这个状态没能持续多久,少年竟是一点一点慢慢将陆远的手往下压。陆远也挣扎着扳回一次,却没能挡住第二次的攻势,被少年再次一点一点地压下去,最后却是惜败。

“啊?分出胜负了啊……”众人这回看真的分出胜负纷纷准备散去。

“你,好样的。”少年喘着气,给陆远竖了个大拇指。陆远也在喘着气,却是微微苦笑,这话不应该是自己对他说吗?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诶,力气我稍微逊你一筹,有一样东西不知道你敢不敢跟我比?”陆远挑衅地看着少年。

“说。”

“喝酒!谁都不准用血气和内力将酒气逼出来!敢比吗?”

“比!”少年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了。

“咦?那两个少年又要比喝酒?诶诶,又有好戏看啦!”食客中有人听到两人说话,不禁又传了开来。

“走走走,盘口再开起来!”

“小二,把你们这最烈的酒通通拿上来!”陆远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小二闻言立马下去搬酒。

不过片刻,十坛陈年大曲便摆到了两人面前,两人也不废话,一人拿起一坛开封倒酒,用大碗裝,先对喝一碗之后,直接上坛。少年显然也是酒国中人,两人对干一坛之后,竟是脸不红心不跳,陆远发现这回是酒逢对手了,也不多废话,拍开第二坛的泥封,继续对干……

十坛大曲很快干完,两人一人五坛,都有些微醺了,陆远酒劲上来,又扔了一锭金子在桌上,让小二继续取酒。

这回小二上的是沧酒,却是知道两人先前喝的大曲烈,给二人缓缓,换的是醇厚的黄酒。不过二人也不介意,来什么酒喝什么酒。至于为什么明明在浙江地界,却喝沧州的沧酒,恐怕还是因为钱的问题。两锭金子啊,若是直接喝绍兴酒,得要喝多少?

如此,两人各自喝了五坛大曲,七坛沧酒,才将将停了下来,停下来还是因为喝撑了。

喝至此时,已经是月上中天了。两人驱散了酒气,结账准备吹吹风,却是被掌柜的免了单,原因是因为两人的斗饭、角力、斗酒,让今夜官家宴显得更热闹更新奇,势必客人的认可度也会更高,酒楼的回头客势必也会增加。免单只是聊表酒楼对两人的谢意。

有霸王餐吃,陆远也剩下了不少钱,自然是乐意。随即,两人一同出了酒楼,往临安城皇城旧址旁的小河走去。河边多植垂柳,两人都是江湖中人,也不嫌弃堤岸脏,直接临水而坐。

“在下福建平安镖局陆远,敢问兄台尊姓大名?”陆远笑着自我介绍,顺道问了对方一句。

“杨觉。”少年依旧惜字如金,想来不太善于言语。

“我观杨兄弟发根微红,饭量大,力气大,酒量也不小,想来应该也是修炼了某种炼体功法,并且练到一定程度了吧?”陆远也不避讳,直接问了一句。

“你也是。”杨觉直接看向陆远,说的却十分肯定,“好汉子。”

陆远闻言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哈哈笑起来,登时明白杨觉的话。一般的炼体功法对个人的资质要求不高,随便什么人只要肯下功夫就能练,一般练到小成不成问题。但想要将锻体功夫练到血气充盈的地步,必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日坚持不辍,大部分还需要用棍棒等击打身体以促进血液流通,同时增强身体的抗打击能力,能够练到这等境界的人,都是心智坚韧,有大毅力者。所以杨觉才会说陆远是条好汉子。

只不知,若是知道陆远的血气竟是一门神奇的功法练成的,杨觉会作何感想?不过转念一想,陆远能有此机缘,也是经历过生死劫难的,若非机缘,想要走陆远的路子,却是真的十分凶险,一般人也未必忍受得了。骨碎筋断,洗髓再生,那种痛苦陆远却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虽然人在昏迷中,但身体却是帮他将那种痛苦深藏在记忆中。

“杨兄弟过奖了,你才是真正的好汉子。只不知,杨兄弟出身何门何派?竟也有如此精深的锻体功法?”陆远饶有兴致地问了句。

“你真的想知道?”听到陆远的问话,杨觉登时有些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

“哦?杨兄还有何隐情不可?”陆远更好奇了。

“怕吓到你。”杨觉四个字,却是让陆远心中大奇,自己连二等势力荆楚盟的副盟主之子,江湖小四绝之一的严白都得罪过,竟然还有门派能够吓到自己?莫不是少林武当,玄清五台之流?

“但说无妨,我陆远结交兄台,交的是你的人,与你的宗门没有关系。”陆远淡淡一笑,却是让杨觉看得有些动容。

“魔云山,总坛圣教。”杨觉开口,声音微沉,却是直勾勾地看着陆远。陆远听闻这话,却是微微一愣,感情还真是那个级别的啊?只不过不是正道门派,而是魔门总坛。

“现在收回刚才的话,还来得及。”见陆远发愣,杨觉心中却是微微冷笑,说了句。

“收回?哈哈哈,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出去就是说出去了,还怎么收回?如此甚合我意!我有一个兄弟是正道脊梁庐山气门的四公子,如今再来一个魔门总坛的兄弟,岂不快哉?”听闻杨觉的话,陆远忽然纵声大笑,一副张狂的模样,这回却是让杨觉真的动容了。

“你不怕天下正道与你为敌?”杨觉反问了一句。

“与我为敌又如何?我陆远想要结交的人,莫说是魔门总坛,就是九幽恶鬼,又岂能让我退却!”陆远一时胸中豪气,说了句大话,却见一直以来都冷脸相对的杨觉,竟是微微露出了一丝丝笑容。

“杨兄,若有机会,我必引荐我那位庐山气门的兄弟让你认识。想来乃大也不会介意你的出身的。”陆远笑着看向杨觉。

“好,我期待。”杨觉回复一脸冷漠,眼神却是微微闪烁着。

第七十六章 正邪之辩

两人在柳岸吹了许久的风,杨觉不善言语,陆远也不多说话,就如此静静站在柳岸边上。

这是一个与卢乃大完全不同性格的朋友,两人只是静静地站着,但却能够彼此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尤其是对方体内那股奔腾的热血,和散发出来的旺盛的生命力。表面看起来,两人不交谈,其实暗中却在暗暗较劲,从自身的气势到血流的速度,到对心跳的控制,对站着的时候身体各部位每一个姿势的把握上。表面风平浪静,内中暗流涌动,这种无声的较量是陆远第一次经历,也十分享受。

“陆远,你是一个奇怪的人。正道武林避之不及的魔门中人,你却毫不畏惧。奇怪。”许久,杨觉才开口说了句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事?不像正道中人?”陆远看了看杨觉有些冰冷的脸,随即转过头来,凝视着对岸万家灯火,“我父亲是个走镖的趟子手,我母亲是个武将世家出身的将门闺秀,两人无论是地位还是身份无论如何都走不到一起,但他们还是走到一起了。”

“哦?这有何关系?”杨觉问了句。

“有啊,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人要怎么活,关键看你自己的意愿。你想堕落没人阻止得了你,你想发奋也没人能够挡住你的脚步。你结交什么样的朋友,一切看得是你自己的心愿,其他的都无关紧要。”陆远淡淡说一句,杨觉却是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虽然平安镖局只是一个江湖上微不足道的小势力,只能依附在正道大旗下,但我很庆幸。从小,我爹就告诉我一句话,我一直深信着,那就是我们陆家的家风,做人但凭良心,交友但看品性,做事只论是非。我认定你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并不会因为你是魔门中人就有所改变。你遇到事需要我帮助,我只会依据事情的是非决定帮不帮你,不会因为你是魔门中人或正道中人就有所偏颇。这是我们陆家一贯的行事准则。”陆远说着这话的时候,第一次感觉到为自己是陆家人而自豪。

“在利益为重的江湖中,你们陆家倒是一股清流啊。”杨觉淡淡说了句,显然十分欣赏这样的家风。

“也并非全然不顾利益,家风只是家风。遇到生死存亡的关头,有些时候那些所谓的侠义曲直,就变得微不足道了。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侠义?”陆远微微一笑地说了句,这话却是不能当着其他正道中人的面说。

“你说这话,很有魔门潜质。”杨觉微微偏转自己的脑袋,看了陆远一眼。

“本来就是。你们魔门五道中,有一门叫乐生门的,我倒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天生万物,惜身爱命,那是本能。所谓存天理,有什么天理能大过天定之本能?贪生怕死,就是最大的天理。有什么不对的?”陆远淡淡说道,“只不过为了一些更看重的东西,你需要做出抉择,是否要拼一拼而已。拼赢了,皆大欢喜,拼输了,就是亏了一条命。自古以来不都如此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财被义替换了,才有人歌颂这种行为。”

杨觉看着独自说话的陆远,却是越发觉得他很对自己胃口。

“不过啊,歌颂侠义,这是没问题的,但以之来定义人事,却是不妥当的。正道中人就不为恶?魔门中人就不为善?不见得。有人说侠义之人,为恶也是事出有因。奸邪之人,为善必有不轨企图。都特么是屁话,事出有因就能为恶,难道恶事就能因此就变成善事,至少不算是恶事?反之为善还要被揣测是否别有用心,那谁还为善?对的就是对的,哪怕为善之人多奸恶,也不能因此否定他做了善事。反之,错的就是错的,不因为恶之人如何善良,就否认他做了恶事。这才是正理。”陆远说得忘我,说得激昂,仿佛看到了当日在乃大的背影。稍停一会儿,才渐渐冷静下来。

“你,真的很魔门。”杨觉淡淡说了句,陆远闻言,却是微微一笑。

“乐生门的教义我倒是蛮喜欢的。如果非要入魔门的话,我倒愿意入此门。”陆远说话的语气有些调侃,杨觉也不在意。

“回去休息了。”杨觉看看天色,说了句,也不等陆远回话,自己就朝着官家宴走回去。陆远看了看他的背影,微微一笑,有些神经质地摇摇头。今天自己,太感性了。

或许是因为,皖南已经不远了,有些压抑的情绪,正在微微抬头?

第二天醒来,陆远在房门口碰到了杨觉,两人依旧默默,一起找了张桌子坐下来。官家宴的小二见两位大爷坐在一起,一时有些蒙圈——这两大头蛮牛坐一起,还不得把整个官家宴早餐吃光?

“两位爷,要不你们看看再并一张桌子?不然估计等会儿饭菜放不下。”小二笑着提醒了一句,陆远看着他微微一笑。

“不用,大锅粥来一锅,小笼包来十笼,咸菜花生个来两大盘,基本上就够了,小笼包能叠一起,不必并桌。”

“诶,好嘞,两位稍等!”小二吆喝着离去,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中。但却是一点也不尴尬,仿佛很自然。

没多久,小笼包、小菜和粥分别由三个人端了上来,两人也不多说话,自行打粥吃饭。至于比赛,今日却是算了,这种意气风发的争强好胜,也不过是相互激赏相互试探而已,连着两天都来,会很累的。

正当两人默默吃饭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呼喝声和嚷嚷声,还有些碗碟打碎、他人叫骂声。正在吃饭的杨觉闻声,眉头微皱,放下碗筷抹了把嘴巴看了看陆远。

“杨兄有话就说,咱俩无须客气。”陆远一边吃着粥,一边说了句。

“陆兄,这群宵小怕是冲我来的。你且吃着,我去去就来。”杨觉说完正打算站起来,陆远却是开口了。

“别啊,同去。当楼下,坏了一桌子菜还得再做,麻烦。”说罢陆远也不等杨觉开口,拿起桌上的毛巾抹了抹嘴,站了起来。杨觉看着陆远的背影,嘴角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随即恢复了冷脸,也站了起来跟着走出去。

两人行至楼梯口,那伙人正要上楼。领头的一人左脸浮肿,眼睑上起了个包盖住了大半个眼睛,显然左半张脸被什么东西巨力拍击过,都充血着,而且有一些时候了。

看着眼前这张肿的有点不像话的脸,陆远无来由想到了猪头,竟是禁不住“噗呲”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朱岩?猪颜?

“就是他!那个穿黑衣服的!”那猪头闻见陆远笑声,抬头一看,刚要发怒,却是又见到陆远身旁的杨觉,登时更为光火,指着杨觉怒声说道。

闻言,一个身穿锦缎秀金长衫,皮革束手,头戴黑铁木簪冠的中年男子越众而出。男子身形有些……肥大,对,膀大腰圆,留着络腮胡子,若非一头黑发扎得还算利索,陆远都禁不住要吼一声“猛张飞”了。只见男子左手竖着一把厚背鎏金苗龙大砍刀,双目圆瞪看着陆远身边的杨觉,倒是有一些不怒自威的意味。

“小子,是你把我儿子打成猪脑袋的?”中年男子抬抬下巴问了杨觉一声。

“你是何人?”杨觉眉头微皱,这种抬下巴问话的态度让他十分不开心。

“临安金刀王朱隼,旁边那个猪头脸的,是我儿子朱岩。”朱隼指了指旁边的猪头说道。

“原来是金刀王朱府啊,失敬失敬。不知朱公子能否将事情始末说一遍?”陆远闻言,拱手对朱隼道了声失敬,转头问那个猪头脸的朱岩。

金刀王朱府,乃是本朝开国之后某位太祖的闲散远房兄弟无心朝政,流浪江湖时候被赐封的金刀王的爵号,第一代金刀王曾经追随太祖开疆拓土,一身刀法俱是军中所学,辞官入江湖之后倒也闯出不小的名头。如今的金刀王乃是第三代,虽然够不上三等,但在地方也是一流顶尖的武林世家,更有朝廷作为背景,一般江湖门派还真不敢拿金刀王朱府怎么样。故此,陆远一听是当代金刀王当面,也给了三分礼遇。

“你跟身后那小子不是一伙儿的?”朱岩口齿不清地问了句。

“是一伙的如何?不是一伙的又如何?总得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我才知道是谁对谁错,该帮理还是帮亲啊。”陆远笑着反问了一句。

“不必,在临安城地界,还没有我金刀王朱家人被欺负的理。你不知道这件事,说明你没参与,闪到一边去,别多管闲事。”朱隼淡淡看了陆远一眼,口气强硬地说道。陆远闻言,微微摇头。若是知道杨觉是什么人,恐怕金刀王此刻会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给割了。

“好大的口气。别说你儿子调戏我妹妹不成,反叫人围困她被我撞了个正着,就算没有发生任何事,我就欺负你儿子了,你又能那我怎么样?”果然,杨觉冷笑一声,慢慢向楼下走去。

“杨兄,金刀王给你,小喽啰我帮你解决了。”陆远闻言微微摇头,主动提了个方案。

“好,有劳陆兄了。”杨觉也不客气,捏了捏自己的手腕,挥拳就往下冲。金刀王朱隼见状,冷笑一声,右手抡起大砍刀便向前一劈,刀劲强横,将他面前四五阶木梯劈断。恰巧杨觉已经冲到他跟前,一跃而起,直拳直捣金刀王面门。

金刀王朱隼见状嘴角勾起,左手忽然向前,张开手掌想要接住一拳,同时右手金刀捞起,横扫而来。待到杨觉右拳跟朱隼左掌相接之时,朱隼原本还满带笑意的脸忽然一僵,紧接着听到一声不太清脆的骨裂之声,朱隼的左掌便呈现不正常地后翻。骨裂之痛,一般人难以忍耐,这朱隼也是够狠,硬撑着剧痛咬紧牙关,右手忽然加快力道,想要将杨觉劈成两半,而此刻杨觉身在半空中尚未落地,又因为右拳击中朱隼左掌,整个人向前的趋势为之一缓,竟是出现了片刻滞空,朱隼瞄准的正是这个时机。

眼见刀将临身,忽然之间,杨觉的左脚以肉眼难见的速度伸出,正中朱隼脉门附近。由于手腕戴着皮革护腕,朱隼的右手穴位倒是没有被击中,但短距离寸劲的力道迸发,却是让他右手为之一缓,厚背金刀本身笨重,一时间竟是没能抓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这时候,杨觉才落地,不过也因为落势沉重,将第六阶的木板踩碎,又落在的地面上。这才不得已跟金刀王朱隼分开,朱隼额间冒汗,右手顾不得掉地的金刀,连忙扳住左掌往外一掰,将手腕给正骨回位。但也就这个瞬间,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过了许久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啊!”朱隼吼了一句,身后跟着的二三十个家丁立马向杨觉扑了过去。陆远见状,赶忙一个捞鱼式向下纵去,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家丁扑倒在地,顺势一指点在他右手极泉穴上,左手手肘转身轰击在那家丁的膻中气海,那人便如同石炮般飞出,将紧随在后的一人一起撞翻,倒地不起。

眼见越来越多人向着楼梯口围了过来,陆远索性抬脚踹人,一踹一个准,靠近陆远腿长范围内的人都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一时间,楼梯口竟然清出一小圈空地。这时候杨觉才悠悠摘掉自己身上掉的木屑,走了出来。

眼见带来的三十个人瞬间倒了六七个,金刀王朱隼才察觉到不对。一般江湖客虽然也会有些功夫傍身,但大多数以技巧取胜。如同杨觉那般一拳将自己附上内里的左掌击折的人,莫说年轻一辈,就算是同辈人,除了一二三等势力的掌门,几乎没几个人能够做到;而如同陆远那般很粗暴的一脚将人踹飞,还连着踹飞五六人的,得有多大的力气?一念至此,朱隼赶忙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见到朱隼终于想到要问人了,陆远便收脚,看向走到身边的杨觉。杨觉微微点头,然后说道:

“魔云山总坛圣教当代圣子杨觉。”

“啊?魔门总坛的圣子!”听到杨觉的话,朱隼原本已经止住的冷汗又涔涔冒了出来,魔门五道每一个都是堪比一等势力的存在,魔云山更是号称魔门总坛。朝廷与江湖向来互不干涉,故而背靠朝廷的金刀王府在结交江湖势力的时候也是不论正邪,只看实力的。如今忽然告诉金刀王,刚刚他口口声声说要给交代的人竟然是魔门圣子,如何让他不惊?

惊骇过后,金刀王回头看向左脸浮肿如猪头的朱岩,还未受伤的右手猛然挥起一个反手拍击,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啪”响,还在懵逼的朱岩瞬间原地旋转两圈半。待到他站定之后,陆远再看过去,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惊天大笑……

第七十八章 两边都肿才对称

原来金刀王朱隼那一掌之下,朱岩的右脸也浮肿了起来,这回真正成了一个大猪头。那金刀王也光棍,知道杨觉的身份之后干脆反手教训自己的儿子,以示自己无意跟杨觉交恶。

“圣子大量,我朱隼有眼无珠,今日冒犯圣子还请圣子降罪。但请圣子饶过金刀王府一门上下。”说罢,金刀王干脆单膝跪下,向杨觉请罪。

杨觉淡淡看了朱隼一眼,然后幽幽开口:

“我妹妹刁钻机灵,倒也没事。若是有什么闪失,灭了你金刀王府一门都嫌不够,我无意取你性命,滚吧。”

“谢圣子不杀之恩。走,都愣着干啥,快走……”朱隼拉起还坐在地上的朱岩,正准备往外走出去。忽然间,回过神来的朱岩奋力甩开朱隼的手。

“我不肘,辣过黑衣银打我,李也打我!里门都七互我!”

“白痴!你自己做傻事要我给你擦屁股!自己照照镜子看看!肿一边多难看啊!两边都肿才对称的嘛!”朱隼也是无奈了,这个愣头儿子他是教不开窍了,只得顺嘴说了句,推推搡搡地将朱岩拉走。

“噗!哈哈哈哈!”听到父子俩对话的陆远登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好久,才停下来。这时候官家宴的掌柜才敢走过来。

“两位公子得罪了,这个金刀王的公子在临安城就是一个恶霸,又有朝廷背景,平常欺凌乡里我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好在金刀王虽然霸道,平日里管束倒还算严,小打小闹不少,太大的恶事倒也不敢做。今日两位公子受到惊扰,一应用餐费用全部免单,算我官家宴的。”

“掌柜的客气了,我跟杨兄都有事,今日就打算启程。如此刚好,趁这个机会就走了吧。”陆远淡淡一笑,说了句。掌柜闻言又客气了两句,最后见陆远坚持离去,也不多做挽留。

陆远跟杨觉回房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在一楼碰面之后,一起走向了西门。

“杨兄此行欲往何处?”出了西门,陆远跟杨觉自觉停了下来,陆远问了杨觉一声。

“舍妹顽劣,我却是为了寻她才出来的,不想在此地又被她逃了。不过她离家之前曾多次念叨着荆襄,我想应该会往那边过去。所以打算从此处往安徽,从池州入长江逆江西游,至湖南境内找找。陆兄你呢?”杨觉讷言,心思却是极为缜密,此行规划倒是很周祥。

“如此说来,咱们还能同行一阵子了。我打算前往皖南办些事情,我们可以从昱岭与天目山交接的顺溪入安徽,而后折道歙县,之后前往黟县,拐道黄山下,而杨兄则可越过黄山,北上池州。杨兄意下如何?”陆远笑着给杨觉提了个建议,杨觉稍作思考,便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几日,两人便携手同行。一路上也不忘互相切磋武功,杨觉在硬功夫方面练得十分到位,而陆远虽然有《内经图》来开窍锻体,但抗击打方面能力稍微弱一些,也请教了杨觉一些这方面的锻炼方法,杨觉也不藏私,一一道来。相对的,陆远因为学习了《夜猫行》,在步法和腿法上的造诣要比杨觉高一些,时不时会跟杨觉讲解一些步法上的原理,如此两人倒是相互促进,彼此都受益匪浅。

其实陆远所做的路线规划,却是之前已经跟卢乃大商议过的。之前为了引出青萍、黄杏二人的目的,两人不得已分头行动,陆远按照原定计划向西北行进,而卢乃大则是拐道杭州一趟。故而,陆远为怕卢乃大找不到自己,便依照原定计划行进,如此多少也有点要等待卢乃大的意思。

不过卢乃大尚未等到,陆远和杨觉却是先遇上了另外一个熟人。

这一日,眼见距离顺溪县城只剩一日不到的路程,陆远二人便在途中一处溪边稍作休息。来到溪边,陆远先是将水囊清洗了一下,打了一囊清水,然后捞了几条鱼准备烤了吃。

“陆兄,你不觉得这溪边有些奇怪吗?”杨觉从靠近溪边开始就一直眉头微皱,此番不禁问了陆远一句。

“是,我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但又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不对劲。总之,我们留心一些,吃完烤鱼立马就走。”陆远也感觉到异样,但却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杨觉自忖以两人的功夫,真能暗算到自己的,恐怕再小心都躲不过,也就点了点头。陆远在烧烤方面的技术那是十分娴熟的,不说别的,苏萍萍那个小吃货就能够作证。这不,还没多久,鱼香味就慢慢飘出。闻着鱼香味,杨觉的心思也微微放下,不管怎么说,填饱肚子总是很重要的。

“好你个陆远小子,吃烤鱼也不分我一条!”就在陆远二人专心看着即将烤熟的烤鱼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这一惊非同小可,杨觉登时向后拍出一掌,陆远也吓了一跳,但闻声十分熟悉,却是知道对方认识自己,反倒没如同杨觉那样警觉地出手。

来人见杨觉出一掌拍来,也不太在意,随手轻轻一挥,衣袖的一角轻轻在杨觉手上拂过,杨觉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向后跌倒,跌坐在地上。这时,陆远才看清来人,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修剪得十分精致的胡子跟随意扎起的长发形成鲜明对比,淡青色儒衫之下不着内衬,脚下踩着一双木屐。不是别人,正是江湖四绝之一的南指书绝,天香神指梅暗香。

“是梅前辈!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您老人家!”陆远笑着看向来人,梅暗香虽然嘴上抱怨,却是一脸和煦的微笑。此刻,跌坐在地的杨觉也爬了起来。梅暗香何许人也,杨觉自然是认识的,便拱手见礼。

“魔云山杨觉,见过梅前辈。”

“哦,是魔门杨家的小子啊!你刚才的见面礼可是够劲道的啊!”梅暗香挥挥手,调侃了一句。

“不知是前辈到此,方才多有失礼。”杨觉木讷,只道梅暗香在责怪他,身子躬得更弯了。

“诶,逗你玩儿呢听不出来?真是的,跟你老子当年一样无趣,还是陆远小子好玩。”梅暗香笑着指了指陆远,杨觉这才支起身子,“都坐吧,我跟小白在杭州呆腻了,出来逛逛,没想到竟然碰到你俩。”

陆远拍拍屁股坐下来,听到梅暗香的话,贱兮兮地笑道:

“梅前辈,这说明咱俩真有缘分!没刻意寻找对方,老天都安排咱们相遇。”

“哈哈哈,你小子就是嘴甜。得了,烤鱼请不请我吃啊?”梅炉香闻到烤鱼的香味,一时间竟是有些嘴馋。

“那必须的啊!来来来,差不多了,梅前辈这条先给您。”陆远递了一条鱼给梅暗香,梅暗香也不客气,接过来直接吃上了……

第七十九章 梅暗香的考教

“陆远小子,此番是否要去皖南?”梅暗香吃罢烤鱼,还舔了舔手指,这才问了句。看那样子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

“梅前辈猜得没错,正是要去皖南。”陆远拍拍手回答了一句,“对了,我刚刚似乎有看到山鸡,我去打两只回来,烤给您尝尝,别有一番风味哦!”

“哦?好啊好啊,你小子还算有良心!哈哈!”梅暗香一听又有的吃,两个大眼瞬间变成眯眯眼。

“好嘞,那我去去就来!”陆远笑笑,几个纵身间便蹿近旁边的小丛林中。看着陆远远去,梅暗香才转头看向一旁的杨觉。

“杨家小子,说吧,你出现在江南,意欲何为?我记得你们魔门好像已经有好一阵子不在江湖上大肆活动了吧?”梅暗香淡淡说着,杨觉却感觉有些拘谨。

“回前辈的话,我出来是找妹妹的。那个丫头又跑出来了。”杨觉恭谨地回答,梅暗香看着他许久,才点了点头。

“你怎么跟陆远小子扯上关系的?”

“我跟陆兄在临安城的官家宴相遇,互相激赏,此番行程又顺路,便一道前行。”杨觉的回答很老实,梅暗香却微微皱眉。

“难道你师傅没跟你说陆远的事情?”

“嗯?师傅他老人家竟然还认识陆兄?”杨觉有些惊讶,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傅,也认识陆远,或者听说过陆远?

“没,我记错了。没事。赶紧找到你妹妹,近来江湖不太平。”梅暗香打了个哈哈揭过此事,杨觉也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也不深究。

就这么片刻的时间,陆远打了两只山鸡已经回来了。脱毛放血,摘除内脏之后,又往里头塞了些树枝和树叶,然后插上木棍均匀地开始烤起来。没过多久,便香味四溢,惹得梅暗香一阵嘴馋。

待到烤好之后,陆远跟杨觉分食一只,梅暗香自己啃了一只,吃饱之后还喝了些水解解腻,三人才喘了口气伸伸懒腰。

“陆远小子,刚才你说要去皖南,为的是岳阳城外那件事吧?”梅暗香淡淡问了句,眼睛却是盯着远处看。

“正是,那天在岳阳楼上遇见梅前辈,下来的时候还跟老五哥吹牛说下次再见到梅前辈一定带他一起,没想到……”陆远说着微微苦笑一声,眼中精光闪了闪,杀意内敛了不少。

“你要去皖南也没问题,不过近来江湖上波云诡谲,朝廷方面似乎也已经注意到了江湖的动向,你行事要谨慎些。能不跟官府正面冲突,尽量别冲突。”梅暗香回过头来看着陆远,劝诫了一句。

“那是自然,此次去皖南,不为杀人。”陆远微微一笑,皖南一行还不足以让他动杀心,只是为了了却仇老五的一桩心愿而已。

“如此甚好。杨觉小子终究是魔门中人,你俩相交我是不觉得有问题,但其他人未必会这么看。好在知道他身份的人极少,你们要同行,杨觉小子你还是要掩藏好自己的身份才是。”梅暗香说了句,陆远跟杨觉对视了一眼,想到了临安城的那件事,却是有些担心。不过也只是些许担心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小子谨记。”杨觉点头应承了下来。

“明白就好……陆远小子,我记得上次跟你见面的时候传了你一套画梅指。练得如何?我来验收验收。”梅暗香先是看着杨觉回应了一句,紧接着笑笑看向陆远。

“承蒙前辈传授绝技,今日便觍颜请前辈再指点一番了。”陆远笑笑,活动活动自己的手,就地摆开阵势。

杨觉见梅暗香要检验陆远的功夫,识趣地让到一边,远远看着。

“请前辈指教。”陆远说了句,便一记扑鼠式冲向梅暗香,同时右手一记暗香浮动点出,曲折点出了六个指花,笼罩向梅暗香的膻中、神藏、天池、步廊四大要穴之间。

梅暗香见状一掌平直伸出,延陆远手指前行的轨迹扫出去,却是直接封住陆远一指的路线。陆远见状也不惊慌,在临近梅暗香的时候脚步运气法门微微一换,换成落地式,整个人向前冲的势头为之一缓,随后点出去的右手食指微微一转,一招霜禽欲下随着使出,整个人微微压低身体,手指迅速向下,点向章门穴。

“哟呵,有点意思。”梅暗香微微点头,随即,以手肘为轴,拍出一掌的左手由内向外微微画了一个圈,却是刚好带到陆远的右手,将陆远的一指向外带去。

陆远见状,左手赶忙收到胸前,运气推出,刚好梅暗香右手一掌拍来,两掌相接之下,陆远向后退出四五步才将将停下来,梅暗香却是原地不动。显然,梅暗香收住功力了,否则以陆远的功力,此刻恐怕不仅要断一条胳膊,胸口恐怕还要再承受一掌,生死未卜。

“再来。”梅暗香勾勾手掌,让陆远继续。

陆远见状也不搭话,向着梅暗香冲了两步之后一个翻墙式,整个人跃向梅暗香头顶,越过之时刚好脑门朝下,接着这股趋势,陆远空中使出了一招疏影横斜,侧面攻击梅暗香的脸颊。

梅暗香直接一个下腰闪过,同时借着下腰的趋势一掌向后拍出,时机把握刚刚好,陆远正落地,眼见腰眼要被攻击到了,陆远左脚赶忙后撤,整个人身体侧转闪过一掌之后身体向前倾,一指粉蝶断魂直指梅暗香伸出来的右掌极泉穴。

梅暗香也光棍,顺着被闪过的一掌的趋势直接向后躺倒,闪过陆远这一指。躺倒的瞬间两脚向后交叉踢出去,将陆远一指踢偏,同时借着这个向上旋转的趋势整个人站了起来,刚好落到陆远身后,直接一指指在了陆远腰眼,却不发力。

将军。

第八十章 知之为芝芝?

“不错,几个月时间能练到这个地步,看来你天赋挺好的。”梅暗香夸奖了一句,陆远立马笑逐颜开。

“还是梅前辈教的好,只教一遍,我就能自己练成这个样子,您真是一个好的老师啊!”陆远竖起大拇指,夸张地给梅暗香拍了个马匹。

“你啊,夸你两句你就真喘上了。问题多多,还需努力。虽说画梅指只有这四式,但想来你自己也能够感觉到,这四式暗含着许多种用法,点、刺、缠、盘、扣、扫等等,能够应对许多情况。但,这只是其形,这个形,你练得还不错。但也就如此而已,真正的神,你却还未具备。且看我施展一次。”梅暗香示意陆远看过来,然后将画梅指四式从头到尾施展了一次。

陆远却是看得出神了,若说陆远练习画梅指的时候,看上去飘逸洒脱,像是在写字,那么梅暗香施展的画梅指看上去,就像是在造物一般,一指点出便如同一个活生生的场景出现在陆远的面前,四式画梅指施展完,陆远却是看得如梦似幻,痴迷不已。

“如何,看出啥端倪了吗?”梅暗香收功之后,笑着问了一句。

“有点感觉,但究竟是什么呢……”陆远低头沉思着,回味着梅暗香施展的画梅指,一时间竟是有些迷糊了。

“不着急,慢慢想。”梅暗香知道这种时候,不适合点破。

“同样的一指,同样的动作,为什么大不相同?”陆远闭着眼睛努力摸索着,有一丝光芒已经若隐若现,但却总是捉摸不透……

一旁看的杨觉却是若有所思,想来陆远当局者迷,杨觉却是看过两人施展的样子,对比之后旁观者清。

然而,就在杨觉有些暗暗自得的时候,陆远忽然睁开眼睛!

“是了!是势!运指蓄势!梅前辈每一指都像在创造一个世界一般,故而勾挑抹剔,轻重缓急皆有其势!”陆远说着,眼睛的光芒越发鲜明,梅暗香闻言却是欣慰一笑。

“能够领悟到这里已经着实不易了。且再提点你一些。这套画梅指的精髓,其实取自林和靖先生的《山园小梅》其一的颔颈二联,原句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这画梅四式,第一式疏影横斜的精髓在一个‘疏’字,因为疏,所以阔,出手不宜太频繁,要大气。第二式暗香浮动的精髓在一个‘暗’字,藏于月色之下,隐于白雪之间,故而这招的迷惑性要十分强,出其不意。

第三式的霜禽欲下,却是承继第二式,精髓在一个‘偷眼’二字,出手之前要谨慎观察,务必一击即中,快准狠辣,一往无前。第四式粉蝶断魂,精髓在断魂二字。至于如何断魂,却是整套画梅指最核心的部分,你若能参透,那么画梅指也就参透了。这也是变数最多的一式,没有固定的答案。等到你自己参透第四式之后,或许还能够回过头来反哺前三式,凝练成你自己的陆氏画梅指。”

梅暗香这回解说,却是一点没有瞒着杨觉的意思。本来,一门功法最重要的部分在于两点,一是修炼法门,二是运气法门,唯有前面两点都通了,这第三点的意境之说才能有载体。这种意境解说,却是有借鉴作用,梅暗香倒也不吝啬,故而不避讳杨觉在场。

“谢谢梅前辈指点,陆远受益匪浅。”陆远闻言,立马知道自己之前施展的时候瓶颈在哪,真诚地作揖道谢。

“好啦,起来吧。我也该走了,否则小白又要唠叨了。你们好生保重。”梅暗香微微一笑,也不待陆远二人回复,一个纵身,人已失去踪迹。

“哎,又是这样消失,看来我也得好好练习夜猫行了,哪天也在别人面前来这么一出,想想都爽快!”陆远幽幽抱怨了一句,说罢却是自己忍不住笑了几声。

“陆兄能得梅前辈垂青,果然是天资聪慧之辈。”杨觉走过来,看着梅暗香离开的方向说了句。

“杨兄也不差,梅前辈此番指点,却是一点都没避讳杨兄。”陆远笑笑回应了一句,杨觉微微一笑,也不否认。

“陆兄,我杨某极少有朋友,能得陆兄这样的知己,足慰平生。但愿我们能够友谊长存。”杨觉忽然收了笑容,似乎想到什么事情,郑重其事地对陆远说了句。

“咱俩也别陆兄杨兄地叫了,你就叫我其归,我叫你……”陆远刚要说,却是忘了自己还不知道杨觉的表字或者密称,一时竟是愣在当场。

“我有一表字,知之,知之为知之的知之。”杨觉开口说了句,算是解了陆远的围。

“那我以后就叫你知之,你叫我其归了!”陆远笑着说道,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一时也说不上来。

“好,就这么办!”杨觉似乎很开心,说话都多了些声调。

……

两人将溪边的火堆踩灭,稍事休息之后开始向着顺溪走去。虽然二人都有功夫在身,但一来陆远有意等卢乃大,二来杨觉认为自己妹妹虽然匆忙逃走,但终究只是玩乐心态,走得不会太快,故而两人也没太过着急赶路,边走便聊些趣事或者探讨些功夫、江湖经验之类的。

当日傍晚,两人顺利进入顺溪,找了家还算干净的旅店开了两个房间,然后点了一桌饭菜,准备找张桌子进食。

“知之,你看靠窗那桌如何?”陆远指着西面靠后的一张桌子问了杨觉一声。

“可以。”

“好,就那里了。”陆远笑笑。

“哟,大老爷们儿叫啥‘芝芝’?看你俩亲热的样子,陆其归你该不会转性,有了断袖之癖吧?”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东面传来,陆远循声看去,却是在东面最靠后面的一张桌子,因为太靠里了,刚才竟没有留意坐着谁。

“咦?乃大……”

第八十一章 金刀王府?锦衣卫?

“你们怎么先到了?”陆远顾不得卢乃大的调侃,看着里桌的四人有些奇怪地问了句。

“嗯嗯,陆其归你来啦!”苏萍萍闻言抬头看了看陆远,嘴里饭菜还没咽下去,嘟囔着说了句。

“陆公子好。”青萍黄杏二人此刻却是有些拘谨。毕竟在杭州城发生了那件事,说实话如今还跟着卢乃大,虽说是无奈之举,却是真的有些尴尬。

“其归,不介绍介绍这位兄弟?”卢乃大也是开玩笑,如今自然是和颜悦色地走出来问道。

“正想说呢,这位是杨觉,蓬莱人士,字知之,知之为知之的知之。我跟知之的相识很是奇妙,我们坐上桌之后跟你细细道来。”陆远说了句,卢乃大也明白站着说话不方便,便将两人引到桌上。

上桌之后,陆远先是再介绍了一番杨觉与在座众人之后,才重点向众人解说了自己认识杨觉的经过。

“哎哟,亏大了!早知道我就跟其归同行了,省得去河口帮那个鸟地方,想想就晦气!”卢乃大听闻陆远跟杨觉的比赛经过,竟是双眼放光,大呼吃亏。只不过,随着卢乃大的表现,青萍、黄杏两位姑娘却是面露尴尬。

陆远见此,却是猜到四人的杭州一行恐怕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了,当下好奇,却是以眼神询问卢乃大。卢乃大也不管两位姑娘,径直将当天的事情讲了一遍,包括两位姑娘的盘算在内。

“利用了卢公子,青萍万分抱歉。”青萍眉头微皱,低头道歉。

“青萍姑娘,我本该帮你说句好话,消消乃大的气。但这事你做得确实不地道。乃大是庐山气门的四公子,三位哥哥名号分别是厚德、仁义、雅量,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你让江湖人以后如何看待乃大?”陆远眉头微皱,心中颇为不喜。因为这事无论卢乃大怎么处理,最终名声都会不太好。若乃大是一般宗门的人也就算了,可庐山气门从先祖一辈开始家风便十分严谨,卢乃大此番作为虽算不上大奸大恶,但终究有损名声。

这种事好做不好说,君子的名声如同女子的贞操,一旦竖起来,就轻易毁不得,否则骂名可不是背一辈子就能了事的,往后只要还有人记得自己,那么恶名恐怕会遗臭万年。

庆幸的是卢乃大父亲对卢乃大的要求不严格,卢乃大自己心性也洒脱,而且也是事出有因,顶多名号上没有三位哥哥好听而已。否则陆远恐怕就不止是不喜了,卢乃大恐怕也不会如此大度地让两人继续跟着了。

两人受了些冷遇,心中也了然是自找的,并不过多怨愤。只不过如今河口帮被灭的消息恐怕早已传遍浙江,动手人是卢乃大,原由也有说法,只是两位当家的死得蹊跷,当天跟卢乃大一起的两人必然会被怀疑。想要安全回去,还需等卢乃大几人办完事,或跟卢乃大,或跟陆远回去安全鞋。如此,二人方才忍受得卢乃大冷言冷语。

“陆公子教训的是,待回到师门,青萍定当请示师门,为卢公子正名,青萍也任由卢公子惩罚。”

“得了得了,正名、惩罚就算了,我卢乃大也不在乎些许名声。只不过对于被你利用一事十分不悦。待到送你二人回武夷山之后,我们从此不再有瓜葛。”卢乃大嫌弃地摆摆手,清平却是微微苦笑。

从河口帮出走那夜,卢乃大一番话却是让青萍心有所感,对卢乃大感官大好。如今被这样嫌弃,青萍虽说知道是自找的,但终究有些难受。

“不说这个,乃大,此番皖南之行,你可有计划?”陆远转移话题问了一句。

“嗯?我还想问你你有什么计划呢,你倒反问起我来了?”卢乃大微微一愣,感情陆远也没有计划?

“不是,咱当天不是说了吗?我为老五哥报仇,你为老五哥洗冤。你忘了?”陆远摊开双手一脸蒙圈地反问卢乃大。

“我……得得得,赶紧的,明天要过天目山了,咱今晚都想想到了皖南怎么办先。”卢乃大一时语塞,赶紧提出折中法子。

“行,晚点一起探讨探讨,知之若是不嫌麻烦,也一起看看有何补充的。”陆远笑着看向杨觉。

“好。”杨觉不多废话。

这时,陆远和杨觉点的菜上来了,一直低头吃饭不说话的苏萍萍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

“其归你真是太好了,又点了这么多好吃的!”

陆远这才看了看苏萍萍,登时有些惊讶。

“我说萍萍啊,这才几天啊,你怎么好像又肿了一圈了?”陆远有些佩服苏萍萍的心眼,眼看着才几天功夫,她这恐怕又胖了三斤了吧?

“嗯?有吗?”苏萍萍眨巴着大眼睛天真地问了句,陆远登时绝倒……

……

时值深夜,陆远忽闻自己窗外有些异响,登时坐起,推开窗户向外看去。此间客栈背后乃是民房,普遍只有一层。陆远便见对街房顶有一身着金丝黑底长袍打扮的白面人。依照打扮和体型来看,应该是陆远的便宜师傅七杀阁主。

陆远回身走到房门口稍微听了听,确定没啥动静之后才从窗户一跃而出,左脚一蹬窗棱,一招扑鼠式接着一招落地式再接一招无声式,安然落到七杀阁主身边。陆远抬头看看天,明明还挂着一轮弯月,怎么忽然来找自己了?

“事情有变,第一次的任务推迟。刚好你要去皖南,等你将事情处理完毕,我们再执行任务。”七杀阁主淡淡说了句。

“我是没问题,不过能说说这次任务目标是谁吗?”陆远微微皱眉问了一句。

“目标?目标你见过的。之所以事情有变,也是跟你有些关系。最近目标的防范意识强很多,听说是他的公子惹上了魔门圣子。如今你知道是谁了吧?”七杀阁主淡淡反问了一句。

“朱隼?若是他哪怕我出手应该都能打败他吧?何须劳师动众?”陆远微微皱眉,想到那天朱隼跟杨觉的交手之后,有些不解。

“哼,你?算了吧。你们那天见到的朱隼,是假的,是他弟弟朱夋。两人长相几乎一样,一直以来都在玩分身术。真正的朱隼,这几年来都在闭关,你们走的那天才刚刚出关。”七杀阁主冷笑一声。

“真的假的?如此说来……这金刀王府恐怕所图非小……”陆远瞳孔微微缩了缩。

“金刀王府?根本就是锦衣卫的临时驻点罢了……”

“锦衣卫?!”

……

第八十二章 这个杀手不太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金刀王府是朝廷打入江湖的一颗楔子?”脑子微微一转,立马明白金刀王府的存在意义。

“等等,江湖上各门各派,还有多少如同金刀王府一般的?”随即,陆远又想到一个更深远的问题。

“你也别太紧张,如今朝廷需要稳定大局,力量终究不太充足,所以能够派出的不多,唯有已故太祖布下的几枚棋子而已,都在我们七杀阁的监控之下。”七杀阁主淡淡说了句,陆远听了却是有些毛骨悚然,锦衣卫是什么机构?那是皇帝监察百官的机构,传言当年太祖连宋濂每日三餐吃什么都一清二楚,此等能力竟然被七杀阁监控起来?七杀阁究竟有多恐怖?究竟意欲何为?

“七杀阁……七杀阁最风光的时候,武林中所有门派都有七杀阁的眼线,那时真的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过现在,只是一个没落的无人知晓的杀手组织而已。野心没有,只求传承不断。”七杀阁主语气有些落寞地说了句,算是解释陆远心中的疑惑。这份洞察人心的本事,陆远真的十分佩服,也十分畏惧。

“咳咳,能说说为什么要杀朱隼吗?我相信应该不是为了所谓的江湖大义之类的理由吧?”陆远转移话题,问了一句。

“告诉你也无妨,但你要记住,杀手只需要决定接不接任务,决定接任务之后,就只需要动手杀人。其他不必多问。”七杀阁主语气淡漠,又恢复了无情绪的说话方式。

“是是是,阁主大人可否告知在下?”陆远无奈地附和一句。

“这次不是别人下任务,只是因为他动了不该动的人。”

“不该动的人?”陆远有些疑惑,对于七杀阁来说,还有什么该动不该动的?

“详情你不必知晓。反正这次暗杀也要推迟。当然,可以明确地跟你说一点,朱隼手上有一份战利品,非常适合你。这也是我们决定动手的原因之一。好生准备吧,尤其是对六合截魂刀的运用。”七杀阁主看了陆远一眼,然后抬头看看天。默默地站在那里。

“嗯?还有吩咐吗?”陆远见七杀阁主还不消失,有些奇怪。

“你……能叫我一声师傅吗?”七杀阁主有些犹豫,小声地问了句。

“什么?”陆远有些惊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好好休息,我走了。”七杀阁主说罢,不待陆远开口,斗篷一挥,人又再次从陆远眼前消失。

“我……你不这样消失,下次我考虑叫你一声。”陆远看着七杀阁主先前站着的地方,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摇摇头。接着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一个纵身,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一个杀手动了真情,那……还是一个合格的杀手吗?”陆远自己问了自己一句,但却又觉得,还不算杀手的自己,这样问有意义吗?又是谁规定了,杀手就不能有感情的?

感觉上去,七杀阁主,这个杀手,不太冷啊……

……

第二天一早,陆远一行六人收拾妥当行装,找旅店买了些干粮,开始攀爬西天目山的过程。

翻山越岭对于陆远几人来说其实都不算什么问题,除了最近有些发福的苏萍萍略显吃力以外,其他几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对这种事情倒是习以为常。加之天目山周围气候宜人,攀爬过程倒是十分惬意。

所谓爬山,也并非徒手攀爬险峰,天目山乃是两地界山,自古就有开辟山路来回皖浙之间,徒步行走也不算太费力。

行至傍晚时分,六人来到了一处寺院门口,陆远四下望望,蜿蜒的山路越过寺院门前,继续向西北行进,此处却是绝佳的夜宿场所。

“狮子正宗禅院,原来是这里啊!”陆远淡淡说了句。

“怎么?其归知道这禅院?”卢乃大问了句。

“听闻狮子正宗禅院始建于前朝,后遭战乱摧毁。太祖洪武四年由以为法号松隐的禅师重建,至今三十余年。只不知,松隐禅师是否还健在?”陆远望着寺门有些感慨地问了句。

“没想到老衲行将就木,还有人惦记着,倒是有劳施主费心了。”忽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众人此刻正望着寺门,竟是无一人察觉到此。反应最激烈的恐怕要数卢乃大了,刚闻言,转身便是一掌拍出,而陆远跟杨觉则是在转身之后摆好架势防备。青萍黄杏二位姑娘拔剑横于胸前,也做防备状。

嗯,唯独苏萍萍一脸好奇地看着身后。

面对卢乃大突如其来的一掌,只见一只枯槁的手微微一拨,竟是尽数化解卢乃大一掌之力。卢乃大见状,赶忙后退一步,背靠陆远等人。

“多谢施主手下留情。”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陆远等人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面对寺门的人。只见来着乃以为老僧,面容清濯,体型消瘦,身着一件结满补丁的灰色衲衣,一串檀木念珠挂在胸前,恐怕就是最值钱的东西了。

但,来人深不可测的功力,却是震惊了众人。

老僧见众人尚有警惕之心,或许是明白自己忽然出现在众人身后吓到人了,口中颂了句佛号,给众人致歉。

“老衲正是刚才那位施主所说的,松隐,也是如今狮子正宗禅院的住持。不知众位施主到我寺前,所为何事?”老僧自我介绍了一下,话音刚落,陆远却是一脸惊讶的表情。

“果真是松隐禅师当面?”陆远吃惊地问道。

“阿弥陀佛,正是老衲。”

“听闻松隐禅师当年重建狮子正宗禅院已是五十高龄,如今三十几年过去,若真是松隐禅师当面,那禅师今年怕有八十多岁了!”陆远感慨一句。

“有小劳施主挂念,老衲痴活八十余载,早已忘了岁数了。天目山乃灵山宝地,能在此重建狮子正宗禅院,心愿早已了结,道行却仍未圆满。老衲也颇有些疑惑。”松隐禅师双手合十说了句。

“禅师德高望重,怕是佛祖舍不得禅师过早西归,盼着禅师能多渡几个有缘人吧?”陆远闻言却是打了个哈哈,松隐禅师听此也是微微一笑。

“阿弥陀佛,小施主过誉了。”

“禅师,我等六人欲过天目山,往黄山去。怎奈天色已晚,夜行山路多有不便,见此间有禅院,便过来企望能夜宿一宿。不知狮子正宗禅院可方便?”陆远笑着问了声。

“六位施主若是不嫌弃敝院简陋,还请随老衲进来。”松隐禅师闻言径直走到门前,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禅师!”陆远行了个佛礼,举步跟上。

卢乃大跟杨觉对望了一眼,也跟了上去。至于其他人,主事者都跟上了,还有啥好说的?也都一一跟上了……

第八十三章 高人隐深山

陆远六人进入禅院,当下便见有一小沙弥迎上来对着松隐禅师叫了声“住持”,松隐禅师吩咐小沙弥下去准备些斋饭,小沙弥便跑向了后厨去了。

“敢问禅师,不知如今禅院僧侣几何?”陆远见整个狮子正宗禅院规模不小,但一路行来却是没几个僧侣,有些疑惑。

“老衲不才,三十余年唯收弟子五人,徒孙十二人,加上老衲,也不过区区十八口而已。此刻怕是都在后厨吃斋饭吧。”松隐禅师开口淡淡说了句,便不再多言。

“原来如此。”陆远点点头。

在松隐禅师的引导下,众人先是在正殿拜了拜佛像,然后转身走向后院禅房。

“阿弥陀佛,六位施主,本院不禁女客,禅房分东西两厢。东厢九间,乃老衲与众弟子徒孙所居,此间西厢九间,却是需要六位施主自行定夺。入住之后且将房门后挂着的房牌挂到门前,以示有人入住。稍后有本院弟子为各位送上斋饭。”松隐禅师说完,施了个佛礼,然后告退。

“怎么办?九选六,谁先选?”卢乃大开口问了句。

“我看按照年龄来吧,甲乙丙丁戊己,一人一间排过去。”陆远提了句。

“我跟杏儿一间就可,等各位挑完我们再挑吧。”青萍知道自己二人不受待见,提前说了句。

“我要在陆远旁边,等他挑完了他旁边的房间留一个给我。”苏萍萍也开口说了句。

“如此说来基本大定了。就看知之与其归的年龄比了。”卢乃大说了句。

“我是丁酉年生,其归呢?”杨觉问了一句。

“我跟乃大都是戊戌年生,如此看来知之先选,我跟苏萍萍和乃大再选。最后委屈青萍黄杏两位姑娘了。”陆远淡淡一笑。

“那我选甲字间。”杨觉说了句,也不等其他人选定,直接走进甲字间禅房,将房门后的房牌挂出来之后直接关门。

“如此,我就接下来自作主张一下。乃大乙字间,我丙字间,萍萍丁字间,青萍黄杏二位姑娘在之后的房间中自行挑一间,如何?”陆远问了句,众人没有任何疑问,便各自回房。

卢乃大似乎有意留在最后,陆远见状知道他有话跟自己说,便放慢脚步。

“其归,这个松隐禅师,不简单。一身功夫恐怕远超我老爹。”卢乃大表情凝重,轻声在陆远耳边说了句。

“嗯,我也发现了。能够瞒过修炼了以内力感应最灵敏的庐山真气诀的你的耳目,悄无声息地靠近我们三个身后,至少是江湖二流巅峰的高手。”陆远想到的是两个人,一个是梅暗香,一个是七杀阁主。

“二流巅峰?你太小看我了,七杀阁主就有超过二流巅峰的实力,但我仍然能够感知到他的靠近,比如昨天晚上……”卢乃大略有深意地看了陆远一眼。陆远有些惊讶地看着卢乃大。

“你都感觉到了?”陆远问了句。

“那是自然的。不过我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卢乃大笑笑,却是让陆远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如此说来,松隐禅师的实力已经跻身一流,甚至顶尖高手的行列了?”陆远眉头微皱,但随即又松开了,“如此说来,他的实力若是想对我们几个小辈出手,恐怕刚才就能够一击得手,我们何必庸人自扰?”

“也对。我只是觉得,皖南之行在即,不愿多生事端。出门在外,谨慎一点总是好的。”卢乃大点点头。

“这是自然的,好了,回房吧,稍微收拾一下自己,走了一天的山路,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陆远拍拍卢乃大的肩膀,然后信步走进禅房。

随后,几个沙弥将斋饭送到西厢,众人吃过之后再将碗筷置于屋前,各自休息。陆远独自在房中,拿起了六合截魂刀耍了起来。稍微玩了一会儿之后,收起刀,开始回顾苦老头所说的内经图的修炼。

内经图四大阶段,刻石儿童把贯串,铁牛犁地种金钱,白头老子眉垂地,碧眼胡僧手托天,四个阶段的功效各不相同,也有顺承的效果,比如如今的陆远专注的开窍阶段,也就是刻石儿童把贯串,乃是激发自己身体的潜能阶段,而铁牛犁地种金钱,则是吸收大地的土气,引导体内脾气滋养五脏六腑,最终强化皮膜筋肉骨,塑造强健抗打击的肉身,也是激发自身潜能的部分。而白头老子眉垂地和碧眼胡僧手托天则是重点在疏通筋脉上,为日后陆远修炼高阶内功心法打基础。

故而其实四大阶段第一第二阶段是顺承关系,第三第四阶段是顺承关系,但第一和第三阶段是能够同时进行的,并不冲突。之所以以前陆远一直只练第一阶段,是因为两个阶段都需要吸收天地元气以滋养身体,若是两阶段一起练,那需要的天地元气数量将十分庞大。如今第一阶段暂告一段落,没有充足把握之前陆远不会轻易尝试打通第七窍穴,每日打坐让天地元气滋养心脉,已经达到瓶颈了。

要知道,天地元气跟内力是不一样的,洗练身体被吸收之后,多余的天地元气是不会存留在身体中的,会从四肢百骸散出,消散于天地,故而吸多了是浪费。如今的情况,恰巧适合修炼第三阶段白头老子眉垂地。

第三阶段的修炼方式,是吸收天地元气,在体内凝练成阴液,再引导阴液延头面向下流通清洗任督二脉,每次清洗任督二脉都会吸收一部分阴液,滋养经脉本身,多余地则回归天地。如此拓宽加厚二脉的脉壁,日后修炼精深内功会事半功倍。

说试就试,陆远打坐吸收天地元气,一切按照之前的方法做,想来不会太难。

但,事情总有意外,比如之前因为打通了手少阴心经,故而天地元气能够顺利地从膻中气海流向心脉位置,如今天地元气还是进入膻中气海,却是滞涩于胸前无法上升,不过片刻,陆远憋得面色通红,脑中一片混乱……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就在这时,一段空明的诵经声传入陆远耳中,心中燥气尽散,脑中逐渐清明。片刻之后,陆远淤积于胸的天地元气尽数散入天地。

“眼观鼻,鼻观心,天地元气自百会入,延头面向下,方为洗炼之道,切记,切记。”那声音再次响起,陆远稳定心神之后再次尝试……

结果……居然顺利入定了……

第八十四章 冲虚真经

陆远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明时分。想到昨夜的惊险,陆远仍然心有余悸。至于那个空明的声音,陆远一猜就知道是谁的。

吃罢早餐,陆远也不收拾东西,走出房门之后,询问了西厢院中打扫落叶的沙弥方向,便走向了东厢禅房,停在了一道写着“隐”字的禅房面前,正了正自己的衣襟之后,伸手敲了敲门。

“进。”苍老的声音从禅房中传来,陆远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然后转身将房门关上,这才徐徐走到床前。此刻,松隐禅师正盘坐在床上默念早课。

“昨夜小子莽撞,仰赖禅师搭救,陆远感激不尽。”陆远说着,对松隐禅师深深一揖。

“小施主不必客气,莫怪老衲擅自闯进施主房间才是。”松隐禅师眼睛微微张开,施礼说了句。

“哪里话,若非禅师,小子不死也傻了。”陆远微微一笑。

“昨夜我观天地元气有些许异动,便寻向来到施主房门前,却是忽然感到一股急躁,当即感觉施主练功出岔子了,方才破门而入。请恕老衲无礼。”松隐禅师也解释了一句,却是让陆远大感好奇,这内经图的修炼法门乃是苦老头创造出来的,没想到松隐禅师竟然也能够感受到。

“莫非禅师也懂我这修炼法门?”陆远不禁问了一句。

“说是懂,也不确切。只是近年来越发能够感受到一些与内力不同的,来自天地恩泽的气息,如此而已。”松隐禅师淡淡说了句,却是让陆远更加好奇,但却是不好深究。

“天地大道,殊途同归。我一把年纪了,才稍微能够感受到一点天地元气,不想小施主竟然有缘修炼这等奇妙功法,只不知此功法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还是何人创造的?”松隐禅师也微微勾起了些好奇心。

“不瞒禅师,此法乃是一位前辈所创,晚辈是第一个有幸修炼此法之人。那位前辈精通医理,武功高绝,想来若是禅师有留心江湖,应该能够猜出此人是谁。”陆远微笑着给松隐禅师解惑。

松隐禅师闻言,却是微微一愣,然后露出一脸欣慰的笑意。

“老衲行将就木,竟然能够遇到小施主,想来是佛祖派小施主来指点老衲的。如今解惑之人已知晓,老衲功德圆满之日也近了。多谢小施主,你我有缘,我却是想赠送施主一桩大机缘,望施主收下!”松隐禅师郑重地看向陆远,然后从床头拿出一册书册,递给陆远。

陆远施了一礼,接过书册一看,封面写着《冲虚真经》四个字。

“嗯?《冲虚真经》?这不就是《列子》吗?”陆远有些奇怪,便翻开第一页。只见第一页就写着:

“太易、太初、太始、太素为气之四境,历四境而成浑沦。易无形埒,易变而为一,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九变者,穷也,乃复变而为一。一者,形变之始也。清轻者上为天,浊重者下为地,冲和气者为人;故天地含精,万物化生。”

“这,这是……”陆远见此书,一时间竟是有些愣住了。

“此经书乃是道家经典,我为佛门子弟,不可逾矩学之,但此书之精髓,于我却多有借鉴之功效。老衲年八十,而能行走自如,多赖于此。今赠与小施主,正合适。”松隐禅师微笑着说道。陆远也不矫情客气,再次给松隐禅师施了一礼。

这本《冲虚真经》是经过提炼的,内中所记载的并非内功或者其他功法,而是一部行气要诀的总纲。天下内功虽说珍贵,但真要细数,多的不敢说,二三百种还是有的,但凡有些底蕴的门派,都有自己的传承,加之后世又多有新创之功法,种类愈加繁复。但内功虽说同为引气之要诀,但却是五花八门,有些甚至相悖相左,难以规整统合。

而这本《冲虚真经》的意义,就在于给修炼内功者一盏明灯般的指引,遇到岔路的时候,可以判断哪条是正确的,哪条是死路。遇到双通的时候,哪条路是捷径,哪条路效果更好,都是能够得到印证。若是能够将此经悟透,那么自己独创一门内功心法便不是什么难事。若要说得简明一些就是,此经乃是道,而天下内功心法都是承载这条道的术。得术容易得道难,这是亘古不变的至理。

一念及此,陆远更加明了这部《冲虚真经》的意义,当下又对松隐禅师深深一揖。

“小施主不必如此客气,且起身来。”

“禅师,陆远无以为报。这里有一枚寒玉,就当做给禅师的回礼吧。”陆远从自己怀里掏出了苦老头给他的寒玉,递给松隐禅师。

“小施主心意我领了,不过你看老衲,终年一身灰色衲衣,此等身外之物与我已是无用。”松隐禅师微微一笑,却是不受。

“禅师且听我说来,这枚寒玉乃是我刚刚提及的那位前辈所赠,禅师若是寻得那位前辈,执此枚寒玉,想来前辈便会知道你我或有渊源。相信此物对禅师,意义更加深远。”陆远笑着解释了一下,松隐听到之后才微微点头。

“如此,却是多谢小施主了。”

“禅师客气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禅师昨夜仗义相救,功德无量。小子感念在心。”陆远再次深深一揖,松隐又客气了两句,陆远才告辞退出禅房。

经此一事,陆远越发深信松隐禅师对自己几人没有什么恶意。

“这江湖,还是好人多一些啊!”陆远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哦?究竟是什么事让其归如此感慨?”就在此时,卢乃大的声音却是从右侧西厢房方向传来,陆远偏头一看,登时有些憋不住笑了出来……

第八十五章 小屁屁

“乃大,什么时候你身上爬了只小猴子啦?”陆远笑够了,好奇地问了一句。原来一个脑袋光溜,眼睛大大的约莫四岁的小和尚正趴在卢乃大肩上。

“我也无奈,一早醒来还没觉得,等到我洗漱的时候忽然觉得肩膀一沉,他就这样落我肩上了。关键是这小光头身手忒敏捷了点吧?”说着卢乃大手上发力,去抓小光头,结果只见小和尚手脚并用,一个翻身便从右肩跑到左肩过去。

“奶大,奶大!”小和尚听到陆远叫卢乃大乃大,便双脚夹住卢乃大的肩膀,拍手欢快地叫着“奶大”两个字。

“你这个小光头!”卢乃大有些无奈,伸手去抓小和尚,结果这小和尚竟然真的像猴子一样就扒着卢乃大的身体四处乱转。

“哈哈,乃大,我看这小和尚挺喜欢你的,你干脆收他当干儿子算了。”陆远见状哈哈笑着调笑了卢乃大一句。

“喂喂,你说的不是真的吧?”卢乃大一边抓小和尚,一边有些无奈地说了句。

“小屁屁,快从客人身上下来!不然我要叫师傅打你屁屁了!”就在这时,从东厢“戒”字房走出来的一个身材魁梧精壮,鹰眼高鼻,留着络腮胡子的大和尚,对着小和尚就是一声怒吼。

“小……小屁屁?噗,哈哈哈哈,原来你叫小屁屁啊!”卢乃大闻言对着肩上的小和尚哈哈大笑了起来。

“奶大。你的奶一点都不大啊。”小和尚看着卢乃大的前胸忽然说了句,还在捧腹大笑的卢乃大笑声戛然而止。

“噗,哈哈哈哈哈……”这回换陆远捧腹大笑了起来。

“陆其归你笑个屁!”卢乃大佯怒地说了句,随即自己也轻笑了一声。

“好了,真定,赶快从施主肩上下来。”就在这时,松隐禅师打开禅房房门走了出来,对着卢乃大肩上的小和尚说了句。

“是,师傅。”小和尚真定偷眼看了看松隐禅师,这才慢悠悠,有些不情愿地从卢乃大身上爬下来。

“松隐禅师。”陆远见松隐禅师出门,连忙做了个揖。卢乃大见状有些疑惑,但也跟着做了个揖。

“两位施主不必拘礼。这真定是三年前被弃在我们禅院门口的,我心中不忍其受风雪之寒苦,便将其收入门中。后来见其性子跳脱,便给他取了法号真定。”松隐禅师笑着解释了一下小和尚的来历。

陆远这才仔细看了看东厢九禅房门口,松隐禅师的房门上挂着一个“隐”字,之后是“空、苦、戒、慧、定”五个房间,在五个字之后还有“见、觉、悟”三个房间,想来应该是三代弟子的辈分,而“见、觉、悟”应该是松隐禅师三个弟子给自己的弟子选定的辈分字号。

就在陆远分神期间,松隐禅师又转头看向了大胡子僧人。

“真戒,你又口出妄语了。还不给两位施主和真定道歉?”松隐禅师眉头微皱,那大胡子僧人赶忙对着陆远二人施了一礼。

“阿弥陀佛,小僧妄语了,两位施主见谅则个。”跟陆远二人道过歉之后,真戒又转向真定,“阿弥陀佛,师兄妄语了,真定见谅则个。”

“阿弥陀佛,知错能改,善……善……”真定见师兄道歉,立马笑逐颜开地看着真戒,然后一本正经地回了句,却是忘了“善莫大焉”四个字,不禁抓着自己的脑门苦思了起来。

“善莫大焉!”陆远见小和尚机灵又有趣,心下喜爱,笑着提醒了一句。

“对,善莫大焉。多谢施主赐教。”真定小和尚闻言,又是一本正经地跟陆远道谢,全然没有刚刚在卢乃大肩上那副调皮样,看得陆远和卢乃大忍俊不禁。

“这位施主,你如此聪慧,可否为小僧解惑?”真定小和尚一脸疑惑地看着陆远问了一句。

“真定且说来听听,我若能解,定为你解惑。”陆远笑着蹲下来,摸了摸小和尚还未点上戒疤的小光脑门。

“刚才施主叫这位施主‘乃大’,可是……小僧刚刚摸了摸这位施主的奶,一点都不大呀?为何叫奶大?”真定一脸严肃疑惑地问,陆远一听,登时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留卢乃大在那里黑着一张脸,哭笑不得。

“陆其归你笑够了没?”卢乃大有些怨愤地问了句,陆远才将将收起笑声。

“咳咳,真定,你除了读佛经以外,还有没有读其他书?”陆远问了句。

“没有,真定连字都还没认全呢。”真定小和尚认真地摇摇头。

“好吧,那我从头解释起,乃大是这位哥哥的表字,这位乃大哥哥还有三个哥哥,表字分别是有忍、有济、有容,连同乃大哥哥的表字一起,都是取自一本叫做《尚书》的书中的字,连起来的意思是因为有所忍耐,才能有所帮助,因为胸怀宽广,道德才是完善美好的。所以,这位乃大哥哥的‘乃大’两个字,不是奶很大的意思,而是很美好的意思。”陆远简单解释了一句,又怕小和尚听不太懂,又补充了一句。

“比如真定,是你的法号,但‘真定’的意思不是‘真的屁屁’,而是‘切实而有定性’的意思,这是师傅对你的期望。如此说来,你可明白?”陆远摸着小和尚的脑袋问了一句。

“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是很明白的样子。不过施主这番话小僧记住了,现在不明白,以后小僧想来是会明白的。多谢施主解惑。”真定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又给陆远施了一礼。

“真定不必客气。”陆远笑着跟小和尚说了句,一旁的松隐却是微笑地看着两人对话。

“师傅,做晨练的时辰到了,若是无事,弟子先行告退。”真戒见几人聊得畅快,对松隐施了个礼说了句。

“去吧,你啊,什么戒都能守,唯独口出妄语一直戒不了,真不知道该不该让你修闭口禅。”松隐看着真戒摇摇头。

“咳咳,师傅言之有理,弟子谨记。弟子先行告退。”真戒见松隐似乎又要唠叨,连忙行礼离去,看得松隐不禁摇摇头。

紧接着,松隐禅师转过头来看向真定,又转过头看了看卢乃大,卢乃大感受到松隐禅师的目光,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

“真定,你且说说,今天为什么跑到卢施主的肩上?”

第八十六章 有杀气

“真定看到施主肩上有亡魂,所以今早好意帮施主默诵往生咒超度亡魂的。”真定小和尚看着卢乃大镇定地说了一句,说出来的话却是吓了卢乃大和陆远一跳。

“原来如此。卢施主,看来你近来多造杀业,有冤魂缠身啊。”松隐禅师慧眼看着卢乃大,淡淡说了句,“不过想来应该是有庐山真气诀的浩然正气镇压,施主所造杀业被逐渐消融,故而老衲也一时未察。”

“禅师果然厉害,连这事都能看出来,小子佩服。”卢乃大笑笑,给松隐禅师做了个揖,却是不再开口,显然不打算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松隐禅师静静地看着卢乃大,看了一会儿才微微叹口气。

“卢施主性情洒脱豪迈,想来必是遇到极其愤怒之事,才会痛下杀手的。老衲也不过问,但愿施主今后多行善事,少造杀业。阿弥陀佛。”松隐颂了句佛号,这才抬脚向外走去,想来是有事要外出。

“极其愤怒?有吗?当时的我……”听闻松隐禅师的话,卢乃大却是有些发愣地喃喃自语一句。

“乃大,怎么了?”陆远见卢乃大有些不太对劲,问了一句。

“啊?没什么,只是在考虑松隐禅师的话。”卢乃大微微一笑,说了句。

“乃大也不必过虑,虽说河口帮事件会让乃大的名声不太好,但终究事出有因,你的身份地位决定了很多时候,你不能轻易服软,不必太记挂在心。”陆远有些担忧,拍着卢乃大的肩膀安慰了一句。

“身份……地位……江湖规矩吗?”卢乃大又喃喃一句,随即笑了笑看向陆远,“没事的其归,咱们吃早饭去吧。”

“也是,萍萍跟知之想来也醒过来了,一起去吃早饭吧。”陆远见卢乃大似乎回过神来,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真定小和尚看两人想去吃早饭,便自告奋勇地为两人引路。一路上还见小和尚口中不停地诵念着往生咒,两人也不放在心上。小孩子行事,多少有些难以捉摸。

行至膳堂,杨觉、苏萍萍、青萍和黄杏四人果然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陆远和卢乃大在真定小和尚的引导下去各自打了一碗米粥,打粥的沙弥见到真定,还恭敬地叫了声“师叔”,想来应该是见、觉、悟一辈的三代弟子中的一个。

真定小和尚跟着陆远二人走向杨觉他们坐的桌子,杨觉四人见一个小和尚跟了过来,长得又机灵可爱,登时好奇,询问了一下原由之后,倒是很热情地跟小和尚开起玩笑来。一顿饭下来,时间过得倒也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巳时。原定今日出行往皖南去的,不想耽搁了会儿却是有些迟了。索性,六人决定干脆用过午饭再出发。

在用过早膳之后,六人也就各自回房收拾行装。不过真定小和尚似乎黏上了卢乃大一般,竟也跟着进了卢乃大的房间里去。看着两人进房的背影,陆远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似乎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不过这一丝不安也只是片刻便消失了,陆远虽然心存疑虑,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回房收拾自己的物件。

临近午时的时候,各人或在收拾东西,或在房里歇息。忽然之间,陆远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悸,身体不由自主地冲出房门,来到卢乃大的房门前,破门而入。在进入卢乃大房间的瞬间,一道剑气扑面而来,陆远堪堪闪过,却见长剑正横在自己刚才闪过的位置,卢乃大一脸严肃地看着陆远,眼中迸发出一股——淡淡的杀气!

“乃,乃大?你怎么了?”陆远有些错愕地说了句。就在这时,卢乃大忽然回过神似的,看向陆远。

“咦?其归?是你啊?刚才我感觉有谁靠近我的房间,带着浓重的杀气,我以为是谁想要暗算我,所以持剑戒备,来人进来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一剑刺出去……”卢乃大回忆着说了句,“你,你没事吧其归?没受伤吧?”

说着,卢乃大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紧张地拉着陆远的手左看右看,一脸担忧。

“乃大,乃大,我没事!真的!”陆远赶紧安慰卢乃大,撩开自己的衣袖让卢乃大看了看,这才郑重地两手搭在卢乃大肩上,“倒是你,乃大。你很不正常,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感觉,似乎有些事没想明白,但又模模糊糊,不知道该想什么……”卢乃大眉头微皱。

“对了,真定小和尚呢?”陆远看了看房间,忽然问道。

“真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我都没留意……”

“哎,果然如此。”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陆远和卢乃大看向房门口,松隐禅师拉着真定的手站在那里。

“松隐禅师?”陆远有些疑惑地看着松隐,“您怎么会在这里?您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卢施主,你,这是失了道心,对自己的道迷茫了。若是不尽快解决,很可能会永坠魔道。”松隐禅师不顾陆远的疑问,反倒严肃地看着卢乃大。

“永坠魔道?禅师的意思是……”陆远替卢乃大问了句,他也疑惑,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施主,若是老衲没猜错,你们一行人之中,那位杨施主应该是魔门中人吧?”松隐禅师问了句。陆远闻言皱了皱眉,然后点头承认了这事。

“陆施主别误会,我并非对杨施主有意见,只是做个解说。所谓魔门,不过是江湖中人自己的划分而已,魔门中人未必是魔,正道中人也未必无魔。所以我说的入魔,并非简单意义上的入魔门,而是入心魔。”松隐禅师解释了一句。

“还请禅师赐教。”

“陆施主,我且问你,你是否杀过人?”松隐禅师转头问了陆远一句。

“当然杀过,江湖中人,谁手上没沾点血?”陆远疑惑这与卢乃大有何关系,但还是如实回答。

“可曾怨恨过什么人,恨不得能够手刃仇首?”

“自然是有的。”

“但,陆施主可曾被这股杀意控制过?”松隐禅师问道。

“控制过?没有。我知道什么时候我该杀人,什么人又是我想杀的,为何想杀,所以动手杀人,不是情非得已,就是心中所想,皆出自本愿,何来被控制一说?”陆远疑惑地问了一句,但问完立马醒悟了过来,“禅师的意思是……”

“正是。或许,卢施主做了些违背本愿的杀戮。所以心结骤生,魔种已经种下了。”松隐禅师微微叹了口气。

陆远闻言先是一愣,脑子一片空白,随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油然而生,遂夺过卢乃大手中的剑,径直出门冲向了一个房间……

第八十七章 心魔又见心魔

“嘭!”房门被粗暴地踹开,青萍黄杏两位姑娘正在收拾自己的贴身衣物,登时被吓了一跳。

“啊,陆,陆公子!你怎么能……”黄杏吃了一惊,见是陆远,登时一阵恼怒,但她话未说完,便见寒光一剑,飞快地刺向了青萍。

“陆公子何意?”青萍吓了一跳,赶紧抽剑格挡,不想刺来的这剑力道极大,青萍刚刚换的新佩剑竟是一时把握不住飞了出去,亏得青萍仰头将手向上扬去,剑改变了方向向着后上方飞去,斜斜地钉在了禅房墙上,待到青萍回过神来的时候,陆远一剑剑尖抵在青萍咽喉,眼中放着丝丝红光,强烈的杀意登时笼罩青萍全身,从尾椎至脑门被刺激得泛起一阵恶寒,一种从未尝试过的恐怖感觉油然而生。

此时陆远双目瞪圆地怒视青萍,握剑的手轻微颤抖着,一口又一口的粗气从陆远紧咬牙关的嘴角和鼻孔呼出,晚秋的凉气被呼出来的热气蒸腾,竟是起了丝丝白雾。

青萍被陆远狰狞的样子吓到,一时间身体竟然动弹不得,嘴巴张了张,却是一时失语。一旁的黄杏起先也被吓了一跳,此时却是回过神来,但见青萍性命被陆远把持住,一时心惊,却是强行镇定下来,深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陆公子,青萍如何得罪公子了?还请明言,我武夷剑宗与平安镖局素无恩怨,但有得罪之处令公子欲杀青萍而后快,也请让我等死个明白。”黄杏平时性子跳脱,骨子里却是一个倔强的女子,此番性命攸关,她却是有些不服软。

“呼……”陆远深深吐了口气,“且留你狗命一条。若是乃大有个三长两短,我陆远发誓,必将屠了你武夷剑宗满门!哼!”

说罢陆远愤然收剑,也不做片刻停留,转身走了出去,又转向卢乃大的房间。青萍这才从恐惧中缓过来,两腿不禁一软,黄杏见状,赶紧上前扶住青萍。

“刚,刚刚,陆公子说,卢公子怎么了?”青萍还有些哆嗦,嘴唇微微发白,这会儿想起陆远的话,却是又开始担忧起来。

“谁知道啊?怒气冲冲地闯进来,放了句狠话又跑出去。”黄杏心中不悦,埋怨了一句,还对着陆远出去的方向白了一眼。

“杏儿,好杏儿,带我去卢公子房间看看,快!”青萍定了定神,拉着黄杏说了句。

“好好,你啊!”黄杏无奈地摇摇头,搀着青萍也往卢乃大的房间走去。走至房门口的时候,却是见到卢乃大、陆远、松隐禅师和真定小和尚都在里面。只见卢乃大双眼紧闭,但从呼吸和站姿来看,应该没啥大问题。而陆远则站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卢乃大。

就在这时,真定小和尚转过头来,看到了两人,黄杏机灵,对着小和尚招招手。真定见状便独自走了出来。

“真定,姐姐问你,乃大哥哥怎么了?”黄杏笑着摸了摸真定光溜溜的脑袋问了句。

“黄施主,乃大施主恶鬼缠身,刚才入了魔,我去请师傅过来为乃大施主驱魔呢。”真定小和尚认真严肃地说着,青萍黄杏二人却是一头雾水。

“小真定,你能不能说仔细一点?或者松隐禅师如何说的,你还记得吗?”黄杏见青萍一脸担忧,不禁又问了一句。

“啊?我想想。刚才师傅跟陆施主说的时候,问了陆施主几个问题,然后说乃大施主做了些违背本心的杀戮,如今心结骤生,魔种已经种下了。哎,乃大施主性情洒脱,却又为什么要违背本心杀人呢?真是奇怪。”真定回想了一下之后,将松隐禅师所说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然后一脸不解地问了一句。

“违背……违背本心……杀戮……”青萍听到这话,口中喃喃自语,忽然脚下一软,险些摔倒,黄杏赶紧搀住。

“师姐,师姐要不咱们回屋休息吧?”黄杏有些担忧。

“不,不回去……都是我的错……”青萍回想那夜在小舟上卢乃大还能勘破自己的心结,如今自己却是入魔,登时心中一阵哀愁烦乱,一口气郁结于胸,忽然“噗”地一声,竟是吐了口淤血出来。

“师姐!师姐你怎么了?”黄杏惊呼,就在这时,一双温厚的大手将青萍接过,把了把脉,示意黄杏禁声。黄杏回头看了看,却是一个五旬和尚,身穿灰色僧衣,中等身材,却是一脸慈祥的面相。

“贫僧元苦,乃松隐禅师座下二弟子,懂些医理。黄施主莫要高声喧哗,那卢施主正在对抗心魔,若是惊扰了施主,恐怕会有危险。”元苦轻声说了句,随即将青萍扶到院中树下,让她靠着树,这才开口道,“青萍施主尚无大碍,只不过神思郁结,气血不畅。这一口淤血吐出来,却是好了不少。在树下少坐片刻,就会醒来。不过青萍施主的心结却是在卢施主身上,卢施主若是有恙,怕是青萍施主也会入魔。”

“啊?你说卢乃大若是……”黄杏有些吃惊地看着卢乃大,而后转头看向还在昏迷中的青萍,担忧地说了句。

“因缘际会,福祸相依。无论对于卢施主还是青萍施主来说,这次的心魔都是一种考验,如若走不过去,怕是会入魔,将来会如何无人能预料。倘若是走过去了,那心性必将更上一层楼,未来修行也会更加顺畅。所以黄施主且耐心等待就是。”元苦和煦地笑了笑,稍稍平复了黄杏心中的不安。

“乃大,怎么样了?”就在这时,陆远急切的声音传来,黄杏也不禁转头看向屋内。

且说陆远,见到卢乃大转醒,心下焦急,赶忙问了句。

“其归,不用担心。若是之前不晓得问题在哪,或许会迷茫。现在知道问题出在哪了,只需对症下药即可,我卢乃大,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卢乃大眼中恢复清明,笑着安慰陆远。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八十八章 情根魔种,本是同类

“卢施主心胸开阔,念头通达,想必勘破心魔不需太久。”松隐禅师颂念了声佛号,开口道。

“禅师,依乃大如今的情况,我们可能要延迟出发的时间,恐怕要在贵院多打扰几天了。”陆远对着松隐禅师施了一礼。

“施主但住无妨。本寺向来少有香客。”松隐禅师让陆远放心住下,不过此时,卢乃大却是拒绝了。

“不必了其归,我想此番已是打扰了禅师,我自觉尚能控制住心魔,而且明知心魔为何物,那便可以想办法解决了。倒是你,皖南之行势在必行,别因为我耽搁了行程。”卢乃大微微一笑。

“乃大,老五哥的事情固然要紧,但眼下你也同样重要。别因为老五哥的事情耽搁了你才是眼下最紧急的事情。”陆远忧虑道。

“若是卢施主执意离去,也不是没办法。只不过有个小拖油瓶却是要跟着你们。就是真定。”松隐禅师忽然开口道。

“嗯?小和尚真定啊?若是他我倒是蛮喜欢的,只不知乃大何意?”陆远一听登时有些笑意。这个真定小和尚真是很讨喜,长得机灵,身手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小屁屁啊,可以可以。有这个小拖油瓶跟着,一路上想必也会挺好玩的。”卢乃大一听,也是拍手笑道。

“只不知,松隐禅师可否解惑,为何小和尚跟着就能够保证乃大的安全?”

“真定心性纯正通透,却是十分难得的修行之体,对于佛法的理解,远快于一般的诗书,故而他所颂念的经文对于平心静气有着意想不到的功效,其空灵圣性,更在老衲之上。所以只要有真定跟着,每日早晚为乃大施主诵经,想来施主便不至于控制不住心魔和杀意。”松隐禅师双手合十解释道。

“原来如此,也亏得禅师舍得让小和尚跟我们一行,待到皖南事件解决之后,陆某定当再上天目山,将小和尚完璧归赵。”陆远承诺道。

“阿弥陀佛,施主大可不必着急。待几位施主走后,老衲也将前往鹊谷,寻找那位高人,一解多年困顿。而向来在老衲不在的时候负责照顾真定的真戒,此番恐怕也要去寻找自己的大机缘。皖南一行若是真定想回来,施主可将他带回交于我大弟子元空或者二弟子元苦,若是真定愿意跟着施主,还望施主给他一口饭吃。”松隐禅师说着,眼中难得地流露出了一丝眷念之情。

“禅师这是何意?”陆远有些不明白地问了句。

“哎,真定道心通透,是个修行的好苗子。我却不想让他困在佛道之争当中。我已是佛门弟子,晚年得悟上道,全赖《冲虚真经》的些许皮毛。将来若是施主认为时机成熟,还望能够将《冲虚真经》传授与真定。”松隐微微叹口气,自古佛道一家,但门户之见却根深蒂固,两教的弟子虽互有往来,但所学各种经书武学,却是不得互通。

江湖之上,千百年来兼学二家的武学奇才,唯有武当张三丰一人或有所成。但也正因如此,如今的佛道之争愈发激烈,佛门正宗,尤其是少林寺,视张三丰为叛徒,对武当派心存芥蒂。松隐自是佛门中人,却未能超脱佛门对自己的束缚和禁锢,故而希望小真定能够摆脱这种束缚,自由生长。

“《冲虚真经》本就是松隐禅师所赠,大师有所吩咐,陆远铭记于心。”陆远对松隐禅师施了一礼,郑重说道。

“阿弥陀佛,松隐替真定谢过施主。”

“大师不必客气。”

……

“师傅放心,我一定尽全力保护乃大施主的。”离寺前,真定仰头对着松隐禅师认真地说道。

“如此甚好,切记,不可给几位施主添麻烦,知道了吗?”松隐禅师轻轻摸着真定的小脑袋,叮嘱了最后一句,然后挥挥手,“去吧。”

“阿弥陀佛,真定走了,师傅保重。”小和尚对松隐禅师施了一礼,身后陆远等人也对松隐禅师施了一礼,这才转身走往皖南。

一行人走了约莫一刻钟,已经看不到狮子正宗禅院的院门了,陆远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青萍黄杏二人。

“陆公子可有吩咐?”青萍见陆远看向两人,便主动站出来询问。

“青萍姑娘,我等有事前往皖南,与两位姑娘道不同。不如就此分别吧,你二人要会武夷山便回武夷山,要去浙江游山玩水便去浙江。就此分别,对二位姑娘来说,好一些。”陆远目露寒光,说话不带感情,逐客令下得已是十分明显。

青萍闻言,跟黄杏对视了一眼,而后眼神坚定地看向陆远。

“陆公子,请恕青萍,不能答应。”

“哦?青萍姑娘,莫非此行你还有什么未竟功业?需要我等一行人中哪位再为你献身入魔?”陆远冷笑着嘲讽了一句,抱在胸前的双手已经反复抓张,活动着自己的手指了。

青萍闻言微微苦笑,陆远话中带刺,神色冷然,青萍岂不知晓?但,此番事关自己的道心和,一些不明所以的情愫在其中,青萍却是不愿退缩。

“公子可否容青萍细说?”

“行,我就听着。你有何借口,有何谋算尽管说来。”陆远嘴角勾起,右手不知何时,已经将六合截魂刀握在手上,竟是无人察觉。

“陆公子,卢公子如此,皆因我而起,青萍自知罪恶深重,无法挽回。能否让青萍随侍卢公子左右,服侍起居,略尽绵力,以稍赎罪过?”青萍虽是询问,眼神却坚定不移。

“呵呵,可笑。只是一同去了一趟小小河口帮,乃大就入了心魔,让你不分昼夜,随侍在侧,乃大还有命在?”陆远冷笑着握紧了手中的刀,已经准备甩出去。就在这时,卢乃大却是按住陆远的手。

“让她跟着吧。就算你不同意,她也会跟着。你还真能杀了她不成?”卢乃大淡淡说了句。

“嗯,杀了她防范未然,我心安理得。”陆远却是丝毫不客气。

“哎,放心吧,我有分寸,出不了事的。”卢乃大笑着拍拍陆远的肩膀说了句。

“你这么说,那就让她们跟着吧。”陆远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悄悄收起六合截魂刀,转身走了。

“你身上,有跟我一样的味道……”卢乃大看着青萍淡淡说了句,青萍自知是何意,也微微点了点头。

而后卢乃大跟上陆远的脚步,青萍黄杏二人就吊在稍远的地方。一行七人,继续向皖南走去……

第八十九章 神力……怪手?

陆远一行七人赶到歙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出发当夜便赶到天目山下一处农家借宿,否则怕是要在深山里过夜了。

歙县隶属应天府,属当朝直隶,又是两省交界,素来繁华,也是各种江湖消息聚集的地方。陆远七人执剑入城,却是一点都不显眼。行至县东处,有一面公告栏,却是围了不少人,从观看的人群来看,有不少是江湖人士。如此情景,却是让陆远再次想起当初岳阳城的情况。

“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卢乃大是知道陆远的那些经历的,也明白现在陆远心情未必太好,便主动说了句。

“乃大还是小心点。”陆远提醒了一句。

“放心,我是入心魔,又不是身手有问题,自保无虞。”说着,卢乃大也不等陆远再开口,便悠悠走向公告栏。青萍见状,跟黄杏耳语两句之后,也跟上了卢乃大。

等了一会儿,卢乃大跟青萍便走了回来,看着陆远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嗯?怎么了?难道我被通缉了?”陆远见两人眼神不太对,开玩笑似的问了句。

“先找家酒楼吃午饭再说。”卢乃大意味深长地笑笑,然后带头走向最近的一家名叫庆丰楼的酒楼。

七人开了一间包间,给小和尚要了两盘素材,然后叫上的食物却多为肉食。其实按说,和尚是不禁肉食的,但好巧不巧,十几道肉食要么是腥味重的鱼,要么是有放葱姜蒜等荤味,真定只能看着嘴馋。陆远看不过去,只得让小二给上了一只水煮肘子,撒点盐巴,让小和尚解解馋。至于其他肉食,大多数还是给陆远和杨觉准备的,两人的饭量,在顺溪和狮子正宗禅院已经被大家见识过了。

酒水小菜上了之后,卢乃大才神秘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抄录下来的纸,晃了晃:

“这是在公告栏旁边专门负责抄录的一位书生那里买来的,你们都看看。”卢乃大将第一张纸慢慢展开,上面罗列了两个榜单:

天罡榜:

魔门篇,第一圣君杨赤心,第二教主关铁凌,第三天诛殷奇风,第四地灭卓炽浪,第五领堂罗隐发,第六护法张向峰。

正道篇,“东器”句奇英,“西剑”师秋,“南指”梅暗香,“北针”药辛,宗师张三丰。

第六拈花智信,第七道宗玄清,第八气师卢远峰,第九轻燕苏断,第十宝树宝光。

第十一金华帮金道远,第十二杨氏杨化,第十三李氏李温,第十四摘星楼李素,第十五洞仙派殷羽,第十六天剑盟萧广,第十七华山剑宗师春,第十八荆楚盟吴雪继,第十九密宗大宝法王,第二十唐门糖不甜,第二十一邢门邢天风,第二十二五台山宝净,第二十三荆楚盟严峻,第二十四少林寺智远,第二十五天剑盟沈天钧。

中立门派篇:至尊极乐天帝,逍遥岛主、快活岛主、欢欣岛主、自在岛主。

地煞榜:

魔门篇,第一楚天星,第二李广元,第三张怪石……第十二柳无心。

正道篇,第一智恒,第二宝清,第三江飞燕……第六十莫君豪。

“这,这是?”众人见第一份榜单的时候心中微微一惊,陆远甚至数了数,天罡三十六名当中几乎囊括了武林顶尖的势力,魔门五道,极乐天界,四绝,一等四宗,二等六家,三等八派,除了听风阁和后金门以外都有入选。其中四绝与张三丰一起并未排名,想来是无法断定五人的高下。

地煞七十二名,也是各派混杂,其中玄清宫和少林寺最多,荆楚盟和天剑盟次之,苏家杨家李家再次之,五台武当倒是少有上榜的,武当好理解,本来就贵精不贵多,五台山想来是少有人外出与人争锋,留下的战绩少,故而虽有影响力,但其战力却不好断定。

“别着急,还有一份呢。”卢乃大微微一笑,将第一份榜单拿到一旁,亮出了第二份榜单。

幼麟榜:

第一“清神仙子”苏筱,第二“冷面剑君”施衍,第三“道演太极”张古道,第四“谭腿公子”严白,第五“厚德剑君”卢谦,第六“仁义剑君”卢慈,第七“雅量剑君”卢雅,第八“沙门神指”觉明,第九“铁掌凌峰”杨义,第十“飞马银枪”李云飞。

第十一“喋血剑君”卢博,第十二“妙音幻曲”殷变徵,第十三“雷霆一指”李旭,第十四“南疆隐蝎”唐不逆,第十五“蜀地战斧”邢如峰,第十六“金华铁拳”金亭,第十七“河朔剑侠”萧笃诚,第十八“剑化无常”张心远,第十九“嵩山擒龙”觉慧,第二十“青城华剑”幽云子……

第七十八“神力怪手”陆远!!!

“噗……哈哈哈哈哈!!!!”苏萍萍最不顾及形象,忽然之间爆笑了起来,笑得趴在桌子上抬不起头来。陆远无奈地摇摇头,这上榜了,应该是喜事,但……这个绰号算什么!神力还能接受,怪手……自己的手哪里怪了?哪里怪了?

陆远忍不住将自己的双手举到面前看了又看看。

“咳咳,那个,其归啊,能上幼麟榜,那是好事。至于绰号嘛……总有一天会改的嘛,你知道的,第十名后面的都比较随便。”卢乃大笑着拍拍陆远的肩膀。

“乃大,跟你商量个事好不?”陆远郑重其事地看向卢乃大。

“嗯?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卢乃大有些警惕地看着陆远。

“咱俩绰号换一下,我叫‘喋血剑君’,你叫‘神力怪手’好不好?”陆远一脸凝重的看着卢乃大,“毕竟你三个哥哥绰号都挺文雅的,虽然‘神力怪手’奇怪了点,但总比‘喋血剑君’更合适一些……”

“滚犊子,我觉得‘喋血剑君’挺好听的,就它了,不换!”卢乃大挥挥手拒绝,开玩笑,“神力怪手”,要是自己叫这个绰号,出门绝对没脸报上绰号。

“乃大……”

“免谈,门都没有,窗户也没有!”卢乃大口风很紧,再说了,绰号这东西,岂是私下交换就行的?

“哼,小气!”陆远对卢乃大哼了一声,转头开始吃饭。卢乃大见状微微一笑,却是心中有些明悟。陆远怕自己对“喋血剑君”这个称号有心结,所以刻意开玩笑化解,不过,卢乃大却是有些感慨,这个绰号,或许正合适……

第九十章 大江湖

“对了,这份榜单谁排的?有何依据?”黄杏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

“看榜单上的排名就知道是谁了。”陆远淡淡说了句,“天罡地煞榜一百零八名,囊括了魔门五道、还有正道一二三等势力以及中立的极乐天界,可以说把整个江湖最顶尖的势力都排进来了,唯独没有后金门和听风阁。后金门行事太让人讨厌了,而且虽然其整体实力不错,但确实也没什么太出名的高手。那么剩下的听风阁为什么不排进去?幼麟榜也是,虽然没有魔门和中立门派的排名,但江湖中大到一二三等势力的青年俊杰,小到如我平安镖局的陆远都上榜了,唯独没有听风阁。为什么?”

“嗯?为什么?”这回发问的却是小和尚真定。

“因为排这份榜单的就是听风阁。听风阁向来神秘,我们都知道它将自己排进三等八派之中,但却对其一无所知,祖庭、驻地、掌门、有何人物都不清楚。为了保持这种神秘感,它自然不会把自己人排进去。”陆远淡淡说了句,真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其他人却是了然。

“我听发榜的人说,听风阁排这两份榜单,却是依靠江湖上流传下来的战绩,而且上榜之人都是还健在者,已过世和生死不明之人全部未排进榜单中。”卢乃大补充了一句,“比如其归的排名在七十八,靠的主要是重九夜瞬间击倒三大镖局公子围攻,同时在庄钊和何朴的围攻下撑过三十招的战绩。而我……恐怕就是单人独剑灭了河口帮一百多号人吧?”

“等等乃大,你说的是我在庄何二人联手下撑过三十招的战绩,不是我击杀一人击退一人的战绩?”陆远眉头微皱。

“对,意识到什么了吧?”卢乃大微微一笑。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知道内情的……严白?”陆远有些奇怪,那天知道陆远跟庄钊何朴战斗过的人本来就不多,庄钊可能会说自己击杀一人,击退一人,却绝不会说他自己是占上风的。至于苏筱、施衍,一个是信人,一个是寡言的人,都不可能随便说这种事,平安镖局高层更不可能了。唯一有可能的恐怕是严白听到了关于陆远那晚的传闻,心中不屑将真相说出来。否则,陆远实在不敢想,若非如此,听风阁将有多可怕?

“很有可能是严大脚说的。不过另一个可能,也别忽略了。”卢乃大提醒了一句,陆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轻重。

“没想到我们一行七人中竟有两位幼麟榜榜上有名的青年才俊,能与两位同行真是我等的荣幸。青萍敬两位一杯。”青萍见陆远二人不再冷面相对,知道此刻或是一个好机会,便借机拍了两人马屁一下。

“青萍姑娘客气了,乃大位列第十一,还不是被你耍得团团转?这个第十一名,还是青萍姑娘送给乃大的呢,应该我们敬你一杯才是。”陆远闻言冷笑嘲讽了一句,青萍的脸却是立马羞愧地红了起来。

“陆其归,你有完没完?要不是青萍师姐执意跟着你们,谁愿意看你脸色?我……”黄杏见陆远又嘲讽青萍,一时没忍住怒斥了回去。

“够了杏儿,陆公子对我如此也是应该的。我确实做了十恶不赦的错事,你别责怪陆公子了。”青萍眉眼微微垂下,一时有些落寞。黄杏见状气得嘴巴都鼓起来了,撇过脸不再看陆远。

“其归,幼麟榜一百名,你能以平安镖局的出身入榜着实不易。该好好庆祝一番,从此你在江湖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卢乃大笑着说了句。

“别说我了,你们庐山气门的掌门兼掌门公子,父子五人皆在榜上,可谓是一门五上榜,父子同登科啊。”陆远笑着看向卢乃大,后者却是摆摆手。

“你我都知道,这份榜单只是依照战绩来算,若论实力,光是我们遇到的人,至少有两人漏榜了。”卢乃大笑着说了句,青萍黄杏二人却是有些疑惑地看向卢乃大。

“不,是三人。”陆远淡淡补充了一句。

“三人?第三人是谁?”卢乃大有些疑惑地问了句。

“你见过的,在我们分开之前。”陆远提醒了一句,卢乃大先是一愣,随即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陆远。

“没错,就是他,实力恐怕仅比阁主稍差一些。”陆远微微一笑,卢乃大随即明白,那个人,恐怕也是七杀阁的。

“你们说的都是谁啊?”黄杏性子跳脱,也不记仇,这会儿听到好玩的事也就顾不得跟陆远生气了。

“有一人你们肯定印象深刻,我们下天目山之前还见过的。”卢乃大微微一笑,看向黄杏。

“天目山?哦,你说的是小和尚的师傅,松隐禅师啊?对对对,以松隐禅师的功力应该能上榜的。”黄杏恍然大悟道。

“这份榜单天罡榜三十六人,四绝加上张真人,加上极乐天帝和魔门圣君,应该是我们之前所熟知的绝世高手,剩下二十九人都是顶尖高手,其中四位岛主、魔门二到四名、以及正道六到十名这十二人又是顶尖中的顶尖,比其他十七人又高出一筹。地煞七十二人中俱是一流高手以及二流高手中最顶尖的一小部分人,绝对是江湖拔尖的。从当天松隐禅师的功夫来看,最少是跟我父亲,也就是天罡第八名的卢远峰一个段位的,之所以没上榜,恐怕是没有在江湖上留下事迹和战绩吧。”卢乃大眼露精光地解释道,这个江湖,还有不少未知的高手,自己怎能尚未见识过就被心魔俘虏了?

“啊?小和尚的师傅这么厉害?”黄杏吃惊地捂着嘴,没想到自己竟然跟这么厉害的人打过照面?

一旁的陆远却是心中暗暗估算,自己的那个便宜师傅虽然只展露了只鳞片爪,但可以看出他的轻功十分了得,除了卢乃大这种对于内力感应十分变态的变态以外,这江湖上能够察觉到他靠近的,恐怕不出十指之数。同时看他的内功修为,至少是二流顶尖中最最拔尖的一批,甚至跻身一流也不成问题,最后是其掌握的暗杀手法,其手指灵活度之高,陆远自认没见过谁比他厉害的,真要说起来,可能也就“器绝”句奇英和唐门掌门唐不田能够比得过他。如此综合起来看,七杀阁主恐怕就算不及顶尖高手,也相差不远,一流高手中最顶尖的一批,还有那个天同星也是。

未曾想自己初入江湖,竟是已经跟不少站在这个江湖顶点的高手结缘见面了,陆远心中不免有些澎湃起来……

第九十一章 幽云子的挑战

陆远七人吃罢午饭,稍事休息之后,准备立即北上黄山。杨觉需要翻过黄山直往池州去,这点早已跟卢乃大等人说过,故而一行人也没耽搁,径直想要往北走去。

歙县北就是黄山脚下,陆远一行人倒也没太着急。只不过……几人刚刚走出庆丰楼,便见一名道士打扮的少年立在门口,一身灰色道袍,一柄拂尘,背上一柄剑,生得倒是白净。只不过,少年站在门口,看到陆远等人走出来,却是精光爆射,看向几人的眼神不太友善。

明显感觉到小道士的情绪,陆远几人互相看了看,却是并未多加理会,径直走向城北。不想道士拂尘一甩,也跟在了七人后面。

“这是哪结下的梁子?”陆远悄悄问了杨觉一声。

“没见过,应该不会知道我的身份吧。”杨觉摇摇头,表示不是自己惹的祸。这就怪了,难道还是两位武夷剑宗的女施主不成?陆远饶有兴致地看向青萍和黄杏,以青萍敢于设计卢乃大的胆量,恐怕在哪里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也说不定。

青萍见陆远看向自己,眉头微皱地摇了摇,表示自己不知道。

接近城北的时候,有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陆远等人情知无法甩开此人,便拐了进去。那道士也光棍,单人独剑径直跟了进去。

“这位道长,不知道跟着我等七人有何贵干?”陆远转身对着来人问了一句。

“无量天尊,在下玄清宫幽云子,此番前来不欲与众位施主为难,只是那卢乃大身为正道脊梁庐山气门的传人,行事狠辣,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贫道此行,只为讨个公道。”幽云子看向卢乃大,眼中精光爆射,尽是挑衅之色。

“哦,玄清宫,一等大势力,幼麟榜第二十的‘青城华剑’幽云子,说得我好怕怕。敢问幽云子道长,在下所杀的尽是无辜者?”卢乃大闻言站了出来,问了幽云子一句。

“一百多人,你敢说一个无辜者都没有吗?”幽云子掷地有声地反问了一句。

“有没有无辜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一百多人,都是来杀我的。你说,我要站着让他们杀?”卢乃大掏掏耳朵,反诘一句。虽然因为这一百多人,卢乃大种下心魔,但并不意味着他觉得这一百多人就不该杀。只是往日卢乃大也杀人,却从未如此轻易,一口气杀了百来人。心境蒙尘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正如幽云子所问,对这一百多人卢乃大心中的杀意有多少?尤其是最后对于范成的虐杀,似乎已经有些入魔的征兆。

但无论如何面对幽云子的诘难,卢乃大没有退缩的道理。

“哼,强词夺理。既然你冥顽不灵,就别怪贫道不客气了,听闻卢乃大的庐山剑法十分了得,今日我幽云子就要领教领教。”说罢幽云子一甩拂尘,换到左手,右手从背后将长剑抽出,斜指地面。

“正好,卢某也想领教领教玄清宫的玄门正宗功法。”卢乃大微微一笑,将自己新打的佩剑抽出来,缓缓竖立在面前。

一个是一等势力,玄门正宗最得意的年轻弟子,一个是家学渊源,气宗魁首的江湖新锐,两人之间哪怕只是简单的对视,都产生了淡淡的威压。气势之间的对峙凝聚到了一个零界点,忽然之间,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前突进。卢乃大一剑直刺幽云子前胸,幽云子提剑轻撩,将卢乃大的剑势撩到一旁。

紧接着,幽云子顺势一剑斜劈卢乃大胸前,卢乃大止住步伐,含胸躲过一剑,同时以左脚为轴,右脚猛然向后甩,整个人转了一圈,持剑的右手狠狠挥出,却是反扫幽云子一剑,这剑去处正是幽云子的脖颈。

幽云子一个下腰躲过一剑,卢乃大趁势借着身旁的院墙,一个借力跃起,转向斜刺一剑正指幽云子胸口。幽云子索性倒地,两脚一蹬前面的地面,将自己整个人向后推去。退出有六七步远,双手猛拍地面,整个人跃起站直,稍稍活动了自己的双肩。

“来得好!且看你能不能接住我玄清宫正宗剑法,青萍剑法!”幽云子左手恰剑诀,右手一剑刺出,瞬间抖出十八个剑花,将卢乃大的前身十八处大穴笼罩的严严实实。

“好剑法!不过我庐山剑法也不差!看剑!”卢乃大神情严肃,左脚踏出,右手挥剑向前,竟是瞬间刺出了六剑,剑剑紧盯一枚剑花的七寸。六剑毕,幽云子的十八个剑花轰然散去,原来幽云子刺出的也是六剑,每剑三花,瞬间抖出了十八朵剑花,乍看之下像是刺出了十八剑一般。

想那苏轼的《题西林壁》中有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庐山剑法向以变化莫测著称,卢乃大自然一眼看破青萍剑法中的虚实。幽云子见青萍剑法被破,却也不着急,立马一剑跟进,时机把握恰到好处。卢乃大正处在新旧力交生之时,若是一般人,恐怕反应不过来。

但卢乃大就是卢乃大,索性剑势继续向前,待到一剑临身之时,猛然左半身后撤,闪过这一剑,而另一面的幽云子亦是做此打算,两人就这样错身而过。彼此相会之后,忽然右手同时猛然回抽,一剑横扫回来。两剑在空中对碰了一下,擦出了一阵火花。

将将止住身形之后,两人再度向前展开了剑势对决。剑法自先秦时期开始,就有两路,一路走的是重剑之风,以力破巧,此法在战场上颇为常用,秦汉之时最为流行。此后,重剑于民间不甚合用,加上冶炼技术的提升,铸剑之时,剑越发锋利轻盈,剑法也随之越来越轻灵,以突刺、切割为主要的伤害手段。

此刻两人的剑都说不出的轻盈,要用轻灵之剑法造出强大的剑势,只能于快中取胜。如此一来,一旁观战的众人却是看得眼花缭乱,未知胜负……

第九十二章 庐山的底气!咦?泄了?

瞬息之间,两人各自刺出了不下三十剑,出剑速度之快,众人莫不惊叹。与此同时,两人面前就像是分布了两张剑网一般,密密麻麻,两剑相碰发出的“叮叮”声响和时不时冒出的火花,预示着两人争斗的激烈。

一个是单人独剑屠杀河口帮一百多人的幼麟榜第十一的青年高手,一个是纵横西南鲜有敌手的玄门正宗得意弟子,幼麟榜排名第二十。中间看似隔着九个人,其实偌大的江湖,人才辈出,各省各地称得上青年才俊的数以万计。能够从数以万计的天才青年中脱颖而出,进入前百,本身就十分不容易。小四绝虽然一骑绝尘,但其后紧追的从第五名到第二十名这十六人,跟他们也不过相差一线而已。更别说这十六人自身的差距,可以说是十分小的。故而,第二十名的幽云子能够跟第十一名的卢乃大打成这样,还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差距就是差距,尤其是卢乃大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从重九当天他能够拿下严白来看,卢乃大真正更拿手的,是他对内力的掌控。因此,看似势均力敌的剑势对拼,其实隐藏着足以一招决出胜负的关键差距。

果不其然,就在众人眼花缭乱之间,幽云子的剑势忽然崩溃,原本密密麻麻的剑网就像是破掉的水泡一般,从中间迅速向四周消散开来。

待到众人看清楚的时候,只见幽云子的剑斜插在离他右手一丈远处的地方,而陆远的剑被他拿在手上,虽然隔着三步的距离,但这一剑的剑尖,却是准确地对准幽云子的眉心。

“没有持之以恒的贯穿力,没有如升斗般精准的掌控力,你布下的剑网就会有破绽。有弱点的网,有怎么能够网住鱼儿?看来幽云子道长的剑法不错,内力修为却是尚欠火候。想要从我卢乃大手中夺走第十一名,你还差的远了点。”卢乃大淡淡看着幽云子,说了一句。

“你!我来找你是为河口帮的众人讨回公……”

“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河口帮的人什么货色你知道个屁?你就是想踩我上位。”卢乃大不耐烦地打断幽云子的话,有些厌恶地看着幽云子。

“你……呼!卢施主说的是,贫道就是不服卢施主初入江湖便声名远播,位列我之上。贫道动了嗔念了,如今虽然贫道输了,但贫道还是不服!”幽云子本来还想狡辩,但却是强行压下狡辩的念头,坦然承认了一切。

“也罢,我还有一招没有使出来,不知幽云子道长有没有兴趣领教?我可是先声明,若是我没收住手,你,可是会死的。”卢乃大挑衅地看着幽云子。

幽云子闻言眉头皱起,思考了一小会儿之后,走到自己的剑旁,一手拔出,再走回原处,眼中透露着坚毅的光芒。

“来吧!卢施主若是不能让我输得心服口服,我会缠着卢施主一辈子的!”

“真是个麻烦的人。”卢乃大微微冷笑,随即调运内力,骤然发力,只见卢乃大缓缓刺出一剑,这回,众人都清晰地看到这一剑如何刺出的。

剑势如波涛般汹涌澎湃,虽然只有一剑,但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仿佛置身洪流之中无法脱身,心神随着这涛涛剑势滚滚向前,仿佛要一同奔向毁灭的尽头,如同……对,如同置身瀑布的游鱼一般,狠狠摔向潭底深渊——加成了庐山真气诀汹涌澎湃的内力,庐山剑法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从轻灵华丽蜕变成了质朴而强大……

而置身此剑杀意洪流中的幽云子更是首当其冲。面对着百川汇海的一剑,幽云子甚至觉得自己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当无可当……

就在他愣神之间,刚刚的气势、杀意,以及被庐山真气诀带动的凛冽寒风,都戛然而止。卢乃大的剑堪堪停在了幽云子咽喉前面一掌宽的地方。

“你赢不了我的,走吧。”就在这时,卢乃大的声音冷冷传来,幽云子才从愣神中缓过来,眼神先是惊骇,然后慢慢地转为安定,最后透着丝丝落寞。勉强让自己的手动起来,幽云子用颤抖的手提着剑,给卢乃大抱拳示意,然后慢慢走出街巷。

待到幽云子身影彻底消失,城北深巷又回归了宁静,仿佛刚才那场惊骇的对决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深巷两边围墙上的道到剑痕,地面上条条深沟浅壑,却是将一切记录了下来。这时,众人才从刚才的对决中恢复过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杨觉和陆远。杨觉沉默寡言,只是暗自对比自己跟两人之间的差距。陆远却是笑着迎向卢乃大。

“行啊乃大,剑败幽云子,气压玄清宫,当真是年青一代的翘楚!”

“呵呵……”只不过,卢乃大转身过来的时候,陆远却是看见他一脸冷汗,表情有些僵硬。

“怎么了乃大?刚才受伤了吗?”见状陆远有些担忧地向前走去,一手搀住卢乃大。

“其归我没事,只是……刚才最后一击……不是我停住的。”卢乃大有些无奈地笑笑,这个状况,他从未发生过。

“什么?什么意思?”陆远有些反应不过来,反问了一句。

“刚才那一剑,在我的剑刺到幽云子之前,剑势忽然自己消散了,附着在手上和剑上的内力也消散了……否则,不会在距离还有一掌宽的地方停下来,应该刚刚好抵在幽云子咽喉……一掌宽的距离,足够幽云子反应过来并且闪避了……”卢乃大解释了一句,自己尚且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回事?”陆远有些迷糊了。

“我也不清楚……只是当时,我又产生了杀意,我一边控制着剑法和内力,一边压抑着杀意,结果就这样了……”卢乃大疑惑地摸摸脑袋。

“阿弥陀佛,小僧看清楚了。”就在这时,真定的声音传来了。

“小和尚你看清楚什么了?”众人正在惊讶间,还是黄杏首先反应过来问了真定一声。

“小僧看到,卢施主这一剑即将刺到幽云子师兄的时候,一百多个冤魂一齐拉住卢施主的手,不让卢施主刺出这一剑。”真定歪着小脑袋说了句。

“啊?冤魂?你这小和尚又胡说八道了。”黄杏听了摇摇脑袋表示不信。

“小僧没有说谎!出家人不打妄语!”真定认真地看着黄杏说道。

“不,真定或许没有说谎,或者说,真定看到的与其说是冤魂,不如说是乃大的心魔。”陆远表情有些凝重地说了句。

一百多人的性命,成了卢乃大挥之不去的心结。若是无法看开想透,那这种局面,恐怕还会继续……

第九十三章 鬼宅添新主

“看来我们一行人中的最高战力,目前状况不太稳定。如此一来,我觉得有必要分内外两波人行事。乃大你看呢?”陆远问了卢乃大一句。

“拖后腿我还真是抱歉了呢。”卢乃大有些不高兴地斜视了陆远一眼。

“也不能这么说。现在我觉得我们需要兵分两路,一路到官府查看目前老五哥案子的卷宗,另一路需要去探查探查徐府的情况,或许能够找到些蛛丝马迹。两路并进,速度也会快一些。而且皖南只是我们的第一目标,说不得,可能还要去一趟嵩山少林寺。”陆远表情有些凝重,一来,目前可用人手就这么几个人,卢乃大状态确实让人有些担心。

所以按照陆远的想法,若是可以,陆远是希望卢乃大是否有办法混到府衙去查看卷宗的,那里虽然有风险,但以卢乃大的身手,即便有事发生也应付的来。

至于徐府,陆远觉得真凶有可能在那里埋伏,到时候陆远自问自保无虞,但卢乃大若是关键时刻掉链子,那麻烦就大了。所以两相考虑之下,陆远还是倾向于让卢乃大去府衙。

而卢乃大似乎也有意将青萍黄杏两人带在身边,故而让很干脆的接受了陆远的提议。苏萍萍则是跟着陆远调查徐府的相关事宜。别看苏萍萍平时没头没脑的,但关键时刻比谁都靠得住,比如在河口帮那会儿,她愣是在青萍黄杏两人的眼皮子底下将事情搞得一清二楚,很有当探子的天赋。

至于杨觉,陆远原本是让他尽早去找他妹妹,但无奈杨觉认为既然是兄弟,那自然是帮助陆远先将皖南的事情搞定了再说。小和尚真定却是要跟着卢乃大的,这是他师傅交代的任务,也是他此行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他不知道松隐大师交给陆远的秘密任务的前提下。否则恐怕他的第一要务就是赶回狮子正宗禅院了。

分定任务之后,陆远、杨觉和苏萍萍却是来到了歙县城北的徐府附近,找了户徐府附近的普通民家借宿。徐府乃是当地最契阔的宅邸,所以哪怕它附近的普通民家,也堪比一些小县城的小富户,住下陆远三人却是不成问题。至于陆远三人的身份,有黄金开道,有武力震慑,徐府附近这家刘姓人家还真不敢往外说,只说来了几个远方亲戚的孩子。

“知之,我近来几天可能会在徐府调查些东西,怕被人从外面堵住。所以你帮我守在外围,只要一个点就行,我若是从里面被围困,或者被高手袭击,到时还需要你的支援。”陆远一副倚重地样子看着杨觉。

“其归放心,论动脑子,我不如你跟乃大,但若说到外围援助,我杨觉倒也不认为自己会输给谁。”杨觉自信地说道,陆远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说话。

当夜,陆远换上夜行衣,悄悄潜到徐府墙角,轻轻翻身上墙。沿着墙壁向着主屋方向走去的时候,陆远发觉徐府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竟然已经有人入住了,而且看这样子,住了至少有一个来月了。

“不该啊,刚刚死了十七口人,竟然还有人敢买?”见到想象中破败景象不在,陆远有些纳闷。便悄悄摸到了主屋房顶。

凭着夜猫行的无声式,只要稍微慢一点,陆远自信没人能够发现得了自己的行踪……

但……事情总有例外。

比如,对方十分熟悉夜猫行,功力还远超陆远。

就在陆远摸到主屋房顶,刚要俯身听一听屋内情况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他身后伸了过来,抓住了陆远的右肩。

“嗯?”陆远立马停了下来,悄悄观察从背后照过来的……我去,今天是朔日,没有月光……

陆远强自镇定,右手缓缓放下,却是有一样东西悄悄落在了他手掌——六合截魂刀。

“六合截魂刀我比你熟悉,别白费劲了。”这时候,一个非常微弱,但却熟悉的声音传过来,陆远一听,立马听出来,这是七杀阁主的声音通过面具上的变音器发出的声音。

“呼,原来是师傅啊,吓死我了。”陆远悄悄转过身来,看着一身黑斗篷的七杀阁主,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知道你要调查徐府,提前帮你做了点工作。悄悄跟上我,先离开这里。”七杀阁主的声音淡淡传来,陆远点点头,只见七杀阁主轻轻转身,信步闲庭地走向杨觉藏身在外的角落,陆远也悄悄跟上。

且说杨觉,听路远的安排独自立在墙角阴暗处,正在戒备着四周的情况。忽然间,一股极寒的寒意从背后传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却是感觉自己的脖颈上多了一把匕首。如此情状让杨觉惊出一身冷汗。

“师傅手下留情,这是我兄弟。”陆远跟在七杀阁主身后,赶忙轻声说了句。

“我知道,否则他早没命了。别出声,两人都跟上我。”七杀阁主声音传来,杨觉先是听到陆远声音,心稍微放了下来,等到七杀阁主说话的时候,脑后不禁又冒出丝丝寒意——这声音,简直就像从九幽地狱传过来的,不似人声。

七杀阁主一路带着陆远跟杨觉左弯右绕,从一处人家后院翻墙进去。陆远起先觉得有些眼熟,待到跟着七杀阁主走了几步到一处房门外的时候,才惊觉,这不就是自己今天下午才刚刚入住的刘姓人家吗?这个房间刚好是陆远的房间。

陆远跟杨觉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之后,跟着七杀阁主进了房间,反手关上房门。

“如今住进徐家的,是一个叫做徐汇的人,他自称是徐富户的侄子,之前因为家产争夺的关系,他父亲被徐富户赶了出去。如今徐富户已经过世,他的女儿和女婿徐世绩也被杀,这一脉算是彻底断了,于是他就找官府要回了宅邸。”七杀阁主见两人都进屋了,也不废话,直接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徐汇?被徐富户赶出的侄子?他可有凭证?”陆远皱眉问了句。

“有,有族谱,有徐富户老家保长里正的凭信,其年少之时府衙有手印记录,如今比对无误。徐府自命案发生之后,宛若鬼宅,大半年也卖不出去。如今有人愿意入住,官府自然十分乐意。而且经过这个徐汇的收拾,如今的徐府倒是恢复了一点之前的气象。”

“徐汇?有意思。”陆远闻言,眼中露出了些许玩味的神采。

鬼宅添新主,岂是善类?

第九十四章 结案?

“你可有什么想法?”七杀阁主见陆远眼中一副神色了然的样子,问了陆远一句。

“老五哥曾经说过,他师傅智远大师俗家姓徐,因争夺家产不过,被净身出户。而经过老五哥的调查,智远大师就是徐世绩岳父,徐富户的哥哥。想来这个徐汇,应该就是智远大师的儿子了。”陆远心中有些想法,却是没有得到印证。不过慢慢理出了一条可能的线。

比如,大金刚掌,说不定徐汇就会。

“空口无凭,你最好找个机会接近徐汇。至于少林寺那边,我派人帮你调查看看。看看这个徐汇,是否真的是智远的儿子。”七杀阁主今日却是有些开心,不仅说的话多,而且竟然主动帮陆远做事情?

陆远能够感觉到他的一些小雀跃,或许是因为,自己叫他师傅了?

“其归,跟我出来。”见陆远有些发愣,七杀阁主淡淡说了句。

“哦,好。”陆远回过神来,跟在七杀阁主身后出了刘家后门。杨觉独自在陆远房间,感觉有些不妥,却是留了字条自己回房了。

跟着七杀阁主来到城郊一处人烟稀少的小树林,七杀阁主才停下来。

“六合截魂刀,用来我看看,直接攻击我。”原来,七杀阁主却是来检验陆远功夫的。

“好嘞,师傅小心哦!”陆远微微一笑,忽然脚下发力,左手一指疏影横斜点出去,七杀阁主见状微微一笑,侧身闪过。

就在这一指临近七杀阁主的时候,忽然间指影变换,竟是横移了数寸,再度攻击向七杀阁主的脖颈。

“来的好!”七杀阁主眼中精光微闪,竟是拧动脖子,整个脖子向右侧偏转倒下,像是被人强行拧断一般,直把陆远看得心惊肉跳的。

但也凭借如此,七杀阁主闪过了这一招之后,右手一匕首横切出来。

陆远见状右手夹着六合截魂刀伸出,用上刀片架住了七杀阁主的匕首,紧接着小指微微一弹,右下的飞刀弹了出来,就在这时,陆远右手小指迅速抽出截魂刀,又是一弹,飞刀忽然以飞快的速度画了一个轻微的弧线射向不到两步之外的七杀阁主胸口。

“叮叮!”两声清脆的铁器碰撞的声音,只见七杀阁主左手中指上绕着一柄六合截魂刀,正在高速旋转着。而陆远的六合截魂刀飞出的一片飞刀,却是被击飞,钉在了陆远身后一块巴掌大的石块上。

“……师傅,你玩真的啊!”陆远眼神微微发直,却是被吓到的。原来刚才,七杀阁主的六合截魂刀高速旋转的情况下,将斜向上弧线飞行的陆远的飞刀轻轻一带,竟是绕着一个上弧形略过陆远的左脸,成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了陆远身后。

跟自己的武器刀片擦身而过,这种滋味,陆远真的不想在尝试第二次了。

“看来练习的还不错,这么短时间就能够掌握六合截魂刀真正的用法,果然适合当杀手。”七杀阁主微微一笑,称赞了陆远一句。

既是六合截魂刀,何为截魂?断送自以为逃出生天的魂魄,此为截魂。唯有在敌人最放松,最出其不意的时候出手,才是真正的截魂。六合为技,截魂为神,而幻方流云指,则为体。所以,七杀阁主对于陆远使用六合截魂刀的时机把握十分满意。敌人以为自己有匕首,能够至你于死地,不想你也有匕首。若是如此还好,更意外的是,你的匕首还能射出飞刀,飞刀还不是直线飞行……若非七杀阁主本身就十分熟悉六合截魂刀,这一下恐怕也会中招。如此近的距离,也唯有那些江湖顶尖的高手,才能够勉强反应过来,做出应对。有此一试,七杀阁主明白陆远没偷懒,心下甚为宽慰。

“师傅过奖了,师傅才是此道高手。老辣沉稳,出其不意,阴狠狡诈,天下无敌。”陆远心下有些不喜,嘟着嘴挪揄了几句。

“行啦,知道你小子心里不舒服。给,这是三十六宫的幻方,好生练习,里面有幻方流云指最后一式,也有六合截魂刀用法最终部分的图解。想来以你的天资,在任务到来之前,应该能够全部掌握。之后关于少林寺的消息,我会亲自将情报送给你,记得每三天解一次幻方。我走了。”七杀阁主扔给陆远一个三十六宫幻方,做了些交代之后,不待陆远再有回复,又从他面前消失。

这回,陆远倒是很淡定。习以为常了,反正对于七杀阁主的身手大致上有一个了解,心下倒也不着急了。

第二天一早,陆远早早起床,跟杨觉和苏萍萍一起出门吃早餐,地点是跟卢乃大约好的,城北一家名叫石松泉酒楼,很显然,这家酒楼是以黄山五绝景中的奇松怪石温泉,作为自家的卖点。

但对陆远和卢乃大来说,酒楼的卖点是其次,真正关心的,却是各自的成果。

果然,一碰头之后,卢乃大就带着三人走进了一间包房,将房门关上之后一脸严肃地看着陆远。

“昨晚我偷偷潜入府衙卷宗库,查阅了一下有关皖南乡绅徐世绩一家十七口被灭门的事件,发现这件事已经……结案了。”卢乃大眉头微皱,显然对于陆远等人来说,这不是个好消息。

一旦案子结了,想要再翻,难度就十分大了。

“这么快?怎么结的?”陆远闻言有些惊讶,事情尚未搞清楚就结案,也太离谱了吧?

“哼,星月宗差人送来仇老五人头,府衙以人犯伏法,结了此案。显然,是认定了仇老五就是灭门案的真凶。”卢乃大微微冷哼,却是一直看着陆远。果然,陆远闻言之后勃然大怒……

“星月宗的这群王八蛋!”

……

第九十五章 都是好消息?

“现在怎么办?”卢乃大镇定地问陆远。

“怎么办?今晚夜闯县令宅邸,争取延迟卷宗上交的时间,然后在规定时间内将事情真相查清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陆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考虑了一会回答道。

“都听你的。今晚咱们就一起行动。”卢乃大点点头。

“对了,刘府的举动有些奇怪,今天早上一早还有人倒泔水,昨天夜里难道有人做饭吃?”苏萍萍忽然说了句。

“嗯?蹊跷。走,去看看。”说罢,陆远也顾不得吃早餐,带着卢乃大、杨觉三人就直奔刘府后门。

“怎么,今早有人倒泔水,很奇怪吗?”路上,卢乃大边跑边问了一句。

“昨晚我跟杨觉到了深夜才回来,并且讨论了一些我们得到的消息,并未见到有人在后厨或者用膳,也就是说。晚饭的厨余早已倒过一次了,你说有没有问题?”陆远反问了一句。

“你是怀疑今早倒的泔水有问题?”卢乃大反应过来,接着三人加快脚步。待到匆匆来到后门的时候,泔水已经被收走了。

“来晚了一步了吗?”卢乃大微微喘气说了句。

“不,不算晚,你看这里。”陆远指着墙根一处角落,用很小的字写了三个字:苏、陆、杨。

“没擦掉,说明想要传递的信息还没人看过?否则看过的人应该会擦掉才对。”卢乃大分析道。

“是的。看来这个刘家,应该是徐家安插的一个眼线。”陆远淡淡说了句,这个刘家,在灭门案发生之前没多久才搬进来的,本来这种宅邸买卖很正常,一开始陆远也没留意。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刘家,应该是这个徐汇暗中安插在徐家附近的眼线,负责观察搜集徐家的情报的,想来徐家的灭门惨案,跟这个徐汇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现下有三策,下策是擦掉三个名字,当场质问刘家。如此一来能够拔掉徐汇的这枚钉子,但我们接近徐家的难度也会更大。中策是留下姓名,当做没发生此事,暗自留心他们的联络方式和时间,或许能有机会找到些机会接近徐家。上策是,留下姓名,在不引起两家注意的情况下顺藤摸瓜,遣一队人上溯刘家的发家史,将其底细摸清楚,或能一举摸透徐汇的本相。”卢乃大瞬间理出了三条方案,三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得是陆远拍板。

“下策就不考虑了,根本就是作茧自缚。中策和上策各有好处,上策彻底,但时间长,操作难度大。中策稳妥,但是花费时间不稳定,或许很快就有机会,或许要很久才有机会,而且很难彻底清查徐汇的根底。”陆远眉头微皱,似乎在衡量利弊。

“还是上策吧,今晚我们就夜闯县令府,先将事情搞定,然后看能不能得到刘家的相关信息。不过有一点,虽说要夜闯县令府,但行事谨慎一些,最近朝廷对江湖的动静有所关注,不宜行事过激。”陆远还是吩咐了一句,三人点点头后,又奔回了石松泉。

“如此按照议定事宜行事,今夜子时,县令府外碰头。”三人议定,各自吃了早餐之后,就在歙县瞎逛起来。

说是瞎逛,只是外人看来。其实三人各自都带着点目的,或是向歙县本地人打听刘家的情况,或是打听二月徐府灭门惨案的事情,希望能够找到些蛛丝马迹。一整日下来,竟然真让三人找到了点线索,那就是当时灭门案发生之后,给徐府上下验尸的仵作家,被打听了出来。

“怎么办?要去跟仵作接触吗?”卢乃大问了一句。

“不了,今晚先去县令府,先不要打草惊蛇。”陆远眉头微皱,过早与涉案人接触,说不定会给他带来危险。

“如此,你看让萍萍在他附近盯着,她办事还是很靠谱的。”卢乃大叮嘱了一句,一旁的苏萍萍却是开口道。

“有好吃的,要萍萍做什么都……不对,盯人还是可以的。”苏萍萍本想说有好吃的做什么都可以,回过神来忽然觉得不对劲,赶紧改口。

“行,知道萍萍姐姐爱吃的。放心吧,事情办好了,我给你做几道拿手好菜!”陆远微微一笑,这苏萍萍却是这一路让他最省心的一个人。虽然平时看似好吃还有点傻,但办起事情来比谁都精明。想来也是,若非如此,苏家也不可能培养她成为苏筱的贴身丫鬟。

眼见太阳快要下山了,各人都回到自己借住的民家。待到陆远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却是被一个身影吓了一跳——七杀阁主不知何时已经躲在他房中,在陆远关上房门之际现身。

“我去,师傅你这样出现,真的吓死我了。”陆远拍拍自己胸口悄声说了句。

“少林寺那里有消息传来了。”七杀阁主也不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哦?什么样的消息?”陆远一听是正事,瞬间来了精神。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从少林寺的众人口中得知,真正的徐汇早在去年年底就确定死亡了,尸骨也送到了少林寺,当时虽已面目全非,但徐汇少年时候留下的几处旧伤,伤至骨头,都还留下了痕迹。所以现在这个徐汇是假的。坏消息是,智远大师于年初已经过世,如今的徐汇真实身份死无对证。”七杀阁主淡淡开口。

“嗯?都死了?”陆远先是微微皱眉,紧接着一锤手掌,“不,严格来说,两个都是好消息。”

“两个都是好消息?”七杀阁主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首先,智远大师的嫌疑洗清了,灭门案不是他做的。其次,能够确定一件事,那就是目前这个假徐汇应该就是凶手或者帮凶。最后只要明白他怎么弄到真的徐汇的手印就行了。”陆远一边说,眼神中一边放出精光。显然,事情进展如此顺利,却是让他兴奋不已。

“这个我再看看能否找到些线索。听说你们今夜准备夜闯县令府?”七杀阁主淡淡说了句。

“怎么了?”陆远有些疑惑。

“没什么,提醒你一下,做事隐蔽些。”七杀阁主说了句,陆远闻言立马警觉,或许今天的行事已经被刘家人察觉了。

“没事我走了。”七杀阁主再次看了陆远一眼,陆远点点头,他便再度玩消失。

陆远望着窗外,距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夜是漫长的,但,总有天明的时候……

第九十六章 入住县令府

子夜时分,陆远、卢乃大和杨觉三人潜行到县令府附近碰头。

“本地县令姓广,有一个七岁独子,甚为疼爱。为防县令声张,我们需要兵分三路。知之你轻功不太好,依旧在外策应。我直接去面见县令。乃大你且看看能不能将广小公子擒住以作人质。虽然手段下作了点,但事急从权,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陆远表情凝重地看着卢乃大。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卢乃大笑笑,表示自己明白。杨觉也自觉地点点头。都是明白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事情已经分派清楚,三人便行动开来。陆远跟卢乃大翻身上墙,一路上躲过两名巡逻的家丁后,十分顺利地,一个在书房找到了县令广成,一个在东厢找到了县令公子广源。

陆远见状也不废话,悄悄下了房顶,轻声推门而入。

“我不是说了吗?没事别来打扰我!”广成有些不耐烦地说了句,刚抬起头,便发现一个陌生男子已然站到自己桌前,不过瞬间,已是能够威胁到自己。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来……”

“嘘,县令大人最好别高声喧哗。否则,这么近的距离,我瞬间就能够让大人永远发不出声音来。”陆远微笑着跟广成说了句。

“哼,你以为我会怕了你吗?”广成微微冷笑,反问了一句。

“县令大人高风亮节,不惧生死,小子佩服。不过,贵公子却是未必。”陆远拱手道了句。听到陆远的话,卢乃大从门外转进书房中,顺手将门关上,但左手却是抱着一个熟睡的七岁儿童。

“啊?源儿!你们想干什么?快放开我儿子!”广成见广源被卢乃大抱在怀中以为人质,心中惊怒,却是真的不敢高声喧哗了。

“县令大人且消消气,先听我说。”陆远笑了笑,看向广成。

“哼,你且说来。”广成冷哼一声。

“我不卖关子,我这位兄弟昨日已经到府衙卷宗库走了一遭,知道广大人还未将徐府灭门的卷宗上交。由此,小子先谢过大人。我要说的事,跟徐府灭门案有关。先说一个情报,徐世绩的岳丈徐贤,早年与哥哥徐明争夺家产,徐明落败后于少林寺出家,法号智远。想来这些县令大人已经知道了,而徐汇,便是智远大师俗家的儿子。但从少林寺得到的一个消息,徐汇于去年年底已经确定死亡,尸体被移送少林寺,是经过智远大师亲自确认的。后来智远大师心中悲苦,也于年初圆寂。”陆远淡淡说道,广成起先没觉得怎么样,听着听着品出了些味道。

“你是说,现在这个徐汇是假的?”广成反问了一句,“但是他的身份有保长和里正作证,而且手印也是跟徐汇留下的案底一致的啊!”

“手印一事,我已经在调查了。目前能够确定的是,这个假徐汇心存不轨,或许徐府灭门一案与他有所牵连。还望大人能够给我一些时日,让我查明真相,切勿着急将卷宗上报。”陆远诚恳道。

“就为这事?”广成有些傻眼了,你不让我上报,直接说明就好了,为何擒住自家孩儿作为人质要挟?

“就为此事。”陆远点点头。

“那,你直说就行了,只要所陈合乎情理,本县定会酌情考虑的呀!”广成有些无奈地拍拍手。

“县令大人,我们此行专为此事,容不得半点差错。让您的人马围住事小,在皖南行事艰难,耽搁案情事大。万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大人见谅。”陆远微微一笑,说得客气,却是一点都没有放过广源的意思。

广成见状微微摇头,还是开口道:

“两位少侠,我知道你们的顾虑。这样,这几天你二人就住我府上如何?我广成若是一个月之内上交卷宗,或有不利二位的行径,二位大可取广某项上人头。”

“如此有劳广大人招待了。我们外面还有一位朋友,若是刚才广大人呼喊出声,少不得被我们三个里应外合,内外夹击了。”陆远微微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广成心中一凛。

此后,陆远三人各自回住宅,当夜便拿了行李入住广府。紧接着第二天,苏萍萍、青萍、黄杏和小和尚也都住进了广府。广成月奉低微,一时有些窘迫,但陆远和卢乃大可是真正的有钱人,自然主动承包了七人的伙食。

广源一见家里来了许多年轻的客人,还有一个小和尚,竟是十分开心,却是不知,昨晚这些客人中有一人拿着他的小命做人质呢。

如此,陆远三人又商议了一下相关行程。却是让杨觉、苏萍萍留在广府,监视广成一家的行动,而陆远和卢乃大两人则是前往仵作家中寻他。

仵作家在城西,门户不大,看样子也就跟真正的普通人差不多。待到陆远二人来到仵作家附近,却是发现仵作家被衙役围了起来。

“嗯?难道发生了什么事?”陆远眉头微皱。

“不清楚,问问看周边的人。”卢乃大也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上前问了一下围观的人群,却是被告知,仵作死于自己家中。

“啊?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被捷足先登了?”陆远闻言有些惊诧,更多的是懊恼,自己的行动竟是被察觉到了。

“事不宜迟,昨夜我们看过了刘家的记录,却是有不少疑点。如此一来能够查到的必然也不少。早点去寻找,在那些人销毁证据之前。”卢乃大微微皱眉。

“那刘家的根底就有劳乃大去调查了。我恐怕还要上少林寺一趟,一个月时间不多,但愿能够赶得上。”陆远叹了口气,刚刚有些起色,立马又陷入了僵局。关键的仵作一死,那么当日的验尸结果肯定会被那些人销毁,便少了许多关键的证据,想要给仇老五翻案,难度无疑更大了。

只不知,智远大师的死,是否也和这些人有关?若是有关,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徐家的财产那么简单吗?

陆远越发觉得,此事复杂蹊跷程度,恐怕远非自己所看到的表面……

第九十七章 威德山后明妃冢

延青衣江往西北溯源,满是险峰峭壁,婉若开天巨斧道道劈下。青衣水自昆仑南下,流入董卜,汇入濛水,再汇入大江,哺育了这个处在吐蕃与中原交界地带的县城。

两岸悬崖峭壁不少,青山绿树也多,沿江竹树横曼,怪石丛生,故而多有大猿小猴,珍兽怪鸟蹿越其间。最为著名的,莫过吞金兽了。竹丛之中若是有黑白相间的浑圆熊影,必是此兽无疑。

在这青山绿水之间,一艘客船正逆江上行。船头盘坐着一位身着红衣,头戴黄帽的喇嘛。船舱之中,透过隐隐绰绰的影子,也能看到几缕红黄之色,还有时不时传来的颂咒声,以及少女的浅声交谈和低声啜泣。

未几,一个喇嘛从船舱中走出来,来到了船头盘坐的喇嘛身边,俯身叫了一声“多吉师兄”,然后附耳禀报,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见被称作“多吉”的喇嘛眉头皱了皱,然后点点头,站了起来,随着出来的喇嘛一起进了船舱。

待到舱中,“多吉”先是看了看众人,然后微微叹了口气道:

“尔等即为明妃,将来却是要侍奉法王的。你们的家人将你们送到法王身边,为的就是让你等有机会证道。修行之路,有苦有乐,离家是苦,得道是乐。离家是小苦,而得道是大乐。为了大乐忍受些许小苦,也是应该的嘛。别再哭哭啼啼的了。”

随着多吉的话,些许年长的少女道了声“是”,便停止哭泣了,唯有几个七八岁的女童仍有些止不住,多吉皱了皱眉头,对一旁的喇嘛使了个眼色,又走到船头盘坐颂咒了。

没过多久,几个女童也不哭泣了,却是不知道那个喇嘛说了什么。

遍观船舱,约莫有三十来人,除了四个喇嘛以外,其他的都是少女,小的约莫七八岁,稍大一点的也就十二三岁,最大不过十六七岁,大多长相清丽俊秀。

待到多吉走出船舱之后,人群中一双凤目慢慢抬起,看了眼多吉离去的方向又低垂了下来。刚走到船舱的多吉,忽然觉得脑后泛起一阵微寒,四下看看,并无任何异常,便有继续向前走,到了船头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经过一日夜的行船,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船停了下来。在几个喇嘛的引导下,船上的少女们鱼贯走出船舱,跟着喇嘛们上了岸。

上岸之后,并未立即到地方,在五个喇嘛的看管下,一行人走进了一条山路,一路蜿蜒向上走去。好在大多数女孩都是农家出身,虽然年龄不大,但也还吃得苦头,这几日行船,喇嘛们供给的伙食都还不错,倒是没多少人落后。那些年纪小的也在年纪稍大的姐姐们的帮助下顺利登山。

山腰有一间喇嘛寺,鎏金的屋顶盖在庄红的寺墙上,在晨光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大气庄严。在一群饭都未必吃得饱的少女看来,这间喇嘛寺显得十分高大。

“这就是你们接下来要住的地方了。此间寺庙,名叫威德寺,供奉的是大威德明王本尊,你等且潜心侍奉洛林仁波切与众位上师,必能得明王庇佑,增福添慧。”多吉十分满意众少女的眼神,笑着解释了一句。但见有些少女闻言之后,眼中竟是露出些许向往憧憬之色。

多吉见状笑笑,在前面引路,将众人引进殿中。大殿正中,尊奉着一尊九头九面,三十四臂的青面獠牙的金刚怒像,金刚怀抱女性躯体,女子亦是面容狰狞。见此尊荣,不少少女都吓得直打哆嗦。

“莫怕,这便是我们尊奉的本尊主神,大威德明王。明王怀中的便是明妃金刚露漩,明王代表慈悲,明妃代表智慧。”多吉给众人解释了一下,这才又笑着说道,“等等有人带你们到寺中住所,你等且休息几日,待到侍奉洛林仁波切的吉日到来,我会再来寻你等。”

言罢,多吉便转身离去,对殿中待命的一个喇嘛言语两句,然后抬脚往殿后去。那个被吩咐的喇嘛来到众人面前,好言引导,众人跟着他一起到了大殿西面的八女明王殿,对众人说道:

“众位明妃,此乃众位栖身的住所,一女殿可住十人,如今你等仅有二十七人,可住三殿,你等且自行分好队伍,选一名掌殿,此后便由掌殿暂时代为管理一殿九人。”

众女互相看了看,各自找到相熟的姐妹,结成一殿九人。待到众人分好队伍,那喇嘛才从怀中掏出三枚“掌殿”令,交与排头的人,作为“掌殿”信物,然后让众人先进房休息。

正午及晚饭时间,有喇嘛给众人送来餐食,清一色的素菜,但胜在量足,能吃饱,众女倒也吃得开心。

当晚,众人早早入睡,待到女明王殿中平缓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的时候,一个女子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从三号女殿中走出,寻了个方向轻身一纵,便不见身影。

大威德正殿的后方,连着洛林仁波切的房间,在其西北方向,却是寺庙的后门。从后门出,行不过三里路,便有一处洞窟,此方被称作威德寺的后山。

那女子身影在接近洞窟的时候,慢慢停了下来,找了一处岩石隐蔽起来。却见洞窟中有火光闪烁,几个喇嘛正搬着什么东西往外走。隔着有些远,加上被搬动的东西都套着麻袋,看不清是什么。也就在女子刚到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便从洞窟中走出来——正是多吉。

“动作利索点,你,想不想得到上师的指点了?”多吉一边指责搬东西的喇嘛,一边将声音压得低低地,生怕被什么人听见似的。

“多吉师兄,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清空这个明妃洞,每次都是我们兄弟几个在做,能不能换几个人啊?”被指责的那个喇嘛似乎不太怕多吉,反倒抱怨了一句。

“哼,你们几个还好意思嫌麻烦。每次上师修完功法之后,最先赏赐的便是你们几个,你们能有现在的修为,还不是上师的恩赏?怎么,觉得麻烦不想干?没事,我可以跟上师说,换几个人来搬东西。哼。”多吉闻言冷哼一句,那个抱怨的喇嘛立马赔笑道:

“多吉师兄,别呀,我刚刚不过是开玩笑的,我这就干活!这就干活!”说着那个喇嘛手脚加了把劲,却是有些毛躁,麻袋口没缠紧,却是从中露出了一截东西。

隐在岩石后面的女子微眯眼睛一看,却是愤怒了——那露出的一截东西,正是一截光溜洁白的手臂!

第九十八章 漂亮姑娘俏和尚

女子强忍住心头的怒火,却是仔细看了起来。从那节手臂看来,被搬运的应该是女子的尸体,而且应该是新的尸体,否则不会如此光洁。

紧随那具尸体之后出来的,从形状上看也是尸体,但大小却不太一样,有些看着像是十七八岁少女的,有些像是八九岁的女童的。而越往后面,似乎麻袋中的尸体越干瘦,最后出来的几具,似乎是因为时间太久了,已经化为骷髅,在麻袋中有些指骨刺了出来。

“这帮混蛋,竟然行此肮脏卑劣之行为!”女子心中暗怒,却仍未失去理智,悄悄隐身岩后等待多吉事毕。

等到几人将洞中尸体搬运完毕,丢到山脚下之后,多吉才挥挥手跟几个做事的喇嘛说道:

“都回去吧,明日记得去将山脚的东西就地掩埋,要是让我发现有做事不利者,别怪我不给你们留情面。”

“是,多吉师兄。”几人给多吉行了个礼,然后迅速往寺中走回去。多吉待到几人身形已经有些远了,才悠悠往回走。而女子也待到多吉走了些路程之后,才远远吊在他身后。

多吉办完事情,从后门进了寺,女子悄悄跟到墙角,待到多吉关了门才轻轻越过院墙上了房顶。多吉确认没人之后,转身走向了洛林仁波切的房间。

“师傅,弟子已经将是办妥。”在房门口,多吉敲了敲房门,轻声说了句。

“进来吧。”一个年轻的声音传出来,虽然声音不大,但却是中气十足。多吉在门口行了礼,才推门进去。

这时,女子悄悄落地,跟在后面,隔着房门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

“此番东行,可还顺利?”这是那个年轻的声音,想来应该就是洛林仁波切的声音。

“非常顺利,其中有一女信徒,年方二八,却是生得异常俊美,此明妃必是师傅上好的炉鼎,师傅的神功定会更上一层楼。”多吉称赞了一句,洛林仁波切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还有一事需向师傅秉明。”

“你且说来。”

“安德珠古看上的那副人皮,其生身之人却是中土显宗大法师的子侄。我也是事后才得知,未免显宗看出破绽,我便擅作主张将那所剩的肉身烧毁,将枯骨送回,言说乃丧于火海。不知弟子可有做错?”多吉说了句,看似是请教自己做法对错,实则是在为自己邀功。

“嗯,此法妥当。若无他事,显宗方面必不会深究。不过且多留意留意中土的动向。安德珠古虽贵为珠古,行事却有些激进。此番看上那人皮,却不知为何。”洛林仁波切说了句,便不再提及此事。多吉也是明白人,点到为止的功夫做的不错。

“对了,明日且将你所说的那个明妃唤来,为师的功力也是时候该长进一番了。”洛林仁波切说了一句,多吉道了声“是”,才缓缓告退出去。

女子见多吉将出来,赶忙一个翻身越上房梁隐身起来。多吉出门之后依旧谨慎地左右观看了一下,才离去。奈何女子轻功太过高深,多吉再谨慎也只是徒劳。待到多吉离去些许时间,女子才悄悄摸回自己房间。

……

第二日一早,多吉便来到了女殿三殿,见众明妃精神状态还不错,心中颇有些自得。紧接着,多吉便在众明妃中寻找了起来,最终将目光放在了一位身材高挑,形貌昳丽的女子。若是多吉知晓昨夜的情形,必会发现,他所看上的,正是昨夜跟踪他的女子。

“不知上师有何指教?”女子有些愕然地问了多吉一句。

“好说好说,你且报上姓名来。”多吉笑容满满地说了句。

“奴家姓舒,舍予舒,单名一个晓,破晓的晓。”女子颔首回答,却是看得多吉心中不禁一荡,赶忙颂了句咒。

“舒晓,好名好名。今日洛林仁波切欲祝你修行无上双修密法,你且去沐浴更衣。”多吉越看舒晓越是满意,一想到洛林仁波切练功结束之后……多吉不禁全身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敢问多吉上师,沐浴更衣,是否要赤身见洛林仁波切?”舒晓笑着问了多吉一句。

“哦?你竟是知道双修密法之经过?看来家教不错。你且安心沐浴,洛林仁波切的双修密法以宽衣始,故而无需赤身相见。”多吉听到舒晓的问题,忍不住眉头微微上扬,家教越是好,这明妃的耐久度越高,想来这应该是个极品炉鼎吧。

“是,请上师稍候。”舒晓微微一笑,随即带上新衣物,转身进了洗浴间。

“咳咳,那舒晓出来之后,你们谁去东面八天王殿一殿唤我一声。”多吉正了正自己的衣衫,说了句之后转身走出了女殿三殿。

却说舒晓进了洗浴间,先是左右确认了一下没人,才宽衣沐浴,新衣物就放在手边。

“只不知那洛林仁波切是何等丑陋?不过待会儿就能见到了,倒也不急在这一时。至于那多吉……还是将整个威德寺给屠个干净吧。如此下作,不知毁了多少年轻女子的性命。”舒晓说着,眼中精光内敛,杀气顿生,俊俏的脸蛋上竟是蒙了一层寒霜。

约莫一刻钟时间,舒晓才缓缓换上新衣物,走出洗浴间。在她走出洗浴间的时候,立马有人到东面将多吉唤过来。

“明妃已经洗好了?那我们就到洛林仁波切那里去吧。”多吉经过一刻钟的入定颂咒,总算是强自镇定住有些躁动的身体。这会儿看见换上新装的舒晓,却是有隐隐有些抑制不住地兴奋。

“全凭上师做主。”舒晓微微一福,看得多吉眼中直冒精光。

在多吉的引导下,舒晓跟着来到洛林仁波切的房门口,多吉强自镇定下来,轻轻敲了敲门,在门口道了声:

“师傅,明妃已经带到了。”

“嗯,让明妃进来,你且在门口跪候吧。”洛林仁波切的声音淡淡传来,听到多吉耳中却是异常动听。

“是,多谢师父。”说罢,多吉示意舒晓进房,而他自己则跪在房门口开始颂咒。

舒晓对多吉点了点头,这才推门而入,紧接着反手将门带上。转身一看,此刻一个相貌英俊年轻的密宗和尚,正端坐在禅床上……

第九十九章 舒晓?苏筱。

舒晓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长得十分清秀的年轻和尚,想不到一个仁波切竟然如此地……好看?

“怎么?没见过本座如此美貌的仁波切是吧?”洛林仁波切抬眼看了舒晓一眼,眼睛微不可察地缩了缩,眼前这个明妃,当真是他所见过的最美的一个,而且隐在衣物之下那曼妙的身段,却是隐隐可见,如玉之面,如柳柔腰。

“是啊,在此处见到如此俊美的一张脸真是可惜。”舒晓竟是盯着洛林仁波切看了好一会儿,才赞叹了一句。

“明妃,你动贪念了。本座非你一人之仁波切,本座乃众生之仁波切。”洛林仁波切郑重地说了句,心下却是觉得越发好奇,此女见到自己,没有畏畏缩缩,没有恭敬,没有受宠若惊,只有……如同自己对她一般的……好奇?但也正是这种肆无忌惮,让洛林仁波切越发觉得,此女,有趣得紧。

“当然,你我若是有缘,本座封你为独尊明妃,也未尝不可。”洛林仁波切转过话头,对着舒晓说了句。

此刻跪候在房门口的多吉原本正在颂咒,听闻此言却是忽然断了开来,心中惊诧之余,竟是升起了丝丝怨念和失落。

“多吉,颂咒怎么停了?”洛林仁波切察觉异样,对着门口淡淡说了句。

“回禀师父,弟子杂念未清,刚才却是有些滞涩,请师傅见谅。”多吉立马回过神来,解释了一句之后,立马恢复颂咒。

“嗯,平时功课要做足了,别道心不稳。”洛林仁波切指点了一句,却是清楚多吉在想什么,于是回头对舒晓说道,“本座封你为独尊明妃未尝不可,但多吉乃是本座大弟子,多年来侍奉本座十分用心,等会儿我们修炼完毕,你还要指点指点他才行。”

门口的多吉听闻此言,一颗心才有颤巍巍地放下,一时情绪波动,颂咒声却是有些走样。

“多吉!”洛林仁波切有些恼怒地对着门口低声吼了句。

“请师傅赎罪!”多吉赶忙请罪,然后才又继续颂咒。

“罢了罢了,咱们……”

“仁波切如此厚爱,舒晓十分感激……”舒晓闻言笑了笑,打断洛林仁波切的话,说着还微微福了福。

“你天资聪慧,有修行秘法的大机缘。不必谢我。”洛林仁波切闻言却是微微一笑,也不计较舒晓打断自己的鲁莽。

“在双修之前,可否请教仁波切几个问题?”舒晓俏皮地笑了笑问道。洛林仁波切见状,心下越发欢喜,这女子,果然不同凡响地……诱人啊!

“你且说来。”

“敢问仁波切,你可是密宗最厉害,地位最尊崇的上师?”舒晓貌似俏皮好奇地问了句。不想洛林仁波切闻言竟是微微皱眉,不过还是认真地看着舒晓。

“非也,如今的密宗,至高上师乃是大宝法王,之后是安德珠古等三位上师,在之后才是我洛林仁波切。不过之前的四位上师和法王,却不是你随便就能见到的。而且,大宝法王是不修双修之法的。”洛林仁波切似乎以为舒晓野心不小,奉劝了一句。

“哦?密宗四大上师啊……不知道跟少林寺的智信大师比起来,谁厉害些?”舒晓托着脑袋对比了起来。

“嗯?少林寺?你知道少林寺?”洛林仁波切眉头微皱,这个明妃的见识,好像有点超过他的预期了。

“嗯,我不仅知道少林寺,还知道这江湖之上年轻一辈一个小四绝,其中有一位‘清神仙子’来着,叫啥一时给忘了……”舒晓作思索状,似乎真忘了。

“那个‘清神仙子’姓苏,单名一个筱字……苏筱……舒晓!你……”洛林仁波切有些惊骇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哟,答对了哦,洛林仁波切。”舒晓闻言转过头来笑着看向洛林仁波切,“为了奖励你想起本姑娘的名讳,请洛林仁波切好好享受一番——冲虚浑沦诀的威力吧!”

言毕,只见舒晓……应该是苏筱,从怀中抽出一柄竹扇,向前一划,内力附着在扇尾形成了锋利的气刃向着洛林仁波切的脖子划去。

“呔!”洛林仁波切见状连忙怒喝一声稳定心神,双手合十聚力,然后推出,将苏筱这一扇给推开。

“多吉,聚集寺中所有人赶紧来捉拿妖女!”洛林仁波切应对过苏筱这一招之后,对着门口喊了句,但半晌,却是无人回应。

“多吉!”洛林仁波切有些着急,又喊了句。

“没用的,你觉得我再搞清楚你们做了什么之后,会蠢到独闯虎穴的行为吗?”苏筱微微一笑。

“什么?我威德寺跟你苏筱可有冤仇?为何要行此屠宗灭门之事?”洛林仁波切皱眉问道。

“跟我苏筱是没啥仇怨,只是不巧的是,你们的人不长眼,错把我当成无知少女,带过来给你做明妃了。如果只是这样,我也只会将这一批跟我同行的女孩子们救走。但很遗憾,你们后山山洞中的那些尸骨让我看到了。似你这等大奸大恶之人,也没有留在这世上的必要了,说罢,你打算怎么死?”苏筱笑着说出这番话,却是看得洛林仁波切脑门发汗,尾椎生寒。

“哼,明妃侍奉本尊,皆是出于自愿,本尊引导她们脱离苦海,修成正果……”洛林仁波切一脸正直,似乎还想申辩,不想苏筱竟是打断他的话。

“还是请仁波切先登极乐,再渡众生吧。”苏筱说完也不待洛林仁波切说话,直接以扇为剑,刺了出去。

“哼,小辈也敢猖狂!”洛林仁波切见苏筱一扇刺来,盘着的双腿向下发力,将整个人推跃而起,躲过苏筱一扇。苏筱落床上之后忽然转身一扫,将扇面打开,但见上面绿磷点点被内力附着翻飞向了正在落下的洛林仁波切。感到脑后寒风,正在落下的洛林仁波切赶忙俯身调转头脚,右手一掌从左腋下穿过,扭转整个身体拍向劲风来处。

也就是这时,洛林仁波切才看到袭来的是阵阵绿风,顿时心中惊诧万分,想要收掌却是来不及了,只见那绿风沾掌即散,掌上留下了一片青绿,却是不知有多少渗入掌中。

练手上功夫之人最忌讳手掌沾毒,因为常常运气于掌的关系,手掌的汗穴比其他地方更粗大,毒更容易渗入体内。一念及此,洛林仁波切登时心下一沉,当即怒喝道:

“妄你身为江湖‘小四绝’之首,竟是施展如此下作之手段,难道不怕堕了威名吗?”

“不想密宗仁波切也知道威名为何物,明白廉耻如何写,苏筱佩服。”说着,苏筱竟是站在床上对着洛林仁波切微微一福,洛林仁波切看了直翻白眼。丫的我在教训你,你还对我佩服起来?

想到这,又看着苏筱一副好皮囊,洛林仁波切心中竟是隐隐疼了起来……

第一百章 仁波切也狗血

“说罢,你用毒逼我,如何才肯给我解药?”洛林仁波切强自镇定下来,似乎看透了苏筱一般冷静地问了句。

“嗯,本来想一扇杀了仁波切,不过有些问题想问仁波切,所以暂时就不下杀手了。敢问仁波切,所谓显宗大法师之子侄的人皮,是怎么回事?”

“你问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安德珠古大寿,看上了一副人皮欲用来做法器。说到这事,最奇怪的是,每年进奉人皮,都是底下人先选好奴隶或者皮相姣好的已死明妃剥下人皮之后送与上师,今年却是安德珠古亲自下令说看上了一个男子的皮相。

那男子本就是一个吐蕃奴隶,我们也没多想,后来才知道可能是显宗大法师智远的子侄。当时执行绞杀令的是多吉,所以他或许更清楚,只是你们若是已经动手杀了他,那就没办法了。”洛林仁波切说完却是微微一笑,似乎对自己的处境不太在意。

“原来如此。不过看仁波切的态度,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毫不在意啊。”苏筱有些意外地问了句。

“呵,你个小丫头到现在还想蒙我。你刚才撒的若是毒粉,现在恐怕我的右手已经有异物感了,至今却只是感觉手上沾了些粉末而已,难道是你的毒失效了?”见苏筱仍然不疾不徐,洛林仁波切却是冷笑一声。

苏筱闻言竟是微微张嘴,一副吃惊的样子……

“怎么样?‘清神仙子’,诡计被识破了,不甘心吧?”洛林仁波切冷笑着看向苏筱,却是向看苏筱惊慌失措的样子。

“仁波切,谁告诉过你,我洒在你手上的是毒粉了?我堂堂江湖小四绝之一的‘清神仙子’,能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吗?”苏筱一副义愤填膺地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洛林仁波切差点摔跟头。

“你……既不是毒粉,你藏于扇子中作甚?”

“因为青色磷粉洒出来的样子挺好看的,所以我就藏了些在扇子里。这样每次战斗的时候撒一点出来,也赏心悦目一些不是吗?”苏筱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说道。

“好……好看……”洛林仁波切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强忍一口老血喷出来的冲动。

深吸一口气,洛林仁波切双手上甩了甩,在胸前合十,掏出了一串药片珠念珠,一边念咒一边盘了起来。

“怎么,仁波切心中不宁,所以念起咒来了?”苏筱调笑了一句,也不担心让洛林仁波切缓过劲来,反正该问的都问了,也不差这一会儿的功夫。

“苏筱施主可知,在五里外……”

“在五里外有一个破庙,看不清是啥,只知道有一个断了的门牌,写着‘小威’二字,想来应该是小威德寺吧?昨晚路过那里的时候感觉有些碍事,就在那留了个记号,想来应该有人看到我的记号,先去那里驻扎了吧?”苏筱笑着说道,却见洛林仁波切眼神骤变,出现了一丝惊恐。

想到小威德寺里住的那个人的实力,若非无法脱身,小威德寺被占领一事应该早就过来向自己汇报了……想到这,洛林仁波切忽然暴起,一掌辟出,速度之快连苏筱都有些吃惊。

“哼!还有点本事。”苏筱冷哼一声,左脚微微一闪,整个人向后侧了半步待要闪过这一掌,不想临近苏筱的时候,洛林仁波切忽然转向扑门而去。原来苏筱所在的位置,刚好在门的正对面,洛林仁波切看似凶狠的一掌,却是虚晃一枪,准备逃走。

“呸,枉我还夸你了,没想到这么没用。”苏筱轻啐了一口,却是不阻止洛林仁波切的外逃。但见洛林仁波切拉开房门的一刹那……

一抹寒光闪烁,一柄亮银长剑直接贯穿洛林仁波切的咽喉,洛林仁波切却是一脸惊恐……

只见那长剑狮头叼口,口下衔字,却是一个纂体的“岳”字。此时剑身出鞘,能够看到在“岳”字的下方,有一方框,框中刻了“施衍”两个小字,原来来人,正是江湖小四绝之一的“小剑绝”施衍。

“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还以为一个仁波切,至少能测测自己的底呢。”施衍将剑抽回,洛林仁波切的咽喉处却是喷出一小股血,然后轰然倒地。

“一个小丑而已,这小山腰的一间威德寺,却是少女魔窟,后山洞窟堪称明妃冢。没想到这密宗双修之危害如此之甚。”苏筱冷冷地看着地上那具长得还不错的尸体,却是不太想搭理,径直走出了房门。

“对了,那间小威德寺如何?”苏筱忽然转头问了施衍一句。

“还不错。没想到里面那人,却是会密宗大手印,着实让我尽兴了一把。”说道那人,施衍忍不住拿着长剑挽了个剑花。

“嗯?密宗大手印?我记得那不是一种驱邪咒印吗?怎么也能用在对人上?”苏筱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关键在手,密宗大手印分单手印和双手印,做法时一般用双手印,对敌之时一般用单手印。由于常年用铁砂练手,故而手上皮糙肉厚,老茧丛生。凡九字真言单手印,都应对着一个部位的茧位,两指之间的厚茧中运上内力,竟能擒拿住锐器,比如剑。若是一般人,恐怕会被他一手切剑,另一手攻击了。而我的华山剑法,他单手擒拿不住,才落了下风,被我拿下。”施衍赞叹了句,显然对密宗大手印极为感兴趣。

“如此倒是真有趣。不过此人为何会隐藏在小威德寺这个破庙中?而为何又要出手援助洛林仁波切?”苏筱有些疑惑。

“我也问过了,只是那人却是个哑巴,不知道怎么跟他沟通。”施衍摇摇头,面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

“这样?带我去看看,说不定我能看出些端倪。”苏筱说了句,施衍点点头,两人就往关着那人的房间走去。

一刻钟之后,苏筱从房中走出。

“怎么样?”施衍问了句。

“谁说他是哑巴?”苏筱反问了一句,施衍登时语塞,“他才是真正的洛林仁波切,那个死掉的是他年轻时喜欢的女人的儿子。”

“我去,这么狗血?然后为了守护自己喜爱的女人的儿子,甘愿舍弃身份地位和姓名?”施衍有些惊讶。

“狗血的还在后头,这个洛林仁波切,竟然因为自己守护不利,自杀了。”苏筱微微摇头。

“哈?你确定他真的是仁波切?”施衍真的吃惊了。

“不说这个了,有个事情,可能对其归要调查的事件有点帮助,我要去皖南一趟。你同行吗?”苏筱看着施衍问了句。

“我就不去了,这二十几个少女你可以甩手不管,我还得找个地方安置她们呢。”施衍看着正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少女们,眼中透露出了些许悲悯。

“行,那后会有期了。”苏筱笑着说了句,吩咐前来帮忙的苏家人帮助施衍安顿少女们,便独自往东北方向奔去。

第一百零一章 陆其归遇猴骑龟

当苏筱在西南敢当卧底的时候,陆远跟卢乃大也分别启程,一个顺着从县令广成那里得到的消息向荆襄一代去了,一个则北上河南,往少林寺去了。而杨觉,却是留在皖南看守广成一家,顺带照顾不想走路的苏萍萍。

北上少林的,正是陆远。单人独骑走得又急,第二日天未亮便上了黄山山顶。站在光明顶望着一望无际的云海,陆远顿时心胸开阔,满腹清爽。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黄山奇景,不逊岱宗。”陆远当即盘腿坐下,一面运气吸收天地精华洗练任督二脉,一面却是分神暗诵松隐大师所赠的冲虚真经。不经意间,原本汇聚膻中气海,只能运行两手的内力竟是沿着任督二脉缓缓而行,而陆远却是一无所知。

待到晨光彻底祛除黑夜,陆远才缓缓从入定中清醒过来。

“嗯?玉堂、中庭二穴,竟是冲通了?”陆远有些疑惑,但随即就明白了,大概是“白头老子眉垂地”跟冲虚真经之间两相映照产生的效果。如今看似打通了两个穴位,但实则十分冒险,若是出现什么意外,无人护法的情况下,陆远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体穴位和经脉是十分奇特的,穴位是能够储存和运行内力的,而经脉则是连接各个穴位的路径。寻常人的穴位是半闭合的,经脉是淤塞的,习武之人所谓的打通经脉,其实就是开穴清淤的过程。不清淤,内力照样能够从膻中气海行遍周身穴道,但蓄气量小,运气量更小。打个比方,未通经脉的武者其内力运行的量大概是山涧小溪,而打通经脉的武者其内力运行的量就是大江长河,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按照内经图的说法,人体是有上中下三个丹田的,所谓丹田,又有气海之称,乃是协调五内的督气之门。其中武者常用的丹田有两个,一个是膻中穴,是为中丹田的位置,一个是气海穴,是为下丹田的位置。其中所谓“气沉丹田”,通指下丹田,但初学武道者蓄气之位,一般在中丹田的位置,故而打通各穴,一般都以膻中为枢纽。

但是打通穴位并非朝夕能成,正常武者修炼三十年所积攒的内力,也就只够打通任督二脉,任督二脉总督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是为重中之重,且二脉自成循环,打通之后内力能够自行在二脉运行,慢慢累积,故而无论如何,任督二脉是一定要打通的,打不通,终究成不了内家高手。

在此之外,如何选择要打通的其他经脉?人寿数有限,光是打通任督二脉,一般人就要花三十年时间,打熬筋骨又耗去将近十年,假设六岁习武,待到能够打通任督二脉之时,已是不惑之年,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故而,主打哪路经脉,是各家内功的重中之重,除此之外便是内力的轻重缓急之势,循环往复的路线等等,甚至与五脏产生的五行之气也有联系,实则精深奥妙,一个人穷极一生恐怕都未能窥见一二。

而松隐禅师给陆远的这部冲虚真经,为陆远解决的首要的,最直接的问题,就是穴位取舍问题。

其次,引导内力运行的是人的神识意志,故而精神越是强大,内力运行、产生的威力也越是强大。这便是冲虚真经解决的第二个,也是最重要的问题,精神内核的问题。何以人身体就正经十二,奇经八脉,左右七百二十穴位,但内功却有千百种?何以有人的内功轻盈灵动,有人的内功刚猛如虎?其质就在内功的神识,譬如庐山真气诀以庐山瀑布为观想对象,其施展出来便具备了庐山瀑布的神韵。

而冲虚真经,则是以最纯正的道家理论引导武者对气观念的理解,系统阐述“气为何物”,作为理论基础保障。

总的来说,内功的诞生需要具备的形与神,冲虚真经都有引导,而内经图更多的是去天地之气补人身之亏。

当陆远身俱内力,又在入定的时候分心想着冲虚真经的内涵之时,其实就是对入体天地灵气的意念引导。故而会产生打通经脉的效果,不足为奇。

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脚,内力充盈饱满的感觉登时涌上来,有些难以言喻的舒畅。膻中气海上下两处穴位都是大穴,再次体验内力暴涨的感觉对陆远来说有些奇妙。让他忍不住想要长啸一声,双手拢在嘴前。

“哟吼!!!”

“吱吱!!!”就在陆远开怀长啸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一声猴叫声,陆远瞬间有些吃惊,赶忙转头一看,一只棕灰短尾,约莫半人高的猕猴正学着陆远双手拢在嘴前对着远方长啸。

“咦?你小家伙啥时候过来的?竟能瞒过我的耳目?”陆远有些惊奇地看着眼前的猴子。

“吱吱!吱吱!”猴子看着陆远叫了两声。

“不对不对,我是陆其归,不是杨知之。哈哈!有趣的小猴子。”陆远开玩笑地调侃了一句,不想那猴子似乎听懂了似的,竟是盯着陆远看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紧接着做了一个动作——

似乎从什么东西上爬下来。

然后陆远果真发现了,这货底下竟然是一只——乌龟?所以它还真的是骑龟?这下陆远真的有些惊叹了,这猴子,还真听的懂人话?

不过随即,陆远便被猴子身下的乌龟吸引了。只见这乌龟长得浑身玄青,鹰脸虺尾,竟是难得一见的——玄龟!

《山海经》有言:“怪水出焉,而东流注于宪翼之水。其中多玄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尾,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

此玄龟并非龟蛇玄武,乃是龟类,并不像镇守北地的神兽玄武那样只存在于传说中。深山老林之中还是有些许机会碰到的,只不过是否如《山海经》中描述的那般有神奇的功效却是不得而知。

“好你个猴骑龟,没想到你骑的竟然还是一头珍兽!还真是小看你了。”陆远有些惊讶地看着猴子,调侃了一句。

“吱吱!”那猴子闻言,竟似听懂一般,回应了一句,还眯着眼抬了抬下巴,一脸得意的样子。

还真是成精了这猴子……

第一百零二章 你请我吃馒头,我请你喝口水

“我说龟猴兄弟,你俩这是准备干啥?”陆远疑惑地看着俩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畜生。

猴子闻言先是挠了挠脑袋,然后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要吃的?”陆远问了一句,却是从包裹中拿出一个馒头放到猴子手上,“你这猴子真的成精了啊,还懂得找我要吃的。”

猴子接过馒头之后撕成两半,先是喂了玄龟一半,然后再自己一口一口吃掉另外一半。陆远就这么看着这俩货吃完馒头,问了一句还要不要,猴子摇摇头,陆远才将背囊收好,准备离去。就在这时,猴子却是拉住他的手臂。

“咋啦?给你个馒头就舍不得我走了?还是准备跟着我一起到街头卖艺去?”陆远笑道。猴子不屑地看了陆远一眼,然后三两下翻到陆远背后,从陆远的包裹里掏出了一个木碗,然后颠颠走到玄龟面前。

只见玄龟先是仰头吸气,然后呼了一口气之后,径直往路远的碗里吐了一口水出来。

“我去,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恩将仇报啊?那个碗可是我上山前刚买的诶!”陆远猝不及防,被这一幕给惊吓到了,根本来不及阻止。

猴儿却是不管不顾,将玄龟吐出来的这碗水端到陆远面前示意他喝下去。

“哈?让我和你兄弟的口水?你脑子没问题吧?”陆远自来熟地摸了摸猴子的脑袋,猴子左手不耐烦地将他的手拍掉。右手端着碗又朝陆远靠近了些。陆远刚想躲,却是忽然想起了一段话:

“北方有沧海,沧海生玄龟,玄龟吐真气,真气化神水,神水生肾。”此语出自道藏《太玄宝典》,只不知,自己已经有了双肾,再喝一碗神水,是能够多长出一对肾来?

陆远心下存疑,却是止不住喝下去的欲望——肾主阳物,肾水旺盛则身为男人的精力必定充沛。故而只要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这种诱惑。赌上自己未来几十年的幸福,陆远捏着鼻子将这碗玄龟神水一口喝光。

“啧啧,味道挺清爽的啊?没想到龟兄的口水竟然别有一番风味?”陆远喝完砸吧了一下,没想到这味道竟然还不错?倒是有些后悔一口闷了。

猴子见状咧嘴笑了开来,还拍拍手。然后摸摸玄龟的脑袋,玄龟掉头准备走了。陆远却是笑笑道:

“谢谢猴哥龟哥,这份礼物虽然现在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但我相信会有好结果的。”

猴子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陆远目送两个畜生离开之后,才收拾收拾自己的行囊准备离开,回想这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竟是如此神奇?

“要是跟知之和乃大说我在黄山上的奇遇,恐怕会让他们羡慕不已吧?”陆远笑笑。自从得知仇老五的案子已经结案之后,陆远的心里就一直很着急,着急着将案子压下,着急着理出头绪,着急着查找证据,其实身心已经有些疲惫了。若非在光明顶得见云海奇观,将胸中块垒扫荡清楚,陆远恐怕会陷入一种盲目的状态。

如今得见云海,得遇龟猴,通了二穴,喝了神水,陆远才猛然想起,自己离家也有半月多了,却是未曾写一封书信回去,家里必然会担心。等等尽早下山,先写一封信回去。

想到这里,陆远加紧收拾的速度,打包好行李,迈开轻快的脚步飞奔了起来。就在陆远兴致高昂的时候,身体却是出现了些变化,使得陆远赶忙停下脚步!

就这么片刻的时间,陆远感觉体内血液涌动,循环速度加快了。同时脑中越发清明,一些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一些原本已经忘了的模糊的事情都渐渐回想起来,呼吸越发顺畅,甚至……肚子开始咕噜噜叫了起来……

“我去,是没吃早餐惹的祸吗?”说罢陆远赶忙掏出几个馒头就着水囊里的水啃了起来。待到吃了四五个下去,才稍稍缓解。

“这是肾水旺盛,其主导的足少阴肾经得到滋养的结果吗?”陆远思绪清明之下,一下子联想到了可能性。

“神水果然有滋养肾脏的功效。只不知,是否会重新归墟成真气?”陆远心中有疑问,当即又盘腿坐下,开始感应自身的内力。

就在这时,汇入陆远胃部的神水开始挥发,在下丹田处重新汇聚,几经凝合之后形成了一个内力旋涡,借着这个旋涡,气海穴自行打通,形成了第二气海,与中丹田的膻中气海遥相呼应,陆远的内力存储量一下子增加了起来!此刻陆远若是能够内视,便能看到自己的体内有两个小太阳在缓缓地自行运转。

足少阴肾经的滋养效果主要在排水、肠胃、精神三大系统上,其他的两大系统陆远一直很不错,故而即便是滋养,也仅仅只是锦上添花的作用。但精神力却是不同,即便陆远原本的精神力就不错,对于字句的记忆力、对于身体各部位筋肉的掌控力都不错,但精神力本身就是生而为人难以企及的一个领域,本身基数就小,只要稍微增长一点,便能够产生巨大的效果。

比如,陆远此前有办法左右手使出不同的招式,那是对于左右手内力运行的路线和方法比较熟悉,同时也有陆远自身精神力强大的缘故。但是手脚之间的同步却是没那么强,别看每次陆远都能够先用夜猫行的步法给自己制造优势速度或者闪避,你若是让陆远一边使用拳掌功夫,一边使用腿法攻击,他却是做不到。夜猫行也是有一些基础谭腿的腿法的,陆远却是没怎么用,除了因为一身功夫都在手上以外,还因为精力不够,无法兼修加同时使用,还不如专注于手上功夫的效果好。

但如今,陆远的下丹田已经开始储存内力,同时精神力得到不小的提升,现在若是同时使用拳脚,恐怕对陆远来说还真不是太大的难事。即便不如此,从下丹田行气至双脚的速度也比从中丹田来得快,陆远精神力增强了,此时两个丹田同时运气,所需要的准备时间更少了,拳脚之间的转换会越发顺畅。

别看这简单地增加一点灵活度,对于整个战斗的增幅可不是一般地大。如今陆远自己感觉下来,才知道玄龟给了自己多大的机缘。若是有机会再见,一定要好好谢谢这一猴一龟。

第一百零三章 又被暗杀

陆远下了黄山,已是夕阳西下,就在太平湖口的一间小旅店住下,打算第二日在过湖北上。

用过晚膳之后,陆远借着太平湖边的楼船灯光看着湖水,欣赏着夜色景致。身后是黄山,前方是九华山,太平湖夹在两山之间,自古被誉为“一湖担两山”的奇景。

自浙江往北,经安徽地界,沿途的名山大川开始多了起来。跟福建的景致大不相同,从福建北行的这段时间,陆远的心境也开阔了不少。大好河山在眼前,天地钟灵入心间。

沿湖向西行约四五里,人烟渐渐稀少,湖畔青柳垂下青丝,借着月光和湖水的反光,显得有些鬼影斑驳,却是有些渗人。陆远本只打算做饭后散步,却是不禁走得有些远,如今景致虽好,却是生了些许寒意,便准备打道回府。

就在这时,湖水开始冒出点点气泡,陆远见状登时警惕大起。

“嗯?声东击西?”陆远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就在这一瞬间,背后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咦,竟能轻微感知到是什么东西?”陆远闻声正准备转身,却是发现听这破空声,自己却是隐约能够感觉到是一颗圆球状的物件,想来是喝了神水之后精神力增加的关系。

由不得多想,陆远转身便点出一指,正巧印在圆球上,但听一声清脆的“啪”地一声轻响,圆球却是裂成两半,仔细一看,竟是一颗檀木念珠。就在陆远分神应对檀木念珠的瞬间,背后空门却是被抓住,一声破水而出的声响从背后传来,夹杂着丝丝寒意,陆远借着余光能够看到身后一丝寒光闪现。

“应该是剑。”转念之间,陆远已经判断出对方的武器,当下以左脚为轴,身体后仰,原本点出的右手向身后伸出,同时再次用出当日在平安镖局对付庄钊二人时候用的手法,利用灵活的手指、强大的感应力和加持了打开了六窍的力道,将来剑抓在手上,同时在下腰的过程中右脚却是弹出,将再度飞过来的一个物件给踢飞。

紧接着,陆远拉着长剑越过自己的肩膀猛然支起身体,湖中冒出来的人却是被这猛地一拉,整个人向前倾,接近贴向陆远的背。而路远的左手手肘已经准备好了,奋力向后撞去。

那人反应倒也灵敏,在向前倾的同时,左手已经竖起一掌往陆远左后腰拍去,却是防着陆远的肘击。但奈何此人低估了陆远开了六窍之后的力道,被陆远这一击肘击撞在其手掌上,非但没有起到缓冲作用,左手却是被撞得骨裂声起。

来人闷哼了一声,右手持剑也随即松开,咬紧牙关双脚施力急忙后撤。也就是这时,陆远右手夺过长剑回身就是一扫,那人将将闪过,一身夜行衣却是因为泡在水中过重,没能闪躲干净,被划了一道口子。就在这时,远处破空声再起,这回却是直指陆远左脚脚踝,陆远赶忙回了一剑将飞来的檀木念珠切断,心中却是一燥。

一个正面进攻,一个暗中偷袭,两相配合之下却是让人防不胜防。欲破局面,必须尽快处理掉两人中的一人。

一念及此,陆远忽然脚下加速冲向了暗巷之中躲藏的那人方向。破水而出的那人见状连忙紧追陆远,而暗巷中人见陆远奔来,也不慌张,时不时打出一颗念珠扰乱陆远的步法。

黑衣人紧追在后,眼见在暗巷中人的配合下已经离陆远不远了,忽然,陆远使出一招扭转式,在向前奔跑的途中忽然扭身向后,同时右手似乎挥出了什么东西,只见寒光一闪。

身后黑衣人见状心下一跳,连忙竖剑格挡,却不料这一抹寒光却是绕了个弯,在黑衣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蹿入他的咽喉……

“额……嚯嚯……”黑衣人继续向前跑了两三步,然后才无力倒地,在窒息与失血的双重煎熬中慢慢断了气。

暗巷中的人心下一惊,也顾不得同伴的尸身,转身就想一跃而走。却不料,在转身之后,竟是撞上了一个高大的身躯,随即感觉天旋地转,登时昏厥……

“早吩咐过你,行事小心一些的。”一个有些沙哑,有些模糊的声音悠悠传来。陆远站在巷口,却是微微一笑。

这声音,他如今已经十分熟悉了。

那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黑底金丝长袍在月光下显得低调华贵。脸上那张苍白的面具,却是让来人显得更加神秘。

七杀阁主。

“师傅,你怎么来了?”陆远笑着问了句。

“给你送信来了。这俩家伙,就是对仵作下手的人。但是很遗憾,在他们得手之前,我已经悄悄拿走了他们要找的东西。”七杀阁主从怀中掏出一份卷宗,晃了晃。

“诶?原来验尸卷宗在师傅手上啊?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这么着急了。”陆远拍拍胸口,呼了口气。原以为作为重要物证的验尸卷宗被那伙人拿走了,想着在他们销毁其他证据之前将事情调查清楚,没想到却在七杀阁主手上。

“这个是少林寺的空色和尚,被我用迷药迷晕了。去看看地上那个吧。”七杀阁主淡淡说了句,陆远才想起来,地上还有一具尸体。

陆远闻言小跑着去拉开那人的面巾,露出来的是一张四旬男子的脸,脸上蓄着胡子,修整得倒还算整齐。

“原来是前锦衣卫南镇抚司第四卫所百户汪成,此獠以一手快剑著称,没想到被你这么轻易给杀了。”七杀阁主说着,语气中竟然还带着淡淡的自得。

“锦衣卫也参与这件事了?那事情可真不好办了……”陆远听到锦衣卫的名头,登时眉头紧皱。

“放心,若是此獠,恐怕跟锦衣卫没关系。这家伙武功还行,觉悟太低,三年前被以‘贪渎’为名下狱,因为上面人保释,才被判流放,不想中途逃跑了。”七杀阁主淡淡说道。

“嗯?三年前不正是……”陆远眉头再皱。

“亲自查办此事的,是当时的燕王,当今的皇帝。”七杀阁主又说了句,陆远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是站队站错了。

“不过此獠也不是那位的人,却是胆大包天动了当时燕王手下的一名爱将。没想到出逃之后,竟然跟这个事情扯上关系了,不知道究竟加入什么组织了。”七杀阁主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点好奇,却是没太大波澜。

“居然也有七杀阁不知道的事情?”陆远好笑地问了句。

“这种小人物,七杀阁没精力关注他。不过对于你们年青一代来说,他的武功却是还不错。能击杀他,说明你已经跨入年轻一辈的顶尖一群了。”七杀阁主说着又有些骄傲。

陆远心里却是想:我如今的实力又不仅仅是你带出来的,骄傲个屁啊……

第一百零四章 少林寺的叛徒?

“这个组织的人以为卷宗遗失了,所以想要平息事态就只有两种方法,一个是全力追回卷宗,一个就是杀掉所有打算彻查此事的人。”七杀阁主淡淡说了句,然后看向了陆远。

“嗯,一边派人追踪卷宗的消息,一边派人追杀我。有趣,有趣得紧。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耐我何。”陆远微微冷笑道。

“少林寺的空色和尚,是个棘手的人。”七杀阁主淡淡提醒了一句。

“正巧,上少林还没一个借口和礼物呢。师傅是否有制服这个和尚的办法?”陆远微微一笑,问了七杀阁主一句。

“有是有,不过你自己带人过去太危险了,人给我。我带人跟在你身后,你到了,把人交给少林寺我再走人。”七杀阁主解释了一句,陆远却是觉得心里有些暖。虽然说要自己继承他的衣钵,未来掌管七杀阁,但作为一个杀手来说,七杀阁主对自己未免太好了一些。

“如此有劳师傅了。”陆远微微一笑,给七杀阁主道了声谢。

“卷宗权且给你,赶紧看完。晚上我会自己去你房间拿走,接下来你可能还会遇到不少的刺杀,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不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明白,谢谢师傅。”

“拿着,”七杀阁主将一个黄色锦缎筒袋扔过来,陆远接住之后掂了掂,有些分量,“我走了。”

说罢,七杀阁主退入巷中阴暗处,随即陆远感觉到他的气息远去了……这是陆远第一次能够感觉到七杀阁主离去的些许踪迹。

“哎,感知力上升……就是好啊!”陆远微微摇摇头,有些感慨地说了句,然后拿着卷宗转身回旅店去了。

……

“嗯?左肋下中掌?如此奇怪的地方。”陆远回到旅店,便点灯开始夜读卷宗,不翻不清楚,一翻却是立马找到了些许疑点。

首先是于梦梁的死因,十分蹊跷,是肺部受损,导致呼吸困难憋死的,而他所受的伤是在右后心的位置。仵作断定他死于大金刚掌,是因为其后背有明显的大掌印,与大金刚掌所留下的淤伤极为相似。

但问题就在这里,若是仇老五或者智远大师的大金刚掌,一掌下去必然会震碎右肺,并且波及心脉,都会立马毙命,不会出现肺部受损而导致呼吸困难活活憋死。如此一来,只能说明动手之人要么大金刚掌还未学精,要么掌力不够,无法一击击毙于梦梁。仇老五的掌力陆远可是一清二楚的,虽然只看到两次,但无论是其掌沿因内力充盈而致使周边空气出现轻微扭曲的情景,或是小破庙中被夯实的地板上留下的浅浅掌印,陆远都记得一清二楚。那个掌力,用在人身上,骨碎筋断都是轻的。

而作为仇老五的授艺恩师,以大金刚掌力著称的智远大师更不必说,一掌下去开碑裂石怕都是小儿科。

以两人的掌力,想要杀死于梦梁,绝不会出现明明命中,却没办法一击毙命的情况。显然,凶手另有其人,而这份卷宗就是关键证据。

其二是徐世绩的尸体,似乎像是被有意泄愤一般,全身上下至少中了十几掌,脑门一掌是致命伤,其余四肢关节处都有被拍碎的痕迹。而且从卷宗上来看,徐世绩死后的表情竟是释然的表情,显然对他来说,活着似乎更痛苦?难道凶手在杀他之前,还对他进行了拷打?

第三点是,徐府有一个名叫徐旺的家丁,还有一个名叫徐財的家丁,两人死状奇特,一个左侧肋下中掌,一个右侧肋下中掌,同时,两人的另外一侧肩膀都有粉碎性骨折的痕迹,应该是被一人从左右用掌力拍中,然后两人又撞在一起造成的结果。这也是陆远最肯定不是仇老五或者智远大师两人的缘故,甚至可以说,此人并非出自少林寺的门庭。

少林寺的传承一般不会教授侧掌攻击,而是堂堂正正的正面拍击,即便从背后击掌,也是声势浩然,提醒对方我要打你后背了。这种专攻侧面的掌法,至少在少林寺是很少见的,尤其是大金刚掌这种刚猛威武的掌法。

如此断定,此人怕是从不正规的途径得到大金刚掌的修炼方法,然后自己练成这大金刚掌的。而这大金刚掌的外流,很可能跟那位空色和尚有关,所以空色和尚要么是这个假徐汇组织的人,要么是为了掩饰自己出卖少林寺武学的罪行,才参加了对陆远的追杀的。

“从这和尚的念珠力道来看,应该练的是拈花指,准头不错,指劲稍欠一些。不知道这空字辈又是哪一辈。”陆远自言自语道,说不知道是哪一辈,主要还是这个空色和尚长得约莫二十七八,不是老一辈的,但从法号来看,又不能断定是否跟慧字辈同辈。

“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少林寺出现了叛徒,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可怕。”陆远想想,耸了耸肩。

如此一来,翻案的证据找到了,少林寺一行倒是不那么着急了。不过还是要去,尤其是那个徐汇的真假,以及智远大师的死因,最好能查清楚,如此一来或许能够找到真凶的信息。

第二日,在歙县城北徐府之中……

“嗯?什么?汪成死了,空色不知所踪?真是两个废物。立马给二号队发出指令。”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眉头微皱。

“家主,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点?不过是一个二八少年,而且出身似乎不是什么高门大户……”

“你见过哪个小门小户的人家出身少年,能够躲得过一个三流巅峰,一个二流末的武林高手夹击的吗?动动你的脑子行吗?这事是我们自己做的,若是只追查到我们还好,但要是将宗门牵扯进来,那问题就大了。”

“不会吧,咱们林……”

“嘘,找死啊!宗门之名,在此地是忌讳。以后只以宗门称呼便是。”

“是,咱们宗门在吐蕃分门散乱,很少有人知道现在密宗很多是我们的信众,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查得出来吧?”

“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小心为上,吩咐你的事情赶紧去办。”中年男子挥挥手。

“是。”只见那名身材瘦小的家丁微微一退,便消失在了阴影中……

第一百零五章 死亡飞刀

第二日陆远醒来,果然发现卷宗不见了。其实昨晚七杀阁主潜入的时候,陆远虽然睡着了,却还是感觉到一些气息,只不过假装不知道而已。

这两日,陆远越发觉得身体反应速度偏慢,无法跟上思维的速度,这种感觉很奇妙,说不上好坏,倒是能够做到一些修正。如此一来,却是加深了陆远对打通第七窍穴的渴望。唯有身体整体素质再上一层楼,才有可能适应如今越发活跃的思维。至于身体灵活度,在掌握了夜猫行和幻方流云指之后,陆远自己多少有些心得,对于增加身体灵活度的方法有些规划和总结,倒是不怕跟不上力量的增长。

泛舟太平湖上,陆远双手抱头躺在船身中,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耳朵却是留心着周围的情况。

“竟然安排了四个水鬼,真是看得起我陆某人。”陆远心中暗道。看了看站在船头撑船的渡人,刚想开口让他提前离去避难,却是忽然停了下来。

“虽然很轻微,在极力掩饰,却还是露出了一些。看来不是四个水鬼,还要加上一个假渡人。”陆远微微冷笑,好在自己生在多水的泉州府,从小水性就不错,否则真可能着了道。

陆远右手从脑后抽出,微微抬起,便见一抹寒光画出漂亮的弧线,渡人刚有所警觉,忽然觉得脖子一凉,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呲!”一阵血雾喷出,渡人张了张嘴,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倒入水中……

随即,陆远一翻身,从船上翻下水。就在这时,四个方向忽然暴起一阵水花,紧接着四个赤条人影落到了小舟上。

“嗯?人呢?跑哪去了?”其中一个精瘦的男子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句。就在这时,船体忽然剧烈地左右摇晃,四人反应不及,猛地一踉跄,差点跌入水中。

好在四人都是水性不错的水鬼,立马气沉丹田,稳住下盘。但就在这一瞬间,三枚寒光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接近了他们,刚才带头说话的精瘦男子惊骇地赶紧抽出腰带上别着的短刀险之又险地隔开飞向自己咽喉的一刀,却是冷汗直冒。

剩下三人中的两人却是没那么幸运,一个右脚脚筋被寒光划到,登时血流不止,整个人痛苦地倒在船身中呻吟,另一个嗯……更可怜……裆下一片血红,已经躺在船身抽搐不止,口中白沫不断吐出,双目眼珠瞪得老大,却是已然叫不出声来了。

“可恶,遭埋伏了!不是说只有船上那一人吗?怎么还有其他人?”领头的精瘦男子冷汗直冒,刚才惊险地隔开一刀,却是将飞过来的暗器打入水中,而划过男子裆下的那枚暗器也回到了水中,只有划过另外一名男子脚筋的那枚暗器钉在船身上,却是一枚造型奇特的飞刀型铁片,只有半指长,两指宽,却是锋利无匹,三面都是刀锋。

“怎,怎么办?李老大,这最少还有三个人……我们只剩下两人能动了……”最幸运的,没被攻击的那个男子此时已经双腿有些发软了,尤其是看到裆下被攻击的男子的惨状,他已是浑身发毛,不禁矮下自己的身形。

“别慌,这时候越慌越容易出差错。”带头的那个李姓男子强自镇定下来,对着自己同伴说了句,然后看向已经躺倒的两人,眼中寒光一闪,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兄弟,一切为了任务,得罪了。”李姓男子轻声说了句,尚未被攻击的男子有些发懵,不知道李姓男子说的是什么,而躺倒的两人因为剧痛已经没心思理会李姓男子说什么……

只见李姓男子忽然俯下身体,手中的短刀飞快的闪出两道寒光,原本躺倒的两人脖颈便多了两条红线,进而血雾喷出。裆下受到攻击的男子看向李姓男子,虽然惊讶,但却是释然。但只是被切了左脚脚筋的男子却是惊骇加怨恨……

只可惜那人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感受到生命一点一滴地流失。

“老大……”还活着的男子被吓到了,惊骇地看着眼前的李姓男子。

“赶紧将他们俩背身上,对方再发暗器的话我们就有些缓冲余地了。他俩已经如此,且不说无法行动,就算活着回去也生不如死,还是多给咱们俩做些贡献吧。”李姓男子眼中露出一抹狠厉,活着的那个手下只得呆呆地点点头,跟李姓男子一起,一人背起一具尸体,矮身躲避随时可能发出的暗器。

……

却说陆远翻身下水之后,迅速扒在船底,并快速脱掉自己的袍子、上衣和鞋袜,只留下一条亵裤,然后将口中的六合截魂刀拿出来,通过感知船上传来的震动,很快判断出了四个人的位置,手中截魂刀想也没想就甩了出去,并且将三枚飞刀都发射出去。

只不过却是忘了水下的阻力不小,一时射出去的截魂刀刀片飞出的方向和偏转的角度产生了偏差,力道上也弱了不少。否则三枚截魂刀片,却是要直指三人的脑门的,不会被格挡一片,另外两片只伤及脚筋和……额,或许第三个直接一刀杀了,更仁道一些?

但即便如此,陆远对于六合截魂刀的威力也是十分满意。这个大杀器,简直就是为了偷袭而生。虽然如今还剩两人,但陆远倒是自信,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应对这两人是绰绰有余。

只是因为不知道受伤的两人伤到什么位置,陆远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等到过了好一阵子,感觉船上会动的只剩下两人,陆远才微微勾起嘴角,慢慢向船头爬去。待到临近水面的时候,双脚一发翻墙式,径直跃出水面,翻身上船。

然后看到的一幕,却是让他哭笑不得……

第一百零六章 心机杀手

伪,防伪文字:抱歉,早上起晚了,昨晚又没有发自动发送,所以只能早上起来再发文章,抱歉哈各位~~起点临溪钓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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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陆远站上船头的时候,见到了四个精瘦的男子,其中两个脖颈有两道红线,已经动弹不得,显然已成为尸体了,正躺在船身。

另外两个则是在陆远跳上船之后,迅速反应过来……或者说反应过激了些。那名李姓男子在起身的时候不忘拉上自己身边的尸体背在背上。奈何四人虽然都精瘦,但也正因如此,四人都不是以力气见长,李姓男子猛然站起来的时候,却是闪了腰,整个人僵硬住了。

另外一个倒是没有背着尸体起身,却是在跳起的瞬间,右脚不小心踩到了还插在船身上的那枚飞刀……

“嘶……呜……”随着一个冷汗直冒,说不出话,另一个发出了一声压抑但却有些怪异的“呜”声的男子形象落到陆远面前,陆远“噗”地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同时不忘在心里吐槽道,枉我如此谨慎,要是知道是这种货色,哪需要那么麻烦?直接上就是了。

“我说,你俩别再耍猴戏了,给你们两条路选。第一,横刀自刎,我会把你们四个都弃尸湖底;第二个,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我留你俩一命。”陆远止住笑声,看向还僵在当场的两个人。

等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从疼痛中缓过劲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踩到刀片的水鬼还从裤子上撕下一条布条将脚缠紧。陆远也不催促,看着两人缓过来之后,才慢慢走向两人。

“我,我们说。”李姓水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句。

“说,你们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我都有办法辨认出来,即便今天放了你们,我也有办法将你们找出来,别指望蒙混过关。”

“我姓李,叫李水,他姓张,叫张浪,船上两人,一个叫孙河,一个叫赵江,那个船夫姓王,我们都叫他王船夫。

我们四个本是太平湖畔的摸鱼人,水性不错,也会点把式。两年前有人找到我们,给了我们一些高级功法,让我们在这里练功待命,并且每月都会给一些银钱,还让我们跟王船夫多往来。

我们四个见利润足,又有功夫可以练,便答应下来。不想那些人却是不知何时,竟是拿了我们全家老小,说是接回去照顾,其实就是当人质,让我们听命于他们。

这次是我们两年来第一次接任务,说是要杀王船夫船上的一个少年,也就是你。没想到他们竟然骗我们,说只有你一个人。”李水倒豆般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几人的情况,最后不禁埋怨了一句。

“你们的线人没给错信息,我确实只有一个人。”陆远耸耸肩道。

“啊?那刚才的飞刀……”李水有些惊讶地问了句。

“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了。也就是说,你不知道你们的组织是什么组织?”陆远眉头微皱。

“是的。”

“你们平时怎么联络的?”

“每日申时三刻到龙王庙给龙王爷上香,香案底下会夹着纸条,上面会记载每日需做哪些事情。平时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很日常的小事,偶尔会有诛杀乞丐、流民之类的任务,做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直到昨天我们接到暗杀你的任务,还有详细的计划安排。

至于武功秘籍和每月钱银,都会放在供桌左边桌角的一个凹槽里,钱银从未短缺过,武功秘籍倒是时有时无,都是些比较实用的水下功夫。”李水老实说道,陆远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头。

“真的没有说谎?事情真这么简单?”

“真的,我们怎么敢说谎?不信我们现在就带你去龙王庙,你看看就知道了。”李水见陆远质疑,当下焦急地辩解道。

“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人埋伏在那里?”陆远微微冷笑说了句,这种伎俩太过粗浅,有时候却是最实用的伎俩。

“真不敢骗您,现在我俩小命都在你手上。再说龙王庙就那么屁丁点大,我们先去周围转一圈,您检查看看没问题了,我们再进庙,你觉得如何?”

“先去周围看看倒是可以。”对于龙王庙的周遭,陆远倒是多少知道一些,能供埋伏的地方还真不多。

于是三人便驾舟往龙王庙方向划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三人便上了岸,以陆远的感知,倒是没有发现周遭有什么人的痕迹。而且绕了龙王庙一周,陆远确实感受到它的……小,真的小。前后不过五步深,八步宽,从正门就能够一览无余。供桌后面的龙王像也不大,藏不了人。

未免有暗算机关,陆远还将整张龙王庙供桌敲了个遍,除了李水说的那个暗格凹槽之外,确实没有其他东西,而供桌正下方确实有钉过东西的痕迹,想来应该就是他们的联络字条了。

“这位小爷,你看我们说的都是真的,没骗您吧?能不能放了我俩?”李水一脸谄媚和委屈地看着陆远,“我们真的是受人威胁的。”

“呼,姑且信了你们吧。而且我也答应了,你们说了自己知道的事情之后,我便放了你们。不过,先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陆远抬眼看了看李水。

“诶诶,好。之前说的是我们的情况,现在我说说当时找到我们的那个人,那人喘着黑衣服,蒙面,看不清楚脸。但两条眉毛特别粗,眼睛却很小,身材是个中等身材,倒没啥特别的。因为眉毛和眼睛形成的对比太明显了,反倒让我们忽略了其他地方。”李水谄笑着赶紧将找到自己四人的人样貌供出来。要真如他所说,那倘若遇到还真的很好认。

“还有呢?关于那个组织的。”

“关于那个组织那人从来不跟我们提起,只知道最近似乎要阻止什么案件被查的样子,其他我就真不清楚了。”李水说着苦笑了一下,表示自己只是个小人物而已。

“看样子也确实不能在你口中知道更多东西了。行,你们俩走吧,我说话算话,只要你们没撒谎没隐瞒就放了你们。”陆远叹了口气,没得到更多信息有些失落,但也仅仅是这样而已。

“诶,谢谢小爷,谢谢小爷。”李水拉着张浪给陆远磕了个头,这才走出龙王庙,陆远随后走了出来。两人就站在门口迎候。

“去吧,我也走了。”陆远挥挥手向着西北方向走去。

“小爷慢走!谢谢小爷不杀之恩……”远远还能听到两人的恭维声,陆远微微一笑。

……

“呼,身为一个少年,这心性还算不错了。”李水看着陆远渐渐消失的背影,轻声说了句。

“李老大……”

“先别说,到小树林再说。”

随着李水一句话,两人奔行了四五里路,来到了一处小树林。

“李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张浪抬起左脚,将缠在脚上的布条扯掉,原本扎得蛮深的伤口,竟然已经不流血了。

“赶紧找上师,将这陆远的情况说一下。这小子,比我们知道的更难对付……”李水说了句,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哦?原来如此,你俩果真有问题!”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李水心下一惊,抬头看见的,正是刚才已经离开了的——

陆远!

第一百零七章 在劫……逃过了?

李水看着头顶上的少年,额头瞬间冒出一阵冷汗——被如此近距离跟踪,自己竟然没发现,而且对方还是在树上,难道哪怕是幼麟榜倒数的上榜者,都有如此实力??

其实李水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陆远,已经比上榜幼麟七十八的“神力怪手”有着天壤之别了。不说诡异的六合截魂刀,光是打通第六窍穴、修成“白头老子眉垂地”第一重、借助冲虚真经完善了对内力的理解、饮用神水开辟下丹田,增强了感知力等几次提升加起来,陆远的实力至少翻了两番,整体素质水平得到了全面提升。

第六窍穴增加的是周身力道和恢复速度,“白头老子眉垂地”第一重滋润任督二脉,冲虚真经完善理论意识,下丹田增加了内力储量与内力运行速度,感知力增加增强了陆远的察觉力、反应力和控制力。如此进境岂是他人能够想象的?

个把月前在泉州府城,陆远被严白威胁的时候,严白的“三条腿”攻击他看不清楚。如今严白再到陆远面前,赢他恐怕做不到,但没有五十招,恐怕严白也别想拿下陆远。若是陆远一心想逃,严白还真未必能抓得住他。

总之,对李水和张浪两人来说,陆远的强大,是他们目前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如今两人刚要离去,却是被陆远逮住,十分尴尬。李水跟张浪对视了一眼,立马做出了决定,张浪向着远处跑去,而李水却是留下来单独面对陆远。

“哼,想跑?”陆远冷哼了一声,右手一甩,一枚飞刀画着诡异的弧线飞了出去,飞向张浪的后心,同时,陆远脚下施力,一招捕鼠式使出,向着张浪奔了过去。

“小心!”李水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到此时才察觉陆远一出手便是两招直逼张浪。

张浪刚有所反应,回头一看,却是吓了一跳,连忙右手抽出短匕将飞刀格挡开来,就在这时,陆远一掌已经拍来,张浪却是来不及闪避,被拍在了有胸,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树上才停下来,已然出气多进气少。

这会儿,陆远才悠悠转过身来,看着还在发愣的李水。李水正惊愕间,此时见陆远悠悠转身过来,登时眉头紧皱,情知以现在的情况,若是背对陆远,更没有办法逃走,只能正面应敌,寻找机会。随即,李水将匕首拿在手中做好应对陆远飞刀的准备。

“不必戒备飞刀了,对付你一个人,没必要。”陆远慢慢走向李水,李水见状额上冷汗直冒。

“哈!”李水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冲向了陆远,同时手中匕首连刺六七刀,刀刀指向胸前膻中、巨阙、左右神藏四处要穴。

“有两下子嘛。”陆远冷笑一声,左右手同时出指,左手拇指、食指和中指同时发力,瞄准时机竟是将次过来的匕首抓在手中,巨力之下,匕首竟是不得寸劲。同时右手一指霜禽欲下急速点出。

亏得李水暗杀经验丰富老道,发觉手中匕首被擒住之后立马撒手,闪身后撤,身子微微下垂了些,却是没能完全躲过陆远右手的一指,被刺中左肩云门穴附近。剧烈的疼痛让李水忍不住闷哼出声,顺势向后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这李水也是狠人,滚出一段距离之后忽然转身忍痛狂奔。陆远左手随手一甩,原本抓住的匕首原路返回,飞向李水,同时右手再度挥出,一抹寒光随之飞出。

听到身后破空声接近,李水下意识向右闪了一下,匕首的攻击从其身体左侧险险擦过,却是一时不查,右前方忽然飞过来一抹寒光,诡异地划过他的喉头。

“噗!”

“嘶,嚯嚯……”

李水在向前奔的趋势下,仍旧向前冲了四五步,才脚下一软倒地,倒地后仍拖出两步远。同时,呼吸困难的憋气感促使李水拼命吸气。而喉头被割破,空气顺着口鼻吸入,却是如同风箱一般在喉部跑出些许,随着血液向外喷,发出“滋滋”声。

陆远见两人都以倒下,这才在周围寻找了一番,将两枚飞刀回收之后,头也不回地向西北走去。

……

待到陆远离开半个时辰左右,原本倒在树下的张浪幽幽转醒,睁开双眼。胸口的剧痛告诉他,他已受了极严重的伤,伤及肺部,呼吸有些困难。但,在中掌的瞬间,张浪双脚狠狠向前,将自己向后推去,却是缓冲了不少被陆远击中的力道。虽然最后撞在树上仍旧不好受,但却是险险保住一条命。

“咳咳,老大,我会为你报仇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消息带回宗门。”张浪眼中露出一抹坚毅,拖着沉重的脚步向着陆远离去的反方向踉踉跄跄地前行……

……

长江流经的地方,向来以繁华著称。比如安徽,黄山脚下的歙县说是县城,其繁华不下其他地方的大城。再比如九华山脚下的陵阳镇,归属青阳县管辖,其繁华程度却也丝毫不弱下风。

月堕枝头,华灯初上,酒肆廊坊的喧闹才刚要上演。陆远却是踏着清冷的月色,走进了一家名为“酒花俏”的酒楼。之所以选定这家酒楼,无他,名字有趣尔。所谓“酒花”,大概是取“九华”的谐音,“酒花俏”,说的是这家酒楼的酒花样繁多,说的,也是九华山的景色俏丽可人。

陆远爱酒,也爱美景,连日来几番打斗,却是让他无暇稍作休整,此番正好可以放松放松。

“诶,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小二见陆远风尘仆仆,立马上前询问。

“吃饭,也住店。饭等会儿再点,先帮我找一间能够看到九华山的上房。”陆远拍拍身上的些许轻尘,对着小二说了句。

“诶,好嘞,客官稍等。”小二到柜台跟掌柜的询问了一下,让陆远做了登记,交了定金之后,便带着陆远上楼。这是二楼靠东面的一间上房,北面正对着九华山,开窗便能看到。只是如今天气转凉,没多少人会开窗罢了。

收拾停当之后,陆远让小二送了约莫三人份的饭菜上来,小二上楼时心思细腻地多准备了两副碗筷,却是让陆远先是打趣一番,然后还给了些许赏钱。

坐下来之后,陆远开始扫荡桌上的饭菜。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陆远感觉到微微的异样,窗户似乎被打开过,然后又关上,有人从窗户进来,悄无声息地坐在了陆远对面。

“我说师傅,你最近的功力是不是下降了?还是说体谅徒弟我每次被吓到,心脏会不好,所以刻意弄出点动静让我知道?”陆远埋头扒了两口饭,吞下去之后抬头看向对面。

来人正是七杀阁主。

只不过此时,他正端起的酒杯停在半空却是没动,一双眼睛奇异地看着陆远。

“你小子,最近功力见长啊?连我进来都能发现?”

第一百零八章 我难道是主角?

“嘿嘿,最近有些奇遇。”陆远也不隐瞒,将自己在光明顶上偶遇一龟一猴的事情说了一遍,却见七杀阁主沉默了片刻。

“原来是他们俩,你倒是福缘深厚啊。”七杀阁主感慨了一句,然后将面具轻轻向外拉了拉,喝了一口酒后又放下,角度控制得恰到好处,能够喝到酒,又不会被看到自己的长相。

“如此说来,师傅可是知道这俩畜生的来历?”陆远闻言好奇地问了句。

“当然。不过这个事情对于你们来说,太过久远了,大部分人恐怕都没听过。你确定要听?”

“自然,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才有趣嘛。”陆远闻言眼放精光,挑挑眉说道。

“嗯,大约一百二十年前,黄山出了一位绝世高手,外界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称呼他为‘黄山真人’。此人隐居黄山,寻常人难以见到,或者说,他的武功已经练到返璞归真的境界,即便有人见到他,也不过以为是一个普通的樵夫罢了。

黄山真人擅长一门腿法,名曰《魍魉腿》,又擅长一门轻功,名曰《魑魅鬼步》,自谓‘魑魅魍魉’,却也不曾为祸人间,反倒时时救助困于黄山绝壁的人。渐渐地,江湖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多有好事之人,上山寻找,总是找不到人。

后来当时的道家大能,江湖第一高手玄元子亲上黄山,欲寻其踪。下山之后只说一句话,‘凡遇龟猴随行者,必礼遇之。’此后在不言他事。黄山真人的名号,也是那时候传下来的。

此后仍有上山寻他者,终寻不着,于是江湖上寻他的心思也渐渐淡了。直到几年前,有人上山发生了山难,被一龟一猴救起,江湖上才又有老一辈人想起这人。只不知百余年过去了,这黄山真人是否还健在?”七杀阁主说起来倒是有些向往,这个黄山真人的脾气,倒是有趣,从其行事与两门功法的名字可见一斑。

“我看那龟猴自行出来觅食,加之百余年过去了,想来黄山真人已经归于一抔黄土了。”陆远淡淡说了句,七杀阁主也是点点头。

“对了,你来寻我,总不会是为了给我讲故事吧?”陆远笑着看向七杀阁主问了句。

“你还好意思说,教你行事谨慎些,昨日杀人却是没杀干净。那个张浪跑了。”七杀阁主白了陆远一眼。

“嗯,故意的。当时察觉出两人有问题的时候,想着顺藤摸瓜去摸摸他们的真正联络点,可是这边我又有事,不能浪费太多时间,若是两人分头行动,我必要花费大量时间,不得已出此下策。杀一个,存一个,那张浪必然更想早点找到组织求援。到时候或能顺藤摸瓜,反正你会帮我盯着他不是吗?”陆远将嘴里一口饭咽下去,淡淡说道,末了还谄媚地看着七杀阁主。

坐在对面的七杀阁主忍住一杯子将酒泼到陆远脸上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才说道:

“帮你看着他没问题,甚至摸出那个组织的联络点也没问题。但,你打算怎么做?以目前来看,这个徐汇显然不简单,恐怕不是一般的小势力。他如今霸占徐家这么一个皖南富商的府邸,恐怕为的也不是钱那么简单吧?”

“嗯,这点我也想过了。老五哥的冤屈要洗刷,假徐汇的目的也要挖清楚。反正都是一件事,两不误。”陆远一边扒饭,一边说道。

“你的决定我不干涉,但要我说,这件事到为仇老五洗刷冤屈这里,就够了,有些更深的事情,现在的你不宜涉及太深。我有预感,这个徐汇背后,有一个非常庞大的地下组织在操作着各种事宜。你别太勉强了。”七杀阁主劝解了一句,陆远停下来看了看他,又低头思考了一番,然后点点头。

“你的意思我明白,那就到澄清老五哥的冤屈为止吧。我本来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而且我最怕麻烦了。”

“明白就好,也不是让你就真的不闻不问,我的意思是等你自身足够强大了,想要插手,到时候再去介入。一切以你自己的安全为重。”七杀阁主淡淡说了句,语气依旧是冷漠,声音还是有些渗人,但陆远听了,心里却是不禁一暖。

“师傅,你该不会……是我亲戚吧?”陆远假装惊讶地调侃了七杀阁主一句,不想七杀阁主却是没有否认。

“虽说你进入七杀阁是我胁迫你的,但你我却是定了名分的师徒。说是亲戚,也不为过。须知,九族之外,还有一个师族,堪比亲人。”七杀阁主说了句,陆远却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点点头默默扒饭。

“行了,我话多了。该给你的信息都给你了,我先走了。”七杀阁主说了句,站了起来。

“师傅慢走。”陆远第一次站起身来目送七杀阁主,只见七杀阁主来到窗前推开窗户,一个纵身,便不见了踪影。

陆远心中却是有些疑惑,七杀阁主从初见,到强迫自己入七杀阁,到如今对自己如父亲般慈爱,也不过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到底是为何?

难道,自己还真是小说中的主角,人见人爱,自带光环不成?陆远说着,来到铜镜面前,扒着自己的脸左看看右看看,长相清秀,身材修长,性格又洒脱。

可不就是妥妥的小说主角的模板吗?

第一百零九章 浊源真人

华山脚下玉泉院,掌院真人元贞子房中,正坐着一位年轻客人。此人一袭黑衣,一柄黑剑,剑上狮头叼口,口下衔字,隐约能够看到是一个纂体“岳”字。

“无量天尊,多谢施少侠惠赠钱银,那二十多位女施主已经归家,不愿归家的,也都在静定庵谋了些活计了。”元贞子面目慈祥,鹤发童颜,脸圆润而眼微眯,长相颇有些喜庆。虽然言说的是黄白之物,但元贞子可是个地地道道的修行者,若非偌大的玉泉院需要经营,怕也是不屑这些俗物。

“真人不必客气,此乃我华山剑宗对玉泉院表示的些许敬意。不知浊源真人可愿见我?”少年正是一路东归的华山剑宗得意弟子,江湖小四绝之一的小剑绝施衍。

“浊源师兄正在后院清扫雪,少侠自行去见他便可。近来师兄道法或有所成,已是不避世俗了。”元贞子想到后院那位,却是十分佩服。有着高人一等的心性和悟性,当年师傅多次有意收其为徒,却是碍于其背景身份,不得遂愿。若非当年那件事,恐怕此人要跟玉泉院无缘了。

浊源子入院晚于元贞子,却是位在其上,原先元贞子不服气,未曾料想短短两年,浊源子在道法上的造诣便后来居上,超过了元贞子,再后来更是一日千里,连当初的师傅都感慨他是天生道种,不世出的天才。

不过如此一想,元贞子却是又想到了两个宗门的气运,一个是华山剑宗,一个是庐山气门。卢远峰自不必说,其下四个儿子各个天资聪颖,他人难及,如今更是父子五人同登榜。华山剑宗看似没有那么显赫,只有小四绝之一的施衍,和太上长老师春排位天罡榜第十七,但想到如今那位已经站在武林之巅的师少白,与后院那位浊源子,元贞子却是心中不免感慨。

家学渊源,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如此,晚辈先去见过浊源真人了。”施衍起身,对元贞子微微施礼,然后退出房门之后,转身走向后院。

后院面向华山石壁,周遭古树参天,如今正值初冬,早已下过初雪,山道多处湿滑,饶是功夫深如施衍,也需留心脚底,未免滑倒。行至壁前,但见一个七十老道手持竹扫帚,一深一浅地扫着石壁下堆积的雪。

石壁之上隐隐刻着无极图,乃是唐末陈抟祖师所留下,对于此图,施衍了然于胸。

老道形容消瘦,面相清濯,与圆润的元贞子不同。但此刻一身灰色衲衣,发髻随性的打扮,与消瘦清濯的形象竟是如此和谐,宛如融于天地一般,施衍看着这景象,默然出神。

“既已来了,枯立何益?”老道声音传来,却是空净悠然,一下子将施衍从出神中拉了回来。

“施衍见过师傅。”施衍对着老道的背影行了师礼,老道浑然未觉一般,继续清扫地上积雪。

“你的师傅是华山剑宗施无常,对我不必执礼。”

“是,师傅。”施衍说着,又是弯腰行礼,老道却是微微叹了口气。

“哎,此番外出半年,却是辛苦了。无极真经可曾落下?”

“不敢有一日懈怠。”施衍正经答问,眼中精光闪烁,却不似往日的冷峻。

“未曾懈怠便好。不过,你最近喝酒了吧?身上一股丧气。”老道言说之间,转过身来,枯瘦的脸上挂着三缕花白长须,双眼却是精光内敛,深邃如渊。

“不敢欺瞒师傅,九月初十与几位至性好友夜饮。”施衍说着,又是躬身行礼,也不直起腰来。

“嗯,既是至性好友,那便是破戒也无妨。虽然触了恶口,却是全了真性。也好,也好。你性子寡淡,能让你称为至性好友的,人品必不差。但胸中戾气不小,回去好好颂念清静经。”老道说着,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去扫雪。

“谨遵师父教诲。师傅,徒儿此番下山半年,游历颇多。偶然在吐蕃寻得一串檀木念珠,无论做工或是品相都不错,想来师傅常年闭关玉泉院,身无长物,便买下来赠与师傅。”施衍从怀中掏出了一串棕黄油亮的檀木道珠手串,之上刻着五行八卦图样。

“既是知道我身无长物,又何必费心寻找这般物件?我修的是全真道,重在修心,外物与我无用。”老道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手中扫帚片刻未停。

施衍闻言,眼中闪过些许落寞,手中抓着的念珠却是不知该收起来还是该递给老道。

“哎,罢了,你且将东西给我吧。你这份孝心,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了,早点上山,晚了怕是又要下雪了。”老道抬头看看天,转过身来对施衍说了句。

“是,师傅!”施衍见老道愿意收下念珠,竟是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小跑两步来到老道面前,将手串双手递给老道。

“哎,看看你这样子。去吧,赶紧上山。”老道见施衍的笑容,心里却是有些发酸,接过念珠之后藏在自己怀里,对施衍说了句。

“是,徒儿告退。”施衍笑笑,对老道施了一礼,缓缓退出七八步,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向着前殿走去。

“哎,一把年纪了,还动尘念,这三天做的功课,全白费了,又得重来。”老道见施衍远去,微微苦笑摇摇头。说是如此,脸上却是一点后悔的表情都没有,反倒有些许欣慰。

忍不住将手探进怀里,将手串拿出来看了看,拨弄两下之后,套在左手上,然后拿起扫帚继续扫雪。只是那手串有些宽大,扫了两下之后,老道无奈地又将手串取下,苦笑一声,再次收进怀里。

稍远一点,元贞子站在回廊下,看着正在扫雪的身影,脸上露出一丝欣然笑意,却是为师兄高兴。

所谓修道全真,并非尽了尘缘。全真道自祖师王重阳始,便认为三教无有高下之分,兼修无妨。佛家有野狐禅公案,落于此刻的浊源子,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入得因果,修行才算圆满……

第一百一十章 心魔之益

自威德寺分别之后,苏筱便一路轻骑快马直奔皖南,速度一点不比施衍差。

进入歙县境内,苏筱却是感觉浑身不自在,似乎有谁盯着自己一般。到了夜间,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如此被跟踪,却是不好去见其归,不若先引开此人再说。”苏筱心下想着,便往城北深巷走去,待到一个拐角处的时候,却是见到眼前竟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带着白色面具之人——七杀阁主。

“是你从进入歙县开始,便一直跟着我的?”苏筱以轻功著称,此人能够赶在自己之前在这里等候,还不让自己察觉到,这轻功怕是不在自己之下。

“别紧张,我是陆其归的师傅。此番引你前来,只为告诉你,其归已经北上少林了,前日刚到青阳县。你若要寻他,可往西北去,若是不信,他的好友杨觉正在歙县知县府上,你可去询问一番。”七杀阁主淡淡说了句,默默等候苏筱开口。

苏筱盯着七杀阁主看了许久,这才点了点头,选择相信。眼前之人,轻功不见得输给自己,一身内力修为也是不低,再加上这身打扮,怕是专修刺杀之道,内力非其所长。即便如此,一身内力都让苏筱觉得深厚,足见其手上功夫恐怕更是了得。这样的人若是想要为难自己,恐怕苏筱自觉也只能勉强脱身。

“消息既已传到,我便走了。”七杀阁主说了句,也不等苏筱回话,转身便跃上房顶,片刻便消失在苏筱眼前。

“夜猫行?看来他所言非虚。”见到七杀阁主的轻功是夜猫行的行气法门,苏筱更加确信了,虽然她不知道夜猫行的修炼方法,但却是见陆远施展过几次。如此特殊的步法,想要忘记怕是有些困难。

如此断定之后,苏筱摇摇头,回到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一早,县令府又迎来了一位年轻的武者,还是一位大美人。广成心下暗叹,自己究竟接手了一个什么样的案子,竟然牵扯到这么多江湖人士?

苏筱在县令府见到了杨觉,相互印证之后,得知卢乃大前往荆襄一带追查刘家的消息,而陆远则是前往少林寺寻找关键证物,同时又悉知广成便是仇老五事件的主审官,便将自己得到的情报跟广成说了一遍。

“你是说,密宗那里已经承认,他们将徐汇给杀了,还剥了他的皮?如此说来,现在徐府的那个徐汇十有八九是假的了……”广成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却是有心做事,现在知道案子可能另有隐情,倒是心下谨慎起来。好在听了陆远的话,没有将卷宗上交,否则到时候出了岔子,自己的仕途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既是如此,我还是赶紧追上其归,跟他说明一下情况吧,还请广大人向上面陈明真相,还仇老五一个清白。”苏筱看着广成说了句。

“苏姑娘,你所言不过是片面之词,无法入证,想要证明仇老五是清白的,还需有关键证物。如今仵作已死,验尸卷宗丢失,怕是一时难以找回。要我现在就说仇老五是清白的,怕是强人所难。不过我会上陈此番你与陆公子的证言,申请重审此案,苏姑娘但可放心。”广成心下有些激动,这次事件发生之时,自己尚未到歙县上任,如今却是发现可能是一起牵涉不小的大案,那么一旦自己查清此案,必然会得到赏识,自己未来的仕途也必将更加顺畅一些。

“广大人做主便是。我且追上其归,或许能够帮到一二。”苏筱是个行事干练的人,做了决定之后便拉着苏萍萍收拾行李。

广府,苏萍萍房中,苏筱正让她准备随身衣物。

“小姐,问你个事……”苏萍萍收拾着,却是忽然转头对苏筱说了句。

“你问。”

“我……能不能不去少林寺啊?陆其归说了,要我帮助杨觉一起,监视刘家和广知县的动静。”苏萍萍一脸谄笑地问苏筱。

苏筱原本拿着一本《花间集》在品读,闻言却是抬头看向苏萍萍。

“我说苏萍萍,你是跟其归一起玩了几天,玩野了吧?这种借口你以为我会相信?”苏筱无奈笑笑道,“我看你是在这广府受到伺候有些上瘾了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杨知之,他能证明的。再说了,当初在河口帮的时候,青萍姑娘的谋划还是被我看到的。因为这事,乃大还入了心魔了呢。”苏萍萍赶紧摆手否认,同时不忘说出在河口帮的事迹,给自己加重筹码。

“嗯?等等,你说卢乃大怎么了?”苏筱听到一半,察觉出了问题。

“嗯?我没告诉过你吗?乃大杀了河口帮一百多人,后来因此入了心魔,有时候会失了心智,有时候又会失了内力,反正很奇怪就是了。”苏萍萍伸出一个手指点着自己的嘴唇,一脸疑惑地说道。

“入了心魔啊?看来卢乃大最近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苏筱闻言微微点头,入魔的滋味,可不好受,想当年,自己也经历过,自然深知其中五味。

“不会啊,我看乃大依旧该吃吃该喝喝,还说什么,既然知道原由了,那自然就会有办法克服心魔。”苏萍萍瞪着天真的大眼睛回了句。

苏筱闻言却是笑笑,入魔之人,所受之苦其实外人能够轻易知晓的?道心迷茫,那种困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卢乃大心性洒脱,入魔虽然快,但却未必深,想来应该不会太难解决。

最重要的是,一旦解决了心魔,恐怕接下来便是功力大增了。

苏筱为什么能够甩开小四绝其他的三人独领风骚?恐怕当年的那场入魔经历,也是帮了不少的忙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再遇幽云子

若说陵阳镇只能远眺九华山,那九华镇就坐落在九华山下,抬头便是名山,风景自然独好。

卓越的地理位置,铸造了九华镇的繁荣。也得益于九华山的地貌,周遭还有龙池瀑布等名景,自古往来观摩者不在少数,九华镇的人也因此过得相对富足。

相对富足的结果就是,人口明显密集了起来,以致想要找一个安静没人的地方都不好找。至少陆远此刻是这样想的。

从进入九华镇开始,陆远就隐隐感到有一个身影跟着自己,远远吊着,不即不离。未免伤及普通人,陆远问了龙池瀑布的方向,便向九华山行去。

上得九华山,还未甩掉跟踪的人,陆远却是意外碰到了一位见过的人——玄清宫幽云子,幼麟榜第二十位,绰号“青城华剑”。

“嗯?这不是卢乃大身边的跟班吗?”幽云子看到陆远,却是有些惊讶地说了句。

“无量天尊,幽云子道长,出家人不打妄语,你犯口戒了。”陆远闻言翻了翻白眼,给幽云子行了一个道家礼仪,说了句。看似是行礼,说出的话也中规中矩——但问题是,陆远并不是道门中人,如此一来,讽刺的意味更浓烈了。

“无量天尊,幽云子之过也。敢问施主是哪位?”幽云子倒也不恼,或者说对于陆远的批评竟是欣然接受,对陆远施了一礼,恭声问道。

“好说好说,在下福建平安镖局的陆远,无名小卒一个,不值道长挂念。”陆远笑笑说了句,幽云子如此坦然地认错,却是让他心中对幽云子多了一丝好感。但……下一秒,陆远就被自己的想法打脸了……

“哦,原来是‘神力怪手’当面,幽云子失敬了。”幽云子怪笑着给陆远拱拱手,听到“神力怪手”四个字,陆远登时脸色一黑,再看到幽云子一脸怪笑,陆远恨不得一巴掌扇飞这个臭道士。

“不敢当,幽云子道长若是无事,陆远告辞。”陆远冷冷说了句,抬脚准备走人。

“诶,陆施主且留步,贫道别无所好,唯独好武成痴。如今见到同在幼麟榜上的高人在此,若是不讨教两招,心里怪痒痒的不好受,还请陆施主成全一二,不吝赐教。”见陆远吃瘪,幽云子心下暗爽,当日被卢乃大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烦闷瞬间轻了不少。当下心里却是想到,若是能够轻松拿下这个幼麟榜第七十八的小高手,也让卢乃大身边的人尝尝败北的滋味,或许自己的心结会更容易解开些。

只是幽云子却是不知,陆远近来身手突飞猛进,已经不是排名第七十八的时候可以企及的了。陆远见幽云子竟然自己送上门来找抽,心中暗笑,就算赢不了幽云子,也要让他吃瘪几次发泄发泄刚才的郁闷。

“啧啧,幽云子道长好不要脸,你幼麟榜排名在我之前,你在榜首我在榜末。你身在玄门正宗,江湖一等势力,学的是最正统的武学,而我陆远出身不入流的小镖局,资源没有幽云子道长好,你打不过乃大,便来欺负我,这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啊。”陆远虽然心中暗笑,嘴上却是不留情地挪揄。

“诶,陆施主何必妄自菲薄?正如陆施主所说,贫道身在玄门正宗,却也只是堪堪进入幼麟榜前二十,而陆施主虽然出身低微,却是凭一己之力闯入幼麟榜第七十八位,相形之下,陆施主当真是我辈楷模。再说你我同辈较量,同榜争锋,本不应太过计较排位,就算你我有差距,但又能有多大呢?切磋切磋,才能互相进步嘛。”幽云子笑着说道。

“幽云子道长,明知必输,我为何要应战?”陆远耸耸肩反问了一句。

“陆施主此话差矣,明知必输就不敢一战,如此没有锐气,你的武道如何能够勇猛精进?想当日我位列卢施主之下,心有不甘尚且越级挑战,难道陆施主就没有一丝争胜之心吗?再说了,你我对战,你输了,江湖上大家只会认为理所应当,但若是我输了,却是要丢大脸的。如此一来,挑战陆施主我更吃亏,对陆施主来说却是毫无损失,陆施主却又为何拒绝呢?”幽云子心中盘算着,无论如何要在陆远身上出出气,故而竭力说服陆远接受挑战。

“如此说来有几分道理……”陆远假装摸着下巴做思考状,幽云子见有戏,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要不这样,幽云子道长,你且让我一些,比如不用青萍剑法,或者不用玄门内功来与我对战,这样你赢了能够声明更盛,输了却是可以说是因为让招的缘故,你看如何?”

“噗,陆施主打得一手好算盘,无论是青萍剑法还是玄虚真经都是我的看家本事,二者缺一不可。否则,你用内力,我不用内力,那我岂不是吃大亏了?”幽云子闻言却是好笑,这陆远还真是锱铢必较,吃不得半点亏。

“要不这样吧,幽云子道长你看,你玄门内功深奥无比,你又修习多年,成就定是不菲。而我不过一个无名镖局出身的无名小卒,自然没有那么高深的内功。要不咱们只比拼招式,不比内功,你看如何?”陆远见状再度提出让步建议,幽云子闻言却是眉头微锁,思考起了利弊来。

作为一等势力,玄清宫的玄虚心经自然是幽云子赖以领先他人的重要倚仗,若双方都不使用内力的情况下,幽云子要想获胜,难度会比都使用内力的情况要大一些。但同样的,作为一等势力,玄清宫的青萍剑法也是江湖上排的上名号的剑法,想来这平安镖局应该没有什么高深的技艺能够跟自己对拼。陆远所倚仗的,恐怕还是名号中所提到的“神力”二字,以青萍剑法的精深程度,自然有办法克制这种专靠蛮力的打斗手段。故而没多久,幽云子便松开眉头,点点头道:

“如此却是好办法。贫道接受陆施主的提议了!”

闻言,陆远无声地偷笑起来:小样儿,等会儿有得你喝一壶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幽云子的幽……

陆远心中暗笑,幽云子不知道的是,在开辟第二丹田之前,陆远的一身功夫全在手上和力气上,故而幼麟榜第七十八的名头,神力和“怪手”占据了至少八成的因素。

如今虽然好一些,但这两大倚仗仍旧是陆远的主要手段。幽云子未曾想自己要以四成到五成的实力来应对陆远八成的实力,故而轻易答应了,其中也有幽云子对自己的绝对自信。年轻一辈中,想要在招式上胜过他的,恐怕还真没几个。显然,陆远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而陆远却是知道,不说其他,经过幻方流云手锻炼过之后的手指使出的画梅指以及天地玄黄手,其精妙程度一点都不逊色于青萍剑法和庐山剑法。加上自己开了六窍之后的一身神力,等等幽云子恐怕瘪是要吃大发了。

两人各怀心事,就这样约战了。

“幽云子道长,此间山道狭窄,施展不开,我们不妨到龙池瀑布下,再行切磋如何?”陆远微微一笑问道。

“如此甚好。”幽云子看了看四周,却是有些狭窄,便点头答应了。

商议妥当,两人便施展开脚程向着龙池瀑布方向奔去。幽云子有意向陆远展示自己的轻功,一路上并不刻意相让。玄清宫不以轻功著称,故而幽云子的身法虽然不错,却也只是同辈中不错而已。但陆远身怀的夜猫行,却是一部精神奥妙,化繁为简的有趣轻功,无论是加速还是闪避,都有不错的奇效,再加上陆远开辟的下丹田主要为双腿运送内力,一时间竟也紧紧咬住幽云子的身后不放。

幽云子奔行了一阵子之后,发现甩不开陆远,越发庆幸自己刚才答应不用内力,只拼招式,否则以如今陆远的内力修为来看,似乎并不太弱。

两人前后脚到达龙池瀑布周围,五龙下潭的奇景让有些气喘吁吁的两人顿时有一种心胸开阔,心旷神怡的感觉。

“好了,就在这里,让我领教领教玄清宫的青萍剑法吧。”陆远微微一笑,向着幽云子拱拱手道。

“如此甚好,陆施主小心了!”幽云子凝神静气,左手轻轻收起拂尘,右手从背后将长剑抽出,剑尖直指陆远。

陆远见状,双脚微微叉开,双手微微抓张,放松指关节,然后一步跨前,侧身向前,看着幽云子。

幽云子见状,知道陆远已经准备好了,便双脚迅速移动,冲向了陆远。两人彼此约定好不准使用内力,故而原本的轻功也只能用步法,不能用运气方法,短距离冲刺只能徒步。

陆远见幽云子奔来,左手猛然向前伸出,向着幽云子刺来的一剑抓去。

“哼,不自量力。”幽云子心中冷哼,手中却是一点都不怠慢,忽然提剑,挽起三朵剑花向陆远手腕划去。

“呿,又是老招式。”陆远亦是心中不屑,左手也不收回,径直伸出,却是变爪为指,一招暗香浮动使出,左手上浮,闪过三朵剑花之后忽然下沉,食指狠狠敲击在幽云子此剑的七寸位置。

幽云子见原本见陆远左手闪过一剑,待要改刺为扫,忽然间感觉剑尖传来一股巨力,握剑的手猛然下垂,直到剑尖抵地,借着弹性微微弹起,这才止住下垂的趋势。这一下竟是让幽云子有些吃惊,一来吃惊陆远的力气竟然那么大,能够让自己的剑不受控制,差点脱手,二来惊叹陆远刚刚那一指先是上浮躲过攻击,而后在最恰当的时机猛然下沉,准确地击中剑身,无论是招式的选择还是时机的把握都非常到位,显然招式十分精妙。

如此一来,幽云子却是忽然感觉自己似乎上当了,陆远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只靠蛮力拼命。

就在幽云子发愣之际,陆远右手已经一掌切出,却是天地玄黄手中的掌法,第三式铺天盖地。此招精髓在于似缓实急的速度变化上,刚看到出掌的时候应对者能够清楚地看到出掌轨迹,但越到后面出掌速度越快,中间力道的变化也是层层叠加,故而给人一种看得清却逃不掉的感觉。

这招若是用内力使出,其中速度的变化却是能够迷惑眼睛,让人误以为这一掌越变越大,躲无可躲,故而名为铺天盖地。如今没有用内力,效果稍微差一些,但即便如此,却是依旧让幽云子感觉到毛骨悚然——这特么谁说是无名小辈没有精深的招式的!这招还不够精深吗!

亏得幽云子也非新手,定了定神之后,立马左手一掌拍出,应对此招,同时脚下做好随时后撤的准备,在两掌相接之际,幽云子双脚猛然向前推,借着陆远一掌的威力整个人向后飞出十几步远以作缓冲,好歹勉强接过一掌。虽然没有受伤,但两掌相接,幽云子感觉自己左掌掌心麻木,却是被拍到了。

反观陆远,一掌拍出没有太大的打实的感觉,倒是明了幽云子做了缓冲。如此也不废话,脚下用力,立马跟进,右手又是一掌辟出——这回是天地玄黄手中的第一式,开天辟地。以手为刀,大气磅礴地竖砍。借着奔行跃起和下降的趋势,这一掌势大力沉,幽云子却是不敢硬接,只得右手提剑划出,企图逼迫陆远收手。

不曾想这时,陆远左手忽然伸出,五指箕张,抓准时机迅速闭合,竟是将幽云子的剑抓在手上,五指捏在剑身上紧紧咬合,宛若虎口一般。同时右手落下的一掌却是未曾稍作停留。

不得已,幽云子只能侧身闪过这一劈,同时心中暗暗叫苦,不用上内力,青萍剑法的威力多有不如,出剑速度也大打折扣。此时幽云子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怎么就如此脑残接受了这个条件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玄门弟子好出息

两人之间的切磋还在继续。闪过陆远一记开天辟地之后,幽云子借着陆远势头停顿的瞬间,右手持剑忽然翻转,逼迫陆远放开自己的剑,然后借势后撤。

后撤的幽云子看向了正定定站在原地的陆远,此刻脑门上冷汗微微冒出。刚才那几下,让他险些落败。

“想不到排名七十八的‘神力怪手’陆远,陆施主,竟然深藏不露,幽云子当真是失敬了。”幽云子此刻眉头微皱,对面的陆远闻言,却是白眼直翻。

“我说幽云子道长,动不动呼唤人的奇怪外号,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你再这样可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了。”陆远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呵,那还请陆施主莫要留手。幽云子也要放开手脚跟陆施主较量一番了。”幽云子此刻也有些恼怒,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排名第七十八的陆远面前吃瘪,这是他接受不了的事实。刚刚跟陆远交战的时候,用的还只是普通的剑招,现在才刚要发力呢,一定要让陆远尝尝败北的滋味。

“哎,人啊,好话说不听,非要手底下见真章。那我不客气了,幽云子道长,看招!”陆远深谙先手的优势,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向着幽云子冲过去。

临近幽云子的时候,陆远右手抬手就是三爪抓出,攻击颇为凌厉,深得鹰爪功的精髓,借着前冲的趋势加大鹰爪功的威力。同时利用幻方流云指的手法和画梅指的一些原理,愣是让陆远抖出了九朵爪花。

幽云子见状右手提剑,青萍剑法当即使出,虽然没法如跟卢乃大战斗指示那般布出一张绵密的剑网,但却也结结实实抖出了九朵剑花,对上陆远的爪花。陆远跟人战斗的时候一直都在避免手指或者手掌直接跟利刃接触,这是保护手掌的需要。但却不意味着陆远的手会怕利刃,没有加持内力的利刃,是很难突破陆远这双因为常年练手功而异常坚韧的手的。

故而两人比拼速度,指爪与剑身交错发出了一阵叮当响。就在两人右手交锋的同时,陆远的左手却是忽然切入战局,直捣幽云子右手脉门。原来这是天地玄黄手的第五式,翻天覆地,这是一门擒拿手,糅合了少林寺大小擒拿手的精华而成,对于制敌拿人有奇效。

擒拿手可以说是各类手上功夫的基础功,少林寺的大小擒拿手更是十分了得,有大小之分,大擒拿手专制关节,练至深处有分筋错骨的威能;小擒拿手专制细微穴道,能制敌于一指之间。也就是说,被小擒拿手拿住一根手指,可能都会动弹不得,可谓是精妙绝伦。

而仇老五生前研究最深彻的功夫,便是这两门擒拿手。在少林寺从师学艺的时候,智远大师教他的便是这两门功夫,后来虽然随着修习内功越发精深,而专门研究大金刚掌,并且最终他赖以成名的便是大金刚掌力,但是论根基,大金刚掌远不如大小擒拿手扎实。

故而天地玄黄手共九式,前六式为基础,其中四式掌法,两式擒拿手,但其实严格来说,四掌可谓是真正的基础,两手却是进阶水准。最后三式却是要真正悟透前六式才能够施展出来,可掌可手。

如今这手翻天覆地,却是时机拿捏极其准确,角度十分刁钻。幽云子见状知道不能善了,便同样左手一掌拍出,以应对陆远的这一手。

陆远见状,心中暗笑,却是手腕微转,变向抓向了幽云子攻击过来的左手。幽云子见状连忙收力,也就在此时,两人右手的比拼算是结束了,互相攻破对方的虚招,其实真正碰撞在一起的只有三招而已。但此刻交战的重心却是转换到了左手上。

幽云子一收力,陆远左手立马跟进,切入脉门。幽云子心下惊慌,右手一剑回援左手,意图围魏救赵,陆远却是忽然灵机一闪,放弃了鹰爪功和画梅指等专事攻击的招法,反而两手开始使用起擒拿手来。左手拿幽云子脉门和关节,右手专门切对方剑招的弱点。

如此一来,占了无法使用内力的便宜,陆远的左右手竟是能够同时使出大擒拿手和小擒拿手,时不时还在其中夹杂天地玄黄手的掌法或者擒拿手,招式越发诡异多变,一时间竟是隐隐压制住了幽云子。

如今幽云子却是不敢用左手跟陆远打接触战,稍不留神被拿住一片衣角,恐怕都脱不开身,只得左手闪避,右手出剑越发勤快,以逼开陆远两手的攻击。

而陆远一开始还谨慎地用惯用的右手对付幽云子的剑,左手去拿幽云子的左手。渐渐地,几门擒拿手法越发熟练之后,竟是交错使用,不再拘泥哪一手对付哪一手了,而是就近应对,哪一手距离近,哪一手便出手。

如此一来,幽云子应对得越发棘手,而陆远对于擒拿手的运用越发顺手,此消彼长之后幽云子已然处于守势。两人交手三十余招,幽云子眼见即将落败,忽然间剑网密布,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

陆远见状心下一惊,左右脚忽然发力,在内力的加持下迅速退开,跳出了交战中心。

“哼,幽云子道长好本事,也好厚的脸皮,已经约定好了不用内力,却是在即将落败之际忽然使用。也亏得我陆远反应快,否则怕是要在这里留下一只手了吧?”陆远此刻心下有些恼怒,不禁出言讽刺。

“哼,这本就是一个骗局,你说你家学浅薄,我才答应不用内力的,谁曾想你竟然会少林寺的大小擒拿手?如果这也是家学浅薄的话,那我真不知道这天下间还有哪家是家学深厚了。”幽云子冷哼一声,反唇相讥。

“我说平安镖局家学浅薄,确实如此,大小擒拿手本就是老五哥赠与我的,只有招式没有内力运行法门。整个平安镖局就我一个人会,其他人最多的也就是我父亲会鹰爪功比较有名气一些,平安镖局不是家学浅薄是什么?”陆远嗤笑一声反问了一句。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以为你说自己不会精妙的武功才答应不用内力跟你切磋的,未曾想你身负顶尖武技不只一门,你这是在诓骗我。”幽云子愤愤地用剑指着陆远道。

见幽云子如此情状,陆远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幽云子最后出手着实狠毒,若非自己警觉,五感提升不小,怕是一只手就要废了。如此看来这人绝非良善之辈,即使如此,陆远也不想多费唇舌,右手手腕缓缓转动,藏在护手中的六合截魂刀开始慢慢滑出来。

“哈哈哈,没想到这就是正道魁首玄清宫教出来的弟子,果然好出息!佩服!”就在这时,一个银铃清脆的笑声从陆远身后传来,两人皆是不约而同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又一个入了魔

只见来人是一个姑娘,此时已是深秋时节,九华山虽未下雪,五龙下潭的龙池瀑布仍然在奔流,但实则天气寒冷,一般人早已裹上厚衣裳。

但那姑娘身着桃红色罗衣,裙摆仅仅及膝,膝盖以下却是不着长亵裤,光着洁白的小腿,看得陆远眼睛有些直。再往下,却是一双淡粉色绣花鞋,也不着袜子,整个人倒是显得俏皮可爱。

朱唇微微上扬,青丝如瀑,杏目灵动,却是透露出一股不屑。琼鼻娇小可爱,贝齿洁白整齐,唯两颗小虎牙微微露出,却是更增添了几分机灵感。

姑娘这般长相,陆远自是看得赏心悦目,而陆远身后的幽云子一时也是愣神,随后赶忙默诵太上清静经,稳定自己的心神。

“咦?陆其归你竟然没有被魅惑,倒是十分难得啊?”那姑娘原本看着幽云子开嘲讽,忽然间转过头见陆远虽然露出欣赏的神色,但是眼神清明,不像被自己的妙音魅惑,心下倒是有些惊奇。

“姑娘认得我?”陆远有些惊讶。

“自然认得,我哥叫杨觉,我叫杨心。你说我认不认识你?”小丫头俏皮地对陆远眨眨眼,两条藕臂从半袖广口裙中伸出,缓缓抱在胸前。

“哦,原来是知之的妹妹啊。那还真是……久仰大名了……”陆远恍然大悟,随即露出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感情杨知之一路尾随自己的妹妹,到头来却是被反跟踪了。看来这小丫头应该是最近才发现自己几个人的踪迹的,否则以她跟踪自己的水平来看,不应该这么久都没被发现。

倒是杨觉,早就知道杨觉的一身功夫都在硬功上,内力修为或许也不错,只是没表现出来不得而知。但轻功身法却是一塌糊涂,连学夜猫行之前的陆远都不如。这也是一些传统硬功的硬伤,因为所练功夫都朝着刚猛方向走,却是灵动不足,应变迟缓。

见陆远话中有话,杨心琼鼻微微一皱,不满地哼了一声。

“感情你是在说我刁钻古怪,难伺候吧?”

“诶,我可……”

“别急着否认。你们俩还打不打了?”杨心一伸手,打断陆远的辩解,却是反问了一句。

“哼,我已失去打的兴趣了。”幽云子闻言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哟呵,搞得好像是我挑战你的一样。真不要脸。小杨心,咱们走,不理这个厚脸皮的道士。”陆远闻言反唇相讥了一句,径直往西北山路走去,杨心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幽云子,然后蹦跳着跟上了陆远。

“你……”幽云子听到陆远的话,心中一阵恼怒,却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本来这场比武就是自己挑起的,约定好不用内力也是自己答应下来的,不管什么借口,最后被逼得违约的也是自己。就算口角上能够赢过陆远,幽云子自己心里的坎也过不去,陆远在不使用内力的情况下就是比自己要强,这是既定事实。想到这里,幽云子忽然悲从中来,心绪紊乱之下,竟是一口老血喷出,单膝跪地,右手的剑拄在地上,才勉强不倒下。

陆远跟杨心原本打算顺着北行的山路下山,却是忽然听见吐血声,转过头来一看,幽云子身前一滩血水,眼神黯淡,却是心神不守。

“哎,又是一个入魔的痴人。”陆远见状微微摇头,却是转身回去搀起幽云子。

“别碰我!”幽云子被搀着站起来,转头看了陆远一眼,忽然疯狂地甩开陆远的手吼了一声。紧接着却是眼中红光闪烁,周遭泛起阵阵杀意,瞬间刺出了三十来剑笼罩向了陆远。

“我去,你特么疯了!”陆远陡然遇袭,心下一惊,赶忙将六合截魂刀拿在手上,格挡密集的剑花,同时左手运气,使出了翻天覆地,一同破解幽云子这突如其来的一式。一心二用之下,招式倒是越发熟悉……

但加持了玄虚心经内功的青萍剑法速度越来越快,攻击越来越凌厉,而幽云子此刻已经状若疯狂,全然不顾这每一剑的杀伤力多大,竟是全力施展自己所学,似乎陆远就是他的心魔一般,斩了陆远,便能斩破心魔。

眼见青萍剑法在陆远面前逐渐支起了一张大网,陆远心中暗暗叫苦,中丹田和下丹田中储藏的内力不断输出,一面运于两手,右手为主格挡攻击的剑网,左手为辅补漏,同时脚下夜猫行不断施展,却是增加闪避的灵活度。

但终究是小门小派出身,哪怕陆远已经走上了一条接近各大门派精英弟子的捷径,但底蕴在那里是无法短时间改变的。两个丹田的疯狂运转,带来的结果就是体内的内力飞速流逝,在如此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内力枯竭。

情急之下,陆远反倒越发冷静,双眼仔细观察起了青萍剑法。慢慢的,似乎找到了些规律,脚步不自觉地会向着剑网的弱点移动过去,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剑招的攻击。

陆远索性双手放弃格挡,一边将膻中穴极其附近潜藏的内力缓缓运输到气海穴,以补充气海**力的损失,一边不断运转夜猫行,最后形成了一种很微妙的小步伐闪避,落脚越发顺畅。

放弃了两手的格挡,只专注于闪避之后,内力损耗的速度果然大大降低了。而原本通过饮用神水提升的五感,此刻却是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陆远能够提前预判幽云子剑招,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五感的感觉加上对青萍剑法轨迹的摸索,以及对虚招实招的瞬间判断。

如此一来,内力损耗速度下降,但精神的疲乏程度却是飞快提升,一连五十招过去之后,陆远已经觉得脑仁微微发疼,眼睛干涩,说不出的难受。

另一面,幽云子本就处在发狂状态,见一时间竟然没能拿下陆远,心中更是狂躁,手中剑法越发凌厉,原本的剑网却是慢慢收缩了起来,攻击范围越来越小,但精准度和剑招威力却是不断提升,招招直抵要害。

陆远却是专注于闪避,随着幽云子的剑招速度提升而提升注意力,脑仁的疼痛和眼睛的干涩也越发强烈。

“哈!”忽然,幽云子一声暴喝,整个人高高跃起,从天而降地刺下一剑。此剑速度之快,却是陆远都反应不及,尤其是当此之时,陆远的注意力终于在强烈的疼痛之下分散了。

眼见头顶一剑飞快地冲下来,陆远暗叹一声:难道真的要命丧于此……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又是光头和尚

就在陆远手足无措之际,原本凝聚在幽云子剑上的气势忽然消失,像是破掉的水泡一般,一泻千里。

也就是这个瞬间,幽云子落下的剑因为这个停顿偏移了一些,陆远借机闪过要害,这剑将将从左肩前画下,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陆远右手伸出,直接抓住了幽云子脉门,一把将剑夺了下来,此时幽云子才堪堪落地。

落地后的幽云子眼中的血红色慢慢消退,茫然地看着自己空空的右手,以及被陆远拿在手上的剑,猛然间一口老血喷出然后整个人失去意识倒地了。

“怎么办呢?远哥哥?”杨心这时候才走过来,俏皮地叫了一声,看向陆远,“难道我们要带着他去少林寺吗?”

“远……远哥哥?”陆远闻言,脑门上冷汗冒了出来。

“怎么?不喜欢这个称呼?”杨心看向陆远,露出些许笑意。

“咳咳,那个啥,这么叫我不太习惯。我叫你哥都是称呼表字,你看叫我其归,或者干脆叫我陆远都行。怎么样?”陆远心下有些疑惑,杨心原本是出来玩的,为何又跟上自己了?不过如今在山上,却是不好说太多,于是决定先下山再说。

“呿,没劲。好吧,我就叫你陆其归好了。你倒是说说,这个小道士怎么办?”杨心问了句。

“怎样都不能把他扔山上吧?先扛下去再说。我记得山下有一个杜村,把他放那里吧,我找人给他送回青城山去。”陆远淡淡看了幽云子一眼,说实话,幽云子的性格他不喜欢,却也说不上多讨厌,跟他结交的心思没有,却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看看用暗号联络联络七杀阁的人,让他们给玄清宫报个信。

“好啊,一切听远哥哥的安排。”杨心可爱地笑笑,露出了小虎牙,陆远听到她依旧叫自己“远哥哥”,心下微微一颤,这感觉其实不错。不过总归是不习惯,于是又纠正了一次,杨心折中,说以后叫陆远其归哥哥,两人才达成协议,这才扛起幽云子下山。

“其归哥哥的力气不小呀,看你扛这么个人好像很轻松的样子,我也就见我哥哥这么做过,其他人多少倒是也做得来,就是看上去没这么轻松。”杨心蹦蹦跳跳地跟在陆远身边,不禁说了句。

“好说,我跟你哥哥之所以会互相激赏,就是靠着这一身横练硬功。”陆远微微一笑,却是想起了跟杨觉之间的相识过程。

“是吗?可是我刚刚看你跟小道士战斗,一点不像我哥那样直来直去的,无论是身法还是手上功夫都十分灵活呀。”杨心此刻有些惊讶地看着陆远,杨觉作为魔门圣子,其受到的栽培力度之大,她十分清楚。故而杨觉现在别看实力不是十分出众,但潜力却是十分巨大,尤其是那一身硬功在后期爆发出来的破坏力。

但即便如此,眼前的陆远竟是因为一身硬功才跟杨觉结识的,如此说来,陆远即便力气上不如杨觉,却也相差不远,否则以杨觉高冷的心性怎会跟陆远交好?如今看来,陆远练了一身增长力气的硬功,却是一点都不似杨觉那般让自己的筋肉僵硬,反倒灵活无比,这却是一大奇事。

天下间的武道,是有其极限的,想要获得一些力量,必然要放弃另外一个方向的潜力,比如想要霸道的力量和绝高的防御,譬如传闻的少林绝技中的金钟罩、铁布衫,便是专练防御的功法,但想要练成这两门功法,最终必然会身形笨重,沦为沙包,故而极少有人练这两门功法,倒是如今的一些江湖艺人多以此表演谋生。大多数江湖门派在研究硬功的时候,都会尽量降低对身法和灵活度的影响,但终究无法完全避免。

似陆远这般身上的力道明显是练硬功的结果,但身法和手脚灵活度全然不受影响的,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杨心不知道的是,陆远周身力道的形成,却是并非由横练功夫形成,而是由心窍开启,转而增加周身血液循环速度以及对于心脉、周身的滋养造成的,是切切实实吸收天地元气以洗练身心,可以说是脱胎换骨的奇妙法门,已经非一般的武学可以形容的。故而练习硬功需要的击打和对筋肉的夯实所留下的一些后遗症,在陆远身上是看不到的。

《内经图》只此一门,修炼条件之苛刻也是闻所未闻的,若非机缘巧合,恐怕天下间无人能够修炼成功。如此来说,论潜力,陆远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陆远自知怀璧其罪的道理,对于杨心的发问也只是笑笑,并不回应。杨心为人机灵,却是明白了陆远的顾及,不禁狡黠一笑,看向陆远:

“莫非,其归哥哥身负神功?而且还是世人无法知晓的神功?那能不能告诉杨心啊?”

“杨心妹妹,前面不远就是杜村了,我们赶紧进去找户人家,将小道士放下吧。”陆远转过头来笑着看向杨心,顾左右而言他,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杨心见状,自觉没趣,撇了撇嘴,轻声冷哼了一下。跺跺脚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下山,速度倒是不慢。临近村口的时候,行人开始多了起来,大多是杜村的村民,也有不少是游历九华的旅人,下山之后来此歇脚。此时两人靠近,登时引来不少人侧目。

无他,一是杨心长得甜美可人,自然容易吸引目光;二是陆远一个看似精瘦的男子,扛着另外一个体型差不多的男子,竟是气定神闲,看样子好像还是从山上下来的,怕是一个天生神力者。如此一来,行人之中不少男人都淡了对杨心的觊觎之心——开玩笑,眼前这个少年看样子不是少女的情郎,便是少女的哥哥。不管哪种情况,想要打少女的主意,先看看自己的拳头够不够硬,皮够不够厚吧。

杨心见状,倒是心下暗自得意,人也越发轻灵快活。

两人在众人的关注下走进村去,倒也没遇到什么麻烦事。就在这时,一个圆溜溜的光头却是印入两人眼帘……

第一百一十六章 嵩山擒龙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一个眉目清秀,神情却是憨厚的年轻和尚正站在村口处不远,跟第一户人家道谢,说完接过一钵水,颂念了往生咒之后开口喝下去。

和尚神情憨厚,但感知力却是一点都不迟钝,将水一饮而尽之后,便转过头来看向陆远二人。

“不知两位施主有何见教?”见陆远二人看向自己,和尚笑着问了句。

“哦,小师傅有礼了。我二人正打算去少林寺拜会,故而见到和尚,不免留意了一下,师傅莫要见怪。”陆远见状也笑着回答道。

“阿弥陀佛,小僧便是少林寺的和尚,法名觉慧。”和尚闻言,双手合十对陆远说了句。

“哦?莫非是幼麟榜排行第十九的‘嵩山擒龙’觉慧?”陆远听到觉慧的法号,一下子反应过来,幼麟榜排行第十九的“嵩山擒龙”,法号就是觉慧。

“不敢当不敢当,正是小僧。敢问施主尊姓?”觉慧笑着看向陆远,眼睛却是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陆远肩上的幽云子。

“不敢称尊,在下福建平安镖局陆远。”陆远笑笑说道,却是注意到了觉慧的眼神,不禁抬了抬肩膀。

“就是江湖人称‘神力怪手’的那个,幼麟榜排行第七十八的陆远。”杨心接过陆远话头,笑着对觉慧说了句。陆远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一脸幽怨地看向杨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幼麟榜七十八倒也罢了,能不能别提那个听着很丢脸的绰号?

“原来是陆施主。失敬失敬,敢问女施主贵姓?”觉慧问完陆远,这回转头看向杨心。

“我叫杨心,是其归哥哥的小跟班。”杨心俏皮地说了句,还吐了吐舌头。

“小僧有礼了。敢问陆施主,你肩上扛着的,可是幽云子师兄?”觉慧心下疑惑,却是不敢随意断定陆远是否对幽云子有恶意,故而笑着询问道。

“觉慧师傅慧眼,正是幽云子道长。不过此刻他已入了心魔,暂时昏厥过去。我把他扛下山,便是想找人将他送回玄清宫去。”陆远点点头,也不否认。

“阿弥陀佛,小僧跟幽云子师兄也算相识,幽云子师兄秉性纯良,天资聪慧,要说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入魔,怕是与他那好胜的心性有关吧?”觉慧看上去憨厚,但心眼却是通透,一下子就看出了幽云子入魔的原因。

“觉慧师傅明见。我与庐山气门四公子卢乃大是好友,之前在歙县见过幽云子道长一次,当时道长曾挑战过乃大,不敌败走,我观他当时神色有些黯然,但眼神却还算清明。今日我在九华又偶遇道长,道长又想跟我切磋。我便提议只比招式,不比内力,道长答应了下来,最后陆某侥幸略胜一筹,道长却是入魔发狂,陆某险些命丧道长剑下呢。”陆远简要说明了一下经过,觉慧闻言点点头。

“幽云子师兄的争胜之心一直很旺盛,之前与小僧交手从未输过。一年前小僧的‘擒龙功’学有所成,一招险胜幽云子师兄,当时他便有些入魔征兆。好在当时玄清宫长辈悉心开导才未酿成大祸,不想今日竟是这般。阿弥陀佛!”

“觉慧师傅,若是无事,我二人便进村了。”陆远淡笑着说了句,打算将幽云子扛进村去。

“陆施主,小僧与幽云子师兄相熟,要不让小僧代劳,送幽云子师兄回玄清宫如何?”觉慧却是止住陆远问了一句。

“不敢劳烦觉慧师傅。”陆远笑笑婉拒,开玩笑,第一次见面,就算你是和尚,我又怎么敢轻易相信你说的话?

觉慧想来也是明白陆远的顾虑,低头稍微沉思了一下,才双手合十又颂了句佛号。

“我与施主第一次见面,施主对小僧存有戒心也是应该的。却是小僧考虑不周。既是如此,在施主找到送幽云子师兄回去的人之前,小僧可否一同照顾师兄?”觉慧退而求其次,一脸诚恳地问陆远。

陆远跟杨心对望了一眼,这才转过头来点了点。

“小师傅有心了。我们先进村再说吧。”

三人加上昏迷的幽云子一起,走进了杜村,找到了一户屋舍较大的村民家,陆远给了些许银两,借住了其中三间屋子。

幽云子道心有失,入了心魔,身体却是并无大碍,吐了两口淤血,反倒血气通畅一些,约莫晚饭时分,便悠悠转醒。醒来一看,三张脸正看着自己,却是有些懵。待到彻底清醒之后,却又不禁暗道倒霉,这世间他最不想见到的三个人中,有两个就在他面前晃荡。

“幽云子师兄,你醒啦?太好了。”觉慧见幽云子醒过来,原本有些担忧的脸,瞬间化开,露出一丝笑意。

“觉慧师弟为何在此?”幽云子问了一句。

“阿弥陀佛,小僧受师傅嘱托,下山前往皖南办些差事,碰巧在村口偶遇陆施主。见师兄昏迷,心下担忧,便跟了过来。”觉慧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幽云子点点头,却是不再多说什么。

此刻,幽云子心下有些迷茫,自己道心失守,入了心魔之事,他自然是记得的,同时也庆幸,当时虽然失手伤了陆远,却没有铸成大错。陆远虽然左肩被划了一道浅浅的伤口,但很快就止住血了,以他的回复速度,如今早已结痂。

陆远在一旁听了一下两人的对话,确认两人真的认识之后,对觉慧稍稍放心。就在此时,幽云子缓缓站了起来,给陆远使了一个道家礼仪。

“无量天尊,贫道入了心魔,伤了施主,这番给施主道歉了。”

“道长不必如此,你入心魔,陆远也有责任。只不知,道长接下来意欲何往?”陆远见幽云子给自己道歉,心中对他倒是多了份好感。从之前幽云子挑战卢乃大的时候便能看得出来,幽云子心高气傲,争强好胜,但却是个能够接受批评,敢于认错的人。与这种人相处,倒也不会太吃力。

“贫道道心失守,怕是要会玄清宫静修一阵子了。若是觉慧师弟不嫌弃,我跟师弟一起走就行,不敢劳烦陆施主安排。”幽云子主动提出跟觉慧一起走,陆远也省却麻烦,便点了点头。

“对了,觉慧师傅前往皖南,可是为了调查徐汇的事情?”陆远忽然想起刚刚觉慧说要去皖南,立马联想到了假徐汇的身份问题。

“不敢隐瞒施主,正是此事。”觉慧有些惊讶,为何陆远会知道。未曾想陆远听闻他的回答之后,竟是笑笑。

“如此甚好!正好有事,请教觉慧师傅……”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谁还记得江锤子?

“阿弥陀佛,施主但问无妨。”觉慧见陆远笑得意味深长,心下有些疑惑,却是一口答应下来。

“如此我就不拐弯了。敢问觉慧师傅,智远大师是如何圆寂的?”陆远一改嬉皮笑脸的神色,严肃地问了一句。

“阿弥陀佛,不瞒各位,智远师叔祖俗家姓徐,名叫徐明,乃是徐州灭门案中,徐世绩的岳父,徐贤的哥哥,早年因争夺家产失败,不得已逃奔少林出家。后来修习佛法,心中戾气和尘缘渐断,唯有一徒一子,常挂于心。

年初,有吐蕃密宗法师差人送了一具烧焦骸骨,说是丧于火海的一个村落中的一具尸体。有人为其送上密报,说这具尸体乃是显宗大法师子侄的尸身,少林寺又是显宗魁首,故而对方希望我们帮忙寻找尸身的亲人。

未曾想,检查了尸身上的几处伤及骨头的旧伤痕之后,师叔祖便露出一脸悲苦相,并吩咐不必再找其他寺庙僧侣询问了。我等初时不解,后来圆法师叔才道出原由,尸身乃师叔祖俗家儿子徐汇。

早年徐汇因为动了欲念,偷学大金刚掌,被师叔祖打断右手,徐汇性格刚硬,说即便没了手,也要夺回家产,又被师叔祖打断左腿。两处伤口虽已弥合,劳作无碍,却是留下了不可抹去的伤痕。徐汇心下愤懑,便离开嵩山不知所踪。未曾想再次相见,竟是这番光景。

时日未久,师叔祖便圆寂。不过当时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意,想来圆寂之前却是大彻大悟了吧?

后来三月便发生了皖南灭门案,我等本不欲过多干涉,未曾想近来却是有人冒用徐汇之名占据了徐府家产,我师傅这才让我去查明真相的。”觉慧一口气将事情原委简要说明,众人倒是听得清楚。

“觉慧师傅所说之事,我大多知晓。我想问的是,智远大师之死,真是自然死亡?有没有他人杀害之可能?”陆远默默听完,却是将自己想问的再问一遍。

“这是不可能的,智远师叔祖乃是自绝心脉而亡,身上并无受到外力击打的痕迹。”听到陆远的问话,觉慧摇摇头,认真看着陆远说道。

“这样……好吧,觉慧师傅想来是不会说谎的。不过我却是掌握了些许皖南灭门案的线索和疑点,还想要上少林寺求证一二。”陆远点点头说道。

“阿弥陀佛,多谢陆施主信任。陆施主欲上少林,觉慧代表少林寺欢迎施主。不过……少林寺不招待女客,杨施主上去却是不便……”觉慧说着带着歉意地看向杨心。

“啊?我啊?我不碍事,嵩山又不仅只有你们少林寺一家,开封府城、郑州、新郑一带也自古繁华,我就在那周遭玩乐一番,你们少林寺我却是没兴趣。”杨心笑着说出这番话,表情自是天真烂漫,觉慧闻言却是哭笑不得。

“多谢杨施主体谅。”尽管如此,觉慧还是向杨心道了声谢。

“觉慧师傅,此番我在少林寺待的时间却是未知,但以目前的脚程来看,你皖南之行若是顺利,说不定我们还会见面。到时候再向觉慧师傅讨教少林‘擒龙功’。”陆远笑笑说道。

“好说好说,施主请便。”觉慧面相憨厚,心思却是聪颖,陆远一听他要去皖南,便知道是要查假徐汇的事情,如此他必然是知道些什么,在皖南或许还有些安排。如今他不明说,却说自己若是行事顺利,那只有一种解释,他还不完全信任自己,能否顺利得到他安排的人的帮助,还要看自己的本事。

如此,还有什么好磨叽的?四人吃过晚饭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各自启程。有觉慧的护送,陆远也就不必联系七杀阁,倒是省却一些麻烦。

出了村口,陆远跟杨心往西北走,觉慧跟幽云子却是折道往西南走,却是先折道送幽云子到玄清宫的分点,然后才往皖南去。

杜村往西北,却是还有一个宗文村,村落更小,名义上还是归属杜村范围。从杜村前往宗文,倒是有路。陆远跟杨心走在路上,渐渐看不见杜村的村口,陆远忽然停了下来。

“嗯?怎么了其归哥哥?”杨心原本隔了两三步跟在陆远身后,这时见陆远停下来,不禁问了一句。

“嗯,幽云子基本没啥大碍了,此番又只剩下我们俩人。杨心妹妹,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陆远悠悠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心。

杨心见状,眨巴着两颗水灵大眼,一脸不知所以的样子看着陆远。

“其归哥哥是想聊什么?”

陆远看着杨心一脸天真的样子,不禁翻翻白眼,双手抱胸看向她。

“我们,应该在哪里见过吧?杨心……是真名还是假名?”陆远眉头微皱,做出一副思索样,右手不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其归哥哥说笑了,杨心当然是真名啦?我们这不是昨天见过面吗?”杨心笑着说道,两颗小虎牙可爱地露出来。

“据我观察,你的轻功虽然比杨知之的好不少,但却是没办法躲过我的耳目。所以昨天跟上我,纯属偶然,应该是什么时候远远看到我跟杨知之在一起的情形。既是如此,你又怎么知道我是陆远陆其归?我不觉得自己长相已经江湖上尽人皆知了,你看觉慧小和尚就不认识我。”陆远笑着分析。昨日之所以让她跟着,却是因为幽云子情况不妙,不宜节外生枝。

“其归哥哥多虑了,虽然我不知道跟哥哥在一起的人是谁,但是武夷剑宗的那两个小美女知道呀。”杨心依旧笑容满面地说了句。

“原来如此,你是伺机盘问了她们俩啊……”陆远闻言左手再次抬起,摸了摸下巴,做出思索状,仿佛已经相信了。

杨心见状笑得越发甜蜜。

“哦对了,那个江锤子怎么没有一起呢?”陆远忽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那个笨蛋……额,江锤子是谁啊?其归哥哥?”杨心正得意间,被猛然一问,却是不慎说漏了嘴。虽然想要挽救,却是怎么蒙混都于事无补了。

“哎,果然是你……”陆远见状,无奈摇摇头……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回是真王杜来了

“十旬荆楚六旬翁,垂首打更。柳岸秋风,如梦香雪满江生。”

长江流经荆州一代,已是落下初雪,两叶小舟却是隔了两丈远飘零在江面。其中一叶小舟之上,是一个六旬老翁支着钓竿,人却坐在舟上打盹。这一幕,恰巧落入另一艘小舟之上,卢乃大四人的眼中。这一幕惹得卢乃大诗兴大发,一时没忍住调侃了老翁一句。

“哼,二八和尚丈八僧,早课晚灯。且把鱼烹,菩萨弥勒一堂争。”不想,卢乃大话音刚落,对面便传来幽幽冷哼,顺便补齐了下阙。只是……闻言卢乃大却是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对面的老翁。

这首采桑子,卢乃大的上阙,说的是十月荆楚的一个六旬老翁在江上垂钓打盹,一场梦的时间,已经是满江生雪,夸张地形容了老翁睡得太沉。而那老翁的下阙说的是一个十六岁的和尚长得有丈八高,早晚虔诚念经点灯,却是个贪腥和尚,去煮了一条鱼,引得弥勒和菩萨同堂相争。看似荒诞的下阙,说的却是卢乃大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竟敢调侃老者。

“嘿嘿,老丈莫怪,我这人嘴贱,真心没恶意。”卢乃大笑着对醒过来的老翁说了句,那老翁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卢乃大。

“老施主,和尚没有长丈八那么高的,也没有煮鱼的,就算煮了,菩萨和弥勒也不会吃的。你说谎了。”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却是从卢乃大船上传出,正是跟着卢乃大一行的小和尚真定。

老翁闻言,转过头来看向真定,见是一个长相机灵的小和尚,却是慈蔼地笑道。

“对啊,还是小和尚实诚,没见过的事情不瞎说。就算见到了,也未必看得真切,你说是不是?”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妄语,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说谎是不对的。”小真定一脸认真的样子,引得两艘小船上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唯有真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众人在笑什么。

“老丈,天气寒冷,咱把船靠岸,我请你喝两杯酒暖暖身子如何?”卢乃大借机向老翁发出邀请,老翁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

“也好,老头子也好久没找人聊聊天了。”说罢,便将钓竿收起,慢慢撑船向岸边靠去。

卢乃大这边也收起钓竿,息了小火炉上的火,跟上老翁的小船。一行五人上了岸,来到了荆江楼。

“老丈可有啥爱吃的菜?”几人落座,卢乃大给老翁倒了杯茶问了句。

“来到荆江楼,怎能不吃鱼糕和千张扣肉呢?老朽孤身一人,漂流在外多年,却是有些年头没尝过这两道菜的滋味了。”老翁也不客气,捋着自己的白须说道。

“好,来一道鱼糕,一道千张扣肉。”卢乃大笑着跟小二说了句,小二连忙点头报菜,“老丈还有吗?”

“老朽这两道菜就够了,其他你自己做主。”老翁说道。

“那就再来一道冬瓜鳖裙羹,一道松滋杜婆鸡,还有一道公安牛肉,牛肉忌放荤辛。然后再来三壶热酒,先这样吧。”

“好嘞!”小二应了句,边跑向后厨边报上菜名。卢乃大一行人这才安定下来。

“敢问老丈尊姓大名?”卢乃大适时问了句。

“老朽王杜……”

“可是杜撰的杜?”听到老翁自报姓名,卢乃大却是想起那日在建阳县酒楼,张立说书时候,却是说道自己有一好友,名字就叫王杜,一时没忍住抢口问了一句。

却见王杜闻言,一张脸阴沉下来看着卢乃大不语。

“额,老丈莫怪,莫怪哈哈……”卢乃大打了个哈哈,王杜冷哼一声,却是不再言语。

“老丈莫要生气,我在建阳曾听一位说书先生说道他有一位老友也叫王杜,却是被他开玩笑过,故而一时没忍住问了句,还请老丈莫要见怪。”卢乃大正了正自己的衣襟,站起来给王杜赔礼。

“你说的那位说书先生,可是姓张名立?”王杜闻言倒是有些讶异地问道。

“哦?莫非老丈真是张老丈的那位好友?”这回换卢乃大吃惊了,天下如此之大,未曾想还真让卢乃大遇到真王杜。

“果真是他!他现在在哪儿?”王杜闻言激动地站了起来,一下子抓住卢乃大的手臂。

“老丈莫急,坐下来说。”卢乃大见王杜真的着急,便安抚了一下。王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这才慢慢坐下。

“这位公子,实不相瞒,张立与老朽乃是少时好友,年轻时候曾一起读书赋诗。只是三十年前老友的家中突逢变故,老友也不知所踪。我这三十年来走遍大江南北,就是为了寻找这位老友啊!”王杜说着,竟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老丈莫要着急,我跟张老丈有两面之缘,如今他在何方我不知道,但我的兄弟应该能够找到他,此番我们几人来荆襄有要事,若老丈不嫌弃,等到我们将荆襄的事情办妥,便一起去找我兄弟,帮你询问张老丈的消息可好?”卢乃大拍着王杜的手安慰道。

“也好,也好。都找了三十年了,不差这一会儿。公子莫怪,老朽失态,失态了!”王杜擦擦眼泪,转而笑道。

“王老莫要在意,不知道能否跟我详细说明一下三十年前的事情?”卢乃大笑着安慰一句,转而问起了张立的消息。

张立一个说书先生,听陆远说来,却是一个至少是一流高手,这不得不让卢乃大感到好奇。若是按照王杜的说法来看,这张立在三十年前,也就是约莫三十岁的时候依旧是个书生,应该不懂武功。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一个筋骨已经开始老化的人在三十年间练成高深莫测的武功?卢乃大却是十分好奇。

王杜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

“也罢,当年的事说来蹊跷,诸位若是不嫌弃老朽啰嗦,且听老朽慢慢道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刘家秘辛

王杜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卢乃大等人也认真听着。

三十年前,张立还是个而立男儿,与王杜倒是志趣相投,胸中有些许墨水,渴望考取功名。那时候,本朝新立,百废俱兴,科举也重新恢复,稍有抱负之人都磨刀霍霍,准备效劳新朝。

怎奈两人虽然粗通文墨,才学却是一般,勉强过了院试,倒都是秀才身,乡试却是没过,无缘举人。本拟再考,未曾想隔年春末,张立家竟是走水,一家六口,烧死五口,唯张立尸体未曾找到,却是没了踪影。

所幸的是,张立遭遇倒没有仇老五那般凄惨,被冠上罪名。当年纵火犯很快就抓到了,乃是同乡的一名考生,同样落榜,却是怀恨上了比他名次稍高一名的张立,心中魔念作祟,冲动之下纵火杀人,张立生死从此成谜。但身为好友,王杜一直坚信张立未死,故而放弃了考试,全力追寻张立踪迹。这一追,就是三十年。

卢乃大几人闻言,心下不免唏嘘,尤其是黄杏,这丫头生性耿直,敢爱敢恨,听到这故事竟是哭的稀里哗啦——最忠贞的爱情,都比不过这俩好友的友情啊!真是可歌可泣!

“阿弥陀佛,施主执着于寻找故友,想必是感动菩萨,如今遇到我等,也合该了了一桩心愿。可喜可贺。”真定人小,口气却是十分老成,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一扫阴郁。

“谢谢小师傅。”王杜笑着给真定道谢,真定也回了句不客气,才又转入其他话题。

未几,几道菜陆续上来,众人便动筷开吃。期间上了热好的黄酒和火炉,几人就着喝了不少。

好在真定不喝酒,卢乃大三人都身俱内力,唯王杜不知深浅,但看其在落雪天气还能泛舟垂钓,应该还算硬朗,倒是没有谁喝醉。

磨蹭了些许时间,窗外雪倒是有些纷纷扬扬,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几人倒也没有着急离开。卢乃大不忘此番西南行的目的,便向王杜打听这刘家的消息。

“刘家?荆州刘家是大姓,姓刘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有没有具体一点的名字?”王杜听闻卢乃大的问题,眉头皱皱反问了一句。

“嗯,记得当代家主似乎是叫做刘展,在荆州应该还算富庶,搬往皖南的宅邸还不错。”卢乃大回忆陆远给他的信息说道。

“刘展?四十来岁叫刘展的就我所知至少有六人,符合你说的家境还不错的也有两人。可还有什么信息没有?”王杜一边剔着牙一边问道。

“具体难说,你能不能描述一下这两个刘展家都什么情况?怎么发家的知道吗?”卢乃大也是眉头微皱,一时间也不好说还有什么关键信息没给到。

“也罢,我就说说我知道的这两个刘展的信息吧。一个在荆州城东,他父亲早年就是一个打铁的,那会儿不是战乱吗?趁乱发了笔财,而且听说是在关键时刻帮助了太祖的一支偏师,所以那时正式在荆州扎根。要说有什么特殊的,现在他们家还是卖铁器,当然,已是没有适合大战场的兵器了。

至于另一个刘展在城南,他们发家时间也差不多,但具体怎么发家的却是少有人知道。只知道他们在战乱年代忽然崛起,组成一支战力还不错的自卫队,靠着押镖送人的行当发家。但立朝之后却是不再做走镖的生意,本来就是保护财物和人的,如今安全了,生意肯定淡了。但不知为何,却总是能拿到一些吐蕃的东西来卖,全家似乎也都信了喇嘛教。”

“嗯?喇嘛教?会有可能吗?”卢乃大闻言眼中精光微微闪烁,要说密宗趁着中原战乱大肆传教有可能,但深入东部去,到安徽去搞事情,所图者何?

严格来说,中土也是有密宗的,只不过这些修行密宗的大宗师都是先修显宗佛理,而后专修密宗,所做修行也不似吐蕃密宗那般神秘,故而多年以来吐蕃密宗虽然极力想要向中原地区扩张,却始终没能如愿,为中土门派所抵制。

本朝立朝之后,为了加强对吐蕃的管理,册封了白教的大宝法王,大宝法王倒也跟中土有些许交流,密宗与中土正道武林双方之间的对立才逐渐消融,中土正式接纳密宗为正道门派,也就是这十年的事情。这十年,密宗在中土的传教也顺利了一些。

但按照王杜的说法,刘家却是在至少三四十年前就开始信奉密宗,想来应该是战乱中得到密宗些许势力的支持,才能站稳脚跟发家的。如此说来,这个城南刘展家,却是有可能作为密宗在中土的一个秘密分点。

“王老,如你所说,这两个刘展家,现在都还在荆州吗?”卢乃大开口问了一句。

“嗯,这阵子稍微走动了一番,城东刘展家似乎在年前搬走了,而城南刘展家却是依旧健在。”王杜回忆了一下,对卢乃大说道。

“嗯?竟是城东刘展家?”卢乃大有些懵了,难道自己想的方向错了?

“王老,等等雪小一点,能不能带我到城南刘展家看看?”卢乃大停顿一下,问了王杜一句。

“可以是可以,不过两个刘展家我都不熟,只不过前些年还在荆州的时候,两家人都有对荆州城中五旬以上的老人布施,我这才得见两家一些人。带你过去没问题,但能不能认识他们,却不是我能做到的了。”王杜光棍地跟卢乃大坦白,卢乃大闻言笑笑。

“自然不必老丈担心,我自有我的手段。”开玩笑,庐山气门四公子,怎么说行走江湖之人,只要不是一二等势力的,都要给他卢乃大三分薄面,区区一个荆州小富户,能难得到卢乃大?

“公子有办法就好,那等等雪小些,小老儿就带公子前往。”王杜笑着说,自家的老友消息如今全靠卢乃大,他也顾不得自持年纪了。

“如此有劳王老了!”

“公子客气了……”

第一百二十章 探刘家

“卢公子远道而来,驾临寒舍,令我刘府蓬荜生辉啊。”接待卢乃大的,是刘家二当家刘屠,刘展的弟弟。

“好说,此番我本在荆襄游历,偶遇这王杜,觉得这老头有趣,便邀他喝酒。酒酣之后,王杜说早年曾受过你刘家一饭之恩,刚好我这有一桩生意要做,便顺他的意,来找你刘家了。只不过,你也知道,我乃庐山气门四公子,你刘家家门不大,家主不来亲自接见我,这生意,你做得了主吗?”卢乃大说着面露轻微的鄙夷之色,倒是十分符合一个纨绔公子哥的形象。至于为何能够学得这么像,看看严白,还有啥学不会的?

“不瞒卢公子,我家大哥三个月前外出谈一笔生意去了,估计至少还要半年才能回来。在这期间所有生意,都有我做主。卢公子大可放心。”刘屠拍着自己的胸脯打包票道。

“果真如此,就好了。原本我打算去城东刘家,跟他们协商今后从他们这采购兵器的。你也知道,如今我庐山气门父子五人,同登榜单,我父亲乃是天罡榜第八名,而我兄弟四人中,我三位哥哥位列幼麟榜第五、六、七名,小弟不才,堪居第十一名。怎么说,一个三等势力对我等来说都太小了,所以接下来庐山气门打算发展。要发展,就必须有武器,这城东刘家原本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如今却是人去楼空。不得已,我只能另寻他家。只不知你城南刘家能不能接得住我的这单生意?听说你们好像不是以兵器发家的啊?”卢乃大眉头微皱问了句。

刘屠闻言眼睛精光微闪,显然是对这单生意十分动心。但论兵器打造,刘屠还真明白,自家跟之前城东的刘家不能比,若是掌门、长老们、公子们的神兵利器,刘屠还真不敢接。但打造神兵利器的,一般也不该来荆州城就地取材,而是遍寻天下最著名的铸剑师,譬如龙泉著名的铸剑大师风伦,剑门的欧冶云,六盘水的薛铁,云梦泽的徐涛等。会就地取材,一般打造的都是门人弟子的制式兵刃,这对于冶炼技术要求自然大大降低,只要有财力,有熔炉,有铁矿,便能开工。

而这些原本城南刘家没有,但城东刘家有。如今城东刘家搬走了,一些固定的产业却是带不走。原本城南刘家还在犹豫是否要全数拿下这些产业,现在看来,最少冶铁业是要拿下来的。

想到这,刘屠拍拍胸口对卢乃大保证到:

“卢公子,你要的若是神兵利器,那我刘屠只能说爱莫能助,就算我刘家基业再丰厚个百十倍,都吃不下这单生意。培养一个铸剑师,花费的可不是一个匠人那样简单。但若只是要制式兵刃,那我刘家还是有能力吃下来的。”

“你这么说,我也不敢全信,毕竟你又不是家主。若是你大哥回来不同意这单生意,我岂不是白白浪费力气?”卢乃大假装为难地说道。

“卢公子,你还是信不过我刘屠。实不相瞒,我大哥前往……前往西北有要事,短则半年,长则三五年回不来。我们已经约定好了,此间所有生意我做主,这期间所有我接下来的生意若非特殊缘故不得随意取消。再说了,您应该也听过,我刘家信奉的是吐蕃密宗的喇嘛教,手头上有些资源,比如密宗传承的一些特殊双修密法等……嘿嘿,您知道的,这东西对于快速增强宗门中下层弟子实力十分有效。若是合作愉快,我们还能有其他方面的一些深入交流呢。”刘屠说着,向卢乃大挑挑眉,一副神秘兮兮,心照不宣的样子。

“这个嘛,我们若是要合作,可以细细详谈。我姑且信你能做主,但总要让我看到些样品,我才好下决心,你说是不是?”卢乃大又提出新的要求,却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刘屠闻言心下大定,提出这个要求,说明卢乃大真的动心了,当下直表示这是应该的。

“卢公子放心,三天之内,我肯定给您拿出一批样品出来。”刘屠保证道。

“我也不白让你出力,这是十两黄金,算是第一批样品的定金,你且先收着。三天后无论样品好不好,我都收,但能不能拿下接下来的合作,就看你这批样品的质量了。”卢乃大从怀里掏出十两黄金放在桌子上,看得刘屠眼中一阵闪烁,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刘家虽然有钱,但作为还未掌握实权的公子,一出手就是黄金,这是难以想象的。

也亏得卢乃大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兼天气转凉,卢乃大自己的小金库已经逐渐停产,若是在大夏天,日进斗金怕是都不能形容卢乃大来钱的速度。

“卢公子放心,我们合作之后,你会发现,我刘屠办事,绝对靠得住。”刘屠将金子收起来,笑逐颜开地说道。

“嗯,你看看就你刘府附近有没有什么空的大宅院,我跟几位朋友刚到,还没找房子住呢,住你家附近,联络也方便一点。”卢乃大看似随意地说了句,眼睛四处飘飘,却是暗中观察刘府的格局。

“卢公子若是不嫌弃,我刘府后院倒是有不少客房,也时常用来招待贵客,平时除了伺候的下人,很少人走过去,倒也还算清静。要不卢公子去看看?就在我刘府住下?”刘屠心下希望快点将生意谈成,却是十分殷勤。

“这会不会不方便啊?”卢乃大眉头挑挑,反问了一句。

“怎么会不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公子若是喜欢,住一辈子都可以!”刘屠笑着拍胸脯说道。

“如此,那我就去看看,果真不错,等等就让我几个朋友一起搬过来。”卢乃大淡淡点点头,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心中却是暗自冷笑,正中下怀。

刘屠见卢乃大移步,便殷勤地在前面引路。面上一脸殷勤,心中却也是暗自冷笑:等到庐山气门的分点建设完成,能够从其中发展一些信徒,自己在上师面前地位将会有多大的提升?若是能将整个分点吃下……嘿嘿,这么想着,刘屠对卢乃大越发殷勤。

两人面上各自伪装,心中各怀鬼胎,王杜跟在后面,脊背却是微微发冷……这些人……好可怕……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华山之剑

华山之上,有洞曰“剑洞”,因山风长年累月吹拂,“剑洞”之中随着山风方向改变,形成了道道类似剑痕的风痕,极为罕见,华山剑宗开山祖师师悼远,就是偶然间发现此洞,闭关七七四十九日,终于悟出极道剑法——西极剑法,也就是如今的华山剑法。

故而,如今的华山剑法以迅疾如风,灵动流畅著称。当今正道武林用剑门派不少,真正堪称顶尖的有四个门派,道门二宗,玄清宫和武当派,还有两个则是华山剑宗和庐山气门。

而四大宗门的剑法却是各有特色:华山剑法重速,庐山剑法重势,青萍剑法重韵,太极剑法重意。所以江湖人在总结如何应对四门的方法之时,倒也总结出了所谓的“乱迟、破势、捣韵、去意”四法,针对四个门派的剑法,但终究只是纸上谈兵。

所谓乱迟,则是以扰乱步法以达到迟缓华山剑法的作用,破势则是指在庐山剑法蓄满所需的剑势之前破坏之,捣韵跟乱迟有些类似,是乱韵破青萍剑法之顺畅。而针对太极剑法的去意,很多人认为还需要华山剑法才行,因为太极剑法“似缓实急,虚虚实实”的意,领悟难,用得好更难,些许好事者以为,只要以快打快,太极剑法必然无法玩什么“似缓实急”的虚招。

说得好像是那么回事,但至今为止没见过谁用这“江湖四法”战胜过这四大门派的人,无论是底层战力还是高层战力,所以这四法一时间也沦为许多人的笑谈。

华山剑宗便是以这“剑洞”为基础,经年累月修建栈道以连通诸悬空洞,再以木阶梯连接崖顶,修筑了一处主殿,形成一处极为壮观的崖壁建筑群。如今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和拓展,华山剑宗已经占据了近二十个悬空洞,主洞目前修缮最为完备,下到主洞“剑洞”的阶梯栈道也最为坚固宽阔。

因为祖师师悼远遗训的缘故,每年新入门的弟子都有一次无条件进入“剑洞”观摩的机会,其余时间,则按照在宗门中地位不同,给予机会。譬如宗主和太上长老是随时可以入洞观摩的,长老则是每月两次机会,每次在洞中不得超过五日。执事也是每月两次机会,但每次不得超过两日。除此之外,所有人都可以接宗门外派的任务,获取宗门贡献,按照贡献点数换取入洞观摩的机会。

除了主洞“剑洞”之外,其余十几个悬空洞在连通之初,都会有人入洞观测,领悟这鬼斧神工的杰作中赋予的造化本意,寄希望于再创出新的功法来丰富华山剑宗的武学底蕴。为了方便天赋高的宗门领袖参悟功法,有些明显可以感觉到内中不凡的悬空洞都会赐与宗门高人,宗门高人有些也会为洞取名,譬如最著名的便是“卷云洞”“碧波洞”“烟霞洞”了。

如今太上长老师春,便是碧波洞洞主。早些年,烟霞洞主和卷云洞主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烟霞洞主,名曰师夏,卷云洞主,名曰师秋。师秋,有传闻,就是如今江湖四绝之一的剑绝,“杀剑少白”师秋,师少白。

早年的华山剑宗曾经令江湖人望而生畏,一门之下春夏秋冬四季剑神,所向无敌。后来不知因何变故,师冬身死,师夏隐退,师秋脱离华山剑宗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师春,也渐渐没了年轻时候的锐气。

用剑之人失了锐气,手中的剑,自然也就死了。如今勉强排进天罡榜第十七,却是与当年“春剑神”的称号差之甚远。

“回来啦?”感到洞外站着人,正在碧波洞打坐的师春微微睁眼,淡淡问了句。

“回来多日,因有些交接事务耽搁,未能及时来给太上长老请安。”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剑绝施衍。

“嗯,可曾去过玉泉院?”师春闻言闭目,问了句。

“去过,归山当日便去过。”施衍如实回答。

“你啊,天赋绝佳,做人却是如此直白,不知变通。我若非你……恐怕听你说此话,心下定然不高兴。”师春闻言睁开眼睛,眉头皱皱,随即松开,看向施衍的眼神有些慈祥。

“太上长老面前,施衍不敢撒谎。”施衍抱拳作揖。

“与我之间自无不可,外人面前,还是圆融一点好。否则得罪人,行事多有不便。”师春见状,不免叮咛一句。施衍嘴巴微张,却是一时没说啥。

“是,施衍定当尽力。”

“哎,你呀。说说吧,此番下山游历半年,都做了哪些事情?”师春摇头说了句,便有闭目,准备聆听施衍的回答。

施衍闻言也不废话,将自己下山之后参与了岳阳城屠猿令事件,见到了梅暗香,大略也瞥到了师秋的影子,却是追之不及。而后向着东南方向而去,本欲追寻师秋,却在福建偶遇苏筱、严白等人,一起追查岳阳城当日的异动,然后参与了三大镖局灭门事件,以及之后的威德寺事件一一道来。

师春原本闭目聆听,待到施衍汇报结束,他却是张开双目,眉头紧蹙。

“严白出身闲联盟,没多大见识很正常,这种人不结交也罢。卢乃大乃是庐山气门的四公子,无论如今江湖风评如何,其家教、底蕴都在,结交他没啥坏处。那个陆远虽说出身不入流的小镖局,但能跟卢乃大意气相投,又知其根底,倒也勉强可与之交往。

但那个苏筱,却是别与她走太近。按你如今的说法,她乃是眉县苏家的人,对外却不称自己为苏家人,所用功法也不是苏家的功法,不是背起自己的家族,便是苏家的外置棋子。她那一身轻功来历不明,对这种人,还是谨慎些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施衍闻言,眉头微皱。按他对苏筱的了解,此人并非大奸大恶之人,相反的却是嫉恶如仇,所行之事大多也都是些善事。为何师春对她风评却是不好?施衍不明白,但看向眼前洞中之人,施衍也只是微微抬手作揖,道了一声:

“是。”

第一百二十二章 川云两大门

川蜀大地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在这片盆地、高原交界的地方,蜿蜒盘桓着几大势力,正是早年抵挡着吐蕃密宗入侵中原的主要势力。

首屈一指的,便是青城山的玄清宫,身在道教祖庭,肩负道门正统,玄清宫一直以正道道义为己任,对于吐蕃密宗,尤其是中原人视为毒瘤的主修欢喜佛脉双修之法的密宗痛恨之极。

其二便是眉县苏家,苏家盘桓蜀地已有几百年,在川蜀一带的地位可谓是根深蒂固。当年玄清宫在蜀地的发展,还是得力于苏家的支持,才能快速站稳脚跟,并发挥自己的影响力,最终形成一等大势力。故而,在大多数时候,苏家与玄清宫是共同进退的。

第三便数唐门和邢门,唐门在四川,邢门在云南,看似不在一起,其实距离却是很近。邢门的根基,许多却是在大理、苗疆一代,唐门在苗也有些势力,双方大部分时候倒是井水不犯河水,又同为正道三等势力,多少有些往来。在前朝末年密宗趁乱大举入侵中原的时候,也曾并肩作战过。

除此之外还有些类似“斧头帮”“毒砂门”等依附在邢门、唐门之下的小势力,彼此之间既有共通的利益,又有相互的争执,让川蜀、云贵地段的江湖显得错综复杂。

此刻,在唐门驻地的一片密林中,一位少年却是手执战斧,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动向。林中阴影重重,清风拂过,一片“莎莎”的树叶声便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夹杂在这片树叶轻响中的,还有些毒虫爬行的声响。常年在山林中行走,这等毒虫早已对少年没了威胁。

只不过,听到这一片密林中传出来的声响,少年却是眉头紧皱。忽然间,一声蝎子“嘶嘶”声响急速接近少年,少年不敢怠慢,当下右手抡斧一斧头狠辟出去,但见一抹紫光在斧头之下被劈飞,少年定睛一看,是一头浑身紫色的蝎子,心下顿时一惊,赶忙运转手中的战斧向着自己身后再辟出一斧头。

但见有一抹紫光被劈飞,少年刚要再度回斧转向其他方向,忽然间右臂一阵酥麻,少年心中大骇,连忙定睛一看……

只见自己执斧的右臂上已经插上了一根淡紫色的针,针上泛出的微微紫光,让少年额头上冷汗直冒。

“好了,点到为止吧。”就在这时,密林中传出了一声低沉的男声,少年闻言才微微放松。

这时,从树林中走出了十几个人,当先一人身着紫色长衫,不见其拿任何武器,但无论是束腰的腰带还是束手的护腕,都显得格外宽。此人身形消瘦,颧骨高突,两道眉毛微微上扬,眉下一对眼睛却是不大,挺拔的鼻子让整张脸显得更加棱角分明,微微内收的鼻尖为其增添了些许阴鸷的气息,俗称鹰钩鼻。

尽管如此,这人将自己打理得很整齐,短须是刻意修过的,显得干净利落。一张有些阴鸷的脸上,露出来的威严感丝毫不弱。这人正是如今唐门的掌门唐不田。

走在他右侧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与唐不田的整齐刚好相反,这个男子披头散发,只用一条头巾将头发微微往上撩起一些,一脸络腮胡子也不整理,几乎将整张嘴掩盖住。但虎目精光外露,一身火红的无袖衣衫显得张力十足,两条粗大结实的手臂曝露在十月上旬阴凉的空气中,更是格外扎眼,仔细一看,这人跟少年长得竟是有八九分相像。此人正是邢门掌门,邢天风。

刚才发话的,却是排头的唐不田。

“唐公子这一身‘紫星隐蝎针’练得出神入化,怕是已得唐掌门‘天河飞梭’的三分真意了。不愧是幼麟榜第十四的小高手。如峰,这回可是你输了,回去可还敢偷懒?”邢天风开口说道,声如洪钟,在树林中惊起众多飞鸟。

“邢掌门过奖了。若非借助密林隐身,我恐怕不能轻易伤了邢兄弟呢。”这时候,从树林阴暗处,走出一个身影,此人与唐不田无论身形还是长相,都十分相似,不用看也知道,两人必是父子——来人正是唐不逆,幼麟榜第十四的“南疆隐蝎”。

“不逆,先给如峰解毒吧。虽然如峰此刻肌肉绷紧,延缓毒素蔓延,但拖久了造成损伤你却是担待不起。”唐不田眉头微皱,对着唐不逆说了句。

“父亲放心,知道今日要跟邢兄弟切磋,昨晚我早将针头的毒素换成麻药了,以邢兄弟的功力片刻便能逼出,不必太担心。”唐不逆却是微微一笑。

“如此多谢唐公子考虑周全。”邢天风微微一笑,说了句客气话。一旁邢如峰早已将针拔出,稍微一用力,针口处便流出几滴血液,但见血色鲜红,应是无毒,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臂,这才走过来。

“唐门这放风筝的打法,却是太过克制我邢门了,否则单论力气和内力,我却是不认为自己会输与唐兄弟的。”邢如峰走过来,双目圆瞪,有些不高兴地说了句。

邢天风闻言登时伸出右手,一巴掌拍向邢如峰。

“输了就是输了,让你还嘴硬!你老子我跟唐掌门切磋那么多年,怎么就互有胜负呢?你自己练功不勤快还怪上别人的功法了。”

邢如峰挨了一大巴掌,却是一点都不惧怕地反瞪回去,见邢天风右手又举起来,才缩缩脑袋躲了一下。

“哈哈哈,邢兄不必动怒,如峰这孩子心直口快,我倒是很喜欢。也确实如他所说,我唐门的人,还真不敢跟你邢门的人正面硬抗,也就是仗着身法从远处扔扔暗器而已。”唐不田却是哈哈笑道,对邢如峰大加赞赏。

“各门各派有自己的特点,也就是你我两门世代交好,若是敌人,难不成还管你正不正当,光不光明?他这想法,要是遇上敌人小命早没了。”邢天风说着又等了邢如峰一眼,邢如峰却是不理会他,低头沉思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

“邢兄不必太过着急,他们都还小呢。走,先回唐门驻地再说。”

“也罢,先走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面憨心黑二父子

一行人回到了唐门,唐不田父子在会客厅招待邢天风父子。

“邢兄,我刚刚得到消息,玄清宫那位‘青城华剑’幽云子,似乎入了心魔,如今正在其分点休息呢。”落座之后,唐不田举杯跟邢天风对饮一杯,这才悠悠开口道。

“那不是很正常的吗?幽云子那小子,天赋不错,心性却是太差了。争强好胜不说,还好高骛远。旁的不说,你看看咱们川云一带汇聚了四大宗门,玄清宫无论是势力还是资源,都是当之无愧的一等势力,其次便是眉县苏家,再来才是咱们两家。原本‘清神仙子’苏筱的身份江湖人不知道也就罢了,这回经过荆楚盟那个纨绔的口,大家都知道苏筱是眉县苏家的人,这幽云子就更尴尬了。

身为一等宗门,年青一代的翘楚,川云一带四大宗门汇聚了一二三等势力,他幽云子却是排在苏筱、不逆和如峰之后,这等实力说得上好吗?都说知耻而后勇,这位幽云子倒是后勇了,勇的却不是奋发图强,而是到处挑战其他年轻的幼麟榜上榜者来显示自己的实力,真不知道玄清宫怎么就教出这么个首徒来。”邢天风说着,摇摇头,看样子是十分看不上幽云子了。

“这不是正好吗?将来若是这个幽云子掌教了,玄清宫必然势弱,到时候你我两家能够获得的资源也就更多一些。”唐不田笑着说了句,显然对幽云子入魔的事情有些幸灾乐祸。

“这么说也对,就怕这小子一朝打破心魔桎梏,实力突飞猛进,到时候还真不好说这川云一带的局势会如何。”邢天风先是微微一笑,显然赞同唐不田的说法,转而又担忧地说了句。

“以他的心性,你觉得有多少可能?”唐不田不屑地冷哼一声,反问了邢天风一句,邢天风闻言微微一愣,道了声“也对”,却是认同了唐不田的猜测,两人又笑着推杯换盏起来。

“那幽云子有啥好担心的?倒是那个苏筱,若是有机会,老子的斧头倒想领教领教那小骚娘们的功夫。”邢如峰喝了一口酒,闻言便是一句粗口。坐他旁边的邢天风听到这话登时又光火了,一巴掌又往邢如峰脑门上拍去。

“你个小兔崽子,在谁面前称‘老子’了?你特么就不能学学不逆,说话斯文一点吗?”邢天风喷了邢如峰一脸口水,另一面的唐家父子却是看着忍不住哈哈一笑。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邢天风在教训邢如峰的时候,自己也是粗口不断。两人在唐家父子面前倒像是一对活宝。

不过唐家父子也明白,邢家父子看上去心直口快,胸无点墨,但能够撑起一个宗门,而且还是跟唐门这种有森严传承和规制不同的宗门,怎么可能没有些手腕?邢门从一开始就是人多口杂,鱼龙混杂的宗门,在这种宗门中,没实力没心机没手腕,早被吞得骨头都不剩了。故而,唐家父子跟邢家父子,表面交好,背地里都暗暗留心对方。

但形势如此,既是近邻,又是实力相当的宗门,彼此之间不争斗,就只能来往。如今川云一带,同一线上还有玄清宫和苏家压他们一头,往西去还有吐蕃密宗这个如今敌我不明的势力,两家再不团结,恐怕很快就会从江湖三等势力没落下去,到时候才是得不偿失。

故此,两家说是世交,也是迫于无奈。

“话说,对于岳阳城的那枚屠猿令,邢兄是如何看的?”唐不田话头一转,转到了半年前那枚屠猿令上。

“那枚屠猿令最后落在南指手上,各方势力倒也绝了想法。但是从当时的情况看来,那枚屠猿令,多半是听风阁使的手段,不是真的。”邢天风闻言,倒是老老实实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和我想的差不多。若是真的屠猿令,听风阁会如此轻易将消息放给江湖其他门派?早就自己想办法搞到手了。”唐不田微微冷笑,听风阁向来不直接参与江湖事务,只负责买卖消息和收集屠猿令,但长期以来其利用消息和屠猿令做文章搅动江湖风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如今各大门派心照不宣,依旧礼遇听风阁,而且听风阁的消息确实也是一绝,从来就没有出过错,各门各派都从中受益过。但对于听风阁的驻地、祖庭、如今有什么主要人物,各门各派都在暗中寻找。怎奈听风阁太过狡诈,不说这些信息全无,就连各省各城的风物轩都是雇佣普通人经营,听风阁的人在暗中监督,从不与人接触露面,想要顺藤摸瓜都找不到藤。

也正是因为有十分庞大的消息网和十分严谨的保密体系,听风阁一直以来都十分神秘,明明整个江湖都有听风阁的踪影,但就是不知道其真身在哪。

这样的宗门其实是受到整个江湖其他门派忌惮的。但也正因如此,听风阁越发潜入水中,不肯露面,谁知道被找到之后,会面临怎样的待遇?或者说,不用想,一定是一场灭顶之灾。

“所以,听风阁才要收集真正的屠猿令啊。有了屠猿令,就能够打开那个宝库,打开那个宝库,就能获得意想不到的资源,获得那些资源之后,再潜心发展个十年,说不定一出世,听风阁就能问鼎武林,到时候还不是谁打他主意,谁倒霉?如同……那个极乐天界一般。”邢天风眼睛微眯,淡淡地说了句,然后把手中的酒一口喝光。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邢兄,来,再干一杯!”

“来,干!”

……

“老邢,那对父子还真是不好应付啊。”坐在从唐门回邢门的车上,邢如峰淡淡说了句,全然没有在唐家父子面前的耿直和不知天高地厚。

“哼,两只狐狸,自以为看透咱们父子了。”邢天风也如此,却是回头问了句,“昨天的比武,看出啥了吗?”

“唐不逆大概发挥了八成功力吧,那小子藏得不浅。”邢如峰淡淡道。

“嗯,我看也差不多。不过你的《补天功》练得有些慢了,要稍稍加快进度了。六成实力竟然输得这样干脆,不太应该啊。”邢天风淡淡看了邢如峰一眼。

“六成?五成而已……”邢如峰却是瞥了邢天风一眼,不屑道。

“哦?你小子!对老子还藏一手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早就见过的杨心

两大村之间的村路往往不会太窄,自然也不会太冷清。尽管此刻已是十月初冬,为了能够赶在大雪封路之前多赚点过冬的家底,往来杜村和宗文村的村路上,依旧时不时看得到裹着厚衣服或者怀里揣着稻草的挑夫。

“其归哥哥,我有点儿冷,啊,阿嚏!”杨心摸了摸自己露出来的前臂,有些委屈地说了句。

陆远看了看天色,有些阴沉,无奈地耸耸肩道:

“先走吧,到了宗文再说。”

两人徒步奔向宗文村,不过片刻,便进村了。刚找了户农家村舍,一进门雪花就飘飘落下。村舍女主人张大娘看杨心穿着单薄,还特地拿了一件长布衫给她套上。自然,陆远是没少出银子,不过这些许银两,陆远现在是没放心上的。

两人稍稍安定下来,张大娘热了口酒,给他们端上来。

“张大娘,我们兄妹俩有些私事要聊,您先忙自己的事情去吧,不用招呼我们。”陆远笑着给张大娘又递了一枚碎银子,张大娘笑逐颜开地回主屋去了。

“现在说说吧,我要听实话。”陆远看着杨心问了句。

“哼,其归哥哥你还敢说,就没见过你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的。”杨心闻言,对着陆远埋怨地哼一声,有些委屈地看着陆远说道。

“嗯?你说的是今天吗?”陆远有些懵了,自己不懂怜香惜玉,从何说起?

“才不是呢!是在九江的那天!”杨心皱皱琼鼻说了句,依旧一脸幽怨。

“哦,你说那事啊。怎滴?你跟江锤子打算敲诈我,我还得乖乖配合啊?”陆远想起了当天自己在九江城的旅店怎么戏弄杨心和何务谋的,登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那你也不能看着人家就这么倒地啊,一个女孩子家家就这样趴在地上,多难看啊。”杨心一时语塞,转而有些刁蛮地说了句。

陆远闻言哭笑不得,感情自己还没理了。

“我说杨心大小姐,你好好一个魔门圣女不当,非跟江锤子混在一起玩那种把戏,我看你也不像缺钱的人啊?你们那天从星月宗敲诈了多少银子啊?”陆远摇摇头问道。

“呿,穷鬼一群,第二天那个丑女人就带了二十两银子过来。九江城的那些捕快看到二十两银子那眼睛都看直了。最后竟然只给我和江锤子四两,当时我那个暴脾气,差点就把九江衙门给屠了。”杨心一脸不平地说着,似乎受到多大的不公待遇一般。

陆远闻言却是更加哭笑不得,你说你俩联合九江衙门的捕快设下陷阱坑蒙拐骗还有理了?再说二十两银子,那放在寻常百姓家怕是一年收入都没那么多啊!那些捕快能不眼红?分你俩四两已经很够义气了。

要说在官府当差,怎么着也是公职,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需要坑蒙拐骗?真要说起来,本朝官员薪俸还真是微薄。太祖洪武十三年正一品官员年奉议定钞三百贯,米约千石,也就是三百两左右,不难看出月奉不超过三十两,这是正一品大员的水准,落到地方小官那更是少得可怜,就别说这些连品级都没有,相当于服役的衙役了。

二十两对他们来说,何其富有?

别看陆远和卢乃大因为一个桔子跳能够日进斗金,这只是极其个别的情况,他们赚的还是那些富户的钱。

魔门虽说如今式微,但历朝历代以来,正魔之争从未断绝过,经过几代甚至几十代的积累,财富却是不少,更何况杨心是魔门总坛圣教圣君之女,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自然不懂得底层人民的苦楚。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陆远基本确定这个杨心是真的,有些俏皮,有些小邪恶,本质还不算太坏。

最重要的一点是,虽然线条更柔和,人也更机灵,但杨心跟杨觉,细看之下还是有些许相似的神韵在。

就在陆远发呆的瞬间,杨心却是发问了。

“对了,其归哥哥,你是怎么认出我就是那个女子的?我自问自己的易容术还是十分成功的呀。”

“嗯?嗯,你啊,虽然变装很成功,但是有几点让我怀疑上了。第一是两颗虎牙,记得那女子也有;第二是媚术,以江湖之大,懂媚术的人还真心不多,哪里那么巧我碰到的女子就有两个会的?第三就是,你跟踪我而不是杨觉,或者干脆躲避我俩。一个女孩子家家,再怎么样不谙世事,也能明白跟谁更安全些,你却选择跟踪我,想来我们是见过的,我有什么事情让你十分在意。”陆远掰着手指头分析了一下,杨心在一旁瞪大眼睛仔细听着。

“哇,这都能让你联想到,我也是服了你了。不过虎牙我也是没办法呀,总不能为了一次变装就把自己的牙齿给磨了吧?”杨心说完还一脸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陆远闻言笑笑,接着问了句:

“说罢,跟着我想干啥?”

“没想干啥,我就是偷溜出来玩的。最近银子花光了,所以想跟着其归哥哥蹭吃蹭喝。”杨心闻言一脸谄笑地看着陆远。

“我说你,你还真好意思说?”陆远一脸惊讶地看着杨心,心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跟我哥是兄弟,你兄弟的妹妹落难了,难道你就不该伸出援手吗?”杨心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的反问了一句。

“我……我服。我真服。你这想法,敢当着我的面说出来,这脸皮我真心服。”陆远竖起大拇指立在杨心面前,一个劲地表示自己五体投地地服。

“那其归哥哥是答应让我跟着咯?”杨心说着,两颗眼睛冒着小星星问道。

“行是行,我办事,你别捣乱就可以。”陆远点点头答应了,反正一个拖油瓶而已,应该不会把自己吃空吧……

陆远如此想着,很快,他就恨不得狠狠甩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怎么就一时心软答应了她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妙法易容术

为了赶路,陆远二人待到雪稍停便出发,一路往西北走,朝着河南方向前行,不多时日便赶到了庐江城。

找到旅店开了两个上房,陆远叫杨心一起下楼吃中饭,两人点了一大桌子菜,这没什么,陆远本身饭量大。杨心巴拉了两口饭之后,便找陆远要了十两银子,然后出旅店去了,陆远问她干啥去,也不说,就说等等就回来。

陆远自己饭还没吃饱,也就不太理会。等到杨心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十个乞丐,一路朝着陆远的饭桌这边过来。

“你这是干啥?”陆远有些奇怪地问道。

“帮你做事啊。别小看这些乞丐,你要是想要收集消息,或者想要传播消息,用他们效果倍加。”杨心说着还挑了挑眉头,一脸得意地看着陆远。

“小爷放心,交给我们的事情我们一定为您办好!我们庐江丐帮别的没有,就人多!”其中一个带头乞丐自豪地给陆远吹嘘道。

“额,庐江丐帮……”陆远有些哭笑不得,早闻各地都有所谓的丐帮,其性质有些像是政府户籍制度一般,流民进入一地,若要乞讨必须要入丐帮编制,不入丐帮,连乞丐都不准当,其他丐帮成员会用各种方法排斥你。

陆远原以为是无稽之谈,没想到到了庐江还真让他见识了一回。

“额,众位丐帮兄弟,在下如今没有任务交于诸位,你们既然受雇于杨心姑娘,那就暂且听她安排如何?”陆远赔笑着问了句。

一众乞丐闻言,却是转头看向杨心。

“嗯,这样也好。我需要一些东西,你们先去帮我准备准备吧,棉花三斤,面疙瘩五斤,一个时辰能搞定吗?”杨心对着众乞丐问了一句。

“搞定是没问题,就是这钱……”乞丐头子笑着看向杨心。

“哦,钱找陆大爷要去。”杨心天真地笑笑,看向陆远。陆远翻翻白眼,从怀里又掏出二十枚铜板递给乞丐,乞丐这才笑逐颜开地给陆远拱拱手。

“嗯?”就在乞丐拱手的瞬间,陆远眼尖,却是看到了那乞丐头子暗中笔画了一个手势……

那是七杀阁的联络手势!陆远见状暗暗回了个手势,对方微微点头,这才转身离去。没想到杨心一找,就找到七杀阁的人?

不,不对,应该是七杀阁的人知道自己进了庐江城,特意过来跟自己打招呼的。

看来,情况似乎有变?七杀阁主不在附近?陆远一时脑子有些乱,捋不太清楚,就先暂时扔一边去了。

“怎么了?其归哥哥?”杨心见陆远有些发呆,问了句。

“哦,没什么。你要棉花和面粉做什么?”陆远还未吃完饭,一边吃一边问了句。

“干什么?当然是变装用的呀!”杨心俏皮地说了句,“你要不要试试?保证让你吓一跳!”

“试什么?”陆远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帮你化妆成哥哥的样子。”杨心眉头挑挑,说了句。

“很像?”陆远忽然意识到一些可能性,没头没脑地问了杨心一句,杨心却是听懂了陆远想问的。

“易容术我是从我师傅那里学来的,若是我自己模仿女人,基本上可以做到八成像,若是男人,不开口说话也能做到七成。若是我师傅的话,应该能够做到九成像吧!”杨心点着自己的下巴说了句。

“你师父?你师父是谁?”陆远眉头皱皱问道。

“我师傅人称枯骨鬼僧,法名叫什么他自己都忘了。不过他是练枯骨禅,一种很异类的苦修之术,我从未见他吃过东西。故而整个人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看上去就像是一尊枯骨,所以才被人称作枯骨鬼僧。”

“那他为什么会易容术?”陆远问道。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修炼的枯骨禅中有一门很神奇的缩骨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体型大小。再用上面粉和棉花填充做皮肉,就能够改变自己的外形。不过据我师傅说,这样的易容还有一个很大的缺陷,那就是跟真皮之间有差距。若是能够在此基础上以真皮蒙面,那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以假乱真……真皮……手印!”陆远这下忽然明白自己抓到的东西是什么了,紧接着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杨心。

“嗯?怎么了?”杨心见陆远看着自己,有些诧异地问了句。

“你师傅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陆远问道。

“我师傅?当然知道啊!他现在就在总坛的佛龛**着呢。”杨心说着还笑了笑。

“供……供着?”陆远有些吃惊地问道。

“对啊,我师傅去岁十月就圆寂了,圆寂之前似乎得悟证道,竟是一脸笑意,那还是我第一次见他笑。他圆寂之后尸身自动火化,最后剩下一堆骨灰还有六颗舍利子。”杨心回忆着枯骨鬼僧坐化时候的样子说道。

“去岁十月……那,你师傅可有说过,他是否有什么师兄弟,或者除了你之外的弟子?”陆远不甘心地问道。

“这点师傅没说过。”杨心如是说道。

陆远却是心中有些猜想。如今看来,真徐汇身死,假徐汇能够蒙混过关,想来是用了类似的手法了,而且……徐汇的人皮,可能被剥下来,蒙在如今假徐汇的身上了……

一想到这个,陆远不禁打了个冷颤。将死人的人皮剥下来,然后还蒙在自己身上,这得有多重口味才做得出来?想着陆远还不禁看了杨心一眼。

“又怎么了啊?其归哥哥你眼神真的好奇怪诶!”杨心被陆远看得有些烦躁,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咳咳,杨心啊,我问你哦,你……蒙过人皮吗?”陆远好奇地问了句。

“呸呸呸,你恶不恶心啊?虽然我会易容术,但不代表我就喜欢死人身上的东西好吧?”杨心闻言白了陆远一眼,还有些嫌弃地挥挥手。

“嘿嘿,我就问问,就问问。吃饭,吃饭……”陆远尴尬地笑笑,拿起碗筷准备吃,可是一看到满桌子的珍馐……

陆远忽然觉得自己没了胃口……

第一百二十六章 终于来真的了

“这是你埋伏的地点,我们会将人逼到里面,然后一起截杀。”当天夜里子时,中午见过的乞丐头子暗中跟陆远接洽了。

此番任务的目标,是真正的朱隼。顺带一提,此番任务与陆远合作的是八号,第二代天梁星,也就是乞丐头子。洗去一身泥垢,戴上天梁星面具,跟午时所见大相径庭。陆远也不忘戴上自己的面具,按照天梁星的吩咐,躲在庐江城南一处深巷中一个阴暗的角落。

长时间一动不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对于杀手来说,这是基本功。陆远还未接受杀手训练,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为了让自己时刻保持最佳状态,他尝试让内力在自己四肢百骸缓慢游走,同时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放开视听感知,留心周边情况。

不过片刻,巷外街道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耳听约莫有三人,其中两人脚步略沉重,剩下一人脚步虽然也沉稳,但发出的声响却是轻了不少。临近巷口的时候,忽然两声轻响,破空声至,紧接着听到了两声利器入肉声,然后是一声倒地的“噗通”声。

“谁?王爷你先走!”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声音,显然刚才中箭的两人中,有一个并未被射中要害。

另一个人,也就是被称作王爷的人也不废话,转身向着巷子窜进来,与此同时,破空声再响,又一声入肉声,第二个人也彻底倒地。

陆远埋伏在暗巷中,感知到转入巷子中的那个“王爷”越来越近,右手忽然一甩,三枚寒光便瞬间射出。同时,陆远人也因时而动,窜了出去。

朱隼正自留意身后,忽然,面前出现了破空声,这一惊骇之下,朱隼立马两掌拍出,强劲的掌风裹着手掌将飞来的两道寒光拍掉。但隐藏在两道寒光之后的第三道寒光却是直奔朱隼面门。

朱隼大骇,连忙侧身意图闪过,但这门暗器飞来的速度太快,朱隼一时间也只能勉强反应过来,脑袋侧开之下,右肩却是躲闪不及,被利刃穿透。常年在刀口上行走,朱隼立马判断出来,这枚利刃飞来的速度极快,力道极强,竟是穿透整个右肩从背后穿出,想来射出这把利刃的人不是内力极强,便是力道极大的人。一想到这,朱隼冷汗便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凌空一掌拍来,目标正是朱隼的脑门。

“哼,鼠辈尔敢!”朱隼脑后亡魂大冒,惊诧之下,早年在北疆扫荡前朝余孽练出来的胆魄爆发,瞬间左手运气,一掌拍出直对来人。

两掌相接,朱隼登时后退了三步,左手隐隐发麻,而来人凌空一掌劈下之后,却是稳稳落地。

“嗯?只是稍稍落了下风而已,加上右肩受伤,临时起掌诸多缘故,应该有二流巅峰的实力,对上地煞榜的人,应该还差了些。”陆远声音通过面具缓缓传来,有些嘶哑,有些异样。

“阁下是何人?暗杀朱某人,所图者何?”朱隼冷冷盯着眼前这个身着黑色夜行衣脸带黑底金线面具的男子。

“杀手杀人,当然是有雇主委托。具体原因请到地下问阎王吧。”陆远微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一个捕鼠式扑了上去,右手点出一指,直扑朱隼胸口。

感受到陆远这一指扑来的速度,以及手指划破空气传来的声响,朱隼心中暗暗警惕,右手强撑起一拳轰击出去。

就在这时,朱隼身体忽然微微摇晃了一下,原本蓄力的一拳泄了气,稍微改变了一下方向,被陆远一指轻易躲过之后,刺在了朱隼左肩。剧烈疼痛瞬间从左肩传来,朱隼强忍疼痛,左脚发力整个人向后退去,并时不时左右摇晃一下。

就在他躲开的位置右前方,一把箭斜插在地面上,入土不过寸许,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威力不大。但,足够了。就是这一箭,刚刚划过朱隼右边小腿,留下来一道伤痕。

“金刀王,你再挣扎也是徒劳。想来你也发现了,无论是穿过你右肩的暗器或者是射伤你右腿的箭,都涂了毒。以你的内力还能抑制住多久?”陆远淡淡问了句。

“哼,我与人约好相见,此时已经超过见面时间,若是久未出现,那人必会寻我。到时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朱隼运气压制住右侧随时准备爆发的毒,嘴上强硬地回了句。

“也罢,虽然占了便宜不小,我也想看看自己跟二流巅峰高手的差距有多大。”陆远转转自己的脑袋,再度欺身而上。

“哼,我号称金刀王,如今尚未亮刀呢!且看!”朱隼冷哼一声,忽然从左后腰腰带中抽出一把短刀斜切而上,速度之快竟是超过右手。

“嗯?左撇子?”陆远心中有些惊讶,按说自己的指力比之通过甩臂挥出的六合截魂刀刀片威力要强,却未能贯穿朱隼的左肩,原以为是他闪避及时的缘故,现在看来,朱隼的左手竟是比右手灵活,应该也比右手强健。

此刻见这一刀来得突兀,自下而上,自左向右,竟是带起一阵寒光,陆远心中也微微发冷——果然是军阵杀敌的招式,如此杀气逼人。好在陆远此时感应力极佳,脚下只是微微一顿,整个人稍微停了一下,便闪过这一刀。

刀落之时,一缕青丝飘下,陆远却是微微一愣,随即听到一阵清脆的裂响,戴在脸上的面具竟是字右下及左上,斜斜裂成两半,下半张没了支撑,缓缓落地,发出一阵“哒哒”声响,此刻的陆远,露出了嘴唇,露出了一小截鼻梁,左眼微微露出了一个角,略显清秀而稚嫩的脸庞曝露在朱隼面前。

朱隼心下却是微惊,原以为埋伏在暗巷袭击自己的,少说也是个年逾三十的而立男子,未曾想竟是一个稚嫩少年。如此年纪便有此等功力,就算身为敌酋,朱隼也不禁暗暗佩服。

此人若是愿意为帝国效力该多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金刀落马

“很抱歉啊,金刀王。被你看到半张脸,那我断没有留下你性命的可能了。”陆远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是十分冷峻。

“小伙子,人生路漫漫,每一个选择都很重要。别选错了。”听闻陆远的话,朱隼谨慎,带着点语重心长地说了句。

“谢谢金刀王指教,不过在跟我说教之前,是不是该先想想怎么教育好你那个猪头儿子?”陆远闻言哈哈一笑,讽刺了朱隼一句。

“嗯?你见过岩儿了?是了,我出关前两日听说他得罪过魔门圣子。难道所谓的魔门圣子是假的,是你们假扮的?”朱隼听说关于朱岩的消息,登时眉头一皱。虽然这个儿子很不成器,但终究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是与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你断无生还的可能性。别废话了,来吧,痛快一战!”陆远感受到金刀王左手一刀的威力,感受到了那种刀口在面前划过的冷峻,竟是激起了心中一丝渴望,渴望战斗,渴望通过金刀王衡量一下,自己目前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

“哼,冥顽不灵!看刀!”朱隼见说服不了陆远,也不废话,挥刀继续攻击。短刀匕首,在近身切割和突刺中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显然,金刀王朱隼深谙此道,与陆远在如此狭窄的街巷之中,他手中的短刀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

这也是陆远首次面对真正的匕首战,之前在平安镖局的时候,福权那一通胡乱比划却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江湖上的人都以为,金刀王的金刀,是厚背鎏金军刀,没想到真正意义上的金刀,指的是军用刺杀短刀。军用战刀的刀法注重的是砍杀的效率,而且在军阵之上,每一刀几乎都能砍到实处,无所谓闪避,要么格挡,要么硬接,故而军刀刀法十分厚重,不适合在有腾挪空间的地方一对一战斗。

但军用短刀就不一样了,抛弃身上厚厚的甲胄,提着轻便的短刀,要的就是切割和暗杀的便利。因而,金刀王朱隼此刻的刀法,跟七杀阁的暗杀手法多少有些异曲同工的妙处。不同的是,朱隼的刀法源于军阵,杀伐之气更重;而七杀阁的暗杀手法隐蔽性更高。

此刻,朱隼一出手,便是三刀,一刀割喉,两刀斜切,封住双臂的动向。如此近距离,几乎是面对面的攻击,朱隼此番出手十分果敢狠厉。

陆远却也不是吃素的,双手齐动,幻方流云指运指如风,左手直奔中路割喉一刀,右手一招霜禽欲下,绕过朱隼划出的左臂,直指朱隼心脏。

朱隼镇定应对,刀锋转向,掉了个头,刀身朝外,左手却是忽然迅速原路返回似的向下劈,整个刀锋却是越发接近陆远的咽喉,速度更快了一分。陆远心下微惊,眼中却是看得清楚,左手加速,五指箕张后奋力咬合,正巧抓住朱隼准备抽回的刀身。

与此同时,陆远右手的霜禽欲下已是临近朱隼胸口,朱隼却是不管不顾,猛然挺胸向前。待到陆远一指击中其胸口处时,一声沉闷的“咚”响却是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坚硬的触感。亏得陆远常年练习手上功夫,五指力道和承受力都十分强劲,否则这一指怕是不废也折了——朱隼竟然戴了护心镜!

就在这个空档,朱隼嘴角微微勾起,右手猛然握拳直冲陆远脑门太阳穴而来。陆远微微冷哼,左脚忽然提出,踹在朱隼右脚。朱隼一时不备,身体微微前倾,拳头失了准头。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陆远左手发力,将刀尖强行扭向了朱隼腹部。朱隼避之不及,整个人摔在陆远身上,腹部结实地挨了自己的短刀一刀。借着这个机会,陆远右手握拳,狠狠在朱隼的护心镜上轰击了一拳,将朱隼整个人打击得后退三四步,这才堪堪站稳。

“呿,又是护心镜,又是金丝软甲,你特么得有多怕死啊?”陆远不禁冷哼一句,原来刚才捅向腹部的一刀也没有切实的刺进去,却是被金丝软甲挡住,救了朱隼一命。故而,陆远才会心下愤然,一拳轰击在朱隼的护心镜上。

切割突刺没办法,那就用重锤钝击。

效果果然也十分明显,朱隼是后退四步站稳了,但紧接着一口老血却是忍不住喷出,整个人受不住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呼,呼,呼,若,若非你用毒封我心脉,气血不通,我朱隼何至于此?”朱隼看向陆远的眼睛有些发红,显然十分不甘心。

“得了吧,别找借口了。照你的说法,我还想说,若是让我多练个十年功夫,哪怕不用暗器淬毒先伤了你,我也照样能够将你拿下呢。”陆远翻翻白眼说了句,既然要杀你,能先降低你的战斗力为什么不用?

朱隼闻言默然片刻,却是认可地点点头。

“杀人的勾当,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一局是我朱隼输了。要杀要剐任君处置。”说罢朱隼默默闭上眼睛。

陆远看着这个有些发福,但身手却是一点不迟钝的男子微微感慨了一下,运起内力汇聚于右掌,对着他的脑门就要一掌劈下。

“行啦,拿住人就够了,我还有话要问。”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沙哑声音,“第一次任务,不合格。”

“啊?不及格?”陆远有些懵了,看着缓缓走出来的七杀阁主问了句。

“哼,身为杀手,不能第一时间用暗器击杀目标,已经失了先机。最关键的是,用来掩饰面容的面具都被对方划破,就这样你还想合格?”七杀阁主冷哼了一句,白了陆远一眼。

陆远微微一愣,对哦,如此说来确实是。但转念一想,诶,不对啊……

“诶,我这就要杀了他,若是如此面具……”

“若是任务要求是活捉呢?”七杀阁主打断陆远反问了一句,“真正的敌人,可没有给你第二次的机会。”

说罢,七杀阁主一掌拍在朱隼脖颈,朱隼瞬间失去意识,被活捉了。

感情,这第一次任务,只是一场测试而已。不过七杀阁主的那句话却是被陆远记住了,真正的敌人,是不会给自己第二次机会的。

同时,陆远也看到了一点仇老五遇害时候的影子,真正的敌人,可是会不择手段的,正如自己等人埋伏暗杀一般……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本朝秘辛

陆远留宿的屋内,七杀阁主正坐在他对面,一起对饮。

“你啊,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此不小心,若是这个朱隼活着逃出七杀阁范围,那你的身份就曝光了。”七杀阁主语气虽冷,说的话却是让陆远心中再次泛起阵阵暖意。

“我说师傅,现在能说说,为啥这个朱隼此番非死不可了吧?”陆远拿着酒杯吮了一口,笑着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他动了不该动的人。”七杀阁主说了句。

“什么人?”陆远双眼放光追问道。七杀阁主闻言抬头看了陆远许久,这才缓缓喝口酒。

“去岁六月,应天府皇宫大火,你可知道?”七杀阁主四下听了听,小声问道。

“知道,听闻是前面那位自焚了。”陆远听到正戏来了,立马双眼放光小声应了句。

“嗯,传言是这样。”七杀阁主淡淡说了句。

“传言?”陆远挑挑眉,品出了点非同寻常的意味。

“障眼法而已。”七杀阁主小声说了句,陆远闻言立马瞪大双眼,这事可是大事,天大的事,难怪七杀阁主如此谨慎。

“如此说来,当今?还在找?”陆远也小心地四处看看,反问了句。

“没有,说白了当今也知道是障眼法,但还是配合演戏,哭了一阵。当今那位,对前面那位,着实不太看在眼里,常说若是他老子,当今还会忌惮,前面那位真的是……太嫩了。”七杀阁主有些古怪地说道。

“那,这跟朱隼又有什么关系?”陆远有些奇怪地问了句。

“可怜前面那位,信错人了,以为这位金刀王乃是自家祖父的心腹。刚到地头,就被朱隼给卖了。”七杀阁主摇摇头说了句,“人头直接送到应天府,人家叔侄俩都没真正要你死我活,你这邀功邀得,不死你死谁?他至今还以为自己立了大功,想要为朝廷效力呢。”

“竟然还有这种事?”陆远瞪大眼睛有些惊讶,“咦?不对啊,你不是说他闭关多年吗?怎么还能卖了那位?”

“你傻啊,闭的又不是生死关,难不成偌大的金刀王府还真留给他弟弟?主事还是可以的,只是不露面而已。”七杀阁主白了陆远一眼,这个徒弟脑子灵光,就是偶尔会犯犯傻。

“哦哦,这样。那如此说来,师傅你是?那位的人?”陆远有些好奇,这件朝廷的事,为什么会让七杀阁插手?

“我?我是他老子的人,他老子过世之后我就带着七杀阁淡出了,不再理会他的事情。之所以杀朱隼,也只是尽尽最后一点情谊。本来嘛,选择继承那个位置,就要做好赴死的准备。何况那位跟他父亲比起来,差太远了,怎么值得我效力?”七杀阁主鄙夷地说道,显然对于前面那位也是不大看得上的。

“这些……我是不太懂啦。”陆远淡淡说了句。

“哼,看看他用的那些人就知道了,还有那个姓方的,竟然撺掇那位恢复井田制?当今要是没灭他家八百多口人,我都想把他虐杀个千万遍了。那位之失,多半也是被教唆坏的。”七杀阁主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却是除了在陆远面前露出的温柔之外,难得的暴露自己的情绪。

“井……井田制?不是,还真把自己当尧舜禹汤,要恢复周礼了?要真这样,天下还不得大乱?”陆远吃惊地说道,没想到那场血腥的洗牌背后,竟然还有如此荒唐的事迹。

“可不是吗?八百多人,九族尽夷,都被其连累了。”七杀阁主说罢竟然摇摇头,似乎颇为怜悯那些人。作为一个杀手,七杀阁主的情感未免太丰富了点吧?陆远心中暗暗吐槽了句。

“九族?八百多人?嗯,我记得太祖时候,似乎有谋逆案,一案牵连一二万人者。”陆远眉头微皱,这个“九族”,似乎不太符合陆远的想象。

“那是牵连朋党,本朝所谓九族,乃是上溯至曾曾祖父,下追至重重孙,加之自己一代,合计九代,凡十六岁以上者皆在株连范围内,女子已外嫁者,则不牵连其家。称曰‘九族’,株连九族,看似‘九族’大于‘三族’,实则所涉牵连者远少于三族矣。”七杀阁主给陆远普及了一下当朝律法,却是令陆远茅塞顿开。

“如此说来……我想问的是,师傅和七杀阁,不是朝廷的人,也不会反朝廷的人,是吧?”陆远最后又确认了一次。

“正是。杀朱隼,只为略尽情义,此番事了,我与前太子也算是因果尽断了。”七杀阁主说着,竟是有些落寞。

若是前太子健在,或许他也会成为朝臣中的一员,或者成为那把可能永远不被用到的,隐藏在背后的刀吧?人生得一知己,是莫大幸事。自己也迷惘了挺久了,如今是否要就此撒手让陆远接管七杀阁?

看着眼前有些稚嫩的陆远,再看看那个断成两半的七杀星面具,七杀阁主果断放弃这个念头。

开玩笑,现在交给他,底子还不得给他败光了?

……

七杀阁主此番在陆远房中,主要还是教授他关于带着面具时候,如何提高感官的方法。陆远此次闪避略微迟钝了些,还是跟面具有关。

面具遮蔽了陆远的视线,连带着对距离的判断也稍稍失了些准头。这也在七杀阁主的意料中,所以其实对于朱隼的暗杀,七杀阁是做了两手准备的。陆远两人即便失败了,还有七杀阁主和上一代天梁星动手,基本能够保证万无一失。

得知真相的陆远自然是抱怨了一番,但心中却并未真的有多大怨言。俗话说,会撒娇的孩子有奶吃,陆远自然多少懂一些。而且越跟七杀阁主接触,陆远越是觉得自己似乎在哪见过七杀阁主,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罢了。

第二天一早,陆远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从此开始领教自己犯下的一大错误……

“陆公子,陆公子不好啦!杨姑娘要杀人啦……”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江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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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顶着两个黑眼圈看着眼前一脸无辜的杨心和一脸委屈的八号,就是二代天梁星,心中的怒火蹭蹭往上冒。

“这么早把我叫醒,所为何事?谁要杀谁?”陆远语气颇为不善,听在俩人耳朵里,就像一座随时准备爆发的火山一般。

见陆远神情不善,杨心吐吐舌头,这才乖乖说道:

“这家伙不怀好意,明明不是乞丐,却冒充乞丐头子骗我的钱,所以我才要杀了他。”

“嗯,来,刀子我给你,现在你就刮了他。”陆远没好气地说了句,说罢还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和腰带,这才想起来自己出门是从不带刀的。

“嘿嘿,好嘞,不用你的刀,我有!”杨心笑着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弯刀,从刀鞘里抽出来,散发着点点寒光。

“我去,你不是来真的吧?陆公子救命啊!”天梁星见状登时有些惊吓地缩缩身子。

“你俩自己解决,哦对了,天梁星你叫啥?”陆远不耐烦地或了句,却是忽然回头问了天梁星道。

“哦,陆公子叫我后浪就行了。”

“后浪……果然够浪的。杨心,怼死他!不必客气。”陆远闻言点点头,转而对杨心说了句,然后起手将两人赶出门去。

至于杨心会不会真的杀了后浪……陆远还真不担心。后浪的身手还不错,杨心想要杀他,怕是十分困难。

“让你打扰我睡觉!”陆远恶狠狠地啐了句,然后埋头继续补眠。其实对于陆远来说,用打坐的方法能够更快恢复精神,但从身体自身的习惯来看,陆远还是更乐意用睡觉这种方式。

约莫午饭时间,陆远才悠悠转醒。正如他所料,杨心跟后浪也只是闹着玩,午饭时分便一起坐下来吃饭。

“咳咳,再次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江,名后浪,字,子风,目前是庐江丐帮这片的负责任。严格来说,我却是不是丐帮的人,但丐帮是我们组织的下辖情报组织,所以关系就是这样,还请两位多多见谅。”江后浪说着,还略有深意地看向陆远,陆远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那岂不是说大江南北的乞丐都是你们的人?”杨心闻言点点头,却是反问了一句。

“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丐帮其实就是一个松散的乞丐组织,跟我们有区别。但每个地方的丐帮中都有一小部分人效劳我们组织,对我们来说只要有一小部分也就够了。”江后浪解释了一下,在座两人都是聪明人,一下子就都悟透其中的关节。

尤其是陆远,江后浪这是赤裸裸地在跟陆远说,遇到事情可以找地方丐帮,联络道七杀阁。

“你们什么组织啊,这么神通广大?”杨心有些惊讶,没想到在中原正道武林竟然还存在这种地下组织,一时间竟是有些向往。

“嘿嘿,这就无可奉告了。两位若是有兴趣加入我们组织,我自然会带两位见识一下,不知两位意下如何?”江后浪说着眉头挑挑,笑着问道。

“我还是算了,我自由惯了,不想被什么组织束缚住。”陆远首先摆摆手,开玩笑,江后浪都已经将自己摘出去了,如果自己还傻傻往里面跳,那才真是愚蠢到家了。

“我我我,我有兴趣!你多……”杨心听说竟然可以加入这个组织,两个大眼睛都要冒出小星星出来了,不过很遗憾,还是被路远打断了。

“你要是不想跟我去办事,尽管跟着他们组织走哈,恕我不送。再见。”陆远淡淡说了句,杨心闻言立马蔫了。眼下身上银钱不多,杨心还打算背靠陆远这个大金主玩一阵子呢,就这么跟一个来历不明的组织走,之后被怎么卖掉自己都不清楚。

江后浪闻言笑笑,却是抬起酒杯道:

“如此甚是遗憾。不过在这庐江城地界,两位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尽管来找我江后浪,只要出得起价钱,没有什么消息是两位买不到的。”

“咦?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你是不是听风阁的人啊?听说江湖之上论消息灵通者,无人能出听风阁其右。不是有这么个说法吗?‘势力堪居三等,消息天下第一’。”杨心闻言忽然说了句,陆远被杨心这个联想能力给吓了一跳,险些就信了她的话。

“杨姑娘过奖了,听风阁的消息我们是不敢比的,只不过听风阁要价高,同时真正的听风阁内部人员也很难见到,往日只有他们主动往外放消息的,或者有人拿屠猿令去风物轩换取消息的,基本没见着有谁在风物轩能够花钱买到消息。所以,我们这些小组织,还有些活路。”江后浪闻言笑笑,谦虚地解释道,杨心闻言才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既然话说开了,陆远也适时地表现出想跟江后浪结交的意愿,杨心本身对消息搜集手段也是蛮感兴趣,自然不介意跟江后浪同桌吃饭。如此一来,三人倒是谈笑风生。

好在因为昨夜暗杀的缘故,陆远原定的启程计划推迟了一天,三人倒是不着急。江后浪似乎在江湖上行走多时,所见所闻倒是十分丰富,聊起各地风俗、美食、特产和趣事也是滔滔不绝,三人在酒桌上坐了两个时辰,竟是一点都不觉得乏味。

待到申时时分,才有一个乞丐走进来跟江后浪耳语两句,江后浪才言说有要事离去,末了给两人留下联络自己的方式,这才离去。

“这个江后浪,言谈倒是风趣,只是显然没安好心。”看着江后浪走出旅店,杨心才淡淡说了句。

“哈?你怎么看出来的?没安好心你还跟人家聊这么久?”陆远有些好笑地看着杨心,这丫头着实古灵精怪。

“你傻不傻?他话里话外一直在探咱俩的底细,能安什么好心?要不是本姑娘警觉,说不得你早跟他推心置腹,什么话都往外说了。”杨心说着,还挑衅地看了看陆远,陆远见状哭笑不得。

“是是是,都是杨大小姐的功劳,来来来,我陆远给您斟酒了,请!”

“嗯,算你还有点眼力劲儿!”杨心端起酒杯挑挑眉说了句。

陆远心中却是暗暗发笑:

开玩笑,你看到的都是江后浪想让你看到的,难道你比我还了解他?

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是不曾说出。如此,两人又喝了点酒,才各自回房……

第一百三十章 诈骗引发的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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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公子,这是您吩咐的,要看到货样,请卢公子验收!”刘屠带着卢乃大一行人来到了新进从城东刘家拿下来的几个冶炼场,让人拿出了一批已经打造好的兵器,摆在卢乃大面前。

“嗯,好,先收下货样的钱。”卢乃大也不吝啬,扔了一锭金子给刘屠,便开始检查起眼前的货样。

拿起眼前一把形制样式流畅好看的剑,卢乃大先是用手指弹了弹剑身,剑身发出的轻响略显沉闷,卢乃大不禁皱了皱眉头。紧接着,卢乃大提剑在空气中轻轻划动,倒是舞得虎虎生风,然而越是如此,卢乃大眉头皱的越紧。

最后,卢乃大微微往剑中灌注内力,向外刺了一剑,却不料剑身经不住内力冲击,竟是一下子从中间断裂开来。原本刘屠在一旁看卢乃大眉头越锁越紧,心中不禁在打鼓,如今但见好好一把剑忽然断了,冷汗竟是涔涔冒出。

“我说刘屠,你拿这种货色来糊弄我,到底想不想合作了?剑身轻响沉闷,显然金铁配比不对,杂质过多;轻舞剑身竟是发出如此大的声势,显然锋利不足;灌注内力立马断裂,显然锤打不足,剑身太脆。这等剑莫说是给我庐山气门使用,就是寻常人家砍瓜切菜恐怕都用不了多久,你逗我玩呢这是?”卢乃大没好气地说了句,显得有些不耐烦。

“卢公子息怒,这些匠人刚刚才从城东刘家那里接手过来,没想到竟然不专心工作,您且宽心,再给我三日时间,我立马给您打出一批新的货样出来!”刘屠额头上冷汗涔涔冒出,立马给卢乃大再打包票,企望这位爷能够稍微宽限一些时日。

“也罢,再给你三天时间,别再让我失望了。三天,拿不出我满意的货样,咱们还是别合作的好。密宗双修密法虽好,却不是我庐山气门的根本。”卢乃大冷冷说了句,转身带着青萍、黄杏、真定和王杜离开了。

五人再次来到荆州城的荆江楼,点上一桌子菜,边吃边聊。

“我说那个刘屠也太过分了吧?那把剑别说庐山气门了,就是我武夷剑宗的外门弟子用剑,都比那好十倍,竟然也敢拿出来?”黄杏心直口快,一坐下来便开口埋怨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卢乃大略有深意地笑笑,却是低头喝了一口酒。

“卢大哥……莫非?”青萍心思缜密,有些怀疑。想这刘家怎么着也跟密宗有些往来,兵刃好坏不可能分辨不出来,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拿出来给卢乃大验货?

卢乃大见青萍有所疑惑,便笑笑道:

“剑,确实不是什么好剑,锻造技术粗糙也是真的,但也没有那么糟糕。但却是有瑕疵,只要找到瑕疵点,敲击声响自然不好听;一般测剑听风,用的是切风法,只要剑身角度稍稍改变一点,声势自然就大了;至于最后的断剑,更简单了,只要精细控制内力,在剑身薄弱处稍稍引爆,剑身自然应声而断。如此方法,也唯有将我庐山真气诀修炼到精深地步才能做到。”

“乃大,骗人是不对的!”真定听到卢乃大的话,立马反驳道。

“我说小屁屁,你太过迂腐了。骗人撒谎固然不对,也分情况。比如,我现在骗人,能够让我们更安全地接触到其归想要查明的真相,而我所欺骗的是一个恶人。假如我不行欺骗的手段,老老实实去正面侦查,我们一行人可能会出现危险。你说我骗还是不骗?”卢乃大反问了一句。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骗人能救人,想来佛祖也会原谅撒谎的人的。”真定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却是很快反应过来。

“这不就结了?你们佛祖让你们不打妄语,是因为多说谎话,就会多种下因果,最后要报偿的业障就多。但所谓修行,不在一行一言,而在于本心。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这才是至高境界。”卢乃大笑着给真定上课,说着说着,却是似乎有些明悟了什么。

顿悟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有时候一个症结想通了,整个人就会大不相同。可叹一桌五人,竟是只有真定看出卢乃大的状态,青萍黄杏还要谈笑,却是被真定阻止了。

“阿弥陀佛,乃大此番却是得了大造化,他正在渡化缠身的亡灵呢!众位施主莫要打扰乃大。”真定跟众人说了句,然后开始默诵经文。

众人见状也不敢出声,只能看着两人发呆。却见卢乃大眉头紧皱,嘴巴念念有词,似乎在说着什么……

“魔心,道种……本是同根……所谓修行,不在一言一行,而在本心……原来如此。心为形役,故而当下既然决定出手,本心便是渴望杀之。况乎剑着,本就是杀伐之利器,不杀人的剑是不合格的剑。明了,明了。束缚自己的,始终只是世俗的名声罢了,因为父亲兄长皆有仁义之名,未曾想这份声明,却是无形中束缚了我的心……”

随着明悟本心的过程,卢乃大双眼精光敛聚,越发兴奋,最后竟是放声大笑,其状之猖狂婉若疯魔一般,却是吓得青萍、黄杏二人胆战心惊。但一旁的真定却是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阿弥陀佛,恭喜施主,得释心魔,如此小和尚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真定双手合十,真心实意地给卢乃大施了一礼。

“谢谢你,小屁屁。今天卢乃大开心,请你吃荤的!放开胆吃!佛祖若是怪罪,让他尽管来找我卢乃大便是!哈哈哈……”卢乃大一时兴奋,大手一挥准备加菜。

“阿弥陀佛,师傅说,戒荤辛,乃是为了自身的佛法根基,并不是为了给佛祖看的。一切戒律法度,到头来都是为了自身,为了成就无量果位。所区别不过是大我和小我而已。为了成就大我舍弃小我,乃是人自身的选择,并不是佛法戒律强求的。施主所求的,也当如是。”真定认真地看着卢乃大,卢乃大闻言竟是渐渐冷静下来,品味其中真意……

“多谢真定师傅赐教!请受乃大一拜!”真定所说,犹如醍醐灌顶,将差点脱缰的卢乃大给拉了回来,也最终点破了卢乃大心魔中最后一层薄纱。

一切行为法度,最终不过都是为了自我,为了本心。本心所求,才会役使行动,譬如遵守戒律,譬如口腹之欲,也譬如瞬间的杀意,介源自本心。故而过往如何,其实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想如何。

能够明心见性,识见真我,道便在那里,怎么走,都不会岔。从这一刻起,卢乃大浑身气质,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元屠风波起少林

“消息来源可靠吗?”虢略杨家,家主杨化眼放精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儿子杨义。

“从听风阁打探出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杨义谨慎地回答道。

“此事不宜太过声张,你且先行一步,去少林寺,摸清底细。”杨化强压住心中的兴奋,让自己看上去尽量镇定一点。但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此刻的心境。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了太原李家、天剑盟、荆楚盟、摘星楼、邢门和唐门。一则消息竟是飞速流传开来,在各大宗门之间掀起惊涛骇浪。

华山剑宗,碧波洞。

“想来你也听说了,元屠剑在少林寺现身了。”师春淡淡说了句,站在碧波洞门口的,依旧是小剑绝施衍。

“是的,有所耳闻。”施衍躬身说了句。

“嗯,此番各大门派想必也收到了讯息,未知真假,必定不会派遣大部人马前去探寻。年轻一辈的代表,却是刚刚好。如此,你也代表华山剑宗前去,以拜会为由,一探究竟吧。”师春淡淡道,眼睛依旧半眯着。

“是。”施衍行了个礼。

“去吧,收拾一下,马上出发。”师春挥挥手,让施衍离去。

……

“我就不懂了,不就一把破剑吗?有什么好看的?非要我去少林寺那个鸟不拉屎的和尚窝?”回到荆楚盟有些许时日了,虽然日子比不得在外浪荡,有人买单的时候,但对于严白来说,小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此番,吴雪继也得到了最新情报,手下却是没有合适人选先行。不过听闻天剑盟派出了天剑盟主萧广的儿子,“河朔剑侠”萧笃诚,吴雪继也只得让严峻请严白走一趟了。都是年轻一辈,无论怎么撕,父辈见面都能兜得住,拉得回面子。

只不过近来享乐惯了的严白,显然不太乐意去一个和尚窝。没办法,吴雪继只得让出一些利益,在严峻面前保证,若是严白此番能够立功,他百年之后,荆楚盟就交给严白打理。

听到这个消息,严峻双眼精光外放,竟是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荆楚盟内部斗争十分激烈,表面上看上去一派祥和,侠义为先,背地里吴雪继跟严峻之间貌合神离早已是不争的事实。本来按照实力来说,严白稳妥是荆楚盟年轻一辈的第一人,武功已经颇具高手风范,但无奈这家伙武功不错,脑子却是半桶浆糊半桶奶,一晃荡,白茫茫一片,啥都分不清楚。

相比之下,吴雪继的儿子吴钩,却是好了不少。虽说武功上不如位列小四绝的严白,但好歹排名幼麟榜第三十六,号称“荆楚一剑”,最重要的是此子跟随吴雪继处理盟中事物多年,手腕、见识远非严白可比,在荆楚盟中人望不错。

本来若是没有严白,让吴钩去少林寺最合适,但无奈严白“小四绝”的名号太过响亮,此番去少林寺若是只有吴钩去,难免被人看轻,或者误会荆楚盟没诚意,所以吴雪继打的算盘是让吴钩带头,严白给吴钩当保镖。

至于抛出的诱饵“下一任盟主”的位置,说实话吴雪继和吴钩还真不担心。即便严白真的立下大功,获得吴雪继亲口承认的“下一任盟主”继承人地位,到头来以严峻和严白的那点智商最终只会被吴雪继和吴钩玩死。当初严峻怎么从盟主争夺战中落败,将来还会原原本本发生在严白身上。至少现在,吴雪继父子是这么想的。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稍微一放鱼饵,严家父子就上钩了。再说此番,看严家父子对元屠剑的态度,显然是不知道元屠剑中藏着什么秘密,如此也好,若是得到元屠剑,即便不要荆楚盟,对于吴家父子来说也是赚大了。到时候即便真的将荆楚盟交给严家父子又如何?

……

同在荆楚,卢乃大自然是收到了消息。

“元屠剑?听风阁又在玩什么把戏?”卢乃大有些不解地说了句。

“不知道,只听说元屠剑是传自上古的神兵利器,早在轩辕神农之前便存在了。”青萍也摇摇头,显然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元屠剑的价值的。

“不说这个,我收到一些消息,看来此番江湖上动静不小,恐怕不会输与重五岳阳楼事件。如今其归正在赶往少林寺的路上,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卢乃大眉头微皱,却是有些担心陆远。

“放心吧,听说苏姑娘已经去追陆公子了,以苏姑娘的身手应该能够在陆公子之前到达少林寺,到时候两人有照应,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青萍笑着安慰卢乃大,近来她的心情倒是不错,一来跟陆远分开之后,没人对她冷嘲热讽,二来卢乃大的心魔解开之后,她自己却是放心了不少。

“那我们还在荆州待着吗?要不要也去少林寺看看?”黄杏是一个闲不住的丫头,最近几日在荆州呆腻了,有些想要往外走走。如今听闻少林寺有大事,顿时两眼放光。

“我就不去了,对于刘家的根底,我已经隐约摸到了一些线索,现在正在最关键的时刻。黄杏姑娘若是有兴趣,倒是可以跟青萍姑娘一起前去看看。”卢乃大说了句,青萍却是摇摇头。

“我还是好好照顾卢公子吧,此番我是不愿再节外生枝了,只想安静等到事情结束,尽早会武夷山。”

“阿弥陀佛,小僧倒是想去千年古刹少林寺看看,只是孤身一人走不远。”真定有些向往地看了看少林寺方向,眼神有些落寞。

“要不这样,黄杏姑娘你且带小屁屁去一趟少林寺,到了那里你便找其归。虽然他对青萍姑娘态度不好,但想来对你应该不会太差。”卢乃大笑着说了个提议,“我跟青萍姑娘就在荆州把刘家案底查清。”

“我……哼,那个陆其归,每次想到他的脸我就一肚子火。算了,看在小和尚的面子上,我就走一遭。不过跟不跟陆其归一道,得看本姑娘心情。”黄杏娇哼一声,说了句。

“既是如此,那我们各自启程吧,对于刘家,我有些地方有点在意,打算去探查一下,宜早不宜迟,各自回去收拾东西吧!”卢乃大拍案定板,五人各自散去。

正是龙争虎斗元屠日,风起云涌少林时。这场风波背后的推手,正在慢慢地将触角,伸向江湖最顶尖的势力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剪径小贼又猖狂了……

陆远跟杨心出了庐江城,继续往西北走。一路上自然收到了少林寺出元屠剑的消息,陆远得知此事一脸忧郁,杨心却是两眼放光。

好嘛,这下热闹了。尽管不知道元屠剑到底有啥用处,整个江湖都为之震动,但不难想象,此番各大门派派人上少林,自己要做事,恐怕难上加难了。要不要卷入这场纷争中?陆远十分纠结。

庐江城西北面是皖山东南角一带,刚好处在两条山脚交界处,一条以潜山县、怀宝县、桐城至庐江城一线;到了庐江西北忽然折向由东北走向折向西北,延庐江、舒城、霍山、金寨一线,直奔河南。皖山似乎很眷顾陆远,此行虽然经过山脚,却是不用翻山越岭。或者说,是陆远沾了杨心的光?

总之,再启程的两人,出了庐江地界,便沿着皖山东麓向着西北的河南走去。只不过,山麓虽然不用翻山越岭,但也因为太过狭窄,容易被劫道。

比如现在,挡在陆远二人面前的一伙山贼。

陆远心里默默问了句,又扮演山贼,你们能不能有点新意啊?

“呔,尔等听好,此山是我开,此……”

“得了,还开山栽树,麻烦先把大胡子贴好行吗?买路财我有,但给了想来你们也是不会让开的,咱就别废话了都省省力气,要唠嗑唠嗑,要开打开打。各位秦家寨的好汉们,下回要冒充山贼的时候,先把袍子整清楚,别把自家姓氏绣毛皮上,你真当江湖草莽都不识字啊?”陆远指了指一个走在带头人身后,身穿鹿皮坎肩的青年。

“我****奶奶的,秦丹你特么发什么骚?出来劫道还穿鹿皮坎肩!”带头人回头一看,登时火气冒了上来,一巴掌糊了那青年一脸。

青年一脸委屈地说了句:

“我,我冷嘛。这大冷天还要出来劫道,我……”

“滚!”带头人瞪圆双目吼了一句,转身一脚踹在那个名叫秦丹的腚上,给踹出去老远。

“呼,既然身份曝光那我也没法。在下秦家寨寨主,秦霸天。从今儿个起,大别山麓往河南方向的道被我秦家寨封锁了,两位若想去河南,还请绕道。”秦霸天越众而出,走到陆远面前两丈远处,气定神闲地说了句。

陆远闻言也不生气,笑笑走向前两步,眼下这局势有点像当初被余征带人围住的情形。不过此番只是单面封锁,倒也不似当初两面合围。秦家寨在安徽的地位,也大致在二流末三流头的样子,眼下挡住两人去路的也就十来个人,陆远真心不怕。

“秦寨主可是受到谁的指派,在此封山?”陆远笑着问道,“比如某个三等势力?像摘星楼什么的?”

“呵,三等势力算什么……”秦霸天不屑地冷笑一声。

“哦,那我知道了,势力大过三等,不是一等就是二等,一二等势力就那么几个,有品做出这种事的,怕是小腿绝严白吧?”陆远毫不留情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听到陆远的猜测,秦霸天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果然被我猜中了。”陆远摇摇头,还真是什么人找什么样的手下。秦霸天这性格跟他主子简直是一个样儿的,藏不住事。

“哼,既知公子名讳,你俩还敢强闯不成?”秦霸天索性直接威胁起来。陆远见状摇摇头,这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别说如今挡道的是秦霸天,就算是严白自己来了,陆远也要闯上一闯。别的不说,作为小四绝中最弱的一个,陆远很想测试一下自己现在跟严白的差距。当初那三腿之耻,陆远可是一点都没有忘记过。

见秦霸天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陆远也懒得废话,直接一个扑鼠式直奔秦霸天面前。两人距离不过两丈远,陆远几乎瞬间就到秦霸天面前,反手一招铺天盖地便罩向秦霸天胸口。

秦霸天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被巨力抛飞出去,落地的时候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众人见自家寨主眨眼间便倒地不起,登时目瞪口呆。也唯有那位严公子曾经让他们见识过这等功夫,难不成眼前这位已经达到了严公子的水准了?

“我说,再不让开,你们寨主就是你们的下场。只重不轻。”陆远扭扭手腕,仿佛刚才那一下连热身都算不上。事实上也是如此,借着偷袭之便利,瞬间击倒一个三流小高手对现在的陆远来说还真不算什么。眼前这位秦霸天,怕是连余征都不如,当初陆远只开一个窍穴便敢正面直怼余征,并且战而胜之,如今不仅开了六窍,更是有众多其他方面的提升,一个秦霸天,跟一只蚂蚁没多大区别。

江湖上实力等级的划分,其实并不是特别严苛。其中三流高手的水分却是最大的,基本上面对一群练过五年把式的成年汉子,一对五能够取胜,就能跻身三流高手。但三流末跟三流头之间的差距是巨大的,譬如这个秦霸天,基本上属于三流末,余征稍好一点,能够面前跻身三流中游,而庄钊则是三流中排头的高手,一个庄钊,基本上能够稳胜两个余征加上两个秦霸天。一个余征能够稳胜两个半秦霸天。

而庄钊只要跨过一道坎,将星月宗本宗的星月剑法练到小成,基本上就能够跨入二流行列,何朴的星月剑法就是达到了小成境界。别看小成境界只是小成,但跟庄钊初窥门径的境界比起来,却是大有不同。若是让何朴单独对上庄钊,双方不使用任何伎俩的话,三十招之内,何朴必然拿下庄钊,若是一挑二,两个庄钊对一个何朴,那最多一百招,何朴也能拿下庄钊。

再到金刀王的地步,基本上能够拿下五个何朴的水准。目前跟陆远交战过,最强的对手就是金刀王,陆远能够拿下金刀王,有几个因素加成非常大。第一个是金刀王受到了六合截魂刀和暗箭的伤,利刃刀口都有淬毒,他要分出内力去压制毒素蔓延;第二个是陆远出手突然,打金刀王一个措手不及;第三个则是陆远身怀多门武技,手段层出不穷,金刀王应变不及。由此三条,陆远才能够顺利拿下金刀王,而金刀王在那种情况下最多只保存了四成战力,如此看来,陆远要是对上何朴,基本上一对二不成问题,一对三勉勉强强,一对四就胜负未知了。

如此一对比,陆远的实力应该处在二流中游偏上一点点,年青一代可以称雄,放到整个江湖,那还是不够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即便如此,对上一群三流末甚至三流都未必够的上的山寨喽啰,别说只有十来个,就算再来十个,陆远也自信能够吃得下。

“你你你,你是谁?怎,怎么敢……敢对严公子的手下动手?”刚才被踹了一脚的秦丹,此刻正躲在一名寨众身后,哆嗦地质问陆远。

“哈?什么严公子?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有一群山贼挡我的道劫我的财,我顺手收拾了其中一个,有问题吗?”陆远说着掏掏耳朵,轻蔑地看向眼前众人。这话说出来,秦家寨一众人等瞬间语塞,感情怎么说都是你说了算?

“这位公子,我想咱们定是有什么误会,可否告知尊姓大名?”这时候,一个四旬汉子代替秦霸天走了出来,笑脸问陆远一句。

“误会?我这么说吧,陆某人去少林寺有急事,不想改道。你们现在让开,我当没事发生,我平安镖局背靠眉县苏家,不怕劳什子荆楚盟。就算小爷今天心情不好屠了你秦家寨,他严白也只敢背地里诅咒我陆某人,荆楚盟绝对会当做一般拦路抢劫不成,反被屠山灭门的山贼窝处理。信不信由你,我只给你们十息时间考虑。”陆远将手从耳边拿出,吹了吹。

“平安镖局?妈的,谁探听的消息,回去宰了他。让路,全都让路!”那人听到陆远自报家门,瞬间吓得冷汗直冒。平安镖局在此前恐怕不甚出名,但最近风头可是一点不下地方一流势力。

“算你们识相。”陆远微微一笑,对杨心扬了扬下巴,两人越过这十来号人,继续往前走。

“恭送陆公子……”

……

然而,对陆远二人来说,这才刚刚开始。沿着皖山山脚向河南方向走,每过一小段路,便有一众剪径小贼出来拦路,有些是真的剪径小贼,有些却是地方二三流势力假扮。

而且这些势力有六成左右是效劳严白的,有三成左右是摘星楼的势力,剩下一成则是看见周边势力动乱起来,也跟着浑水摸鱼的。

对于这些传承拦路精神的各方势力,陆远一开始还收住手脚,不曾大开杀戒。但经不住数量多,烦透了,到后来,基本上跳下来一波人陆远就屠一波人,没有全部屠杀,但基本全都废了。顺带的,陆远学会了一桩当绿林好汉的必备技能——摸银子。倒一个人,摸一把腰带,一路上行走了三天,十几拨人下来,愣是让陆远摸足了八十两碎银子,换成金子足足有二十两,直把陆远和杨心乐得合不拢嘴。

“哎,果然杀人放火金腰带啊,难怪这些家伙都喜欢扮剪径小贼,这简直就是一个发家致富的捷径啊!”陆远感慨了一句。

“是啊是啊,这不过三天时间,咱们就赚了足足八十两银子,要是让九江城那些捕快知道了,那还不得羡慕死啊?”杨心念念不忘九江城的事情,倒是陆远闻言,心中颇为黯然。

“不过也别想了,这些人应该是这几天接到上头的命令,在这地方堵截一般江湖门派前往少林的,毕竟若是让他们堵截个两三拨人,到时候竞争也会小一些。不过我倒是很佩服严白这小子收手下的能力啊,那得多有耐心,才能在这安徽地界收下这么多小势力?”陆远这回真心感慨,别的不说,若是这些人全部拉到荆楚盟去……

嗯,应该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荆楚盟虽然是个散修联盟,但入盟条件却是十分严苛,没有三流上游的实力,别想成为正式的弟子,只能每年纳贡,受到荆楚盟名义上的保护而已。

再者说,陆远虽然佩服严白的耐心,但回头想想也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被严白骗吃骗喝的。看看宁远镖局的林寇就知道了,好吃好喝供着严白,到头来轮到抄家灭门的事情,荆楚盟一个人都没来,只有严白自己充当打手,还不太称职,出手之前仍在花天酒地。

对此陆远摇摇头,有些后悔前面三拨人被他给轻轻放过了,这些人趁着这几天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沿路行商的钱财,否则哪能带着八十几两碎银子在身上?灭了他们,还真是为民除害。

这些所谓的正道门派,为非作歹起来一点不输给所谓的魔门,蒙块面纱,把正道门派身份稍微掩盖一下,潜藏在公道背后那颗谋求暴利不择手段的心便被彻底释放出来。

“真是丢人丢大发了。”陆远摇摇头说了句。

“嗯?其归哥哥说什么丢人?”杨心不知道陆远在想什么,忽然听到他说了句,便问了问。

“没什么,前面过了金寨,便是河南地界,咱们快一点吧。这地方是河南和安徽的交界,三不管地带,怕是会有更多人猖狂堵截。”陆远微微摇头,淡淡说了句。

“哇?真的假的?太好了,咱们在灭他个十几拨人,到时候咱俩就成了大富翁了!”杨心闻言眼睛微微放光,显然将陆远当成摇钱树了。

陆远闻言,无奈地拍拍自己的额头,怎么摊上这么一个不怕事的主?但愿前方的路没有那么坎坷吧,此番少林寺之行,怕是还有更多更大的难题等着自己,陆远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

玄清宫皖南分点,闭关十数日的幽云子终于从闭关室走出来。出来的时候两眼精光闪烁,心魔除却与否尚未可知,但功力似乎有所精进。

“最近江湖可有什么大事发生?”幽云子对着门边侍候的道童问了句。道童闻言行了个礼,然后在幽云子耳边耳语了一阵子。

“嗯?元屠剑?一把剑竟然让江湖各大门派为之震动?贫道倒是想看看是何方神剑。只不知比起我玄清宫的青萍剑又如何?”幽云子喃喃自语了一下。

“另外,宫主还让我转告幽云子师兄,说有几个人也正在往少林寺去。”道童恭敬地说了句。

“哦?哪几个人?竟然让师傅特地嘱咐你要告诉我。”幽云子有些意外,想来这几个人对自己定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意义。

道童闻言又在幽云子耳边耳语几句,幽云子闻言眼中精光更盛,最后竟是微微内敛,凝聚成淡淡的杀气,把小道童都给吓了一跳。

“都往少林寺去啦,那感情正好。且让你等看看,如今的幽云子,是何模样吧!”幽云子微微握紧拳头,忽然仰天大笑,朝着宫门走出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搅拌棍与被搅拌的东西

过了金寨,再沿着皖山往西北方向走不远,有商城,商城往西北偏北的方向走,一路可以直接越过几个大县城的交界,直达新蔡。

为了减少节外生枝,也因为元屠剑风波引发的危机感,陆远跟杨心一路紧赶慢赶,花了一天半时间,竟是赶到了新蔡,再从新蔡往汝南赶,又花了半天多的时间。杨心毕竟女儿身,连着四五日赶路,却是真疲乏了,陆远这才在汝南找了家酒楼稍事休息。

“呼,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你真的很不懂怜香惜玉诶,陆其归!”杨心对陆远抱怨了一句。

“哟,两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小二看到有人进店,赶紧上前搭话。

“两间上房,最好带浴房的。另外,上九道你们的拿手菜,半个时辰后到我房间。”陆远从怀里掏了锭银子递给小二,小二立马笑嘻嘻带着两人上楼。

两人上楼期间,杨心看陆远一脸严肃,心中却是不明所以。

“怎么了?脸色这么可怕?”杨心忍不住问了句。

“有点不太对劲,按说皖山一带已经近乎疯狂地出现了那么大批的剪径小贼,但往河南腹地走,却是有些……安静得过头了?”陆远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与周边的喧嚣比起来,进入河南地界之后一路上阻碍便如同忽然消失了一般。当然陆远也想过,可能是因为在少林寺势力范围内,所有宗门都卖个面子,不敢太过声张。

但问题是,不该连江湖人都少了起来。路上携刀带剑的人很少看到,即便如陆远和杨心这般看上去是从外省风尘仆仆赶路过来的人也少。难道是各大门派反应大,但动作却不快?

“有问题。看来得找人看看了。”陆远心中暗想,却是跟着小二来到房门口。

“杨心妹妹,你先梳洗一下,半个时辰后到我房里来吃饭就行。”陆远回头说了句,杨心乖巧地点点头,然后两人各自回房。

进了房间之后,陆远四周看看,靠床一侧有个窗户,窗户正对着主街,能够保证在白天的时候有充足的阳光照射进屋。陆远推开窗四下看看,正好是快到午时,能够看到在与主街相连的几条小巷中,有些乞儿正窝在角落里或啃着乞讨到的馒头面之类的,或将从城中各出搜集到的干草可劲儿地往怀里揣,借着这些干草御寒。

陆远摇摇头,从桌上拿起纸笔,画了个符号,从怀中取了一把特制小飞刀,将纸钉在窗棱上,把窗户关上。转身走到洗浴间,一把脱光泡到刚倒好的热水中。

约莫正午时分,小二将饭菜端来,杨心也刚好洗漱完毕过来。此番不知道杨心哪里弄了一套行头,粉色貂毛领小坎肩,下面穿着桃花色长衫长裙,换上一双红色小毛靴,看上去很温暖,也俏皮可爱。陆远不禁看得有些小呆住了,好在见识过苏筱的清丽脱俗,见识过苏萍萍的娇憨可爱,见识过青萍的精致与黄杏的灵动,陆远倒不至于似饿狼一般眼放绿光。

“怎么样?其归哥哥,我这身好看吗?”杨心却是敏锐,一下子捕捉到了陆远那轻微闪动一下的眼神。

“我说,杨心你还真是善变呢。不高兴的时候直呼陆其归,高兴的时候其归哥哥其归哥哥叫个不停。”陆远微微抬头笑着说了一句。

“哼,不行吗?似那般无论高不高兴都不会忘了礼数的伪君子行径,我杨心是做不出来的。”杨心说着,还颇为自得地扬扬眉。

陆远却是有些哭笑不得,感情不失礼数在杨心看来竟成了伪君子了。不过陆远心里清楚,杨心表面上如此说,但绝非愣头青一根筋,相反,需要伪君子的时候她会比任何人更加表里不一。所有的话,都是有前提的,都要看场合,看需要。就这点而言,杨心高过杨觉好大一筹。

吃罢午饭,两人上街逛了一圈,时值十月中旬,天气已经透着寒意了,街上行人不多,两人逛逛觉得无趣,便回到酒楼各自休息去了。待到子时,陆远窗口传来了三声敲窗户的声音。

知道是上午的联系被对方看到了,陆远便戴上新制的面具,跟对方对了暗号,然后才轻轻开窗。对方从窗外跃进屋里。看身形和身手,陆远认出了应该就是江后浪。

“后浪?”陆远试探性问了句,江后浪笑笑,说了声是之后,两人一起摘掉面具。

“说吧,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江后浪进屋也不客气,自己坐下之后提壶翻杯,给自己斟了杯水。

“你负责的区域有多大?河南地界能覆盖多大?”陆远先不说事,反倒开口问了一句。

“这个你问对了,旁的不敢说,如今河南地界,信阳州、周家口、汝南府、商丘、开封、洛阳一带,都有我们的眼线,现下也归我管。郑州、河内、安阳、濮阳、南阳一带,稍微弱一些,但一些消息多少还能打听到。其他地方都不太在意了。毕竟我们人手真的有限,如今也不好大力发展。”江后浪解释了一句,将水杯放到桌子上。

“也差不多了,整个河南基本被掌控了有八成以上吧。如此甚好,有件事想问一下你,最近河南地界,你知道的外来江湖势力多吗?为何我从商城一路走到汝南,感觉似乎是一个外来江湖势力的空缺地带?”陆远皱眉问了句。

“哦,你说这个啊,很简单。首先,元屠剑出现在少林寺的消息传出之后,各大势力都发力,让自己的附属势力把住了进出河南的各大通路,地方性势力基本都被挡在了河南道之外了;其次,有一队浑水队进入了少林寺势力范围内,美其名曰为少林清扫恶势力,实则将不少其他正道门派派来的人给打回去了。”江后浪说着,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浑水队?那是什么?”陆远眉头微皱问了句。

“说来也是奇怪,我都不知道这支队伍是如何千里迢迢潜入中原腹地的。这是一支由十二名吐蕃密宗僧人组成的队伍,基本都是二十岁以下的僧人,此前应该是各自分散在各地,听闻元屠剑的消息之后,开始汇聚到少林寺附近。此番你也知道,各大门派的前哨队伍基本都是年轻一辈的人,这些密宗僧人专挑幼麟榜上的人挑战,扬言过不了他们的关,就请打道回府。已经有不少幼麟榜上的杰出才俊被扫出河南地界了。”江后浪说着还扬了扬下巴,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陆远——这一位,也是幼麟榜上的小高手,想来过不了多久,闻讯的清扫队伍,也该到了。

“密宗?又是吐蕃密宗?”陆远眉头微皱,这个吐蕃密宗还真是搅屎棍,什么事都要掺和一把?不知道此次是否与仇老五案件有关,总之,陆远心中预感,这些人,来者不善。

第一百三十五章 猫戏老鼠

“嗯?密宗和尚?而且还是吐蕃密宗?真是冤家路窄。”新蔡县,苏筱坐在旅店大堂吃着午膳。

一路从歙县追着陆远往河南跑,根据苏家探子的消息,此番陆远刚刚落脚到汝南,距离新蔡也不过半天脚程,苏筱本打算吃完便追上去,不想竟看到三个年轻的吐蕃密宗和尚与五六个看样子应该是幼麟榜排名靠后的年轻人发生口角,还动手切磋了起来。

原本打算尽快赶路的苏筱,也不由得稍稍停顿。

只见这三个吐蕃和尚功夫还不错,三两下间,那五六个幼麟榜的年轻人便被撵回去了。

“有意思,其运气法门竟然跟中原武林大相径庭。想来应该是所谓的三脉七轮的修行路子吧?”苏筱心中暗想,不禁有些跃跃欲试。不过转念一想,陆其归最近似乎功力长进不少,带着一个少女竟然还能够行走那么快,若是不尽早追上,恐怕得等到进了少林寺地界才能追上了。

想到这里,苏筱便匆匆扒完饭,在柜台结了账走了。

“嗯?不知死活。”走在新蔡街巷,苏筱感觉有人暗暗跟着自己,人数还不少,心中微微冷笑,更不答话,转进小巷子之后,施展开轻功向着汝南方向奔去。

身后几人见苏筱开始施展开身法,对视一眼之后,也迈开脚步紧追在后。

“有点意思啊,虽然脚步稍显沉重了些,但竟然能够勉强跟上我现在的速度。且看你们能够跟到什么时候。”苏筱心中暗笑,脚上开始加劲。

“噶布罗巴师兄,怎么办?那女子的速度又加快了,我们有些跟不上啊!”

“让你们平时好好练功不听,现在竟扯我后腿。我先跟上,你们紧随其后就是。”那个被称为师兄的,埋怨了一句,也不等搭话,径自加快脚步跟上了。其余众人望着噶布罗巴背影说了声是,也不敢稍微怠慢,仍旧追随着前面两人。

且说苏筱一路奔往汝南,一马平川,很快便到了新蔡城郊,寻了一片小密林穿进去。紧随其后的噶布罗巴见状稍微迟疑,便跟了进去。

行至半路,忽然失去了苏筱的踪影,正自焦虑,忽然感受到头上劲风传来,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一柄竹扇加持着内力急速奔向自己的脑门。噶布罗巴冷汗直冒,不敢怠慢,立马掐了一个手印向上印去,企图接住这一扇。

苏筱见状微微一笑,竟是密宗大手印,没想到这个吐蕃小和尚竟也懂这功法,倒是能让苏筱好好满足一下好奇心了。

当下苏筱也不闪避,手腕微抖,抖出了三道虚影,扇尖不离和尚印出的右手脉门三寸内。噶布罗巴眉头微皱,眼中精光敛聚,看准了虚实之后手印印出,直扣苏筱的竹扇。

苏筱不闪不避,手上加劲,将扇尖撞进了噶布罗巴的手印中。起先噶布罗巴见有机会拿下苏筱的兵刃,心中大喜,岂料陡一接触,苏筱的竹扇竟然穿破大手印的防御长驱直入,直指噶布罗巴脑门。噶布罗巴心下大惊,未曾想这丫头的内力竟然如此凌厉!当下右手用力向外撤,同时整个人就地翻滚一圈,躲过了苏筱这一击之后,连忙站起来,全力戒备。

“哟,没想到你这和尚还算耐打啊。看来我是可以稍微尽兴一下了,和尚别太吃惊哦!”苏筱微微一笑,噶布罗巴已然冷汗直冒,眉头紧皱。

苏筱忽然脚下生风,两个跨步之间,竟是多了两道残影一齐向着噶布罗巴的方向冲了过去,噶布罗巴强自镇定心神,口中暗颂密咒,两手结大拳印,平直伸出轰向正前方的身影。

但见苏筱身影在接近拳印的时候忽然微微矮身躲过拳风,竹扇轻轻打开,划出一道漂亮的绿弧,噶布罗巴心下大惊,赶忙强行将两手缩回,却是稍稍慢了一步,虽然拳头保住了,但两手脉门附近却是各多了一道血痕。

“哼!”噶布罗巴见状连忙怒哼一声,但见其原本筋肉流畅的双手小臂,忽然隆起块块肌肉,紧绷的肌肉将血痕附近的血脉牢牢挤压住,那一丝血痕伤口处便不再往外流血。

“倒是神奇,确实不知道你能坚持多久?”苏筱见状有些好奇,随即放开脚步绕着噶布罗巴转起圈圈来,时不时出手画上一扇,不过片刻,噶布罗巴的僧衣已经破烂褴褛,身上多处裸·露在外的肌肉上布满了一道又一道浅浅的血痕。

噶布罗巴心下着急,却是无可奈何。他的脚下功夫虽然不错,但一身实力却在硬功和大手印上,如今靠着内力鼓荡筋肉封锁伤口,从而减少血流的量。但长此以往不是办法,必须冷静应对,找准机会一击即中。

心下如此想,噶布罗巴让自己强行镇定,开启心轮,捕捉苏筱运动的轨迹。就在这时,苏筱左脚一处交换处的不流畅被他捕捉到了,心中登时一喜,连忙静下心来仔细观察。

果然,每次苏筱左右脚交换七次之后,第八次左脚踏出的时候总会有些许滞涩,这一点破绽看似不大,但却十分致命。找准时机,噶布罗巴猛然发力,一拳打出,金刚巨力轰然击向苏筱的残影。

但见苏筱脸上露出一抹惊愕,噶布罗巴心下狂喜,露出了狰狞的笑脸。让你戏耍本上师!等到拿下你这丫头,定要让你尝尝上师金刚的威力!噶布罗巴心下想着,拳头已经印到了残影上,想象着苏筱应声倒地的情形,噶布罗巴更加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

然而……现实的触感却是实打实地告诉噶布罗巴,这一拳……打空了?尚未从狂喜中恢复过来的噶布罗巴,瞬间堕入一种无言的恐惧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 苏筱的秘密

“哟,和尚,我露出的破绽,你还满意吗?”这时,从噶布罗巴身后传来一声清脆好听的声音。

然而,听到这个声音的噶布罗巴却是不寒而栗……这声音……就像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鬼修罗……

……

“啊?噶布罗巴师兄!”待到另外两名僧人接近的时候,发现了躺在地板上的噶布罗巴,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踏踏地瘫在地上,脖颈两侧脉搏处各有一个血洞,鲜血染红了整件僧衣。没了血气的支持,噶布罗巴身上的筋肉开始松弛,早已气绝。

“可恶,竟然如此残忍!一定是刚才那个女人干的!你赶紧回去禀报木珠大师兄!那个女人绝对不能放过!”

“是,格里珠师兄!”

……

且说另一边的苏筱,在给噶布罗巴放血之后,便一路往汝南方向前行。此时心头却是无比畅快。早在威德寺的时候就对某些藏传密宗的和尚积郁了难以发泄的怒火,此番跟噶布罗巴对阵,看到噶布罗巴的眼神之后,便确信他跟那个假洛林仁波切是一个德行。

“不过看这和尚的功法倒是蛮有趣的,有机会让师傅给我好好说说。”苏筱一路前行,心中却是有些分神想着。

越发接近汝南,苏筱速度才开始放慢。这一放慢,立马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了——竟然还有一人跟着,只不过吊得远远地,距离把控十分了得。若非苏筱忽然放慢速度,恐怕还真难以发现此人。

“哎,还是太自信了,在幼麟榜第一的‘清神仙子’面前班门弄斧,真是够狂妄的。”就在此时,身后之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便主动出声说了句。

“哟,原来是玄清宫的幽云子师兄,苏筱这厢有礼了。”苏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给幽云子施了个礼,看到苏筱的笑容,幽云子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冷颤。刚才苏筱怎么玩死噶布罗巴的,幽云子可是隐约看到了大概。

这女人,不笑的话清神寒骨,冰清玉洁,笑起来倾国倾城,却暗藏毒鸩,不明所以的人,怕是不知不觉之间就会引火自焚吧?想到这幽云子不禁外宽内忌地笑看苏筱,回了句不敢。心中还不免暗骂自己,刚出关就如此轻浮,若是苏筱对自己产生敌意,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幽云子师兄一路尾随苏筱,可是有要事相商?”苏筱意味深长地笑看着幽云子,其中质问意味却是浓厚。虽说眉县苏家跟玄清宫一向交好——但这其中并不包括苏筱,她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若是幽云子不能给出一个让苏筱满意的回答,一场争斗怕是免不了的了。

“苏师妹还请见谅,贫道前番道心不稳,种下心魔,此番心魔刚除,功力长进不少,故而偶遇苏师妹,一时好胜心起,无意冲撞了师妹,还请见谅。”幽云子姿态放得很低,跟卢乃大和陆远不同,苏筱位列小四绝之首,一身名气是实打实打出来的。

早在去岁三月,闭关复出的苏筱便单人独闯虢略杨家十阵,先是杨家年青一代的杨美、杨善、杨羡、杨差,以及目前杨家年轻一辈第一人,如今幼麟榜排名第九的“铁掌凌峰”杨义五兄弟被挑翻,无一人撑过十招,紧接着杨家如今掌权一辈的杨信、杨仁、杨任、杨什、杨代五人也被一一打通,差点引得杨家目前掌权者,如今天罡榜排名第十二的杨化亲自出手。

若非顾及辈分不对,加上自己是杨家掌舵人,杨化真想亲自下场教训教训这个丫头。外界不知道是何原因,杨家竟然得罪了年轻一辈公认的江湖第一高手,“清神仙子”苏筱,甚至还在猜测此番能否将这位神秘的小高手身后的人引出来。

但只有杨家人自己知道,究竟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原来苏筱被听风阁评为“小四绝”之一的时候,并没有消息指明她一骑绝尘,位列“小四绝”之首,也无人知道她的出身,眉县苏家也没有人出来认她,而且传闻她有一个十分了得的师傅,却从未在江湖上露过脸,也就没人将她跟眉县苏家联系起来了。

但前年桂月十三,苏家悄悄为苏筱办寿宴的时候,杨家有人不期而至,却是撞破了此事。当时杨家人认为可以作为交好条件,为苏家保守秘密,前提是苏筱要嫁到杨家。而且不知道当时杨家哪来的自信,指婚对象不是家族继承者杨义,而是杨义的弟弟杨羡。如此这般,苏家几经考虑,竟然还同意了此事,苏筱气得当场吐血,此后便宣布闭关。

其实说穿了也不奇怪,苏筱终究是女儿身,苏家下一代掌舵人乃是苏断的独子苏星,苏星年纪小,如今也不过十四岁,一身武功倒也不弱,如今位列幼麟榜第三十二,外号“小旋风”,按照接下来的发展,再过两年苏星跟杨义应该能够平辈论交,武功也不过伯仲间。

而苏筱是苏星的堂姐,苏断哥哥苏靳的女儿,若是直接嫁给杨义,杨家是不会同意的,怕苏家借婚姻干涉杨家内政,从而让苏家压过杨家一头。杨家又没有地位相仿的女眷嫁给苏星,所以折中之下让没有继承人身份的杨羡娶苏筱算是个办法。

但苏筱本身天赋甚高,自小又得那位高人指点,心气也高,一怒之下急火攻心竟是入了魔,被那位高人带走疗养去了。杨家也不着急,知道一个“小四绝”的苏筱价值要比废了武功的苏筱高得多,自然不阻拦。

未曾想,苏筱一朝出关,竟是功力大涨,在未知会苏杨两家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单挑杨家十阵,十个人被苏筱一一点名挑战过去,十阵之间未曾休息,直把杨家人给打傻了。

这下可好看了,杨家下自年轻一辈掌舵人,上自当前正值壮年一辈的中流砥柱,竟然被一个小辈给一一单挑过去,杨化只能干瞪眼。能怎么办?看似苏筱单人独闯杨家,但用脑子想想就知道,她那个高人师傅肯定就在附近。自己不出手还好,若是自己出手,少不得被那位教训怎么做人。

此后杨家自然绝了娶苏筱进门的想法,以这位的性格和功夫,杨家要是还敢要,保证被闹得天翻地覆,从此不得安宁。而且还不敢声张苏筱的身份,无他,无论是给苏家制造声势还是被高人从此盯上,杨家都不愿意。

苏筱跟杨家的事情是解决了,但从此跟苏家也决裂了。若非苏靳年龄不小,在苏家地位还不错,苏筱怕是要公开脱离苏家。在那之后,苏筱还为苏家做事,苏家资源也为苏筱开放,但两者已经形同陌路了。

原本这是属于江湖秘辛,知道的人只有那么一小部分。但随着严白那个大嘴巴将苏筱是苏家大小姐的事情公诸于众,绝大部分人都猜测到了这件事情的始末。只是不知道如今苏筱跟苏家什么关系而已。

如此苏筱,幽云子自忖再怎么着,也不敢在她面前太放肆啊……

上架感言

首先感谢阅文编辑部的编辑们,对《春漏短》的支持与,嗯,支持吧。

节前收到一条扣扣,就四个字:一号上架。言简意赅,很想见见这位作风干脆的编辑。作为一个读了好几年起点网文的读者,我是知道上架有一些规矩的,比如上架感言,有人还会爆更,所以我想还是按照规矩来,写一下上架感言吧(没说要爆更哈,别期待)。

怎么说,没有预料中的欢喜,感觉很顺其自然,三十万字到了,然后就上架了。《春漏短》目前各项数据我个人认为不太理想,也有在作者群中跟大家交流过一点,自己也明白有些事情急不得,所以依旧每日按部就班码存稿。上架看上去很顺其自然,也许因为我是个慢热的人吧,过两天或许会偷乐一下。

言归正传,作为一篇传统武侠分类的,《春漏短》有其局限性,这是不可避免的,比如读起来没那么爽,没那么多装x打脸的桥段。当然,这和我个人的写作习惯和阅读习惯有些关系,我觉得吧,世界上没那么多脑抽角色,尤其是在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

有些人可能知道,我第一部不是《春漏短》,是一部二次元的。一开始的时候,《春漏短》只有第一章和第二章,原本是四千字的章节,《宠物大师》扑街之后,我在考虑先写上哪部,是武侠的《春漏短》,还是仙侠的,或者是都市异能的,某天不经意间给某人看过之后,得到的评价是《春漏短》很有意思,期待后续,然后就吭哧吭哧地,春节过后开始上《春漏短》了。接到签约站短的时候,其实有存稿,但还没有大纲。

后来给自己写了一个大纲,增加了细纲,把大体剧情都安排了一遍,再后来到现在,写着写着,发现这期间自己又忍不住增加各种剧情,各种对一些人物的丰富,从而开始有些不可控地在自动修正大纲中一些老套的单调的可能不太有趣不太合理的剧情发展。我觉得写最大的乐趣就在于,有时候一些不经意的灵感,可能会改变整部的走向,然后没写到最后,就连作者都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的。这其实蛮有意思的,因为那个时候你会觉得,这部里的人,开始有灵魂了,不再只是单纯的文字里的人,你会去揣摩他的心思,他的心里,他的行为准则。

比如,陆远回家那段,我个人最喜欢的,是海莲心怒斥陆远的那部分,那句“你人都快没了,我要这钗又有何用?”我简直就是听到她亲口喊出来的一般,那种倔强中带着担心,那种想哭但却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情绪,一下子就在我心中泛滥开来。不知道读者们是否认真读过这一段,反正我自己是被自己这段描写感动到了。

所以,我觉得《春漏短》是一篇适合慢读的,跟目前武侠分类的其他比起来。

最后,希望《春漏短》能够取得让我,让编辑们,让读者们满意的成绩。谢谢!以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是来追你的

(第,好吧,还是让你们高兴一下吧,有爆更,但不多。)————————————————————————————————————起点作者临溪钓叟著————————————————分割线——————————————————以下是正文:

“幽云子师兄如今可还想切磋一二?”苏筱闻言笑意更浓了,反问了幽云子一声。

“不敢不敢,万万不敢!只不过苏师妹若是要去找陆远,贫道倒是愿意一同前往。”幽云子赶忙摆手拒绝。幽云子是猖狂的,但也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虽然进步,但跟苏筱比还是有差距的。如今好不容易从心魔中挣脱出来,幽云子可不想再作死。

“哦?幽云子师兄认为小妹不好欺负,所以打算欺负其归?”苏筱意味深长地笑着问幽云子,这话问出来幽云子却是有些语塞。说要欺负不好,说不欺负……那自己找陆远干嘛去的?

苏筱见幽云子如此情状,也就明白一二了,笑笑说道:

“幽云子师兄放心,我虽然跟其归交好,但你俩若是平等切磋,无人用强,我绝不干涉。既然幽云子师兄想要同行,那就走吧。”

“如此有劳苏师妹带路了。”幽云子闻言稍微松了口气,笑着让苏筱先走。随即,两人再不搭话,直奔汝南而去。

……

陆远跟江后浪交谈了约莫半个时辰,江后浪留下一本册子之后便走了。

“这就是师傅说的,朱隼手中最适合我的战利品?”陆远抬眼看了看江后浪离去的方向,开始翻开册子。

册子封面并没有写字,想来是抄录下来的,里头第一页总算写了三个字:七杀绝。绝命的绝。

“七杀绝?这东西跟七杀阁有关?怎么会在朱隼手中?”陆远心中有些疑惑,便接着翻开下一页。结果,估计七杀阁主知道陆远的疑惑,下一页便为陆远解释了起来:

七杀绝,乃是上古流传至今的一套绝世传承《杀破狼》中的一部分,此传承分三部,一部为贪狼功法,乃是一锻体功法,已失传。二部为破军心法,上古军阵高级内功,已失传。三部为七杀绝,乃诸般兵刃、奇门暗器、机关术、五行秘术之总和,配合贪狼功法、破军心法有奇效。如今散逸部分,仅存奇门暗器、机关术两卷,历来为皇家禁军掌握,太祖立朝之后为锦衣卫必修法门,与七杀阁有些许关系。今传汝二卷,望勤习之。

“嗯?有点意思,师傅本人也会机关术,难道是从这七杀绝中学会的?”陆远径自揣测道,却是不再深想,反倒沉浸在七杀绝中。

对这两卷大略浏览一遍之后,陆远终于知道为什么说这两卷是最适合自己的战利品了。原来暗器释放手法跟人手灵活度、对力道的掌控和对暗器的了解有关,而这部七杀绝暗器卷,便是讲究各种暗器的特征、使用方法的,譬如飞星沙、柳眉飞刀、透骨钉等,手指如何运劲,如何抛甩,会产生怎样的效果。

最为关键的是,其中绝大多数手法在陆远练习幻方流云指的过程中,已经掌握了。也就是说,如今这七杀绝暗器卷陆远只要记住各种暗器的使用方法,基本上就能够很快掌握诀窍,从而入门。

更为让人惊喜的是在机关术卷,这机关术卷只是简单讲解一些特殊机关术的部件打造方法,但其中涉及到一些刻刀、木槌使用方法,十分特殊,一般需要经过不断练习才能掌握,但也是因为幻方流云指的关系,这些非常细微细小的活计,陆远已经初步掌握了。之后是一些齿轮、滑轮方面的知识讲解,这些陆远在知书阁中多有接触,学起来倒是不难。

不知不觉,这一看一试,便到了天明时分。陆远不禁苦笑一番,乖乖面朝东面,吐纳天地元气起来。

经过片刻的吐纳,陆远恢复了精神饱满的状态,收拾好行装,准备下楼吃早膳。差不多同时,杨心也从房间里出来,倒是省了陆远叫她的功夫。两人下楼叫好了早膳,正在吃,两个风尘仆仆的身影便从门口走进来,径直往他们这走过来。

陆远看见两人,有些惊讶,却是笑着站了起来。

“青竹,幽云子道长,你俩怎么会一起来的?”

“还不是为了追你?”苏筱来到桌前没好气地白了陆远一眼,“先介绍一下这位小美女吧!”

“大美女!”杨心见陆远看到苏筱的时候那一脸惊喜的表情,心下有些不爽,这时听闻苏筱搭话,忍不住反驳了一句,嘴巴嘟得老高。

“是是是,大美女,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兄弟杨觉杨知之的妹妹,杨心姑娘。”陆远笑着给苏筱和幽云子介绍道。

“哦,原来是杨觉的妹妹啊,幸会幸会!我在歙县见到了杨觉,他让我给你转达,说歙县那边没有大动静,让你安心处理这里的事情。”苏筱说了句,便转过头对陆远提了一下自己见到杨觉的事情。

“这样。来,杨心,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这位是江湖人称‘清神仙子’,现下已知身份是来自眉县苏家的小四绝之一,幼麟榜排行第一的小气绝,苏筱是吧?”杨心抬起头,笑着说了句,但语气中那份不屑却是丝毫不打算掩盖。

苏筱见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而幽云子却是一脸不明所以,陆远则是哭笑不得。

“至于这位就不用介绍了,在九华山的时候咱们都见过,玄清宫的幽云子道长。”陆远转移话题,说了句,“却是不知道,幽云子道长的心魔可除了?”

“嗯,小事一桩尔。此番心魔已除,特来寻陆施主一战。此一战仍旧如前,不用内力,只比招数。”幽云子郑重看向陆远,发出了挑战。

“道长何须如此执着?招式胜负不过是小道,没有深厚的武学根基,再花俏的招式也只是虚有其表。”陆远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却见幽云子摇摇头。

“陆施主不必多说,虽然我说心魔已除,但那只是表层,只是心态调整好了。若是不能跟陆施主再比一场,我这道心终归有所缺损。陆施主放心,此番无论输赢,幽云子全不在乎,之所以比试,只为道心圆满。还望陆施主成全。”幽云子郑重其事,陆远见状却是不好拒绝,随即点点头。

“也罢,就依道长所言。不若一起吃了早膳,然后寻个地方真正了断幽云子道长的心魔如何?”陆远微微一笑,提议道。

“如此甚好!”幽云子点点头答应了。

苏筱见状也坐了下来,但,看向幽云子,总觉得怪怪的……这……是幽云子的本性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 搅局者到

(第二更)——————————————————————————————————————————————————————起点作者临溪钓叟著——————————————分割线————————————————————————以下是正文:

然而,事情并没有顺利进行。

因为,搅局的人来了。

两拨,六个人,都是光头,密宗和尚。一波是那个被称作格里珠的和尚带着两名和尚追过来,目标显然就是苏筱。

另一波,是三人一组的和尚,正如江后浪推测的那样,慕名冲着陆远来的。带头的和尚叫做朗马丹,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弟很自觉地给陆远等人报上了他的名字。

“哟,看来你俩的约战是打不成了。”苏筱微微一笑,有些戏谑地看向走过来的两拨和尚。

“木珠师兄!”叫做朗马丹的和尚看到另外走过来的三个人,向着其中一个领头的低首行礼。

“朗马丹,你来这里做什么?”木珠眉头微皱问了句,显然对这个朗马丹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回禀师兄,我听手下人说,这里有幼麟榜排名第七十八的‘神力怪手’陆远在此,便依照计划过来挑战了。”朗马丹恭敬地回复道。

“哦,如此。人找到了吗?”木珠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顺便问了句。

“找到了,就是他。”朗马丹说着,转过头来看向陆远。

“木珠师兄,就是那个女子,噶布罗巴师兄就是为了追这个女子而丧身密林的。”格里珠看到苏筱,对着木珠耳语了一句,并指了指苏筱。木珠闻言不再理会陆远,而是转过头来看向苏筱。

“这位施主,敢问你是何人?为何杀我密宗噶布罗巴师弟?”木珠虽然说话还算客气,语气却是十分傲慢,显然认为苏筱是手到擒来。

“呵,恶人先告状来了。先慢说我为什么杀那个光头,我且问你们几句,我从新蔡一路前往汝南,你们为何一路尾随纠缠不清?”苏筱冷笑一句反问道。木珠闻言转头看向了格里珠,格里珠听到问话,却是微微语塞,眼神有些闪烁。

“说。”木珠见状,知道此事不简单,冷声说了句。

“是,师兄。我二人与噶布罗巴师兄在新蔡巡逻,偶然见到这位女施主,师兄说此女与我佛有缘,当入本教,以证明妃之道。”格里珠说着眼睛微微抬起,却是不敢直视苏筱。木珠闻言心中了然,但两人说得隐晦,木珠却是转过头来看向苏筱。

“这位施主想来是有武艺傍身的,我那师弟虽然学艺不精,但手上还是有些功夫的,施主能将其杀害,武功定然不低。敢问施主,是幼麟榜上第四十位的李兰馨还是……”木珠尚未说完,眼瞳便不自觉地微缩,无他,苏筱从袖中抽出竹扇,微微点在了自己的嘴角。

“看来是幼麟榜第一位,江湖小四绝之首的‘清神仙子’苏筱了。即便如此,苏施主,我师弟不过是好意邀请施主入我密宗,成就明妃之位,何必……”

“你既已知道我是苏筱,而且看来你是这一群和尚的头,想来多少应该知道在青衣江上,有威德寺,被屠户灭门了吧?”苏筱微微一笑,打断木珠的话。

“嗯?这是何意?”木珠眉头紧皱,显然发现问题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

“你知道为何我会屠了威德寺吗?哦对了,当时一起的还有小剑绝施衍。”苏筱微微一笑,“因为我发现,威德寺后山有山洞,洞中有尸骨。而那些尸骨,多半是明妃之身。你现在,还打算用明妃的说法来糊弄我吗?”

木珠闻言不语,微微侧头看了格里珠一眼,格里珠头更低了。继而转头看向苏筱:

“如此说来,苏施主是认定我等图谋不轨了。也罢,此番算是我密宗弟子之过,不过噶布罗巴师弟之死我却是不能善了,此番便在少林寺,恭候施主大驾,到时候定然给施主一个交代。”

“交代?如此甚好。”苏筱闻言眼中冷光闪烁,已是对这群和尚动了杀机了。

但木珠这边三人说完便退到一边,静静等候朗马丹三人的行动。

“陆施主,在下吐蕃密宗林迦寺安德珠古座下三弟子朗马丹,久闻陆施主‘神力怪手’盛名,特向施主请教!”朗马丹说完还微微施礼,表现的中规中矩。但……

“噗,哈哈哈哈哈!”杨心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苏筱紧跟着也掩嘴轻笑,幽云子则是一脸戏谑地看了看陆远,再看向朗马丹。朗马丹则是一脸不解地看着众人。而陆远,早已满头黑线……

“朗马丹,废话少说。今天我不打得你说不出话,老子就不姓陆!”陆远心下恼火,也不等朗马丹反应过来,一个扑鼠式便飞奔出去。

朗马丹却是微微一愣,怎么连话都不多说两句就开打了?这……剧本不对啊……

眼见陆远已经飞速接近,朗马丹赶紧收敛心神,连忙集气运力,左手掐印,右手一拳轰了出去,直对陆远来的方向。之所以挑战陆远,其实朗马丹还有一个没说的原因,那就是陆远的名号中,有“神力”二字,朗马丹身材魁梧,筋肉结实,生来就有巨力,因而想见识见识中原大地上这个所谓的“神力”有多神。

陆远见朗马丹一拳轰出,气劲不甚了了,气势却是不凡,明了此人肉身也不简单,心下也有些兴奋,立马右手一拳轰出,硬碰硬怼上。

朗马丹见状心下也是兴奋,对于自己的力气,朗马丹是十分自信的,当初师傅也正是看上他的力气,说他是大金刚转世,才收他为徒。

然后,两个拳头毫无花哨地碰到一起,甚至传出了一阵骨头相撞的脆响,以及微微向外扩散的一小圈气流。

然后,朗马丹就后悔了……

从拳头处传来一阵剧烈颤动,然后是一声轻微的“咔嚓”声,紧接着朗马丹看见自己的手腕微微向下不自然偏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从拳头及手腕上才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

“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愧是神力怪手

(第三更)—————————————————————————————————————————————————————起点作者临溪钓叟著—————————————分割线———————————————————————————以下是正文:

“啊!”剧痛让年仅十八的朗马丹忍不住喊出声,却是瞬间咬紧牙关再次吃掉剩下的痛呼。

而一旁的陆远却是甩甩自己的拳头,稍微看了一下,跟朗马丹二拳相接的地方一片红,倒是没有肿,显然这次在力量上的交锋,陆远已经占据优势了。

朗马丹受挫之后,两步退后,左手揉揉右手手腕,微微用力,将错位的手骨正位回来,少不得又是一阵痛楚,额头上冷汗涔涔。憋了一阵子气,某个关口忽然大口喘气,显然是过了疼痛期。

“大和尚,还玩吗?你的手受伤了,强行再用,怕是会伤上加伤。至于用左手和武技跟我对拼,嘿嘿,从刚才你的脚步和手上动作来看,你一身硬功夫还行,但也因此,筋肉灵活度大大下降。跟我比,你赢不了的。”陆远双手抱胸,有些戏谑地看着朗马丹,感觉好像是发泄了些刚才被再度叫出外号的恼火一般。

朗马丹摘下一块布条,将自己的右手手腕缠紧,还从临近的桌子上抽了几根筷子固定好,又缠了一圈布条,这才缓缓放下自己的右手,微微叹了口气,左手竖起施了个礼道:

“哎,‘神力怪手’果然名不虚传,怪手我是没机会见识了,神力却是实实在在的,朗马丹甘拜下风。”

陆远闻言绝倒,刚刚稍微好一点的心情立马又阴沉了下去。

“哎哟,我这暴脾气!你欠抽,别怨我特么手狠了。”陆远忍不住说了句,又是一记扑鼠式直奔朗马丹。

“我,陆施主你干什么?我不是认输了吗?”朗马丹一脸惊愕,见来势汹汹的陆远,左手匆忙伸出准备格挡。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挡在他面前,直面陆远扑面而来的一记天地玄黄手中的铺天盖地。

“哼!藏密金刚大手印!”

但闻一声冷哼,紧接着见一双手结成十分玄奥的结印,直接对着陆远的这一掌拍过来。拳掌交加,陆远顿觉一股内力沿着对方的手意图冲击自己的经脉,心下微惊,连忙加大手上内力的运输力度,将这股内力阻挡在外。而借着这一击,陆远顺势回跳一步,接掌之人却是向后退了三步,被朗马丹轻轻扶了一下,这才站稳。

定睛一看,替朗马丹接下一掌的,正是木珠。

“哼,你们中原人都好大的火气。陆施主,我师弟已经认输了,为何还要对他出手?”木珠义正言辞地质问陆远,陆远直接冷哼一声。

“哼,言必及人外号,不是好习惯。谁要再提我的外号,休怪陆某手下不留情面了。”陆远冷哼一声,回了一句,木珠却是一头雾水,中原人不是向来喜欢别人说话带上自己的外号,以显示自己声名远播吗?为何这个陆远会说言必及人外号不是好习惯?

陆远说罢,转头看向杨心和苏筱、幽云子,道:

“走吧,这几个和尚拦不住咱们,别误了赶路。”

杨心、苏筱两人对视一眼,杨心吐吐舌头,提起包裹跟上陆远,苏筱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幽云子自然不在话下。格里珠见四人旁若无人地要出去,心下着急,正要上前拦下四人,却是被木珠给阻止了。待到四人走出酒楼,格里珠才不解地问道:

“师兄,为什么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刚才我试了一下那个陆远的身手,虽然匆忙出手,但他的实力不容小觑。看看他在幼麟榜上的排名,才第七十八位,难道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些幼麟榜高手是假的?目前我们六个人,怕是没办法将他们四个留下,尤其是朗马丹受伤了,更吃力。既然如此,少节外生枝。”木珠眼中露出一丝凝重,感觉此来中原,怕是没那么顺利了。

“不该啊师兄,我们之前遇到的排名更前面的人也没见你说的这么厉害……”朗马丹有些郁闷地说了句。

“哼,你还好意思说?挑战之前究竟有没有做好哨探工作?如此莽撞就冲上去,结果倒好,折了手事小,坏我大计看你怎么赔。”木珠闻言怒瞪了朗马丹一眼。

“师兄教训得是,是我鲁莽了。”朗马丹闻言立马低下头附和道。朗马丹知道大师兄一直对自己不满,但平日里却是尽职尽责照顾自己,比如刚才陆远第二次出手,木珠就替他挡下一掌。所以即便知道到木珠对自己成见很大,朗马丹还是很敬重这位大师兄。

“依我看,这个陆远不简单,之前那些人的水平跟我们估计的也出入不大,有可能的就是从这个排名出来一直到今日,这个陆远武功大进。唯有如此才说得通。”木珠微微皱眉,解说了一句。若是陆远在此,怕是会忍不住为他拍手叫好,片刻之间便猜到了大致。

就在木珠等人揣测陆远的时候,忽然一个密宗僧人神色匆匆跑了进来,对着木珠耳语了一番。

“什么!那个白痴究竟在做什么蠢事!赶紧,不能让那个陆远上少林寺,否则要出大事!”木珠对着一众僧侣大手一挥,立马追了出去。

……

且说陆远四人出了酒楼,便直奔汝南城外去,期间苏筱一边走一边跟陆远讲述了自己在青衣江上的遭遇,包括听到的一切。

“果然如我所料。”陆远听到苏筱给的情报,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

“哦?其归可是有什么想法?”苏筱有些惊奇地问了一句。

“嗯,大致上有了些轮廓。而这个假徐汇,应该跟这位安德珠古有非同一般的关系。”陆远淡淡说了句。

“详细说说。”苏筱好奇心大作,不免催促了陆远一句。

“具体应该是这样的,为了某个目的,吐蕃密宗的林迦寺安德珠古向威德寺等一些下属寺院传达一个消息,告知自己要真徐汇的人皮作为寿礼。弄到徐汇人皮之后,差人假扮徐汇去皖南本意是要混入徐府,却发现徐府有高手,就是老五哥。为了彻底名正言顺入住徐府,便策划了一桩灭门案,栽赃到老五哥头上,让他顶包,然后借徐汇知名入住徐府。有徐汇的人皮,那么手印就能伪造了。”陆远淡淡道。

“只是不太明白的是,徐府究竟有什么吸引这位密宗排名前五的上师呢?”陆远微微皱眉道。

“此事你大可不必知晓。”就在这时,从身后传来了一个声响。

正是追上来的,木珠等人……

第一百四十章 火拼的前兆

(第四更)——————————————————————————————————————————————————————起点作者临溪钓叟著————————————分割线——————————————————————————以下是正文:

“哟呵,木珠喇嘛有何贵干?想在这里就战上一场吗?”苏筱看向追上来的六个喇嘛,有些戏谑地问道。

“苏施主,还有这边这位道长,此时与你二人无关,我们只是想请陆施主打道回府而已。”木珠对苏筱和幽云子说了句,转头看向陆远。

“哦?敢问为何要我打道回府?”陆远明了这群人想干啥,却是一点不紧张,反倒双手抱胸略带笑意看着木珠。

“陆施主,此番少林寺突逢大事,我等受少林寺方丈之托核验上少林的人选。而你现下……”

“核验标准是什么?有什么条件吗?”陆远很不客气地打断问道。木珠说话被打断,眉头微皱,有些不高兴。

“此番上少林方丈言明,非江湖一二三等势力的人,不得踏入少林寺参与纷争,还望陆施主见谅。”

“哦?那敢问,一二三等势力年青一代的代表可否带自己的手下上去?”陆远反问了一句,木珠有些疑惑,眉头依旧微皱,却是回答道:

“这自然是可以的。”

“呐,青竹,你听到了。”陆远闻言转过头来看向苏筱,但见苏筱微微一笑。

“如此还请木珠喇嘛放行,福建平安镖局早在重九过后便是我眉县苏家的附属势力,此番我上少林寺,陆远便是与我同行者。”苏筱说着,将刻着家徽的玉令拿出来,同时陆远也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块铜制令牌,正面是平安镖局四个字,背面刻着的也是苏家家徽。

“这……”木珠见状有些语塞,由于初入中原,而且平安镖局太小,这些吐蕃和尚没太关注其动向,想不到却在这里被摆了一道。

“莫非木珠喇嘛要说,附属势力不得作数?”苏筱适时反问了一句,还抬眼看了看木珠身后的人。

原来此番中原之行,并非只有林迦寺一家,其下的附属势力譬如欢喜庙、威德寺边上的盛乐寺、密集寺等都有派人前来,倘若木珠敢说附属势力不算数,那他带来的人至少要十去六七,到时候行事难度就非常大了。急切间,木珠开口道:

“此番少林寺乃为元屠剑一事接见江湖同道,早已分身不暇,陆施主此番上少林不为元屠剑一事,还是再等些时日为好。”

“木珠喇嘛为何认为我上少林寺不为元屠剑?”陆远假装诧异地问了句,“青竹乃是此番上少林的主家代表,她为元屠剑一事上少林,我自然也是为元屠剑一事上少林啊。”

“哼,你为什么事上少林,以为没人知道吗?”木珠有些不耐烦,冷哼一句道。

陆远见状微微冷笑,看来这个喇嘛有些沉不住气了。

“我为何事,难道木珠知道?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要不再派人请少林寺的僧人下来一起听听,评判评判你说的事真假,我是否有资格?”陆远嘴角微微勾起,手脚却是做好了应对木珠一击的准备。

“你……皖南徐府灭门案官府已然结案,你此番上少林不过为了胡搅蛮缠。本座容不得你如此放肆!”木珠见陆远态度强硬,一时盛怒,差点将“假徐汇”三个字说出口,好在理智还在,守住了底线。

“哼,结案?看来星月宗背后有人指使是真的,而且还跟你林迦寺脱不了干系了。徐汇乃是少林寺智远大师俗家子嗣,此番有人冒充徐汇入住皖南徐家,对少林寺来说干系重大。你在此拦我,莫非是心里有鬼?”陆远冷哼一声,“再说了,你如此断定我此番上少林就是为了他事,不为元屠剑,是否太武断了?密宗大师好生厉害,竟能断人心思,诛人心术!佩服,佩服!”

“哼,随你怎么说,反正有我在,你休想上少林!”木珠说着右手一挥,身后五人便围了上来,“苏施主,这位道长,还有那边的小姑娘,此番乃我跟陆远之间的私事,还请莫要插手。”

“啊?终于想起我啦?没事没事,你们打,我在旁边看着就行。”杨心闻言三步两步退出包围圈,站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众人。

陆远见杨心退出包围圈,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现在一行四人中,杨心的武功按照陆远所见,应该是最差的,若是有个闪失,旁的不说,陆远对杨觉还真不好交代。

“陆远乃是我苏家的人,更是我苏筱的人,你们要动他,便是要打我苏筱的脸,我断无袖手旁观之理。”苏筱微微冷哼,抽出袖中竹扇拿在手上,挨着陆远站定。

木珠见状眉头紧皱,这下可是有些麻烦了,从刚才交手的情况来看,眼下包括自己在内的六个和尚,能够拖住陆远的,唯有格里珠和已经受伤的朗马丹联手或有可为,苏筱再加进来,那么自己不得不加入战局,否则还真没人能够挡得住她。如今六对二,木珠感觉作为人数占优的一方,他们竟然有些吃力!

“啧啧,我说和尚,原本我跟陆施主约好要切磋武艺,被你们强行打断了。这也就算了,从头到尾你们几个就没问过我是谁,我幽云子在你等看来,就如此不值一提?现在幽云子火气有些大,太上清静经都没法完全化解呢。”幽云子这时忽然开口,从背后抽出剑来,站在陆远另外一侧,面对六个密宗和尚的包围。

“什么?你是幽云子?难道是幼麟榜排行第二十位的,‘青城华剑’幽云子?”木珠闻言眼瞳微缩,却是没想到跟在苏筱身边的道士竟然是幽云子。

“正是贫道,玄清宫玄清掌教座下大弟子,幽云子。”幽云子冷冷报上自己的家门,显然是要告诉这些密宗和尚,今日你得罪的,正是几十年来抗衡吐蕃密宗入侵中原的中流砥柱,玄清宫座下弟子。

这边陆远有些意外,幽云子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而那头,木珠却是冷汗直冒。一个苏筱,一个陆远已经让他头大了,如今幽云子又加入战局,此番自己六人别说留下对方,不被对方留下,已经是万幸了。

“木珠师兄莫怕,杰桑罗布前来支援师兄了!”就在此时,一个嘹亮的声响从西北方向传来,木珠闻言脸色却是有些惊喜……

来者究竟是何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四苦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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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桑罗布师弟来得正好!”木珠一脸惊喜的样子,却是落入众人眼中,陆远三人不禁望向西北方向,来者一人,却是形容枯瘦,完全没有一般炼体和尚的壮硕。

但,随着来人慢慢接近,苏筱陆远三人竟是眼瞳微微内缩,心下有些惊骇。来人面黄肌瘦,眼圈混黑,整个人透露着垂老的暮气,看不出有任何强者气息。但走到眼前的时候,三人却分明能够看清楚,这人无论是皮肤或者是所剩无多的筋肉,甚至已经有些明显突出的骨架,都明白地告诉众人,此人不超过二十岁。

“枯骨禅!”一旁观战的杨心却是忽然惊呼一声。

“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竟然还有些见识,杰桑罗布师弟修炼的正是枯骨禅。你们别看他骨瘦如柴,但其实一身修为,三脉七轮已经通了中脉右脉,心轮修法深得酋尔布德珠古真传,连我师傅都称赞不已。”木珠见杰桑罗布来援,心下大定。

其实不用木珠解说,陆远三人已经知晓杰桑罗布的厉害。刚刚看他走过来的时候,明明信步闲庭,但却仿佛懂得缩地成寸的妙法,三五步之间,便从七八丈远处来到木珠身后。此等修为,在场怕是唯有苏筱能够与之抗衡了。

“来了一个硬茬。怎么办?”幽云子淡淡问了句,显然不是很紧张。

“好说,青竹,这个新来的杰桑罗布就留给你了,其他六人我……”

“慢着。”

陆远刚要分配任务,忽然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一柄凌厉至极的宝剑凌空射来,插在了陆远三人与一众七喇嘛之间,狮头叼口,口下衔字,正是纂体的“岳”字,然后一个黑色身影缓缓从远处走来,信步来到剑前,一手拔起,转身提剑指向杰桑罗布。

“这个和尚,给我。”

来人,正是小四绝之一,人称小剑绝的施衍。

“嗯?施衍你不是该从西边进入少林寺吗?怎么跑到南边过来了?”苏筱有些诧异道。

“等你太久,便过来看看。”施衍淡淡回了句。

此刻众人脸色有些微妙,陆远、幽云子和杨心有些惊讶,但却还算淡定,而另一面的木珠却是不淡定了。好不容易有杰桑罗布过来帮阵,未曾想对面也来了一个高手。而且从行装和佩剑来看,木珠确认此人就是小剑绝,传闻跟苏筱齐名。如此一来,杰桑罗布赶来所带来的优势已经丧失殆尽。

眼见双方大战即将展开,木珠已经心生退意,但杰桑罗布跟自己却不是一个体系的,在密宗声望不下于自己,赶来支援更是难得,至少木珠带来的人对杰桑罗布已经心存感激。若是自己此番不战而退,声望必然会受损。

为今之计,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但愿杰桑罗布能够快些拿下施衍,好过来支援自己,拿下苏筱。否则按照自己估计,格里珠、朗马丹四人对上陆远和幽云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到时候两人分兵,一个接应施衍,一个支援苏筱,那此番真要全军覆没了。

“呔,身是陆其归也,可来共决死!”忽然,陆远大声怒喝,将发呆中的众人惊醒,一时间众人反应俱不相同。

苏筱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一脸怪笑看着陆远。而幽云子和施衍却是觉得理所当然,只是纳闷陆远脑子是不是抽筋了,忽然说起官话来?而木珠等人却是感觉有些听不懂,但大意还是知道的。就是如此,陆远将他们逼上了一个进退两难额地步。

“尔等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却是何故?”陆远稍等了一会儿,见对面没人动,又吼了一声。苏筱闻言,再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众人见状纷纷转头看向苏筱,这么严肃这么紧张的场合你放声大笑,合适吗?木珠却是趁机喊了声“上”,紧接着一马当先冲向了苏筱。

“哎哟,你这和尚好生阴险!”苏筱缓过气来,赶忙抽扇格挡住木珠迎面而来的一拳。但见拳扇相抵,间或气生云卷,木珠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而苏筱却是稳立当场。

这下木珠真实测出了自己跟苏筱之间的差距了。苏筱此番一扇应对仓促,而木珠却是抓住机会卯足了劲儿,一拳出去怕是用了十二分力道,但落得结局却是跟接陆远一掌一样——退了两步。其中差距却是天壤之别,首先,木珠此番应对地位完全颠倒,陆远一掌打出,直逼朗马丹的时候卯足了劲儿,而木珠却是仓促替朗马丹挡下一掌;而此刻木珠出手卯足了劲儿,苏筱却是仓促出手。

其次,木珠能够感觉到即便是随手一击,苏筱似乎也并不在意,未尽全力。如此两相对比之下,木珠越发觉得苏筱功力深不可测。

而随着木珠一声令下,交战双方十人俱是闻声而动,施衍跟杰桑罗布已然战成一团,而朗马丹、格里珠两人带着另外两个和尚却是结阵对付陆远和幽云子二人。

“哟呵,陆施主,他们四个结阵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阵法。”幽云子看四人有结阵的倾向,不禁笑着对陆远说了句,显然很看不上四人的阵法——或者说看不上四人的实力。

陆远也无所谓的耸耸肩,阵法固然能够加强人之间的配合,但终究只是辅助之道,根本还在于四人的实力。实力不行,阵法再强也可一力破之。这也是幽云子见四人结阵却不放心上的关系。

但另一面,木珠看到四人结阵,却暗自点点头。虽然四人实力不一,容易被抓住破绽逐个击破,但总比各自为战要来得强一些。而且四人各自所领悟的恰好是那四道,正好可用。

就在陆远二人跟木珠各怀心思这期间,朗马丹四人脸上都隐隐出现了一丝变化。朗马丹面色越发红润,犹如初生婴儿一般,但却是一脸悲苦,与脸色截然不同。格里珠脸色迅速苍老,却神色淡然沉稳,越发显得高深。第三个僧人叫安鲁,脸色青白,有种病入膏肓的感觉;第四个僧人叫查吉尔,脸色更差,宛如死灰,却是一脸超脱的幸福感。

“嗯?情况有点复杂。”幽云子看出些许道道,眉头微微一挑。

“嗯,四个人,演绎生老病死‘四苦’之道,却是不知道有没有后续。”陆远眉头紧锁,看来情况并非他们想象的那么乐观了。

四苦之道,单独拿出来都不太能够发挥什么作用,以四苦为境界的功法也多少有些相对的破绽。但若是四苦集齐,相互配合,那么很多破解手法都会被弥补。

原来密宗传闻神秘至极的心轮观想法,果然有些独到之处……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四苦生四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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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结阵一成,便飞速将陆远二人围在中间。而后各自出手,或拳掌,或手印,各自把握好出手时间攻击向陆远二人。

但见拳掌翻飞,陆远以双手接之,触之即退,毫不停留,加之威力比之普通拳掌还弱一些,故而刚开始并未感到有何压力。幽云子持剑破手印,更是如此了。打斗了几个来回,二人却是觉得这个阵法徒有虚名,心下慢慢放松,对视一眼,准备一力破之。

然而就在这时,两人终于感受到了异样处……

“幽云子道长,你是否感觉到了?”陆远有些怪异地问道。

“是,我这边两人,却是病死之道……”

“然也,没想到这阵法最大的威力竟在于心灵的共感。”陆远此刻有些怪异,因为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能量一边在疯狂生长,宛如初生婴儿一般,另一边却在飞速衰老。

陆远自然是知道,这不是能量果真如此,而是眼前跟自己交手的二人利用自己心轮放射出来的强大念力,影响着自己的感知,强迫自己与之“同甘共苦”。

然而最可怕的不是身体上感知的错觉,而是心灵上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对方的心情。陆远此刻一面感受到肉体力量增长心中却充满了愁苦,一边感受到力量在飞速逝去心中却充满了淡然,何等奇妙的感受?若是再寻常时刻,陆远必然会好生感悟一番,但此刻正在对敌中,这种感受却是直接影响到陆远对于内力和思绪的掌控,一时间竟不由自主落入了下风。

另一面的幽云子也是如此,感受着病体残躯的痛楚却满带赎罪的安心感,感受着死去的寂静却终得解脱的至乐,当真是“其乐也无穷”。

就在两人精神无法集中的期间,朗马丹、格里珠、安鲁和查吉尔四人的招式已经多番落在两人身上,虽然威力不大,但是耐不住积少成多,积重难返。幽云子尚且用剑格挡一二,陆远却是实打实地硬接下来。亏得四人手中无毒,否则陆远二人早已气绝身亡。

也正是此刻,木珠心中暗叹,为何当初不从吐蕃带点毒虫毒药来?

陆远二人却是生死两极,苦乐同心。陆远略微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极限,忽然发力逼开攻击自己的两人,退了一步靠向幽云子,幽云子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差不多了吧幽云子道长?”陆远微微一笑问了句,不想还未等到回话,却见幽云子低头闷出一口鲜血,直把陆远吓了一大跳。

“你没事吧幽云子道长?”

“不碍事,却是要谢谢两位密宗的朋友,将我最后一小块心魔给化开了。”幽云子头微微抬起,却是神采飞扬。陆远见状心道,你这动不动吐血的,能不让人担心吗?这血吐得跟不要钱似的,若是从见面开始直到现在所吐的血收集起来,怕是能论斤卖了吧?

好在幽云子不知道陆远内心想什么,否则还得再喷一口老血。

两人背靠站定之后,但见陆远血气运行,很快就冲散了拳掌留下的淤血,一些意外流血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弥合。而幽云子则是正常多了,内力运行一圈,驱散了身上的各种奇诡感受,进而封住几处血口,又生龙活虎起来。

感情两人在感受到朗马丹等四人联手布下的阵的威力时,并未完全抵抗阵法带来的冲击。生老病死,所谓人生四苦,对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来说很难让其领会到其中的韵味,如今有这等机会,自然是多加利用了。对于四苦阵这种带着些许迷幻色彩的阵法,陆远精神力强大,想要破解易如反掌,幽云子稍弱些,但一个太上清静经也能解决。

当然,这也就是朗马丹四人实力不济,换做杰桑罗布来,一个人只加持一种道韵,陆远二人都没办法轻松解脱出来。若是四个杰桑罗布实力的人来布这四苦阵,别说是陆远了,怕是陆远、苏筱、施衍和幽云子四个人都要被留在此处。

朗马丹四人见陆远和幽云子解脱出四苦阵的影响,当下也不着急,但闻朗马丹忽然喊了一声“苦”,便见四人同时再度围上陆远二人,各自观想四苦之奥义。

“集!”朗马丹第二声发号施令之后,四人同时出手——但此次出手却不是针对两人中的哪个人,而是同时针对两个人,搞得陆远和幽云子有些纳闷,只得挥动自己的双手各自接住攻击而来的招式。

但这次,随着威力弱小的招式一同袭来的,却是四苦之道的全部感悟——生老病死之苦一股脑涌入两人的各种感官中,明知是幻觉,却不由自主地随着对四苦的感悟而表现出喜怒哀乐的情感。

“灭!”随着朗马丹第三声发号施令,四人同时收手,将所有的感悟全部抽空,登时,陆远二人陷入一片空明的状态,仿佛经历了一次轮回一般,在历尽磨难之后感觉一片混沌,这种空明感让两人身心都感到十分舒适,仿佛片刻就要得道成仙一般,又仿佛一切都将化为虚无,什么都无所谓了一般……

“善哉善哉,两位施主已经入道了。让我们一同超度两位施主,进入极乐世界吧!道!”朗马丹说完,四人立马收起心轮观想的功法,全力用出自己最拿手,威力最大的手段攻击向中间的两人……

“不可,留幽云子一命!”一直关注着这边战局的木珠忽然说了句。说实话,他也没想到四人联手布阵竟然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但幽云子始终身份特殊,杀之不得,木珠不得不出言提醒。

然而四人出手已是急切,由不得收手,眼见陆远二人就要命丧黄泉……

“真是一场好梦,谢谢诸位大师了。”陆远的声音忽然传来,还带着一点戏谑,“不过真遗憾,到头来陆某人还是觉得,以死解脱,还不如苟活着来得痛快些。”

“贫道也是,尚未问鼎武林,哪能就这样轻易羽化?”幽云子也淡淡说了句,显然也从阵法中解脱出来。

随即,两人同时出招,陆远一招却是天地玄黄手第四式——惊天动地,这招的奥义在于双手飞速出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击敌人,或破其攻击,或击其要害。因为此掌法在施展出来的时候,小股内力却是以螺旋方式在双手筋脉上游走,出掌之时四周空气会被带动,形成极其强大的声势,故而名曰惊天动地。

陆远两掌拍出,正好对着朗马丹的左手一掌,格里珠的右手一拳,待到四手相接,气劲忽然爆开,朗马丹完好的左手肘部,格里珠尚未受损的右手小臂中部忽然爆裂,血肉横飞,夹杂着些许细碎的骨头。而两人与陆远相接的掌面和拳头,已经呈现出十分不自然的扭曲状。想来是先受到陆远肉身力道破坏骨骼组织,再加上些许内力螺旋入手,将已经碎裂的骨头再次搅动,才会形成的样子。

“啊!!” ……

第一百四十三章 破四谛阵,施衍对杰桑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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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远解决朗马丹和格里珠的瞬间,幽云子也解决了安鲁和查吉尔。两人处境比朗马丹和格里珠稍微好一点——两人各被削短一只手,从手腕往上一些断掉,各自是打出手印的右手。之所以说两人处境稍微好一点,是因为朗马丹和格里珠各自的一条手基本也是废了,而神经却为完全断开,要受到骨刺刺激的痛楚。

四人各自废了一手,战斗自然无法继续下去,而且对陆远二人来说,此战收获颇丰,主要是心境上的进步。想想,两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在这片刻之间竟然经历了一般人一生才能经历的生老病死,是何等难得的体验?虽然战斗已经结束,但两人至今仍有些恍惚。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而另一面,在陆远二人战斗结束之际,杰桑罗布跟施衍之间的战斗也告一段落。与陆远二人的战斗不同,杰桑罗布跟施衍之间的战斗没有那么惨烈,施衍受了轻伤,战力受损,杰桑罗布虽然没有受伤,但看样子气力消耗不小,显然也无法强撑支援木珠。

但说起两人对战之精彩,却是丝毫不亚于陆远二人对上朗马丹四人。

施衍传承华山剑法之奥妙,更兼修习的是道家至上心法无极心经,一身战力不菲。更难得的是,华山剑宗传承至今四代,除了第一代开派祖师与第二代出现过四大剑神之外,第三代传人似乎出现了断层一般,竟无一人拥有纯净的剑心。而施衍,却是第四代中目前仅见,唯一拥有纯净剑心的剑修。

剑心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无法用任何手段检验出来,譬如内力,可以通过打通多少穴位来大致推测有多深厚,可以通过同一招式的催发来判断内力的精纯程度;譬如招式,虽然讲究神韵,但前期还是需要一招一式去熟悉,有套路可走,神韵最终只会对招式发挥到极致之后的威力产生影响。但剑心不同,剑心与其说是一种天赋,不如说是一种对剑的执念,也许有人会说,练剑之人都会对剑有执念。其实不然,剑心跟一般程度的“爱剑”不同,拥有剑心之人,对剑有一种偏执的理解,并能够将自己的剑道往这份偏执中发展到极致。

譬如当今四绝之一的西剑少白师秋,走的便是杀剑之道。其剑法之狠辣凌厉,杀气昂然,超越了世间绝大多数人,甚至有人传闻只要看到师秋的剑,就能够体会到死亡的气息。只要看到师秋的剑出鞘,那必然会有人死去。剑既出,必夺命。

有无剑心,决定了一个练剑之人是否能够走上剑道的巅峰。没有剑心,或许能够通过内功弥补威力上的缺陷,但却始终无法突破到最顶尖的剑道。简单点说,无剑心之人剑招威力要想达到有剑心之人的水准,要耗费两倍甚至更多的内力。

当然,剑心也并非会一直都在,也存在过剑心受损的情况,譬如如今的华山剑宗太上长老师春。倘若剑心尚全,师春的剑法即便比不上师秋,也不会差太多,不至于落到如今的田地。

施衍年纪轻轻便走上了自己的剑道,拥有自己的剑心,其天赋可见一斑。而且在小四绝中,施衍可以说是跟苏筱差距最小的一个,此番对上密宗枯骨禅天才杰桑罗布,其精彩程度可见一斑。

而作为全程唯一观众,杨心自然是承担起了讲解之职责,看陆远二人向自己走来,便知道他们要问什么。

“其归哥哥,听故事要给钱的哦!”杨心露出小虎牙,两眼弯成小月牙,一脸小财迷地笑着对陆远说道。

“一两银子。”陆远翻了翻白眼,开口定价道。

“啊……小气,不说。”杨心假装生气地嘟起嘴。

“不说拉倒,一个铜板都不给你,哼!”陆远跟杨心一路走来,多少摸透了一些这丫头的脾性,拉着幽云子向一旁走去。杨心见状有些傻眼,继而有些气愤地跺跺脚。

“好啦,一两银子就一两银子嘛。小气鬼,拿过来!”

“先说,说完再给钱。”陆远挑挑眉说道,杨心闻言双目瞪圆怒视了陆远一眼,然后幽然叹了口气,表示自己认栽。

“其归哥哥你是不知道,那两个人打架可厉害可好看了!”但一说到两人战斗过程,杨心两眼又开始放光,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原来两人对战,早在施衍的剑落到场中的时候便开始了。

话说高手对于高手,想来都有同类的直觉,施衍与杰桑罗布便是如此。两人相视的瞬间,确认过眼神,便知道自己遇上对的人。两人的战意都熊熊燃起,但表现却是迥异。

施衍乃是剑道高手,其战意如剑一般,具有极强的侵略性,直接通透,如万马奔腾,如千军齐动,一发不可收拾。而杰桑罗布的战意,却犹如深潭幽谷,寂静而深邃,越是战意熊熊,越是幽深难测,仿佛具有极强的吸引魔力,让人迷失。

如此情状迥异的两股战意,在片刻间便形成一道独特的气场,连原本在杰桑罗布和施衍附近的木珠和苏筱二人都忍不住让开位置,实是两个痴人之间的对弈,非常人能够轻易介入。

这种僵持过了有二三十息的时间,彼此蓄势都到了极致。杨心看着的时候,都以为两人难道就要这样光靠气势分出胜负?也就是这个分神之间,两人动了。

施衍一剑刺出,没有剑花,没有残影,没有数不清的剑雨。只有一剑,很安静,又声势浩大的一剑。

“大音希声。”这是杰桑罗布在看到这一剑时候的第一反应。

随着心中念想初起,杰桑罗布一步踏出,随即右手缓缓结了一个手印,拇指与食指相扣,其余三指树立,缓缓伸出,缓缓印在施衍这一剑的剑身上,牢牢夹住这一剑。

“后发先至。”施衍心中微微一叹,此人果然境界不凡,从容镇定。

如此,两人之间竟是如同斗舞一般,展开了绚丽多姿,美轮美奂的战斗……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华丽的对决

(第八更,最后)————————————————————————————————————————————————起点作者临溪钓叟著————————————————分割线————————————————————————以下是正文:

施衍剑长四寸,与杰桑罗布对上之后,劈刺挑砍扫点打,无所不用;杰桑罗布却是能够在最佳时机用最小的动作或闪过,或制住施衍的攻击。

两人就在六尺见方的范围内缠斗开来,竟是一步也未踏出这一小片区域。尽管如此,在有限的腾挪空间中,施衍将华山剑法施展得淋漓尽致,一点都没有拘束之感。华山剑法以灵动迅捷著称,能够做到灵动迅捷,那是有极强的目的性的。譬如施衍所使出来的华山剑法,跟幽云子的青萍剑法和卢乃大的庐山剑法比起来,显得更加简洁,有些地方甚至在其他用剑之人看来十分突兀。

因为上一秒你可能见施展华山剑法者横扫脖颈,直取敌首,但下一刻,扫势忽然变成了刺势,直扑敌人心脏。这种短时间之内大幅度变动的招式在一般练剑之人看来是十分难的,即便勉强用出,也会感到滞涩,进而产生片刻停顿,这就造成剑招不连贯,容易被对手拿住破绽。

但华山剑法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注重一个速字,注重效率,故而对剑势的变化掌握要十分熟练,借助战场上的风向,将最具实效的一招使出来。故而华山剑法看上去招招速度极快,都直指要害,寻常人很难把握住其用剑的轨迹。唯有听懂风声的人,才能够略微预判出一丝华山剑法的轨迹。

而论到对风的理解,杰桑罗布却是一点都不输于施衍。吐蕃高原上虽高,但正因其高,平日里风吹日晒,直面最炙热的阳光与最强劲的风,无所遁形。杰桑罗布又是修炼枯骨禅的,与苦禅有异曲同工之妙,在精神最深处,对于风与日的亲切程度,比任何东西都要高。

得益于此,杰桑罗布能够在招式上略微领先施衍一步,做出预判,并做出应对,或闪或接,看似每次都千钧一发,但其实都恰到好处。而杨心观看的时候之所以会说出“好看”一词,便是源于此。两人似乎早就约好了,心意相通,谁攻击谁都恰巧被对方闪过或者接住,简直就像在跳舞一般。实则是杰桑罗布稍占上风。

然而施衍终究是小四绝之一,其实力也非严白那个花拳绣腿能比,所修习之无极心经,乃衍生自无极图。华山无极图说曰顺生为太极,逆行为无极。顺逆之道本应相同,然而众生皆以顺为行基,故逆行则沦为悖常。无极图衍生的无极心经,在于反通内力逆行之途径,悟得归墟之真谛,自此内力运行能顺能逆,自然得天独厚。

斗至后半,施衍的攻势忽然顺畅了起来,一反之前的突兀,却是让占据上风的杰桑罗布方寸大乱,一时间情势逆反,施衍反而压制住杰桑罗布。待到杰桑罗布明了其乃逆风运剑之后,也一反自己之推测,逐渐再将局势扳回平手。及至此时,两人内力已经消耗大半,进入了僵持阶段。

眼见彼此就要因内力耗尽不得不停下,杰桑罗布忽然逼开施衍,双手结印,内力运行之间,原本枯瘦的身体开始渐渐丰满起来,最后竟然生得丰神玉润,器宇轩昂。这显然是用了某种秘法,释放出多年存蓄的内力精髓。

施衍见状心中豪气顿生,也不废话,挺剑直刺,这一剑堂皇大气,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杰桑罗布依旧气定神闲,嘴角带着些许微笑,竟是拟出些许佛韵,待到施衍一剑急刺而来之时,右手微微向前一伸,拇指与中指结成莲花印,竟是牢牢套住了施衍这一剑。

与此同时,杰桑罗布左手也结莲花手印,中指对着施衍右肩微微一弹,一股无形劲气竟是被弹射到施衍身上。施衍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借此抽出被制住的长剑,嘴角微微溢血。却是劲气离身,乃无根之气,到了施衍身上所剩威力不大,所以施衍受了些许轻伤。

尽管如此,杰桑罗布也无力再行追击,显然之前那番枯骨生肌之妙法,消耗了大半他仅存不多的内力,击退施衍之后,原本丰神玉润的容颜再度迅速枯萎下来,恢复到了之前那一番骨瘦如柴的模样。

此番对阵,难说谁胜谁负,施衍受了轻伤,内力所存不多,已是无力再战。杰桑罗布表面上看上去与之前无异,但实际上元气略有亏损,也是无再战之力。

至此,便是陆远和幽云子结束战斗之后看到的情景。陆远回头看看苏筱,但见其以绝佳的轻功跟木珠之间进行缠斗丝毫不见压力,便挥挥手,走到施衍身边,双手抱胸就这样站着。

虽然陆远也不认为还有谁能够出手伤施衍,但此番情状之下,还是保险起见。幽云子见状也反应过来,转身侍立在施衍另一侧。

杰桑罗布见状,在回头看看朗马丹四人,微微摇头,对施衍施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去。

杨心见大局已定,便笑着走过来拍了拍陆远的肩膀。

“怎么样啊?其归哥哥,刚才我说的故事好不好听?刺不刺激?精不精彩?”

“好听,刺激,精彩。杨心妹妹的描述简直让人身临其境,如痴如醉。话说你看得如此仔细,倒是看出啥端倪了吗?”陆远夸了杨心两句,然后话头一转,问了一句。

也难怪陆远会有此一问,杨心描述的情形,陆远是能够想象得到的,而且当时虽然专注在自己的战斗上,但余光多少都有捕捉到一些周围的情况,再加上杨心的描述,不难还原出当时的情景。但,陆远不知道华山剑法的奥妙,更不明白施衍所修习的无极心经是何等神奇,故而那些突兀的变化一时想不明白。

陆远想不明白,杨心就更不用说了。幽云子好歹有些见识,知道华山剑法的一些特征,给陆远解释了一下。但终究,不知道无极心经的妙处,所做的解说也是有限。正当陆远打算问问施衍怎么回事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娇斥:

“卑鄙小人,尔敢!杨心小心……”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万千百十五三一

面对突如其来的喊声,陆远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将杨心拉到自己身后,运起一掌对着飞奔而来的身影就是一掌。

“呿,快上!”来人见陆远一掌拍来,不敢硬接,连忙止住身形,改抓为掌与陆远对了一掌,期间双脚腾空,整个人借着一掌向后退去。

“啊!”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杨心的叫喊声,陆远来不及理会刚刚准备偷袭,却被自己一掌击退的木珠,连忙转身过去……

“啊!!啊啊!!啊!”就在这时,身后再度传出叫喊声,却是四个男人的。也就是此时,陆远刚转过身来,然后看到了这样一幕:

朗马丹、格里珠、安鲁、查吉尔四个断手汉不知何时已经止住自己的伤势,悄悄摸到陆远他们附近,如今四人却是躺倒在地,脸色一片青黑,双目瞪圆,此时已经开始口吐白沫,喊不出生来了。陆远仔细一看,四人脸上青黑色部分已经有些腐蚀迹象,黑血从脸颊上点点渗出极为恐怖。

“那个啥,我看着这四人凶神恶煞地扑向我,心中还怕,不小心就将师傅给我防身用的万虫星扔了一些出去,然后他们就成这样了……我发誓,真的只用了一些而已哦!”杨心见陆远转过头来,一脸吃惊地看着四人,心下有些悻悻地解释道。

“啊?哦,没事,用得好,对于偷下暗手的卑鄙小人千万别留情。”陆远闻言回过神来,却是淡淡说了句,“只是你这万虫星……还真是……厉害啊……”

陆远心有余悸,这丫头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随便一出手便这般效果!也亏得自己一路上过来没亏待过她,否则只要随便在自己吃的饭菜里下那么一丁点……想到这陆远不禁打了个冷颤,摸摸自己的双肩。不过想想也是,堂堂魔门圣君的女儿,没有一两手防身方法,怎么敢自己一个人往江湖上随便乱跑?

只是杨心这防身法……太阴险歹毒了些吧……

“放心吧,其归哥哥,我是不会对你使用万虫星的,我这还有千丝锁、百液滴、十香散、五蠹砂、三魂针、独鬼酒,效果一点都不比万虫星差,也都不会对你使用的。”杨心笑着说道,还向陆远眨了眨眼睛。

陆远见杨心一脸天真地笑看向自己,心中却是冷汗直冒。娘诶,真不知道自己竟然跟这位浑身是毒的姑娘同桌吃饭这么多天,若非杨心对自己没有恶意,都不知道自己死过几回了。陆远想罢,微微喘了口气,稍稍镇定了些。

但杨心见陆远这般情状,笑容渐渐凝固,继而一脸幽怨地看向陆远,紧接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着,却是咬咬牙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陆远正自暗叹,突然间杨心表情变化,紧接着跺脚离去,心中正不知何故,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杨心走了一小段,忽然转过身来面向陆远的方向大声喊道:

“陆其归你这个大白痴!本小姐再也不理你了!哼!”

闻言陆远反应过来,应该是刚才自己的脸色被杨心看得一清二楚,摸透了自己的想法,进而心里委屈吧?想到这陆远不禁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杨心的防身手段是毒了些,但平时也没见这大小姐用过啊,若非万不得已,如此恐怖的场面谁想看?再说一路走来杨心虽然调皮了点,但是对自己却是没存坏心,否则有的是机会,自己怎么就一时鬼迷心智,在她面前如此失礼了?

想着陆远赶紧追上去,一手拉住杨心的右手道:

“杨心妹妹莫要生气,是我错了。我太过震惊于妹妹那防身手段的威力,一时有些失礼了,妹妹要打要罚随便,还请妹妹原谅我一个?”

杨心被陆远拉住手,挣扎了两下没挣开,索性停下来。此番听陆远说话,转过身来,一脸怒气未消,还有些幽怨委屈的样子,眼角泪珠还没擦干,却是看得陆远有些小心疼。心道刚才自己的一番表现,怕是真的伤到了这姑娘的心了吧?

见陆远一脸歉意赔笑的样子,杨心下巴微微一抬,从陆远手中将右手抽回来,探到自己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半巴掌大的小瓶子递给陆远:

“想要我原谅你也行,只要你喝了它我就原谅你。”

“啊?这是……何物?”陆远见状心里微微一跳,这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喝下去真不知道会有啥结果。

“怎么?不敢喝是吗?哼!”杨心眉头挑了挑,白了陆远一眼,“就知道你不是诚心道歉。也罢,咱们就此别过!”

“喝,我喝!有啥不敢的!”陆远见杨心转身要走,连忙从她手中拿过瓶子,对杨心说了句,“杨心妹妹肯请我喝酒那是恩赐!一般人想要还没机会呢!”

杨心见状,倒也转身过来一脸微笑看着陆远,目光却是微冷,不似最初那种俏皮可爱,仿佛在说:我就看着你装,继续。

陆远心道,哎,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如今骑虎难下了。喝,生死未卜;不喝,杨心必然怀忿离去,鬼知道会怎么样?罢了罢了,男人索性痛快点,杨心好歹是杨觉的妹妹,断不会害自己。如此一想,陆远看了看手中微缩版的袖珍酒瓶,因为放在杨心怀里许久,此刻还留着少女的体温,陆远摸着心里却是有些异样感。随即定了定神,扒开瓶塞,索性一口闷了。

喝完之后,陆远顿感口中一阵清爽,味道还有些熟悉,说不出的好喝。好像……在哪喝过?紧接着,停止增长有些时日的五感似乎比之更清晰了一点点,胃中传来一阵轻微蠕动,发出一声小声轻响,却是有些许饥饿感传来……

“我去,这不就是龟兄的口水吗?”此方陆远才反应过来,这东西自己还真特么喝过,上一次喝量还更大!

“龟兄的口水?我是不知道那是何物,反正师傅说了,这是天下难得的神水,喝了对功力增长有益处。此番却是浪费在试探你身上了。哼,好在,看你刚才干脆的样子,勉强算你过关了。下回再敢怀疑本姑娘……哼,就给你喝百液滴。”杨心心下有些释然,嘴上却是冷哼道。

此时陆远心里却是有些哭笑不得,上次喝这水的时候就后悔一口闷,没好好品尝味道,这回却还是如此。即便如此,陆远还是笑笑说道:

“谢谢杨心妹妹大人不记小人过!”

就在此时,苏筱跟木珠的战斗也结束了,对苏筱来说,解决木珠不要太简单,一场战斗下来,她玩乐的成分却是要多一些。木珠见其他两阵均已结束,讨不到好,抢攻一招之后毅然离去,苏筱也没有追的心思,就这样放他走了。

如此,这场风波算是告一段落……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再战幽云子

苏筱转过身来的时候,陆远、幽云子、施衍和杨心已经在等了,施衍稍作休整早已恢复了些许内力,赶路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陆远也终于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或许要解决。

“幽云子道长,你我此番算是机缘深厚,得到了不少感悟。敢问此刻,你的心结还在否?咱俩还要切磋吗?”陆远笑着问一句,幽云子闻言也是笑笑。

“心结已去,不过切磋一下,有何不可?”

“那赶早不如赶巧吧,就此时此刻此地,办完事一起上山。”陆远活动活动自己的双肩,略显若无其事地说了句。

“好,就这里了。规矩照旧,只斗招式,不比内力。”幽云子笑着说道。

“还是比内力吧,分胜负快一些,再说了,我总不能一直停留在内力薄弱的状态下吧?”陆远却是提了个意见,主要是近来几场战斗,尤其是跟金刀王朱隼的战斗以及刚刚跟朗马丹四人的战斗,让他对内力的领悟更深一层,对于《冲虚真经》中那些高屋建瓴的理论有了更实际的体会。

幽云子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陆远手上功夫的战斗力幽云子是知晓的,之前的战斗虽然到后来也用到了内力,但幽云子当时已然入魔,不太清楚陆远内力的情况,此番刚好做一个了解。

苏筱和施衍见两人还要比试,倒是有些惊讶,不过纷纷让开了一圈,给两人开道。陆远和幽云子就在中间站定,彼此对视。

幽云子显然此番不再对陆远抱着轻视的态度,而是真的将陆远看做能够跟自己匹敌的对手,故而此番十分慎重。但见两人彼此蓄势,某个瞬间,忽然爆发。幽云子内力还算深厚,一个爆发速度不弱。陆远却是借着捕鼠式的加速,同样迅速冲向对方。

幽云子奔出之时,便一剑向前刺出,直指陆远咽喉。陆远见状左手探出,意欲直抓幽云子的剑。眼见两人相互接近,幽云子右手手腕抖动,抖出了三朵剑花直取陆远脉门,陆远却是变爪为指,一招暗香浮动,左手上浮,闪过幽云子三朵剑花之后忽然下沉,直击幽云子剑身七寸。

“铛!”一声轻响,幽云子此番却是牢牢把住剑身,只是那颤动的剑身显示出了此番被敲击,力道究竟有多大,也显示了幽云子的佩剑有多坚韧。

此次交手,算是打招呼,跟上次交手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两人互相确认过对方实力之后,便放开手脚。

幽云子手腕抖动,在陆远面前布开一张绵密的剑网,袭向陆远。陆远脚下运气,瞅准剑网弱点,剑雨中腾挪移动。但此番的幽云子所布出的剑网明显比之前要高出一筹,弱点越发少,陆远不得不左右手再开弓,时不时切入临身的剑七寸位置进行格挡。

如此两人越发接近,陆远两手分使天地玄黄手,步步紧逼幽云子;而幽云子则慢慢收紧剑网,到了最后竟是肉掌与金铁之间的招招搏斗,两人使出了浑身解数,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但慢慢的,两人之间的差距开始显现出来了。斗得越久,陆远对青萍剑法的了解越深彻,对自身内力的掌控也越发得心应手,内力的流逝速度也越发慢,时不时还能利用步法进行闪避反击。

而幽云子对于青萍剑法的了解固然越发深刻,但怎奈陆远格挡的手段在天地玄黄手、画梅指、鹰爪功等几门功夫之间随意切换,十分谨慎,没门功法使用不超过十招。再加上陆远在精神力、感知力、分析能力上要比幽云子强一些,应对乱战局面,陆远显然是占着优势的。

幽云子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抓准机会一剑逼开陆远,往身后退了回去,陆远也退回到最初的位置。

“呼,你的强悍,超出了我的想象。不过想来你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虽然这么做有些过分,也有些欺负人的意味,但我想你不会介意的。”幽云子淡淡说了句,对于陆远却是越发由衷佩服。

但佩服归佩服,此战他要胜。

但见幽云子竖起佩剑,口中念念有词,浑身却是散发出一股清灵空明之感,仿佛世间万物在此刻全都安静了下来……

“这,这是青萍剑法的最后一式,万仙来朝?”苏筱和施衍多少见识过青萍剑法,此番却是认出了这一个起手式和气势意境,“幽云子何时学会了这一招?”

施衍见状,眼中露出了些许兴奋。

“哎,看来其归若是没有奇招,这一次却是要输了,幽云子把他的弱点算得很准。内力上的不足,是他的硬伤。”苏筱微微摇头。

另一面,陆远却是感受着幽云子剑法中的奥妙和内力的运行轨迹。某个瞬间,似乎悟通了道理一般,双眼精光闪烁。但见陆远双手运掌胸前,做了一个平举下压的起手式,但双手周边隐隐有些风在流动,形成了十分怪异的气流。

“陆施主,此一招万仙来朝,请施主品评!”忽然,幽云子张开双目,一剑刺出。但见这一剑轨迹十分奇妙,似乎从四面八方缓缓刺来,剑影先在空中形成一张绵密的剑网,而后一剑一剑汇入幽云子手中,每汇入一剑,幽云子手中的剑气势便增强一分。到了最后,只剩幽云子手中一柄剑,但其气势和威力却是堪比万剑同出一般声势浩大,锐不可当。

陆远见状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和兴奋。就在这个瞬间,陆远双掌轰然推出。只见两掌之间的微风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一般,竟卷起丝丝尘埃,在两掌之间扭曲转动。随着这两掌的推出,幽云子的万仙来朝也正好袭来。

“也请幽云子道长品鉴品鉴,天地玄黄手第六式,灭天绝地!”陆远说道,但见双掌推出,忽然合掌,夹住了万仙来朝的剑身,两股反向螺旋的内力作用在手掌中,竟是跟幽云子的万仙来朝中附在剑身上的内力相互僵持了起来。

片刻后,但闻一声沉闷的爆裂声响,陆远和幽云子同时被抛飞出去。陆远在地上翻滚了数圈,才堪堪停下。幽云子稍微好一些,落地正常,却是连退了十来步,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脚印才停下来。

而两人交手的地面,却是留下了一幅奇怪的图样。一边如百川汇海,聚万剑于一剑;一边如双龙取水,合阴阳而成混沌……

而苏筱和施衍,却是看得有些惊讶:没想到两人的战斗,竟然有这等破坏力!苏筱看向陆远,却是更在意另一事。

这种内力的感觉,似乎是……那部秘典的杰作?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冲虚隐秘

“哈哈哈,看来还是贫道略胜一筹,陆施主,承让了。”幽云子站稳之后,陆远也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虽然两人看上去狼狈,但实际上更多的冲击力被两人自己化解了。

“看来幽云子道长心结当真是解了,恭喜恭喜!”陆远对此结局不甚在意,或者说这样的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幽云子看似位列幼麟榜第二十位,地位有些尴尬,但实际上以幽云子的地位来看,所获资源、自身底蕴应该不只如此,终究是功法的周期、个人的性格等各方面原因形成的结果。

所谓功法的周期性,指的是功法的适应性和威力显现的时间性。并非所有强大的功法都是一开始修炼就能够显示出比其他功法更强的优越性的,佛道两家的功法更是如此。两家功法都重根基,只是侧重不同。但如太极拳、太极心经和太极剑法这一系列功法来看,显然是需要修炼者达到一定的心境才能领会其中真意,威力才能凸显出来。而心境这种东西,自然是阅历多了,才能涨上去,年轻人能有几个心境好的?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天才,比如武当张古道,位列小四绝第三,其太极心经、太极拳已经练到一定程度了。但张古道的例外之处在于,其身世本身就离奇,加上修来太极心经以来就从不在武当山上清修,而是在江湖上四处游走,以此来进一步提高心性,所以能有此成绩,实属不易。

苏筱自己也说过,如今她和施衍靠着功法威力能够压张古道一头,但莫说长远,五年之后恐怕就胜负未知了,十年之后,怕是张古道要反过来压她们俩一头了。

再比如“沙门神指”觉明,别看如今觉明排名幼麟榜第八,但其潜力苏筱等人也不敢小觑。无他,佛门功法重根基,尤其是少林寺,向来都是以内外兼修著称,先熬筋骨,等到根基打牢了,佛法精深了,再去精研高深内功。如此一来,二十年都算是少的了。倒也不是说觉明就没有修习内功,秉性中正纯和的基础吐纳法还是要会的,这有助于初学者对于筋脉、内力的了解。但真正的少林高僧都是在根基打牢之后便转修高深内功以增强自身战力。

所以,若说青少时,苏筱能够独领风骚,那么步入壮年开始,便是张古道的时代;而中年甚至晚年,怕是觉明要厚积薄发,后来居上了。

当然,这只是小四绝的情况,也不排除会有其他人追上小四绝,至少目前来看,卢乃大就有挑战小四绝的潜力,幽云子此番经历心魔,又得天独厚地感悟到了四苦之道,赶上小四绝也只是时间问题。另外,如今能够跟幽云子打成如此的陆远自然不在话下。

所以对陆远来说,幽云子性格固然有些不讨喜,但陆远从来没有小看过他。况且以幼麟榜排名第七十八的成绩跟幼麟榜排名第二十的幽云子战斗,只是略输一筹,如此战绩也足可改变幼麟榜排名了。

苏筱和施衍见两人切磋结束,便上前来。苏筱一脸玩味地看着陆远,而施衍却是一脸战意地看着……陆远!

“额,怎么了两位?我脸上还有尘土吗?”陆远有些惊讶。

“你,很好。期待跟你一战。”施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战意,指着陆远说了句。

“咦?不对啊施施主,明明是贫道略胜一筹,你不该先挑战我吗?”幽云子见状有些惊奇地问施衍。

“你也不错,但他,很快会超过你。”施衍转过头来看了幽云子一眼,冷冷回了句,显然对幽云子的兴趣已然下降了些。

“哈?喂喂,怎么感觉我才是战败的那个人啊?你们不带这样歧视我的吧?”幽云子假装不平衡地说了句。

“幽云子道长,你且稍安勿躁,我问其归几个问题,你便知道为什么了。”苏筱笑着安抚幽云子一句,幽云子闻言也不再咋呼,静静看着苏筱。

“其归,我且问你,你如今使用的内功心法,还是吐纳法吧?”苏筱转过头问了陆远一句。

“正如青竹所言,仍旧是吐纳法。”陆远如实回答,这回施衍和幽云子都惊呆了。

开什么玩笑?刚才那能够应对幽云子施加了玄虚心经内力的万剑归宗的一掌,竟是以最中正平庸的吐纳法内功施展出来的?果真如此,那若是换成其他更高深的内功心法,威力不得提升好几倍?

“果然如此,想来其归是有幸获得了某部宝典吧?”苏筱笑着问道。

“额,青竹知道的,自从鹊谷出来之后,我获得的东西不少,你指的是?”陆远有些奇怪,不知苏筱所指的究竟是什么。

“冲虚真经。”苏筱说了四个字,陆远闻言先是惊讶,苏筱怎么会知道?随即一笑,是了,苏筱赖以成名的轻功身法名曰浑沦冲虚步,想来跟冲虚真经有些渊源。

“正是,青竹猜对了。”

“你们俩别蒙我,我可是道家玄门正宗一等势力玄清宫出身的,《冲虚真经》读过不下百遍,单凭一部《冲虚真经》能够让陆施主将吐纳法发挥出那等威力?”幽云子闻言翻了翻白眼,毫不掩饰对俩人的质疑。

苏筱闻言笑笑,也不在意。

“未曾想我师傅多年未了心愿,竟是被其归得到了。我在此恭喜其归福缘深厚。若是有机会,我必然引荐其归与我那飘忽不定的师傅相见,想必你二人会十分投缘的。”苏筱也不细说,此事关乎一部惊天秘籍,陆远却还未成长起来,所谓怀璧其罪,苏筱不愿让陆远陷入险境,说话也是点到即止。

而另一面,幽云子却是暗自记在心中:回去一定要好好翻看典藏的冲虚真经,我就不信了,一部道家典籍能藏着怎样的秘密?竟可以让陆远将平平无奇的吐纳法发挥出那等威力?

幽云子却是不知,他家收藏的冲虚真经,跟陆远脑子里的冲虚真经,已然大不相同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憋屈的木珠

信阳州,故名义阳,汉末三国时期属魏国下辖,蜀国名将魏延故乡。迎着夕阳的余晖,最终卢乃大一行人还是进入了河南地界。

比较可怜的还是黄杏和真定小和尚,原来不仅仅大别山脉东侧的山麓被大小势力给封锁了,连随州通往河南的路也封了。黄杏和真定自然没有陆远的实力,打发了两拨小贼之后,遇到了硬茬,不得不退回荆州。

恰巧,卢乃大在荆州找到了关键性的证物,能够证明刘家背后势力身份的证物,以及某份被暗藏在极其隐蔽的密令,此行算是功德圆满,也正好准备去找陆远看是否能有帮助。于是,两波人汇合,越过随州,直奔信阳。至于刘屠……现在还在纳闷,究竟为何,两批送到卢乃大面前的货样都那样不堪一用?

王杜也是光棍,打定主意跟着卢乃大蹭吃蹭喝,倒也逍遥自在。

只不过当卢乃大一行五人来到信阳的时候,也遇到了一波吐蕃密宗和尚,原本有人打算挑战卢乃大,被卢乃大两掌拍飞之后,却是不敢太放肆,直到……

“你就是卢乃大?”来人脸色微白,但气息稳健,显然是个好手。

“正是区区,敢问你是?”卢乃大五人正在一间酒楼吃晚饭,卢乃大也纳闷,吐蕃和尚都不吃饭的吗?刚进信阳地界就被打扰一次,现在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吧?立马带着帮手过来了?

“我是吐蕃密宗林迦寺安德珠古座下大弟子木珠。听闻施主刚从荆州二来,而且此前还在刘家借宿过?”木珠有些纳闷地皱皱眉头,原本从汝南城外被苏筱击败起,便一路向西撤退,收拢还在四处当打手立威的手下,打算就此退出河南地界,先找个地方静养一番。所以原本对于卢乃大击败还未来得及收到自己命令的手下时,心下并不在意。但随即,从荆州方面传来的一份密报却是让他不得不来会一会这位幼麟榜第十一名的小高手。

另一边,卢乃大听到“林迦寺”三个字的时候,眉头微不可察的跳动了一下,心下却是暗道,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头,狭路相逢勇者胜……要不要先把这个木珠给干翻?

“是又如何?与汝何干?”卢乃大冷冷回了句,却是让木珠有些语塞,对啊,想要询问消息,理由呢?难道直言刘家是林迦寺在中原安插的一颗钉子?不过木珠倒也还算机灵,立马换上一副笑脸。

“卢施主且放宽心,我早年与那刘家家主刘展有过一面之交,相谈甚欢,听闻施主借宿刘家,便想要探听一番刘施主的近况,不知他是否安好,身体有无恙?”木珠自问这番回答应该能够瞒过卢乃大,却是不知道卢乃大已然掌握了些许线索。

“哦?木珠师傅和刘展家主相识?敢问师傅,你认识的刘展家主,是哪位刘展?”卢乃大闻言笑笑,反问了一句。

“哪,哪位刘展?莫非还有两位刘展家主?”木珠闻言有些愣了。他与刘展虽然有密件往来,但从未见过面,此番收到的信息,还是刘展的弟弟刘屠送过来的,自然不知道卢乃大其意所指。

“哦,忘了跟木珠师傅说明了,荆州有两个刘家,彼此之间势力相当,两位家主也都叫刘展,其中一家在城东,一家在城南。您说的是哪一家?”卢乃大笑着问道,这下却是有些蒙圈了,哪一家?这些消息,之前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猜一个?也只能猜一个了。

“城,城东吧。”木珠说了句。

“哦?那真是遗憾,在下借宿的是城南刘家,至于城东刘家早在年前已经搬离荆州了,去向我也不知,不能帮到师傅了。”卢乃大笑笑,转头准备吃饭。

“哦,施主莫怪,我这会想起来了,是城南刘家,城南刘家。你看我这记性。”木珠闻言心下一惊,赶紧改口。

卢乃大听到木珠改口,放下碗筷,一脸冷漠地看向木珠。

“我说木珠师傅?你到底认识的是哪个刘展?且不说其他,我进入信阳之后就没说过我从什么地方来,你是怎么知道我从荆州来,而且还借住在刘家?你到底有何目的?”

被卢乃大如此冷漠严肃地质问,木珠一时间竟有些愣住了,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有些浓厚啊!但木珠总归是见过场面的,立马定定神,回想自己此番的目的。目的很简单,试探卢乃大是否掌握了刘家跟林迦寺的关系。原因自不必说,从皖南传来的消息指出,卢乃大跟陆远是一伙的,陆远直奔少林,而卢乃大却是在荆州出现,显然兵分两路,并非是因为要放弃调查,而是知晓了刘家跟如今徐府徐汇的关系。

陆远直奔少林,自然是调查真徐汇的生死,卢乃大直奔荆州,显然是查到了刘家的根底,想要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的势力。如今陆远上少林之事已经无法阻止,但尚能推脱说不认识假徐汇,真徐汇的人皮怎么流落出去却不是自己所知道的,反正死无对证。但若是再让卢乃大揪出刘家背后乃是林迦寺,而刘展正在皖南暗助假徐汇,那真是再也撇不干净了。

想到这木珠不禁又暗恨洛林仁波切及其弟子多吉,若非此二人为了撇清自己跟徐汇死亡的关系,示好少林寺的大法师,将徐汇尸身送到少林寺,自己等人何至于如此狼狈?

原本此番木珠带着十二人入中原,本欲扩大林迦寺的影响力,恰巧遇上元屠剑事件,本以为可以利用一番,败尽中原的年轻高手,未曾想计划还未执行便遭到阻截,损兵折将,此番更是可能因此得罪中原势力,如今稍有差池,密宗好不容易利用近几年中原的情况打出的传道通道,怕是又要遭到清洗。

木珠用屁股想也知道,为了保证整个密宗的利益,到时候大宝法王一定会将安德珠古和林迦寺作为弃子交给中原武林处置。到时候,林迦寺想不死都难,还谈什么扩大影响力?

眼下这局势,木珠想想,忍不住一阵烦闷……

第一百四十九 憋屈……先退吧

定定神,事情还没有那么糟。木珠一直在努力说服自己,但睁眼一看卢乃大冷漠的眼神……

木珠心里忍不住打鼓。

“卢施主,我无意为难施主,只是真的关心那刘展施主而已。至于如何知晓施主从荆州过来,却是巧合,刚才我几个不成器的师弟得罪了施主,却是因为他们最刚从荆州赶过来,却是见施主后脚到了,以为施主跟踪他们仨。所以还请施主莫要怀疑。”木珠定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回答莫要露出破绽,却是对卢乃大是否知道刘家底细抱着一丝希望。

“哦,既是如此……木珠师傅应该知道,我卢乃大的外号。如今那三个蠢货不仅打扰了我,现在还诬陷我。您说怎么办?”卢乃大似笑非笑地看着木珠。木珠见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卢乃大当真如此嗜杀?

而木珠身后三人闻言,却是面露恐慌,其中一人不禁说道:

“木珠师兄,莫要听此人胡说八道,对我等动手啊,我们可是奉……”

“住嘴!”木珠忍不住对着那人怒喝一声,继而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卢乃大,“施主若要我惩戒他们自是可以,但施主一行人完好无损,我对他们也只会小惩大诫。”

“哦,也就是说你的惩戒不会让我满意嘛。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卢乃大淡淡问了句,木珠却是感到有些无力。怪只怪自己命令下达慢了,底下人行事鲁莽惯了,如今这情况,却是他始料未及。

“行啦,趁我心情还不太差赶紧滚蛋,别再打扰我吃饭。否则……”卢乃大微微一笑,握了握放在桌子上的剑,挑挑眉看向木珠。

“如此……打扰施主了。我们走。”木珠感受到卢乃大眼中挑衅的意味,心下不爽,却是不好发作。一来手下人此番损兵折将,已是消耗了不少,尤其是杰桑罗布,听闻他已经回去静修了,此番中原行的队伍已然有些空虚,不便再消耗;二来是自己,跟苏筱战斗的时候身上受伤,虽然不重,但为了摆脱苏筱的缠斗,最后使用了秘法逼开苏筱,并迅速离开战场,已然是损伤了些元气,需要时间静养;第三是从三个手下的描述来看,这个卢乃大,幼麟榜排名第十一,但一身实力却是高深莫测,两掌能将自己的师弟拍飞,怕是十分接近小四绝的实力了吧?

事情不会这么算了的,怎么能让卢乃大跟陆远碰头呢?木珠心下暗想,却是带着三个人离开了酒楼。

“卢公子,这个木珠和尚,好生奇怪。怕是来者不善吧?”青萍轻声问道,虽然在荆州的时候她和黄杏跟卢乃大一起住进刘府,但是卢乃大从刘府找到什么东西,她们却是一无所知。故而也不明白密宗跟刘家的关系,只知道卢乃大已经搜集到自己想要的一些信息。

“嗯,那是自然的。想来接下来他会想尽办法阻止我们上少林找其归吧。”卢乃大冷冷说了句,却是让现场氛围微微发寒。对此青萍和黄杏感觉最明显,似乎从卢乃大解决心魔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在慢慢发生变化。反倒是真定小和尚,对此似乎司空见惯,一点没有奇怪的感觉。

对此青萍和黄杏反倒觉得奇怪,之前卢乃大虽然运功不畅,可能会因为心魔影响而散功或者控制不住心魔而杀意大增,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时不时散发出一种令人生寒的杀气。为何之前真定对卢乃大仍然天天诵经,现在却认为他心魔已除了?难道这小和尚因为年纪缘故不靠谱?

“喂,小和尚,我问你一下。你说卢公子心魔已除,是真的吗?”黄杏抓住一个卢乃大出去的机会,悄悄问了真定一句。

“是啊,乃大的心魔已除,已经不再恶灵缠身了。”真定认真地说道。

“可是我怎么觉得现在的卢公子比以前更可怕啊?”黄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的,乃大连心魔和恶灵都能斩杀,比之前自然更加果决。换句话说,乃大之前杀人还会犹豫,现在若是他想杀人,怕是会毫不犹豫地挥剑。”真定十分严肃,十分认真地说道。

“啊?这,这不是情况变得更糟糕了吗?”黄杏微微吃惊,捂嘴问道。

“这也未必,乃大之前不明白自己要什么,现在知道自己要什么了。最可怕的人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人,而是下手杀了人,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人的人。也就是说,现在对乃大来说,每杀一个人,都是对他自己的目的有益的,无益之杀,会大大减少。”真定说着,颂了一声佛号,“但杀人终究是不好的,所以我还跟着乃大,为的就是尽量化解他的杀意,尽量阻止有人惹他动杀心。”

“这……我们跟着卢公子,应该不会有危险吧?”黄杏不无担心地问一句。

“放心吧,只要你们不去触动乃大的底线,如今的乃大虽然时不时会露出杀气,但其实他的容忍能力比之前更强了,不会轻易动杀心的。”真定十分肯定地说了句,黄杏却是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另一头,青萍却是心有所感,微微一笑。似乎,自己的心结也稍稍解开了一些。但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透彻,依旧处在将解未解的状态。

也就是这时,卢乃大出恭回来,坐回饭桌,一脸严肃地四周环顾一下。

“今晚早些休息,明天上午我先独自出发,你们四个人过一天再出发。到了登封,你们四个就不要上少林了……”卢乃大尚未说完,真定就开口了。

“阿弥陀佛,我还是跟着乃大走吧,我想上少林寺看看。”

“你……这样,我在登封等你们,你们到地方找客栈先住下来,我去找你们,完了再商量怎么上少林。”卢乃大眉头微皱说了句。

“怎么了嘛?卢公子?发生什么事了?”青萍最先发现不对劲,不禁问了一句。

“嗯,有些人不愿意安生过日子,那说不得只好手底下见真章了。”卢乃大说着,眼中冒出点点寒光,把青萍黄杏二人看得心底发寒……

第一百五十章 恶鬼破魔幻

第二天一早,卢乃大独自上路,其余人等都按照他的吩咐修整一天。

约莫走出了信阳东城门没多久,卢乃大就找了片林荫小道钻进去。随后听到身后几声轻响,以及落雪声,卢乃大便停了下来。

“我说木珠师傅,你还真是有耐心,从昨晚一直让人盯到现在。为的就是守株待兔等我们出城之后,设下陷阱吧?”卢乃大也不废话,转身对着身后空无一人的林荫小道说了句。

地上薄薄的积雪,留下的只有一串脚印,是卢乃大自己的。空旷的声音在小道两侧回响着,最终被吞噬掉,却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通往城东的路上埋伏四人,通往城北的路上三人,加上你自己一共八人。如今守在昨晚客栈外的,大概就是原本埋伏在通往城北路上的三人吧?东西还真是齐全。指骨箭、股骨锤、人皮魔音铃、眉轮骨幻珠,你们一行五人带了四件法器来,卢某真是深感荣幸啊。”卢乃大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剑扛在肩上。

闻言,木珠等人大概觉得藏不住了,便跃身而出,从五棵树上跳下,落在了卢乃大此时的面前。

“卢施主,别来无恙。”木珠带头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四人分散开来,将卢乃大团团围住。

“看来木珠师傅是打算将卢乃大留在此地了。怎么?不怕别人知道你们跟我接触过,引发中原武林的仇视吗?”卢乃大笑着问道。

“卢施主看来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我本无意与卢施主为敌,只不过此番少林寺事变,卢施主怕是不便参与,若是卢施主就此打道回府,我等便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木珠口诵经咒,看向卢乃大说了句。

“哟,那我卢乃大还真要谢谢木珠师傅不杀之恩啊。你们当做没事发生,敢问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是我卢乃大坏了什么规矩还是坏了你们什么好事?说出来听听,大家评评理。至于不让我上少林……凭什么?我就此回去,你们可以当没事发生,那你问过我能不能当没事发生过没?”卢乃大微微冷笑,眼中寒光扫射众人,除了木珠,其他四人心头都微微一颤,好冷峻的眼神,似乎不带一点情感。

“若是卢施主就此打道回府,我林迦寺必有厚礼送上。”木珠闻言补上一句,“以宽慰卢施主此行未竟之损失。”

卢乃大闻言哈哈大笑:

“弥补损失?敢问木珠师傅,天公地道之大,师傅如何弥补?敢问木珠师傅,人伦纲常之厚,师傅如何弥补?敢问木珠师傅,我卢乃大毕生信誉之重,道心之远,师傅如何弥补?举整个吐蕃密宗之力都弥补不了,你算个屁?”

木珠闻言,眉头微皱,最终微微叹气。

“看来此事是不能善终了,还请卢施主见谅,木珠得罪了。上!”木珠一声令下,随行四人立马围上卢乃大,木珠本人却是三两步跳出战斗圈。

“哟,感情只会叫别人上啊!牛!”卢乃大见状冷嘲一句,随即右手持剑,手腕一抖,将剑鞘甩向极速靠近的,从背后一拳袭来之人。

那人见状微微一顿,双拳齐出轰击向了剑鞘。与此同时,剩下三人却是已经站定位置,显然并不打算太过靠近卢乃大。但见持铃着微微摇动手中魔铃,铃铛传来一阵奇诡的,尽是变音的清脆声响,在声响作用下,卢乃大的脑袋却是有些微微晕眩。

就在卢乃大有些诧异之时,但闻一阵诡异的风声传来,却是手持股骨锤的人有节奏地舞动骨锤,发出了类似尖啸之声,甚是刺耳。就在卢乃大眉头微皱心情有些烦闷急躁之时,一点奇诡的光线却是从右前方射来,折射出五彩幻光,这幻光在魔音、尖啸的助力之下,竟是让卢乃大产生了幻觉。

卢乃大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十月河南已然遍地埋雪的银装素裹,而是一片春风微服,青草遍地的草原。和煦的阳光暖暖地照射在卢乃大的脸上,懒洋洋地让人好像就地躺下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就在卢乃大有些发困的时候,一个身着绿裳的倩影缓缓走来,在卢乃大面前站定,巧笑倩兮地看着卢乃大。

“嗯?青萍?你怎么来了?”卢乃大有些惊讶,自己不是吩咐过她们,在客栈等候吗?

“嘶,不对,你是……青竹?咦?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应该回到四川眉县了吗?”卢乃大这下更加惊奇,忍不住问了一声。

对面的苏青竹没有回话,只是袖口微微一挥,衣裳的衣角迎面轻轻拂向卢乃大的面门,然后……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声传来,卢乃大慢慢睁开眼睛。而此时,站在卢乃大正前方两丈远处,手持指骨箭的和尚却是一脸惊慌,完全想不明白这一箭为什么会射在卢乃大的佩剑上。

不对,是卢乃大的剑为什么会这么巧挡住这一箭?

“怎么,是不是很惊讶,我是怎么从幻觉中走出来的?”卢乃大微微一笑,“你们大概不知道吧?我刚刚经历了一场心魔,如今方才从心魔中解脱出来。”

远处的木珠原本对四人合击十分有信心,又为了养伤,并不打算亲自上场,此时听到卢乃大如此一说,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心魔这东西,是把双刃剑,走不出来,怕是终身要成为废人。走出来了,那便是另一重境界了,尤其是——道心。区区幻术,能耐我何?”卢乃大微微一笑。

就是这爽朗的笑脸,却是让在场五人从心底生出一阵彻骨寒意……

就在这时,卢乃大的剑,动了。

只见四道寒光闪过,众人尚在惊讶中,忽然,手持法器的四人,忽然感觉到天地间忽然充满了秋风肃杀的氛围,浓郁的杀机锁定了四人,却是令其动弹不得。

然后,卢乃大的左手一捞,四颗圆润的脑袋,便被卢乃大捞在手上,用一条红色僧衣的布裹在一起。

待到木珠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彻骨清寒,从尾椎一路直升天灵百会,脑后亡魂大冒……

这个人……难道是九幽地狱来的恶鬼修罗?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三狐会

当卢乃大的眼神锁定木珠的时候,木珠浑身战栗。自打跟随师父学艺以来,木珠首次感觉到自己距离死亡是如此之近,就连之前跟苏筱战斗的时候,木珠都没有这种感觉。

卢乃大此时却是笑看着木珠,缓缓向他走去。

“卢施主,你已杀了我四名密宗弟子,小僧劝你,回头是岸。”木珠此时心里已是惊颤不已,表面上却还是表现得镇定自若。

“啧啧,很佩服木珠师傅,此时竟然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跟我说回头是岸。木珠师傅,你是不是傻了?”陆远已经走到距离木珠只有不到两丈的距离,越是接近,卢乃大笑得越灿烂,而木珠越是冷汗涔涔。

“卢施主,当真要赶尽杀绝吗?”木珠见卢乃大一副戏谑的表情,心中大急,手上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上次他动用秘法从苏筱手中逃过一劫,此次说不得还得再用一次,但如此代价却是太大了……

“嘿嘿,木珠师傅别紧张,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有个朋友,叫做陆远,此番正在前往少林寺调查某个灭门事件。卢某人也在调查,知道了一些你们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你要阻拦我也是可以的,人之常情嘛。前提是,你有本事阻拦得了。还有啊,杀人者,人恒杀之。出来混江湖,要做好挨刀的准备,别这么怂。”卢乃大说着,有些戏谑地看向木珠。

“卢施主教训的是,小僧记住了。”木珠额上渗汗,嘴上谦恭,早已没了来时的成竹在胸,智珠在握之感。

“嗯,木珠师傅果然是师傅,不一样,脸皮特别厚。如此我先告辞了,不用送。”卢乃大笑着说了句,跟木珠挥挥手,转身朝着登封方向走去。

看到卢乃大渐渐消失的背影,木珠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忍不住瘫软了下来。

“这个卢乃大,此刻功力,怕是已经超过苏筱了吧?”木珠心中暗想,此刻却忍不住一阵委屈,师傅啊,徒儿好想回吐蕃啊!说好的中原武人就是一群猪圈里的猪,我的水平在年青一代基本无人能敌的呢?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啊现在?中原年轻人都好可怕……

……

“啧啧,这个木珠看似是个领头人,怎么水平这么次啊?随便吓两句就怂了,无趣,无趣!”卢乃大一边抱怨,一边赶路。

卢乃大却是不知道,早在遇到他之前,木珠已经带着人被苏筱、施衍、幽云子和陆远联手打趴了,加上之前追击苏筱的噶布罗巴,前来支援却伤退的杰桑罗布,势力已然损失一半,自己有受伤。此番带出来的四人已经是最后的家底了,除了一个哨探负责接应消息,木珠能够带回去的非伤及残,如此能不让他心寒?

四人之死,已经成为击溃木珠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击,尤其是此番四人还用上了法器圣物,以迷惑卢乃大。木珠自问在四大法器的作用下,自己莫说如此短时间内取得四人首级,就算是挣脱法器的影响都十分困难,受伤难免,如何还有胆气跟卢乃大正面交锋?

此一回之后,吐蕃密宗的先遣势力基本退出了河南地界,甚至中原武林。但其背后,安德珠古麾下的势力,怕是要提前发动了。

这些都不是卢乃大会考虑的问题。他此番上少林,显然是打算跟陆远一起,在少林寺将所获的信息公诸于众。毕竟吐蕃密宗此番行径,太过分了些。

就在他一路前行的时候,却是遇到了一对十分有趣的组合。两个少年,一个执斧,身材魁梧,浓眉大眼,长相十分张扬;一个没有拿武器,一身紫衣,却是长相阴柔,皮肤白皙,双目时不时泛着阴鸷的光芒。两人身后跟着八人队伍,也是泾渭分明,一队四人也是执斧,显然跟那执斧少年是一个门派的;另一队四人手上也是没有东西,但能够隐约看到袖口中、腰带里似乎藏着一些细小的锐器。

卢乃大与两位少年在三岔口相遇,远远便看到对方走来。

“感情是南疆的唐门和邢门两位少公子啊,他们两家的关系倒是有趣得紧。”卢乃大心中暗想着,双方已经越来越近了。

“这位兄台,敢问你可是也要上少林?”唐不逆见卢乃大孤身一人,仗剑独行,心下猜不透是哪个门派子弟,当即上前问了一句。

“阁下可是唐门少门主,‘南疆隐蝎’唐不逆?”卢乃大笑笑上前,反问了一句。

“正是在下,请问兄台贵姓?家门何派?”唐不逆面带笑容,先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紧接着反问卢乃大。

“未敢称贵,在下乃庐山气门的卢博,字乃大,卢乃大之名,可能你们听得会多一些吧?”

“哟,原来是‘喋血剑君’卢四公子当面,幸会幸会!”唐不逆笑脸更胜了,心下暗道还好没有贸然出手,否则闹翻了还真不好收场。庐山气门如今可是十分吃香的门派,一门五父子,都上了榜单,怕是要不了几年便能跻身二等势力了吧?

“不敢不敢,幸会幸会。后面那位可是邢门的‘蜀地战斧’邢如峰?”陆远回了句,顺带问了问站在后面的邢如峰。

“正是在下。”邢如峰傲然回答了一句,卢乃大笑着道了句幸会,然后转头看向了唐不逆。

要说唐不逆和邢如峰的外号还真是奇特,唐门在蜀地,邢门在南疆,但两人的外号却是反过来,此并非听风阁搞错了,而是两人的声明都是在对方的领地上更胜一筹。无他,两个门派经常互相切磋,自然不可能是自家人打自家人,而是打对方的人,故而邢如峰的斧头给蜀人留下深刻印象,而唐不逆的暗器则是让南疆人吃尽苦头。

“卢兄,此番上少林,可是为了元屠剑?”唐不逆跟卢乃大混熟之后,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不全是,此番上少林另有要事,元屠剑我倒是愿意一睹其风采。”卢乃大如实回答,但却是自忖唐不逆是不信的。

“如此我们倒是没有多大冲突了,甚好,甚好。”唐不逆嘴上如此说,笑容更灿烂,心下却是冷哼一声:

哼,骗我是三岁小孩?能信了你的话?真是一只小狐狸……

第一百五十二章 老秃驴,别来无恙

少林寺山门,今日迎来了第一批客人,正是陆远一行五人。因为情况特殊,一向不接待女客的少林寺也不得不事急从权,在山门外另辟居所。

迎接陆远一行人的,自然不是少林方丈智信大师,而是年轻一辈的觉明,幼麟榜排行第八,外号“沙门神指”,一手佛韵拈花指,使得出神入化。

“阿弥陀佛,五位施主有礼了。”觉明一脸笑意迎向众人,众人也微微给觉明施礼。

“敢问五位施主,可是为元屠剑而来?”觉明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众人倒是互相对望了一眼,最后决定有苏筱来回答。

“觉明师兄,此番我等五人上少林,却是另有他事,事关贵寺已故智远大师的俗家子徐汇,还请觉明师兄跟智信方丈通报一声。”苏筱微微一福,觉明闻言有些惊讶,随即颂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众位施主先到里间休息,我去向师祖请示一番。”

“觉明师傅请便。”苏筱笑笑回复,觉明让人带着众人进了知客殿茶水间,然后自己向着方丈的禅房走去。

“其归,此番上少林,你可整理好了要问的事宜,要说明的情况,以及要做的事情了吗?”苏筱见觉明走远,这才回头问了陆远一句。

“放心吧青竹,我师傅就在附近,等等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少林寺呢。”陆远微微一笑,让苏筱放心。

未几,觉明先行前来告知众人,智信方丈片刻就到,让众人稍等。不过顷刻,但闻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正自喝茶的众人不禁抬头看向来人:

但见三缕花白美髯,约莫三尺许,飘在前胸,身形不算魁梧,但还算丰腴。慈眉善目,圆头廓耳,红润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正是智信本人。

“见过智信大师!”众人见到智信,当即站起,对着智信鞠躬施礼。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有礼了。苏施主所说之事,不知详情如何?”智信人刚到,便直接问起苏筱,显然两人并非第一次见面。

“智信大师有问,苏筱不敢不答。只不过此事还是其归更清楚一些,若大师不介意,还是让其归来说明情况吧!”苏筱笑着说道,智信闻言点点头,问了一句哪位是陆施主,陆远便自己站了出来。

“智信大师且听我慢慢道来。”陆远说着,便将自己一路经历的事情一一说来,先说了重五岳阳城事件,再到仇老五说明自己蒙冤的事宜,然后说了一下自己这一路走来查到的线索,以及苏筱在南疆查到的事情,最后简单讲了一下自己的一些猜测。

“阿弥陀佛,若如施主所言,这确实是一桩奇案。”智信认真听陆远说完,眉头微皱说道,“老五其人,我是见过几次的,这孩子大慧根没有,但秉性还是十分纯良的。说他杀了徐府十七口,老衲不敢说冤枉他,但若是尸体所受之伤如此奇异,就一定不是他做的。”

“哦?智信大师为何如此确信?”陆远闻言眼中不禁微微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若是能够得到有利的证词和证物,那就不虚此行了。

“无他,老五修炼的乃是最纯正的少林内功,少阳神功,又称心意气混元功。此功修习者,必须性情中正耿直,若非如此,断然是学不会的。若是行事有偏差,那练功之人必会功力尽散,心魔丛生。

故而,我说若只是十七口人被杀,我不敢断言不是老五所做,因为江湖恩怨,是非难断,心中有戾气也未可知,这不算是行事偏差。但以刚猛之掌力侧击胸肺,却是招数奇邪,非正道也。若真是老五所为,除非他散去少阳神功,重修他法,否则断无可能。”

“原来如此,多谢大师解惑。如此即可为老五哥洗刷冤屈了。”陆远闻言笑道,至于仇老五散功重修他法,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心意气混元功在武林中也算是比较顶尖的心法,能够学会颇为不易,为了所谓财产散功重修,代价太大。况乎仇老五乃是近几年才找到徐世绩,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让他重修一门威力相当的内功心法。

“陆施主客气了,能够帮助老五洗脱冤屈,老衲深感欣慰。阿弥陀佛!”智信双手合十,颂了句佛号。

“对了,此番还有一个疑问想要问智信大师,智远大师过世,真的是自绝心脉而亡?还有徐汇的尸身,能否确定就是他本人?”陆远紧接着问道。

“智远师弟确系自绝心脉而亡,死后面容安详,想来是得到解脱。至于徐汇,他的尸身乃是智远师弟亲自确认,若非此番接到消息有人自称是徐汇,我等必然确信无疑。故而此番我派遣了觉慧下山,就是为了调查此事。”智信开口说了句。

“如此,我与杨心倒是在杜村见到觉慧师傅。多谢大师,等等我师傅会送一份礼物给少林寺,还望少林寺众人莫要阻拦。我师傅行事与佛门清规颇有不合之处,却是一杀手,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大师见谅。”陆远诚恳地说道,还怕七杀阁主会唐突了少林寺众人,故而提前跟智信打了声招呼。

“陆其归你倒是胆肥了,敢在背后说你师傅的坏话!”就在这时,一个沙哑怪异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却是七杀阁主已经到了。

“阿弥陀佛,老友既是来访,却是为何不进殿一见?”智信闻言,却是忽然面露笑容对着殿外说了一句。

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让陆远和苏筱瞠目结舌——老友?一个是少林寺方丈,佛门大宗师,一个是七杀阁掌阁,杀手组织的头领,两人竟然会是老友?

“老秃驴,别来无恙啊!你这没好酒,实在无趣得紧。若非此番为我那不孝徒儿的这点破事,我都懒得上你山门来。”七杀阁主一声“老秃驴”,却是叫得陆远胆战心惊,一脸尴尬……

更新减少决定

怎么说,不懂是大趋势还是其他原因,反正,上架之后订阅数据很难看。

我也一直在鼓励自己,说服自己,会好的,但经不住有人泼冷水,说实话创作热情有所下降。

作品还会坚持更新,而且剧情才进行不到四分之一,所以如果按照这个量来算,至少要120万字才能完结。

不过热情下降之后,感觉一天坚持两更其实蛮累的。为了保持一定的存稿量,其实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日夜颠倒了。所以这里跟编辑,跟有在追的一两个读者朋友道歉,从今天起,春漏短决定一天一更。

如果之后粉丝量上去了,或许会恢复两更日常。请放心,春漏短会一直更新到大剧情结束,不会太监的。

以上,谢谢支持。

第一百五十三章 智远死因之谜

“哈哈哈,你个丑八怪,说懒得上我山门,哪次不是你主动找我的?”就在陆远等人一脸尴尬的时候,未曾想智信大师竟然哈哈大笑回应了这么一句,让陆远等人为之绝倒。

“你犯戒了,死秃驴。”七杀阁主说着,慢慢从殿外走进来,左手还拖着一个光头——空色和尚。

“哈哈哈,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妄语,老衲犯戒了,该罚。不过,咱们老友许久不见你就害我犯戒,实在是不厚道!”智信显然十分高兴,竟是当着几个小辈的面放下矜持跟七杀阁主看开起玩笑来。

“哼,为表歉意,给你再送上一个秃驴。”七杀阁主此刻刚好走到众人面前两丈远处,将左手拖着的空色和尚往前一丢,丢的时候顺手一指点出,点在空色和尚的脖颈上。

“噗,咳咳咳!”空色和尚被这一点,瞬间疼痛醒来,忍不住一阵咳嗽,就在这时,忽然“噗”地一声,倒在地上,扬起了点点灰尘。

“咳咳,这是哪?这……这里是!”空色和尚显然还未完全清醒,看了看周围,有些发愣。

“阿弥陀佛,空色,可还记得老衲?”这时候智信慈爱地问了句,还微微弯腰探首。

空色闻言,抬起头一看,看到智信那张慈祥的,带着笑意的脸,瞬间脸色发青……

“方……方丈师伯……”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方丈师伯啊,你可知道,智明为了你消失的事情,可是卧病快一年了,如今也快油尽灯枯了。”智信闻言,收起一脸笑意,严肃地看着正躺在地上的空色。

“啊,师傅……是,是我对不起师傅,对不起少林……对不起智,智远师叔……”空色此刻闻言,在悲恐交加的情绪下,整个人瑟瑟发抖,精神有些恍惚,“但是师伯,你要相信我,我是被逼的……他们……他们先是怂恿我偷学大金刚掌,然后,然后让我偷大金刚掌的秘籍出来,最后说我盗窃少林秘笈以资外敌,若是,若是不加入他们的话,迟早会被杖杀……我一时害怕,没了主意,才从贼的……”

“这些,等会儿戒律院会有人找你问清楚。你且说来,为何说你对不起智远师叔?”智信眉头微皱,显然意识到这其中有一些很深刻的内情。

“智,智远师叔……我对不起智远师叔……要不是我告诉那伙人智远师叔的事情,他们也不会知道师叔有一个儿子流落在外,也就不会送徐汇的尸体回来,更不会假扮成徐汇迷惑师叔自绝心脉了……”

“你说,智远师弟自绝心脉,乃是那伙人假扮成徐汇的样子蛊惑的?”智信听了心下有些惊讶,反问了一句。

“是……啊……蛊……蛊毒……噗……”空色说着,忽然瞪大眼睛,一阵惊骇,紧接着大喊一声,吐血暴亡……

随即,一股恶臭从空色嘴中飘出,众人忍不住轻掩口鼻。

“阿弥陀佛……空色,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如今你也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老衲代表少林,重新接纳你为少林弟子,以弟子礼,火化安葬吧。”智信不忍地闭上眼,默诵了佛号,这才叹了口气,说了句。

“智信大师,看来智远大师之死,有蹊跷。”陆远看向空色,心中倒是平静,此人曾经要暗杀自己,如今人已死了,算是身死怨消了。

“嗯,有人不想空色说出真相,有人不想智远好生活着……为什么?”智信眉头紧皱,显然,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意料。

“好了,人我带到了,今天你少林有事,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找你。”七杀阁主淡淡说了句,也不等智信回话,纵身跳出殿门,一个点地身影便拔地而起,飞上屋顶之后消失不见。

“陆小施主,未曾想你竟是老友的弟子,如此也好,老衲跟那个丑八怪……跟斗六相交数十年,如今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想来施主定是掌握了不少消息,若是不介意,还请施主一同帮忙调查智远师弟的死因,老衲……”智信不复之前的开朗,有些忧心忡忡。就在这时,他的话被打断了。

“师祖,庐山气门的卢博施主,唐门的唐不逆施主,邢门的邢如峰施主已在山门口,据山下师兄弟们的消息,杨家的杨义施主,李家的李云飞施主,摘星楼的李旭施主,天剑盟萧笃诚施主,荆楚盟吴钩、严白施主已经距离山门不远了。我们是否开山迎接?”来秉的,正是此前接待陆远等人的觉明。

“哎,元屠本就是我佛门至宝,却是不知道为何此次会引来这么多江湖门派。也罢,之前虽然密宗的几个晚辈帮忙抵挡了一阵,但终归不是办法。开门迎客吧。”智信微微叹了口气。

“智信大师,此番林迦寺的行迹已然十分可疑,若是他们欲行不轨,这此前对众多武林同道的阻拦,怕是别有用心。”陆远闻言眉头微皱。

“经陆小施主提醒,我已然知晓此事怕是跟林迦寺的众人脱不了干系。不过他们十二人来中原的目的,我却是知道一二,与此番事情并无太大干系。施主不必过虑。况且据我所知,如今他们十二人,怕是基本上也损兵折将,成不了气候了。”智信闻言微微一笑,安慰了陆远一句。

“也对,大师心中有数,我便放心了。”陆远闻言想想也对,便不放在心上。

“众位施主,此番少林寺寻回四十年前失散的至宝元屠剑,本来是一件喜事,理应好生庆祝,请各位观礼。但如今看来却也是一件麻烦事,其中缘由老衲也不甚清楚。不如请各位施主先到禅房休息,老衲看看情况再做定夺,各位意下如何?”智信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转过头来对着众人问了一句。

“但凭智信大师安排。”苏筱第一个表态,其他人也纷纷赞同。

“如此多谢各位施主体谅了。觉明,带各位先行到禅房休息,我先会会众人。”智信大师说道。

“对了大师,乃大上少林,怕是来找我的,若是他到了明确询问我的消息,还请大师放行,让他来找我。”陆远忽然想起卢乃大正在山门外,便转头跟智信说了句。

“这自然没问题。”

“谢谢大师……”

第一百五十四章 群聚少室议元屠

少林寺知客殿中,此番已然坐了十来个人,站着的还有至少二十人,倒是满满当当颇为热闹。

觉明是少林寺年轻一辈的代表,此番权且作为知客僧迎接众人自是没问题,但真正掌事的,还是智字辈的高僧。稍等片刻之后,达摩院首座智光,戒律院首座智正,菩提院首座智能,罗汉堂首座智空,以及少林寺本代方丈智信,便逐一出来见过众人。

“诸位施主此来少林,所为何事?”智信作为少林寺话事人,此番自然率先开口询问众人。

此刻众人的座位很讲究,坐在排首的是杨义和李云飞,杨义下首是卢乃大,李云飞下首是李旭,卢乃大下首是唐不逆,李旭下首是邢如峰,之后是萧笃诚、吴钩,而吴钩下首坐的,是严白。

原本该按幼麟榜排行顺序坐,严白理应坐在首位。但因为此行的主事者是吴钩,严白只得屈尊坐在吴钩下首,同时也间接告诉众人,此番一切事宜以吴钩为主导,严白只是过来撑场面的。

如此一来,首先发话的,就从严白变成了杨义和李云飞之间的一个了。两人谦让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由杨义来回答这个问题。

“智信方丈有礼了,此番我等众人前来,多半是为了庆贺贵寺找回失散多年的宝剑——元屠剑的。”杨义场面话说得十分溜,表面上看似是来庆贺少林寺寻回元屠剑,其实背地里的话外音是,我们来观礼,你要将宝剑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还有就是我了,我得知我兄弟陆远已经到了少林,此番上少林专门为了寻他,以及有一些事情要跟少林寺的众位商讨一下,跟元屠剑无多大关系。当然,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也想看看少林寺的至尊宝剑,元屠剑。”卢乃大见杨义说完,便站了起来为自己说了句。

“阿弥陀佛,老衲知晓了,敢问众位施主中,还有其他来意者吗?”智信颂了声佛号,笑问在座众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都摇摇头,看来此番的目的十分统一。

“如此,卢施主,陆施主确实已在禅房等候卢施主。施主且跟觉明一起到后院禅房,便能见到陆施主。”智信转头对卢乃大说了句。

“谢谢方丈大师。”卢乃大站起来对智信施了一礼,然后转头看向觉明,“有劳觉明师傅了。”

“不敢,卢施主有请。”觉明笑笑,带着卢乃大往后禅房走去。

智信见两人走远,这才转过头来笑看向在座众人。此番上山的都是各个门派年轻一辈的高手,未来江湖上的栋梁,说是众门派威逼少林寺未免太夸张,年轻高手虽然是高手,但跟老一辈比起来还真不算什么。

但,这些少年高手在各自的宗门中都有一定的话语权,故而此番被当做先遣派到少林寺,就意味着接下来各门各派可能还会派代表前来,让年轻人先来知会一声,算是礼节。

“众位施主,老衲也不拐弯抹角了。元屠剑乃是本寺传世至宝,虽然四十年前失窃过,但如今得返少林,完璧归赵,乃是我少林的一大幸事。众位施主千里迢迢赶到少林,对少林如此关爱,老衲代表少林寺,感谢众位施主以及众位身后的各大门派。”智信笑着说道,却是意思很明显。元屠剑乃我少林至宝,你们闻讯前来,若非祝贺,便是觊觎宝剑。前来祝贺者,少林自当礼遇,觊觎宝剑者,少林也不怕棍棒相向。

“不敢当,承大师之言,我等深感幸甚。既是如此,还请大师决定是否举办观礼仪式?观礼仪式一来可向江湖宣告,元屠剑归属少林,且已经回到少林,二来也可让我等见识见识武林至尊少林寺的传世至宝,开开眼界长长见识。”杨义闻言微微一笑,站出来代表其他人回答了一句。

只是杨义刚说完,现场便出现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冷哼,循声望去,却是坐在后头的严白。然而众人似乎都知道这个小腿绝的性格一般,并未有人予以理睬,而是转头看向智信。

“若是众位施主愿意观礼,那么老衲也不好驳了大家的兴致,择日不如撞日,稍后我便让人准备祭坛,举行观礼仪式吧?”智信闻言微微一笑,说了句。

“大师太过心急了,少林寺至宝回归,此乃天大喜事,我等小辈虽然先来打招呼,但分量总算是不足的,而且此行匆匆,众人也未带什么礼物,显然是不合规矩。不若请大师斋戒沐浴三日,我等家门长辈派遣贺礼队前来,在众多武林同道的一起见证下举行观礼,才是正途。”李云飞见智信意图随便打发自己等人,便起身回复了智信一句。

“阿弥陀佛,李施主所言在理,但我等佛门子弟,讲究的是一个机缘,机缘到了,那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所谓的世俗规矩,却是不太符合我少林寺的行事准则。”智信养气功夫十分到位,此番仍旧满面春风,笑脸盈盈地回复李云飞。

“智信大师,咱都是聪明人,说话别拐弯抹角了。我听着不舒服。”这时候,李凡忽然站了起来,“这个元屠剑乃是少林至宝,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敢问智信大师,四十年前,元屠剑真的是失窃,而不是外借吗?”

“阿弥陀佛,摘星楼的李施主,老衲不明白,元屠剑当年是失窃又如何?是外借又如何?这其中有何分别吗?”智信依旧笑容满面,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冷光。

李凡却是不为所动,当即直面智信:

“智信大师,这其中的区别多大,您难道真不清楚?寻回失窃的东西,那么东西怎么处理自然由原主说了算;但若是外借之后再取回来,那之后是否再借,却是两说了。”

“莫非,施主还想强借我少林寺的元屠剑不成?”智信闻言微微冷哼,看向李凡,眼中冷意翻涌而出……

第一百五十五章 接近真相

“大师莫要动怒,李凡没有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元屠剑依旧是少林寺的至宝,但四十年前借出去之后多出来的那部分东西,却是当今武林人所共有的,少林寺没有独占的理由吧?”一边说,一边摊开手笑着看向智信。

“阿弥陀佛,施主说笑了,我等早已检查过元屠剑,未见任何多出来的东西。”智信眉头微皱,元屠剑他小时候见过几次,这次收回元屠剑的时候也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为何会有多出来的东西这一说呢?

“大师果真不知?也罢,这样吧,还请大师同意我们的提议,待到各门各派的长辈过来了,我们再举行观礼仪式。相信也没有哪个门派胆子肥敢在少林寺撒野,您说是不是?”李凡笑了笑,那元屠剑,最有价值的,就在于表面的那层奇异花纹,若是能够将其复制出来,那是不是本剑,意义不大。

“也罢,就如施主所言。老衲也很想知道,有哪个门派想跟我少林寺切磋一下底蕴。”智信笑笑说道,“希望到时候有机会领教领教摘星楼赖以成名的指法。”

李凡原本听到智信同意了自己的提议,心中有些自得,未料最后智信会来这么一句,却是当场脸色铁青了下来。为了在言语上逞一时之威风,无意间竟然让少林寺方丈智信给记恨上了?

“大师,我无意……”

“众位施主还请到禅房歇息,相关事宜,待到贵派长辈来了我们再行商议。觉明,带众位客人下去休息。”智信说了一句,便带头回自己的禅房去了。

“大师,大师我不是有意冒犯少林的……大师……”李凡还要说话,却是被众人挡住,无法靠近智信一步。

杨义、李云飞等人则是一脸看热闹的嘴脸看着正在焦急懊恼的李凡。这摘星楼是不是傻了?竟然培养出这么一个接班人?连基本怎么跟长辈对话都不懂。在场恐怕严白都要比他好一点吧?

如此,李凡在同龄人的戏谑的眼光与自己的恐慌中,被晾在了一旁……

……

另一面,卢乃大来到了陆远的禅房,此时尚未到休息时间,苏筱、施衍、幽云子和杨心都在陆远的房里聊着案情。

“原来如此,你都了解得差不多了。不过啊,我这给你送来的是一份证物。”卢乃大神秘一笑,看向了陆远。

“嗯?什么东西?”陆远有些惊讶,竟然还有证物?

“呐,别说我没尽力。这些东西藏得极其隐蔽,不仅在主卧床下有地下室,而且地下室之下还有一个密室,密室中有暗格,暗格里有个铜制宝箱,我废了老大的劲才找到的。就不说每天夜里三班守卫轮流看守在主卧门口了。”卢乃大有些炫耀地说着。

陆远有些惊奇地接过箱子,打开一看,竟是一沓厚厚的信件。

“这些是?”陆远心中有些猜测,“难道是刘展跟林迦寺的往来书信?”

“对,而且最关键的几封,还用了密语写。我经过几番重组之后,才读明白究竟讲了些啥东西,重组方法都给你标出来了。”卢乃大指了指最上面的几封信。

陆远郑重其事地将信拿起,并打开信封来,取出信件。

“行荼广付,右背低反,上下其。”陆远看了第一封信,眉头微皱,“这是什么鬼?”

随即看到了卢乃大在底下标注了“拼字”二字,再回头看。

“嗯?徐府有高手?”陆远稍微一看,便看懂了,然后再看看落款,是一连串的吐蕃字,上面还盖了手印。

利用相同的方法,陆远解开了第二封比较长的信的谜底,上面记载了如何攻略徐府的方法,包括最后嫁祸给仇老五的经过,虽然讲述得十分简洁,但其中需要刘展如何配合的部分却是正常写出来,只是吩咐他将一部分基业转移到皖南徐府附近。如此算是铁证了,有收信人,有落款,有手印,再加上智信大师对于仇老五功力的一番评价,基本能够推翻仇老五杀人的嫌疑。当然这还不够,还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比如直接证明凶手是谁。

不过,有这些证据,足以让案子重审了,若要证明是谁下的毒手,怕是还得回到皖南,从徐府查起。

眼下少林寺一事,接下来该怎么做需要理出一个头绪出来。仇老五事件显然不简单,他只是被当做替罪羊而已,幕后黑手真正的目的在徐府。所以为了能够入侵徐府,他们拿到了大金刚掌秘籍,学会之后嫁祸给仇老五,以转移江湖人士的注意力。再借助徐汇人皮,顺利入侵徐府,争取到了十分宝贵的时间。徐府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让他们不得不如此大费周章。

但,智远大师为什么要死?除了掩藏真相以外,还有什么目的?显然,威德寺一行人送徐汇遗体过来的事情在林迦寺众人的意料之外,如今少林寺已经派人去调查相关事项了,那智远大师的死,究竟是为什么?

或者说……智远大师如果还活着,他们就有什么事情是……无法完成的?陆远想不明白,越想头越大。卢乃大见状,不禁笑笑问道:

“怎么?有啥想不清楚的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

陆远闻言,也点点头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疑惑中。这时卢乃大却是微微一愣,反问一句:

“先不考虑为什么智远大师非死不可,先想想智远大师怎么死的,会不会更直接一些?说不定能得到一些线索?”

“对哦,智远大师……怎么死的?”陆远忽然想起来,在这个疑点之前还有一个重大的疑点。一时间,陆远头更大了,这简直就是智力大比拼。就在这时,杨心弱弱地说了句:

“嗯,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第一百五十六章 乃大,你好了?

“说,都说出来参考参考。”陆远闻言索性让杨心敞开了说。

“会不会是徐汇来找智远大师,让他自绝心脉的?”杨心眨巴着眼睛问道。

“哈哈哈哈哈,杨心小妹妹好可爱,你说智远大师怎么会因为一个死掉的徐汇而自绝心脉呢?”卢乃大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但笑着笑着,却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向陆远,两人眼睛中都透着一股不敢置信的神色。

“其归,说不定……还真是这样的!”卢乃大有些震惊。

“嗯,理论上完全可行。假徐汇披上真徐汇的人皮,化妆成真徐汇的样子。而智远大师正沉浸在徐汇死亡的痛苦中,这时候若是以为是徐汇的魂魄来找自己,听信徐汇的话任由徐汇引渡自己入西天灵山……那么完全说得过去啊!智远大师也因为得见徐汇,又心结解脱,故而一脸得道的表情!”陆远表情有些凝重,但又泛着一丝兴奋。

“那他是如何混进少林寺的?莫非一直潜藏在暗处?”卢乃大又提出了一个新问题,却见陆远微微一笑。

“他在少林寺里有内应啊,平时只要不出现就行,万一被人撞见了,他也可以伪装成一个人,一个跟他朝夕相处的人,这样一来只是匆匆一面,大多数人不会怀疑的。”

“你是说空色和尚?”卢乃大恍然大悟,确实如此。

“正是。现在我们先分头找找相关线索,若是能够确定当时不止一个空色,那这个猜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陆远点点头说道。众人也不拖沓,没一会儿,陆远就让觉明将所有在那段时间见过空色,并觉得空色有异样的和尚找来。

其中有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内见到空色,前后相隔不到半刻钟时间,不过由于两人相距不是特别远,若是用轻功疾驰的话,倒也勉强能够赶上。另外有一人说在空色房中见到过空色,但感觉他有些怪异,表情不太自然,但他也没在意。最后还有一人则是说他请求空色帮他办一件事情,但空色似乎给忘了,原本事情不大,那人也不在意。没想到当晚空色就将事情处理的结果告诉他,让这和尚感觉空色办事效率格外高。

让众僧人出去之后,陆远跟卢乃大等人基本确定,在智远大师过世的那段时间前后,有两个空色在少林寺,其中一个空色隐藏得很好,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只出现过寥寥几次,或者说出现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没有让人看出破绽。如此看来,杨心提出的那个情况被实施的可能性极高。

“现在问题回到原点了,对方为什么要智远大师过世?”陆远再次紧皱眉头。

“而且要以这样的方式让智远大师过世?毋宁说是为什么非要徐汇的鬼魂在这个时候出现吧?”卢乃大看玩笑地说了句,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笑着笑着,卢乃大却是又愣住了。

“其归,你说会不会?”卢乃大一脸惊喜地看着陆远。

“很有可能!”陆远微微一笑,这乃大,关键时候还很靠谱的。于是,陆远又再次找到觉明,让他询问是否有人在徐汇尸体送来之后,看到过徐汇的鬼魂。果然,未几,便找到了三个目击证人,时间点不同,但都有上报,为此在徐汇死后,少林寺还开过徐汇的尸身验证过一次。

“实话告诉几位施主,因为此事,少林寺对徐汇的生死已经抱有怀疑态度,故而此番听闻皖南出现了徐汇,我们才会特地派人去调查。倘若真的发现躺在墓地里的徐汇是假的,那这次丢脸还真的是有些大了。”觉明对众人歉然一笑,毕竟此事少林寺有所隐瞒,确实不该。

不过众人也理解,虽然少林寺欲清修,但偌大一间寺院,武林泰斗,怎么可能真的不顾及名声呢?

“所以,问题出在徐汇的尸身上吗?开棺验尸?”待到众僧再度出去之后,陆远不禁又思考了起来。

“会不会是要检查徐汇的身高骨架之类的?我记得枯骨禅中有一门缩骨术,能够在细微地方改变身形,其实在我看来改变的可大了。”杨心提了一句。

“我想应该不会,如果是这样,没有必要让智远大师也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卢乃大说了句。

“这样,我们想象一下,智远大师的死,对谁最有利?利益论嘛。”陆远提了个意见,大家也点点头。

“首先,智远大师在少林寺的身份,是智字辈高僧,曾经是达摩院首座,但早已不问寺中事务,只一心授徒,故而为了政权而被杀可能性不高。其次,智远大师是徐家人,拥有对徐家的继承权,或许这点坏了林迦寺那帮人的计划?也不对,智远大师已经皈依佛门许久,连少林寺中的权利都不去争,更不会争世俗那点利了。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智远大师不死,他们的计划可能被拆穿。”卢乃大眉头皱着问道。

“我去,我们是不是都忘了一件事?”忽然,陆远惊声叫道。

“嗯?什么事?”卢乃大反问了一句。

“你们想啊,威德寺这个篓子捅的很不着调。但若是威德寺没有捅这个篓子,事情会怎么样发展?”陆远反问了卢乃大一句。

“还能怎么发展?当然是按计划进行啊……你是说,威德寺捅娄子,让整个计划出现了破绽,倘若少林寺直接宣布徐汇死了,那假徐汇入侵徐府的事情就无法进行?”卢乃大反应过来,“而能够证明尸身是徐汇的,只有智远大师这个徐汇最亲的亲人?”

“对,智远大师一死,能够证明徐汇是假的的人就没有了;同时,少林寺出现徐汇的鬼魂,便会让少林寺对徐汇尸身真假产生怀疑,故而不会轻易宣布徐汇的死讯。如此一来,也为假徐汇混入徐府争取了时间。”陆远说着眼中精光微放,为自己已经十分接近了解全部真相而感到兴奋。现在距离最终目标,只差一点,那就是徐府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能让林迦寺如此大费周章大下血本,不惜动用如此复杂的计划也要一探究竟了。而这一点,只能等到回到皖南才能查清楚。

“倘若真如我们所猜想的这样,那不得不说,这波操作我卢乃大服!”卢乃大眉头微皱,心下佩服。能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怕是整个武林也没谁了。

“嗯,是该佩服。哦,对了,还有一事!”陆远说着,忽然惊叫了一声。

“怎么啦?又想到什么了吗?”卢乃大有些微惊,难道事情还有波折?

“乃大,你……心魔好了呀?”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木珠的谋算

卢乃大闻言白了陆远一眼,还好兄弟呢,这才想起来问候一下我的身体?

陆远见卢乃大的表情,哈哈一笑,拍了拍卢乃大的肩膀:

“如此甚好,好了就好!也省得我整天替你提心吊胆的!”

“我能打你吗?陆其归?”卢乃大感觉自己脑门青筋微暴,顷刻想打死这货,就你这样儿看上去像是整天为我提心吊胆的?

就在众人打闹期间,午膳时间到了,觉明进来引众人往膳堂去。

……

另一面,木珠仓皇从卢乃大手下逃窜之后,一路向西南方向疾行。此番东向传道,可谓是出师不利。来时带了十二个林迦寺势力范围内的年轻高手,每一个几乎都是其下属寺院的接班人。未曾想如今只剩下木珠自己,杰桑罗布和一个负责哨探的,自己和杰桑罗布还负伤了。真是够了,如今木珠只想尽快回到宗门据点,给自己争取一点休养生息的时间。

木珠踏出河南地界,直奔荆襄,一路尽走林荫小道,从不在大路上、大城镇露面。非是木珠不懂享受,而是真的被苏筱、卢乃大等人吓到了。此时时值十月底,天气已经十分寒冷。好在木珠一身功夫还算不弱,勉强御寒还是没问题的。

大雪掩盖了木珠行迹,同时也让他五感受到不小的阻碍,原本很轻易能够感知到周身三丈范围内的动静,如今只剩下一丈左右,木珠不得不边走边四处观望。眼见荆州城就在眼前,木珠不禁加快了脚步。听闻卢乃大说,刘家在荆州城南,想来应该不会太难找。

就在这时……

“谁!”木珠忽然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四周,转了一圈并未发现跟踪者的踪迹,这让木珠越发紧张了。悄无声息地跟踪自己,若非自己第六感忽然有所感应,怕真是察觉不到。而且能在被发现之后隐藏好自己的身形,怕是最少有一流中等实力的高手了。

就在木珠四下观望之际,忽然,一支手从背后伸出,轻轻放在了木珠的肩膀上。

“啊!”木珠吓了一跳,连忙反身一拳击出,但对方只是轻轻一挥手,木珠这一拳的力道全部被卸了。

“哼,几次失利便成了惊弓之鸟,丧家之犬,师兄还真是看错你了。”来人声音低沉,显然内力十分深厚,竟是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

“是桑顿师叔!”木珠闻言看清来人,心中不免有些欣喜甚至是惊喜。

“哼,叫我桑顿仁波切!”桑顿微微冷哼一声。

“是,桑顿仁波切!不知道仁波切此次来到中原所为何事?”木珠微微收敛心神,回头问了桑顿一句。

“先去刘家再说。”桑顿微微抬眼,看了看四周一下。紧接着两人急速前行,片刻之后,便进了荆州城,直奔城南。

进了城南刘家,木珠目之所及,竟是一片尸体,刘家上下十来口人,尽皆被击毙,所用之手法木珠不看也知道,乃是密宗点香指,指力所到,人体只会留下一道十分细小犹如香孔的伤痕,但实则指力被催发到身体内侧,已经将所点脏器搅碎。有几名姿色不错的丫鬟,面色惨白,尸体精气尽消,显然是死于双修之时,内力对冲之力,被活生生吸干了浑身精气。

“桑顿仁波切,这……”

“我干的。这刘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被人偷窃了重要东西仍不知晓。如今我派的一些机密,怕是不可避免地要外泄了。”桑顿神色微冷,不禁冷哼了一句。

“什么?那……可是那卢乃大?”木珠闻言先是惊讶,而后反应过来,或许正是那人所为。

“就是他。你见过的,先前我们的资料显示,这个卢乃大乃是中原武林年青一代的翘楚,能敌得过他的刚好十指之数,但此番似乎有些变化,他的实力怕是有了飞跃般的进步了。”桑顿眉头微皱,显然卢乃大的实力增长速度让他有些担忧。

“我见过卢乃大,他说他刚刚从心魔中解脱出来,想来是经历了一次心魔,心性有了长足的进步,从而导致实力飞快增长吧?”木珠闻言给桑顿提供了一份情报,这是卢乃大自己亲口说的,木珠认为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哦?如此看来应该是了。这下麻烦了,这个卢乃大据我所知根骨奇佳,悟性又十分强,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如今心性再提上去,怕是接下来很快便会超过如今幼麟榜排行第一的苏筱,直追上一辈人了。”桑顿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显然这对林迦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林迦寺势力范围内能够跟苏筱对抗的,也就杰桑罗布稍微有点资格,木珠简直就是被苏筱玩弄戏耍的。如今中原武林再出年轻高手的话,林迦寺势力怕是要被死死压制住了。

“那怎么办?桑顿仁波切,我们是否收缩势力?保存实力为上?”木珠闻言心下微微松了口气,对于卢乃大的眼神和杀人的果敢,木珠仍然心有余悸。但说完,木珠不禁打了个冷颤。

无他,桑顿正用冷厉的眼神看着木珠。

“收缩势力?你被打傻了吧?现在是由得我们收缩势力的时候吗?过不了多久中原武林就要知晓我林迦寺的大名了,却不是扬名立万,是遗臭万年。到时候中原武林群起而攻之,谁能为我林迦寺抵挡住攻势?密宗总坛吗?大宝法王吗?他们只会将我林迦寺抛弃,作为与中原武林修好的弃子。收缩势力?现在已经由不得我们退缩了,唯有尽全力搞定那件事!搞定了,我们就有自保能力,甚至能够一举反超大宝法王!”

“仁波切说得对,是我目光短浅了。”木珠赶紧低头,心下却不以为然,林迦寺的衰落怕是注定了,一举反超大宝法王也不过是妄想而已。虽然不知道所谓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有多大的力量,但在木珠看来,恐怕是时候寻找下家,为自己的小命求得一席之地了。

木珠自以为掩饰的不错,桑顿却是全看在眼里。不过桑顿没有说什么,让木珠收拾一下尸体,自己往刘家后院走去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再遇严白

陆远等人随觉明去膳堂吃午餐的时候,很赶巧,遇到了两个人。

吴钩和严白。

“咦?清神仙子、小剑绝公子、幽云子道长与卢四公子竟然聚在一块儿,吴某是不是错过什么大事了?”吴钩为人圆滑,此番见苏筱、施衍、幽云子和卢乃大四人聚在一起,以为是为了争夺元屠剑而抱团,心下有些紧张,同时又想跟几人结交,故而开玩笑问了句。但随即,又看到同行的陆远似乎走在众人跟前,与苏筱、卢乃大两人并肩,队伍最后还跟了一位水灵可爱的少女,登时有些疑惑。

“这位公子,很抱歉,恕我眼拙没能认出来。能与苏姑娘和卢四公子如此交好,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吧?”吴钩看向陆远,放下身段笑着问了一句。

“好说,想必阁下就是‘荆楚一剑’吴钩吴公子了。在下无名小卒一个,吴公子没有听说也是正常的。”陆远打了个哈哈,看到严白本来就浑身不舒坦,这时候吴钩上前来询问,他更不想说出自己的外号来。

“哟,这不是福建平安镖局的陆远陆公子吗?听闻你都上了幼麟榜了,排名第七十八,外号‘神力怪手’,怎么会是无名小卒呢?”严白此刻见状,不禁一脸戏谑地看向陆远。

“啊,这不是严大脚严公子吗?抱歉抱歉,你穿的衣服太白了,亮瞎我的眼,以至于把你忽略了,莫怪莫怪!”陆远也不恼怒,佯装这才看到严白,直把严白气得七窍生烟。

“哼,呈口舌之利!有本事拿拳头来试试怎么样?”严白冷哼一声,一脸得意地看着陆远。

陆远翻翻白眼,实在有够佩服严白的无耻的。若说之前幽云子对陆远还算客气,虽然嘴上说切磋但心里有着拿陆远出气的念头,但总归还只是打击打击陆远而已;现在的严白,陆远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会对自己下狠手,摆明了就是要自己受伤的。

“我说严公子,你脸皮可真够厚的。你面前有同为小四绝的青竹、施衍,还有一个幼麟榜排名第十一,曾经把你打趴下的乃大,你不挑战,挑战我一个幼麟榜排名第七十八的,就算是仗势欺人能不能麻烦你做得收敛一点?”陆远一脸嫌弃地看着严白,一番话却是说得严白登时满脸通红,怒瞪陆远。

“哼,少说废话,敢不敢出来一较高下?”严白恼羞成怒,抬起右手指着陆远问道。

“你傻我不傻,明知道被你欺负还要上?你这孩子,傻得不轻啊!”陆远一脸怜悯样看着严白,登时把严白气得火冒三丈,眼见就要爆发了。

“诶诶,严白咱们少说两句吧!陆公子大名吴某久仰了,我这兄弟脾气不好,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吴钩见陆远跟苏筱几人的关系显然是不错的,若是能交好恐怕对自己多有益处,即便不能交好,最起码也不要交恶,故而赶紧出来打圆场。不想严白竟是呛了他一句:

“吴钩你特么别在这废话,老子跟陆其归的事情轮得到你管?”

“我,哼!不知好歹。随便你吧,你认为是你私人的事情,那就别扯上荆楚盟。各位,真是抱歉,吴某无能,阻止不了他。还望见谅。”吴钩向众人拱拱手,然后转身进了膳堂。

“哼,虚伪。”严白看着吴钩的背影淡淡哼了一声,“怎么样陆其归?咱们赌斗一回,你输了就从我胯下爬过去,我输了……”

“你烦不烦?明知道会输给你你以为我会答应你吗?赶紧滚蛋,否则我兄弟要生气了。”陆远不耐烦地挥挥手,这时苏筱站了出来。

“严公子,你向其归挑战本来就不公平,如今还要赌斗,别说其归不答应了,我这个小女子都看不下去了。若是无法提出让人心服口服的条件,那我觉得还是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吧。我们都还要去吃饭呢。”苏筱对严白也不太假以辞色,跟对待其他同道不太一样,她总觉得,严白太过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了。

严白位列小四绝,武功却是小四绝里最差的一个不说,性情还让人十分讨厌。明明已经年及弱冠,心性却还是如同被宠坏的小孩儿一样。听闻早年有位高僧看中了他的根骨,这才传授他上乘心法与配套的腿法,后来融合了大小谭腿的特点,形成了有自己风格的腿法。按说如此天赋应该是不差的,但奈何心性跟不上,只能勉强混上小四绝的名号。如今看来,过不了多久恐怕真的会从小四绝的位置上跌落下去,现在能够迎头赶上来的,最少有四人,他却还尤不自知,沾沾自喜。

“苏青竹,我知道你跟陆其归是一伙的。你我打不过,规矩你定,行。你说吧,怎样才算公平?我严白绑住双脚跟他打吗?”严白也光棍,反诘了苏筱一句。苏筱闻言笑笑,转头看向陆远。

“怎么样?其归可有兴趣跟严公子切磋一番?”苏筱笑着问道。

“切磋可以,赌斗就算了。而且我现在肚子饿,先填饱肚子再说可好?”陆远拍了拍自己已经开始打鼓的肚皮问一句。

“那也成,吃饱了省得你输了找借口。”严白听到陆远的话立马答应了。

“哟呵,感情我还得多谢严公子是吧?你想要跟我打,也成,但是规矩得我来定。第一,点到即止,否则我想即便你想下手,青竹和乃大也会阻止你的。第二,为公平起见,你得让我十招。这两个条件你答应了,我便跟你比一场。”陆远气定神闲地制定了规则,严白听了却是不甚在意。

“没问题,别说十招,就是让你三十招,又何妨?就你那身手,也就能欺负欺负林寇那种货色。”严白轻蔑地笑笑,说完不待陆远回话,便往膳堂走去。

“是吗?等会儿别哭鼻子哦!”陆远看着严白的背影轻笑道。

严白又怎么知道,如今的陆远,已经今非昔比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第三条腿可快了

几人进入膳堂落座,没多久便有僧人送饭上来。唐不逆、邢如峰两人见卢乃大一行人众多,而且还有苏筱、施衍和幽云子在,便也过来凑热闹。

幽云子跟两人自然是相识的,相互寒暄了一下,也就同桌吃饭。

“其归,我看你对对阵严白之事似乎信心满满啊。”卢乃大自然是知道陆远开了第六窍穴,力量得到很大的提升,但也不至于对小四绝之一的严白如此轻松写意。

“嘿嘿,且跟你说几个事情。”陆远神秘一笑,然后对众人说了自己在黄山遇见一龟一猴喝了神水的事情,有聊了自己对与幽云子对阵朗马丹四人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这下众人总算是明白了,陆远在这期间的进步简直堪称神速,说是福缘深厚也不为过。

“如此说来,你对跟严白切磋很有把握咯?”幽云子不免问一句,大概将陆远当成短期内的对手了。

“很有把握不至于,否则我也不会激他让我十招了。但如今他想要赢我,没有七八十招是不太可能的。”陆远微微一笑,显然对自己的进步很满意。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开第七窍穴,白头老子眉垂地若是能够再进一步,很快就会超越严白。

唐不逆闻言,眼睛微微一眯,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事,竟是轻轻勾起嘴角。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做点锦上添花的事情,我看陆公子乃是练手上功夫的,想必手劲十分强。正好,我唐门有一门基础的练习暗器投射的手法,叫掌中射日的指法,因为是基础功法,教给陆公子倒也无妨,就不知道公子肯不肯笑纳了。”唐不逆笑着看向陆远,陆远闻言却是爽朗地笑开来。

“那我就多谢唐公子厚赠了!”陆远也不推脱,立马应承下来。

“好说好说,这掌中射日的要诀在于指劲、气劲的运行,指劲弹射调整射出去的角度,所以击打的位置必定是所击打物件的正中心。指劲运用乃是这般这般,气劲乃是附着于射出之物件的内力加持,有此二者相辅相成,掌中射日才能发挥威力。且看在下示范一下。”唐不逆拾起菜碟上一枚花生,两指捻开花生壳,取出仁,以中指和拇指捏住,轻轻弹射出去,正中端菜进来的和尚胸口。由于没有附着内力,只是轻轻打在其衣衫上便落在了托盘中,和尚竟是没有注意到。

“原来如此,我试试。”陆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拿起剩下的一颗花生仁,两指一拈一弹,却是画了条弧线落尽了和尚的汤碗中,这下和尚终于察觉到了。

“谁?谁?这是谁干的?”

见和尚正在找人,陆远几人赶紧转过身来,陆远吐了吐舌头,几人偷偷笑了笑。和尚见没人承认,自觉无趣,便将饭菜端放到桌上,重新出去换一碗汤。

“咳咳,陆公子,此间准头急不得,我看你还是别太把心思放在这掌中射日上了,都怪我,一时竟是没考虑到这一点,让公子分心了!”唐不逆一脸懊恼地小声说道。

“哪里的话,唐公子不吝赐教,陆远感激还来不及呢!”陆远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你这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同时将唐不逆划入灰色地带。

原来唐不逆打的算盘是用一门有些难度技巧,但有不重要的手法迷惑陆远,让他战前分心新事物,待到跟严白切磋失败之后,他在陆远这边可以得到感激,一门功法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人家好意相赠,你总不能怪人家吧?同时又可以在严白面前宣称自己在战前扰乱了陆远的步数,也算是有些功劳,尤其是陆远若在对阵中多次拿石子等物件弹射,射不中严白的话,严白更会对他刮目相看。如此两边讨好,两边都不吃亏,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陆远射不中严白,即便射中了,也是内力附着不够,无法造成伤害。但,唐不逆又怎么会知道,练习幻方流云指几个月以来,陆远的手指对于各种触摸的事物已经十分敏感了,只要稍稍看一下唐不逆的动作,基本就能模拟到指劲的七八分,何况唐不逆还亲口讲解了指劲的运用方法。刚才那一枚花生没打中,是因为陆远已经在尝试附着内力后的效果。一小股内力被陆远以画梅指的一些运气手法附着在花生上,打出去绕了个小弧线,却是已经让陆远基本测试出了这门掌中射日的运用方法。

接下来自然不必多说,陆远也没有再尝试,唐不逆对此倒是有些郁闷。一般人拿到一门新功法,多少都会有些好奇,玩上一段时间,难道陆远真的能够忍得住这种诱惑?直到这顿饭将要结束的时候,唐不逆见陆远剥了将近二十个花生,将四十个花生仁装进自己贴身的袖袋中,唐不逆差点笑出来,可把他给乐坏了。

此间之事,严白自然不知道,吃罢午饭,两波人在知客僧的带领下来到了练武场。由于两人是自愿切磋,也不需要裁判,故而和尚带两波人到练武场之后便离开了。当然,在和尚看来,两波人还真不大可能发生冲突。陆远这方有苏筱、施衍、卢乃大、幽云子、唐不逆、邢如峰六个个人,而严白这边带上的基本上都是没有进入幼麟榜的手下,实力差距有些大,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打起来。

严白见陆远竟然还敢来赴约,倒是轻蔑地笑笑:

“怎么?上了个幼麟榜排名第七十八,你就这么自信敢跟我斗了?也不知道谁在八月十七还是八月十八的时候,被我一腿吓得动弹不得呢?哈哈哈哈!”

“哟,您不说我还真忘了,你这第三条腿可是快得很,堪称快射手。就这点我真真是比不上,佩服,万分佩服!”陆远一拍脑袋,做出一副才刚想起的表情,进而一脸钦佩地看向严白,还配合地竖起大拇指。

“哟呵,算你识货!看你这么识相的份上……”严白刚想再说,忽然品味出陆远的话不太对,再仔细一想,登时怒火冲脑……

“你他·妈·的找死!”

……

第一百六十章 这气魄比得上梅前辈了

严白暴怒奋起一腿就要挥出,却见陆远从擂台上跳下去。

“你干啥?”严白被陆远这一举动给唬得一愣一愣地,挺立在了当场。

“干啥?说好了你让我十招的,现在我还没动手你就先动脚,破坏约定啊,我还傻愣着给你打?”陆远掏掏耳朵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得严白恨得牙痒痒地。

“行行行,你上来,十招,十招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严白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怒瞪着陆远。

“好嘞,你稍等。”说着陆远跳上擂台,然后活动活动手脚,忽然右手一抖,一颗花生米出现在他手上,被他中指和拇指捻住,奋力弹了出去。

严白见状赶紧向旁边闪躲,却见那花生米画了个漂亮的弧线拐了个弯正中严白胸口。附着在花生米上的内力不多,但契合了画梅指的内力是有一定穿透性的,被这颗花生米弹到,严白不禁向后倒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额,噗咳咳咳……”膻中气海被一花生击中,原本蓄积在此蓄势待发的气息瞬间被打散,气流倒灌,冲得严白不禁咳嗽了好一阵子才平缓过来,赶忙调整内息,这才将将站了起来。

“喂喂,你到底行不行啊?我才用今天刚从唐门唐公子那里学来的掌中射日打了你一招,你就倒地。十招能不能撑过去?不能早说,认输总比受伤好嘛。”陆远看严白站起来,挪揄了一句,严白闻言差点又被气得岔气。

原本唐不逆还惊讶于陆远怎么这会儿就打中严白,想到严白闪了一下,以为陆远原本是打不中的,碰巧严白自己闪的这一下在陆远的变更路线上这才打中。不想陆远这句话说出来,唐不逆差点吓得腿软!心里更是把陆远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谢谢唐公子不吝赐教,一门手上功夫说给就给,这气魄都比得上梅暗香前辈了。”陆远还嫌不够,又对着台下的唐不逆补了一刀。

“噗,咳咳。那个,不客气,不客气。江湖道义,应该的。”唐不逆此刻也顾不得严白的想法了,赶忙笑脸相迎。此番不用说,已然得罪严白了,不用看都能感受到从他眼中迸发出来的浓烈的杀意。若是再跟陆远翻脸,看看他身旁这一堆人的阵势,唐不逆绝对敢保证,自己会被横着抬出少室山。

“哼,别以为随便学了几门不入流的功夫,就能够赢得了我。来,还有九招,我严白接下了!”严白冷哼一句,对陆远怒声说道。

“好嘞,严公子可小心了,我来也!”陆远笑笑,忽然一招扑鼠式向前急蹿,抬起右手一掌拍出——天地玄黄手第三式,铺天盖地。

严白原本见陆远急速蹿过来,心中有些惊讶他速度的提升,猛然间见陆远右手拍出一掌,初时出掌轨迹清晰,似乎很容易躲过,但没多久便感觉这一掌竟是越来越大,有种躲避不过的感觉,心下惊慌,连忙伸出右手拍出一掌准备接下。

跟陆远不同,严白一身功夫全在腿上,慌忙之间出手,却是运气不畅,而陆远却是占得先机,一掌拍到不仅出其不意,更是声势浩大,隐隐能够感觉到周边气流随着陆远这一掌被排开。

待到两掌相接,一声沉闷的声响之后,陆远稳稳站在当场,而严白却是被逼退了四五步才将将停下来,眼中近似不可思议的神色。刚才陆远一掌拍来,严白已然感觉到有些许不对劲,这声势可不是随便糊弄人弄得出来的,显然力道肯定不小。而自己又不擅长手上功夫,故而,已然提前做好缓冲准备,让自己能够从容在这一掌中安然退却。未曾想两掌相接之后,严白发现自己仍然被震得右手发麻,脚步紊乱。显然,这一掌的力道在严白的意料之外。

“第三招来了!”陆远得势不饶人,见严白步伐被打乱,右手再度使出一招画梅指中的霜禽欲下,运指于右眼侧方,整个人迅速逼近严白,严白吃过陆远手劲的亏,见陆远近身,立马想要抬腿,但一想到自己的十招约定,强行忍下抬腿的冲动,向一旁闪过陆远身形。

陆远跟严白错身而过的瞬间忽然止住向前的势头,腰身扭转过来,用的是夜猫行的扭转式,正好正对严白尚未调整好姿势的正面,胸膛罩门大开。陆远瞄准这个时机,霜禽欲下瞬间发动,蓄势许久的一指如闪电般冲出,竟带起丝丝气流。严白见状连忙右手抬起,小臂将将挡在胸前,陆远一指狠狠戳在严白右手小臂上,登时戳了一个血洞出来。

“嘶!!”严白狠狠地吸了一口冷气,在跟陆远错身而过之后,左手不禁握住被陆远戳到的右手小臂的衣袖,撕了下来。但见右手小臂上有一个一指宽的血洞,深可见骨,筋肉早已被指劲携带的气流搅碎。好在伤口不大,破坏面小,虽然深,但好歹严白是小四绝之一,一身内功还算可以,将将挡住,没有伤及骨头,否则这条手臂怕是要废了。

将袖子撕成条状,把伤口缠好,严白才郑重地看向陆远。眼中有凝重,有恼怒,更透着一股杀意。

“啧啧,严公子,三招,才三招,你第一招就被我打倒,第二招被我震退,第三招就挂彩了,到底能不能撑过十招啊?刚才谁还说大话来着?别说十招,三十招都不成问题?”陆远嘴上不饶人,见严白如此狼狈,开口讽刺了一句。

“哼,你很行嘛。十招,你还有七招的时间,不能将我撩到,接下来就有你好看的了。”严白此刻反倒不似之前那般无脑冲动,似乎瞬间明白了多费唇舌是无意义的。

陆远见状也知道言语攻势已经起不到作用了,撇撇嘴,站定位置,开始准备接下来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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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师不会有什么癖好吧?

接下来,陆远也没有特意计算怎么在十招之内将严白撂倒,反倒更希望再次见识一下严白的小旋风腿。当然,任何削弱严白的机会陆远都不会放过,毕竟严白怎么说也是小四绝之一,哪是那么好赢的?

如今有这十招的机会,陆远自然是能发挥多少是多少,尽量让自己对已掌握的功法更加熟悉,将熟练度提升上去。这其中最重要的,有两门手上功夫,一门轻功,分别是画梅指、天地玄黄手以及夜猫行。其他诸如七杀绝、冲虚真经、幻方流云手之类的,并无太大实战作用的或者需要配合暗器的功法,只能在挑时机。

俗话说得好,实战是最磨练技能的手段,经过十招的切磋,陆远跟严白各自有了不同的收获,陆远稳固了基本功,严白提升了闪避的熟练度。待到第十招一过,严白嘴角微微勾起,心中暗道:小样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随着想法刚刚落地,严白的右腿便迅速抬了起来,向陆远扫去,依旧是上中下三路,跟当日在泉州府城外小竹林情形一模一样。

“哟呵,以这招打招呼。”陆远微微一笑,此番他终于看清楚了严白的三腿路线,上中下中上,三路来回弹踹,形成了三路攻击的幻影。先前的陆远看上去像是三条腿同时向自己踹过来,如今在神水的提升下,在自身实力的提升下,终于看清了严白的攻击轨迹。

既然看明白了,那么防御甚至破坏攻击的手段,也就多了。此前陆远只在刚上台的时候使用过一次的掌中射日,此番却是再度派上用场。严白因为要抬起右脚攻击,故而看似迅速向陆远攻击过来,实则接近陆远的速度并不是特别快,这就给了陆远一个可趁之机。

但见陆远有手一抖,一枚花生米便出现在他手心,被他用拇指和中指捻起,随即一弹,花生米便对着严白攻击过来的中路腿影飞奔过去。严白见状嗤笑一声,感情陆远这么看不起自己?刚才自己是被一枚花生米击倒没错,但那时因为一来自己初时没防备,应对仓促,脚步不稳;二来那一枚花生米正好打在了正在蓄气的膻中气海上,将蓄积的气打散,这才让自己不慎跌倒。

如今,自己的右脚已经奋力攻击出去,力道强劲,难道陆远还以为一枚花生米真的能对抗自己的右脚?如此想着,严白再不顾及花生米。

然后,只见花生米临近严白的右脚,某个瞬间忽然急速下滑,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稳稳地击中严白用以支撑的左脚脚踝。其实花生米上附着的内力不大,主要还是陆远手指的力道,有靴子防护,一般问题是不大的……

但如同打在膻中穴的那枚花生米一般,附着在花生米上的内力虽然不多,但力量集中,有一定穿透力。陆远又是瞄准穴位射出,内力穿过靴子,刺激到了脚踝,严白顿感脚踝一阵麻痹,瞬间疲软,在右脚的带动下,整个人禁不住向前倾倒。

陆远见状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夜猫行中附带了不少基础腿法,陆远奋起一脚便向快要卧倒的严白踹过去。严白反应倒也了得,瞬间运气左拳,一拳击出。严白的左脚虽然瞬间软绵,但还牢牢地抓住地面,加上内力还算深厚,这一拳还有些威力,同时右手伸出将自己支撑柱。

然后,严白就后悔了……

陆远一身功夫,对战斗力加成最大的,其实是开了六窍之后产生的神力,与之相比,如今陆远的内力反倒有些落后,没有好的内功心法支撑,大路货色的吐纳法所带来的战斗力加成十分有限。

但也正是如此,严白因为花生米上附着内力不多的缘故,瞬间忽略了陆远一身神力,竟然以肉拳硬接陆远蓄满力道的一脚,后果可想而知。只听到一声轻微的骨裂声,紧接着严白杀猪般的嚎叫便传了出来……

“啊!!!”

骨裂不同于骨折,折断之后因为神经末梢跟着一起断裂,反倒不是十分疼痛。但骨裂的时候,裂痕上的尖锐处时时刺激这周边的神经末梢,这种疼痛还真不好受。至少,众人眼前看到的严白已经顾不上自己一身白衣风度飘飘的模样,抱着自己的左拳在擂台上打滚。

“阿弥陀佛!到此为止吧。”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上空传来,但见一个身影急速略尽,落在严白身旁,右手连出数指,暂时封住严白左拳周边的穴位,严白这才缓过劲来。

那人拉着严白的左拳稍微看了看,轻轻一捏,竟是将严白骨裂的位置给复位了,随后将严白身上还挂着的几条布条拿起,将左手手掌缠好。

“两位施主在此切磋武艺,贫僧本不该打扰。但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现在就收手,否则再闹出大矛盾来,却是得不偿失。”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时,众人才看清来人的模样。

这是一个有些魁梧的和尚,两道粗黑浓密的大眉毛向两侧天际张扬挥出,一嘴络腮胡子,铜铃大眼,阔口挺鼻,长得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正是戒律院首座,智正。

“见过智正大师。”众人看清来人模样,连忙施礼。

“阿弥陀佛。来人,将严白小施主带到禅房休息,让菩提院的人给看看手。”智正对着远处喊了句,立马有两个小僧跑进来,将严白给搀扶走。

此时,智正却是回过头来看向陆远。

“智正大师,如此看着小子,可有事情要问?”陆远被看得有些发毛,连忙笑脸相迎,问了一句。

“陆施主,贫僧确实有几句话想向陆施主请教,不知道可否跟贫僧到禅房一叙?”智正为人不苟言笑,此番说话语气虽然客气,但摆上一张随时打算吃人的脸,却是怎么都令人有些害怕。

“智正大师有请,那是小子的荣幸。请大师带路。”陆远一边笑着回应,一边心中想着,自己长得也算细皮嫩肉的……

这个智正大师……该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师,你又破戒了

“阿弥陀佛,陆施主,请坐。”智正大师带陆远到禅房之后,让小僧下去上茶,请陆远上座。

“谢谢智正大师。敢问大师,有何指教?”陆远做了个揖,坐下之后便问了一句。

“指教不敢当,有些许疑惑希望陆施主赐教。”

“不敢当,大师请问。”陆远赶忙站起,这一顿问答如坐针毡,尤其是面对智正大师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那贫僧就直说了。刚才我观施主使用的招式中,有指法,有掌法,有擒拿手。指法端的精妙,贫僧都不得不佩服。只是那掌法和擒拿手似乎有些少林寺的大金刚掌和大小擒拿手的影子,而且看起来应该是一整套的功法。不知道施主这套功法来自何处?”智正一脸严肃地看着陆远,陆远闻言才明白,感情是为了这事。

“智正大师是想问,我是否偷师了少林寺的绝技?”陆远微微一笑问道。

“阿弥陀佛,施主误会了,贫僧认为以施主的功夫断不可能闯少林寺藏经阁,我少林武功虽然有些许外流,但终究底蕴深厚,倒也不怕他人偷师。”智正颂了句佛号,对陆远说道。

“哈哈,大师别紧张,陆某开个玩笑而已。这套手法叫做《天地玄黄手》,乃是我从已故的义兄仇老五那里学来的,是他糅合了大小擒拿手和大金刚掌的精髓精炼出来的一套手法。”陆远微微一笑,解释道。

“原来如此。”

“大师应该知道,老五哥是已故智远大师的俗家弟子,师从智远大师之后先是学了大小擒拿手,而后又学了大金刚掌,不知道我这样算不算触犯了少林寺的禁忌?若是触犯了,该怎样解决,还请大师指教。”陆远诚恳地看着智正问道。

“阿弥陀佛,若是这样,施主倒也不算犯了少林寺的禁忌,请施主放心。只不过,贫僧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施主可愿意姑妄听之?”智远大师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不过此番陆远终于知道为何智远大师几乎不笑了……原本智远大师看上去长得有些嗯,可怕,一笑起来,更可怕!

“咳咳,智远大师请说。”陆远清了清嗓子,回过神来,说了句。

“少林寺有七十二艺,包含了许多种功法,外面都传闻是达摩祖师留下来的,其实不是,达摩祖师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哪里能精通那么多功夫?之所以有如此多功法,乃是历代僧人自主研究发明,留存少林的。这其中有不少俗家弟子更是做出了杰出贡献。仇老五无论如何,他都算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这套《天地玄黄手》更是源出少林三门技艺,贫僧斗胆,敢问施主,能否将这门功夫,作为少林功夫流传下去?”智远表情严肃地问了句。

“智正大师说的是这事。老五哥已然过世,我却是不知道他生前是怎样的心思。但多少能够窥见一二,他对少林寺还是很有感情的。想来若是他在世,一定也愿意让自己这套手法,留在少林。”陆远淡笑说道。

“阿弥陀佛,如此贫僧代少林寺谢过施主了。”智正从禅床上站起,对陆远施了一礼。

“大师且慢,将这套手法留在少林寺,我是有条件的。”陆远让开智正施礼的方向,赶紧说了一句。

智正直起身子,看向陆远,开口道:

“施主但说无妨,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不违背少林寺规矩,我都能做主答应。”

“智正大师言重了,陆某有心代老五哥留下技艺,便不会让少林寺太过为难。只不过,这部功法虽然糅合了大小擒拿手和大金刚掌,但终究算是老五哥的心血,少林寺此番迎回这套手法,请务必隆重,以示对老五哥的尊重。”陆远表情庄重,语气诚恳地说道。

“这是自然的,届时全体寺僧都会诵经迎接此功法。”智正点点头,这个条件别说陆远提出来,就是陆远不提,少林寺也绝不会轻慢了对功法的迎接。

“其次,如今少林寺已经基本能够确定,徐州灭门案非出自老五哥之手,还望少林寺能够发声,向武林同道和官府证明老五哥的清白。”

“此事非我主事,但只要能够确定不是仇老五出手,那少林寺一定会给予仇老五一个公道,莫说他贡献了一部功法,就冲着他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少林寺也不会坐视不理。”在智正看来,这件事也合情合理,毕竟这套功法乃是仇老五对少林功法进行改进的,若是否定了仇老五这个人,那也等于否定了这套功法。

“第三个请求乃是为我的私人请求。虽说这套功法是老五哥创造出来的,但老五哥已然过世,这世上最了解这套功法的人,怕是非我莫属。我若不说,那这套功法至少知道的人不多,自然奇货可居。如今我说出来了,对我个人却没有太大补益。”陆远耸耸肩解释了一句。

“施主请说,还是老规矩,不违背江湖道义,不违背少林寺的规矩,贫僧就能够代为答应。”

“嘿嘿,其实小子的要求也不会太过分。我也不会再向少林寺要求功法交换,不过我那父亲常年在外走镖,虽说有一点小名气,但手上功夫就一套鹰爪功能拿出来跟人比划比划,我时常为他担惊受怕。不知道少林寺能否稍稍宽容一下,允许我那老父亲也学一学大小擒拿手,大金刚掌和天地玄黄手?”陆远一改之前庄重严肃的表情,有些谄笑地看向智正。

智正闻言,沉默片刻之后,双手合十施了个礼。

“阿弥陀佛,这件事界定有些模糊,我还得向方丈师兄请教一二,施主能否稍等片刻?”

“大师请自便,我自然是等得。”陆远赶紧躬身回礼,说了一句。

智正说完便独自出了禅房,约莫一刻钟之后,智信与他一同来到了禅房,陆远正百无聊赖地数着杯中茶梗,见两人同来,连忙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听闻施主愿意留下技艺,老衲感激不尽。”智信进门便笑脸迎向了陆远。

“见过智信大师。”陆远躬身回礼。

“哈哈哈,莫要客气,你啊,比你那个丑八怪师傅懂礼数多了!”智信哈哈一笑,对着陆远说了一句。

听到智信的话,陆远瞬间尴尬在原地……

第一百六十三章 阿弥陀佛,众生平等

“咳咳,智远大师,我师傅……估计还没走远呢。”陆远尴尬地说了句。

“哈哈,莫怕莫怕,老衲开个玩笑而。智正已经跟我说了你的几个条件,不错,为友重义,为子仁孝,老五泉下有知,当宽慰了。”智信慈祥地看向陆远说了句。

“智信大师谬赞了,小子不过做些本分的事情而已。”陆远微微一笑。

“你的三个条件,我代表少林寺答应了。并且,若是仇老五的事件最终了结,我会代表少林寺,将其尸骨迎回,供奉在后山祖地。”智信隆重说了句,表情颇为诚恳。

“如此,陆远代已故老五哥谢过方丈了。”陆远双手合十,给智信施了个礼。

“阿弥陀佛。”智信合十回礼,“老衲尚有一事与施主商议,施主可否近身来,权且一听?”

“大师但说无妨。”陆远有些意外,直接对智信说了句。

智信闻言让陆远附耳过去,陆远依言,但见智信在陆远耳边耳语几句,陆远越听表情越怪异,最后看看智信,再往大殿上看看,微微一笑,心里暗道,这下可好玩了。

“大师放心,这等事落他头上,是他的福分。”陆远哈哈一笑说道,“我替乃大答应下来了,大师就等我的消息吧。”

“如此,多谢施主了。”

“大师客气了……”

……

接下来三天,陆续有接到自家晚辈信息的江湖人士来到少林寺,不过大概是认为只需要得到剑身图样就可以了,各门各派来的都是掌管帮中日常事务,但江湖上都不太显名之人。

这些人来少林观礼,自然是少不了送礼的,绝大多数带的是米面粮油,少部分出手阔绰的门派,还会附上些许药草或者陨铁、成品兵器。少林寺也来者不拒,将列出长长的礼单,陆远估摸着,光是米面粮油就够少林寺一众僧侣吃上半年不止。

其他兵器药草虽然数量不多,但胜在珍贵,成品兵器都是打造精良,陨铁虽然更少,但本身就是珍贵之物,打造兵器的时候一般工匠绝不敢随意浪费,即便是一小块儿都能用上好久。

至于那些送珊瑚、玉器、真金白银的,都被少林寺给退了回去。一般送这些东西的都是不太懂“规矩”的新兴门派,老江湖都知道少林寺的秉性,米面粮油,药草兵器,那都是所需之物,除了极少数的陨铁之外,价值并不太高,少林寺会收下,而且不会影响他们的清修。珊瑚玉器、真金白银却是不同,这些俗物对少林寺来说并不是一定要有的,而且你送这些,不是妥妥打算引诱人家犯戒吗?

故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见过世面的门派跟新兴门派之间的底蕴就显现出来了。谁更懂规矩,谁更会送礼,明眼人一看便知。

即便如此,少林寺依旧一视同仁,对众人倒也不失礼数。不过等到众人坐下之后,陆远却是听到了一些有趣的言论。

“诶诶,你看,我原以为少林寺对外很抠门,没想到原来他们对自己也十分抠门啊?你看看这墙壁,粉刷一遍就完事了,也没有多做什么布置,有些简陋了吧?”说话这人估计是新兴门派的管事,显然是第一次来少林寺。

“你懂什么?人家讲究的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所以院墙一应漆成这种颜色,为的是不让寺僧们耽误在声色犬马中。不过你说少林寺对外抠门,这我还真信。”这位显然对少林寺有些了解。

“可不是吗?我入门派也有十来年了,每逢掌门寿诞都给少林寺送邀请函,少林寺却是极少派人来,有来也就三两个僧侣带上一份礼物过来。来的人少,本来也没啥,可,你知道送来的礼物都是啥不?”第三位应该是个老江湖了。

“你们收到的是啥?”第二位开口的管事问了句。

“这十来年,我们收到的手抄本《金刚经》《心经》《法华经》,开光念珠等,每年一件,我就纳闷了,你们送这些东西来,是要我们当和尚去的?”第三位掰着手指一一数来,却是越数越郁闷。

“哈哈哈,同问,同问!我们也收到了不少类似的礼物。”

“你们懂啥?人家讲究参禅悟道,送你佛经,为的是传你无上道法,送你念珠,是要让你清心寡欲,三思而后行。对人家少林寺来说,这些东西可宝贝着呢。”第二位又开口说道,不过说出来的话显然讽刺意味多一些。

陆远一边听着几人说话,一边微笑摇头。要真是如此,那少林寺果然是有些抠门。

“怎地?其归可是在笑几人的谈话?”苏筱见陆远摇头暗笑,问了句。

“是啊,我未曾想过,少林寺竟然如此……节俭。”陆远本来想说抠门,但是一想现在在人家地盘,这么说不太好,便临时改了个词。

“其归家里,可曾收到过少林寺的礼物?”苏筱笑笑,反问了一句。

“我们平安镖局别说收到少林寺的礼物了,就是想给少林寺的和尚化个斋,估计人家都未必会过来。”陆远自嘲一句。

“哈哈,你切看刚才说话的那几个人,都是何门何派的?”苏筱指了指几人。陆远听了半天,竟是没听出来。

“第一个开口的那人,是晋中李家附属势力坎山帮的管事,第二个开口的那是山东海鱼帮的管事,第三个开口的稍微有些名气,是定边虎豪帮的。”苏筱给陆远说了一下,陆远这才微微点头,恍然大悟。

“青竹的意思是,这三个门派,看着热闹,其实都不入等,少林寺能派人送礼,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了。”

“正是如此。你猜猜苏断寿辰的时候,少林寺送来的礼物是什么?”苏筱盈盈一笑,问了一句。

“嗯?这我可猜不到。”陆远闻言,微微摇头。

“周天丹一颗,紫檀木盒装的。”苏筱淡然说道,说出来的话却是让陆远有些瞠目结舌。

竟然是周天丹?少林寺这区别对待,可真大!所谓的众生平等,原来是这个平等法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不小心成少盟主

“嘿嘿,我家的稍差点,是大还丹。”卢乃大闻言插嘴一句,陆远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对了,幽云子,你们有收到过少林寺的丹药吗?”陆远忽然想起来,这边还有一个一等势力出身的,便问了一句。

“丹药?丹药没有,单方不少。”幽云子淡淡说了句,却是将众人给震慑住了。若说丹药是一次性的,那单方就是无限量的丹药,只要能凑齐材料。

“很奇怪吗?炼丹本来就是先从我道家开始传开,如今少林寺的炼药技术还不如我们呢,与其送丹药过来,不如互相赠送单方来得更实在。”幽云子瞥了众人一眼,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在众人中忽然显得高大上起来。

“哈哈哈,小毛孩儿家家在那里吹嘘。你们听听,他们说自己家收到少林寺的礼物,是什么大还丹,周天丹,还有单方?哈哈哈……”海鱼帮的管事似乎听到了陆远几人的聊天,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虎豪帮管事和坎山帮管事却是一脸看戏似的看着海鱼帮管事。

“我说你们几个小娃儿,我海鱼帮皮管事有些听不下去了。你们都是哪些门派出身的?刚才议事殿上咋没见着你们?赶紧叫大人来带走,别在这丢人现眼啊?哈哈哈哈……”皮管事一脸得意地笑了起来,却见虎豪帮和坎山帮两位管事的脸色越发怪异,显然打算继续看热闹。

“哟,敢问皮管事,你们海鱼帮是啥名头?我咋没听过呀?”陆远闻言掏掏耳朵,问了句。

“那是你小子孤陋寡闻,我海鱼帮在山东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大门派!”皮管事说着还翘起自己的大拇指。

“哦?山东啊,我确实孤陋寡闻,只知道山东有齐鲁书院,稷下学宫,有泰山剑门,有鲁帮,还真没听过海鱼帮。”陆远将手指从耳朵上拿下来,吹了吹道。齐鲁书院和稷下学宫是时下山东有名的书院,稷下学宫因为继承了战国田齐的著名学宫之名,也多有涉及诸子百家乃至武学的思想,算是一个介于江湖门派与私塾之间的组织。而泰山剑门和鲁帮,则是山东两大一流势力,海鱼帮陆远多少听说过一些,不过是个二流势力,其地位水平跟并入苏家之前的平安镖局相差无几,故而陆远假意说没听过,实在是想还击那个皮管事。

“哼,你小子什么来头?说话这么冲?”皮管事确实有些羞怒,陆远说出来的都是山东有名的学院门派,山东人自己自然更清楚,陆远这么说其实意思就是你海鱼帮还没到声名远播的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啧啧,在下山野小门派出身,不值得皮管事挂念。反正我福建平安镖局走镖也很少走山东的,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地好。”

“平啥?平安镖局?你叫啥?”皮管事听到陆远自报家门,登时一愣,不禁问道。

“区区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平安镖局陆远是也。”陆远淡淡瞥了皮管事一眼,心中有些纳闷。咋这皮管事的表现有些奇怪?

“陆,陆远?可是幼麟榜第七十八的……”

“打住!谁再说那个外号老子打碎他一口牙。”陆远赶紧制止住皮管事的话,心中有些郁闷。

“啪!”皮管事狠狠给自己来了一巴掌,赶紧转身面向苏筱等人问道,“不知道各位少年英雄都师出何门?”

“在下眉县苏家,苏筱。”苏筱点点头,笑着报出自己家门。皮管事闻言登时两眼瞪大,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华山剑宗,施衍。”施衍口气冷漠,但皮管事听到后,惊讶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沮丧。

“庐山气门卢博。”

“玄清宫幽云子。”

听完幽云子自报家门之后,皮管事当场跌坐在地,手脚微微发抖。心中早已将自己痛骂了几百遍。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已经将上至一等势力玄清宫,二等势力眉县苏家,三等势力庐山气门,下至福建一流势力的核心,平安镖局给得罪了个遍,怎么刚才就没管住自己这张嘴呢?

陆远见状微微一笑,这皮管事也太不经吓了些吧?人虽然嘴贱了点,却是没啥太坏的心眼。

“皮管事不用太紧张,我们几个也不会把刚才那点口角放在心上。你先站起来吧。”陆远微微一笑,给皮管事吃了一枚定心丸。

“谢谢,谢谢陆公子,谢谢各位少年英雄大人不记小人过。”皮管事擦擦额头上的汗,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坐在长条凳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有个事情想问一下皮管事,还请赐教。”陆远依旧笑脸相迎,说了一句。

“陆公子请问,皮某知无不言。”皮管事这回学乖了,竟然恭敬地站起来。

“坐下,坐下。我且问你,为何刚才你一听到平安镖局,就有些惊讶?虽然我平安镖局算是小有名声,但也不至于让同为地方二流势力的海鱼帮如此敬畏吧?”陆远疑惑地问了句。

皮管事闻言,却是立马有些怀疑地看向陆远,但又十分谨慎。

“敢问公子,真的是平安镖局的陆公子?”皮管事这回问话倒是小心翼翼地。

“如假包换,有何问题?”陆远反问了一句。

“那陆公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平安镖局已经今非昔比了?”皮管事也反问了一句。

“今非昔比?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出门的时候才刚刚挂到苏家名下,这几个月时间竟然就今非昔比了?”陆远有些惊讶道。

“敢问公子,何时出门的?”皮管事抓住了陆远说话的点,问了句。

“九月十一吧,我记得。”

“那就难怪了,就在十月中,以平安镖局为首,福建、江西、广东三省大小四十个镖局齐聚江西全福镇,建立了岭南镖盟,盟主就是平安镖局的陆高总镖头。若是陆公子九月就出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啥?岭南镖盟?还是以老头子作为盟主?”这回轮到陆远吃惊了,转过头来看向苏筱。但见苏筱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显然她是知道这事的。

感情一不小心,自己还真成为少盟主啦……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真?元屠剑

少林寺的观礼大会总算开始了,少室山后山有一处平台,正好合适。众人齐聚后山,焚香敬天,叩首祈福,真是好不热闹。

智信也知道众人的想法,观礼大会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由觉明抱着元屠剑在众人面前巡礼展示。众人都希望元屠剑在自己面前停留久一点,能够看得更清楚出一点。但每人面前停留时间仅有十息,由智信亲自计时护剑,谁人敢造次?这时候,记忆力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好的工匠不仅要记住剑身上的图案,甚至连图案的深浅都要记得丝毫不差。

在座众人都被智信平等对待,唯独到了摘星楼面前,刚满八息,智信就示意觉明抬脚走人。摘星楼派来的管事先是一愣,喊了两句“大师,时间还没到呢。”,但看智信充耳不闻,心下着急之余,不免纳闷发生了什么事,便向旁边的李旭问了一句。李旭有些尴尬,将当日议事堂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摘星楼管事颇为无奈地摇摇头。这是被智信记恨上了。只盼智信的报复仅限于此,否则,摘星楼接下来恐怕不太好过了。

其实按说,都是上了等次的宗门,大实力上有差距也不会太大,双方起争执,谁也不用怕谁。但是一等四宗最可怕的地方不再明面上的实力,而在于其巨大的影响力。少林寺作为禅宗祖庭,只要智信振臂一呼,怕是江湖上近半门派会孤立摘星楼。一个被江湖正道孤立的正道门派,那还是个正道门派吗?

想到这里,摘星楼管事冷汗直冒。看来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不是观看元屠剑的图样,而是跟少林寺重修旧好了。但随即,管事又想了想,元屠剑图样同样重要,这东西,可是关乎那东西的,能得到那东西,还怕少林寺?

如此,摘星楼管事忽然向着斜对面一个小帮派使了个眼色。那小帮派的管事微微点点头,想来应该是摘星楼的下属势力。

……

观礼结束,陆远等人回到自己的厢房休息,觉明却是奉命来请陆远跟卢乃大到智信禅房一叙。

两人各自出了房门,卢乃大却是有些纳闷。见到陆远也一起,便凑上来问了句:

“其归,你知道是啥事不?”

“嗯,知道个六七成吧。”

“能跟我说说嘛?”卢乃大不太抱希望。陆远知道,自己却不知道,想必应该是不太愿意让自己知道的事情。

“这个啊,行啊。”陆远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卢乃大却是有些吃惊。

“你说可以?”

“当然可以。”

“那,你说吧。”卢乃大品出了些不太一样的味道。

陆远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除了觉明、卢乃大和自己以外没有其他人,这才在卢乃大耳边耳语道:

“今天观礼时候的元屠剑,是仿品。”

“嘶,其归,这事,你怎么知道的?”卢乃大先是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注意一下四周这才小声问陆远。

“这是智信大师跟我说的。这把仿制的元屠剑乃是用上乘材料做成,无论是花纹还是深浅都跟真的元屠剑一毛一样。但真的元屠剑乃是上古天成,所用物料、配方完全不知。所以今天观礼上展示的元屠剑,跟真元屠剑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剑身用料上。

而此次前来观礼的人虽然志在元屠剑的花纹,但难保有人心存不轨,想要得到真的元屠剑。所以,此番就有你我的事情了。”

“嗯?你我?关你我啥事?”卢乃大有些惊奇地问了句。但见陆远忽然停下脚步,严肃地看着卢乃大。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卢乃大有些错愕。

“乃大,这是很严肃。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但我觉得,你听了应该会答应。”陆远郑重其事地看着卢乃大。

“你说吧,咱兄弟俩不必遮遮掩掩。”卢乃大闻言知道事情不简单,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

“我听智信大师说过,上古时期,元屠剑杀人不沾因果,不知真假。反正因果这事,我是将信将疑但有一点我信,智信大师说,你是元屠剑的有缘人。”陆远看向卢乃大,表情庄重。

“你的意思是说,智信大师是想?”卢乃大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正是。”

“那有何不好?我可是乐意得很呢。”卢乃大得意一笑。

“元屠剑杀人不沾因果,但元屠剑自身的因果,你却是要背上。”陆远表情郑重,显然预料到之后可能发生什么事。

“男儿大丈夫,行事何必瞻前顾后?你可还记得十二镖局大比你获胜当晚,我们说过的话吗?我卢博要站在这个江湖的巅峰去看看风景,而你陆远,是要跟我一起站在这个江湖巅峰的人物。有了它,我们能够走的更快,走的更远!”卢乃大说着,一股傲然霸气顿生,再次将陆远给震撼到了。这个身影,当日在泉州府城,陆远也曾深深仰望过。

“哈哈哈,好!此番事毕,我陆其归也没啥太大的心愿,就陪你卢乃大一起闯它一闯,看看这个江湖到底有多大,到底水多深!”陆远洒脱地笑了笑。

“那还说啥?走呗!”

“走!” ……

两人从智信禅房出来的时候,卢乃大手中多了一个四尺长的木匣。两人小心翼翼地带着木匣进入了卢乃大房间,将房门关上之后,这才轻轻打开木匣。

但见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卧于匣中,唯剑身上的花纹乃是亮银色,剑身与剑柄浑然一体,似乎是用同一块陨铁雕刻而成的。最关键的是,因为剑身是黑色,花纹是亮银色。所以即便花纹跟上午所见的银身黑纹的仿品花纹是一致的,但看上去似乎就像是两把完全不一样的剑一般。

这简直就是最好的装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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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木珠未竟,严白继之

陆远二人把真的元屠剑收好,没多久便接到觉明通知,由荆楚盟管事发起的,此番赴少林寺的年青一代代表借少林寺场地进行一次切磋,以修正幼麟榜排名。

具体原因,却是严白提出异议,说陆远和卢乃大两人的排名明显排低了,作为江湖上排的上号的势力,荆楚盟有责任有义务收集正确数据,修正幼麟榜的些许失误。而且没多久,听风阁也传了来消息,赞同荆楚盟的提议,并告知现场有听风阁的人作观察,若是有人作弊,将会公布在下一期幼麟榜新榜上,遗臭万年。

“啧啧,严大脚这是打算借这个比试一雪前耻啊!前番他不知道你的具体实力,被你摆了一道。此番你想胜他,怕是难上加难了。”卢乃大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了句。

“嗯,怕是如此没错了。不过近日我感觉第七窍穴蠢蠢欲动,若是能稍等两日,说不定我就能打通第七窍穴,完成一次蜕变。”陆远点点头说道。

“这样?行,我帮你争取看看,能否尽量将日期往后拖延。”卢乃大点点头说了句。

“谢了,乃大。”陆远拍拍卢乃大的肩膀。

“咱兄弟俩客气啥!”

……

幼麟榜洗榜消息很快便传开了。为了保证公平性,听风阁和荆楚盟联袂发出邀请,邀请上榜的少年英杰齐聚少林寺,大比定在十一月初五。

“十一月初五,那还有三天时间,应该可以了。”陆远点点头,跟卢乃大等人说道,“今天晚上我就开始准备,明天晚上酉时,准时破窍。”

“届时,我跟乃大给你护法。”苏筱说了句。

“我帮你们望风。”施衍难得开口说了句。

根据之前破窍的情形,陆远提前跟智信大师打过招呼,当天晚上膳房早早为陆远准备了五人份的素鸡素鸭、米面饭菜等,以供陆远破窍之后使用。

然后……

十一月初五当天,一切正常进行,只不过比赛的开赛礼上,陆远没有出现,卢乃大也没有出现。

比赛规则很简单,但凡觉得自己名次不符合实力的人可以向名次比自己高的人挑战,每个人进行一场比赛之后,无论胜负,无论消耗多少,都不得在接下来两场比赛中出现,打一场,休息两场,第四场才能够再挑战其他人,或者被其他人挑战。这是听风阁定下的规矩,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性。而且只能由下位者挑战上位者,上位者不得反过来挑战下位者。

听到这条规定的时候,严白差点骂娘。这不是明摆着,不让自己跟陆远交战吗?但却又无可奈何,即便他想仗荆楚盟的势欺听风阁,那也得找得到人家才行。

不过一直到开赛已经举行了三场了,仍然不见陆远和卢乃大出现,这倒是让大多数人疑窦丛生。毕竟这次事情的起因,正是荆楚盟宣告这两个人的排名远低于他们的实力。如今两个名义上的主角没出现,怎么样都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更多的人想要挑战陆远。排名靠前的卢乃大至少声名在外,但陆远却是小了不少。有些名望也都是重九夜的战斗和平安镖局的异军突起带来的,然而这更让许多比陆远只差几名的人不服气。

历来都说文人相轻,其实武人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还是老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人之间分出胜负容易,文人之间分出胜负难。所以事实胜于雄辩,武人之间龌龊比较少被听到罢了。其实在心里,武人比文人更不服输。血性方刚的,谁会轻易认输?

直到十余场比赛过去了,仍然不见陆远二人的踪影,这下子开始有些物议沸腾了。不少人在底下窃窃私语。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稍安勿躁,陆施主昨晚练功不慎有些损伤,如今正在调息中,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请各位安心比赛。”就在这时,智信作为少林寺掌舵,出面跟所有人说了句。

但这消息一出,似乎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排名比陆远落后的人开始叫嚣不公平,说为什么他受伤了可以调息,其他人却要在大冷天里挨冻比赛?也有说是他急功近利,想要保住自己的排名却适得其反,活该。应该立马出来,接受挑战。

“哦?听说有人想要我立马出来接受挑战?行,我给他一个机会。”就在这时,陆远的声音淡淡传来,众人听到之后,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卢乃大搀扶着陆远缓缓走来,陆远脸色苍白,脚步有些不稳,似乎受伤不轻的样子。见状众人更加沸腾了。

“你说的!我,幼麟榜排名第八十二的‘血刀’柯士甬,向你陆远挑战!”说话的柯士甬眼露兴奋之色,显然对于陆远的承诺十分满意。

陆远闻言对卢乃大点点头,挪动脚步向擂台上走去,期间还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跌倒,看得众人为之尴尬不已。显然,绝大多数人已经认定,陆远撑不了多久。

上台之后,陆远先定定神,然后向着众人问道:

“众位,既然你们都知道陆某有些许损伤,仍然要不顾陆某性命挑战陆某吗?”

“擂台比武,生死由天。你不相比,大可自动认输啊!”柯士甬冷笑回了一句。

“好一句擂台比武,生死由天。敢问柯少侠,你若是跟陆某易地而处,作何感想?”陆远反问了一句。

“我若是你,当欣然赴死。大丈夫,何惧生死?刀剑无眼,既然选择走江湖,就要做好挨刀的准备。”柯士甬微微勾起嘴角,不屑地说了一句。

“很好。那敢问柯少侠,若是陆某侥幸,不慎伤了少侠性命,少侠以为,可还能够原谅陆某?家人亲友绝不追究陆某失手伤人之责?”陆远再次反问一句。

“哈哈哈,你若能伤老子一根汗毛,我柯士甬人头让你当夜壶都可以!废话这么多,赶紧决定,要投降还是受死吧。”柯士甬说着,人已经站到擂台上了。

陆远闻言,嘴角微微勾起。正缺一个立威的,你就自己送上门来。

当真是,好雨知时节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放心,我只会把你……打残

“少侠,陆某准备好了,请来受死吧。”陆远微微一笑,淡淡说了句。柯士甬闻言也不发怒,只是微微冷嘲一声。

片刻凝视之后,柯士甬提刀冲向了陆远,陆远见状,脚步微微晃了晃,闪躲开了迎面劈来的一刀,看上去十分惊险,差那么毫厘,陆远恐怕就要身首异处。

柯士甬见陆远闪避如此惊险,显然认为自己占了上风,立马回身一刀横扫,劈向陆远的腰间。

“少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找找致命呢?”陆远一个下腰,没成想下腰太狠,竟是跌坐在地面上,闪是闪过去了,只是样子有些难看。柯士甬却是不依不饶,见一招未能得手,转而竖刀狠狠劈向陆远脑门,边挥刀边说道。

“既然生死由天,你又何必那么多废话?”

陆远闻言眉头微皱,脚下轻轻一踏,整个人向后滑行出去,腰身向上一扬,站了起来,闪过这一招,并跟柯士甬拉开了距离。

“少侠,咱俩可曾见过面?”陆远止住柯士甬的脚步问了句。

“不曾。”

“那陆某可曾得罪过少侠?”

“理论上说,不曾。”

“既是如此,少侠何故刀刀致命,招招狠辣?”陆远眉头微皱问了句。

“哼,擂台比武,生死约战,还要留什么分寸?自然是什么招好用,用什么招了。你跟人生死决斗的时候,难道还要考虑用几分力道?”柯士甬微微冷嘲。

“呵呵,少侠说得有理,让陆某醍醐灌顶。既是如此,陆某也不藏私了。还是请少侠……受死吧!”陆远收起笑容,严肃看向柯士甬。面对一个招招想要自己性命的人,陆远也就放心了——打残他,绝对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哼,大言不惭,看你现在站都站不稳!让我……受死?!”柯士甬一边冲向陆远,一边挥刀斜劈陆远右肩。

陆远眼睛微微一眯,但见他右手抬起,拇指和食指、中指微张,然后缓缓捏合,然后,柯士甬的刀便不得寸进,更是抽身不得,进退维谷。

“你!你耍诈!”柯士甬这下慌了,自己一身功夫全在这刀上,如今兵器受制于人,难道就这样放弃?

“耍诈?我怎么耍诈了,还请少侠明示。”陆远微微勾起嘴角。

“你,你假装身受重伤,让我放松警惕,以致……”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第一,谁说我身受重伤了?我记得智信大师的原话是陆某练功不慎,有些许损伤,些许损伤你都能理解成重伤,你是多盼望我重伤?第二,狮子搏兔,亦出全力,因为我受伤你就放松警惕,这只能怪你自己,与我何干?第三,恕陆某眼拙,刚才几招,陆某可没见着少侠因为我受伤而有所怜悯,反倒招招狠辣,刀刀致命。”陆远神色一冷,说完右手狠狠一拉,将柯士甬连人带刀拉向自己。

“啊!陆少侠……柯某……”

“咔嚓!”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柯士甬被迫扑向陆远,正准备开口投降,不料陆远右手闪电般击出一拳,狠狠打在了柯士甬的下巴上,将他要说的话全部给打回去。而且这一拳之重,让柯士甬下巴都脱臼骨裂了。

疼痛传来,柯士甬痛苦地跪在地上捧着自己的嘴,手上的刀早已被扔到台下。进而,柯士甬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有一个对手对自己虎视眈眈,抬头一看,陆远正带着一脸寒霜看着自己。

“好哈,咔我有眼无呼,饶应折个!”柯士甬见陆远如此情状,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跪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点没有刚才的威风形象。

“放心,柯兄。咱跟你不一样,你明知道咱受伤了,依然刀刀要咱的命。咱与你无冤无仇,素未谋面,为了踩咱上位,你可以如此不顾及江湖道义,不顾脸面,可见你这个人,其心之狠。咱也不要你的命,你的刀,是双手握的,咱不希望看到有人再伤在它之下……只好帮你……废了他们!”陆远说完眼神一冷,左右手同时探出。

“啊,勿要,勿要!”柯士甬下巴脱臼,说话含糊不清,却是连认输都做不到,刚站起来,便觉得右手整只手掌被人抓住,心下一惊,忽然觉得右手手掌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紧接着,一阵刺耳的骨碎之声传遍全场!

“啊!!!”疼痛让柯士甬险些失去理智,但右手尚未有所缓解,左手上也传来了被抓住的感觉,柯士甬的心瞬间跌落到冰点。

“咔嚓咔嚓!”清脆刺耳的声音再次传来,这回柯士甬连喊叫都来不及,只见他两眼瞪圆,当场疼到昏死过去。

陆远将已经晕倒的柯士甬两手放开,柯士甬便如同死狗一般瘫软在擂台上,陆远拍拍两手,看了看手上沾上的血渍,有些嫌弃地甩了甩,直接捞起自己的外套下摆擦了起来。那些血渍,是陆远用手掌将柯士甬双手捏碎的时候,碎骨刺穿筋肉,带出来的血。

台下众人见状无不骇然。先前一拳打碎柯士甬的下巴,大家都能够接受,毕竟拳头比下巴硬,正常人挨上普通人一拳虽然不至于骨裂,但脱臼也是难免的,更何况陆远练的是手上功夫,力道一定不小。但如同现在这样,生生捏碎他人的手掌——捏碎的!这样不仅看上去残忍,而且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陆远手上的劲道,大得惊人。直到这时候,才有人想起陆远的外号——神力怪手,此番真的领教到了。

“下一位,还有谁想挑战我陆某人的?一并上来。”陆远看向台下,众人一片寒噤。

“没有啊?那我陆某人就开始挑战了……那个,排名七十七的是谁来着?”陆远挠挠自己的脑袋问了句。

“咳咳,陆少侠,刚才宣布规则,无论胜败,无论是否消耗体力,但凡比过一场的人,都要休息两场才能接着比赛。”有人开口提醒了陆远一句。

“哦?这样啊?那行,三场之后,我再上来。希望有人能主动挑战我,我跟柯士甬不一样,我会手下留情的!不会杀人。放心,我只会把你……打残。”陆远微微一笑,施施然走下台。

看着这个脚步还有些不稳的背影……众人心里留下了一大片阴影……

第一百六十八章 陆远的实力

随后,陆远似乎成为了低排名段的焦点一般,从第七十八名开始一路往上挑战,七十七,七十六,七十五,七十四,七十三,到当天比赛结束,陆远名次也就上升了五名而已。

倒也不是陆远故意拖延时间,但凡能够一招解决,陆远也从来不用第二招,所有人都知道陆远厉害,但具体多厉害,都还不清楚。只不过陆远所挑战的,都是按照顺序来,从不跨越,挑战五个人,实际上比赛已经过去二十场了,加上其他人挑战的场数,一天三十场擂台赛已经很够了。

这下可把严白给急坏了,连忙跟荆楚盟的代表沟通,第二天,荆楚盟代表发布新规定,连胜五场者,下一回的挑战对象必须越十名。也就是说,陆远下一场挑战的人不能使七十二名,而是六十二名。听风阁那里立马传来回信,同意荆楚盟的新规定,并且新增一条,连败五场者,名次下降十位,但挑战则可挑战下降之后排在自己前面的人。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谨慎多了。连败五场则要下降名次,可没有说明是被挑战或者是挑战别人的。与此同时,已经发起的挑战者,便更是卖力地比拼了,无他,连败三四场者想要求一场胜利保住地位,而连胜者,则专门挑那些连败者挑战,可以在心态上占优,战胜之后,还能拉他人下水。

相对的,幼麟榜排名前二十者,则稳定清净多了,仅有三个不识时务者想要搏一个出位,被狠狠扇了耳光打了脸,剩下的人都清楚,前二十的排名变化,才是这次大比的压轴大戏。

徘徊在二十一到二十五名者,心态有些异样,是要进入这场大比的压轴盛宴,还是要在压轴外观望,亦或者一不小心被他人踩着上位,几番心思在几人的心里萦绕着。看似是一场比武大会,但比的,也是人心,也是算计,能超脱出来的,没几个人。

如此,第二天的比试,最出位的还是陆远。从七十三升到五十八,跨越了十五个位次,仍旧没人看到他的上限在哪,到挑战第五十八位的时候,依旧是一招败敌。

这下众人算是看出来了,荆楚盟提出的两匹黑马,卢乃大尚且未知,但陆远的实力,确实是被大大低估了。这一回,众人算是稍稍冷静下来,都在估算着自己跟陆远的差距,尤其是第四十七位到第四十三位,在估摸着自己是否能够一招败敌五十八位的小高手。因为按照新规,接下来他们五人将是直面陆远的五人。

但是,第三天比赛开始之前,荆楚盟和听风阁再次发布新规,凡连胜十场者,挑战名次必须越二十名。这直接将陆远挑战的位次从第四十七位提升到了第三十七位。第四十七到第四十三位五人既庆幸,又遗憾。个中复杂情绪,一时难以言表。

但有一个人闻言之后,气得差点将椅子拍碎——这个人是荆楚盟少盟主吴钩,幼麟榜排名第三十六位,荆楚一剑吴钩。也就是说,此次变动,直接将吴钩置于陆远的挑战名单之中。待到荆楚盟管事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听风阁已经传来消息,同意此番变动了,那个管事脸色变得惨白惨白的。

为了迎合小四绝之一的严白,把自家少盟主置于火上烤,这个管事是当到头了,荆楚盟会怎么处置自己,管事是未知,但不处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啧啧,其归,我算是看出来了。严白这是打算让你尽快进入前二十的圈子啊,看来他对你的爱远远超过我这个当兄弟的啊!”卢乃大拍了拍陆远的肩膀,挪揄了一句。

“黄鼠狼给鸡拜年,安好心吗?”陆远白了卢乃大一眼。

“那你怎么想的?”卢乃大微微一笑,心中却也认为,陆远不进前二十的话,有些不好玩。

“怎么想?严白这么想一雪前耻……我偏不让他如愿!”陆远微微一笑,“听说摘星楼的李旭在此前得罪了智信大师,我觉得他的位置,应该差不多能够适合我。”

“哦?第十三名?”卢乃大有些意外,没想到陆远竟然已经在考虑自己排名的问题了。

“确切地说,应该是第十四名。”陆远淡淡说了句。

“嗯?还有谁会上升到他前面?”卢乃大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明了,恍然大悟。

“是啊,杨家和李家两位,该往后让让位了。”陆远微微一笑,卢乃大和幽云子,怕是这两家这两位的噩梦,从此被挤出前十的名单。

“那你不打算也跟随脚步,顺势上位吗?排到第十一位,问题应该不太大吧?你如今这一身力道……”卢乃大有些怪异地看着陆远。

那日陆远打通第七窍穴,并没有出现之前打通前六窍的情况,反倒一身血气开始亏空倒流,结实的筋肉开始松软萎缩,可是把卢乃大等人吓坏了。好在过了没多久,这种情况就缓解了,与之相对的,是陆远心跳声越来越大,大到后来但凡在陆远禅房里的人都能清晰地听见,又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

两番看似惊险的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好在后来都平复了。陆远脸色有些白,本来已经长进不少的精神力,依然不够用,无法完全掌握新生的力气,不小心将禅床捏出了一个手印,至今清晰可见。所以第一天比武的时候,陆远的状态才如同众人见到的那样,脸色发白,走路不稳。但其实,到这一步,陆远已经几近脱胎换骨了。

如今苏筱、施衍等人是清楚卢乃大已经有了跟自己一战的资格,尤其是苏筱,隐隐能够感觉到卢乃大引而不发的那股气势。但对于打通第七窍穴的陆远,他们却是有些看不透,陆远此刻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十分中正平和,跟前六窍打通的时候那种血脉上散发出威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应该就是道家所说的返璞归真。

唯有卢乃大心中有些数,陆远此刻还无法企及小四绝的位置,但基本上不会输给严白太多。对上杨李二家,却是绰绰有余……

第一百六十九章 高潮前的……最后突进

在陆远跟卢乃大交谈的时候,另一个房间里,吴钩也正一脸阴沉地看着眼前的荆楚盟管事。

“少盟主,是我一时疏忽,请少盟主……降罪。”

“疏忽?你以为这件事就是个疏忽?看来你这个管事也不必当了,连最基本的表面问题都没看出来。我也不为难你,自己收拾收拾东西,滚出荆楚盟吧,我们不养废物。”吴钩挥挥手,叹了口气说道。

“少盟主,少盟主息怒,你罚我从门童做起都行,千万别把我赶出荆楚盟啊!我确实一心考虑着怎么迎合严公子,以致不小心置您于那个陆远的挑战之下,但是,但是我……”管事一听吴钩要将自己逐出荆楚盟,立马慌了神,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饶告罪。

“你到现在还没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你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失误吗?当了这么多年的荆楚盟管事,你的眼力劲儿丢哪去了?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最好不要得罪你特么看不出来吗?”吴钩心下烦闷,上前对着管事的脑门就是一顿猛戳。

“是是是,在下有眼无珠,得罪了少盟主,少盟主宽宏大量……”

“你得罪的不是我!说你糊涂你还不信!我在陆远的挑战名单下,那无所谓,大不了我认个输,以他的实力表现也没什么丢人的。但是你能不能用脑子想想?平安镖局一个地方二流势力,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岭南镖盟的核心?陆远一个二流地方势力的……的公子哥儿,怎么就有了如此强劲的实力?

还有,你最眼瞎的地方就在于,你特么没有看到吗?眉县苏家,小四绝之首的苏筱,华山剑宗,同为小四绝的施衍,庐山气门的卢博,玄清宫的幽云子,这四个人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门派背景都是陆远能够企及的吗?但这四个人偏偏跟他关系很好,而且施衍和幽云子的地位隐隐有些不如陆远,为什么?

就算你不知道为什么,但用你的屁股想想都知道,得罪陆远,是不是就间接得罪了这四个人?会不会得罪他们背后的势力?如果得罪了,特么你认为荆楚盟能不能扛得住他们的压力?”吴钩说着,忍不住伸出手指在管事头上又一顿猛戳。

管事闻言呆愣在当场,是啊,之前光顾着眼馋严白给予的好处,陆远又是一个地方二流势力出身的穷小子,怕是没见过多大的世面,给他稍稍使点绊子应该没多大问题。哪曾想,陆远背后竟然牵扯出这么一大串不下于荆楚盟的势力出来?

“哼,严白不懂这些也就算了,你也不懂吗?行走江湖要有勇往直前的勇气,更要小心谨慎地做事。看不清一个人的深浅,那就不要轻易去把他拔掉,你不知道他背后牵连着多少大大小小的窟窿,随便动了他,可能会给你引出无穷无尽的麻烦。懂吗?”吴钩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头疼地揉揉自己的脑门。

眼下陆远跟严白之间的梁子是已经结下了,荆楚盟怎么表态很关键。既不能直接抛弃严白,讨好陆远;又不能力挺严白跟陆远抬杠。尺度把握很关键,怎么做倒是其次;据吴钩的观察,陆远这个人虽然出身小门派,但是做事情还是挺按规矩来的,为人不会太咄咄逼人,也不会太过圆滑。

但也正是如此,这个尺度才不好把握。你永远不知道,在你面前和蔼微笑的人,心里是否将你骂了十万八千次。

想到这里,吴钩不禁揉揉脑袋,看来这个岭南镖盟,是得找个机会拜会一下了……

……

第三天比赛正式开始,陆远依旧一路打过去,第三十七名认为自己跟五十七名的人差距不小,没太把陆远放心上,结果被陆远一掌打翻,起都起不来。

第三十六名就是吴钩,很干脆,上台立马拱手认输。有了吴钩做表率,之后的三十五到三十三名就很识相了。

在第三天比赛结束的时候,听风阁方面增加了一条新规,第四天开始,第二十一到第二十三名者必须挑战,挑战过了,方能在第十一到第二十名中挑选一位进行挑战。最后从第五天开始,凡二十名之内的幼麟榜高手,都能自由挑战自己前面者。所有人都知道,从第五天开始,真正的好戏才要上演。

第四天的比赛对陆远来说,稍稍吃力了些——原本用一招能够解决的对手,现在要用……两招。比较遗憾的是排名第十九的“嵩山擒龙”觉慧如今在皖南,否则陆远真想领教一番少林寺的擒龙功。至于少林寺方面的说法,是让后面的人进位,取代觉慧的名次。但即便如此,谁敢真的这么做?

最后,还是陆远在挑战二十名之内的人选时,由智信钦点,让陆远取代觉慧的位置,进入第五天的比赛。当然,在第四天比赛期间,陆远跟其他二十名之内的人一样,要接受其他人的挑战。而且,因为陆远是新晋的二十名强者,受到挑战的次数也最多,一共接受了……三次挑战。

开玩笑,从幼麟榜公布到如今的重新洗牌,才刚刚过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除了陆远这种变态,又有多少人能够实力大进到跨越十几个名次甚至几十个名次的?一般在前五后五十一人中变动算是很大的了,基本都在前三后三七人中变动。听风阁的排名还是比较靠谱的,而且经过几天的尝试,跟自己前后的人对战个几次,大部分人也发现,这份幼麟榜排名还是比较靠谱的,所以真正会有大变动的,还是前二十的名额。

至于挑战陆远的三个人,多半还是荆楚盟或者听风阁安排的,新晋二十名的新人,若是没人挑战那不是太冷清了?毕竟比赛规则在那里,只说不能跟名次比自己低的人比,对挑战名次比自己高的人却是没有限制,哪怕你刚好是第一百名,想要挑战苏筱都可以。

至此,此番幼麟榜洗牌大比,算是要进入高潮了。陆远却是隐隐感觉,事情好像不简单啊……

第一百七十章 双指再对决

第五天的比赛正式开始,一系列老套的流程且不说,最后听风阁与荆楚盟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前五场比赛,分别由新上位,目前排在第二十的陆远,排在第十九的幽云子,排在第十八的张心远,第十七的萧笃诚,第十六的金亭五个人开局,这五个人挑战的位次不能低于比自己高五个位次者。

这么安排,也算是以防万一,一旦冷场就不好办了。挑战成功之后,可以选择静待结果或者继续挑战,或者被挑战,规矩照旧,三场之内不得再战。

显然,陆远的存在,是这场大比最大的变数之一。所以无论是主办的荆楚盟、听风阁,主场的少林寺,还是一路打酱油过来的其他门派,都十分关注陆远的情形。

陆远也没有让他们失望。邢如峰之前看过陆远的比赛,对如今陆远的实力无法推测出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不会比自己差。所以,按照规定和陆远之前的选择,第一场很可能是跟自己比,故而一直在养精蓄锐,调整状态。

然后,陆远缓缓走上台,微笑着看向台下坐在前二十位置上的其他十九人,眼神略过苏筱,苏筱微微点头,略过严白,严白一脸“快翻我牌子”的表情,略过施衍和邢如峰的时候,两人表情有些相似,都充满了战意,施衍更内敛一些,邢如峰却是赤裸裸地将战意释放出来。其他人也形色各异,云淡风轻者有之,谦和有礼者有之,神情凝重者也有之。

陆远缓缓抬起手指,众人屏息,在陆远和邢如峰之间来回看着,似乎想要看出两人之间的火花。但见陆远的手指抬起来,指向了邢如峰的方向,邢如峰微微一笑,正准备站起来,忽然,陆远的手指动了,移了两个位,定在了李旭的方向……

邢如峰见状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一脸郁闷地别过头;李旭却是一脸愕然,原以为这位不是跟邢如峰打一场定输赢,就是跟严白抬抬杠玩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戏码。谁成想竟然将自己扯下水了?

“我要挑战的是,第十三名的‘雷霆一指’,来自摘星楼的李旭。还望李兄赐教,在下对摘星指仰慕已久。”陆远微微一笑,宏声说道。

“好说。不过在下有一个疑问,还望陆兄回答。”李旭早已缓过劲来,起身走上了擂台。

“请问。”

“为什么是我?”李旭耸耸肩,表示他并不怕陆远,只是单纯好奇罢了。

陆远闻言微微一笑,伸出自己的右手,在不使用内力的情况狂下,施展了一手“疏影横斜”,然后看向李旭。李旭看到陆远的一手,眼神微微一缩,看向陆远的眼神凝重了起来。

“李兄可认得刚才陆某这一手?”陆远反问了一句。

“自然认得,每一个摘星楼的弟子都认得。这是四十年前,我派祖师与书绝前辈比拼指法之时,书绝前辈使用过的指法,画梅指。莫非陆兄是书绝前辈的弟子?”李旭道出了画梅指的来历,登时令在座的除了少数知晓内情的以外之人错愕,进而恍然大悟,难怪陆远能够跟苏筱等几人论交,难怪陆远武功进境如此神速,感情背后真的有高人啊!

“这一手确实是画梅指,不过陆某却无福成为梅前辈的弟子。只是初出江湖的时候,偶然得遇梅前辈,受其点拨一二,如此却已是让陆某受益无穷了。四十年前的往事,我们这些晚辈是无福一见了,但如今摘星指传人再此,我姑且狂妄自称为画梅指传人吧,如今二指相遇,若不再比试一场,岂非憾事?李兄觉得呢?”

“如此甚好。李某权且放下豪言,此番必为摘星指雪耻!”李旭说着,浑身散发出惊人的气势,表情凝重地看向陆远。

陆远微微点点头,也不搭话,摆开架势准备迎战李旭。

“陆兄,李某有一言,还请陆兄成全。”李旭说道。

“李兄请说。”

“还请陆兄莫要以画梅指之外的功夫与李某对战,李某亦只以摘星指与陆兄对战。不知陆兄意下如何?”李旭开口说道。

“李兄却是强人所难,陆某虽然会画梅指,但终究小门小派出身,一没上乘内功,二没学艺底蕴,你如此不是缚我手脚吗?”

“当年我派祖师输与梅前辈的,是指力,我派祖师年逾九十,而梅前辈正值弱冠。如今你我二人也比指力,李某愿意将内功威力降下五成与陆兄比试。”李旭一改之前的狂悖,显得有些执着。

“罢了,李兄也不必下降威力,就依你,只用画梅指。招式也不必省去,毕竟画梅指以变化著称,失去变化的画梅指,威力就大打折扣了。”陆远微微摇头,说了句。

“如此多谢陆兄了。”李旭抱拳,然后摆开架势。

“哟呵?没想到四十年前老夫的一战,如今却要在少林寺重现?有趣,有趣。老夫若是错过了,那才真是抱憾终生呢。”就在这时,一个洒脱的声音从山门方向传来,众人闻言先是一惊,然后有些错愕。

四十年前一战的两人,李凡早已驾鹤西去,而今还剩下一人,便是当今四绝之一的,南指书绝,梅暗香。如今此人自称是当年一战的参与者,不等于说自己就是梅暗香?一场幼麟榜洗榜赛竟然引来了四绝之一?众人心下惊讶的同时,不忘转头看向山门方向。

但见雪地上缓缓出现一个人影,进而慢慢看清了模样——这是一个身着深青色对襟儒衫,脚下却着一木屐的三旬男子。男子将一头长发随意扎起,儒衫之下不着内衬,径直露出了胸前一缕稀疏的黑毛。如此天气如此衣着,显得格外扎眼。

男子一双星目恍若周天星辰般深邃而璀璨,剑眉微张,鼻梁高挺,修葺得十分整齐的胡须下,一张大小相宜,厚薄适中的嘴,让整张脸先出了一股儒雅而放荡的气质——不是梅暗香,又是何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画梅vs摘星(一)

“梅前辈!”陆远有些意外地看向梅暗香,这大冬天的,这位南指前辈竟然穿过几个省来到河南,想必有些重要的事情吧?比如……对重五岳阳楼事件的调查?

“陆远小子,又见面了。杨觉小子呢?”几个瞬息间,梅暗香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绝大多数人都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也就智信等少数几人年龄跟梅暗香差不多,只是笑着迎接他。

“知之现在应该还在皖南,不过杨心却是跟我来到少林寺了。”陆远说着,给梅暗香指了指方向,杨心笑着跟梅暗香挥挥手。

“嗯,这小丫头性格机灵古怪得很,你可要把她看好了。”梅暗香拍拍陆远的肩膀,环顾了一下众人。

“我就来看看,你们的比赛继续吧。”梅暗香大手一挥,人呲溜一声,便出现在智信身边,智信等人跟梅暗香寒暄了一下,然后便让人添了张座椅。

“梅前辈,今日我与陆兄的双指对决在即,希望能够稍微重现一点当年您跟我派祖师之间的风采。请梅前辈品鉴。另外,我想问梅前辈一句,陆兄能够代表画梅指的继承者吗?”李旭对梅暗香做了个揖,问了一句。

“陆远小子我不担心,他现在对画梅指的理解即便与我相差甚远,但除我之外,想来也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的了。相反,我比较担心你对摘星指的理解。”梅暗香淡淡一笑,这句话一出口,李旭的斗志完全被激发出来了。

一旁陆远闻言,心中却是暗暗叫苦,我代表你的画梅指跟别人赌斗,你却给他上增幅状态,增加我的副本难度?要不要这么坑?

“前辈大可放心,摘星指乃李某自幼便开始参悟研习,绝对不是几个月内学会的能够比得上的!”李旭微微冷哼,却是嘲讽陆远学了几个月的画梅指就敢挑大梁的举动。

“如此甚好,你们开始吧,我都有些等不及了。”梅暗香挥挥手,显然并不认同李旭的说法。开玩笑,哪怕只是对陆远进行两次的指导,但梅暗香不认为,两次指导下,陆远的画梅指水平会低于李旭练了十几年的摘星指。虽然练习时间上李旭占尽优势,但在接受教育方面,陆远却是甩李旭几百条街,能一样吗?

李旭见梅暗香不以为然,心中不忿,却是转而面向陆远。

“陆兄,小心了!”李旭运气于指,蓄势待发。

“如此,陆某也不留手了,李兄小心。”陆远活动活动自己的手指,缓缓调动全身内力,汇聚在左右手食指上。

两人对视了片刻,李旭忽然发动攻击,但见李旭一指点出,速度极快,指出如雷,沿途声势越来越大。陆远见状眉头微皱,右手一指暗香浮动点出,幻化出六朵指花上下翻飞,蜿蜒向前。

两人的指法各有千秋,李旭的摘星指声势威力俱佳,不愧为“雷霆一指”的称号,而陆远的画梅指却是变化无常,美轮美奂,指影所到之处,如书如画,勾勒点缀,无不生韵。只不过跟“怪手”二字,却是相去甚远。

就在众人沉醉于两人指法的精妙之处时,两人的食指抵在了一起。

“噗,轰!”巨大的威力让空气为之产生了气爆,轻声轰鸣在戳破气囊的“噗”声之后以擂台中心向四面扩散。这时,擂台下的众人才惊醒过来,刚才看似美妙的画面,未曾想竟然威力如此之大。

而两指相互抵住的陆远跟李旭,却是开始比拼起指劲。先时,陆远凭借着肉身巨大的力气和常年修炼的指劲,狠狠地压制住李旭的劲道,将对拼的重心压向李旭。众人以为,这次对拼指劲,李旭怕是很快就要落败。

但未曾想,到了李旭身前两掌处,对拼开始陷入了僵持阶段,未几,李旭开始缓缓将这一次对拼重心向陆远方向推。

“倒也有些当年李凡前辈的神韵,还算可以。”梅暗香微微一笑,显然不太在意。

“梅老哥,可否解释一下?”智信坐在梅暗香边上,笑着问一句。

“当年画梅指跟摘星指一战,李凡前辈确实是因为年纪大了,气血衰竭才堪堪落败,你们没去看,所以不知道摘星指的特点。不过想来,光凭‘摘星坠月’四个字,也能稍微想到。

斗转星移,在我等肉眼看来速度是不快的,肉眼很难察觉。所以指劲想要摘星坠月,速度也不需太快,但要有足够的威力,要有持之以恒的劲道,否则气劲输出到一半便消散了,岂不成了笑话?”

“也就是说,摘星指的基本特点,就在力与久上,是也不是?”智信点点头,问了一句。

“然也。所以就持久力来说,我也不认为李旭会这么快就输。”梅暗香点点头。

就在众人一边听梅暗香的解说之时,场上又出现了变化。陆远一指忽然加大力度,将重心推向李旭,依旧在李旭身前两掌处停下,但停下之后却不再是对峙,陆远随即用出疏影横斜的运气法门,指尖气劲向右偏转,带动整个手指向右横扫了一小段距离,然后笔直向前,却是正对着李旭的前心。

“好小子,倒是冷静得很嘛。”梅暗香微微一笑,说了句。但一旁的智信等人却是看得惊险万分。陆远这一变招,实则是让两人的罩门大开,不做任何防御的一招,在自己指向李旭胸前的时候,李旭的摘星指也指向了自己胸前,这是要拼个两败俱伤的节奏啊!

但梅暗香却说陆远冷静得很,智信这才品出来,陆远必有后招。

果然,李旭因为手指距离陆远更远,速度跟不上,不得已只能先侧身闪过陆远的画梅指,同时右手继续向前倾。陆远却是在此刻脚下运劲,身体一扭,侧身闪过李旭一指之后,再度使出疏影横斜,强行将右手食指调转方向,向李旭扫去。

李旭见状心下一惊,但也算了得,立马加大指劲,带着自己向前扑了一小段距离,闪过这一指,唯衣衫上被划了一道口子,露出纯白色的内衬。

两人借着惯性迅速向两个方向拉开距离,然后转身站定,看向对方——此番试探,陆远小胜一筹,却是未能建功,但众人却已看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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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画梅vs摘星(二)

“不愧是梅前辈认可的画梅指继承人,陆兄果然不同凡响。”李旭看了看自己左肋下衣服上的豁口,不禁额冒冷汗。

“李兄也不差,能够在我的指力下闪过这一指,不简单啊。”陆远却是一派轻松的样子。刚才看似惊险,其实陆远用了不到五成的实力。

李旭见陆远如此神态,表情更凝重了。显然,刚才的一番比拼,自己虽然未尽全力,但陆远似乎更加轻松,而且自己落于下风,这个头开得可不太好。

陆远跟李旭彼此之间稍事休息,也在考虑接下来的对策,片刻之后,陆远先动了。但见陆远两手举起,同时使出霜禽欲下,瞄准李旭的左右胸腔蓄势待发。李旭见状,心下紧张,连忙往后退,同时两手运气,同时双指伸出准备应对陆远的双指。

陆远见状,两指齐下,左指直对李旭右指,右指却是稍稍改变方向直冲李旭的膻中穴。李旭显然也做好了应对准备,左手迅速反应过来,立马收回到膻中穴,并蓄足力道做好充分准备。

然而,待到两指相触的时候,李旭却是感到一股巨力传来,心下惊骇之余,两脚奋力向前推,整个人急速后退。但即便如此,左手手腕仍然狠狠在自己膻中穴上敲击了一下,差点将蓄积的内力打散,脚步踉跄,勉强站住。陆远却是直追而上,左手暗香浮动,右手疏影横斜,笼罩住了膻中、神藏、玉堂、中庭、华盖几处大穴。

李旭心中惊骇,刚才跟陆远两指相比在力道上李旭明显吃亏,亏得他也常年修炼指功,双手食指无论是骨骼还是肌肉都十分坚韧,所以没有受伤。而现在,陆远两手同时使出不同的招式,显然精神力十分强大,而且两手都具备十分强大的迷惑性,若无法判断出陆远的主攻目标,很难简单防住这一波攻击。

李旭定定神,似乎做了个十分关键的决定,两手收回之后,同时向前狠狠甩出——双手食指如同惊雷般向前突破,甚至因为速度太快,排开气流产生的雾气,让视线都产生了些许偏折。

“嘶,开金裂石!这个李旭也是拼了。”底下见识过李旭手段的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开金裂石乃是摘星指第三层的奥义,几乎算得上是李旭的压箱宝了。清楚摘星指的人都知道,摘星指的修炼目前只探索到了第五层,包括创始人李凡在内,最高只修炼到第五层,摘星坠月。

李旭能以十八岁的年纪将摘星指练到第三层,在年青一代已经算是十分了得的了。如今将自己的压箱宝拿出来,显然被陆远逼入了一个不得不拼的境地。

但见开金裂石迅速击破陆远双指的指花幻影,迅速指向陆远胸口。陆远见状心下微微吃惊,没想到摘星指竟然有这样的威力,看来自己还是太小看这些能够名扬天下的绝技了。

陆远心下镇定,脚下夜猫行施展,一招捞鱼式,俯身向前,闪过了开金裂石这招威力强劲的两指,背上的衣服却是被指劲带动的气流划出了两道口子。同时,两手运指向前迅速交替向前攻击。

李旭见开金裂石未能得手,脚下立马奋力向上跃起,翻了个跟头跃到陆远身后,恰巧闪过了陆远的攻击。落地之后立马转身,再度伸出一指,又是一指开金裂石。也亏得李旭内力深厚,同时手指够强劲,否则不是气竭落败,就是指裂筋断,从此废了两个手指。

以金石之力入指,金石之力固然能够加强指力,加强锋利度,但同时也会对自己的手指产生切割性损伤。所谓伤人先伤己,舍得伤己才能伤人。这是摘星指第三层的一个重要过程,完成金石之力入指,才算得上第三层入门。之后便是感悟金石之力,从而用内力模拟金石之力,最终达到开金裂石的威力,才算是达到第三层大成。

李旭就是达到这个境界了,故而两指威力十分强劲。

陆远见状,心下终于对李旭重视起来,立定脚步之后一个夜猫行扭转式,将自己的右手藏于胸腹位置,待到转身过来的时候,忽然一指击出,瞬间将自身内力以“粉蝶断魂”的运气方式击出。

李旭见状,不闪不避,两人之间的对指,此前不下三次,但这一回,却是都用上了最强手段。

“哟,没想到陆远小子竟然临阵突破。”梅暗香见陆远使出“粉蝶断魂”,微微一笑,看来陆远对最后一式“粉蝶断魂”的理解已经入门了。

而此时,陆远自身的感悟却是最清晰的。刚才李旭的双指开金裂石,从陆远背后划过的时候,陆远虽然及时闪过,却被指劲吓得亡魂大冒;而转身过来的时候,李旭又一指开金裂石,给陆远带来了极大的危机感——如芒在背,如鲠在喉。而面对着断魂一指,陆远下意识地就使出了“粉蝶断魂”。

再不懂得“断魂”,怕就要真的断魂了。

都说实战是最好的练习,因为到了实战之时,习武之人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一种紧张感,感受到时时刻刻可能遭受到生命威胁,唯有此时,身与心的感受才能融合,身体对于招式、运气方法的记忆,跟应对突发状况时候脑中竭力思索应对之策才能够完美结合,得到最真实的感悟。

此刻的陆远,就在这种神奇的状态,心下既紧张又兴奋。有一阵子没有体会到这种亡魂大冒的感觉了,陆远竟是有些怀念。

但见陆远右手食指闪过三枚指花,沿着中心线环绕前进,犹如粉蝶飞舞一般蜿蜒向李旭的金石一指奔去,两人的右手食指抵在了一起……

“噗!轰隆隆!”强大的气爆将擂台上的灰尘阵阵扬起,将两人笼罩在烟尘之中……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七杀阁主的秘辛

烟尘散尽,但见陆远跟李旭站在场中央,两人已经收手了。

“李兄,承让。”陆远微微一笑,抱拳说了句。

“陆兄技艺高超,李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但这并不代表……”

“知道知道,并不代表你家摘星指比不过画梅指。下回让你父亲李素跟梅前辈切磋切磋,就知道高下了。”陆远挥挥手说道。

“你……你如此说,岂不是欺人太甚?”李旭被陆远一口气憋到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心下懊恼,却不知道该说啥。

“李兄,武学理论其实是不分高下的,真正分高下的,是使用的人。正如古人所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对武学理论的探索属于文,对武学技艺的实践属于武。你执念太深了,今天陆某就是特意来给你破障的。”陆远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说得李旭都陷入了深思。

“陆兄的意思是,我派摘星指未必比画梅指差,只是祖师年纪大,而我父亲与我又学艺不精,才导致的落败?”李旭反问了一句。

“是与不是,我说了不算。我只说一句,从来只有给人定外号,排名次的,武功最多只论上中下品,可有分一二三名?即便是上中下品,也只是针对普适性来说,有些天赋异禀的人,施展出来的下品武学,甚至能够超越别人的上品武学。比如今日,陆某除了一身外功和轻功以为,内功心法一直都只是一部最基础的吐纳法,不照样胜过李兄?”

“什么?陆兄你……”这下李旭更加吃惊了,原以为陆远是真的内功不行,所以肉身力道占主要,没想到竟是因为他练的乃是吐纳法。

“李兄,陆某的话就说到这,能领悟多少,就看李兄自己了。”陆远抱拳,率先走下台。李旭愣愣地看着陆远的身影,若有所思,回过神来,才缓缓走下擂台,但看了看自己右手食指,两处关节都以发黑,若不及时救治,怕是要废掉了,便也不敢耽搁。

“呵呵,你小子说那话,倒是有几分武学宗师的水准啊。”陆远下台的时候,被梅暗香叫道了一旁,这时候说了句。

“嘿嘿,梅前辈明鉴,我只是对他嘚瑟两句。刚才的战斗,我的指力已经贯穿他右手食指,想来即便他的手指能够恢复,威力也会大不如前了。这时候给他点甜头,总好过他日后找我算账吧?”陆远笑笑说道。

“嗯,危急关头,你也收不住力道,这事怨不得你。摘星楼想要找你麻烦,先过我这一关。”梅暗香点点头说道。

“嘿嘿,多谢梅前辈厚爱!”陆远嬉皮笑脸地说了句。

“得啦,刚才听智信说,你师傅是那个小七?”梅暗香话头一转,问了句。

“小七?哦,是了。当初在泉州府城的时候,虽然是被他逼着拜师的,但是一直以来师傅对我都挺好的,我也渐渐没了抵触情绪。”陆远恍然,原来梅暗香也认识七杀阁主,还亲切地称呼他为小七?这其中有啥缘故?

“嗯,小七人其实不错,只不过七杀阁寻找继承人的条件太苛刻,他才会用些强硬手段。改天我让他传你他的家传绝学。”梅暗香淡淡点头说道。

“啊?师傅的家传绝学?他不是就精通暗杀之道吗?”陆远有些懵逼。

“嘿嘿,你师傅可不简单。他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只是些许实力而已,也可以压低了自己的境界。否则怕会把你吓到了。”梅暗香淡然一笑,说了句。

“啥?他还压低了实力?”陆远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了。陆远原先猜测,七杀阁主应该是一流顶尖一批的高手,但倘若如此,怎能跟顶尖高手智信大师如此要好,都能够互开玩笑了?难道还真的是忘年之交?

如今看来,自己那个师傅,恐怕最少也是顶尖高手,在自己和卢乃大面前刻意藏拙。

“哼哼,你以为你师傅有多大的水准?”梅暗香反问了一句。

“原先我估计大概有一流巅峰的实力,现在想想,能跟智信大师平辈论交,至少也要有顶尖高手的实力。”陆远如实回答。

“倒也相差不远。他若是不愿意使出自己的家传绝学,那跟智信之间也就是半斤八两的水准。”梅暗香点点头承认道。

“梅前辈的意思是……使用自己家传绝学的师傅,恐怕水平会更高?”陆远有些惊讶地问了句。

“嗯,大概能跟小秋一战,在伯仲间吧。”梅暗香淡然一说,陆远闻言起先没反应过来,这个小秋,又是谁?

随即,一个名字出现在了陆远的心中,瞬间,陆远把自己给惊呆了!不会吧?自己那个师傅,真有这水准?没想到随便一个便宜师傅,竟然真的给自己捡到宝了?

能跟梅暗香如此亲近,被梅暗香称为小秋的,除了同为四绝之一的西剑师秋以外,还能有谁?七杀阁主若愿意施展自己的家传绝学,便能够跟师秋一战,那岂非说明,七杀阁主已经达到了四绝的水平了?但,这句“愿意施展自己的家传绝学”一句,却是耐人寻味……

“小子,是不是在想,为啥我会说你师傅若是愿意施展家传绝学?”梅暗香见陆远陷入沉思,反问了一句。

“啊?梅前辈明察秋毫。我正在想这个问题呢,莫非是有什么原因,让师傅他不愿意施展自己的家传绝学?”陆远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问了句。

“是有,不过时机未到,我也不便告诉你。这事情事关你师傅的真实身份,有些惊世骇俗,还是等时机成熟了,让你师傅自己跟你说吧。”梅暗香神秘一笑,说了句。不过陆远闻言,心中一阵郁闷,都挑起我的兴致了,这时候不说,不是折磨人吗?

“好了,你的比赛我看完了,也该去做正事了。今天临阵突破,做的不错。但‘粉蝶断魂’断魂有了,却是没有粉蝶的精致动人,还需好好琢磨。”梅暗香站起来夸赞了陆远一句,顺便提点了一句。

“是,谢谢前辈指点。”陆远恭敬地作揖鞠躬。

“嗯,孺子可教。我走了,不用送。”梅暗香说着,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陆远跟前,陆远揉揉眼,这尼玛,精神力提高了,还是摸不清梅暗香的踪迹,差距有这么大吗?

随即,陆远一想到七杀阁主……心下不免痒痒的,为这个秘辛感到兴趣,也为他的家传绝学感到兴奋……

第一百七十三章 青萍战铁掌(一)

随着陆远打响洗牌战的第一炮,幼麟榜前二十的洗牌战算是正式开始了。紧接着出场的,是幽云子。

按照位次,原本顶替觉慧上了前二十的陆远应该排名第二十,但挑战成功之后,陆远成功晋级到了第十三位,原本第十三的李旭却是落到了第十四名。而幽云子则是落在第二十名,能挑战的至少是由原本第十四名,如今排到第十五名的唐不逆。唐不逆也微微冷笑,不管幽云子此番是否走出心魔,他都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幽云子。

幽云子站在场中央,环顾一下四周,然后缓缓举起手中长剑,指向了一个方向——虢略杨氏,幼麟榜排名第九的“铁掌凌峰”杨义。杨义略微有些错愕,然后笑笑站了起来,给幽云子抱拳示意。幽云子亦收起长剑,给杨义抱了抱拳。

待杨义缓缓走到擂台中央的时候,先是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才开口道:

“久闻玄清宫的青萍剑法与玄虚心法高深莫测,此番能得幽云子道长垂青,杨某不胜感激。此前陆兄弟越过邢如峰邢兄弟,直接挑战李旭兄弟,为的是重现当年双指争锋的盛事。敢问幽云子道长,不选唐不逆兄弟,而选择杨某,可有深意?”

“深意?贫道虽然懂得许多晦涩的道经,却是从不玩深意这一套。选择杨施主理由很简单,从第八名觉明师兄开始往上,我幽云子就打不过了。所以直接挑战杨施主。”幽云子眉头微微一挑,直白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杨义听到这说法之后,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哦,感情觉明你打不过,我杨义你就打得过了?

“按照幽云子道长的说法,看来是对拿下杨某很有信心啊。”此刻杨义虽然压制住自己的怒火,语气却是冷了下来。

“自然是有些把握的。不只是我,就是刚才挑战成功的陆远,应该对拿下你也有一些把握。”幽云子说着,还看了一眼回到座位上的陆远。

“喂喂喂,幽云子,你打你的,要吹吹你自己,别扯上我。杨公子别介意他的话哈,你只要好好揍他一顿,就知道他说的都是屁话了。”陆远赶忙摆摆手,幽云子见状给了陆远一个白眼,便不再理会陆远。

如此一来,杨义更加尴尬了,要是打赢了幽云子那还好说,万一一不小心真的输了,那此番就不是输给幽云子那么简单了,甚至连陆远都有可能被连带着踩在自己头上。

“哼,幽云子道长好志气。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杨义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副金灿丝绒软手套,轻薄如纸,但识货的人都知道,这软手套却是坚韧无比,一般的刀剑休想在其上留下丝毫痕迹。杨义将手套戴好之后,施施然摆出架势,准备迎接幽云子的剑。

幽云子持剑而立,剑尖斜向右下,双目却是紧逼。陆远看着,忽然感觉到一丝韵味从幽云子的身上散发出来,这股韵味十分熟悉——生老病死,苦集灭道。四苦四谛,淡淡地萦绕着幽云子。若非陆远也感悟过这四苦四谛,怕是无法感受到幽云子的变化。

一瞬间,幽云子睁开了双眼,挥剑向杨义刺去,不布剑网,不施招数,朴实无华,却是发起了进攻的信号。

“铁掌拿剑!”杨义见幽云子一剑刺来,口中喊了一句之后,双掌有前后手背向幽云子转而合十,将幽云子刺来一剑的前端夹住。

幽云子见状内力迸发,一剑上撩,从杨义双掌之间向上划出,而后密集地剑影便纷然向杨义胸前袭去。杨义见状两脚后蹬,双掌交替击出,将幽云子刺来的剑,剑剑拍开。渐渐地,杨义开始熟悉了幽云子出剑的频率,双掌紧跟着幽云子的出剑速度走。

但渐渐地,杨义发现了问题,幽云子虽然出剑频率虽然是固定的,但所用的力道却并不一致,时而轻快时而厚重,更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律在其中,剑身的轻响似乎组成一段音律,听着却是悲喜交加,难以分辨究竟是悲是喜,是苦是乐。

“糟糕,一不小心陷入了幽云子的剑韵中。”杨义忽然惊醒,江湖传闻,如今武林四大用剑门派中,玄清宫的青萍剑法重韵,故而有“欲破青萍,先捣其韵”的说法。

“铁掌神拳!”忽然间,杨义双手在拳掌之间交替变化,或左拳右掌,或左掌右拳,交替使出,又间或同时使出,由于在拳掌之间交替变化,出手的速度也不尽相同,开始在格挡开幽云子的剑招同时,寻找机会进行反击。

但刚刚交手不过五招,幽云子的剑韵又变了。此番出剑频率依旧是相同,但却多了一种迟缓厚重感,每一剑在刺出之时总是极慢,仿佛蓄力拉巨石一般,重若千钧;但蓄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剑却是会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刺出,又重又急,一泻千里。

同时,在剑招出招之时,剑身与杨义拳掌之间的交互,发出的嗡鸣十分沉重,越到后面越低沉,随即响声也越来越小。到了最后,每一次交手,众人都听不到剑鸣,但却都能够感受到剑上巨大的力道和剑身的颤抖。

这种沉重厚实的感觉,让身处其中的杨义感觉十分压抑,仿佛全身精气神都要被抽空了一般。

“向生而死,向死而生。不过三十招不到,幽云子的剑法,便演化出了生老二韵,看来此前与格里珠等人一战,当真让他受益匪浅。”陆远若有所思地说了句,想来此刻幽云子是真的将自己全部精力投入到了跟杨义的比武中。如同自己跟李旭那场比武,别说韵了,连味也都只是勉强用上而已。不是陆远体会不如幽云子深刻,而是李旭实在没有让陆远投入如此巨大精力的实力。

若非最后两手,陆远恐怕会觉得李旭这幼麟榜第十三的名头,是花钱买的。

同时,幽云子此番对四苦四谛的感悟运用,却也让陆远受益匪浅。看来自己还有得学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青萍战铁掌(二)

回到擂台中央,幽云子此刻的“老韵”之剑,厚重的攻击虽然缓慢,但却已容不得杨义做出任何反击,此刻光是应对这一剑又一剑的攻击,杨义已经有些疲于奔命。

“这样下去怕是真的会被轻易击败,罢了,亮底牌吧。”杨义心下有些黯然,之前一次被逼着亮底牌,还是跟苏筱一战的时候,想不到这么快,自己的底牌又要亮出来一次。

两招抢攻,杨义逼开幽云子,退出了三步远,这才站定。双手在胸前接了一个手印,跟密宗和道家手印都不太一样,反倒更像中土显宗佛教的手印,紧接着双手平缓伸出,手背向着幽云子,再度掰开起手式,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截然不同,充满了威严和侵略性。

“文狮拳印掌!”智信识货,一眼看出了杨义施展的招式,同时眉头微皱。无他,这文狮拳印掌本是少林绝技之一,奈何近一百年来没有人练成,而这文狮拳印掌乃是口传式武学,并无文字记载,在上一代少林传人过世之后,再无别人懂这门掌法。

而杨家先祖有一人曾是少林俗家弟子,所学的也是此套掌法,故而如今成了杨家家传武学之一。少林寺倒也不是没想过向杨家讨问拳谱,杨家倒也不敝帚自珍,但却是规定凡少林弟子欲学此拳法,必须入杨家户籍,听杨家号令,如此方可学此掌法。

这等做法无异于是挖少林寺的墙角,少林寺自然不会妥协。再加上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底蕴深厚,文狮拳印掌在少林虽然属于精妙武学,却也并非不可替代,所以这一僵持,渐渐地,江湖人便忘了这门杨家家传绝学,原是少林寺的绝技。

如今在少林寺的地盘上,杨义公然拿出这套掌法来使用,智信心里当真很不是滋味儿。

幽云子见状,却也不怵,老韵剑招再次袭来。面对幽云子这老道厚重的一剑,杨义一掌拍出,掌风到处,竟是卷起阵阵尘埃,所过之处,狮吼虎啸,风声鹤唳,声势甚为浩大。

待到剑掌相互碰撞的时候,擂台上竟是响起一阵洪钟大吕振聋发聩的声响,功力稍差者,登时头晕目眩,不能自持。

幽云子的剑越来越厚重,到最后竟是剑剑千钧,而杨义的掌力也越来越凶猛,到了后来竟是连成一片,宛如山洪暴发一般一泄而出。三十余招过后,两人再度剑掌相击,交错而过。而后,两人背向而立,待到轰鸣声渐渐停止,两人才缓缓转身过来。

“杨施主的文狮拳印掌,果然不同凡响。贫道手中还有两道剑韵,想要请杨施主品鉴一下。”幽云子再次提剑,浑身气质再度发生了一丝变化。原本老暮迟缓的动作开始变得有些紊乱。

“嗯?这是什么?难道幽云子疯了,改变了自己的用剑路线,开始走以乱取胜的道路了?”唐不逆在底下有些看不透幽云子的情况,但心中却是冷汗直冒。好在刚才幽云子没有直接挑战自己,否则以如今幽云子前面的表现来看,自己怕是没办法在他手上撑过二十招。

“两个人都动了。”邢如峰在唐不逆身边,提醒了一句,果然,杨义也表情凝重地用文狮拳印掌应对着。

此番幽云子的剑招却是比之刚上台的时候更加变幻莫测,不仅在力道上时重时轻,不可捉摸,在韵律上也开始变得错乱不堪,根本已经无法成曲。杨义一边应对着,一边试图找出剑招变化的规律。

随着两人交手招数的加深,杨义慢慢摸出了一丝规律,越往后,幽云子剑招的变动幅度越大,有时候会突然一阵急速抢攻,抢攻时候虚虚实实,辨不清哪一招是重,哪一招是轻。抢攻到关键时刻,却又忽然放慢攻击速度,剑招变得沉着厚重,还有一些拖沓。

在这种状态下,两人对阵了有近五十招,幽云子已经额头见汗,而杨义更是狼狈,一身锦衣已经有多处被幽云子划破,有几处伤口甚至渗出了血迹,不过看样子受伤并不深,都只是皮外伤。

“这青萍剑法果然了得,没想到幽云子只是一次入魔,实力竟然增长到这般地步。”杨义心中暗道,却是明白,不能再留手了。

“幽云子道长,你的剑法了得,杨义十分佩服。故此,我打算用出自己最强的一招,跟道长分个高下。”杨义双掌向前做匍匐状,张开大口大喝一声,扑向了幽云子,其身形若飞狮越涧,白虎跳峡,伸展到了极致,跃到幽云子头上之时,双掌狠狠落下,正对幽云子头顶

“狻猊座上狮子语!没想到这个杨义竟然将文狮拳印掌练到了这一层了……”智信见杨义的身形,立马判断出了招式,“此招一出,怕是幽云子未必能够接得住。”

幽云子见杨义来势汹汹,心情急转直下,转瞬间便形容枯槁,宛若死灰,但这死灰之中,却又冒着点点超脱的快感,让人捉摸不透究竟是喜是哀,是苦是乐。如同死寂一般的安静,在幽云子周身一尺之内环绕,杨义汹涌扑来的浩大声势,似乎也未能让幽云子泛起一丝涟漪。

眼见杨义的双掌就要落到幽云子头上,智信叹口气,在比斗场上竟然被对方的气势吓得动弹不得,想来这个幽云子心性也十分不过关啊。智信正准备出手相救,却是被陆远上前一步拉住他。

“智信大师且稍安勿躁,再看看。”陆远示意智信看向台上,智信回头看了一下,却是大为惊讶。

无他,杨义双掌落下之时,幽云子的右手竟是缓缓抬起,一剑扫出,速度似缓实急,看看挡住了杨义的双掌。但就是这么随意的一挡,紧接着便见杨义似乎被巨力抛出一般,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

“朴实无华的一招,向死而生,终得解脱。智信大师,刚才幽云子跟杨义比武的八十招之中,已经包含了你佛家的八大境界了。”陆远淡淡说了一句,智信心中惊疑不定,却是有些疑惑地看向陆远。

“生老病死,为四苦也。苦集灭道,为四谛也。”陆远淡淡说了句,智信恍然大悟,此番经陆远一点拨,再回想刚才战斗的过程——

果然是四苦四谛,八大境界!

第一百七十五章 铁拳对怪手

接下来是“剑化无常”张心远的挑战,张心远似乎无甚追求,直接点名要挑战师兄“道演太极”张古道,两人之间的战斗更像是张古道在指导张心远,一边对招还一边讲解,跟前两场比起来当真没啥看头。

最后张心远若有所得之后,自动认输。

紧接着是“河朔剑侠”萧笃诚的挑战。萧笃诚似乎也跟张心远一个心思,直接慕名挑战华山剑法,不过十招,便败在了施衍手上,还不如武当派俩师兄弟的切磋呢。

原先的第十六名,如今的第十八名“金华铁拳”金亭,也是听风阁和荆楚盟新规中最后一个强制挑战的名额,缓缓走上台。

“众位有礼了。金亭本欲挑战杨家的文狮拳印掌,如今杨师兄的比赛刚过去两场,却是不能接受挑战,金某很遗憾。刚才听闻幽云子道长说,陆远陆师兄不比幽云子道长差,而且也擅长拳掌功夫,特此,向陆师兄请教几招,望陆师兄能够成全。”说着金亭对着陆远的方向抱拳示意。

陆远此刻正在跟卢乃大和幽云子聊天打屁,未曾想竟是接到了一份挑战,倒是有些诧异。

“金华铁拳,金亭师兄,论手上功夫,在我之前还有一位觉明师兄,外号沙门神指。师兄独独对陆某感兴趣?”陆远倒也有些好奇,还是拍拍手,走上了擂台。

“实不相瞒,只因如今金某排名第十八,陆师兄排名第十三,刚好在规则范围内而已。还请师兄赐教。”金亭洒然一笑,一点没架子,更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

好在陆远也不介意,点了点头。

“陆师兄,此番比武陆师兄尽可使用所有武艺,无需再如同前一场比赛那般,只使用指法。”金亭提醒了一句,陆远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就此,两人摆开了架势。

互相凝视片刻之后,金亭欺身上前,一招毒龙探海,直捣陆远心窝。陆远见状,不敢怠慢,一掌铺天盖地迎面而去。待到拳掌交接,四周竟是激起一阵烟尘。这算得上是第一招试探。

“果然如传闻一般,力大无穷。”金亭收拳,甩了甩自己的手,此刻手背上一片通红。

“金亭师兄的拳法也不差,竟能受一掌铺天盖地而无事。”陆远微微一笑,运起一掌再度拍出。金亭见陆远袭来,更不答话,双拳探出,来了一招双龙入海。陆远见状变掌为切,右掌切入金亭双拳之间,急速一抖,将金亭双拳拍向了两边。

金亭收回双拳,立马跟进一招浪子掮鹰,直扣陆远双肩。陆远双手使出惊天动地,向着金亭双手脉门拿去,金亭再度变招,收拳之后一招白虹贯日直冲陆远脑门。陆远迅速合十双掌,将金亭击来的一拳夹住。金亭左手立马跟进一拳,同时整个人欺身而上压向陆远。

陆远见状侧身闪过金亭左拳,双手猛然向自己身后拉,金亭本就向陆远欺身压上,这时候被猛然一拉,整个身体禁不住向前倾去。陆远立马跟进一招铺天盖地,一掌拍出。

金亭身手了得,立即矮身躲过一掌,同时跃身而起,一个下腰之后,一招金童倒酒翻身扣向身后陆远的天灵盖。

陆远想都不想,一招顶天立地便跟上,一掌向上拍在了金亭直扣而下的拳头上,将金亭拍出去三步远,这才堪堪停下来。这时,两人都转过身来看向对方。

“陆师兄果然掌法了得,这套功法囊括了少林寺大小擒拿手、大金刚掌的神韵,甚为了得。”金亭不禁拱拱手说了句。

“金亭师兄的醉八仙拳法,变招流畅,想来也已经深得其中三味了吧?”陆远活动活动自己的双手回应了一句。

金亭闻言洒然一笑,拱手示意。

“陆师兄小心了!”说罢,金亭摆起了一个架势,紧接着一招连环套手迎面而来。

陆远见状左手翻天覆地,右手惊天动地,两招擒拿手法立马跟进,将金亭的连环套手一一拆解。紧接着,金亭一招落地金斗,狠狠朝陆远劈头盖脸地盖下来。

陆远见状,直接一拳击出,其中内力运行,却是模仿灭天绝地的螺旋式手法。但见拳出如龙,直奔金亭此招。螺旋式的劲风搅动,未几,陆远手臂上的衣袖已经出现了几道豁口,像是被刀划破的一般。

两人双拳相接,但见金亭右手被狠狠甩开,整个人向后倒飞而去。陆远虽然被金亭的拳劲击退了三步,但却是站住了脚跟。

落地之后,金亭一个蛟龙出海,双脚螺旋向上,将自己的身形拔起,调转身形落在地上,这才看看自己的右拳,但见手背上有道道血口,伤口不深,只伤及皮面。但金亭却是骇然,能够在自己的拳劲之下让自己的手受伤,陆远的实力已经不言而喻。

“陆师兄好功夫,不过仅凭这一手想让我认输,可还不够。陆师兄,请拿出你最强的一招吧。”金亭定定神,对陆远说道。

“金亭师兄有此意向,陆某奉陪。”陆远淡然说了句,摆起了一个架势。幽云子见状却是有些惊讶,在这里,陆远就像用那招了?

金亭见陆远已经摆好架势,便甩了甩自己的双拳,也摆开了一个架势,浑身气力似乎都在向着拳尖汇聚。

“这是金氏炮拳!”智信见状心下惊讶,就炮拳来说,少林也有自己的炮拳,但论威力,却是有些不及金氏炮拳,金台当年也吸收过少林炮拳的特性,才创出了金氏炮拳。

某个瞬间,金亭率先动了起来,如同离弦之箭,急速奔向了陆远,同时一拳狠狠甩出,其带来的声势十分浩大,空气中竟然传来声声爆裂之响。陆远见状却依旧摆着手势,看似无动于衷,唯见过那招的人知道,他正在蓄力。

金亭一拳临近陆远,这时,陆远双手平缓推出,所过之处空气竟是产生奇异的双向螺旋气流,将地面上的雪都带了起来。这双掌起初看似极慢,越往后速度越快,到后来竟是如同卷起两道雪龙,从陆远胸前向金亭袭去。

“轰!”但见擂台中央,强劲的气流将周身积雪一扫而空,巨石雕成的擂台中央,出现了几道轻微的裂痕,待到尘烟散尽,声势渐弱,只见陆远和金亭两人站在擂台中央,隔着三步远相视而立。

“哈哈哈哈哈!这一战真是痛快!陆师兄高明,金某甘拜下风。”金亭忽然哈哈大笑,举手抱拳说了句。

“承让。”陆远回礼说了句。

“回头请陆师兄喝酒,师兄切莫推诿。告辞。”金亭说了句,转身走下擂台。

陆远见状,微微一笑,也向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严白再战卢乃大

金亭与陆远相继下台,众人还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片刻之后,才有人发现沿着金台离去的地板上,有几滴血迹,但从量上来看,伤的应该不是很重。众人恍然大悟,应该是手受伤了。

到此,五个排名靠后的挑战人都挑战过了,成功晋级的只有陆远和幽云子,陆远从七十八名一路晋级到十四名,幽云子则从第二十名晋级到第九名。智信作为东道主,上台宣布开始自由挑战的时候,原本是不指望有人会继续挑战的,但卢乃大却是站了起来。这时,众人才想起来,在荆楚盟的公示中,有提到卢乃大的实力与排名不匹配。

“咳咳,想必大家都知道,此次幼麟榜洗牌战,发起者是荆楚盟,严白公子认为其归跟我的排名不符合实力。那怎么着卢某都要上来露露脸,否则岂不是对不起严公子的美意?”卢乃大说着向着严白的方向笑笑。

“严公子本意是想跟其归切磋切磋,怎奈规则只能是下位者挑战上位者,此番怕是要让严公子失望了。既然严公子认为我卢乃大名不副实,那么还请严公子陪我过过招,或者当做我代替其归跟严公子比试比试。我卢乃大也想坐坐小四绝的位置。”

“你!哼,你以为我会输吗?告诉你,小四绝就是小四绝!你一枪被我压着打,现在依旧如此!”严白被卢乃大一激,立马血气上涌,对着卢乃大冷哼一句。

“重九夜我就能拿下你,更何况现在?”卢乃大不屑地说了句,抽出了自己的随身佩剑,指向严白。

严白冷哼一声,登时一跃,双脚交叠踢出,直奔卢乃大前胸。

“呵,无影鞭腿?”卢乃大见严白不答话,直接出击,心下微微冷笑,看来之前跟陆远一战,确实给他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卢乃大也不惧,轻挥长剑,四朵剑花刺出,便封锁了严白攻击的路线。

严白的脚尖跟卢乃大的剑身相互碰撞,两人随即错身分开,转身朝向对方。卢乃大挥剑直刺严白,严白抬腿格挡,但见剑光临近严白时,忽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裂出十六道剑影,笼罩向严白前胸的气户、库房、屋翳、鹰窗、乳中等穴位,严白也不示弱,踢出六道腿影一一扫过卢乃大的十六道剑影。

“哟呵,看来被其归打败后的这几日,你倒是有些长进啊。”卢乃大微微一笑,说了句。

“呸,老子什么时候被陆其归打败过了!”严白见卢乃大抓住自己的小辫子不放,立马大声否认。

“多说无益,且看你能不能接下我这一招。”卢乃大话音刚落,三十二朵剑花便从四面八方向严白笼罩而去。

“不识庐山真面目?这招你从小练到大,没想到现在竟能练出三十二朵剑花了。”严白微微冷笑,从小练到大,也就意味着严白应对这招的经验已经十分老道。

庐山剑法以迷惑性著称,但虚虚实实之中,往往有一定的变数规则,或是虚实相间,或是虚多实少,只要找到节点突破,很容易打乱整个阵势。而卢乃大以往所触发的剑势中,虚招势弱,实招势强,故而应对多了,严白已经基本能够判断其中虚实。

正在严白微微勾起嘴角,准备破了此招的时候,卢乃大的三十二剑已经临身,这时候,严白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不可置信和难以掩饰的惊恐。

“这,不可能!”严白怒吼了一句,赶忙抬腿使出烈山腿法,用强大的腿劲将笼罩而来的剑影一一破除。亏得严白腿功了得,否则还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踢三十二脚。但也正因如此,严白收腿之后,竟是一口内力运行不畅,吐了出来。

“啧啧,严公子何必如此强迫自己使出如此快的腿法呢?我的剑虽然锋利,但顶多给严公子留点外伤。”卢乃大收剑,笑着看向严白。

此刻严白脸色有些苍白,看向卢乃大的眼神除了惊愕之外,还有一丝恐惧,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三十二剑都是真的?还有,那些剑招中散发出来的气息,虽然是庐山剑法的剑招,为什么感觉全然不同?”严白喃喃自语道。

“严公子是否觉得被浓厚的杀气笼罩?”卢乃大反问一句。

“是,是了,是杀气!跟庐山剑法的中正平和完全不同,充满了侵略性和狠劲。”严白这次算是回味过来了,这是杀气。

“因为卢乃大我,曾经独战河口帮百余号人物,杀得血流成河。”卢乃大淡淡说了句,严白听了却是脊背发寒。单人独剑灭了河口帮,这事情他知道,却是从未想过这个夸张的数字背后的意义。

卢乃大说完,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周身开始萦绕着一股幽森的气场。本就是深冬十一月,刚下过雪不久,天气正寒冷着。在卢乃大周身,这种寒冷更加明显,还有丝丝无形的嘶吼声,鬼哭狼嚎。

“阿弥陀佛,卢施主这身杀气,真的很重。”觉明站在智信身边,不禁颂了句佛号。

“有杀气,却是无心魔。看来卢施主已经破妄了,可喜可贺。”智信淡淡说了句,觉明却是若有深意地看了看智信。

而此刻,站在卢乃大对面的严白感受最为清晰,这种窒息般的压迫感已经让他在寒冬腊月中冷汗直冒,却是动弹不得。卢乃大每一个眼神,都充斥着冰冷和决绝,似乎不像人的眼神。

“严大脚,以前我的功法不够圆润,有些东西使用不出来。如今我的庐山真气诀已经突破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你能第一个领教他的威力,当真是荣幸之至。”卢乃大缓缓举起手中长剑,这一刻,天地仿佛都为之震颤,天色迅速暗了下来。

“天地变色,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剑要诞生了……”智信见状微微叹了口气。

但见卢乃大缓缓挥下这一剑,幽暗的黑光似乎划破了空间一般,阴郁全方位向着严白笼罩而去,严白却早已呆若木鸡……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新榜公布

“阿弥陀佛,恭喜其归乃大,此番幼麟榜排名大进。”陆远等人下了少室山,在登封找到了真定、青萍和黄杏。

“谢谢真定。现在新幼麟榜排名出来了,我们倒是可以看看听风阁此番做了哪些改变。”卢乃大倒是有些兴致。

话说当日,卢乃大一剑刺向严白,天地为之变色,严白已然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住,呆若木鸡,众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了。卢乃大这一剑最终刚刚好顶在了严白的咽喉处,比赛正式结束。最后一战,却是施衍挑战苏筱,两人斗得旗鼓相当,最后苏筱一招险胜,保住了小四绝之首的名号。自此,其余人等再无比斗,幼麟榜算是重新定榜了。

位次基本都记得,发生变化的也就是卢乃大从幼麟榜第十一晋升到第四位,进入新小四绝中,幽云子由第二十位进入到了第十位,两人将杨义、李云飞挤出前十。而陆远则从第七十八直线升到了第十四位,堪称此次幼麟榜变动最大的黑马。而且所有人都还记得幽云子的话,陆远有着跟他伯仲之间的实力,如此一来,陆远还算是被低估了。

位次如此,基本没太大悬念,真正让卢乃大感兴趣的,还是此番他跟陆远两人之间的名号。

未几,施衍从客栈外回来,带来了此番听风阁排定的最新榜单,众人纷纷围了上去。

但见大红榜单上黑字描金,喜庆非凡,榜单如下:

幼麟榜,第一,“小气绝”“清神仙子”苏筱

第二,“小剑绝”“冷面剑君”施衍

第三,“小法绝”“道演太极”张古道

第四,“小势绝”“破妄剑君”卢博

第五“谭腿公子”严白,第六“厚德剑君”卢谦,第七“仁义剑君”卢慈,第八“雅量剑君”卢雅,第九“沙门神指”觉明,第十“青城华剑”幽云子。

第十一“铁掌凌峰”杨义,第十二“飞马银枪”李云飞,第十三“妙音幻曲”殷变徵,第十四“镇山神手”陆远,第十五“雷霆一指”李旭,第十六“南疆隐蝎”唐不逆,第十七“蜀地战斧”邢如峰,第十八“金华铁拳”金亭,第十九“河朔剑侠”萧笃诚,第二十“剑化无常”张心远。

第二十一“嵩山擒龙”觉慧……第三十七“荆楚一剑”吴钩……

“啧啧,破妄剑君,还成,还成,比喋血剑君强多了。”卢乃大品着听风阁最新给自己定的名号,有些沾沾自喜道。

“恭喜卢大哥入选新一代小四绝。”青萍适时地送上自己的祝福,卢乃大笑笑,回礼答谢。

“嗯,这回给我的名号也好多了,镇山神手,虽然还是土了点,但总比神力怪手强。”陆远也看着自己的名号淡淡说道,听风阁此次的排名变动比较大,但绝大部分的名号都保留原来的,唯独陆远和卢乃大的名号有所改变,大概也是因为两人算是变动最大的,之前的名号已经不适用如今的两人了。

“也恭喜陆大哥荣升幼麟榜第十四。”青萍笑着给陆远恭喜道。

“哼,恭喜他作甚。”黄杏小声的轻哼一句,随即撇过脸不看陆远。陆远也不在意,对武夷剑宗这两位姑娘,陆远当真没啥好印象。

“嘻嘻,其归哥哥,这回晋升第十四名,应该请客!”杨心轻轻拍了拍陆远的肩膀,骄傲地说道,似乎比她自己拿到好名次更开心。

“请,这顿我请。大家放开肚皮吃喝,不必跟我客气。”陆远笑笑,确实也挺开心的,最重要的还是仇老五事件已经眉目清晰,只差最后收官就能结束,心里头也比较痛快。

“陆师兄可不要跟金某抢!当日在山上的时候,金某可是说过要请陆师兄喝酒的!”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洪亮的大嗓门,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个彪壮大汉站在客栈门口,一身锦缎云肩,紫底金纹的武服都无法罩住大汉结实的筋肉。两个铜锤大拳,一对铜铃大眼,须发张扬,剑眉倒竖,端的是英武非凡,不是金亭,又是何人?

“是金亭师兄,请快快入座!”陆远见到金亭,心下有些意外,对他感官却是不错,连忙邀请金亭入座。金亭拱拱手,也不拒绝,信步走到空位上坐下。

“众位师兄师姐有礼了,这桌坐的人怕是未来十年的风云人物半数再此了吧?新小四绝中的三位,清神仙子,冷面剑君,破妄剑君;新晋幼麟榜第十位的青城一剑,第十四位的镇山神手,当真是英才济济。”金亭端起酒杯,夸赞了一句。

“你还少算了三个,我们庐山气门的谦慈雅博,此番算是难得的聚齐了。”正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了一个温厚的声音,紧接着便见三人走了进来。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怎么来了?”卢乃大见三人进来,有些诧异,连忙上前询问。来人正是“厚德剑君”卢谦,“仁义剑君”卢慈,“雅量剑君”卢雅,三人眉眼跟卢乃大颇为相似,其中卢谦年纪最大,身形教三个弟弟魁梧一些,已经开始蓄须,一袭青衫颇具儒人风采。

卢慈次之,身形、手指较为修长,脸上带着温厚的笑容,一身土黄色儒衫让整个人的气质更加随和宽厚。

卢雅仅比卢乃大大一岁,却是一派风流模样,故而一身白底银边的长衫在两个哥哥身边显得格外显眼。

“好你个卢博,就只准你过来花天酒地,不准我们过来落脚啊?”卢雅开玩笑地打趣卢乃大一句。

“三哥,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这就顶上我了?”卢乃大假装无辜地摊开手问道。

“你三哥跟你开玩笑,那就算了。我且问你,我们兄弟四人同聚少林寺,你怎么也不来跟三位哥哥打声招呼?尽顾着自己玩儿了吧?”卢谦板着脸问卢乃大一句。

“哎哟大哥,你先别板面孔了,越来越像爹了,我这还有兄弟在呢!”卢乃大陪笑着说了句。

“罢了,这几位虽然我们都认识,但还是你给我们介绍介绍吧!尤其是你的好兄弟。”卢谦笑着指了指陆远,陆远当即笑了起来,顺口叫了一声大哥,把卢谦给乐得。

“先坐吧,三位哥哥都过来,我们干脆换大桌。”陆远提议,众人点头赞同。

如此一来,新幼麟榜前二十的小高手,竟然真的来了近半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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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青青子衿

这一下子,新幼麟榜上排名前二十的来了九个,近半数汇聚在一间客栈的一张桌子上,说只是简单的聚会,谁信?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九个人将一整层饭堂包了下来,坐定之后,卢家三个哥哥坐定之后,一脸神秘地看着陆远和卢乃大两人。

“三位兄长,这么看着陆远,我很害羞啊!”陆远被看得有些发毛,干笑着说一句。

“呐,你跟乃大兄弟相称,我们三个则是乃大的亲兄长,你叫我们一声兄长,我们就认下来了。之前你跟乃大做的桔子跳生意,确实让我们庐山气门财源广进,兄长在此先谢过。”卢慈抱拳跟陆远说了句。

“大哥客气了,我跟乃大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点小事何足挂齿?”陆远笑着说了句,“不过大哥想说的,怕是不只如此吧?”

“哈哈,乃大经常说你是爽快人,今天我算是领教了。”

“咳咳,陆师兄,金亭不知道你有要事,那今日师兄权且先谈正事,我……”金亭听到卢慈跟陆远有要事商量,抱了抱拳准备先行离去。

“诶,金亭兄弟在此也好,这件事虽然是我们兄弟四人跟其归主导,但有诸位少年英杰相助,自然更好。若金亭兄弟不弃,也请坐下来听一听。”卢慈压了压手,阻止了金亭的离去。

“大哥但说无妨,在座的都是我跟乃大的好友,而且各个都意气相投,青竹、施衍、幽云子、金亭都是仗义之人,哪怕有不同意见,相信以他们的为人也不会将我们的事情说出去的。”陆远笑着跟卢慈说了句,卢慈点点头。

“诸位的为人,卢某自然信得过。如此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此番我们兄弟四人齐聚少林,除了因为荆楚盟和听风阁的邀约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协助其归查清楚仇老五蒙冤一事。听闻其归跟乃大已经将事情调查得八九不离十了,我本来想,我们再过来也没啥能够帮得上忙的。”卢慈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自己几人的意图。

“大哥莫要这么说,有三位兄长帮忙,我想事情会进展得更顺利。”陆远适时回话。

“多谢兄弟看得起。我且说说现在的想法,后来我想,仇老五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江湖人来说,仇老五哪怕真的杀了徐世绩一家,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江洋大盗罢了,任谁也不会跟仇老五死磕。但对于仇老五来说,这件事却是至关重要,自己一生名节毁于一旦。众位以为如何?”

“是,江湖人看惯了恩怨杀伐,很多事情是非难辨,所以近年来江湖上的风气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江湖人更理智了,但相对的,弱势者受到迫害,也更无处申冤了。”苏筱淡淡说道。

“是的,最可恨的还是星月宗,尤其是庄钊、庄奎叔侄二人,所用手段简直下流至极。我想仇老五若非囿于陈旧的江湖观念,怕也不会遭二人暗算。江湖需要新规矩,但老一辈人有他们的处事方式,我们不好干涉。故此,我跟两位弟弟商量了一下,希望能够集结年轻一辈有志之士的力量,成立一个青年组织,专供弱势者伸冤洗雪。”卢慈两眼放光,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仁义剑君’所言甚是,金亭第一个答应,加入组织。”金亭听闻卢慈的说法,立马大加赞赏。

“如此当然最好,但我想三位哥哥应该也考虑过了,这个组织一旦成立之后所要面临的诸多难题。

首先是资金问题,想要伸张正义,不是提刀拼命就可以的,其中牵涉到许多人力物力,没有资金支持,无异于痴人说梦。

其次是审核问题,一旦组织成立,必有一些宵小借组织的力量打击自己的敌对,所以对申冤者要做最严格的审核,甚至要判断出申冤者的真实意图。

第三是情报收集的问题,申冤者提供的情报一定是最有利于自己的情报,但这些情报却不能反映出最真实的情况,在接到申诉之后,我们还需要有超强的情报组织来核实事情原委。

第四是裁决问题,对于申诉者所申诉的事实进行核对之后,怎样裁决那些欺凌弱小者,轻重不宜太过,否则失了公允,那组织就失去存在的意义了。

第五是追击问题,打击欺凌弱小者,必须能够彻底根治问题,但强势之人必定有自己的保身之道,或狡兔三窟,或背后势力强大,或自身武艺高强等等,怎样追击这些恃强凌弱者,也是大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诸多内外问题,我就不一一细说了,三位哥哥可有想法?”陆远闻言,立马想到了其中可能涉及到的问题,问了卢慈等一句。

“其归所言甚是,所以我们几人才需要更多的同道支持。

资金问题,我想以乃大和其归的头脑,应该能够解决前期周转。

审核问题,我们打算成立审判团,专门负责审查申诉人的背景、有无欺诈行为,以及最后对整件事情的判断,对有过方应受惩处的判定。

情报方面我们想过了,前期可以跟听风阁买消息,中后期我们自己培养情报搜集组织。

追击问题我们可以组建追击堂,专门执行由审核团下达下来的指令。

还有,我们考虑到整个组织内部后期可能会出现利益纷争的问题,打算组建架构进化组和监察机构,主要对内部人员进行评定考核以及审查是否存在因私害公等问题。”卢慈一口气将陆远的几个问题回答清楚,众人闻言皆点点头,没想到几人的想法已经有些成熟了,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

“说了这么久,这个组织的名字有没有啊?一直组织组织地叫,很拗口的。”卢乃大最先抱怨了一句。

“这不,我们想破头都没想出好名字,不知道众位有何高见?其归你先提一个如何?”卢谦笑着问陆远。

“嗯?我提?所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们既然是由年轻一辈的英杰组成的组织,更有一颗打抱不平的侠义心肠,不若就叫‘青衿楼’如何?”陆远摇头晃脑说了一句,反问众人。

“青衿楼?好名字!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就它了。”卢谦点点头,众人闻言皆点头称赞。

“好个青衿楼,竟然不叫我!”就在众人雄心万丈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却是意外至极……

第一百七十九章 快叫我圣女殿下!

“张古道师兄?”卢乃大首先反应过来,“稀客稀客,请进请进!”

“等等,你叫我什么?”张古道并不领情,一只手举出来,阻止了卢乃大前来迎接。

“啊?张,张古道,师兄,有啥问题吗?”卢乃大愣住了,反问一句。

“张什么?”张古道再次问了一句。

“古道……师兄?”卢乃大这回真的懵了,难道还有其他叫法?

“对啊!你们都知道我叫张古道,什么叫古道?没有古道热肠能叫张古道吗?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就这样瞒着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卢有忍,你说,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张古道说着,提起右手食指直指卢谦。

“古道兄,古道兄,卢某错了还不行吗?这不是当日打算叫你的时候,已经没了你的踪迹了吗?你倒是去哪了?”卢谦赶忙出来打哈哈。

“我还能去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德行,武当山上清规戒律都好说,就是不准饮酒一条……嘿嘿,前面有家酒楼,我上山之前说这几天有个饮酒大赛,比赛一结束我就冲过去了。”张古道闻言,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回想起自己的动作,确实是比赛一结束就溜号了,还真怪不得卢谦,最后尴尬地挠挠头说了句。

“张师兄加入,那么新幼麟榜的新小四绝就凑齐了,这影响力就年青一代来说,还真没有哪个组织能比得上!可喜可贺啊!”陆远见状站了起来,举起手中酒杯朝张古道敬了一杯。

“嘿嘿,好说好说,陆其归你的身手不错,我对你十分感兴趣。有机会咱俩切磋切磋,若是你能赶上施衍和苏筱的水平,那就更好啦!”张古道从桌上拿起一杯酒,也不管是谁喝过的,就跟陆远干了一杯,然后开口称赞了一句。

“承蒙张师兄看得起,陆某的武艺近来进展有些快,接下来恐怕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瓶颈期了,若要等到能够跟施衍和青竹过招一二,怕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陆远闻言谦逊地笑笑说道。

“其归,你这话别人信,我却是不信。就你身上内力散发出来的气息,我敢保证,你只要有一部爆发力强劲的内功作为主修内功,怕是用不了两年,就能超过我了。”苏筱这时却是举起酒杯对陆远说了句,陆远闻言连忙转头过来,笑着看向苏筱。

“青竹过誉了。有朝一日,我还想跟青竹切磋切磋呢。”

“随时恭候!”苏筱意味深长地笑着看向陆远,陆远见状,心跳不觉微微加快了一点。

“你俩别互吹了,说正事。”卢乃大见陆远跟苏筱“含情脉脉”,却是有些不耐烦,“此事可大可小,我们现在公开说也不好,还是找一个包间吧。”

“乃大说得有道理,咱们开个包间细聊。”陆远闻言附和道。

众人结了酒钱,出了客栈,找到登封最大的酒楼,开了一间东向包间,并将左右两间一起包了下来,然后才开始细聊这个青衿楼的具体细节。

“首先,我们得确定在座的众位,有多少人愿意加入青衿楼?”卢谦作为发起人,首先提出了一个敏感问题,其实也是在暗示,若是没兴趣的人,到了你们离开的时候了。

其实在场的除了新小四绝,卢家三位兄长,幽云子、陆远、金亭十个人以外,还有三个女子一个小和尚,便是青萍、黄杏、杨心和真定。但因为三人没有上幼麟榜,没有名气,小和尚又太小,被众人习惯性地忽略了。

青萍是个懂世故的人,听到卢谦的话,立马起身拉着黄杏和真定出门去,而杨心却是有些看热闹地依旧留在房间里。

“杨心,你跟青萍姑娘她们去逛逛登封吧,我们这有要事相商。”陆远见状,提醒了杨心一句。

“啊?凭什么我不能参加?因为我不是幼麟榜的高手吗?”杨心嘟着嘴问道。卢谦闻言哈哈笑了起来。

“杨心姑娘若是有意,我们自然欢迎。”

“看看,你大哥都同意了,其归哥哥还要赶我走?”杨心挑挑眉笑着问陆远。

“不是你实力的问题,是你身份的问题。我自然是不介意,但此间众人皆是中原武林正道门派未来的栋梁,你在这,怕是不太合适吧?”陆远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一句,在场十一个人,只有你不是正道门派的人,还是魔门圣女,你说你瞎掺和什么啊?

“哦?难道杨心姑娘还有什么非同寻常的身份?难道是皇家之人?也不对啊,当今皇家姓朱……额,杨姓?难道?”卢慈这时候站了出来问道,陆远见他似乎猜到了,便点点头。

“二哥猜想的,大概没错。”

“哎呀,失敬失敬!原来杨姑娘是宋朝时期杨老将军后人,我等真是有眼无珠,怠慢姑娘了!”卢慈闻言,连忙拱手说了句。

这下变成陆远目瞪口呆了,啥?杨心什么时候成了杨老将军的后人了?难道宋朝的杨业还是魔门出身的不成?这个误会,真的有些大……

“哎呀,杨姑娘真是杨老将军的后人,那就更应该加入我们青衿楼了!杨家将一门忠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七郎八虎,八妹排风,不仅男的英勇善战,女子也巾帼不让须眉!”金亭实诚,闻言立马起身给杨心站队。

“诶诶诶,二哥,金亭兄,你们要把杨心当成杨无敌的后人我不管,权且也认了,但能不能别把说话、杂剧和民间故事当成事实来传播?正史有载,杨业确有儿子杨延昭,但并没有其他儿子的记载,而且杨家虽然忠勇,却也没有传说那么神奇。”卢乃大听不太下去,站起来阻止了金亭继续恭维杨心。杨心是什么人,她哥哥杨觉又是什么人,卢乃大早听陆远说过了。

“听乃大这么说,杨心的身份还另有玄机?”卢雅听到卢乃大的话,立马反应过来。

“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问陆其归去!”卢乃大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愿蹚浑水,陆远闻言苦笑不已。

“哼,有什么说不得的?我自己说。你们给本小姐听好了!我是——

魔!门!圣!女!”

……

第一百八十章 魔道同源

“魔,魔门圣女?”卢谦首先反应过来了,“对啊,当今魔门圣教总坛依旧是尊杨朱之后为圣君……”

“咳咳,所以我说嘛,杨心的身份不太适合。”陆远耸耸肩,还悄悄将杨心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杨心不明所以,却是没有反抗。

“那又如何?”张古道首先发问了。

“嗯?如何?”陆远有些发懵。

“是啊,那又如何?你我遇见杨心姑娘的时间是一样的,只不过之后杨心姑娘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一些。贫道自问虽然跟杨心姑娘相处时间不长,但对姑娘的为人还是很认可的,未必是侠肝义胆,但也不似大奸大恶之人。”幽云子也开口说道。

这下子陆远越发懵了,江湖之上,不是自古正邪不两立的吗?为何当今江湖上的两大道门魁首的嫡传弟子,对于杨心这个魔门圣女却是一点都不排斥?

苏筱见陆远发呆,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跟陆远一个想法的其实还有金亭,卢家四兄弟反倒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其归,我们如今的武林,跟以往的武林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当今武林的正邪之分,最主要的还是治教理念上的不同。譬如杨朱学说被斥为魔教,大抵是因为某些理念不被正统儒释道所接受。跟六七十年前的魔门大教血魔门不一样,血魔门是真的行事残暴,对武林破坏极其严重。

而如今的魔门虽然有些理念上被正道人士看做歪理邪说,但只要行事不太过分,正邪两派不会大动肝火,制造摩擦。要说原因,恐怕古道师兄和幽云子会更清楚。”苏筱给陆远解释了一下,顺便将接下来的包袱抛给两位道门继承人。

“我们武当派没有记述那么多的前朝事宜,太师傅示训的时候是这样说的,结交认为值得结交的人,甭管什么正邪之分。武当派行事,只分对错,不论正邪。我张古道自然谨遵太师傅的示训,哪怕今天站在这里的是魔门圣君,只要我认为他值得我结交,我也会倾尽所有与之共饮。”张古道神色坦然,说出来的话让人无比信服。

“我倒是知道一二,想来陆其归你也知道一些。杨朱学说当中,有不少观念跟我道家十分接近,杨朱在世之时,似乎也向老聃求过学。而当今魔门大多以杨朱为始祖,从这点上来说,其实当今武林的魔道本是同源,彼此之间的成见自然就没那么深。

而且听闻我师傅说过,太师傅还曾经跟魔门前任圣君就道家典籍修复一事,进行过深入的探讨和交流。所以如今其他门派是什么态度我不敢说,但我们道家与于魔门,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水火不容。”幽云子接过话头,就自己所知向众人解释了一番。

“不止如此,其实这也是六七十年前血魔门覆灭之后,江湖人自行默认的一个潜规则做法。当年血魔门魔焰滔天,危害武林,但其根源就在于乱世之时,人道沦丧,其中有不少人被逼的没了生路,血魔君才有机会妖言惑众,发展出数以十万计的信众。

而在血魔门发展壮大之前,正道武林因为安逸太久了,自身内讧不断,互相攻伐,根本就是一盘散沙。当年魔门式微,几乎绝了传承,没了外部压力,正道门派之间只能内斗,最终才会酿成血魔之灾。

覆灭血魔门之后,魔门中还剩下当今魔门的几个门派,只不过太过衰弱,不成气候。那时候正道武林开始出现了两派意见,一派是将魔门赶尽杀绝,以保证武林正道对江湖的统治地位。

另一派则是以武当、少林等武林魁首为主的门派,认为赶尽杀绝之后,正道武林又会陷入无止境的内讧,最终还是会陷入同样的轮回,与其杀绝他们,不如限制他们发展,一来让正道门派时时刻刻有些警惕心,不至于再陷入大乱斗;二来跟魔门之间约法三章,也能保证江湖的长久稳定。

魔门为求生存和发展,自然同意第二种方法。如此,才有了今日的局面,表面上看起来魔道之间泾渭分明,但细细品味,却又发现,两者不仅仅只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情况,更是有些往来,不似对立。

如今每二十年一次的正魔交流会,便是正道武林跟魔门之间的妥协做法,让两方杰出青年相互比试,一来提高双方年轻一辈的实战能力,另一方面也是解决彼此恩怨的一大手段。这些都是我爹跟我说的。”卢乃大补充道,其补充的内容却是让大家大开眼界。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若非听闻卢乃大说出来,众人决计想不到。

“如今青衿楼代表的,是整个江湖年轻一辈的人才,有志之士皆能加入。正道也好,魔门也罢,只要有心维护江湖公义的,便是我们的同道中人。”张古道接着卢乃大的话总结了一句。

“呐,其归哥哥你看,你比其他人还要顽固呢。”杨心见众人一致为她说话,得意地看向陆远。

“是是是,是我陆其归迂腐了,我在这里跟杨女侠赔罪道歉!”陆远转过身来向杨心拱手作揖,开玩笑地说了句,然后转过身来对着众人,“没想到大家这么开化,那我就放心了。杨心是我带来的,更是我兄弟的妹妹,我不能对她置之不理,更不能置她于险境。所以刚才失礼了,请众位见谅。”

“哈哈哈,其归客气了,你的顾虑我们明白。其实这些事情一二三等势力门派,多少都会接到上头指示,虽然没有说明原因,但见到魔门之人不得惹是生非,却是会说。也不入等的地方势力因为能力有限,所以知之甚少罢了。”卢慈接过陆远话头说了句,还有一句话没说穿,那就是让地方势力保持对魔门的敌视,也有利于抑制魔门成长过快。只不过杨心在此,他也不好直说。况且相信以陆远的才智,一定能够猜透。

众人接受了杨心之后,便开始讨论青衿楼的具体细则。这一交谈,便是三天。

三天之后,众人散去,陆远跟卢乃大、苏筱、幽云子、杨心以及青萍黄杏和真定小和尚开始,启程往皖南回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后知后觉的刘家

皖南刘家,刘展正在阅读着刘屠通过秘密渠道送过来的家书。

“啧啧,没想到老二竟然开始全面接收城东刘家的冶炼场,看来他是有心做一番事来,让上头的人看看啊。”刘展点点头说道。

“家主,您一向担心二爷心浮气躁,玩物丧志,此番二爷发奋图强,您也能放心一些不是吗?”刘家管家刘五回应了一句。

“但愿如此,我们刘家这代人丁单薄,就只有我和老二,做的又是刀口上的生意,哪天我要是发生什么意外,至少他还能够自力更生。”刘展叹了口气,再看了看刘屠的信,一股阴郁在心头总是挥之不去。

“家主吉人天相,一定能够事事顺心,逢凶化吉。”刘五拍了刘展马屁一句,却见刘展挥挥手。

“诶,刘五你来看看,老二最近几封信,说话越来越像吐蕃人了。莫不是真把密宗当成自己的根吧?”刘展皱了皱眉头,虽然刘家背靠吐蕃密宗,但他却很清楚,自家乃是汉家子民,无论是文化习俗还是正统思想,都跟吐蕃有极大的差别。

“家主不必过虑,二爷兴许只是一时感到好玩而已。再说二爷都已经年近不惑了,岂会分不清楚轻重?”刘五笑着宽慰刘展。

“但愿如此吧。老二也是,小时候有爹罩着,长大后我也对他多有纵容,都给我们宠坏了,否则哪里会这般不学无术?哎,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当真对不起死去的爹娘。”刘展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不快,想要发泄一番。忽然想起最近醉香院的彩云,心下不免有些躁动,偷偷在刘五耳边吩咐了一句,刘五点点头向外走去。及至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来,转过身来对刘展拱拱手。

“家主,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暂住咱们家的三位客人,一名陆姓公子哥,一名杨姓公子哥,一名苏姓小姑娘,最近在县令府上,只看到杨姓公子哥和苏姓小姑娘,陆姓公子哥已经月余未见踪影了。”刘五拱手说了句。

“嗯,这事你先前说过,可是有什么新发现?”刘展问道。

“半月之前,又有一个绝色女子到县令府,找过杨姓公子哥和苏姓小姑娘,然后又匆匆离开。感觉应该是那位陆姓公子哥在做什么事情。”刘五说了句。

“嗯,那个陆公子,怕是冲着徐家去的,恐怕是想调查什么东西。从老二的来信上来看,应该不是直奔我们刘家。倒是庐山气门的卢乃大公子曾经在咱们家小住过一阵子,不过一笔生意给他做吹了。但也怨不得老二,毕竟刚刚接手城东刘家的冶炼场,前期做不好很正常。”刘展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的担心的是那位陆公子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徐家的事宜?咱们要不要先对那位姓杨的公子下手?”刘五小声问了句。

“暂时不要,这个杨姓公子和陆姓公子出手阔绰,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来历,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再观察一阵子,只要他们没对徐家出手,咱们就按兵不动。”刘展谨慎地否决了刘五的提议。

“是,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帮家主办事。”刘五拱拱手正准备退出房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刘展跟刘五事情谈完了,也不介意有人进房来。但见房门被推开,刘五稍稍退了一步,站在一旁。进来的是一个家丁打扮的年轻人,这是刘家专门负责对外搜集情报的一个哨探。

“家主,这是刚刚从河南传来的一份资料,本月在少林寺除了有元屠剑事件之外,荆楚盟还联合听风阁对幼麟榜发起了一次洗牌战,这是新的幼麟榜榜单。”哨探将榜单连同一份资料交给刘展,然后退出房间。

“新幼麟榜?我看看。哟,小四绝居然发生了变动!这卢公子也是够能耐的,从荆州赶到少林寺,还夺得新小四绝的名号,倒是有趣。不过榜首依旧是那个苏筱,看来这位清神仙子倒是实力超群啊。

此外变动最大的就是玄清宫的幽云子以及福建平安镖局出身的陆远吧?这个陆远也是了得,以地方二流势力少公子身份跻身幼麟榜本身就不容易,竟然还在这么短的时间排名大进。看来也不是池中之物……等等!陆远,卢乃大,苏筱……这三个人,似乎关系不错……”刘展感觉自己似乎隐隐约约抓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嘶,家,家主!”刘五忽然小声叫了刘展一声,“这,听闻陆远有一个忘年交叫做仇老五,此人目前正是背负徐家灭门案的替罪羊……”

“嗯?等等,等等……住在咱们家的三位客人,其中一个男的姓陆,一个女的姓苏……”刘展想到这里,忽然冷汗直冒。

“也不对啊家主,那个姓苏的女子看上去十分天真,而且武功平平,应该不会是那位清神仙子。”刘五想了想,宽慰刘展道。

“你别忘了,半个月前有一个绝色女子驾临县令府,跟那位苏姓少女有所接触……”刘展眼睛微微睁大,他想到了一个可能——苏姓少女,或许跟苏筱是有关系的,而那位绝色女子,可能就是苏筱!

“嘶,这……如此说来……那岂不是糟糕了?”刘五瞪大眼睛,有些惊慌失措地反问了句。

“高!真他么的高!兵分两路,暗度陈仓!刘五,赶紧回加急信给老二,询问他家中可有什么东西丢失!”刘展现在还算镇定,但心中早已做最坏打算。卢乃大追到了荆州,怕是已经得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想不到我刘展混迹江湖三十年,今日竟然栽在两个娃娃手中!”

“是,小的这就去给二爷写信。”刘五也知道事关重大,自然顾不得醉香院的彩云,拱拱手疾步走出房间,带上房门。一下子,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刘展一人眼光闪烁。

“看来,得让徐家那位提前做好撤退准备了。”刘展眉头紧锁,正准备拿纸笔,忽然感到有人在房中,“谁!”

刘展刚刚喊了一声,却是感觉颈部风府穴一麻,整个人天旋地转,缓缓躺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收网

桑顿和木珠在经过连日赶路之后,终于来到了歙县,趁着夜色悄然潜入徐家。

“两位上师远道而来,徐汇有失远迎,请两位上师恕罪。”徐汇将两人迎入府中。桑顿和木珠落座之后,喝了口热茶,桑顿放下茶杯冷冷看向徐汇。

“哼,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自行动。擅自行动也就算了,竟然还蠢笨如猪,行事急躁!现在搞得整个宗门给你们擦屁股,现在完全打乱了宗门在少林寺的部署,你徐汇该当何罪?”桑顿小声训斥着徐汇。

假徐汇闻言倒也没有诚惶诚恐,反倒大胆直视回去,顶撞道:

“桑顿上师若要如此不讲道理,那徐汇也无话可说。少林寺一事怎样布局,与我何干?桑顿上师护短我自然没什么话可说,但请别把罪名随便加在我头上。”

“哼,你倒是硬气。也罢,若非看在你此番在徐府立下大功的关系,我一定会向师兄秉明,让他严惩你的。”桑顿似乎也知道自己强词夺理,并未坚持太久。

“多谢桑顿上师体谅下情。”徐汇恭敬地拱拱手,但心下却是不太高兴,毕竟刚刚被人威胁,怎么可能立马笑脸相迎。

“说说事情怎么样了。”桑顿微微抬眼问了一句。

“一切如上师所知,自从去年知道徐家藏有那东西,我便开始详细策划此番事宜。事情倒也顺利,只不过那东西被徐家藏得太过隐蔽,如今我们也才刚刚寻找到那东西,便立刻让两位上师过来查看了。”徐汇恭敬地点头说道。

“如此甚好。赶紧带我们去看看。”桑顿点点头。

“桑顿上师稍安勿躁,我接到一个消息,那就是隔壁刘家家主不知所踪,怕是我们需要提前准备撤退事宜。”

“哼,刘家不过是我们林迦寺在中原的一颗棋子罢了,那个刘屠不知所谓,办事能力极差,已经被我杀了。旬日前我让木珠模仿刘屠的笔迹给刘展回了一封书信之后,便启程赶往这里。反正此番事毕,刘家也留不得,撤退的时候干脆直接灭门了事。”桑顿眼泛冷光,冷哼一句。

“既是如此,那一切按照桑顿上师安排行事便是。”徐汇拱手说道,“两位上师,还请跟随我前往底下仓库。”

“不好啦!不好啦家主!”就在三人准备动身的时候,一个惊慌失措的叫声传来,正是徐家管家。

“怎么回事?不是告诉过你今天有重要客人在此吗?为何如此失态?”徐汇皱眉训斥道。

“家主恕罪,实在是,事关重大。咱们府门外已经被官兵包围了。”管家定了定神,将事情讲了个大概。

“官兵包围?怎么会这样?”徐汇眉头微皱,“两位上师还请先到里屋躲起来,我先将官兵应付打发走。”

“哼,做事情利索点,实在不行就动刀子。”桑顿眉头皱了皱,冷哼一声,但却没有反驳,跟着管家往里间走去。

且说徐汇带着一种家仆往外走去,打开徐府府门,但见广成带着衙役和地方军,将徐府上下围得水泄不通,心下咯噔一下,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隐瞒不了多久,但也未曾想过会这么快就出现问题。

“广成大人,不知道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徐汇拱手问道。

“好说好说,有人向本官举报,说徐府灭门案的主谋是你,故而本官希望徐家主能够跟本官回去,接受审查。”广成笑着说了句,但话里话外却是一点都让人笑不出来。

“广成大人,此等子虚乌有之事大人竟也相信?那徐府灭门案的案犯人头不是已经归案了吗?”徐汇反问道。

“此事另有蹊跷,本官手上掌握了足以推翻仇老五是凶手的证据。此事须得重新审理。还望徐家主配合。”广成眼睛微眯。

“看来广成大人是打算对徐某用强了。”徐汇眼睛也眯了起来,就在此时,徐府内传来了一阵打斗声,徐汇登时一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此时,最吃惊的莫过于桑顿了。因为在他面前,一个身披黑底金纹斗篷,脸戴白色面具的魁梧男子悄无声息地挡住了他的去路,一直到即将撞上男子,桑顿才发现男子的存在。

“你是谁?”桑顿吃惊之余,已经暗自蓄力,准备拼死一搏。

“桑顿仁波切,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男子的声音从面具背后传来,十分古怪,似厚木嘎吱声,似风箱破漏声,闻之令人毛骨悚然。

“哼,你究竟是谁?如此藏头露尾,所为何事?”桑顿已经暗运气劲,只待等会儿一击中的。就在这时,一股晦涩的感觉从膻中气海传来,紧接着以膻中气海为中心,汇聚在整条手臂的内力正在逐渐消散,凝聚不起来,这下桑顿心中大为骇然。同样骇然的,还有处在相同境地的木珠。

“木珠喇嘛,别来无恙。”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木珠的耳朵里,木珠转头一看,来人一袭白衫,脸带笑意,不是陆远又是谁?

“啊?陆远?”木珠吃惊地说了句。

“难为你还记得我。”陆远淡淡一笑,却是让木珠脊背发寒,这种感觉很熟悉,当初在苏筱身上,在卢乃大身上他都体会过,那是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一种直觉。

“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木珠问了陆远一句。

“设计?谈不上吧,只是简单的将所有掌握的东西汇总到一起。哦,对了,忘了给你和这位桑顿仁波切介绍一下了,你们面前这位高大威猛,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假面人,就是我师傅。”陆远回答木珠的提问,不忘介绍一下七杀阁主的身份。

木珠和桑顿闻言却是额冒冷汗,这高大威猛好说,玉树临风也勉强算了,可是这人带着面具,你说英俊潇洒,我们谁看到了?

“师傅,看来他们不信你英俊潇洒啊。”陆远忽然转头看向七杀阁主说了句。

“行啦,别玩了,赶紧办完正事滚回家去。都出来几个月了。”七杀阁主白了陆远一眼,淡淡说道。

“是,也对。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也该收网了。”说着,陆远两眼冷光闪现,竟是闪过一丝杀意……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人证

“收网?”桑顿微微皱眉。现在他跟木珠的情况不太乐观,两人都无法凝聚内力。

“对,收网。从五月初五开始,我就励志要为老五哥洗刷冤屈,如今掌握的物证已经基本齐全,就差最后人证,以及让真凶落网了。”陆远淡淡说了句。

“哼,这与我们俩有何关系?”木珠冷哼一声问了句。

“话别说太早,看了这个东西你再告诉我有没有关系。”七杀阁主从怀中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白色珍珠,上面闪烁着一层氤氲紫气。

“啊?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桑顿这回不镇定了,此番他们前来歙县所为的就是这枚形似珍珠的佛宝,如今却落在了陆远二人手上,他能淡定才怪。

“你说为什么会在我手上?”七杀阁主反问了一句。

“啊,原来一切都在你们的计划中!你潜行能力如此强,肯定是之前已经跟踪过徐汇那个傻子了对吗?”桑顿这回反应过来了,以眼前这个假面人的武功,如果想要潜入徐府,跟踪徐汇,简直易如反掌。

“哟呵,没想到你还有点脑子啊,不怀疑那个徐汇跟我串通好了,准备私吞你们的佛宝?”七杀阁主戏谑地说了一句。

“哼,你也别挑拨离间,这个徐汇你若说他对我不满,我信。你说他会私吞佛宝,我却是不信。他对安德珠古的忠诚度,怕是比谁都高。”桑顿虽然对徐汇不满,但也不会肆意诋毁他。

“你懂,那我也没啥好说的了。现在,你还觉得这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吗?”陆远笑笑,再度问道。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桑顿却是软了,毕竟现在情况看来,他跟木珠应该是中了某种奇毒,导致周身经脉中的内力无法使用,应该是被不知不觉下在了刚才的茶里面。如今身处险境,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哪能由得自己?

“桑顿仁波切愿意配合就最好了。刚才我也说过了,至今为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老五哥洗刷冤屈。我要你们做的事情其实也不难,将你们的所作所为在公堂上说出来,作为证人洗刷老五哥冤屈之后,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陆远淡淡说道。

“要我们配合也行,反正此次事情全由徐汇一人策划执行,说出来也无妨。但是你们得先给我解药,否则的话我宁死不屈。”桑顿怒目一瞪,对着陆远二人说道。

“不不不,我……”木珠打算说出自己愿意作为证人的意愿,却是被桑顿一眼瞪回去。

“成,解药给你们,反正以你俩这点三脚猫功夫,还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七杀阁主淡笑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颗黄色丹药,一股扑鼻清香弥散开来,显然是成色不错的丹药。

桑顿还是有些识货的,立马抢了一颗吞下去,而木珠见状也连忙将另外一颗抢走吃掉。

两人尝试着运功,开始还是有些滞涩,但随着时间推移,功力渐渐恢复,桑顿眼中精光闪烁。

“哈哈哈,你果然是言而有信。但是……”但是两个字还未说完,桑顿忽然暴起一掌拍向了七杀阁主。

“哼,不知所谓。”七杀阁主连动都不动,随手一挥,桑顿便以更快的速度飞回去,重重摔在地面上。

木珠原本也打算出手对付陆远,但因为原本就心存异志,所以慢了一步。如今看到桑顿被如此轻松就撂倒,更是不敢多动半分。

“先别急着动手,你切看看自己右下腹。”七杀阁主提醒了桑顿一句,桑顿挣扎着站起来,撩开衣服看了一眼,登时吓得脸色发青。木珠见状,也赶紧撩开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

但见右下腹上不知何时,肿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斑点,看上去像是一粒米大小的虫子一样。若只是如此,想来桑顿也不会如此大惊失色。最可怕的地方在于,那一颗红色斑点,正如同有生命一般,平缓有力地跳动着。

“朱蚁红砂蛊!难怪刚才那枚丹药如此清香……”桑顿惨白着一张脸,已经有些恍惚。

“师,师叔,这朱蚁红砂蛊是设么东西?很可怕吗?”木珠对朱蚁红砂蛊从未听闻过,赶紧问了一句。

“这朱蚁红砂蛊,是以你的心头血滋养蛊虫,以肾水精气连通周身经脉,你只要运功,就会引发蛊毒。刚才我们急于化解上一种毒,却是无意间触发了毒性。若是没有解药,只需七天,我们周身的血就会被蛊虫吸食得一干二净,成为枯骨一具……”桑顿解释了一下,木珠闻言登时脸色苍白。

“我有一事不明,既然你有朱蚁红砂蛊,为何不一开始就下在茶水中?”桑顿定了定神问了一句。

“这还想不通?包裹蛊毒的丹药是有清香的,会影响茶水的味道,万一被你发现了,在下蛊成功之前就用内力包裹住送出体外,那我岂不是功亏一篑?恰巧,我们有一种麻痹散,无色无味,加入到茶水中一点都察觉不出来,但却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对人体的奇经八脉进行麻痹作用,两相配合之下,效果却是奇佳。”七杀阁主淡淡说了句,桑顿听完差点一口老血忍不住喷出,感情自己跟木珠只要再多支撑一会儿,等到麻痹散的效用褪去,假面人的诡计就会被拆穿了……

“你也别想着等药效褪去我会放了你们,反正都麻痹了经脉了,如果在药效褪去之前你们不吃蛊毒丹药,我也会出手击毙你们俩。生路不选,只好送你们下黄泉了,顶多丢掉两个人证,无伤大雅。”七杀阁主似乎看穿了两人的心思一般,戳穿了两人的小心思。

“前辈有何吩咐,但说无妨。只要桑顿能够做到,无不遵从。”桑顿闻言立马转变脸色,恭敬地给七杀阁主施礼。木珠见状,也赶紧低头。

“很好,接下来你们听我徒儿说就行。”七杀阁主看了陆远一眼,向后退了两步,消失在黑夜中。但桑顿和木珠都知道,这个假面人,并没有离开,只是隐去身形而已。

这个假面人……很不简单……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三面开花

“陆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们师叔侄无有不从。”桑顿恭敬地给陆远施了个礼。

“我不是说了吗?我就想给老五哥洗刷冤屈。明日开堂审案,你们作为人证,将假徐汇的真实身份、此行来歙县所为何事、怎么诬陷仇老五的,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就行。”陆远淡笑着解释道。

“不是我说,陆公子,你用毒药逼我们作证,不怕别人说你屈打成招吗?”木珠仍然有些不高兴,反问了陆远一句。

“我不在乎,谁有意见,来咬我啊。我只要还老五哥一个清白,我也只想要你们说实话,其他部分随你们。即便没有你们俩的证词,我们掌握的证据也足以推翻老五哥是凶手的论断,你们俩,只是补充一下整个事件的完整性罢了。”陆远无所谓地耸耸肩。

“好,一切听凭陆公子吩咐。”桑顿闻言立马答应下来,木珠也点点头。

“爽快!等到事情结束,这枚白象文印舍利子,我们也会奉还密宗。”陆远淡笑着说了句,桑顿二人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皆是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

另一面,在徐府某处暗房。

七杀阁主来到一个男子面前,点开他的穴道,男子恢复了行动力,咳了一口气出来。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刘家家主,刘展吗?

“怎么样啊刘展?刚才桑顿的话你可听清楚了?”七杀阁主撇头看向刘展。

“桑顿那个王八蛋!我糙他祖宗十八代!他竟然下狠手杀了我弟弟!啊!老二啊……老二……”刘展回过神来,先是将桑顿咒骂了一顿,悲愤交加中,不觉哭了起来。

“小声些,别让人发现你在这。”七杀阁主不禁提醒一句。刘展闻言擦擦眼泪,然后对七杀阁主抱拳。

“谢谢前辈让我知道了这狗贼的真面目。我们刘家世代为他林迦寺卖命,到头来他们竟然这样待我们……此仇不报,我刘展誓不为人!”

“先别说其他,明日开堂,你先作为证人,将你参与的所有跟徐家灭门案有关的事宜都说出来。此后的报仇事宜,我会帮你安排。”七杀阁主看着刘展说道。

“没问题,一切但凭前辈吩咐。”刘展很光棍,立马抱拳示意。

……

前院,徐汇正跟广成对峙,忽然听闻屋内有打斗声,并听到桑顿的惊呼,心下一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此后,屋内却是再没传出任何声响,让徐汇好生疑惑,广成当面,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徐家主,怎么?你还打算抗命不成?本官知道你有江湖身份,也有江湖手艺,但就不知道能不能比得过我身边的这几位少年英雄了。”广成淡淡一笑,只见从广成背后的衙役堆里走出九个人,定睛一看,却是苏筱、施衍、张古道、卢乃大兄弟四人、幽云子和杨觉。

本来预计参与此事的,只有卢乃大和杨觉,最多再加一个苏筱。谁成想在登封城客栈中,竟然遇到了卢谦、卢慈、卢雅,以及好打抱不平的张古道,众人都觉得想为此事出分力,便结伴来歙县了。

徐汇定睛看了看眼前这九个少男少女,也是一眼认出了除了杨觉之外的八人,他虽然在歙县,但也关注新幼麟榜的情况,很容易辨认出八个人的样貌。但也正因如此,徐汇的心在颤抖着……

明明只是一桩在普通不过的灭门案,而且事情已经过去快一年了,为何到了现在,竟然牵扯出了八个如今新幼麟榜前十的小高手出来?更可怕的是,这八个人背后,可是有当今最顶尖的一等势力两个,二等势力一个,三等势力两个。单凭这五个宗门,怕是都能够将整个吐蕃密宗血洗一遍了。自己究竟造的什么孽?竟然惹出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来?

“呼,清神仙子,冷面剑君,道演太极,破妄剑君,厚德剑君,仁义剑君,雅量剑君,青城华剑,能够引来如此阵势,我徐汇当真是荣幸之至啊。就不知道这位能够跟八大少年高手并排的公子是什么来头了。”徐汇拱手问杨觉。

“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叫杨觉,是当今魔门圣教总坛,圣君之子,也就是魔门圣子。”杨觉淡淡一笑,很平常地说出自己的身份,苏筱等人早已知晓,倒是没太大反应,徐汇却是听得目瞪口呆。

得了,这位的身份,怕是比前面这八位加起来都不遑多让,看来此番自家的这枚白象文印舍利子,是别想安然送回林迦寺了。想到这里,徐汇不禁脸色黯然地苦笑。

“能否冒昧问一句,徐某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惹得整个武林正邪两道的继承人齐聚歙县,就为了抓徐某归案?”徐汇不甘地问一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苏筱站了出来。

“说出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做的徐家灭门案,本来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但你偏偏诬陷仇老五是凶手。如果只是这样,想来也不会引起我们的关注,一桩灭门案,十七口人,卢乃大在杭州灭了河口帮,当场就死一百多人,十七口人还真不算什么。

但是很不幸,仇老五跟其归亲如兄弟,所以其归想帮他洗刷冤屈。而我是在鹊谷认识其归的,乃大是在中秋大比上认识其归,紧接着就是重九夜的镖局覆灭战,施衍也参与进来,再后来通过各种机缘巧合,我们就聚集到了一起。然后,就是你今天看到的局面了。”苏筱简单说了一下,徐汇闻言,一口老血差点忍不住吐了出来。

没想到这个计划最终竟然毁在了栽赃嫁祸的人选上,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同时,徐汇对陆远也充满了好奇,能够看得出来,在这群人当中,苏筱和卢乃大是目前的小核心,而其他人也因此聚集到了陆远身边。这个当初的神力怪手,如今的镇山神手究竟有何魅力?

徐汇见状也放弃了抵抗,乖乖戴上了枷锁镣铐。明天,应该就能见到这个陆其归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审案

时值十二月初三,皖南飘起了深冬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让歙县原本繁华的街道,变得人烟稀少。

与此相对的,是县衙门口,挤满了观看判决的民众。徐家灭门案在江湖上来看,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在皖南民众,尤其是歙县民众来看,却是不小。一个乡绅富户,一家十七口,在自己家中被屠家灭门,何其惨烈?

“恰逢今日下雪,好兆头。自本官上任以来,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皆因这徐府上下十七口人,一夜间被人灭口,于歙县百姓而言,犹如利刃悬心。今日沉冤昭雪,告慰天地,实乃大快人心!来呀,带人犯!”广成惊堂木一拍,立马有两个衙役押着假徐汇上公堂。

徐汇上堂,跪见广成之后,即刻起身,侯立一旁,等待问话。

“堂下站着何人?”

“草民徐汇,见过县令大人。”

“徐汇?有人举报,你并非徐汇本人,报上真实姓名来。”广成见假徐汇仍然不肯招供,问了一句。

“敢问大人,谁人举报?有何凭据?我依法接手徐府,乃有上呈原籍的保长里正之证词,同时有手印为证,敢问大人,如何作假?”假徐汇理直气壮地反问广成。

“哼,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来人,取印泥来,让他重新录手印。”广成冷哼一声。

徐汇似乎胸有成竹,让衙役录了手印,并与原徐汇手印相对比。

“大人,手印对比无错。”

“去其皮。”广成似乎早有预料,说了三个字,却是把在场众人吓了一跳,这是要剥皮的节奏吗?假徐汇闻言变色,立马朗声道:

“广大人,你乃歙县父母官,怎可因一己猜测便对草民施以酷刑?”

“谁说要对你施以酷刑?来人,传人证,桑顿、木珠。”广成见徐汇还想演戏,立马将两人传召过来。假徐汇闻言有些发懵了,怎么两位上师还是人证?

待到两人上堂的时候,假徐汇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

“桑顿、木珠,你二人可认得此人?”广成问了一句。

“当然认得,此人乃我林迦寺座下信众,名叫耿贺。如今他这般模样,是经过细微的乔装的,尤其是他身上,披着一层人皮,这层人皮的主人叫做徐汇,乃是吐蕃一个村落的农奴。在去岁安德珠古大寿之时,有一农奴主进献一张精美人皮作为寿礼,便是这徐汇。”桑顿淡淡说来,堂下众人却是早已听得冷汗直冒。这敬献寿礼竟是一张人皮?吐蕃密宗果然是蛮夷之地。

“这张作为寿礼上献的人皮,又怎么会在这个耿贺的身上?”广成自然是知道吐蕃密宗的一些习俗,虽然看不惯,却也不便评论。

“这张人皮上献不过半月,就被一个信众偷窃,不知这个信众如何得知徐汇生前身份,竟想以之谋财害命。”桑顿淡然说着,心下却是想将林迦寺从这件事件中摘除。

“这个偷人皮的信众可是堂下之人?”广成接着问道。

“贫僧不知偷人皮者是谁,但现在徐汇的手印能对得上,应该是此人身披徐汇人皮,想来他跟偷人皮的信众有些关系吧。”桑顿胸有成竹,也不红口白牙直指假徐汇,但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反倒让人更加信以为真。

“桑顿,你!”假徐汇闻言抬手指着桑顿,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身披人皮者,可有何方法可以辨别?”广成问道。

“此事易也,若只想检查手部,只需让他十指浸泡水中约莫半刻钟,而后在指甲延来回搓磨即可。生剥人皮,好的技师能够将人皮完好无损地剥下来,但指甲处却是不行。”桑顿说着还微笑着看向假徐汇。假徐汇现在已经满目通红,一脸愤然。

“不用拿水了,我承认,我是耿贺,不是徐汇。”耿贺面如死灰地说道,“我用徐汇人皮冒充他,皆因以外听闻徐家灭门案,故此想要鱼目混珠。”

“你既然承认自己是耿贺,却为何还不从实招来?本官这里可是有一大堆的证据,能够证明徐家灭门案,你是主使。”广成冷哼一声,“来人,传证人,刘展!”

“什么?刘展?”这回吃惊的,换做木珠和桑顿了。昨天夜里,耿贺还在跟他们说刘展失踪的事情,转眼间他就成了证人了?刘展被带上堂的时候,一路仇视着桑顿和木珠。

“刘展,这些书信可是你的?”见刘展上堂,广成让人递上书信。

“回禀大人,都是草民的。”刘展看了两眼,便确认道。

“你且说说,这些书信上都写了什么。”

“是。这些书信都是用特定密语写的,比如这一封写的是‘刘府有高手’,落款用的是吐蕃文字,翻译过来就是耿贺,上面还有耿贺的手印,以及草民阅读之后按下的手印。每一封都有,用以验证身份的。

第二封是一封长信,大体内容讲述的是耿贺想要对徐府下手,并且想到了一个能够对付徐府高手,也就是仇老五的方法,命草民带几个姿色不错的手下到歙县来,供他调遣,并且帮助他监视徐府周边情况。也就是从那时起,草民便以荆州商贩身份,在徐府附近购下宅邸。”刘展拱手说道。

“如你所说,这徐家灭门案乃是耿贺一手策划?”广成问道。

“不仅是他策划,还是他亲自出手的。为了能够顺利嫁祸仇老五,他不惜以自身功法模拟大金刚掌的用法。”刘展如实回答。

“那么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仇老五并非凶手了?”广成接着问道。

“当然,仇老五自始至终只是一个背黑锅的人。”

“那么这个耿贺潜入徐府,所为何事?你可知晓?”广成紧接着问道。

“刘展,你可要想清楚了,老老实实回答县令大人的问题,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听到广成的提问,桑顿登时心下一紧,明里提醒,实则暗自警告刘展一句。

“肃静,桑顿仁波切,可还要教本官如何审案吗?”广成不满地问桑顿一句。

“不敢不敢。”桑顿退了下去。

“刘展,你且说来。”广成问道。

“草民……自然是知道!”刘展抬起头,看向公堂的目光炯炯有神,充满了不甘。

桑顿忽然觉得,这事情,有些超出自己的预料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亲自缉拿

“当然是为了……白象文印舍利子。那舍利子状似大珍珠,其实用特殊秘法浸泡,能够显示出一部密宗绝学——八臂金刚不坏神功。”刘展一一说来,眼神中透着坚毅。

“刘展!你……”桑顿闻言,又惊又怒。林迦寺此番在中原行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寻找这部流失在中原的功法。如若能够得到这部功法,安德珠古或许能够功力大进,一举超过大宝法王。可是如今功法的秘密被刘展说出来,还怎么将它带回林迦寺?

“大人,刘展的说法……”桑顿着急了,抢在刘展说出更多机密之前,想要打断他,却是被广成一惊堂木打断!

“啪!”

“本官没问你话,你给我住嘴!”广成指着桑顿说道,桑顿登时憋得满脸通红,双手握拳。若非身中蛊毒,自己又怎么会憋屈到被一县县令如此呼喝?

“刘展,你且慢慢说来!”广成对着刘展说道,刘展拱拱手,将自己所知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包括他所知道的林迦寺对徐家灭门案参与的程度,以及耿贺如何利用易容术混入少林寺,如何控制空色和尚等一系列手法。广成再辅以陆远等人搜集到的证据,基本已经能够将案子办成铁案。

最后,在七杀阁的帮助下,连同本案的从犯,张浪及其杀手组织成员十二人一起,受到了审讯,最后判刑。

“本县宣布,徐家灭门案主谋耿贺,及其同党张浪等共计二十一人均已落网,原判疑犯仇老五,系属无辜,本县在此,为仇老五平冤昭雪!苍天为证!”广成宣判完毕,原本纷纷扬扬的细雪渐渐停了下来,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一缕阳光透过层云,照射在县衙门前,众人见此奇景,纷纷赞扬广成的高义。

陆远站在民众当中,抬头望望落下来的阳光,心中一阵心酸感慨,想想这几个月下来,看似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但心中一直压着一块大石。从启程的时候开始,陆远就一直在担心,担心一年半载,三年五载,甚至十年八年,查不出结果,查不到线索。

在七杀阁主的帮助下,得到了些许线索,理出头绪,最终明白整个事情的大概面貌,但越是往后,陆远越是紧张,怕一着不慎,行差踏错,一切都白费了。如今事情终于有了结果,陆远心下终于放松了,同时更为仇老五感到不值,未能稍加等待,等到此时,沉冤昭雪。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这时候,一只手从背后拍了拍陆远的肩膀,卢乃大慢慢走上来,攀着陆远的肩膀,跟他并排站着,抬头望天。

“嗯,是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是报仇雪恨了。”陆远淡淡说道,哪怕卢乃大深谙杀意,却也感到微微寒冷。陆远虽然说得淡然,但却是将一股杀意暗藏在深潭之下。

“放心吧,星月宗在我庐山气门之下,早晚脱不得身,何必急于一时?”卢乃大拍拍陆远的肩膀。

“说得也是,估摸着也差不多了,那几个家伙断然不会忍受。”陆远挑挑眉,说道。

果然,陆远话音刚落,公堂之上便传来一阵打斗声。紧接着,三条人影分别向着西面和西南面方向奔去。

“哟,追吗?”卢乃大问了句。

“看看一个人的往哪,两个人往哪。”陆远淡淡说了句。

“一个人往西,两个人往西南。”卢乃大看看说道。

“那还用问?自然是往西追了,西南方向,有人截击。”陆远笑着说道,紧接着身形一闪,朝着西面追去,卢乃大挠挠头,也跟了上去。

且说耿贺一路向西,原以为官府的追兵没那么快追上来,没想到不过片刻,身后便有“呼呼”风声急追而来。

耿贺心中一急,连忙加快脚步。陆远跟卢乃大见状也加快了脚步跟上了。耿贺心下更加着急,难道官府中竟然有武林高手?心下这么一想,耿贺索性停下脚步回身看看身后两人。但见两名少年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看两人的身法不错,应该是出自名门正派。

“原来是两位小哥,敢问两位是何门何派?姓甚名谁?为何追着耿某不放?”耿贺拱手问道,若是能简单解决,该给什么就给什么。

“在下陆远,这是卢乃大,乃是庐山气门的四公子。”陆远淡淡说道。

“原来你就是陆远,这么说来,你追上我,也是为了帮仇老五报仇?”耿贺问道。

“算是吧。桑顿可以走,木珠可以走,你耿贺却不行。谁叫你是徐家灭门案的主谋?”陆远淡淡说了句,“你不归案,老五哥的案子一天就没办法结案。”

“哼,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耿贺冷哼一声,摆出架势。

“怎么样?你亲自出手,还是要我帮忙?”卢乃大抱胸问了句。

“这等小贼,我一个人足矣。何须你‘小势绝’出手?”陆远看着耿贺说道。

“好胆!你且试试!”耿贺怒哼一声,起掌拍向陆远。陆远但见耿贺右手掌沿也有淡淡雾气散出,虽然不似仇老五那般掌力深厚,但也足见其内功修为。

“大金刚掌?好,好样的。对大金刚掌,我陆某人也略知一二,还望耿先生指教一二。”陆远冷哼一声,也运起一掌拍向耿贺。

耿贺也在留心陆远的掌力,但见陆远掌沿微微发红,却是没有雾气散出,显然内力不够,只练到了粗浅层次。见此,耿贺倒是微微心安。

待到两人双掌相抵之时,强力的掌风在两人之间刮起,陆远微微退了一步,耿贺的内力带着一丝奇异的冲击性,让陆远感到有些许不同于中原武林的功法。

另一面,耿贺更加吃惊,直接退了三步才停下,陆远的掌力之中,内力并不算深厚,其侵略性和冲击性不强,但陆远肉身的力道和强韧却是十分罕见。肉身伤害跟内力伤害有着本质上的差别,相比内力伤害的隐蔽性,肉身伤害更加粗暴,直接作用在肉身组织上。

陆远此时只是退一步,手掌感觉到一丝异样,但是耿贺的整条手臂都在微微发麻……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三轮七脉法

“陆公子‘镇山神手’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耿贺甩了甩右手,抱拳说道。

“耿先生也不差。但终究差了陆某一点,还是束手就擒吧。”陆远淡淡看向耿贺。

“耿某说过,想要拿下耿某,还得看陆公子的本事!看招!”耿贺双手忽然灵动如蛇,向着陆远蜿蜒盘缠而去。

“缠丝手?”陆远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心下有些惊讶,这个耿贺竟然会缠丝手的功夫,而且看这套缠丝手法,可不是普通缠丝手。大金刚掌乃是至刚至强的掌法,耿贺能够学会,陆远原以为他的看家本领应该是手上硬功,没想到竟是这种灵活的软功,看来为了学大金刚掌,耿贺怕是没少下功夫。

不过论起手上的柔韧程度,陆远自问不比任何人差。一来,在经过骨碎筋断,破茧重生之后,陆远身上的筋肉骨头都如同初生婴儿一般柔韧,但又是在原身之上进行重生,故而筋骨力道仍旧保持着,方能刚柔并济;二来,就要归功于内经图的强大恢复力了,即便陆远的手有所损伤,也能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恢复;第三便是幻方流云手的功劳,这部功法以锻炼手指灵活度为目的,其修炼手法能够让手指极其周边筋骨保持高度灵活性,增加手的柔韧度。

有此三重原由,陆远这双手可以说是全江湖最适合练习手上功夫的手。

缠丝手最难缠的地方在于其连绵不断地缠缚能力,一旦被缠丝手攀上,对手就会沿着你的四肢缠绕而上,束缚关节、穴位,初时感觉不到其威力,慢慢的,你就会感觉自己的手脚被牢牢捆绑住,无法动弹,最终被拧断四肢甚至脖颈,宛如灵蛇捕食,缠缚绞杀。

各路缠丝手都有自己独特的内力运行法门,但都逃脱不开螺旋盘转的基本原理,缠丝手要发挥威力,不仅看修炼者的内力修为,还看其内力的深厚程度,能够边输出边增加力道,还要源源不断直至绞杀成功,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故而一般人学习少有学习缠丝手的,有学习也只是作为辅助手段使用,牵制敌人。但若是敌人身怀巨力,或者内功深厚,随时可能以力破巧。

面对陆远的肉身力道,耿贺还敢使出缠丝手,看来是对自己的内力十分自信了。

陆远也不糊涂,对付缠丝手除了以力破巧之外,还有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不要让对方碰到自己的四肢,不被缠上,自然不怕被束缚了。

至于腰身脖颈,腰身粗壮,缠丝手双手合围钳制已经不错了,想要绞杀难度极大;脖颈则是因其短小,能容纳的地方不多,缠丝手最根本的原则就是力道逐渐加强,没办法一下子爆发高输出,故而只要脖颈被对手双手缠缚,那么左右手必然空出,到时候被攻击要害,使用缠丝手之人是放弃缠缚还是放弃防守?

这些常识不过在陆远脑中一过,便想到了应对之策。而且对陆远来说,无论是以力破巧还是以巧破巧,都有应对之法。但见陆远两手运气,左手使出疏影横斜,右手使出暗香浮动,两路指法各自抖出六朵指花奔向耿贺两臂腋下极泉穴。

在外人看来,只见两人手影翻飞,一个灵动如蛇,一个洒脱如画,互相之间手手相碰,一触即分,总能在最紧急的时刻防守住对方的攻击,颇有些类似当日幽云子挑战卢乃大的时候,各自布下剑网的感觉。

卢乃大一旁看着,却是微微一笑,一点都不为陆远着急。

这个耿贺的身手,怕是已经企及二流上层高手,虽然跟仇老五相比有差距,但倘若两人想要顷刻分生死,那难度十分大。陆远此刻却是能够占据上风压制耿贺,其功力长进之大,外人很难想象。

何以卢乃大能够一眼看穿陆远占据上风?其实在外人看来两人看似势均力敌,实际情况却是耿贺时时在尝试抢攻,等待机会将缠上陆远双手,但这种一触即分的现象,显然就是陆远制造的了。耿贺缠不上陆远的手,陆远却在每次交锋的时候轻微反击一下。不过片刻,两人便分开了,陆远依旧云淡风轻,耿贺却是双手多处出现红色斑点,遍布双手手掌、手背以及半截前臂。

这些红色斑点婉若蚊虫叮咬一般,每一个都只有食指尖大小,但却是让耿贺双手麻痹疼痛不已,竟至微微发抖,内力无法凝聚。

“耿先生,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再打下去,我可要发力了。”陆远再次开口劝导。

“陆公子果然武艺高强,但你可曾发现,我所使用的内力跟你们中原武林有何区别?”耿贺虽然惊讶于陆远肉身之强劲,指法之精准,却是对此战不太畏惧。

“嗯,感觉到了,你的内力具有不若的侵略性,进入体内之后便一步步餐食我自身的内力。”陆远淡淡说道,似乎并不在意。

这下耿贺有些好奇了,既然陆远已经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为何一点都不着急?

陆远见耿贺一脸好奇,便微微一笑。

“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一点都不惊讶?倘若换成一般人,怕是早已惊慌失措了。内力尽失,怕是几近废人。但陆某人却是不怕,修炼至今,陆某人虽然筋脉穴道拓宽,打通两手手少阴心经,以及任脉几处穴道,但是实际上练出的内力也就比一般同龄人多五年左右。况且我所修习的内功,依旧是最基础的吐纳法,随时换成另外一种功法易如反掌。”陆远淡淡说道。

“什么?你修炼至今,已然用的是吐纳法的内功?”耿贺吃惊道。

“啧啧,小门小派,没有底蕴,有一本大路货色的吐纳法修炼已经很不错了。有什么好奇怪的?”陆远耸耸肩,“还有一点,你的内力虽然侵蚀着我的内力,但也按照特有的运行轨道行走,啧啧,你们密宗修炼的三轮七脉法,果然独到,竟是开辟出跟中原武林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完全不同的修炼法门,有意思。”

“你!佩服,耿某佩服得五体投地。在此等境况下陆公子仍然从容不定地感悟着敌人功法的特色,光是这份镇定,耿某就自愧不如。”耿贺叹了口气,输给这种人,不冤。

“既是如此,感悟也差不多了。鉴于耿先生让陆某领悟到了另一重天地,陆某这里有一份新的心得体会,还想邀请耿先生品鉴一番。”陆远微微一笑,说道。

“如此,还请公子赐教。”耿贺郑重看向陆远。陆远也不搭话,一掌推出,速度由慢及快,待到完全推出的时候,一股掌风轰然击出,竟是隔空奔向耿贺。

“啊!这……这是……”

第一百八十八章 如烟似梦掌

“阿弥陀佛,恭喜施主幼麟榜排名大进。”陆远将耿贺带回县衙的时候,觉慧正在县衙门口等着陆远。

“觉慧师兄有礼了。”陆远笑着给觉慧行了个礼,“未能领教师兄的擒龙功,当真是遗憾。”

“施主若是有兴趣,觉慧愿意跟施主切磋一二。”觉慧也笑了笑,“这位耿施主是怎么了?”

觉慧目光转移到陆远手上,但见陆远单手将耿贺拎在腰间,犹如拎起三岁孩童一般,有些咋舌,这陆远此前外号“神力怪手”,果然是名不虚传,百来斤的大汉竟是被他单手拎起毫不费力。

而陆远腰间的耿贺,此刻正一脸呆滞,似乎陷入了某种幻境之中。如此更令觉慧感到惊讶了,难道是被陆远击中脑袋给打傻了?

“他啊,也算是他的机缘。抓捕他的时候,我被他的内力侵入,无意间领悟到了密宗三轮七脉体系的内力运行轨迹,在上少林寺的时候又感悟过几个番僧制造的四苦四谛阵法中的幻境。融会贯通之后,竟是无意间创出了一掌掌法,将四苦四谛的真意蕴含在掌风之中,令其陷入幻境。”陆远淡淡瞥了耿贺一眼。

“哦?如此神奇?若是施主不弃,可否也让小僧体会一番?”觉慧眼前一亮,略带兴奋地望着陆远。

“觉慧师兄可要想好了,这一掌下去,若是师兄心志不坚,轻则永堕幻境,不可自拔,重则走火入魔,危在旦夕。”陆远郑重跟觉慧说道。

“阿弥陀佛,多谢陆施主关心。觉慧一生所求,唯在佛法而已。若能有所成就,一时艰险,又有何妨?”觉慧双手合十,诚恳说道。

“师兄,我们且先将这耿贺带进去如何?”陆远提了提手中之人。

“也好。”觉慧一拍脑袋,一切还是等耿贺归案再说。

……

从县衙大牢出来的时候,天空早已放晴。虽然地上积雪渐渐融化,比下雪前更冷了,但陆远等人皆是习武之人,血气方刚,小小寒意自然不在话下。

苏筱、施衍、张古道、卢乃大、幽云子、杨觉、杨心、苏萍萍、青萍、黄杏、真定以及跟着来凑热闹的王杜,都在等陆远。

“觉慧见过众位施主。”觉慧早已知晓众人在歙县,倒也不太惊讶。

“觉慧师兄好。”众人一一回礼,对于觉慧在歙县的事情,众人大多都知道,尤其是杨觉,跟觉慧也接触过一二,所为的便是耿贺是否是徐汇这件事。这也是觉慧最终跟着陆远一路到牢房的缘故。

在陆远和觉慧出来之前,耿贺醒过来了。这个醒来,对觉慧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众人商议之后,直接住进已经空无一人的刘展家,刘展一家因参与灭门案的策划及实施,早已被提审并关押。在大堂落座之后,青萍、黄杏十分自觉地给众人烧水泡茶去了,苏萍萍则是躲到厨房找吃的。

“陆施主,还请施主赐教!觉慧感激不尽!”落座尚未片刻,觉慧忽然站了起来,对着陆远合十鞠躬,行了一个礼说道。这忽然的举动让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陆远苦笑,将前后原委跟众人说了一遍,这才缓缓开口:

“觉慧师兄,此事非同小可。那个耿贺你也看到了,虽然他醒过来之后大彻大悟,但一身修为尽散,形同废人。”

“施主,佛法我所求也!武功技法不过旁门,如何取舍,觉慧心中早有定论。”觉慧坚毅地看向陆远。

“并不仅仅是如此,这一掌我也是刚刚创造出来,是否会有其他后果,尚未可知,随便对师兄用掌,太过冒险了。”陆远劝解道。

“为求大道,觉慧甘冒其险!”觉慧依旧不为所动,陆远却是有些无奈。

“阿弥陀佛!觉慧师兄,你入魔了。”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却是真定开口说话了。

“师兄,真定且问你一事。”真定认真看着觉慧。

“真定师弟请说。”觉慧示意真定。

“师兄,何为修行?”

“阿弥陀佛,修以知佛理,行以践佛法,欲达真我境,修行不可缺。真定师弟,这些我都知道。但如今有一条捷径在我面前,我无法不心动。”觉慧叹了口气,然后缓缓说出了耿贺醒过来之后那种大彻大悟的状态。

耿贺醒来之后,一身功力尽散,原本的缩骨术解除,恢复本来面貌,眼神清澈空明,得知自己所犯死罪,亦是坦然接受,并向着陆远鞠躬行礼,以示感激。

“要我说,体验不同功法的威力,也是修行的一环。陆公子不妨给觉慧小师傅施展一次,我们众人给小师傅护法就是了。”王杜忽然开口建议道。

“额,乃大,这位便是你说的,张立年轻时的好友,王杜?”陆远开口问道。

“是啊,王老这回跟我们一起来歙县,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见到张老。他都寻找了三十几年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消息,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了。”卢乃大开口解释一句。

“哦,如此也好。若是近日有机会见到张立的话,我待王老给他带个话,让他来见见王老。”陆远开口承诺道。

“陆公子,若是有机会见到张立,还请公子提前告知小老儿,带小老儿一同前去。张立家当年大火之后,他便不见踪影,三十余年未曾回过家乡,想来是不愿再见故人。但小老儿此生唯有这一个愿望,若实现不了,死不瞑目。还请公子成全。”王杜开口恳求道。

“这……王老,我陆远从不强人所难,若是张立不想见王老,那我是决计不会带王老去见他的。你还是耐心等待,我且问问张立是何想法吧。”陆远有些为难地说道。

“这样,也罢,也罢……有劳公子了。”王杜神色有些失落,陆远见状心中颇有歉意。

“觉慧师兄也是,即便要体验这新创出来的掌法,也容我让人上少林通知智信大师,让他活着其他高僧下山为你护法,这样稳妥一些。”陆远转头对觉慧说道。

“也好,一切听凭施主安排。”觉慧点点头,接受了陆远的提议。

“对了其归,这一掌如此神奇,你可有为他起名?”卢乃大问了一句。

“嗯,刚刚想到一个。”陆远淡淡一笑。

“说来听听!”

“就叫……如烟似梦掌……”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回程

“少阁主,你有事找我?”

“怎么叫我少阁主了?还是叫我十二号好了。”

“直说,找我何事?”

“天同星,有一个叫做王杜的,说是你老乡兼好友,找了你三十年了。可有此事?”陆远隔着面具,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声音的变化。上次的面具被金刀王朱隼劈开之后,七杀阁主特地给他做了个新的,连变音都做好了。

“王杜!”张立此番也戴面具,但陆远仍能微微察觉到,张立平静的语气下,眼中精光微微闪过。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陆远疑惑地问一句。

“没问题,既然他想见我,那劳烦少阁主给他带个话,后日申时一刻,在歙县北黄山脚,有一处小密林,老朽在那里等他。”张立淡淡说了句。

“行,一定给你带到。”陆远点点头。

“多谢少阁主。若无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我此行见到江后浪了,是个性格很好的年轻人。谢谢。”陆远微微一笑,视线被面具挡住,这才反应过来,张立看不到。

“得到少阁主赏识,是后浪的福分。敢问少阁主,还有其他事情吗?”张立也微笑着问道。但张立却明白,眼前这位少阁主,似乎能够透过面具看到自己的表情,跟阁主年轻时候很像。

“没事了,你先去准备吧。老友相见,怎么也要痛饮一番。”陆远挥挥手,张立拱手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

……

众人算算时间,很快就要年底了,还是尽早各回各家。尤其是苏筱、幽云子两人,他们家都在四川,此去每个十天八天根本到不了。

“如此,青竹和幽云子先走,我们等王老见过张立之后,也各自启程。”陆远开口说道。

“不用了陆公子,你们各自启程吧。老朽见了张立之后,不是跟他一起走,就是找个地方聊度残生,不会再回来了。这段时间跟着卢公子和陆公子蹭吃蹭喝,老朽感激不尽,没什么好报答的,听闻陆公子还不曾修炼上乘内功,老朽多年前曾偶然得到一部功法,却是没天赋,怎样修炼都未能练成。今日就送给公子吧。”说着,王杜掏出了一本用锦缎细心包裹着的书。

“王老,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陆远还想推辞,却被王杜回绝了。

“你就收下吧,老朽也没多少日子好活的,不能让功法失传。现在对老朽来说,俗世的享受才是最珍贵的,其他都无所谓了。”王杜笑着说道,把功法放在陆远手上。

“如此,就多谢王老了。”陆远拱拱手,不再推辞。

“你们都先走吧,我在这等到时辰差不多了,自己去找张立。”王杜挥挥手,众人各自提起包袱,给王杜施了个礼,然后鱼贯走出刘府。

……

“此番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陆远淡淡叹了口气。苏筱却是微微一笑。

“咱们江湖儿女,哪来的那诸般多愁善感?再说了,为了青衿楼,我们不也会时常聚聚吗?”

“也是。那么青竹,你跟幽云子一路,路程比较远,赶紧启程吧。”陆远洒脱一笑,跟两人告别。苏筱和幽云子跟众人共收道别之后,也不留恋,转身走了。唯独苏萍萍一脸依依不舍地,时不时回头看看陆远和卢乃大等人,眼泪汪汪地,还强行忍住,让人看了感觉有些惆怅。

此后,众人各自道别,施衍回华山,张古道回武当山,杨觉杨心两人则回魔云山。杨心对陆远也颇感不舍,离开之前拉着陆远的手说了好久的话,反反复复就是让他有空去魔云山,带她出去玩。陆远被磨得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答应下来。

陆远、卢乃大跟青萍黄杏,则是原路返回。真定小和尚也跟着四人,准备上天目山的时候,将他送回狮子正宗禅院。

从歙县向南,很快就进入天目山地界,真定回家心切,一路奔跑着上山,陆远和卢乃大倒是还好,就是苦了青萍和黄杏,两人功力尚浅,跟上众人脚步也只是勉强而已。

“师傅!师傅,我回来啦!”看到狮子正宗禅院的门头,真定兴奋地大声嚷嚷。不过,真定对着寺门拍了半天,都没得到回应。

过了好久,一个知客僧才带着惺忪睡眼开门,看到真定,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礼,叫了声师叔。

“寺里没人吗?”真定问道。

“回禀师叔,师叔出门后,师祖也出门了,临行前吩咐小僧,师叔若是回来,让小僧告知师叔,陆施主是你的有缘人,你可还俗,拜在陆施主门下。”知客僧如实禀报,未曾想一向温顺的真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竟是勃然大怒。

“你胡说!究竟是谁指使你这么说的!师傅最疼我了,不会不要真定的!”一声怒斥之后,真定哇哇地哭了起来。陆远见状,赶忙上前安抚真定,回头对知客僧说了句,

“这位师傅,你看天色已晚,今日且让我们住一晚如何?”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里面请。”

众人入寺,收拾妥当之后,陆远将真定和卢乃大叫到房间里,这才郑重地将当日松隐禅师的原意说了一遍。

“真定,松隐禅师是希望你不要陷入门第之争中,好好学习《冲虚真经》,我知道他在哪,你若不信,等过完年我便带你去找他如何?”陆远摸着真定的小光头,说道。

“真的?你没骗我?”真定眼神不再镇定,显然此事对他打击不小。

“真的,你跟我回福建,过完年我带你去找松隐禅师。”陆远笑着说。

“好,其归不会骗真定的。我跟你回福建,你要带我去找师傅。”真定用希冀的眼神看着陆远。

“一言为定!”陆远伸出右手手掌,对着真定说道。

“一言为定!乃大作证!”真定见陆远这般真诚,也破涕为笑,伸出小手拍了拍陆远的右手手掌。

……

第一百九十章 老木又生新枝节

陆远五人回到福建,刚入剑浦县,青萍和黄杏就回武夷山上去了,临行前,青萍对卢乃大多番嘱咐,有些依依不舍。陆远看在眼里,心里多了分计较。

然后,陆远、卢乃大跟真定就往泉州府方向走去。行不过两日,三人便进了泉州府城。次一番外出,陆远从九月中旬直到如今十二月下旬,小年都快到了,三个月时间将事情查清楚不容易,但对于离家在外的人来说,三个月也够久了。入了泉州府城,陆远忍不住往家门方向奔去。

这大冬天的,虽然泉州府地处南边,街上还有小贩谋生,热闹程度不是其他北方城镇能比的,但总归是天冷,大户人家人门都不开,陆远倒是没能像上次回家那样一眼看见大萝卜。

不过即便如此,陆远还是挡不住归家心切,跑到门口对着铜狮门把一阵敲。

“谁啊?这大冷天的……”大萝卜的声音远远传过来,有点怨气,但声音还算洪亮。打开门一看,大萝卜登时一惊,然后转身向府内跑进去……

“大萝卜,你别每次见到我都转头就跑啊!”陆远有些无奈地喊了句。

“少爷回来啦!”紧接着,大萝卜的喊声便响彻整个平安镖局。随即,出来接待的却是风崖、连海平两人。

“其归回来啦!”连海平高兴地拍拍陆远的肩膀。

“咦?连二叔,怎么只有你和风三哥?”陆远有些惊讶地问道。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九大镖局联合成了岭南镖盟,我平安镖局成了盟主镖局,所以你爹和你娘直接到镖盟总坛去坐镇了,就在福全镇上。”连海平摆摆手,“屠老三又跑去坐镇原宁远镖局,现在的平安镖局分局,整个泉州府平安镖局就空荡荡的了。人虽然多,但大多是生面孔。”

“这样啊,那爹娘他们过年也不回来?”陆远问道。

“这不是老风俗吗?头三年必须在新家过完年才能回来。”连海平笑着说道。

“哦,这样。这风俗我还真不知道。那我今晚先跟乃大和真定住下来,明天启程去江西,乃大,咱又能同路了。”陆远笑笑说道。

“也成,你们赶紧进来吧。”连海平笑着说道。

“哎,真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陆其归,我算是看透你了,没良心的!”风崖在一旁摇摇头挪揄了一句。

“哎哟喂,风三哥你别吃醋啊!乃大跟咱不都是兄弟吗?”陆远赶忙打哈哈说道。

“诶,要是兄弟你就留下来陪我过年,这整个平安镖局还是平安镖局,人全都换了一茬,多没滋味啊!”风崖抱怨了一句。

“你这话说得,其归当然是去跟大哥大嫂过年啦,真不懂事。”连海平说了风崖一句。

“知道知道,就是这年过得太冷清了。”风崖也是说笑,就是埋怨一句。

“要觉得这沈大柱不是住隔壁吗?要觉得冷清,你们倒是可以让他过来一起过年。对了,他讨媳妇了吗?”陆远笑着说道。不料话音刚落,陆远便见到连海平跟风崖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陆远见状心中不免“咯噔”一下,出事了?

“怎么回事?你俩谁跟我说一下?沈大柱出事了?”陆远语气低沉下来问了一句。

“咳咳,其归,我跟你说实话,你别冲动。沈大柱在你走没多久便讨了一门媳妇,然后……”连海平说着,却是有些说不出口。陆远见状知道肯定是出了事情,语气有些不善。

“说!”

“那个,沈大柱的媳妇长得还算俊俏,结果被王通判的儿子看上了。原本那个王公子还算收敛,但是你也知道,平安镖局将重心西迁之后,在泉州府的掌控力大大下降,那个王公子就找人将沈大柱打残了。还是刘唐公子劝阻,才保下沈大柱一条命,最后用桔子跳的分红作为抵偿。现在沈大柱被赶回南市老宅,过起了原来的日子了……”连海平见陆远双目圆瞪,青筋暴突,声音越发小了起来。

“马蛋!这王八羔子不得好死,当面跟我保证得好好地,背地里还是动了沈大柱。看来他们是别想过好这个年了。”陆远语气平淡,但连海平却是不敢吭声。

“哼,一群狗娘养的。咱们先放下东西,然后去会会这几个王八蛋。”卢乃大冷冷一哼,连海平登时整个人汗毛倒竖,心中不禁嘀咕道,这两个小爷,怎么杀气一个比一个重啊!

“那个,其归,还是别冲动的好,毕竟王通判怎么也算是地方父母官……”

“父母官个屁!你见过当父母的强儿媳妇还打残自己的子女的吗?”陆远对着连海平吼了一句,声音之大,整个城西街巷几乎都听到了。连海平被陆远这么一吼,整个人吓得呆住了。陆远这才察觉自己失态了,赶紧跟连海平道歉。

“对不起啊,连二叔,我不该对你发火。”

“没事,没事没事,其归你说得对。”连海平定了定神,这才缓缓开口,心中却不免感慨,看来这趟出门,陆远又长进了,功夫长进了,脾气也长进了。

“哼,吐蕃密宗四大巨头的林迦寺咱们都斗过了,这小小的州府通判公子,难道还拿不下来?其归,走,放完东西咱们往王大人府上去讨杯茶喝。”卢乃大淡淡说了句。

“正有此意。”陆远目光阴冷地回了句。

“咳咳,那个,其归,乃大,听我说。你们俩在去通判大人府上之前,是不是先去看看沈大柱?”连海平提醒了一句。

陆远跟卢乃大闻言对视了一眼,这才想起来,是该先去看看沈大柱再说。总之这事情没完,现在的陆远哪怕不靠外祖父的力量,都能让州府官员为止震三震,小小通判,还真没放眼里。

至于刘唐,陆远可不相信,这件事情里没有他一份。三番五次交代了,说动沈大柱就是跟陆远过不去,刘唐等人不听。行,到时候就看看谁的拳头硬。

陆远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给刘唐等人列一份处刑名目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探访王府

“你们来干什么?”沈大柱见到陆远跟卢乃大,目光有些呆滞,跛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转身走进房去。

“沈大叔……”陆远见状鼻子微微一酸,心里充满了自责。当初说好了,一起赚桔子跳的钱,陆远保护他沈大柱。结果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却是在千里之外。

“别这么叫,小人受不起。小人还要倒夜香,请陆公子让让。”沈大柱眼中无神,显然心若死灰。

“沈大柱,不是我说你,其归从小在这一代长大,所以对你有感情。你别不识好歹,自己要堕落那就当我们没来过。其归,走,别理他。”卢乃大看沈大柱的样子,淡淡说了句。

“你们事到如今来找我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杀了那个王公子不成?”沈大柱闻言终于出声了,“他抢了我老婆,小英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活着就是个窝囊废我……”

“你还别说,那个王公子不死,我跟其归还真不打算罢休。”卢乃大淡淡说道,沈大柱闻言,起先没啥反应,慢慢的,有些惊讶的神色上了他的脸。紧接着,原本无神的双目开始出现点点神采和希望。

“陆,陆公子?真的吗?”沈大柱忽然一把拉住陆远的手臂,有些颤声地问道。

“沈大叔,真的。今天如果不让那群王八羔子害怕了,还以为我陆远说出去的话是放屁呢!”陆远眼中闪过精光,彻骨寒意淡淡散出。

沈大柱却是浑然不顾,拉着陆远的手哀求道:

“陆公子,沈大柱求求你。我也不要那个王公子的命,桔子跳的分红我也不要了。你让他把小英还给我就好,成不成?”

“放心吧,沈大叔。小英会回来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桔子跳的分红也会一分不少地回来的,既然他们坏了规矩,现在还想要做生意?门都没有,窗户也没有。”陆远拍拍沈大柱的手说道。

“谢谢,谢谢陆公子……”沈大柱说着,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

“再跟你说个事,你的脚是新伤,看这样子应该是伤及筋骨。只要用内力帮你疏通一下,应该会恢复一些,跛脚是不会了,不过以后恐怕没办法干重活,尤其是挑担。”卢乃大看了看沈大柱的左脚,淡淡说了句。

“谢谢卢公子!谢谢……”沈大柱闻言擦擦眼泪,给卢乃大作揖拱手。

“行啦,我跟其归还要去通判大人府上喝茶呢,你先收拾收拾。大宅子还等着你回去住呢!”卢乃大笑着拍拍沈大柱的肩膀。

“诶诶,好的,小人马上去收拾。”

……

王通判全名王承,绥德乡人,历任同安县县丞,此后因在某件大事上立了功,被越级擢升为全州府通判,在任已有五载。

王承有子三人,王虎、王鹰、王龙。王虎早年参军,落下残疾解甲归田,郁郁而终。王鹰现在为泉州府司狱,经常出入坊巷。但此番作恶的,却是季子王龙。因其年幼,王承对他疼爱有加,但也正因如此,他算得上是泉州府有名的纨绔。

当日随同刘唐一起到平安镖局商议桔子跳分红事宜的,就有王龙。

时值小年前后,正好逢了休假,此时直到元宵,是官员的休假日,故而陆远跟卢乃大直接去了王府,递上名帖。

王承见来人递的是江湖帖,一个是庐山气门四公子,新小四绝之一,一个是岭南镖盟盟主公子,新幼麟榜第十三。王承心里“咯噔”一下,虽然递上来的名帖都是小字辈的,但来头可都不小。

庐山气门跟新小四绝就不用说了,岭南镖盟近来可是整个福建、江西、广东一带的大热门,连官府都有所耳闻。九大镖局联合组成的岭南镖盟,其潜力可是比之前散乱的十二镖局更大,而且很罕见的,此番岭南镖盟直接挂上了眉县苏家的家徽。这就意味着,岭南镖盟已经属于苏家的下属势力。

如今两人携手递拜帖,显然不是什么平常事。须知,官府跟江湖从来都不太往来,彼此都在避讳。而且一般的拜会,只需同传姓名即可,递上拜帖,显然是十分正式的拜访。

猜不透两人所为何事,王承整了整衣冠,在客厅等候。

陆远二人入府,得见王承,两人拱手行礼,王承赶忙回礼,并给两人看座。

坐下之后,陆远先开口,也没任何寒暄好说,直奔主题:

“王大人可是好家风,你家小公子欺凌我泉州府子民,怕是鱼肉乡里惯了吧?”

王承闻言眉头皱了皱,虽说陆远二人打自进府脸色就不好看,但如此说话未免有些难听,直指王承纵子行凶。

“陆公子此话何解?有什么事但说无妨。”王承忍住愠怒,淡淡说道。

“也好。这里有一份契约,请王大人先过目。”陆远将当初跟刘唐等人签订的桔子跳分红契约拿出来,所有参与者都签了名,并按了手印,其中一成分红由刘唐等四人共签,就有王龙的名字。

“难怪感觉他最近花钱有些大手大脚,感情是摊上这等赚钱的生意,如此还要多谢陆公子肯分红利给小儿了。”王承拱手说道。

“王大人且慢道谢,事情还没了结。倘若到此,大家都规规矩矩赚钱,那我今日来贵府,多半是要带些礼物的。”陆远开口说了句,王承知道,接下来才是正题,立马正襟危坐。

“陆公子请讲。”

“冬月二十一,泉州府城西,沈家家主,沈大柱,被人用麻袋蒙入暗巷殴打致残,其新妇沈刘氏以及其桔子跳分红契约、沈宅地契一并失踪。王大人可知晓?”陆远冷漠地问王承。

“本官不知。这与小儿何干?难不成公子怀疑是小儿干的?”王承皱眉问道。

“不是怀疑,分明就是。沈宅离我平安镖局不远,当日情形我平安镖局就有人看到了。沈大柱现在人在南市,需要我让人带他过来跟王大人对质吗?”陆远语气冷淡,淡淡的杀意弥漫开来,王承闻言,额上竟是渗出了冷汗!

这个陆远,怕是来者不善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凌迟与自裁

王承闻言,冷汗涔涔冒出来。如今天下方定,当今最渴求的是安稳,这趟子事若是能私下解决,不走官面,肯定会好很多。王承急转之间,便有了计较。

“如何处置还请陆公子示下。”王承这会儿语气不再高高在上了,而是有些低下。

“我且问王大人,令公子这罪行,本朝可有先例?”陆远问道。

“有。”王承点点头。

“本朝太祖曾有《大诰》三篇,专述贪吏鱼取之弊,并曾下过圣旨。敢问王大人,按照太祖训示,贵公子这罪行,该判何邢?”陆远淡笑问道。

“轻则凌迟,重则诛族。”王承边说,冷汗边不停冒出,显然心下已经十分惊慌了,“陆公子,既然你来舍下,想必是有解决的方法,可否直言相告?”

“你先让人叫刘唐过来。这事怕是牵连不小,你以为呢?”陆远提点了一句,王承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陆远二人的目标,并不在王龙身上?一念及此,王承立马让人去寻刘唐过来。

王承还耍了个心眼,怕刘唐知道后不来,便只说有要事相商。王承跟刘唐的父亲刘汉怎么说也是同僚,刘唐自然毫无戒备地就过来了。待到刘唐走进客厅,看到陆远和卢乃大二人端坐堂上,心里咯噔一下,同时把王承这个老狐狸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陆公子,卢公子,两位有礼。别来无恙?”刘唐见两人在此,有对王承心有不满,也没跟王承打招呼,直接向陆远二人行礼。王承见状,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却是当即隐忍下来。

“刘公子,还真是别来无恙啊。敢问刘公子可还记得上次咱们见面的时候,我陆某人说过的话?”陆远微笑着看向刘唐,刘唐忽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刘唐当然记得,上次陆远说过,沈大柱不能动,谁动了谁就是跟他陆远过不去。现在呢?还真有人动了沈大柱。

“陆公子且听我说,这沈大柱之事可是王龙一个人做的,跟我们其他三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还劝阻过他来着……”

“刘公子,稍安勿躁。我就问一句话,从沈大柱手中拿到的桔子跳分红,都在谁手上?沈宅地契在谁手上?”陆远淡淡问了句,眼神冷漠地看着刘唐。只要刘唐敢说一句假话,陆远不介意让他知道江湖人的脾气。

“沈大柱的桔子跳分红现在七成在王龙手上,三成在邱峰手上。我跟林端一分都没有动啊陆公子。还有沈大柱的地契,也在王龙手上,不信你可以让他出来当面对质!”刘唐拱手说道。他很清楚陆远现在的地位,除了那个神秘的后台之外,现在的陆远更是进入江湖幼麟榜前二十的存在,已经跟他不在一个层级上了。说句难听一点的,现在的岭南镖盟随便一招呼,都能聚起四五百人,若想围攻泉州府衙,泉州府衙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一个时辰。

“嗯,劳烦王大人请贵公子出来,咱们当面把话说清楚如何?”陆远转头看向王承。王承额上冒出冷汗,连忙让人去找王龙。大冬天的,最后王家一个仆人竟然是从柳岸巷中将王龙给抬回来的,王承见了气得直抖胡子。王龙回到家见王承、刘唐、陆远二人在一起,心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倒是很心大地给陆远拱拱手。

“陆公子竟然光临敝府,稀客啊!”

“王公子好雅兴,大冷天居然还跑到柳岸巷去?”陆远冷笑说了句。

“嘿嘿,家里丫鬟暖的床,哪有柳岸巷姑娘们的闺床暖和呀?你说是不是?”王龙一脸淫笑地看着陆远说道。

“王公子雅兴,陆某却是有件事要打扰王公子。”陆远淡淡看了王龙一眼。

“陆公子但说无妨。”王龙大手一挥。

“敢问王公子,月前带人将沈大柱打了,拿走沈大柱的桔子跳分红以及方宅地契的,可是王公子?”陆远冷冷问道。

“哦,你说的是这件事啊?陆公子当时不在,不然我就叫你一起了。沈大柱那个婆娘长得可真是水灵,就是性子太倔了,宁可以死相逼也不肯让本公子玩一玩。现在还在厢房里关着呢。对了对了,说道桔子跳分红,那沈大柱的分红还真不少。陆公子也别说我吝啬,这其中的五成就给陆公子了,不能再多了。毕竟当初出力的人是我。”王龙一脸别说哥不照顾你的表情。

“呵呵,好慷慨的王公子。王大人你都听见了,这家教真是好得没话说。”陆远冷笑两声转头看向王承。

“陆公子且息怒,下官教子无方,还请陆公子高抬贵手,下官……”

“爹你说啥?”王龙见王承额头渗汗,脸色苍白,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王大人,此事我等都已听到贵公子亲口说了,有沈大柱作为原告人,我等作为证人,倘若将此事上告州府,让刘大人审理此事,后果会如何?”陆远笑着问一句。

“陆公子,莫非你嫌给你的分红太少?这样,我再拿出一成分红来给你如何?”王龙察觉事情已经不太对劲了,尤其是王承一脸冷汗已经止不住如水流一般潺潺渗出。

“陆公子,还请你高抬贵手……”

“王大人,我在问你,后果会如何?”陆远冷冷打断王承的告饶。

“会,轻则,轻则凌迟,重……重则……诛族……陆公子……”王承说完赶紧拱手打算求饶,却是依旧被陆远打断了。

“王大人,我陆远十六年来都生活在泉州府,平日里没有啥嗜好,就喜欢逛逛南市。南市的这些街坊,都是看着我陆远长大的。当初我在平安镖局接见刘公子等人的时候曾经说过,谁敢动沈大柱,就是跟我陆远作对。”陆远语气阴冷,说到最后,王承已经瑟瑟发抖。

“王大人,咱们也不按重了算。现在给你家王公子两个选择。”陆远说道。

“请陆公子示下。”知道有选择,王承燃起一丝希望。

“报官解决,或者私了。”陆远说道。

“报官有何说法?私了有何说法?”王承很想立马选择私了,但还是谨慎地问道。

“报官,就是凌迟。私了,自裁。”

……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事毕

“凌迟?自裁?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我王龙是泉州府通判王……”

“啪!”

王龙听到陆远说话,登时冷笑,心想马蛋,我一个通判家公子,竟然要听你的审判?话不过脑便说了出去。未曾想还没说完,王承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了过来,把他的话全打断了。

“陆公子息怒,下官教子无方。陆公子,此事……此事可大可小啊公子!”王承此时稍稍冷静了一点,感觉到事情还是有转机的,试探性说了句。

“哦?王大人有何高见?愿闻其详。”陆远拱拱手问道。

“陆公子,刚才小儿确实亲口承认打了沈大柱,抓了沈大柱的妻子,拿了他的分红和地契,但到底不是官身,应该还够不上结党害民的罪行……”王承悄悄抬眼看着陆远。

“哦,王大人如此说,那我们就到公堂上去看看结果吧。”陆远眼神微冷,甩甩袖子,起身准备走。

“陆公子且慢……”王承见陆远起身,心下微微一惊,连忙赶上前准备拉住陆远,未曾想刚走进陆远两步,一柄闪着寒光的漆黑宝剑便抵在王承喉咙处。

“王大人,陆某是江湖人。即便官府没办法给我们一个公道,我们还有江湖的办法。陆某认识不少江湖杀手,近来也颇有闲钱,不介意一天雇一个,埋伏在大人周围,直到最终将王公子人头带来为止。”陆远微微偏转脑袋,向后看着王承说道。

王承闻言脑门上冷汗涔涔冒出,官府跟江湖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官场上的争斗是隐蔽的,在规则下的,经过几千年的发展,朝廷从中央一直到地方,都有极其严密的规则。而江湖却是不然,江湖规则简单粗暴得多,也更直接,更血腥。

眼前这两位,可都是江湖上年青一代的翘楚,陆远愿意跟自己讲官府规则,那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自己竟然脑子灌水,跟他讨价还价,倘若真逼着他用江湖规则,那恐怕就不是一个王龙能够抵偿的了。

陆远只需要散布消息,说王承纵子行凶,王鹰从旁协助,王家上下鱼肉乡里,为官不仁,那绝对会有大把人愿意参与暗杀王家的人。到时候真的就是诛家灭族万死不辞了。

“陆,陆公子,有话好说。王某错了,请公子给王某一个辩白的机会啊陆公子!”王承现在已经带了些许哭腔了。

“行,也别让人说咱们江湖人欺负你。”陆远抬眼看了王承一下,微微一笑,转身过来准备听他怎么说。卢乃大闻言将元屠剑收起,双手抱胸,也准备听听王承的说法。

“陆公子,王某有几个问题想问公子与犬子。”

“你问。”

“那沈大柱可曾身死?”王承问道。

“未曾。”陆远坦率回答,却是知道王承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那沈大柱的妻子尚在囚禁中,王龙,你可曾杀死她?”王承转过头来怒问王龙。

“没,没有。别说杀死她,我连她都还没动过呢。”王龙见王承如此卑屈,意识到事情恐怕真不简单,也不敢任性了。

“那从沈大柱那里拿到的田宅地契,分红钱银呢?花了多少?”王承继续问道。

“田,田宅地契都,都还在,分红钱银花了……花了五千两……”王龙怯懦地说道。

“五……五千两!你这个败家子,气死老夫了!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王承闻言差点气绝,“陆公子,沈大柱的钱银王某必定还上,公子你看,虽然犬子顽劣,但所幸未闹出人命。所占沈大柱的财产,王某也愿意还上,公子你看,犬子罪不至死啊!”

“倘若我没回来,不知道沈大柱的事情,王大人以为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事?陆某走之前曾经说过,动沈大柱的人就是跟陆某过不去,莫非王大人认为,陆某说的是玩笑话?”陆远淡淡说着,眼睛却是微微飘向刘唐方向。这一个小细节被王承捕捉到了,在官场上混了这许久,察言观色的能力不可谓不高,立马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点。

“王某教子无方,请陆公子赎罪。王某在此担保,今后谁敢动沈大柱,就是跟王某过不去,若是沈大柱今后有三长两短,王某愿将一家上下二十口人头奉上。若有违此誓,当如此指!”王承说着,向卢乃大借了剑,将自己的右手小指砍下。

陆远和卢乃大视之如常,早已习惯。王龙和刘唐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当下吓得一愣一愣的。

“王大人,你的誓言陆某权且记下。但王公子着人打断了沈大柱的腿,让沈大柱成了跛子,这一笔……”

“陆公子放心,我这就让人打断犬子一条腿作为补偿!来人啊,上大棒,打断那个逆子的右腿!”王承也狠心,立马对下人说道。这时候有一个下人拿着金疮药上来给他包扎手指,王承看了看陆远,陆远点点头,他才将手伸出去。

“等等,你打断我的腿,我还不如死掉算了!”王龙见王承想要打断自己的腿,立马慌了,大声驳斥道。

王承见状微微冷哼,将还未还给卢乃大的元屠剑递到王龙面前,冷声说道:

“哦,这样。你大哥受伤残疾之后,郁郁寡欢,最后也是自尽的。来,这把剑乃是神兵利器,我找卢公子借的,我想卢公子也不会介意再借给你自裁的。拿着,想死,现在就自裁。”

“你!虎毒不食子,你,你不是我爹!”王龙见状心下慌张之余,竟是哭了起来。王承见状,眼神黯淡下来,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也是自己宠坏了他,说到底最终责任在自己身上。

“王大人,还是先别打,你这个处理结果,还不知道沈大柱满意不满意呢。”陆远说道。

“来人,抬上本官的官轿,去将沈大柱请到府上来!”王承十分干脆,立马让下人去请沈大柱。

未几,沈大柱被王府的下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来到陆远等人身边,看到被下人押着的王龙,登时怒火中烧。王承见沈大柱记恨的眼神,心下不免微微一沉。

待到听完陆远等人将事情讲清楚,沈大柱怒火稍稍平息。然后对着王承抱拳道:

“王大人,你能如此深明大义,沈大柱也不是不识好歹。你将小英、田宅地契及所剩银两你还给我,保证以后不再挟私报复,我沈大柱也没什么苛求的。五千两欠银不还也罢,当做我上交的保镖费吧。至于王公子的右腿怎么处置,全凭陆公子做主。”

“大柱你是好人,王某谢过了。”王承给沈大柱鞠了个躬,“至于这个逆子,打断一条腿,算是给个教训。来人啊,给我打!”

王承倒也狠心,见下人不敢用力打,亲自上手,用左手抡起木棒狠狠敲了王龙脚踝两下,便听到骨折声响。当然,还伴随着王龙杀猪般的叫喊声。

“此间事毕,我等告辞。还望王大人信守诺言。”陆远淡淡说道,然后带着卢乃大、沈大柱走出王府。

第一百九十四章 欲练此功,必先……

刘唐走出王府,心中有些唏嘘,王龙的惨状他是亲眼所见,王承下手之狠,当真罕见。王龙那声清脆的断腿声,现在仿佛魔咒一般萦绕在刘唐耳边。

刘唐更知道,倘若此次犯事的是自己,恐怕知府刘不羁,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恐怕会只重不轻。现在的陆远,无论从官面上还是从江湖层面上,都不是刘唐等人能够惹得起的。

“看来刘公子被吓得不轻啊。”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刘唐背后响起。刘唐心中一惊,连忙转身回头。

只见在他身后一处屋顶上,陆远和卢乃大正一人提着一壶酒,坐在上面对饮。

“陆公子,卢公子,两位还未回去?”刘唐心下有些惊慌,表面还是镇定下来,笑着问道。

“刘公子,我们俩专程等你的。”卢乃大转过头来,看向刘唐。就这么一个瞬间,刘唐对上了卢乃大的双眼。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脑袋被一剑砍下来了,身体却在惯性带动下继续向前跑了有十来步才停下来,倒在地上。上百具尸体流出来的血,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溪流潺潺向外流去。殷红开始渲染,弥漫在整个天地间。在这片殷红之中,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缓缓张开,像是利剑一般穿透一切,射向刘唐。

“啊!!!”刘唐忍不住叫出声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刘公子,不必惊慌。”忽然,一双手轻轻拍了拍刘唐的双肩,把刘唐从幻境中拉出来。刘唐定了定神,看了看放在自己双肩的手,以及眼前的人,看到那双眼睛之后惊恐地将双肩上的手拍掉,向后退去。

刘唐退了一丈远之后,缓缓定住自己的情绪,这才回过神来,刚才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幻觉?还有,卢乃大的眼神。刘唐忍住还怕,再看向卢乃大,却是发现,他的眼神很正常,没有任何异样。

“咳咳,对不起,卢公子。在下失态了。”刘唐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自己身后的尘土,给陆远二人行礼道。

“没关系,刘公子,你别太在意了。我在杭州的时候,河口帮做事惹怒了我,被我屠了一百多人,直接将整个河口帮灭门了。从那时起,我这双眼睛就凝聚了极其浓烈的杀意。别说是你,我要是露出杀意,就算是现在幼麟榜排名前三十的小高手,有一半都受不了。”卢乃大淡淡一笑,说道。

刘唐却是听出了其他味道。卢乃大的话,说的是他露出杀意的时候会这样,如果没有露出杀意呢?比如现在,刘唐看到卢乃大的眼睛,就是正常的。也就是说,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卢乃大对自己露出了杀意。这是为何,根本不用问。他是因何被请到通判府上的?一念及此,刘唐赶忙拱手,打算为自己辩白。未曾想还没开口,陆远却是先开口了。

“刘公子莫说,我跟乃大也不打算继续追究此事了。此事到这里,差不多了。但有些话我不得不提醒刘公子,这单桔子跳生意,签契约的是你们四个人没错,但你们四个人中,牵头的,却是你刘唐。一个王龙,已经让你声名狼藉了,要是识人不明,管人不住,再有下此次,别怪陆某翻脸无情。”陆远冷漠地看了刘唐一眼,刘唐感到一阵彻骨奇寒从尾椎直冲天灵。

打了个冷颤,刘唐赶忙抱拳行礼道:

“陆公子放心,刘某定当管好其他人,绝对不会再出现王龙这等败类行径!”

“刘公子能保证,那就最好了。”陆远闻言微微一笑。

刘唐听到陆远的话,头更低了。等了片刻,没等到下文,便抬头看了看,陆远跟卢乃大早已没了踪迹。这时,刘唐双腿一软,整个人毫无形象地瘫软在地。

……

“这个刘唐,心智还不错。竟然没有被我的杀意吓尿。”卢乃大笑着说道。

“够他长记性了。他的心性倒是比王龙那个败家子好不少,应该说,刘不羁的教导还算到位。”陆远若有所思地说道。

“最好是,否则我是不介意把整个泉州府的官吏全部换一次。”卢乃大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再度闪过杀意。

“得了,这事到此为止。赶紧回去看看,王杜留给我的那本功法。”陆远翻翻白眼,把整个泉州府的官吏全部换一次?那到时候等到的恐怕不是新上任的官员,而是朝廷的禁军了。

两人匆匆回到平安镖局,一起打开了王杜给陆远的那个锦缎包裹,里面露出一本深蓝封皮的书,上书“归墟真经”四个大字。

“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陆远翻开第一页,轻读出声,却是忽然停下,“咦?又是《冲虚真经》?难道我跟列御寇缘分深厚?”

“嗯?这总纲,应该是用来阐述这部《归墟真经》的理论出处吧?”卢乃大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且看下去。”陆远点点头,说道。

“其曰归墟,而无增减,遂入遂出,遂取遂补,故无增减。少昊之国,立地五山,五山立而国故存也。山名曰: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

今以丹田为国,五行为五山立地,则五行具备,国方可立。国立而气生,气生而旋定,旋定而万力归墟。故卧立行走,皆练功也。气旋愈大,归力愈强。练至化境,则无物不吸,无物不取,气出如龙,隔空摄物,易如反掌……”陆远越读,眼睛越发放光。这哪里是一本普通的内功心法?若真能如总纲所说,简直就是一部神功啊!

“哟?没想到这回倒是让我们俩捡到宝了。只不知这王杜为何修习不成?往后看看,或有什么秘密?”卢乃大也笑道。

“嗯。我看看……欲练此功,必先……废功?”陆远看到这,有些幸灾乐祸地抬眼看向卢乃大。

但见卢乃大黑着一张脸,废功的意思就是,要把自己一身内力修为给废去。这不特么坑爹吗?

难怪王杜会说,这东西只适合陆远……

第一百九十五章 归墟真经

陆远一时玩性,当即尝试着按照《归墟真经》的心法修炼起来,不过片刻便收功起身。

未免功法有问题,卢乃大一直在陆远身边护法。此刻见陆远如此快速的起身,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当即问道:

“怎么样?是不是有问题啊?”

陆远见卢乃大一脸焦急,存心吓吓他,便一脸沮丧地说道:

“确实有问题啊,跟一般内功修炼路径完全不同,之前修炼吐纳法,根本没有可参照性。”

卢乃大见状,先是检查了一下陆远的身体和经脉,发现没有异常之后,才吁了口气:

“呼,没事就好。好在你之前修炼的都是吐纳法,虽然内功积存不易,散功重修却是简单不少。其归你也不用太过伤心,之前我不是说了,只要回到庐山气门,我就帮你寻一本顶级内功心法吗?”

陆远见卢乃大一脸真诚,心中甚为感动,也就不忍戏耍他,便笑着说道:

“乃大,别紧张。刚才我说的确实没错,吐纳法确实没办法给《归墟真经》任何借鉴作用,相信一般的内功心法恐怕也很难有所借鉴,这才是《归墟真经》最难练成的地方,之前所说的废功,反倒显得没那么困难了。”

“哦?其归是搞清楚了这部《归墟真经》的奥秘?”卢乃大头脑灵活,一下子看穿了陆远的情况。

“正是,很侥幸。也幸亏我具备《内经图》的锻体效果,以及《冲虚真经》的内功总诀理论基础,否则还真摸不透这部《归墟真经》的奥义。”陆远淡淡一笑,紧接着将《归墟真经》的练法给卢乃大详细讲解了起来。

原来练成《归墟真经》的基础,就是以五行建五山,心主火,立方壶;肾主水,立瀛洲;肝主木,立蓬莱;肺主金,立岱舆;脾主土,立员峤。唯有完成立五山的步骤,丹田气海才能形成气流。而这一步,也把九成九的人挡在了门外。为何?因为以五行立五山,对一般人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首先,一般人要引五行入体,只能通过几种渠道,进食是最基本的;习武之人多了一种渠道,那就是修习内功,以内功自带的五行属性入体。所以,对一般人来说,这道门槛就在于能否找齐五种饱含属性都的食物,这种食物一般都是灵植神药,能够得到一种已经是福泽深厚了,何况要聚齐五行?

所以大部分人选择第二种方法,修习五种属性的内功。但练功之人都知道,体内功力以纯为上,功力越纯,威力越大。同时修行五种属性的内力,要相互之间趋避牵制,还要分神修炼,不仅难度大,而且危险系数很高,非常容易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即便有幸完成五种内力的修炼,但五行相生相克,功力不纯,发功之时相互限制,不仅事倍功半,而且很容易相互抵消,到头来耗时耗力,还不如找一部上乘功法修炼,还效果更好。

这也就是《归墟真经》修炼的最大阻碍。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是其他功法很难理解的,那就是《归墟真经》对“气”概念的划分,这也是陆远说好在有《冲虚真经》作为理论基础的缘故。《归墟真经》对气的理解分为四个境界:太易、太初、太始、太素。

太易者,未见气。太初者,气之始。太始者,形之始。太素者,质之始。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曰浑沦。言万物相浑沦而未相离。视之不见,聴之不闻,循之不得,故曰易也。易无形埒也。易变而为一,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九者气变之究也。乃复变而为一。一者形变之始,清轻上为天,浊重下为地。

此四境,出自《易经》,《列子?天瑞》引之,故而是《冲虚真经》的理论基础,对四境的解释十分详尽,若是没有《冲虚真经》作为理论基础,如今让陆远看到《归墟真经》的四境论,怕也是混混沌沌,一头雾水。

有这两道把关门槛,江湖上绝大部分人,恐怕都练不成这部《归墟真经》。

但恰巧,陆远正好有符合练成真经的条件。内功总诀《冲虚真经》有涉及到一小部分天地元气的引入运用法门,只是很模糊的概念。但《内经图》却是以引入天地元气洗练身体作为基础修炼的。如今在天地元气的洗练之下,陆远不仅肉身强悍柔韧,而且洗练过的经脉得到加厚拓宽,虽然穴道尚未打通,但一经打通,便能发挥比别人多一倍的力量。除此之外,天地元气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它从草木万物中来,自身是无属性的,但同样的,它也很容易变成其他属性,五行阴阳皆可。

这就是陆远占优的地方,人体脏器自带五行,天地元气入体之后,只需在指定的宫位凝聚,形成“气山”,再借由所在脏器的五行属性改变自身属性,那么五山自立。可以说,对别人来说,需要花数年甚至十数年才能入门的第一步,陆远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如此说来,刚刚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你已经完成了《归墟真经》的入门?”卢乃大惊讶地问道。《庐山真气诀》乃是当世有名的内功心法,卢乃大对《庐山真气诀》的掌握十分娴熟,自然是有眼力劲的,这套《归墟真经》当真是世间罕见的宝典,若是外传,必然会引起腥风血雨。越难练的功夫一旦练成,威力也就越大,这是江湖公理,谁都清楚。

如今陆远轻易完成别人花十数年都未必能够完成的步骤,卢乃大怎能不心惊?

“怎样?乃大?是不是心动了?我可以将元气入体和气之四境的理论都跟你说哦!”陆远贱兮兮地挑挑眉看向卢乃大。

“得,我《庐山真气诀》有自己的骄傲,况且《归墟真经》虽好,却是不适合我,重新修炼太过耗费精力了,我只要将我们庐山气门的两大绝学练好,天下间有几人能耐我何?”卢乃大一脸“我读的书少,别骗我”的表情。

“嘿嘿,那真是可惜了。不过没关系,等兄弟神功大成,到时候谁欺负你,兄弟帮你罩着。”陆远拍拍卢乃大的肩膀。

“你啊!得意忘形……”卢乃大笑笑看向陆远。

谈笑不过片刻,两人都去收拾东西了。泉州府虽好,终究,还是要启程前往江西。

第一百九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陆远三人在平安镖局住了一晚,次日上午出发,到了全福镇原全德武馆,如今岭南镖盟的总坛,已经是下午申时。

已经进入江西地界,卢乃大也不着急回去,当天夜里便住在了岭南镖盟。陆高、海莲心二人自然是围着陆远各种询问,顺带着,看到真定小和尚长得如此可爱,也忍不住“关爱”了一阵。

陆远将此行的收获、际遇等一一跟二人说过,陆高、海莲心听了倒是甚为宽慰。

“今天太晚,明天为父给你介绍一位先生。”陆高神秘一笑,难得在严肃的脸上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狡黠。海莲心见状不免白陆高一眼,倒是没戳穿他。

二人也知道陆远此番远行归来,必定劳累,也没有多说什么,让他早早地去洗漱休息了。

陆远洗漱完毕回到房间,立马感觉到不太对劲。房间里有人,但气息陆远倒是很熟悉,因此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怎么啦?既然进了房间,又不出来相见?”陆远微微一笑,从自己桌子上翻过一个茶杯,倒了一杯水,推到自己面前一个座位上。但见一道黑影闪过,七杀阁主便出现在陆远面前,端坐着。

“师傅此番前来,可是有任务要布置?”陆远笑着问道。

“张立死了。”七杀阁主语气低沉地说了句。

“哦。嗯?什么……”陆远先是淡淡“哦”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疑惑地“嗯”了一声,紧接着吃惊到无以复加。

“张立死了,跟敌对势力的探子同归于尽。”七杀阁主再次说了一遍。

“啊?他……他不是跟……跟王……”说到这里,陆远猛然惊醒,王杜?难道是他?

“没错,就是王杜。”

“那……那岂不是我还死了天同星!”陆远猛然反应过来,脑中忽然出现一片空白,紧接着一阵自责开始在心里弥散开来。

“别自责,决定见王杜的是张立自己。”七杀阁主见陆远神情不太对,赶忙制止他,让他别胡思乱想。

陆远深吸两口气,将心中的杂念祛除,凝重地看向七杀阁主。

“现在就告诉你来龙去脉。其实张立本名王杜,王杜本名张立。在荆州,王杜跟卢乃大说的故事,是张立的故事,也就是他自身的故事。”七杀阁主提点道。

“也就是说,王杜名为寻友,实为报仇。当年纵火之事,官府虽然认定不是张立所为,但王杜却不信。后来便分别加入一个杀手组织,然后演变成今日的结果?”陆远本就不是笨人,一下子看穿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他接近卢乃大的时候,怕是已经掌握了张立的线索了。”七杀阁主淡淡说道。

“好算计。直接来找我,怕是我会有戒心。先无意间接触到乃大,让乃大放松警惕,然后再由乃大带他来见过,我也就少了些戒备!好算计!”陆远此刻冷静下来,心下不免有些佩服王杜。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你也别忙着佩服他,听说他给你一部功法,你练了没有?”七杀阁主问道。

“呐,就是这个。”陆远也不私藏,将《归墟真经》拿出来递给七杀阁主之后,运起一掌拍向七杀阁主。

七杀阁主见状也运起一掌对上陆远。“轰”地一声,两掌相击竟是产生了沉闷的轰鸣声。若非两人都控制着力道,怕是桌椅都会受到冲击。

“没想到竟是如此绵长厚劲的功法。”七杀阁主点评了一句。

《归墟真经》虽然立五行为五山,但主属性却是水属,故而兼容并包,绵长厚泽,出力越久,越是汹涌澎湃。

“此经应该不假,我用《冲虚真经》的理论实验过,没有理论上的问题。”陆远明白七杀阁主在担心什么,给七杀阁主解释了一句。

“难道这个王杜明知道你跟张立有关联,会好心送你一份礼物?”七杀阁主有些疑惑道。按照他所掌握的信息来看,显然不应该是这样的。

“经倒是不假,而且还是万中无一的内功心法。但王杜却未必安了好心。”陆远淡淡一笑,将《归墟真经》的两大门槛给七杀阁主解释了一下,七杀阁主立马恍然大悟。

“其心之坚,当真罕见。”七杀阁主淡淡说道。世上最难忍的,就是隔夜仇。若是有办法,怕是会忍不住出手。但王杜却是不然,一部《归墟真经》,若是交给一般人,怕是会弄得此人家财散尽,经脉错乱,五脏六腑受损,不治身亡。但这个过程必定是漫长的,不能一蹴而就。

很可惜,陆远福缘深厚,不但没有如王杜所愿,还因此练成了这部万中无一的内功心法。

“如此便好,修炼的时候谨慎一些,别太急功近利了。”七杀阁主轻轻拍了拍陆远的肩膀。

“放心吧,师傅。如今我才刚跨过第一境界,太易境界,路还长着呢。”陆远淡淡一笑。

“很好。说说王杜所在的那个组织吧,这是一个信息很庞大的组织。有着十分完备的哨探及反哨探体系,七杀阁花费了巨大的精力,也只摸到一点线索,最近刚刚捣毁了他们一个小分舵。没想到对方的报复竟然那么快。”七杀阁主语气有些凝重。

“师傅,这个组织叫什么?”陆远问道。

“叫什么不清楚,总坛在哪也不清楚,具体有多少人不清楚,首领是谁,也不清楚。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消息,小分舵倒是有不少,但大猫小猫两三只,都不堪大用。”七杀阁主有些头疼。

“哟呵,倒是跟某个门派挺像的。”陆远闻言,立马联想到了一个门派。

“你说听风阁?我们也曾联想过他们两者之间的关系,但一来没有证据,二来无论该组织出现什么问题,听风阁都十分淡漠冷静,没有任何过激反应。所以我们暂时还没有办法肯定两者之间是不是有关系。”七杀阁主叹了口气。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等我解决了星月宗那档子事情,便帮师傅将这个组织揪出来吧。”陆远说道。

“嗯,也好,你也该正式接触这个行当的行动了。”七杀阁主淡淡一笑。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双师会

隔天正当小年,应陆远的恳求,七杀阁主当晚便留在岭南镖盟总部,第二天一早,陆远便带着七杀阁主去见陆高和海莲心。

“哟,陆其归你来得正好,赶紧来……”陆高跟海莲心正在正堂,见陆远进来,陆高一时兴起准备把陆远拉进来,却是猛然看见陆远身后跟着一个身披黑袍,带着白色面具的人,一下子愣住了。

“这位是?”还是海莲心反应机敏,赶紧问道。

“爹娘早安,正好给二老介绍一下,这位是七杀阁的阁主,也是我名义上的师傅。”陆远笑着给陆高和海莲心介绍道。

“什么叫名义上的师傅?搞得我好像虚有其名一般。”七杀阁主白了陆远一眼。

“当然是名义上的师傅啦,我实际上的师傅除了你以外,苦老头算一个,梅前辈算一个,他们都是切切实实指点过我修行的。当然,你是名至实归的师傅,不仅指点我修行,还威胁我拜师。”陆远挑挑眉看了七杀阁主一眼。

“诶,远儿,休得无礼!”海莲心轻声斥责了陆远一句,陆远耸耸肩吐吐舌。

“阁主有礼了,老身乃是其归的生母,时值小年,阁主能够大驾光临,令我陆家蓬荜生辉。”海莲心边说,边用手肘顶了顶陆高,陆高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是啊,阁主大驾光临,请恕陆某有失远迎啊!”陆高笑着拱手说道。

“两位客气了,你们既是其归的严慈,我是其归的业师,对于教导其归的问题,我想应该有许多能够交流的地方。”七杀阁主虽然声音不好听,但说出来的话还算得体,跟见智信时候完全不同。

“应该的,应该的!阁主请坐!”陆高礼数周到,将七杀阁主让到了左首。正对着七杀阁主的,是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年纪约莫四十来岁,跟陆高相仿。这男子生得面如冠玉,星目剑眉,三缕长须蓄到胸前,修剪得整整齐齐。身着一身青衣儒衫,大冬天的,手中仍然握着一把羽扇,倒是有几分诸葛孔明的气度。

待到七杀阁主坐定了,陆高才举手介绍道:

“阁主见谅,陆其归,你也看过来。这位是苏仁苏先生,乃是眉县苏家的门客,是苏家派遣到我岭南镖盟指导我修习功法的业师。按辈分算,也算是其归你的师公了。”

“那可不行。”陆远尚未有所表示,七杀阁主便开口道,“江湖规矩,各算各的。否则我七杀阁主,岂不是平白无故要叫人前辈?”

“额……这……是在下考虑不周。”陆高闻言登时额上冒汗,这事情确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七杀阁主如此说来,倒也没错。只是苏仁听了,必然会不高兴。

“哈哈,前辈之言甚是。若是前辈默不吭声,忠恕便要开口了。”苏仁倒是气量大,这时候竟然起身拱手向七杀阁主行了个晚辈礼。

“算你小子还识相。这个江湖,敢在我面前同辈相称的不过十指之数,让我叫前辈的,哼,全都埋土里了。”七杀阁主淡淡冷哼一句。

“阁主,这……”陆高有些不信,但又不好明说,表情有些尴尬。陆远却是看出来了。

“咳咳,回禀父亲,少林寺智信方丈跟师傅是至交,梅暗香前辈称师傅是同辈。”陆远淡淡说了句,陆高闻言登时惊得目瞪口呆——这辈分,谁还敢跟他比啊?都攀上四绝了……

“前辈自然是德高望重,苏某不懂礼数,武艺不精,有几招想向前辈讨教一番,不知道前辈是否愿意垂青赐教?”苏仁虽然承认七杀阁主是前辈,但陆高当面,他却不能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便如此说道。

“哼,你小子想要向我讨教?莫不是觉得老夫痴长年岁,功力不行吧?也罢,不露两手,你恐怕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七杀阁主微微冷哼,右手微微抬起,往座椅扶手上轻轻拂过,然后捞起一段扶手,约莫一掌宽,整个切口平整得如利刃切割一般。

“这……”陆高被七杀阁主这一手吓了一跳,这等内功修为,已经不是深厚可以形容的了,能够让内力平整贯穿实木,而不破坏其他地方,对内力的掌控程度简直就是臻至化境。

苏仁见状,眉头微微一跳,沉默了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前辈果然神功盖世,晚辈甘拜下风。”

“你一个二流上等的高手,莫说是我了,就是我家陆其归,怕是也不惧你。”七杀阁主语气平淡,但说出来的话挑衅意味却是十分浓厚。陆高闻言头上黑线直冒,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破事了?一个是武林泰斗,自己儿子的师傅;一个是大派客卿,自己的授业恩师,无论哪个得罪了都不讨好。

陆远却是没那么多顾虑,直接对七杀阁主怼了回去。

“我说师傅,你这么说,却是存心要让我陆其归当一个不孝之人啊。你说说,我若承认你的说法,岂不是恶了苏先生,让我父亲颜面无光?但我若是否认你的说法,不就等于宣告刚刚你说的话是放屁?”

“无妨,我只不过说一个事实而已。”七杀阁主淡淡一笑,根本不把陆远的话放心上。

“陆公子位列新幼麟榜第十三名,苏某自问若是对上公子,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前辈所言倒是事实。只不过,这越发让苏某好奇,还请陆公子不吝赐教。”苏仁笑着向陆远拱拱手,陆远却是明白,这苏仁是想在自己这里找回点颜面。这却是让陆远心中有些不喜,此人面上儒雅宽厚,没想到心胸如此狭窄。

“既然苏先生有意指点陆某功夫,陆某若是推辞,岂不是辜负了先生一番好意?还请先生赐教。”陆远笑着给苏仁行了个礼,然后走到堂前站定。

“赐教不敢当,咱们只是切磋一二。”苏仁笑着站起来,走到陆远对面。

此刻陆高却是有些傻眼了,明明是带苏仁跟陆远见个面,怎么两人莫名其妙就比划上了?按照七杀阁主的说法,陆远还不逊色于苏仁?这是真是假?

“陆公子请。”

“苏先生请。”

第一百九十八章 归墟显威

陆远跟苏仁两人站定之后,互相拱拱手,算是见过礼。

紧接着,苏仁忽然发力,一掌拍向陆远。陆远见状微微一笑,也运起一掌拍向苏仁,两人各自的右掌在空中相接,紧接着一阵沉闷的响声在两人之间炸开,强大的气劲卷起两人周边的空气,将两人的衣角卷起。

陆远只是微微吃惊,站立在原地,苏仁却是面露震惊之色,并连忙退开了两步。从手掌上传来的丝丝连绵不绝的震动感,毫无疑问地告诉苏仁,这一掌试探中,他落了下风。可怕的是,他用了六分力道,陆远可能用得更少。

而陆远微微吃惊,却不是对苏仁的实力吃惊,而是对《归墟真经》的功效微微吃惊。刚刚一掌,陆远用到的力道其实只有三分,但却能够感受到这一掌的威力远大于自己之前的想象。当然,内力流失的速度,也远大于自己的想象。这时候,《归墟真经》的威能就显现出来了。

“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玩的,虽然不是时刻恒定,但只要内力用出去,五行五山便自动运转,自成天地,精气滋生,内化为丹田内力。而且随着陆远经脉打通得越多,丹田气海扩展得越大,内气旋的速度会越快,生气、出气的速度会越快,到最后真有可能做到遂取遂补,遂入遂出。

陆远刚刚用了三分力道,自然用了三分内力,但随之,待到苏仁站定之时,陆远已经感觉到内力自行补充了一分回来,还在缓慢但可见地补充。

“江湖传闻陆公子锻体有术,技艺超群,唯独内力不甚了了,今日一见,怕是传言有误。陆公子这份内力,在同龄人中,怕也唯有幼麟榜前十的小高手们才能够稍稍胜过一筹吧!”苏仁表情有些凝重,显然没有预料到陆远的实力竟然超出自己想象,看来此番随意挑战陆远,却是孟浪了。

“苏先生过奖了。久闻苏家以轻功‘烟雨步’独步武林,今日不知道能否领教到其中奥妙?”陆远直接点名,却是想要一窥这套轻功的奥妙。如今《夜猫行》作为陆远的主修轻功,灵活有余,速度方面却是稍显不足,尤其是长距离的快速直线奔行。

“听闻陆公子有一套成名步法,叫‘夜猫行’,苏某也想见识一番。”苏仁见陆远直接点名,也不客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说,”陆远看了看周围,但见陆高身边的茶点中有一些花生米,便上前抓了一把在手上,“也请苏先生容我拿点小道具。”

“我说陆其归,你打归打,比武切磋还吃花生米的?”陆高有些无语道。陆远闻言白了陆高一眼。

“等等你就知道了。”陆远淡淡说了句。

说罢,陆远回到堂前再度站定。苏仁见陆远回来,慢慢蹲低了身体,蓄势待发,陆远却是一副轻松写意的样子。

“陆公子,请小心了。”苏仁提醒了一句,随即脚下发力,猛然蹿向了陆远,同时右手一掌拍出,左手暗自蓄力扣成爪状。

陆远见苏仁急速蹿来,心中微微一惊,这烟雨步果然名不虚传,达到了“竹杖芒鞋轻胜马”的速度。但美中不足,这苏仁显然还未完全领会烟雨步的精髓,少了几分“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但也正是如此,气劲微微外泄,让陆远摸到了一点烟雨步的功法运行轨迹。

待到苏仁一掌已经临近的时候,陆远忽然使出一招扑雀式,整个人斜向前上蹿出,空中一招翻身式,整个人竖向打了个转,从头顶绕过苏仁,打算落在苏仁身后。

不想这时,苏仁左手爪出,直接转身抓住了陆远的左脚,往下一拉,陆远从空中坠下。落下瞬间,陆远运用扭转式,扭过自己的身形,同时右手一刀开天辟地辟出,正对着苏仁的脑门。

要说这仇老五虽然只是二流巅峰的一个高手,陆远如今已经基本达到了他生前的水准,但真真切切是个武学奇才,这套《天地玄黄手》有大小擒拿手和大金刚掌作为基础,本身威力就不会差。更关键的是,仇老五这九式手法,后三式尚未有人领悟,但前六式基础手法,每一式都蕴含着武道真意。

这一掌开天辟地,模拟的就是盘古开天地的气势,蓄力久,出招迅速狠辣,更是借重了鞭法甩手的力道和手自身的重力,一掌劈下,竟是犹如山崩地裂一般,空气被辟出了气爆声。

苏仁闻声便知此掌的威力,不敢怠慢,连忙双手架上。原本这若是普通一掌,苏仁用烟雨步急退闪避是最佳的方案,但怎奈开天辟地一手速度太快了,苏仁根本来不及提气运力。只得双手格挡。

待到三手相交之时,苏仁猛然感觉到一股巨力将自己双手狠狠往下压,势头根本挡不住。眼看着一手刀临近自己脑门,情急之下苏仁连忙偏转脑袋,险险闪过这一掌,左肩却是被一掌劈中。

但闻一声十分细微的脆响,苏仁肩头中掌。趁着这个机会,苏仁双手梦绕二次发力,将陆远这一手架开,双脚急蹬,整个人飞速向后退去。拉开两丈远才停下,左肩微微发抖,双手已经红肿。

更要命的是,有一股震动感一直在苏仁肩骨上传导,这股力道后劲绵长,一时间竟没办法停下来。这是蕴含了《归墟真经》内力的一掌,《归墟真经》内力的厚重,已经不是使用吐纳法时候的力道能够相比的。

其实《归墟真经》最适合用在连绵不绝的掌法、武技当中,一套掌法下来,到最后可能宛如惊涛骇浪一般,一浪推着一浪,越到后来,掌力越发沉重。只不过陆远暂时没有如此连绵的功法,只能发挥一点基本的内功作用而已。

饶是如此,苏仁已经吃不消了,左肩虽然活动自如,但苏仁自己清楚,刚刚那一掌,已经让自己肩骨微微出现了裂痕。

这些年轻人,还真不能小看啊!这是苏仁此刻心中最深刻的想法。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月明诀

运功镇住伤势,苏仁并没有立即投降,而是活动活动双手双肩,然后一个箭步冲向陆远。

陆远见状微微一笑,右手捻起一枚花生米弹了出去。但见花生米飞向苏仁前进的方向,瞬间击中苏仁膻中穴,苏仁原本快速冲向陆远,膻中穴猛然被花生米打中,顿时感到气息有些不顺畅,脚步微微凝滞。陆远趁机一个捕鼠式向右前斜扑过去,刚好跟苏仁错身而过。就在错身瞬间,一个扭转式扭身过来,一掌拍出。

苏仁脚步凝滞,心中有些惊讶,此番忽然间陆远从自己身边错身而过,立马反应过来,急忙强行转身,右掌拍出,刚好陆远的右掌也一掌拍来。两人手掌在空中对击了一掌,分别退了四五步,才堪堪停下来。

此一掌,两人都是用普通掌力,由此可见,若是不用天地玄黄手,不用画梅指,陆远蕴含《归墟真经》内力的掌力,也就跟苏仁的掌力在伯仲之间。苏仁毕竟是老一辈人,修炼的还是苏家的功法,虽然未必是最顶级的,但比起一般江湖人绝对好很多。

两人稳住身形之后,开始用基础的手上功夫对打,互相攻拆了近十招,两人都感觉气息调顺了,陆远忽然双手内收,然后同时推向苏仁。苏仁也双手交叉放于身前,摆了个奇怪的姿势。

陆远推出双掌,正是当初第二次跟幽云子切磋的时候用出的天地玄黄手第六式,灭天绝地。两掌之间推出的内力带动周边空气,一个巨大的气旋在陆远面前形成,轰然击向苏仁。两人相距不过三步,陆远这一式威力太大,堂前地面的砖经不住气旋的切割,开始块块翻起。

“转朱阁!”但见苏仁双手接住陆远双手之后,原本交叉的双手忽然转成正常的样子。陆远却是觉得双手之间被一股吸力吸住,无法摆脱苏仁的双手,只能扭转身体跟着旋转半圈。但要命的是,旋转半圈之后,陆远滞空的身体正面门朝上,脑袋朝下。

“低绮户!”好在,苏仁并未直接将陆远整个人向下拉,而是气息流转,右手松开陆远右手,左手拉着陆远左手向下,如此一来陆远身体又转了半圈才落地。

“照无眠!”陆远刚刚接触到地面,苏仁右手一掌猛然当头拍来,宛如天上圆月,清寒彻骨,冷艳绝伦。

陆远心下吃惊,没想到苏仁还留着这一手,竟然能够将自己的灭天绝地给化解。看来,只能试试那一掌了。陆远心中暗自想着,抬起一掌,运气凝神,向着苏仁拍来的右掌击去。

两掌相接之后,并未立即分开,一来陆远落地时调整姿势,此刻正坐在地上,苏仁的掌力他全部承受了下来。二来苏仁接了陆远一掌之后,整个人精神微微恍惚,也未做任何缓冲准备。

两人就这样由原本的对掌,变成了内力的比拼。但这个比拼没持续太久,不过片刻,苏仁的压力越来越大,最后被陆远一掌推出,退了四五步,跌坐在地上,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显然受了内伤。

陆高见状赶忙上前扶住苏仁。

“苏师,您没事吧!”陆高赶忙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摘开瓶盖,一股清香登时飘出,显然是上乘疗伤灵药。

“不碍事!”苏仁接过陆高的丹药,吞服下去之后稍稍运功,镇住了伤势。

“陆其归,你下手好没轻重。若不是苏师怕伤到你,他岂会受伤!还不赶紧过来给苏师赔罪?”陆高转头训斥陆远一句,不过右眼轻微眨了两下,显然是让陆远给苏仁一个台阶下。陆远见状哭笑不得,这个台阶陆远自然会给,只是陆高现在这样子,倒显得陆远不太懂事一样。

“多谢苏先生手下留情,陆远不知轻重伤了先生,还请先生见谅。”陆远赶忙上前拱手行礼说道。

“陆公子客气了,是我苏仁技不如人。这《月明诀》修炼不到家,其实在接陆公子那双掌推出的一招时,我已经受了些内伤了,只是当时求胜心切,强行施展后面的招数,跟陆公子对拼了一掌,才会如此狼狈。”苏仁虽然气量不大,但还是比较坦率的,直言自己技不如人。

“苏先生客气了,刚才跟苏先生最后对拼的一掌,其实陆某用了一些吐蕃密宗的修炼法门,在掌法中夹杂了些许幻术。这是陆某无意间自创的一掌,叫如烟似梦掌。不想苏先生只是微微分神,想来苏先生的心智一定十分坚韧。”陆远这话说的却是由衷,想那耿贺,中了一掌之后整个人便陷入了幻境中,可想而知,苏仁心性比耿贺好太多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耿贺,耿贺是直接命中此招,而且陆远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当时直接对着耿贺脑袋拍去的。而此番跟苏仁对掌,却是坐在地上向站着的苏仁拍掌,而且苏仁已经蓄势许久,一掌拍来,这便抵消了不少的威能。因此苏仁只是微微恍惚,便重新凝聚精神。

但即便如此,苏仁精神力比耿贺高,也是显而易见的,并不会因为他占据的这些优势便否认了他的能力。

“原来公子刚才那一掌竟然还有这等功效,难怪刚才我精神有些恍惚。看来公子天资聪慧,非常人能及。”苏仁开口说道,并向着陆远拱手。

“苏先生过奖了。”陆远笑着回礼。

“苏某自不量力,今日当有此败。陆公子,苏某先回房疗伤,就不打扰公子一家团聚了。”苏仁笑了笑,开口说道。

“苏先生言重了,苏先生请自便。”陆远微微低头,心里倒是对苏仁多了几分好感,看来此人还算是个输得起的男儿。

“三位,苏某告辞。”苏仁拱手跟众人行礼,然后走回厢房。

“陆其归,过来一下。”七杀阁主忽然说了句。

陆远闻言微微一愣,然后走到七杀阁主身边,七杀阁主对着陆远耳语了一句,陆远闻言有些惊讶。因为七杀阁主的原话是:

“苏仁此人,心胸狭窄,恐怕已经对你心存怨愤了。”

第二百章 扫尾工作

陆远、七杀阁主、陆高和海莲心四人再度坐在堂上,针对刚才七杀阁主所说的情况,又回想了一遍,然后不无担心地提醒陆高,对苏仁要谨慎小心。

陆高一开始并不在意,但见陆远真的着急了,便慎重地表示,自己会留意苏仁的举动。

此后数日,七杀阁主倒也安之若素地留在岭南镖盟,似乎是没有家人一般。苏仁却是不同,被陆远打败之后,第二天便启程回四川眉县了。卢乃大也是同一天走,不过路程却是近了不少。

今年在岭南镖盟过年,虽然不似往年,有连二叔一家,屠三叔,风四叔一家一起过年,但盟内其余八大镖局都派遣了亲信镖师驻守在岭南镖盟总部,所以人倒是不少。加上七杀阁主和小和尚真定在,倒是热闹不少。

苏仁不在,接下里这段时间,就是陆远和七杀阁主跟陆高切磋武艺,多半是七杀阁主指点两人练习。尤其是陆高,一方面苏仁的指导有些偏差,他本人学的是苏家的功法,更偏轻灵,而陆高却是实打实学的手上功夫,走的是刚猛路线。所幸的是,苏仁教陆高的内功心法还不错,倒是没有太大问题。

另外就是,陆高得知大金刚掌和大小擒拿手可以学,竟然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指点功法方面当然还是七杀阁主,看他跟智信之间的关系,往年肯定没少切磋,指点起来倒是像模像样,连陆远这个已经潜心研究过三套功法的人,都觉得受益匪浅,对三门功法的了解更加深彻。

“陆其归,三套功法你虽然可以用,但幻方流云指的练习不可懈怠。”七杀阁主见陆远也沉浸在三套手上功夫的练习上,不免提醒一句。毕竟大部分手上硬功夫,都是以牺牲手指灵活度来换取威力的。

“知道了,放心吧师傅。”陆远笑道,幻方流云指的练习,其实他已经进入瓶颈了,每日三百遍已经不能让他有什么实质性进展了,现在基本每天都要转上一千遍才停下来。

随着年关临近,陆远心神越发处于一种微妙的情绪中,既希望年关快点到来,又有些紧张和担忧。陆高、海莲心和七杀阁主都能感觉饿到这种情绪,也都知道所为何事。

近来,岭南镖盟异军突起,庐山气门强势施压,星月宗已经沉寂好久了。但谁都不清楚,星月宗是真的沉默还是暗中谋划着什么。更可疑的是,一直跟星月宗不对付的聚义庄,近来也异常沉默。既不生事,也不找星月宗的麻烦。莫非两者冰释前嫌?要真如此,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感觉到了岭南镖盟的威胁,决定先一致对外。

但岭南镖盟终究是挂着苏家家徽的,两个门派不会公然挑衅岭南镖盟,暗中侵占资源却是不会少做。如此一来,陆远想要在星月宗讨回公道,怕是不容易。

“放心吧陆其归,星月宗要是敢为难你,为师不介意将它夷为平地。”七杀阁主轻轻拍了一下陆远的肩膀,淡淡说道。

“是啊陆其归,咱们岭南镖盟现在今非昔比,高层战力可能比不上星月宗和聚义庄,但论影响力和底层战力,他们俩加起来都未必比得上咱们。”陆高自豪地说道,岭南镖盟的影响力如何?只要看看九个镖局行走版图就知道了。

从闽赣浙到两湖两广,再到晋冀川滇,几乎都能看到九大镖局镖师的身影。就以平安镖局来说,最远的一趟镖都走到西域去了。如今乱世初定,山高路远,生意不好做。随便来个剪径小贼,怕是一车财物连同身家性命都会留在路上。九大镖局掌控着闽赣两省的九成以上的押镖生意,说白了,只要陆高一句话,闽赣两省的商业基本要废。你个星月宗、聚义庄,能做到吗?

陆远闻言笑着点点头。现在的岭南镖盟,可不是当初的平安镖局,随便一个地方势力都能欺负。早先平安镖局还是地方二流势力的时候,星月宗都要掂量着巴结,如今的岭南镖盟,若非必要,星月宗恐怕是不想得罪的。

只是庄钊庄奎两人的性命换星月宗一个短暂的和平,很划算。

“其归,你不要忘了,你说过完年就带我去找师傅的!”真定小和尚忽然开口说道,将众人注意力拉了回来。

“是是是,没忘。等我们下了星月宗,我就带你去鹊谷。”陆远淡淡一笑,摸了摸真定的小脑袋。

“确实,过完年你也应该去拜会一下苦老前辈,毕竟人家救了你的命,还传授了你一套神功。”陆高拍了拍陆远的肩膀说道。

陆远点点头,心想也是,从鹊谷出来,他陆其归的人生似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是迫不得已,但总归是往好的方向发展,怎么着也得带点礼物去见见苦老头。

“陆其归,去完星月宗后,你要去鹊谷?”七杀阁主有些意外地问道。

“嗯?居然还有师傅不知道的事情?”陆远有些惊讶,按照之前的情况来看,七杀阁主不是应该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的吗?

七杀阁主闻言,停顿了一下。虽然隔着面具看不清七杀阁主的面容,但陆远还是感觉到他的脸似乎微微红了一下。

“咳咳,你知道的,天同星掌握着我们的消息传递。如今张立刚刚过世,虽然大体没问题,但有些小细节就没办法顾得上。比如你们上了天目山之后有一小阵子我是不知道你的消息的。江后浪那小子能力很强,但还缺了点张立的老道。”七杀阁主淡淡说道。

陆远能够听得出来,隐藏在七杀阁主淡漠的语气下,那种无奈和落寞。名义上他跟张立是上下级关系,实则两人已经配合了几十年了,更像是老友。

陆远闻言心中微微一痛。这个天同星,自己虽然只见过他一次,但却十分喜欢他的性格。没想到因为自己一时不查,竟然让他身殒他乡。

那个敌对组织,一定要连根拔起……

第二百零一章 转移视线

正月初一,陆远一家人同七杀阁主和真定一起过了个年,正月初四连同二人一起又回泉州府城,一直住到正月初十,再次回到全福镇镖盟总坛。

正月十六,陆远跟真定收拾好行囊,等到卢乃大,三人便再度启程。说是启程,其实到星月宗,半日行程便到了。最主要还是三人此行之后,要去鹊谷,所有干粮、钱银和衣物,都是为远行准备。

陆远三人先来到九江镇的旅馆,便是陆远上次离家出走时候住的旅馆。店小二已经不记得陆远的长相,依旧热情迎接。陆远二人将真定安排住在旅馆中,也不做停留,直上九岭山,星月宗驻地。

上到山门处,两个门童拦住了陆远和卢乃大。

“敢问两位,是何人?上星月宗有何贵干?”

“这是我俩的拜帖,你上去告诉你们宗主,庐山气门卢博,岭南镖盟陆远拜会贵宗。”陆远跟卢乃大正式递上拜帖,就在门口等。

一刻钟之后,守门弟子回来,禀报说星月宗宗主戴望龙请二位入内相见。陆远二人对视一眼,便抬脚上山。

九岭山巍峨壮阔,星月宗本宗领地只占了很小一部分,但实际上在界线上,星月宗是圈了好几个山头的。会客堂设在山腰,离山麓并不远,一来容易找到地形开阔的地方,建造大场地;二来方便招待造访客人;三来对于新入门弟子而言,功力不足,但又要定期早会,选在此处最合适不过了。会客堂往上,一直到几个山头上,才是掌门、长老等修行休息之地。

陆远和卢乃大来到会客堂的时候,戴望龙等人已经在等候了。想来应该是早就在此有事,刚好碰上了陆远二人拜会。

见陆远二人到来,主位上一位身穿白底黑纹长袍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对陆远二人拱手道:

“两位少年英雄造访星月宗,乃是我等之荣幸,请二位上座!”

陆远这时候倒是看得清楚,此人面色红润,长相有些清濯,三缕黑色长须已经有二尺三寸,看来是想要留一把关二爷的长髯了。从地位上来看,此人应该就是星月宗宗主戴望龙。戴望龙身上的白袍上,左边绣着北斗七星,右边绣着轻云蔽月,倒是精致。

“多谢戴宗主赐座。”陆远作为此番的主事人,开口说道。

“二位公子刚过正月十五,不在家多休息两日便来造访星月宗,想来必有要事。可否告知在下?”戴望龙笑着问道。

陆远喝了口茶,抬眼扫了一圈此时在座的众人,发现除了戴望龙之外,还坐着四个身着道袍的男子,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陆远见了觉得有些眼熟,却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同时,在戴望龙身后站着一个年轻人,陆远看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当天在小破庙门口所有人口中的“戴师兄”,应该是戴望龙的独子,戴麟。

戴麟见陆远看过来,头微微低下,却是不敢直视陆远。无他,当日陆远惨状他是亲眼所见,哪怕不为仇老五报仇,光是陆远身受重伤这件事,要在他身上讨回些公道,戴麟也难辞其咎。

陆远见戴麟眼神闪避,也不放在眼里。当日戴麟身手肯定在陆远之上,但现在的戴麟,陆远让他一只手都能轻松解决他。在闽赣年轻一辈中,除了庐山气门的四位公子,怕是没有谁能够跟陆远一较高下了。

“戴宗主,明人不说暗话。我此番前来,是为了给老五哥讨一个公道的。”陆远淡淡说道。

“陆公子,当日之事我也听麟儿说过了,此事起因原是陆公子先对我星月宗弟子何务谋下手引起的,麟儿和庄钊也不过……”

“也不过什么?到现在你们还打算把何务谋的死栽赃在我头上。行啊,没诚意谈事情,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我可以代表岭南镖盟和七杀阁向你星月宗宣战,此后凡是星月宗弟子,在我岭南镖盟地界上出现,格杀勿论。”陆远说着,眼中寒光闪烁,看向戴望龙。未曾想戴望龙一点都不受影响,只是淡淡一笑。

“陆公子何必动怒?此事却是尚未了解清楚,并非我星月宗有意栽赃给陆公子。我等也考虑到了庄钊庄奎二人陷害公子的可能性,不若让他二人当堂对质如何?”戴望龙问道。

“对质?我死不承认,两个姓庄的也死不承认,你觉得对质有用?”陆远冷笑道。

“好叫公子知道,我星月宗也不是随意欺辱人的地方。李长老,你先说说你知道的情况。”戴望龙转头对陆远刚刚看到,觉得眼熟的长老说了句。陆远发现这个长老姓李,这才想起当天有一个女弟子叫李月,两人长相确实有几分相似,想来应该是有血缘关系。

“是,当日我先是从庄钊手下一个弟子口中得知何务谋的死讯,便赶紧派人前去查看情况。之后便庄钊、庄奎二人搜查陆远所在客栈。紧接着第二天全城便传出星月宗两位弟子争风吃醋,自相残杀的消息。

我派人将何务谋身死小巷周边的居民、当日能够看到情形的客栈旅客都询问了一遍,得到的证词都是他们听到有人喊‘星月宗的弟子互相残杀啦’,然后便看到巷子里有两个人影。

因为两人穿的都是星月宗制式衣服,都是月白色,所以看得比较清楚。没有人看到第三个人影。”李长老开口说道。

“那个喊话的人正是我。”陆远接口道,“我在自己房间无意间听到何务谋和庄奎的对话,也看见了庄奎杀害何务谋,意图嫁祸给我的过程,还有庄钊假意询问庄奎情况,实则责备庄奎为何会失手的过程。”

“陆公子所言我也考虑到了,而且我也询问庄奎为何深夜单独跟何务谋一同出去。庄奎说是何务谋白天比试输给陆远,想要找茬反被陆远袭杀。

我又问了庄钊为何让陆远跑了,又为何不先回来禀报反而先搜查旅店,庄钊说他赶到的时候陆远已经跑了,庄奎受伤,他帮庄奎镇住伤势之后以为能在旅店找到蛛丝马迹,于是先搜查了旅店。”李长老如实说道,“如今双方各执一词,何务谋之死依旧是个谜。”

陆远闻言,心下倒是佩服戴望龙,想要用何务谋的死来转移视线。若是在此事纠缠下去,怕是仇老五的仇短时间内不能报了。

哪有那么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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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经天纬地

“戴宗主,敢问贵宗可确认了何务谋是因何致死?”陆远冷笑一声问道。

“据我星月宗仵作认定,何务谋乃后脑中掌而死。”戴望龙说道。

“那不就结了?陆某虽然现在掌法不错,但在药前辈救治我之前,从未学习过任何掌法,指法和鹰爪功倒是会。但内力之弱近乎未学。敢问,我陆远怎么用掌法拍死何务谋?”陆远反问一句。

“这,公子所言,可有凭证?”戴望龙闻言眉头微皱,问了一句。

“凭证?药前辈的证言算不算?要不要晚辈到鹊谷让他老人家出山来给我作证?”陆远嘴角微微勾起。

“咳咳,不必不必,药老前辈乃是武林泰斗,断不会做伪证。”戴望龙眼神微微闪烁,倒是连忙拒绝。

“如此说来,陆某嫌疑洗清。庄钊庄奎二人为何意欲嫁祸于我?若非心中有鬼,岂会如此行事?戴宗主,此二人是不是该交给陆某处置?”陆远眼神微眯问道。

“额,这个,陆公子,此二人乃我星月宗门人,庄钊近来因为立了些许功劳,而且何朴长老已经过世,我们便考虑晋升其为长老。如今他身份与以往不同,还是让本宗来处置吧。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陆公子一个交代的。”戴望龙尴尬一笑,说道。

“哦?戴宗主准备给陆某怎样的交代?贵宗要亲自对庄钊庄奎行刑,陆某也没那么多坚持,非要自己动手。但前提是,你们所作出的刑罚,要让我陆远心满意足。要知道,他俩犯的可不仅仅只是嫁祸于我这等小事,更重要的,还是联手暗算,杀了仇老五这笔血仇。”陆远眼睛微眯,说话间杀气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来自血脉的威压,瞬间扫过整个会客堂。

除了卢乃大、戴望龙等少数几人以外,其他人都感到一阵寒意侵蚀,打了个冷战。

“未知公子想要怎样的惩处?”戴望龙微微冷哼,将这种淡淡威压给冲散了。在星月宗的地盘上,他还是要保持一些威严的。

“很简单,两颗人头,一颗不能少。当日你家戴麟公子是领队,虽然有出言阻止两人,但却无法约束,负有管束不到的责任。杖责二十算了。”陆远拿起茶杯,拨开茶叶喝了一口说道。

“哼,公子口气好大,两颗人头,加上星月宗少宗主杖责二十,倘若我戴望龙认下来,那星月宗干脆对外宣布,成为你岭南镖盟的下属势力算了。”戴望龙冷笑着说道,要庄钊庄奎二人的人头,戴望龙已经觉得有些过分了,竟然还要对自己的儿子行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么说来,戴宗主是不同意陆远的条件了。那还废话什么?你们是不是打算把我二人留下?”陆远抬起眼看向戴望龙,眼神依旧冷漠。但意思很明显,不同意,行。那就开战。

“呼!陆公子,戴某也不跟公子绕圈子了。只要公子能够接下戴某三掌,戴某就依了公子的提议。”戴望龙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一抹精光扫向陆远,然后说道。

“戴宗主,你是认定陆某接不住你三掌吗?”陆远嘴角微微勾起,笑道。

“戴某怎么想,陆公子无需知晓。条件摆在这里,公子若是认同,戴某自然不会失信于公子。”戴望龙自信说道。

“好,陆某也想领教一下戴宗主赖以成名的,众星拱月掌。”陆远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走到戴望龙正前方。

“公子好气魄,请小心了!”戴望龙见陆远竟然不知天高地厚打算接自己三掌,心中也有些怒意,早已暗自运气蓄积力量。

“第一掌!”只见戴望龙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右掌拍向陆远,但见其手掌掌沿泛着微微的热气,这一掌显然力道十足。

陆远见状眼睛微眯,抬起右手,一招铺天盖地迎了上去。两掌相接之后,陆远顿觉一股巨力传来,手掌有些发麻,内力冲击性不小。亏得陆远最近修炼《归墟真经》,内力大进,否则还真可能第一掌就栽了。这戴望龙,还真是不能小觑,从目前的功力来看,怕是比苏仁还要强上不少。

另一头,戴望龙一个后撤,稳稳站定,脸上泰然自若。但实际上,收在背后的右掌却是有些发红,心中更是惊骇不已。不是说这个陆远天生神力,武技精湛,但内力不行吗?为什么刚刚的对掌中,戴望龙明显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内力化解了自己掌力?刚才那一掌自己可是用了七成功力啊!

“陆公子功力深厚,与传闻似乎有些出入。戴某佩服。”戴望龙眯眼看向陆远,心中却是在盘算,要不要拿出看家本领来?

“戴宗主过奖了,还有两掌。陆某也会接下。”陆远淡淡说道。

“公子真要接?那戴某也不藏私了。有一招掌法,乃是戴某的看家本领,不轻易示人。今日请公子赐教一二。此掌名叫:坠月掌!”戴望龙听了陆远的话,心中怒火暗生,也不再犹豫,直接一掌拍过去。

陆远闻言尚未有所反应,便感觉面前一轮圆月从天而降,其大先如掌大,进而如盘,再看,已然布满了眼前,再无其他物,恍若明月陨落,惊天动地。

“摘星……坠月……此等天地异象!当真鬼哭神嚎,惊天动地!”陆远忍不住感叹了一口气。李旭的摘星指陆远是见过的,尽管李旭只练到第三层,开金裂石的境界,但陆远能够摘星指威力之一二。如今看来,这个戴望龙的坠月掌,怕是与摘星指有些渊源。

但也正是此刻,陆远心思更为透亮,有一招掌法忽然之间在脑中冒出来,此招之前一直知道用法,知道动作,但始终无法领会掌意。现在却是清晰无比。

陆远一掌推出,但见圆月幻影从球心开始,被道道纵横交错的气劲分割开来,最终在陆远面前消失粉碎……

天地玄黄手后三式中的第一式——经天纬地。

第二百零三章 大仇得报

戴望龙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陆远,虽然坠月掌不是自己最强的一掌,但迄今为止,尚未有一个二流高手能安然无恙地接住这一掌,难道陆远在强撑?

果然,不过顷刻,陆远咳嗽了一声,一丝血迹从嘴角渗出,显然受了内伤。但看样子伤得应该不重,但见陆远只是微微调息一下,便恢复过来了。

“戴宗主的坠月掌果然高明。陆某佩服。戴宗主还有什么看家本领,赶紧使出来吧,你还剩下最后一掌的机会。”陆远神情淡然,刚刚几个呼吸之间,陆远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六七成。

如今的陆远抗打击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内经图增强了陆远的力量,同时加快了血液循环速度,如今陆远恢复伤势的速度,是一般习武之人的六七倍;再加上内经图引导天地元气洗练身体,身体本身强度就比一般武者大很多,现在简直就是一个人肉沙包。若是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如今学会了归墟真经,体内内力自成循环,无时无刻不增补损益,对内伤的防御力和恢复力都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陆远现在就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想要让他重伤,难度真的很大。故而,他敢在戴望龙面前夸下海口。要知道,戴望龙在各地一众地方一流势力中,武功排名也是十分靠前的,从刚才两掌就能看出来,这个星月宗宗主,比之苏家一般的门客都要强上一线。陆远敢接他三掌,肉身强大是他最大的依仗。

“呼,陆公子胆识过人,戴某佩服。第三掌就算了吧,老夫行走江湖数十载,不愿意落下以大欺小的名声。再说了,陆公子若是有所闪失,怕是门外的那位前辈,瞬间就会取了我的项上人头。”戴望龙微微叹了口气。就在刚才戴望龙使出坠月掌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杀意便锁定了他。在招式被陆远破解之后,那道杀意又瞬间消失,来无影去无踪,戴望龙根本无法捕捉到那道杀意的来处。

此人必是绝世高手。这是戴望龙心中不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陆远背后,有大靠山。

“事已至此,庄钊庄奎二人就任由陆公子处置,我星月宗概不理会。但请公子看在戴某面子上,能否宽恕小儿?杖责二十虽然不是重罚,但终究有失体面……”戴望龙此刻语气软了很多,“改日我必定让小儿亲自造访岭南镖盟,负荆请罪。”

这个逻辑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人家打上山门来要挟之下,你受到的惩处无论多轻,都是被逼的,颜面尽失。但如果是你主动、亲自登门造访,负荆请罪,无论受到的惩罚多重,都会落得一个光明磊落的名声。当然,被造访的一方就更有面子了,这种事对双方来说,都是有利的。

陆远自然也看出门道来,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一来,陆远主要的目的就在于二庄,其他人都是次要的;二来,陆远有坚持,但更懂变通,能双赢的局面,只要不触及底线,没必要搞成双输。

一念及此,陆远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戴望龙的请求。

“来人,去把庄奎押上堂来,顺道请庄长老一起过来。”戴望龙先给陆远拱拱手,然后挥挥手对一个弟子说了句,紧接着有些有气无力地坐回座位上。

未几,庄奎被两个弟子架着押上堂,跪拜见过宗主长老之后,一眼看见陆远,心下便在打鼓。片刻之后,庄钊也匆匆上堂,看到陆远之后,心中也不免“咯噔”一下。

“未知宗主传唤在下,有何要事?”庄钊此番晋升长老,却是攀上了一门关系,为星月宗拉到了强力外援。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他可谓是星月宗的大红人,戴望龙对他的态度,也从星月宗被庐山气门打压之后的厌恶中好转了不少。今天听说有贵宾驾临,还特地让庄钊去接待。

“庄长老,这两位想必不用我介绍了,两位公子前来星月宗所谓何事,我想你也清楚。如今这事是你叔侄二人惹出来的,我们星月宗也不想扯上关系,你们自行解决吧。”戴望龙挥挥袖子,有些无奈地说了句。

“自……自行解决?这,如何解决法?”庄钊已经有些慌乱了,现在星月宗只想弃车保帅,怕是早就知道自己二人决计胜不过陆远跟卢乃大二人了。但庄钊也不是吃素的,刚刚前来找自己的那位,至少能够拖住卢乃大一会儿,更是此番庄钊为星月宗找来的靠山。

“宗主,此刻严公子正在老夫山头休息,不妨让严公子过来评评理!”庄钊一想到那人,心中登时升起了一股信心和希望,大声说道。

“你说的,可是这个花拳绣腿?”就在这时,一个沙哑可怖,人鬼难辨的声音从庄钊背后响起。就连坐在主位上的戴望龙也被吓了一跳。来人不仅声音可怖,而且来去无踪,直到他带着一个大活人生生站在堂上了,众人才发现他。这等人物,想要将星月宗屠宗灭族,简直易如反掌。

听闻声音,庄钊惊慌失措地转过头来,看见的是一个身穿黑色文金边斗篷的假面人,手中正提着死鱼一般的严白。此刻严白虽然眼睛睁开,表情丰富,但全身动弹不得,显然是被奇异的手法点了周身几处大穴。

直到此刻,庄钊和庄奎终于面露绝望之色。

“其归,这俩货你想挑哪个?老的还是小的?”卢乃大这时候才笑着走出来,将漆黑长剑拄在地上。

“老的给你玩玩吧,我想拿小的练练手,我的如烟似梦掌还不怎么熟练呢。”陆远闻言淡淡一笑,说道。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卢乃大说着,一脚踢起长剑,剑尖指向庄钊。但见黑芒一闪,一颗硕大的脑袋便出现在卢乃大的左手上。

庄奎见状吓得失声尖叫,挣扎着要逃跑。陆远一个捕鼠式快步蹿上,右手一掌如烟似梦掌拍出……

……

“老五哥,终于给你报仇了……”

第二百零四章 铁竹埋宝

隐没在南疆看似僻静的丛林里,邢门拥有自己一片独立的竹林,林中所种的均为铁竹。

凡邢门弟子,入门之后,需月劈十竹,坚持三年方过熬练期。每个弟子有专门分派的领域,若非相约,很难在自己的竹树区遇到其他入门弟子。

这一日,一名入门弟子跟往常一样,提着自己的斧头在自己的铁竹区砍竹子。提气沉腰,一斧头劈下,但见三指宽的铁竹之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豁口。这名弟子有些沮丧,却是不放弃,调整姿势,继续挥斧。

“咚,咚,咚……”清脆的回响伴着晨光一道在竹林中徘徊,显得清幽闲适。二十下之后,一棵铁竹施施然倒下,那名弟子再挥一斧,将最后还连着的部分砍断,然后削去竹子上的分支。真正的砍伐,现在才刚刚开始。将竹子砍倒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将每根竹子劈成三十等分,这才算是砍倒一棵。

如此一来,新入门弟子每天至少要挥斧三千二百下,才能完成砍竹十株的基本功。此后,还要将十株竹子分批次背回宗门,兑换门派贡献值。邢门收到新入门弟子砍下来的竹子之后,会将这些竹坯分派到雕刻坊的管事那里,由管事将竹坯分配给专修雕功的长老、弟子,加工成各种艺术品,最后贩卖到川滇一带的城镇上。

这名弟子暗自盘算着,今天一天下来,自己能够换到多少宗门贡献值,兑换多少熬炼筋骨的膏药。猛然间,他看到了一棵铁竹,形状有些奇怪,比一般的铁竹粗壮了不少,这个弟子登时神色沮丧了下来。无他,形状怪异的竹子,竹坯能够雕成的物件有限,所以贡献值是要打折扣的。同时,这课铁竹又比一般的铁竹要粗壮,自己要花费更多的力气和时间才能将它砍断。

这名弟子心情郁结,闷闷不乐地来到这课铁竹面前,抬脚踢了一脚。本想转身先去砍其他竹子,这棵等来日功夫深了,砍起来自然容易一些。走了四五步,他还是停下脚步。

“今日砍也是砍,明日砍也是砍,倒不如今日砍掉来得痛快些。师傅说过,面对困难若是选择逃避,那么你就会一直逃避,直到困难变成了大困难。还是勇敢面对吧,虽然麻烦点,但总比逃避要强。”这名弟子看了看这棵形状怪异的竹子,再三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将箩筐放下,抄起斧头奋力挥出……

“咚,咚,咚……”

这棵变形的铁竹,似乎因为形状怪异,长得异常结实,第三斧下去,这名弟子才砍出一个豁口,心下不免又抱怨了两句。

“妈的,等等看老子不把你劈成竹片烤干了!你的贡献值老子也不要了。”这个弟子暗道。

“哗啦啦!”终于,竹子被他砍倒了,这个弟子臭着一张脸上前一斧头砍断连接处,准备接着处理这棵铁竹。

“咦?这是什么东西?”就在他瞥了一眼竹子根部的时候,发现了里面似乎嵌着啥东西,似乎跟竹根长在了一起。二话不说,这名弟子提起斧头将竹根劈了几下,切开,然后将嵌着的东西掏出来。

“这是……” ……

“师兄,有个东西给你看一下。”邢如峰刚刚练完功,准备回房冲一个澡,这时候,雕刻坊管事拿着一样东西悄悄走过来,递给邢如峰。邢如峰瞥了一眼,眉头登时微微一扬。

“这个东西哪来的?”邢如峰谨慎地看了看,这才小声问道。

“早上有一个入门弟子,在砍竹子的时候发现其嵌在一棵竹子的根部。整棵竹子都长变形了。”管事小声回答道。

“我知道了。给那个弟子两倍的门派贡献值,吩咐下去,此事不得张扬,违者杀无赦。”邢如峰冷峻地说了句,管事打了个哆嗦,道了声是,然后退下去。

邢如峰掂了掂手中物件的分量,眼露精光,也顾不得洗澡,便朝着邢天风的房间走去。

“父亲,有要事相商。”站在房门口,邢如峰敲敲门,说了句。

“进来。”邢天风的声音传来,邢如峰闻言推门而入。进入房中,但见邢天风正穿着亵衣,一个侍俾上身只穿着肚兜,正在穿亵衣。见邢如峰进来,侍俾赶忙拿着自己的衣裳退了出去。

“何事?”邢天风淡淡问道。

“父亲,你看。”邢如峰将那物件拿出来。

“啊!这是!快给我看看!”邢天风看到那东西,眼神都直了,赶忙将东西接过来看了看,“是这东西没错了!而且还是二十八宿版!”

邢天风眼睛发亮,对着那物件左看右看,脸上抑制不住笑意,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接着问道:

“这东西哪里来的?”

“是这样的……”邢如峰走进邢天风,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将管事跟自己说的情况说了一遍。

“竟有这等事!赶紧吩咐下去,凡是所有入门弟子,在自己负责的铁竹区中看到形状奇异的竹子,不得擅自砍伐,必须立即上报。”邢天风闻言,立马下达了命令。

“是!我这就去办。”邢如峰拱手行礼,然后退出了邢天风的房门。

……

“啊?此事当真?”在唐门,唐不田的房间里,同样是唐不逆亲自向他禀报事情。

“据探子回报,千真万确。”唐不逆肯定地点点头。

“你可有办法?”唐不田眼中精光闪烁,转头笑着问唐不逆一句。

“何须我操心?别忘了,咱们唐门练的可是暗器,别的不敢说,神不知鬼不觉地顺手牵羊,这可是咱们的强项!”唐不逆眉头挑了挑,一脸坏笑地说道。

“哈哈哈,说得也是。这倒是意外之喜啊!此事宜早不宜迟,你赶紧给探子下达指令。”唐不田开怀笑道,赶紧给唐不逆下达了任务。

“放心吧父亲,我早已给探子下达指令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的!”唐不逆森然一笑,玩弄着自己手上一个玉扳指。

“你做事,我放心!”

……

第二百零五章 同一个世界

邢门刑讯室,光线透过铁窗照射进室内,依旧无法让刑讯室稍微光亮一点,反倒显得更加昏暗。

邢如峰端坐在刑架面前,看着早已经凉透了的尸体,眼中杀气凌然。被捆在刑架上的,是雕刻坊管事,邢正。

“来人,尸体埋了,别等到膨胀发臭。”邢如峰淡淡说一句,走出了刑讯室,转身朝邢天风的房间走去。敲敲门,进门,看到的依旧是上次看到的那个丫鬟。

“怎么样?”问了句。

“应该不是邢正。虽然他已经被打死了。”邢如峰说道,瞥了眼正在穿亵衣的丫鬟。

丫鬟稍微理了一下,拿起自己的衣服,给邢如峰行了个礼准备退出去。

“你等等,先别出去。”邢天风忽然开口道。

“是,门主。”丫鬟闻言楞了一下,然后拿着衣服站到一旁,不知道该不该先穿上衣服。

“照你这么说,这行窃者另有其人?”邢天风皱了皱眉头,抹了一把自己的络腮大胡。

“还好,是的,此人应该颇有胆略,而且能够接近父亲。”邢如峰淡淡说道,直视邢天风。邢天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然楞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紫衣,我有点口渴,给我倒杯水。”邢天风对着那丫鬟说了一句。

“是,门主。”紫衣丫鬟也顾不得自己只穿着亵衣,便走到桌子上提起水壶,斟了一杯水。

“好险,若非咱父子早有防范,亦真亦假,一虚一实,恐怕真的屠猿令早就被偷走了。”邢天风得意地笑道。

“啪叽!”就在这时,紫衣端着的水杯忽然掉地上。

“你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邢天风皱皱眉头说道。

“对不起门主,刚才……刚才您太威武了,我现在还手脚发软呢……”紫衣脸上露出一抹嫣红,有些羞涩地说道。

“哈哈哈,我这算啥?如峰这小子每个月就那么两三次,憋着劲儿才够猛呢!要不让你尝尝如峰的大棒如何?”邢天风淫笑道。

“门主说笑了……”紫衣羞涩地说道。

“没说笑。就现在,如峰,把她办了。”邢天风忽然严肃地说道,随即提起自己的衣服,走出房门。紫衣却是一脸懵圈,这算哪门子事?

邢如峰也不废话,直接开始脱自己的衣服,露出结实的筋肉。紫衣看了看邢如峰的身材,登时脸色更红了。邢如峰五官端正,长相粗狂,加上身形魁梧结实,跟邢天风比起来,自然更有吸引力。

“奴……奴家刚伺候过门主,还……还请少门主怜惜……”紫衣将茶杯放到桌上,羞赧地说了句。

“躺床上去吧。”邢天风淡淡说了句。

“是……” ……

邢天风站在房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娇哼,下小腹忍不住一阵火热,悄悄拉开一个小缝往里面看了一眼。

“啧啧,妈的,如峰这小子可以啊,握草,这劲儿!真不愧是我生的!哈哈哈,紫衣这骚娘们儿也真够骚的,感情服侍我的时候都没尽力。”邢天风边看边点评道,一点没有一门之主的风度。待到邢如峰事毕,邢天风才有些依依不舍地移开视线。

“啧啧,这么好的炉鼎,可惜了。”邢天风从头看到尾,末了摇摇头说道,“妈的,看得老子又火热起来。去找杏儿再发泄一趟。”

……

“我去,这特么又擎天一柱了!不行,得找个方法降降火!”岳阳城中,陆远有些哭笑不得,赶忙四下看看,见无人,蹿出旅店,往烟花地去了。

刚走没两步,一只大手狠狠拍向他的肩膀,陆远一个闪身,躲过了这只大手,转身过来。

“我说师傅,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在我这个时候出现呢?”陆远有些哭笑不得。

“给你带了炉鼎,别去那种地方,虽然不会损失功力,但也不会有所增长。回房去。”七杀阁主淡淡说道。

“是。”陆远眨眨眼,有些愣了,回了一句,走回自己的房间。推开房门,看见一个穿着青衣的姑娘正坐在自己床沿。陆远赶忙进屋,四下张望一番,将门关上。

“那个,你就是师傅找来的……咳咳,那个?”陆远有些羞赧地问道。

“公子叫我清芳就行。”姑娘嫣然一笑,抬起头来,陆远这才看清楚,这个清芳姑娘柳眉如月,灵目生波,琼鼻挺拔,朱唇丰润,端得明眸皓齿,清新脱俗。

“咳咳,清芳,虽然你是师傅找来的,但若是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你放心,我会跟师傅说清楚,不会为难你的。”陆远干咳了两声,说道。

清芳闻言,展颜一笑,轻轻伸出玉臂,搂住陆远的腰肢,头轻轻靠在路远的小腹上。

“能服侍公子,是清芳的荣幸。双修之法,阁主已经跟清芳说过了,清芳谨记在心。”清芳莺语道。

陆远虽然玩乐无数,但如此情景却是第一次,不觉心跳加速,小陆远瞬间抬头望向清芳柔软的腰肢。

“嘻嘻,公子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吧?不过切莫着急,白象宝树功法,是一门阴阳相生的功法,在行事之前,需先运功调节内息。公子,请吧。”清芳狡黠地笑道。

“好,好的。如此,劳烦清芳姑娘了……”

“公子客气了,叫我清芳就行。”清芳笑着,帮陆远宽衣,一边暗运功法,调整状态。

陆远也知道心急不得,于是一边克制自己熊熊燃烧的欲火,一边调节内息,配合小陆远的律动。

这门白象宝树功,乃是七杀阁主追杀桑顿仁波切和木珠的时候,从他们口中撬到使用白象文印舍利子用法之后,得到的一门功法。最奇妙的是,这是一门双修功法,从那时开始,七杀阁主就着意寻找妙龄女子愿意舍身练功的。

恰巧,清芳有世仇在身,需要急速提升功力,两人一拍即合,却是便宜了陆远这小子……

第一百零六章 蝎斧之争开始

“来人,把里面的尸体抬出去,给唐门送回去。”邢如峰从房间里出来,找了个弟子吩咐了一句,“对了,门主在哪?”

“回禀少门主,门主在杏儿姑娘那里。”

“死性不改,哪来那么多精力!有那时间不去练练功夫。”邢如峰摇摇头,雕刻坊需要一个新管事,还要做好应对唐门的准备,这一切都需要他操心。邢天风这两年越发放手,导致邢如峰现在越来越忙,练功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在少林寺看到陆远、卢乃大的表现,邢如峰瞬间明白自己跟某些人的差距,如果还不努力练功,恐怕会越差越远。

另一头,唐门驻地。

“父亲,东西到手了。”唐不逆笑着将刻着“亢”字的屠猿令交到唐不田手上,唐不田将东西拿过来左翻翻右看看,微微叹了口气。

“嗯?怎么了父亲?”唐不逆问道。

“假的。这不过是普通的屠猿令,咱们一大堆,有个屁用?”唐不田将屠猿令扔给唐不逆。

“不会吧,这里不是有一个‘亢’字吗?”唐不逆皱眉,将屠猿令左看右看,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你有所不知,二十八宿屠猿令,刻在其上的二十八个字,是用纂体刻的。但东南西北四方大帝,各自掌管着七大星宿。而战国时代,恰巧是纂体花样最多的,七国各有文字,所以每一个大帝麾下星宿,都分别用七国的文字来刻的。

按照秦楚齐燕赵魏韩的顺序,比方这苍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一一对应过去,就是秦纂的角,楚纂的亢,齐纂的氐,燕纂的房,赵纂的心,魏纂的尾,韩纂的箕。”唐不田解释道,想必邢天风也知道这些,却刻意刻了一个秦纂的亢字,无非就是想告诉自己,他已经有所准备了。

“老狐狸!没想到这么腹黑!”唐不逆闻言登时恼怒,这个邢天风看似粗鲁,却是藏得如此深。

“你也别恼怒,能够掌管一个偌大门派,还是三等势力这样的大宗门,哪个都有自己的城府。逆儿你记住,别小瞧了这些一派之主。他们或许可以有自己的坚持,可以自己行事光明磊落,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傻。你懂的东西,他们都懂,只是武功好,是没用的。”唐不田趁机给唐不逆上了一课,唐不逆闻言低下自己的头,洗耳恭听。

“孩儿谨记。”

“说到这个,我再给你补充一点,邢天风如此,邢如峰恐怕比他爹更会装。别看他木讷寡言,就以为他是傻大个。恰恰是这种看似高傲木讷的表象,更适合他去掩藏自己内心的想法。”唐不田补充道。

“是,孩儿谨记。”唐不逆认真说了句。

“行了,让你的人收敛蛰伏,或者干脆撤回来吧。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就别赔了夫人又折兵。”唐不田说了句。

就在这时,一个弟子在门外禀报道:

“启禀门主,少门主,邢门送来了一箱子礼物,说要门主和少门主亲启。”

“嗯?邢门送来的礼物?走,出去看看。”唐不田眉头微皱,此番送礼,显然来者不善。

两人来到待客堂,见到两个邢门弟子抬着一个用红绸打包的红箱子,似乎分量还不清。

“有劳两位了。”唐不田坐在主位上,对两人拱拱手。

“不敢。既然东西送到了,那我两人先告辞了。”两个邢门弟子拱手回礼道。

“请便,来人,送送两位。”唐不田笑着吩咐道。

“不敢劳烦。”两人再次回礼敬谢之后,自己退出了待客堂。唐不田见两人退出去,这才将笑容收起来,凝视着木箱。

“父亲,将箱子打开吧。”唐不逆准备让人动手打开箱子。

“等等,你们都退下,把守门外,不得让任何人进来。逆儿,你亲自打开箱子。”唐不田谨慎地说道,唐不逆点点头。其他人闻言都退出了待客堂。

“好了,打开吧。”唐不田淡淡说了句,唐不逆闻言,解开红绸,将箱盖慢慢推开。

“啊!这!哼!欺人太甚!”唐不逆看到箱中物件,登时怒喝了一句,随手将整个箱盖掀开。在箱中,是一个女子的尸体,从裸露在外的手脚可以看到有多处淤伤,而致命的死亡原因,却是脖颈被人生生拧断。

“呼,迟早的事情,何必动怒?现在邢门还有多少你的人?”唐不田反应倒是很平淡,想来这种事情经历多了。

“不多,三个。”唐不逆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悦地回答道。

“赶紧撤回来吧,别再折损了。”唐不田示意一句。

“是。”唐不逆心下烦闷,回了一句正准备走,忽然,一个身影在门外敲了敲门。

“谁啊?不是说了别来打扰吗?”唐不逆心情正不爽,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句。

“少门主,杏儿姑娘托人带了东西回来。”门外的弟子被吓了一跳,有些哆嗦地说道。

“杏儿?赶紧拿进来,就你进来就行。”唐不逆有些期待地说道。那人闻言低着头走进来,将东西一个锦盒递给唐不逆之后,又低着头退出去了。唐不逆打开锦盒,里面出现的是一枚屠猿令。

“啊?这是!父亲你看看!”唐不逆赶忙将锦盒递给唐不田。

“这个?我看看!”唐不田将屠猿令拿出来,在其底下还有一张纸条,不过唐不田却是没有理会,直接将锦盒连同字条递回给唐不逆。

“是了,这是真正的‘亢’字屠猿令!逆儿,这回你立了大功了!哈哈哈哈!”唐不田越看越兴奋,到后来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不仅如此,父亲。”唐不逆见唐不田如此兴奋,却是微微一笑,手中握着一张字条。

“哦?还有其他好事?”唐不田眉头微微一扬,问道。

“父亲还是自己看吧。”唐不逆将字条递给唐不田。

“嗯?今晨,邢门铁竹林,又现令牌一枚。”唐不田读了出来,瞬间眼睛发亮,“这!逆儿,赶紧,先让你的人蛰伏,按兵不动。现在加派人手,增援她们!”

“是,父亲……”

第二百零七章 陈年隐秘

“哦?竟有这等事?看来川蜀大地还真是热闹啊。”陆远一行人到鹊谷已经三天了,时值二月初,春寒料峭,鹊谷之中却早已鸟语花香。

最令陆远想不到的是,一向无人知晓的鹊谷,七杀阁主竟然来去自如,甚至留下来蹭饭,苦老头也视之如常。松隐禅师自从收到陆远的消息来到鹊谷之后,便每日与苦老头探讨天地元气的运用之道,想来受益良多,原本枯槁的形容似乎有些恢复,陆远感觉有些神奇。

“哼,这些人鼠目寸光,一枚二十八宿屠猿令就让原本团结的两个门派相互猜忌,勾心斗角,真是可笑。”苦老头淡淡说道,陆远、卢乃大、真定、七杀阁主、松隐禅师五人也围坐在火堆旁,苦老头一边用火炉温着酒,一边在火堆上架起一锅野菜獐子汤,陆远跟卢乃大则架着四只獐子腿左右翻面烤着,飘香四溢。

“苦老头,这屠猿令我大致知道其作用,但我却不认为它值得两个交好的门派互相猜忌。难道这二十八宿屠猿令有何秘密不成?”陆远皱眉问道。

“问得好。我且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一个门派要想称霸武林,需要哪些准备?”苦老头笑着反问一句。

“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但总的来讲,基本上离不开财侣法地四大方向。”陆远回答道。

“足矣,四个字,够精辟。那如果我告诉你,有人已经在一处隐蔽的世外桃源积攒了天下半数的物资和最顶尖的功法,并训练出一支近乎无敌的弟子军团,敢问你动心吗?”苦老头笑着反问。

“苦老头的意思是说,这二十八宿屠猿令当中,藏着得到这一切的方法?”陆远眉头微微一扬,心思立马转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

“啊?我说过吗?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了。”苦老头忽然装傻充愣地耸耸肩,陆远看了直接给他一对白眼。

“所以,其实邢门跟唐门都是知道这个秘密的?”陆远紧接着问道。

“岂止邢门和唐门?如今江湖上近半数三等势力,以及所有的一二等势力都知道这个秘密。毕竟当初,为了这个秘密死伤了多少人。”七杀阁主接过话头,“金华帮、洞仙派、摘星楼、庐山气门四个门派当年没有参与进那场厮杀,故而不知道这四个门派知不知道二十八宿屠猿令的秘密。”

“反正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听我爹提过。”卢乃大接过话头说了一句。

“那可能不知道,也可能不屑于这种传言。听风阁号称天下消息第一,想来应该没有理由不知道。当年盛极一时的华山剑宗怎样由近乎天下第一大派的姿态,没落到如今三等势力的。邢门和唐门怎样由二等势力沦落到三等势力的。想来当年之事,必定给这三个门派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七杀阁主却是卖了个关子,并不直言。

“是啊,想当年华山剑宗四大剑神,每一个都能扛得起武林正道脊梁骨,每一个都有堪比如今四绝的实力。你可以想象一下,当今若是有一个门派能够将四绝收入门中,那会是多么可怕的门派。”松隐禅师似乎也知道当年的事情,感慨道。

“哦?没想到当年的华山剑宗竟然如此强大!那究竟是怎样的事情,会让如此强大的华山剑宗没落到这等地步?”陆远先是感慨了一句,然后不解的问道。

“哎,说来话长。简单点讲,就是发布屠猿令的那个神秘组织在天下大定之后,准备一统江湖。当时江湖上正道门派以华山剑宗马首是瞻,四大剑神率领群雄跟那个组织的人进行了一场惨绝人寰的生死大战。最终逼迫那个组织的人从江湖上隐退。

但就是那一战中,夏神剑身亡,冬神剑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势,从此形同废人。此后,春神剑意志消沉,秋神剑离开了华山剑宗,华山剑宗从此落寞。”松隐禅师简单地将事情解释了一下,陆远心里也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哦?如此说来……我猜得不错的话,当年的春神剑就是现在华山剑宗的太上长老师春,而二十八宿屠猿令则是拥有重新调动那个神秘组织的人的秘密?”陆远眼睛微微放光,将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

“陆远小子心思缜密,猜的八九不离十。不过如今二十八宿屠猿令已经散逸四方,想要集齐谈何容易?再说了,如今我四绝站在前人的尸骨上发展起来自己成套的体系,一点不会比当年那个组织差。倘若那个组织敢轻举妄动,我等也不惧他们。”苦老头自豪地扬扬眉说道。

“哦,你这么说来,我就有些明白了。东器隐居西南,西剑、南指隐居东南钱塘,北针隐居鹊谷,看起来都在隐居,但其实你们四个人都在提防着这个组织。而这个组织很可能就在整个中原大地的南方。”陆远点点头,很早之前的那个疑问终于有了些眉目了。

“嘿嘿,我也没打算能瞒过你小子的头脑。好了,事情到这里你了解的也差不多了,若是不想卷入这个旋涡中,就不宜深究。如今仇老五沉冤得雪,大仇得报,你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就好好在鹊谷玩一阵子吧,小药童可是十分想念你呢。”苦老头哈哈笑道。

“嗯,说得也是。本来我这懒散的性格,要不是为了老五哥的事情,也不会劳师动众地如此大费周章。舒舒服服地,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才是我陆远想要的生活。”陆远伸了个懒腰,然后将两只獐子腿拿下来,递给七杀阁主一只,七杀阁主摆摆手拒绝了,陆远再将腿递给苦老头,苦老头欣然接过。

另一边卢乃大的两只腿也烤好了,第一只给松隐禅师,松隐禅师也拒绝了,于是只能将这只腿给真定。

这段日子以来,陆远小日子过得挺悠哉,仇老五的事件结束之后,之前紧绷着的一口气也松了下来。

只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第二百零八章 教养情深,授业恩重

真定在鹊谷每日跟松隐禅师一起看日出,做早课,对于鹊谷幽静的生活倒也十分习惯。

这一日,松隐禅师拉着真定一起看完日出之后,淡淡叹了口气。

“怎么了师傅?”真定有些奇怪地看着松隐禅师,“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啊?”

“真定,师傅年纪大了,莫说半截身子,整个身子差不多都进棺材了。又没有子嗣,狮子正宗禅院有你那几个师兄,也足够了,真的没有太大的追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你年纪小,未来有无限可能。我真的不希望你被狮子正宗禅院,被佛门限制了你的眼界和发展。天下之大,不仅仅只有那一片小地方。这次你跟着陆施主和卢施主两人一起,也算是见识过了吧?”松隐禅师摸着真定的脑袋问道。

“是啊,这一路跟着其归和乃大到歙县,到荆州,然后再到登封,见识过少室山,果然跟咱们狮子正宗禅院完全不一样。天下真的很大,真定想要师傅跟真定一起去看看。”真定笑着说道。

“哈哈哈,荆州,师傅年轻的时候去过,少林寺也去过。还走过大漠,去过南疆,甚至浮海寻找过蓬莱。可惜现在年纪大了,只想安静地在鹊谷,跟药辛施主一起安度晚年。但你还年轻,不要在这里陪我,浪费时间。

老衲了解过陆施主,通过药辛施主,对陆施主的为人也略知一二。你跟着陆施主,老衲放心。跟着陆施主一起,去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善恶美丑吧。”松隐禅师默默真定的脑袋瓜子,笑着说道。

“师傅,你不要真定了吗?”真定闻言,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着急了起来。

“傻孩子,师傅我已经没几年好活了,身体也渐渐走不动了。师傅登临极乐之前,唯一的牵挂就是你。你若是不想成为牵绊师傅的因果,就听师傅的话。”松隐禅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说实话,真定机灵可爱,又天赋聪颖,如果不是自己年纪太大,松隐禅师真舍不得让真定离开自己。

“师傅是说,真定成了师傅的业障了吗?”真定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傻孩子,打自咱们相遇那一刻开始,咱们就成为了彼此的业障。你的师兄们、师侄们也是。陆施主、卢施主,药辛施主都是。但你的师兄们、师侄们,都能够很好地跟师傅之间了结彼此的业障。你呢?”松隐禅师笑着问道。

“师傅,真定明白了。师傅放心不下真定,只要真定跟着其归,师傅就能放心是吗?”真定想了想,认真地问道。

“算是吧。最重要的是,师傅希望,没有师傅的情况下,你能够活得好好地。甭管在家出家,活出自己的精彩,师傅就满意了。”松隐禅师淡淡说道,眼中闪着期待的光。

真定闻言低头想了想,抬起头来看了看松隐禅师,有些不舍,有些伤感,但似乎想通了什么,最终坚定地点点头。

“乖。陆施主如今身怀《内经图》《冲虚真经》等多门绝世功法,将来必定前途无量。而且陆施主心性,天生淡泊,是十分接近道的存在。跟着陆施主,或许你会经历不一样的精彩人生。从今天开始,你就还俗,拜陆施主为师吧。”松隐禅师接着说道。

“师傅,您这是要将我逐出佛门门墙吗?”真定有些着急了。

“阿弥陀佛,真定你且记住,修行一道,贵乎本心。心向佛道,在家出家,都是一样的。守不守戒律,念不念经,只是形式而已。你只需谨记,出家人慈悲为怀,怜悯天下苍生,也就可以了。”松隐点点头,拍了拍真定的小脑袋。

“是,徒儿谨记。还有啊,师傅……”真定点点头说道,然后抬起眼睛看向松隐禅师。

“还有什么问题吗?”松隐禅师笑着问道。

“您能不能不要老是拍徒儿的脑袋啊……”

……

“刻石儿童把贯串,七窍全部打通了。白头老子眉垂地,五层功法,练到了第二层,比我预期的稍微快一些。感觉如何?”苦老头看着陆远的身形,笑着问道。

“脱胎换骨,伐毛洗髓。”陆远闻言,给了短短八个字。

“你应该庆幸自己,伤而不死,废而不灭。《内经图》的理论基础是有的,但若是正常人想要练到你的这个境界,至少要废功八次才能完成,每次都要打通周身经脉,用真气清洗血肉淤毒。

但即便资质最强大的人,打通一次周身经脉至少要花一百年的时间,理论上来说,这《内经图》是无人能练成的。若非你伤势奇特,而恰巧我又有药物可以梳理你的血肉之躯,怕是你也学不会这部功法。”苦老头自得地笑道。

陆远的成功,意味着自己这部《内经图》理论上是有实现的可能的,接下来只要根据人体的结构加以改进,相信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就能完善出让普通人也能修炼的精简版《内经图》。

“那是自然。虽然当时我昏迷了,但不知为何,身体竟然自动记忆了那段时间的感觉,简直是人间炼狱,生不如死。”陆远想起当时身体的感觉,登时打了个哆嗦。

“你以为续筋生骨,排血洗毒是那般容易的事情?”苦老头鄙夷地问了句,“你现在的皮膜筋骨,五脏六腑都如同新生一般。接下来你只要按部就班地完成铁牛犁地种金钱,你的脏腑也会得到极大的强化,到时候别说从外部伤害你,就算想要从你体内伤害你,恐怕都极其困难了。”

“哇,这么厉害!搞得我都忍不住想要试试了。”陆远闻言夸张地说道。

“试试没问题,本来你也该到这个阶段了。不过还是那句话,别操之过急。完成刻石儿童把贯串的过程之后,你的寿命比一般人要长出三到五成,有的是时间。”苦老头看着陆远说道,紧接着转身从药架上拿下五个小瓶子,递给陆远。

“这是五髓毒晶,内含五行毒髓,乃是你修炼铁牛犁地种金钱的不可或缺之药物。慎用,剂量如何,你应该清楚。每一小点,都能毒死一头牛。”苦老头严肃地看着陆远。

“谢谢你,苦老头。我知道了。”陆远将五个瓶子接过来,每个瓶子都小小的,但陆远明白,这随便一瓶足够毒杀一座城池的人。

“行啦,去调整状态吧。相信经过仇老五一事,你也很清楚了。没有实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凭什么过逍遥自在的日子?”苦老头转过头语重心长地说了句,然后拍拍陆远的肩膀。

陆远拱拱手,走了出去。

离开鹊谷,已经近在咫尺了……

第二百零九章 拜师vs结盟

在松隐禅师、苦老头和七杀阁主的见证下,真定还了俗,改拜陆远为师。

“松隐大师,真定,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真定我挺喜欢的,活泼机灵,笃定认真。但倘若真定不愿意拜我为师,我们也不要勉强真定。即便不拜师,我也会照顾他。毕竟,我们俩虽然年纪差了一轮,但说到底我自己也还没成家,看真定更像是小弟弟。”陆远再度问道。

“真定,你怎么想?”松隐禅师闻言点点头,笑着问了真定一句。

“其实我是不反对拜其归为师的。所以师傅让我拜,我便拜。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真定很认真地说道。

“什么条件?”陆远微微一笑,这小和尚自己很喜欢,如今忽然说要收他为徒,自己也没完全准备好。

“我想在鹊谷陪师傅一阵子,尽尽孝。”

“行啊,没问题,我今年也才刚满十七,吃喝玩乐我倒是学会不少,教徒弟我也还没想好和规划好,这样吧,三年后,我加冠礼,真定也八岁了,我再来鹊谷接真定。你们觉得如何?”陆远笑着提议道。

“也好,反正松隐老和尚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苦老头率先开口。

“如此多谢陆施主了。”松隐也点点头,对陆远行了个礼。

“客气客气……”

……

赣州府,聚义庄,青龙堂。主次两座之上,两名中年男子并肩而坐。

“戴宗主此番造访我聚义庄,所为何事?”面向粗犷,一脸络腮胡子,春寒料峭地依然袒露半边肩膀的中年男子单刀直入地问道。

“铁庄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聚义庄跟我星月宗争斗数十年,从未给过对方好脸色,为何?”戴望龙抿了口茶,问道。

“那还用说?一山不容二虎。你我两家堪称整个江西境内,除了庐山气门以外最强的势力,庐山气门又不管杂事,门人弟子精而不多,单论势力,我们两家是最能够称霸江西的。不斗出个结果来,怎么对得起这偌大的家业?”聚义庄庄主姓铁,有一个十分匹配聚义庄的名字,叫做英雄。

为人方面,铁英雄也总想向“英雄”路线靠拢,但怎奈经营一个偌大的聚义庄,又要跟星月宗抗衡,有时候行事难免不那么英雄,见风使舵,暗算偷袭,颠倒是非,歪曲事实的事情没少做,否则凭聚义庄的底蕴,哪来这么大的势力?

“对,一山不容二虎。庐山气门那天上神龙咱管不了,索性他也看不上咱们这点争权夺利的趣味,这江西地盘,自前朝开始,就是你我两家轮流执掌。如今,有人要插手进来,你说咱们是否该联手先把那些外人赶出去?”戴望龙笑着问道

“你说那岭南镖盟?我说戴宗主,你打的算盘倒是好。岭南镖盟地处全福镇,离你星月宗驻地近,对你的威胁最大。我为什么要跟你联手?我坐山观虎斗,等到你们两败俱伤,我再坐收渔利不是更好?再说了,岭南镖盟背靠眉县苏家,陆远跟庐山气门卢乃大关系又好,咱们连庐山气门都不敢得罪,更何况眉县苏家?”铁英雄冷笑一声,回应道。

“铁庄主也不用长他人志气,不妨告诉铁庄主,我星月宗已经跟荆楚盟结盟,此后星月宗三成收益归荆楚盟所有,荆楚盟则支持星月宗成为江西第一大门派。有荆楚盟扛着苏家,完全不必担心岭南镖盟。”戴望龙得意地说道。

按照戴望龙的说法,这星月宗跟荆楚盟之间的结盟,与岭南镖盟成为眉县苏家附属是不一样的,同样要上交三成收益,但荆楚盟不干涉星月宗发展,星月宗不挂荆楚盟门号,属于平等联盟,因为荆楚盟势力大,所以星月宗上交部分收益作为平衡双方的付出。

但也因此,荆楚盟不会派遣人手帮助星月宗扩充势力,不会派人指导星月宗人的功夫。毕竟盟友跟家臣比起来,肯定家臣更亲切。

“哼,如此铁某还要恭喜戴宗主了。我觉得还是跟岭南镖盟联手会好一些。好歹我聚义庄跟岭南镖盟还没有任何摩擦。送客。”铁英雄冷哼一声,心道你个二百五,找老子结盟还要摆谱?去你奶奶的结盟。

戴望龙见状知道自己装过头了,连忙拉住铁英雄的手道:

“铁庄主,铁庄主莫要激动!戴某说错话了还不行吗?”

“哼!你星月宗有荆楚盟作为靠山,我聚义庄惹不起。想要对付岭南镖盟,戴宗主还是去找经出门的靠山商议吧。”铁英雄嘴上依旧不松口,却是使了个眼色,让手下人下去。

“铁庄主!戴某说错话了,给铁庄主赔不是了!你看,这是什么?”戴望龙一边给铁英雄道歉,一边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铁英雄。

铁英雄微微皱眉,将信接过来,打开一看,眉头皱得更深了。无他,信是荆楚盟副盟主严峻写的,大意是让铁英雄跟戴望龙一起,支持他成为信任荆楚盟盟主,原盟主吴雪继以身体不适为由,渐渐将一些手上权利放给严峻,基本上严峻成为下一任盟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最关键的一点是,若是聚义庄跟星月宗联手将岭南镖盟挤出江西,那么岭南镖盟留下的所有物资全由他们两个宗门自己分配,至于两个宗门之后争夺江西第一大门派的事情,荆楚盟也不会插手。但同样的,聚义庄每年的收益要上交三成给荆楚盟。

铁英雄倒不是吝啬这三成的利益,有荆楚盟作为靠山,无论是聚义庄还是星月宗就不会再将目光盯在江西境内,说不得两家会先行向周边扩张。但问题是,名义上荆楚盟不会干涉两家发展,但实际上又是如何?铁英雄独断专行惯了,上面忽然要多一个人管着,势必要束手束脚,活得没那么自在了。这一点是铁英雄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的。

但金箍在前,不戴上,难不成还要等荆楚盟的大棒?此刻,铁英雄看着戴望龙的笑脸,心中厌恶感更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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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接手武夷?

陆远跟卢乃大刚刚回到岳阳城,一个庐山气门的弟子便给卢乃大送来了一封信,柳清芳则是在客栈等着陆远。

两人心照不宣,各自回房。自从跟柳清芳一起练功之后,陆远的内力长进飞快,足少阴肾经二十七处大穴,已经打通了自俞府至中注的十三处大穴,走了一半的路程了,距离足少阴肾经的打通想来时日不远。至此,陆远十二正经已经打通了……一经半,奇经八脉中,任脉打通了中庭、玉堂两穴,倒是有些剑走偏锋。但对陆远来说,倒也算是合理。

目前陆远最依赖的功夫,一是由大小擒拿手、大金刚掌糅合而成的天地玄黄手,一是梅暗香教授的画梅指,再来就是六合截魂刀用法以及夜猫行步法。除了夜猫行步法,其他几门都是手上功夫,所以打通手少阴心经在情在理,打通足少阴肾经也是为了增强夜猫行的功力。

初尝禁果,又有利可图,陆远有些迷恋,刚进房,见柳清芳坐在床头,抬起头来笑着看向自己,陆远不禁微微心动,笑脸迎上,一边伸手将柳清芳的手握住。

“公子,此番去鹊谷一去就是五日,清芳独自在客栈等候,却是有些担忧。如今见公子回来,清芳安心多了。”柳清芳笑着说,一双水灵透亮的大眼毫不掩饰地看向陆远的脸。

陆远见状,心头不禁微微一颤,伸手给柳清芳理了理鬓角。柳清芳长相算是极为好看的一个,比之苏筱的清丽和杨心的俏丽,柳清芳长相是温婉中带有一丝执着的坦诚,让人忍不住心生亲切。

最让陆远动心的,还是她的直率,比如现在,一般爱撒娇的女子,说到自己担心,多少会面露哀容,但柳清芳完全不,眼底只有见到陆远的喜悦,哪怕说自己担心的时候,都不刻意为了配合自己的话变换表情。摆在脸上的,就是此刻最真实的内心感受,直率得让人心疼。陆远也知道,这样的女子一旦爱上一个人,那便是轰轰烈烈,干干脆脆。犹如她的坦荡,爱就是爱,不别扭,不做作。不爱,就真的是不爱,不纠缠,不怀念。

“清芳,让你受委屈了。”陆远轻轻抚摸着柳清芳的脸蛋。

“不委屈。公子,清芳为了报仇,需要力量。原以为跟公子之间只是单纯的交易,没想到还是被公子的魅力吸引了。但清芳知道,跟公子只是交易,公子愿意施舍一点感情给,清芳,清芳已经很知足了,不敢奢求公子一直陪着清芳。”柳清芳仍然笑着说出这番话。

“清芳……”陆远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想亲吻她,未曾想敲门声响起。

“咳咳,里面两位,要亲热等晚上可好?我这有一个消息。”卢乃大的声音悠悠传来,清芳脸色微红,理了理自己的鬓角,从陆远手中挣脱出来,端正坐好。

“呿,进来吧。”陆远撇撇嘴,坐到方桌上,清芳站起来准备倒水。卢乃大闻言推门走了进来。

“清芳姑娘不必客气了,我们谈正经事。”卢乃大笑着说道。

“好的,清芳去点今日晚膳。”柳清芳识趣地走出房间,带上房门。

“说吧,什么事情这么神秘。”陆远自己揭开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卢乃大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有一门生意做不做?”卢乃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主题。

“先说说咋回事。”陆远示意卢乃大接着说。

“接手武夷剑宗。对我们庐山气门来说,武夷剑宗是个鸡肋,论底蕴论武学典籍,武夷剑宗对我庐山气门帮助并不大。但是武夷剑法有其独特的韵味,弃之可惜。相比之下,你们岭南镖盟正缺一个能够大肆推广开来的藏书阁,武夷剑宗最合适。”卢乃大笑着说道。

“哦?先说说你要什么,我要做什么。”陆远有些兴趣,眼睛微微发亮。

“我要的很简单,所有武夷剑宗的剑谱全部抄录一边给我,其他武学功法包括内功心法,一概不要。你要做的,就是带上底层战力大约四十人左右,跟我一起去接手就行了。”卢乃大笑着说道,还挑了挑眉。

“怕是没那么简单吧?说说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会产生这个想法。”陆远狐疑道。

“咱俩兄弟一场,我也不瞒你。你看过这封信就知道了。”卢乃大将一封信递给陆远,陆远看了看,眼睛登时发亮。原来这是一封求救信,写信的人是黄杏。这丫头虽然耿直,但是脑子还算好使,写信的时候直接用了当初密宗跟刘家联络时候用的密语,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如何破解,她正是其中之一。

信的信息虽然少,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青萍师徒遭到不公待遇,被囚禁在武夷剑宗,有性命之忧,黄杏请卢乃大前去搭救。有求援信在手,卢乃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插手地方事务。说白了,求援信名为求援,实际上求的是庇护,等于自认为卢乃大的附属——卢乃大的私人附属,这封信可不是给庐山气门的,是给卢乃大的。

“这究竟是什么事,有具体消息吗?”陆远问道。

“你手上的就是消息。”卢乃大看了看陆远手中的纸条挑挑眉说道。

“哎,没用。且等一天,明天再启程。今晚我看看能不能拿到具体一点的消息。”陆远拍拍卢乃大的肩膀,挑衅地看着卢乃大。

“行,知道少阁主您神通广大,就等您一天。我走了。”卢乃大喝光杯中的水,反过来拍了拍陆远的肩膀,然后走出房间。

陆远笑笑,也不在意。抽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上一个联络图案,然后拿一枚飞刀刀片钉在窗户对街的一面,趁着现在刚到申时,太阳还没下山。

“不知道这次见到的还会不会是江后浪那小子。如果是……给他道个歉吧……”陆远黯然想到,张立间接因为自己而死,江后浪应该受到不小的打击。

但愿他没事……

第二百一十一章 阴谋?反阴谋

当天夜里,江后浪准时来到陆远窗前,陆远开窗让他进来。因为知道有客人来,柳清芳倒是没那么早睡。

“哟,少阁主此番多了个侍奉,看起来功力进步不小啊!”江后浪一进屋,便挑挑眉笑着看向陆远。

“看你这么贱兮兮的样子,我就放心了。”陆远亲自给江后浪倒了杯水,说道。

“每一个进入七杀阁的人都准备好了,这一点你们七杀星传承是不太明白的。天同星可以有无数个,但每代七杀星,只有那么一个。”江后浪语气稍稍低沉了一点,但转而立马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不说那事了,说正事。我要一个消息,武夷剑宗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明天正午之前,能知道吗?”陆远淡淡问了句。

“没问题,你等着吧。”江后浪拍胸脯保证,转身从窗户除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陆远的桌子上果然放了一份全是数字的密信,陆远早已习惯了七杀阁的密语,看起来一点都不费劲。至于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大约是寅时左右,江后浪一靠近窗户,陆远就醒过来了。

“公子,这是什么?怎么全是一二三这些字?”柳清芳瞄里一眼陆远的信,奇怪地问道。

“这是我七杀阁的联络密语,如果你加入七杀阁,也会学到这东西。不过青萍这丫头,还真有种啊!”陆远看完信忍不住感慨一句,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青萍,又是谁啊?”柳清芳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眼中有一丝好奇。

“青萍姑娘乃是武夷剑宗灵湖师太的弟子,此前曾跟我和乃大两人一起去过浙江、安徽、河南等地,后来我的事情结束之后,大家都各回各家,就分道扬镳了。没想到竟然遇到这等事。”陆远带着一丝惊讶地说道,其实打自卢乃大的心魔除去之后,陆远对青萍的敌意也渐渐消退,虽然谈不上喜欢,但总归不会那么讨厌她了。

“哦?那封求救信就是这个青萍姑娘写的?”柳清芳好奇心作祟,倒是毫不避讳地问道。

“不是,那封求救信是青萍姑娘的师妹,黄杏姑娘写的。黄杏姑娘生性直爽,估计是没有卷入事件。”陆远淡淡说道。

“对哦,公子还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这下,柳清芳才想起来自己想问的,右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左手手掌。

“青萍回到武夷剑宗之后,鼓动同门师姐妹们,武夷剑宗要崛起,能依靠的始终只有她们自己,不能让下一辈人背负这一辈人的心愿。她鼓励同门之间相互竞争,以提高大家的争胜之心,企图恢复大家的志气。

这青萍人机灵,会说话,没想到还真让她说服了好多同门。武夷剑宗本代宗主静水师太指责她妖言惑众,将她收监,并处罚了她师傅,灵湖师太。黄杏心下着急,这才给乃大写信。”陆远晃了晃手中的信解释道。

“那公子你和乃大公子又是怎么确定,信是黄杏姑娘写的呢?”柳清芳问道。

“因为那封求救信用的是我们从密宗那里得到的密语写的,知道那份密语的本来就没几个人。”陆远理所当然地说了句,但瞬间,他就愣住了,“我的好姑娘,你倒是提醒了我!走赶紧找乃大去。”

“哦,公子慢走。”见陆远风风火火跑出房间,柳清芳无奈地说了句。

……

“你说的是,这件事,可能是陷阱?”卢乃大眉头微皱问道。

“这是我翻译后的消息信,你看看。”陆远从卢乃大的桌子上爬起来,将刚刚翻译好的消息递给卢乃大。

“嗯?有大批不明势力的江湖人士靠近武夷剑宗?”见此,卢乃大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说,这可能是什么陷阱?”

“你说,如果是你自己,会带多少的庐山气门弟子前去营救?”

“不多,大概二十人左右。我庐山气门有傲气,自问二十个弟子,就能够稳压她武夷剑宗六十人。”卢乃大自信地说道。

“再加上两百号武林人士呢?”陆远接着问。卢乃大也清楚了这个计划的目的。近三百人如果围攻二十个庐山气门的弟子,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嘿嘿,你们家七杀阁果然厉害。现在提前知道消息了,我们可以从容部署了。”卢乃大先是脊背发冷,进而微微冷笑着说,同时心里还在盘算着,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这么想要他卢乃大的命。

“依我看,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还记得,十二镖局大比,三大镖局覆灭平安镖局那件事吧?”陆远提醒了一句。

“嗯,怎么了?”卢乃大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陆远为何突然提起那件事。

“青竹曾经提过一个很大胆的假设,记得吗?我们现在在做的,其实就是那个假设,只不过我们是被操控的一方,还是主动的一方。”陆远神秘地说道。

“你说的是,九大镖局联盟之后,吞并武夷剑宗,打造一个三等势力?”卢乃大这回想通了,随即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策划者可能是那个背后黑手?”

“很有可能。”陆远说道。

“也就是说,他死心不改,想要继续玩?行,咱们就陪他玩。”卢乃大微微一笑。

“对,两百号人,十支镖队的问题罢了。你也让你们庐山气门派遣些人手,咱们四散开来,分散包抄武夷剑宗。”陆远也笑着说道。

“正有此意!”卢乃大笑了,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很微妙。

两人也不废话,立马找到自己的联络点,将消息传出去。然后彼此收拾好行装,假装不知道事情真相一般,正常出发。

……

“那俩人出发了?”

“出发了。但没见有啥动静。”

“别大意,注意关注江西和福建的动作,尤其是岭南镖盟的镖队动向。”

“是……” ……

第二百一十二章 江湖动荡,东西开花

看着眼前的情报,苏断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睛明穴,坐在客座的,是此前在少林寺取得不错成绩的幽云子。

“有劳幽云子亲自送来消息,请代我向玄清道长说明,苏断必会配合玄清宫的行动。”苏断笑着对幽云子说了句。

“如此,信已带到,贫道就回去复命了。”幽云子拱拱手说道。

“慢走。”

幽云子走出苏家待客厅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匆匆准备外出的苏筱,见她神色匆忙,本不欲打扰,但想想既然看见了,那就打个招呼,于是上前一步。苏筱感觉到有人接近,便转过头来,看到了正在走过来的幽云子。

“苏师妹别来无恙。”幽云子拱拱手。

“幽云子师兄有礼了,来敝府所为何事?”苏筱随手理了理自己的鬓角,笑着问道。

“还不是唐门跟邢门那两家的破事?”幽云子不满地抱怨一句,原来因为那两枚二十八宿屠猿令的事情,邢门跟唐门两家在边界上已经发生了多次摩擦,若再不制止,恐怕会酿成大规模的冲突,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用屁股想都知道。

“我听闻两家的争斗越来越激烈了。真是目光短浅……”苏筱抱怨了一句,也不再多说。

“倒是苏师妹,看你神色匆匆,所为何事?”幽云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幽云子师兄可知道,其归所在的岭南镖盟是我苏家的附属势力?”苏筱先问道。

“自然是知道的,难道岭南镖盟出事了?”幽云子虽然起先跟陆远和卢乃大有摩擦,但经过少林寺一事的共处,总算觉得陆远人不错,所以此番听闻岭南镖盟可能出事,也替陆远着急。

“放心吧,不是岭南镖盟出事,而是武夷剑宗。其归和乃大接到黄杏姑娘的求救信,准备去武夷剑宗搭救青萍姑娘,但担心有人使诈,所以准备暗中派遣人手向武夷剑宗包抄,这么好玩的事情,我也想去凑凑热闹!”说着,苏筱的眼中竟然闪过兴奋的光。

“哦?这事情怎么有趣了?”幽云子听了觉得奇怪,明明是一桩救人的事情,在苏筱眼里就变成了有趣的事情了?

“幽云子师兄,你试想一下,敢设计其归和乃大的,只有哪些势力?其中跟他俩有结怨的又有哪些?最终有动静,有机会实施的又有哪些?”苏筱笑着问道。

“凡三等以上势力,恐怕都敢做这个设计。但说到跟他俩有仇的,恐怕只有严白,而有些摩擦的可能还有摘星楼。但如今这两个门派都没啥大动静,看来应该不是他们。那会是谁?”幽云子想着想着,也迷惑了起来。

“现在是不是有一探究竟的欲望了?”苏筱狡黠地问道。

“经苏师妹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一窥究竟的心。左右无事,不知道苏师妹愿不愿意带上我这个不速之客?”幽云子笑着问道。

“一起去没问题,不过幽云子师兄,既然你是跟我去的,那要是出现什么争端……”苏筱笑着看向幽云子。

“放心,苏师妹,发生争端,只要跟我玄清宫无关,我便站你这边。”幽云子自然知道苏筱的意思,立马拍胸脯保证。

“这样感情好,但若是跟你玄清宫有关系,或者跟你认识的好友有关系呢?”苏筱接着问。

“那我幽云子不能不义,只能做到两不相帮,说不得还要阻止你们的争端了。”幽云子认真地说道。

“如此也好,我苏筱不是个喜欢闹事的人,只要能够和平解决,我自然是乐意的。那就一起走吧,幽云子师兄!”苏筱笑着拍了拍幽云子的肩膀,两人朝着福建方向奔去。

……

“后浪,你找我有事?”陆远、柳清芳、卢乃大三人从岳阳城出发,一路不停地往福建走去,不过三日,便进入了江西境内。这一晚,江后浪悄悄摸到陆远的客房,柳清芳早已在陆远的提醒下穿好衣服,在一旁服侍。

“这是从前方传来的消息。”江后浪将一张纸条递给陆远,上面满布数字,其他人看了估计一头雾水,陆远却是十分熟悉。

“哦?这个神秘组织的动作真快,才三天时间,就掌控了近乎八成的闽赣两地镖队情况。”陆远笑着说道,消息上说,岭南镖盟在闽赣两地走趟的镖队,八成被跟踪了。虽然在闽赣两地走趟的镖队在岭南镖盟中占比不过三成,但这个渗透率也足够了。

而且这个神秘组织很聪明,人手不够没关系,只要掌控了闽赣两地最多再加上浙江的情况,基本上岭南镖盟和庐山气门的人就很难瞒过该组织悄然无声地进入武夷剑宗范围内。

“后浪啊,最近丐帮的规模怎么样?”陆远忽然问道。

“丐帮?要饭的人数不少,流动性挺强的,丐帮所辖省份只有那么几个,掌控的乞丐也只有不到总数的三成,再说乞丐联盟,也就对普通人有点威胁,规模大小有啥关系吗?”江后浪挠挠脑袋问道。

“普通乞丐当然没啥关系,但走镖的乞丐就不一样了……”陆远狡黠一笑,江后浪闻言恍然大悟。

“少阁主的意思是……假扮……”江后浪话说一半,四周看看,然后望向陆远。

“对,你现在去做一件事,通知人手,在武夷山脚下搭一个粥棚,钱我给你,务必施舍米粥十天,保证我们的人能够尽可能汇聚到武夷山脚下。”陆远从背包里掏了五个金锭递给江后浪。

“得嘞。庐山气门的人呢?”江后浪接过金锭掂了掂问了一句。

“一起送进去吧。庐山气门的弟子数量少,好处理。而且他们的战斗力普遍比较强。去找些粗一点的竹棍,让他们把剑藏进去。”陆远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些细节的东西其实不必他操心,就是忍不住还是会提点一两句。

“公子,该歇息了。”柳清芳走过来,拉着陆远的手说道。

“好,休息吧……”

……

第二百一十三章 打完收工

“哼,将这个丫头跟她师傅师姐关在一起!咱们宗门的内部问题,她竟然写信让外人干涉!简直是不知好歹!”静水师太愤怒地看向底下跪着的黄杏。

“呸,枉我叫了你那么多年的掌门师伯,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外面都是武林人士,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说我私通外人,你呢?你又将武夷剑宗出卖给了哪个门派?”黄杏闻言啐了一口,反过来怒声质问。

“哼,你以为在这里妖言惑众,能减少自己的罪孽吗?”静水师太冷笑一声,“有灵湖师妹和青萍那个丫头做诱饵就够了,我不介意先拿你的人头来血祭。”

“呵,终于凶相毕露了。”黄杏冷笑一声,索性闭上眼睛。

“哼,我就不亲自动手了。来人,杀了这个叛徒。”静水师太挥了挥袖子,带着其他弟子走出去,换进来的,是她的大弟子,紫烟。

“对不住了,黄师妹。”紫烟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水灵的眼睛。

“由紫烟师姐动手,黄杏也能少痛苦一点。”黄杏,微微睁眼,立马又闭上眼睛。

“……”

紫烟微微抬起手……

……

“我说,你俩的动作还真快,竟然真的赶上了。”陆远、卢乃大两人在武夷山脚下遇到了苏筱和幽云子。

“嘿嘿,再厉害,都没你这个岭南镖盟少盟主厉害。”苏筱狡黠一笑,“这偷龙转凤,暗度陈仓之计,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哪有什么太高明的计策?不过是简单的变装而已。”陆远笑道。

“其实很多人都想错了,计策越简单越好,出错的概率越小。想来对方可能也不会想到,你会用这么简单的办法。”苏筱笑着说道,脚下稍稍用力,一个武林人士便忍不住大声呼疼。

“还是赶紧进去吧,否则乃大的青萍姑娘,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陆远挪揄了一句。

“对,救人要紧。”卢乃大也不理会陆远的挪揄,抬脚往武夷山上走。陆远等人耸耸肩,跟了上去。

……

“紫烟怎么去了这么久?”静水师太有些疑惑地问,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师傅,我去看看。”一个白衣弟子抱拳说道。

“行,白壁你去看看。”静水师太摇摇头,喝了口茶,心想,或许是大事将成,大家都有些松懈了。最重要的是,得到灵湖部的密令,之后便能完成那件大事了。

过了有半刻钟时间,仍然不见白壁回来,静水师太真的有些奇怪了。

“来人,去看看紫烟和白壁到底干啥去了,怎么这么慢!”静水师太埋怨了一句。一名弟子拱手道了声“是”,正准备去找两个姑娘的时候,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怎么回事?来人,快看看去……”静水师太刚刚喊了两句,忽然觉得浑身乏力,四肢发软,“这,这是怎么了……”

静水师太话音未落,陆远四人便进了武夷剑宗正堂。

“啊,你们……”静水师太有些惊慌地指着陆远四人。

“咦?这是怎么回事?”陆远有些奇怪地问道,卢乃大闻言耸耸肩,表示自己不清楚。陆远转头看向苏筱。

“别看我,我也不清楚。”苏筱也耸耸肩,至于幽云子,就更是一头雾水了。就在这时,紫烟搀扶着黄杏走出刑讯室,白壁带着青萍、灵湖师太两人走出了收监室。

“诶?青萍姑娘,黄杏姑娘?你俩怎么脱身的?这两位是?”陆远瞪大眼睛看着五个人。

“紫烟(白壁),见过少阁主。”就在陆远对青萍和黄杏如何脱身之事感到奇怪的时候,紫烟和白壁转过头来对着陆远行了半跪之礼。

“诶?诶!等等,你们叫我少阁主,那……你们是七杀阁的人?”陆远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为何七杀阁的人会在武夷剑宗?

“启禀少阁主,我跟白壁乃是六年前加入武夷剑宗的。当时武夷剑宗因为人才凋零,灵湖师太和静水师太一同下山寻找人才,就是那次机会,阁主让我二人进入武夷剑宗,以观后效。”紫烟拱手回答道。

“所以,你们在七杀阁是什么编制?”陆远疑惑了,目前为止,整个七杀阁他接触到的人都是男人,柳清芳还是最近跟七杀阁主达成交易,才愿意来伺候陆远的,那这紫烟和白壁二人,在七杀阁是什么地位?

“启禀少阁主,我跟白壁并非七杀阁的人,而是彩萝宫的嫡传弟子。彩萝宫在十年前被灭门,门下弟子四散,我跟白壁当时遇到了困难,被七杀阁主所救,此后就在武夷山脚下等待机会,加入武夷剑宗。”紫烟恭谨地回答。

“等等,等等等等……七杀阁、武夷剑宗……还有一个什么彩萝宫……我晕了,让我理顺一下。十年前,彩萝宫被灭门,你跟白壁被师傅救了,然后他让你们埋伏到武夷剑宗?这……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复杂?为什么师傅要让你们埋伏到武夷剑宗?”陆远一头雾水。

“啊?原来你们俩竟然是别派派来的奸细,亏我静水视你们二人如己出!我真是……”

“你给我闭嘴!”陆远淡淡说了句,打断了静水师太的抱怨,“一件事一件事来理顺。首先,师傅让你们埋伏到武夷剑宗,所为何事?”

紫烟看了看白壁,白壁点了点头,紫烟才回答:

“其实最早的时候,阁主让我二人作为内应,武夷剑宗有任何动静,都汇报给阁主。阁主会帮我们重建彩萝宫,我们便答应下来。按照最初的说法,若是没有异常情况,我们二人很可能会在武夷剑宗待满十年,将功夫学成,然后找机会逃出剑宗,重回彩萝宫。

但最近收到阁主消息,称有不明势力企图掌控武夷剑宗,让我们二人做好准备,还给了我们详细的计划及时间表。我们只是按照阁主的计划行事,然后等待少阁主接受武夷剑宗。”

“原来如此。”陆远点点头说了句。

“怎么,你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卢乃大有些惊讶陆远的表现如此淡定。

“师傅的做法我很能理解。你以为七杀阁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消息网?七杀阁除了自己的门人弟子之外,都会以一些条件作为交换,拓展自己的情报网,你们三等以上势力七杀阁渗透不进去,像武夷剑宗、星月宗这等地方势力,想要渗透一两个人进去还是不难的。”陆远开口解释道。

“啧啧,你们这些搞杀手组织的,真恐怖。算了,怎么解决这群人?”卢乃大用剑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武夷剑宗弟子。

“愿意归顺的,就归顺,不愿意的,就放她们走吧。静水师太不能放走,武夷剑宗从今天开始,纳入我们岭南镖盟势力范围内。”陆远淡淡开口,很简单就把规划说出来。

“等等,你们不能这么做……”

……

第二百一十四章 重建彩萝宫

陆远跟卢乃大转过头来,看向话音来处,原来是灵湖师太。

“敢问师太,有何指教?”陆远拱手问道。

“我武夷剑宗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也传承悠久。如今却要并入你们岭南镖盟,作为一个附属势力,真要这样,我等有何颜面去见剑宗的祖师们?”灵湖师太痛心疾首地说道。

“不是,师太,您是不是搞错一件事情了?”陆远掏掏耳朵问了句。

“少侠请赐教。”

“我岭南镖盟不是慈善机构,此番你武夷剑宗门外埋伏了两百号武林人士,我调用了十支镖队才将他们拿下。让武夷剑宗归附岭南镖盟,你是无法给死人交代。让我空手而归白跑一趟,外面两百多好弟兄我陆远怎么跟他们交代?

十支镖队各走一趟镖能够运送的货物起码四万两,按照岭南镖盟的押镖价少说能赚到八千两。你一句没办法跟列祖列宗交代,就想打发他们?

还有,这两百多好兄弟里面,还有二十位庐山气门的弟子,若非为了一观你武夷剑宗的剑法,他们凭什么冒死相救?再说紫烟和白壁,她俩埋伏你们剑宗十年了,即便此次是她们救了你们,但你能让她们俩继续留下来?她们学艺未成却半途而废,十年青春,你赔得起吗?”陆远一番质问接连不断,直把灵湖师太问得目瞪口呆。

“我,我定当……”

“你定当怎样?你武夷剑宗还剩多少人来着?你自己数数。再说了,你认为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若是师太觉得能够斗得过我陆其归,我倒是愿意领教领教师太的武夷剑法。”陆远捏捏拳,对着灵湖师太勾勾手。

“哼,老身虽然年迈,打不过少侠,但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住武夷剑宗的传承。”灵湖师太一脸悲壮,撇过脸去不看陆远。

“啧啧,乃大,剑能不能借我一下?”陆远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卢乃大,问了句。

“拿去吧。”卢乃大随手一挥,元屠剑便打了个转飞向陆远。陆远接过剑,轻轻甩在灵湖师太脚下,斜斜钉入地面。

“师太想要以身殉教,陆某不阻拦,请吧,乃大的剑锋利无比,师太若是自尽,用此剑少些痛苦。”陆远双手抱胸,一副看戏的样子。

“你……你简直就是无耻强盗!”灵湖师太气急败坏地说了句,却是实在没勇气提剑自刎了。跟静水师太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将她最后一点心气磨得差不多了。

“老实说,我陆远特讨厌麻烦,如果平安镖局能够安安稳稳地生存下来,我才懒得管你劳什子武夷剑宗的破事。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师太。对我来说,武夷剑宗最有价值的,就是那一阁子武功秘籍,惹毛了我,我让人搬走你所有秘籍和资源,看你武夷剑宗还怎么生存。”陆远淡淡瞥了灵湖师太一眼,也不再多说,转身去看这座建在山间的宫殿了。

“哼,就知道他不是啥好人。”黄杏看着陆远的背影说了句。

“师妹,别说了。陆公子说得有道理,最起码咱们的命是他救的。如果没有他,不仅我们的命保不住,武夷剑宗也照样保不住。”青萍倒是看透了,淡淡说了句。

“哎,是我没用……”灵湖师太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傅莫要自责,只要你我还在,武夷剑宗就不会绝了传承。最重要的是人,不是吗?经过跟卢公子和陆公子一起解决仇老五事件这一事之后,我看透了。”青萍转过头,安慰了灵湖师太一句。

“还是萍儿你有大智慧,为师倒是不如你看得开。是,只要你我师徒还在,武夷剑宗就不会断了传承。”灵湖师太欣慰地看着青萍。

这时候,陆远走了出来,青萍师徒三人郑重看向陆远。

“怎么?青萍姑娘有事?”陆远见三个人都看向自己,不禁问道。

“有个问题想请教公子。”

“问吧。”陆远挥挥手。

“我们师徒三人想要脱离如今的宗门,不知道公子有何条件?”青萍问道。

“哦,这事啊,我正要说呢。其他的弟子我是说了,愿意归顺就归顺,想离开的就离开,你们仨也一样。另外,你们走了,以后在江湖上要以武夷剑宗的人自居,也随你们,反正从今天开始,武夷剑宗要改名字了。”陆远插着腰左右环视了一下,这宫殿只是一个山门,宫殿之后还有一大片山洞,地理环境当真不错。

陆远一番话,确实让青萍三人措手不及。武夷剑宗此前因为门槛、弟子资质等原因,人才日渐凋零,导致如今的地步。所以武夷剑宗最缺的就是人。但陆远却是不一样,现在陆远发现,自己完全不缺人手,反倒是资源比较欠缺。所以武夷剑宗对陆远来说,刚好可以作为一个据点,最好所有人都跟灵湖师太一起离开。

青萍三人给陆远施了个礼,转身问所有的弟子,谁愿意跟着一起离开的,结果让人很失望,真的很失望。陆远很失望,灵湖师太也很失望。

剑宗除了灵湖师徒三人之外,大约还有三十来人,没有一个愿意离开武夷剑宗旧址,跟灵湖师太三人流浪漂泊的。灵湖师徒三人黯然离开,陆远却是有些头疼地转过来看着这三十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们。

“紫烟,白壁,你们俩对她们熟悉,这三十个人暂时由你们俩带队。日常该做啥先一切照旧。”陆远指示两人道。

“是,少阁主。少阁主,阁主说过,如果此次计划成功,他会帮助我们重建彩萝宫的。”紫烟拱手道。

“呐,这不就是最好的驻地了吗?以后武夷剑宗就改成彩萝宫吧。不过,彩萝宫从此成为我岭南镖盟的下属势力,这点没问题吧?”陆远转过头来问道。

“当然没问题,多谢少阁主重建彩萝宫。以后少阁主就是我彩萝宫的主上了。请主上受弟子一拜!”紫烟和白壁高兴地互相对视一眼,对着陆远纳头便拜。

“诶诶,先起来。你们先跟我说说,十年前彩萝宫发生了什么事?在江湖上地位如何?我也想了解一下。”陆远真的十分好奇,究竟是怎样一段过往,能让两位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姑娘愿意花费十年时间埋伏在一个陌生的宗门里?

“是……”

第二百一十五章 唐邢之争

“我真没想到,邢门少门主,竟然深藏不露!很好,连我都被你骗了这许多年。”唐不逆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邢如峰,一手板斧使得天花乱坠,哪有当初在密林对战时候的死板?

“唐少门主难道天真地以为,我邢如峰就应该表面忠厚,内心也是五大三粗,死脑筋一个?”邢如峰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唐不逆闻言沉默了片刻,有些挫败感。

若说苏筱以武功超绝,智慧超群领袖川蜀青年一代,那他唐不逆自问能够以城府第一冠绝川蜀青年。没想到这回,却是被邢如峰狠狠打了脸,还是这个看上去内向耿直的邢如峰。

“唐少门主,这回该把屠猿令交出来了吧?”邢如峰淡淡说了句,眼下从四面八方的感知来看,至少有二十把强弓的箭头,正对准唐不逆的脑袋。

邢门的人,各个臂力超群,平常人拉个十石弓,三十石弓已经是极限了,但邢门的人各个能拉到五十石弓以上。这群家伙若是拉到战场上,破坏力可比在这密林之中要强不少。现在这二十把强弓对准了唐不逆,只要他不跑,问题都不大,邢如峰现在武功能够稳压他一头。但只要他一跑,说不准哪根箭头就会扎进他的脑门。

唐不逆刚想有举动,邢如峰首先开口了:

“所有人收敛气息!小心唐不逆的暗器!”

“呿,邢少门主是不是太谨慎了一些?”唐不逆心下暗自啐了一口,暗道倒霉,竟然被发现了自己的意图。

“唐少门主素有‘南疆隐蝎’的称号,邢某怎敢大意?”邢如峰淡淡一笑,却是那张面瘫脸上少见的出现表情。

“……邢兄,听在下一句……”

“唐少门主,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比我大几个月。邢某担当不起这个‘兄’字。”邢如峰平淡地打断唐不逆的话,唐不逆嘴角微微抽搐,恨不得上前给邢如峰一大耳刮子……

“咳咳,邢少门主,听我一句。屠猿令不在我身上,你就算杀了我,也得不到啥呀!”唐不逆摊开双手一脸无奈地说道。

“哦,那没办法了,只能先把唐少门主变成尸体,再行搜索了。放箭!”邢如峰一声令下,四面八方立马射出二十来只箭,唐不逆心下一惊,立马射出一身暗器,将十几只箭打折在半空中,又一个转身躲过了剩下的五只箭。但就在落地的瞬间,一支箭忽然蹿出,直接插在他左脚小腿上。

“啊!”唐不逆一声惊呼,单膝跪地。

“邢如峰,你当真要赶尽杀绝!”唐不逆额上渗汗,强忍着剧疼咬牙问道。

“少门主放心,一支箭而已,即便上面涂了特制的狼毒,没有个三五天也不会要了少门主的命,但少门主若是再运功,就别怪毒发速度加快了。”邢如峰面无表情地说道。

“哼,算你狠。”唐不逆冷哼一声,默默闭上眼睛。

“来人,看好少门主,带回宗门去。”邢如峰发了个号令,然后转身先走。

“邢少门主,你不怕我自杀?”唐不逆忽然开口问道。

“唐少门主,你要是有这个胆魄,我邢如峰明年一定亲自到你坟上上香。”邢如峰转过头来嘲笑了一句。

“……”此刻的唐不逆,真的很想扇邢如峰几个大耳刮子,更想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但想想还是算了。

且不说会被当成神经病,自己打自己,能打得疼吗……

……

“唐不田,你个王八羔子,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抢了我一枚屠猿令,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邢天风跟唐不田在川云边界上陈兵对垒,两大宗门剑拔弩张,几乎一触即发。

“哼,我安排的几个探子也伺候了你许久,你一言不发就捏死她们,也太狠了点吧?”唐不田阴恻恻一笑,说了句。

“哼,你也别得意,她们不过偷我的令牌,我安排的探子,却是偷了你的人。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你家唐不逆越来越像管家唐延?”邢天风嘿嘿一笑,显得十分得意。

“你以为我会轻信你的话?”唐不田也不恼怒,只是举起手来,但见许多唐门弟子齐刷刷将自己的手摸向身体的各个部位,握在暗器上。

就在这时,两个探子匆匆跑上来,一个是唐门的,一个是邢门的。两人分别在各自的门主耳边耳语两句,就分别下去了。

听到消息之后,唐不田脸色没有变化,只是眼珠微不可查地动了动。邢天风却是得意地大笑起来。

“看来你我收到的消息,是同一条。”唐不田淡淡说了句。

“怎么?唐门主似乎一点都不着急?”邢天风笑着问道,“唐门主也够狠心的啊!”

“你不是说了吗?那个小畜生是唐延的孽种。既然如此,他便是死了,又与我何干?”唐不田微微一笑,手上却是一点都不敢按下。

“啧啧,不废话,看来今天这一场是打不起来了。想要回唐不逆,明天正午,还是在这里,你让唐延带着屠猿令一起过来,交换唐不逆。”邢天风也不废话,将自己的条件说出来。

“哼,你倒是口气大得很,一个人想要换我一人一令?”唐不田眼睛微眯说到。

“爱换不换,不过一个探子而已。反正你绝了后,之后想要上位的人肯定要巴结我,到时候还怕拿不到屠猿令?”邢天风微微一笑,转身准备走人。

“等等,那小畜生怎么说也是我一手带大的,甭管真假,都要验验正身。我答应了。反正屠猿令我能偷到第一次,就能偷到第二次。”唐不田冷声一哼,略带不甘地说道。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唐不田在我面前也有低头的一天?行,明天正午,在此换人!”邢天风哈哈大笑,说着带着众人缓缓退去,留下唐门一干人等咬牙切齿,却是只能干瞪眼……

……

第二百一十六章 算计,都是算计!

第二日午时,双方在约定的边界再次相会。

“带着屠猿令过去吧。”唐不田看着唐延,将屠猿令交到他手上。

“慢着,屠猿令抛过来,我先确认是否是真的,再决定放不放你家唐不逆。”邢天风大声吼了句。

“哼,给你屠猿令你不放人怎么办?”唐不田问道。

“那这样吧,反正你家唐不逆也中了我们的特制狼毒,没有解药也活不了多久。你把屠猿令扔过来,我把你家唐不逆放了。下一回合,我把解药扔过去,你把唐延给我放回来。怎么样?”邢天风大声提议。

“好!我答应。”唐不田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下来。

说罢,唐不田从唐延手中拿走令牌,数了三声,唐不逆被推向唐不田这边,唐不田将屠猿令抛给邢天风。邢天风先接到屠猿令,唐不逆才堪堪走到唐不田身边,被唐不田搀扶过去。

“爹……爹……我听说我是……”唐不逆来到唐不田身边,小声地哭问道,眼睛时不时瞥向唐延。

“放心,放心吧,逆儿。你不是唐延的种,我可以保证。”唐不田轻轻拍着唐不逆的肩膀,“你……你是我大哥的儿子……”

“啊?什么!我……”唐不逆听到自己不是唐延的种,先是松了一口气,忽然又听到自己确实不是唐不田的亲生儿子,心里又是一惊。

“逆儿,逆儿,稍安勿躁。我这么多年来都视你如己出,不用担心,你仍然是我的好儿子。具体的情况,等我们回到唐门,我再跟你详细说明。”唐不田心疼地摸着唐不逆的脸颊说道。

“那……”唐不逆瞥了一眼唐延。

“我证实过了,有些消息确实是从账房里流传出去的……”唐不田小声说道。唐不逆闻言点点头。

“好了,唐兄,你家不逆已经回去了,现在该放了我们的探子了吧。”邢天风宏声问道。

“别啊门主,我不是细作……你要相信我啊……”唐延早已吓出一身冷汗,此番听到邢天风的话更是冷汗直冒,赶紧向唐不逆否认道。

“知道知道,你去吧,我们唐家没亏待你。去吧,为少主换解药去。”唐不逆拍了拍唐延的肩膀说道。

“门,门主……那我……那我过去了……”唐延见唐不逆眼神坚定,只得哭丧着脸慢悠悠向邢门方向走去,一步三回头。

“哈哈哈,唐延,你此番功不可没,回到邢门我一定重重有赏!”邢天风哈哈大笑起来。眼看着唐延距离邢门阵地只有十步的距离,邢天风依约将解药扔向了唐不田的方向。唐不田在接到解药的瞬间,忽然扔出一枚星点针。

邢天风眼见唐延再一步就要走进邢门阵地,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唐延?”邢天风疑惑地问道。话音刚落,唐延忽然七窍流血,呆立片刻后,一头栽倒。

“啊!唐不田,你个无信小儿!竟然暗算我的探子!”邢天风目眦俱裂地吼了声。

“上!”唐不田忽然发号施令,从唐门阵地忽然射出一阵暗器雨,邢门这方阵地措手不及,连忙一边挥舞着自己的斧头,一边向后撤去,直到全部退入阵中。唐门一方也不追击,打退邢门之后,便有序退回自己的阵地中。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邢天风那个老贼竟然这么好心,将真的解药给我们。”唐不田在给唐不逆试了药之后,见毒血都清除干净了,朗声大笑起来,“此番还暴露了他的一个探子,虽然屠猿令被夺回去,但总归损失不太大,最重要的还是逆儿你没事。”

“父亲,我……你说我是……”唐不逆运功无碍之后,开始关心起自己的身世。

“哎,也怪我。当年密宗尚未融入我中原武林正道,曾经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入侵行动。当时大哥代表我们唐门前去阻止,临行前将你托付给我照顾,后来大哥在战场上牺牲了。而我年轻时一心修炼毒功,导致下体出现病变,无法生育,便认了你当自己的儿子。所以,逆儿你别伤心,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这点谁都无法改变!”唐不田疼爱地摸着唐不逆的脸。

“爹……爹!”唐不逆听了这番话,心头一酸,竟是忍不住抱着唐不田一番痛哭。

“傻孩子,委屈你了……”唐不田拍着唐不逆的脑袋说道。就在这时,一个唐门弟子突然冲了进来。

“不好了门主!趁咱们跟邢门对垒之际,密宗林迦寺忽然派遣大批高手袭击了我们唐门驻地!”

“什么?!林迦寺安敢欺我!走,赶紧回家去!”唐不田闻言心下大骇,这林迦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出现,必然是早有准备。但愿唐门驻地没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 另一头……

“啧啧,我早料到唐不逆会有这么一手了。”邢天风看着唐延的尸体,得意地笑道。

“爹,这是怎么回事?”邢如峰有些不解地问道。

“其实,真正的探子,并不是唐延,而是副管家,唐年。”邢天风挑挑眉笑道。

“哦?原来爹使了一手偷梁换柱之计!倒是老奸巨猾得很啊!我还以为你整天就知道玩女人呢!”邢如峰恍然大悟,唐延是唐年接触唐门一手机密的一个重大的阻碍,现在唐延被杀了,唐年能力出众,又在唐门效力了不下十年,自然会得到重用。

“呸,你个臭小子就这么看你爹的啊!”邢天风瞪了邢如峰一眼,“不过你竟然活捉唐不逆那小子,看来你最近功力又见长了。”

“还差的远着呢。”邢如峰想到了卢乃大,不禁暗暗捏了捏拳头。就在这时,一个邢门弟子走了进来。

“门主,大事不妙。密宗林迦寺趁我们和唐门对垒之际,派遣大批高手袭击了我们邢门驻地!”

“什么?我去他奶奶的,赶紧回去!这林迦寺活腻了!”邢天风闻言暴跳如雷,急匆匆地就蹿出了营帐。林迦寺此次出手正中要害,邢门和唐门此番两家驻地是最薄弱的时刻,看来是有备而来。但愿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夜宿

山高林密,昏黄的阳光再透过斑驳的树影,照射下来,让原本已经很昏暗的树林,更显得死气沉沉。

两个黑衣人沿着山路向上疾驰,每隔一段路,都要看看地面。昏暗的光线,让地上的各种东西都越发难以辨认。无奈,其中一个人只能边跑边蹲下来嗅一嗅。

“这边。”蹲下的那人抽动了下鼻子,在地面上摸了摸,找个了方向跑过去,另一个人则站着警惕四周,听到蹲下的人说了句,立马跟上去。

两人跑了有两三里路,忽然,跑在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怎么了?”后面的人问道。

“你难道没闻到,这里的血腥味特别浓吗?”那人反问了一句。

“是,应该就在附近了。”后一个人也抽了抽鼻子,小声回应道。

“走,这边!”前一个人小声说了句,放慢自己的脚步,轻声向着血腥气飘来的方向摸去。

“嘘,小声点,你看看!”走在前面的人示意后面的人再放轻脚步,并指了指左前方一棵树。后一人看了看,只见树下,有一小片黑影微微露出。

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点点头,后一人从右边绕过去,前一人从左边绕过去,打算两路包抄。两人慢慢接近那片黑影,越接近,血腥味越重,现在都不用刻意去嗅,都能感觉到血腥气,让人微微有些发晕。

两人估算好距离之后,彼此点了点头,同时跳出去,封锁住了黑影前后两路的路线……

“啊?是死鹿!糟糕!”前一人刚喊出声,便听到头顶一声破空声,那人还来不及抬头,便直挺挺看着后一人,然后轰然倒地。后一人见状连忙向树上看去,就在这时,死鹿忽然被掀翻,一柄长剑飞快地刺出,从剩下那一人仰头暴露出来的下颚直贯脑门。

将长剑抽出,那躲在鹿尸下面的人用衣角擦了擦剑身。

“呸,浪费了我一颗穿灵针。”那人看了一眼前一人头顶上还微微闪着光的铁器装置,眼中尽是可惜。穿灵针是唐门的高级暗器,设置非常方便,用来打埋伏最合适,尤其在这种茂密的暗林中。不过方便归方便,穿灵针结构精细,只是一次性物件,用一次就损毁了。这也是此人可惜的原因。

好歹总算捡回一条命,这人看了看自己左手手臂上已经又开始渗出血的布条,四下环顾了一下,确定没有其他拦截队伍之后,解开布条,从包裹中拿出一瓶小瓶金创药,在创口上撒了些,再从衣角撕一块干净的布条缠住。确认扎进之后,那人背上包裹,认准了方向继续向前跑。

行了六七里路,到了山脚附近,但见不远处,有一处土房亮着灯光,那人早已身心俱疲,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近四下观察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谨慎地来到屋前敲敲门。

“谁啊?来了来了。”屋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片刻,才听到脚步声走近,打开门栓的时候速度稍微慢了点,门被打开之后,从里面探出了一个脑袋,昏暗的光线看不太清楚长相,但明显是一个老人家。

“您是?”老人见来人身材魁梧,身上衣料还不错,有些疑惑地问道。

“老人家,我在山里迷了路,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能否在您这里借宿一晚?我给您银子!”那人说着,从包裹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人家。

“哎哟,不用那么多,不用那么多。老婆子诶,快起来,来客人啦!”老汉见来人出手阔绰,心里乐开花,眼里堆满了笑意,连忙招呼自己的老伴起来接待客人。

“谢谢老人家!”那人见老人愿意让自己住一晚,心下放松了些,笑着走进屋子。

“哎哟,这位客人,你,你这受伤了啊……”屋内灯光虽然不太明亮,好歹比屋外要亮,老人家见那人手持长剑,左手手臂上包裹着布条,有些许血红渗出,心下有些忐忑地问道。

“哦,老人家别担心,这刚刚遇到一条野狼,被追赶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划到了。无奈只能提剑杀狼,这不你看,溅了一身的狼血。”那人有些尴尬地笑笑。

“哦,这山里野狼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些会在傍晚时分出没,客人下次要当心咯。老婆子诶,赶紧给客人做点饭菜,客人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咯!”那老汉说着,朝里屋喊了句。

“知道啦!你崔个什么劲儿啊!”屋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想来应该是老汉的老伴。

“诶,谢谢大娘,麻烦您了!”那人朝里屋说了句。

“哎哟,客人何必客气呢!”这时,一个老婆婆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碗,碗里放着俩馍,看上去有些干,“客人,我去给你炒两个菜,这两个馍你先将就着填填肚子。”

“哎哟,太谢谢您了,大娘。”那人笑着接过大娘手中的馍,也不客气,拿起来咬了一口,嚼了两下感觉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干硬,便就着自己带着的水囊里的水吞一口下去。

“客人且安心,老婆子去弄俩菜之后,我陪客人喝两杯。”老头子笑着从房里掏了一瓶花雕出来,想来应该是珍藏了许久舍不得喝。

“哎哟,大爷客气啦,您看我这,手上受了伤,喝两杯没事,但不好喝太多呀。改天我伤好了,一定带几大坛子好酒来跟您一醉方休!”那人咽了两口馍,爽朗地笑道。

“哎哟,你可别这么做,要不然这死老头估计真得喝死了,直接躺棺材里去咯!”老婆婆端着碗青菜走出来,半开玩笑地埋怨了老头子一句。

“啊呸呸呸,瞎说个啥呢!客人带来的酒一定是好酒,就是醉死了,那也是我老头子的福分。你个婆娘还没这福分呢!”老头子抢白了老婆婆一句,老婆婆翻了个白眼,将菜放下,又进去炒新菜色了。

那人跟老头子喝了两杯,倒是将老婆婆炒的两个小菜就着馍吃个精光,抹了抹嘴,才心满意足地跟老头子到客房,枕着包裹和衣而眠。

老头子见那人睡下了,这才缓缓走出客房……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深山老豺

“老婆子,准备得咋样了?”

“放心,馍里少量,菜里少量,你的酒里少量,加起来可就一点都不少了。嘿嘿嘿!”

“那赶紧动手吧,别耽误时间了。”

“走着……” ……

两个蒙面黑影慢慢摸进了客房,虽然长得都有些矮小,但身形矫健,一点都不像老头子老婆婆。但见两人一前一后,手上都握着一把匕首,走在前面的老头子早早举起匕首,准备致命一击,而走在后面的老婆婆,却是将匕首半掩在身后,准备在老头子失手的瞬间及时补刀。

眼见两人临近床沿,床上的人仍然睡得死气沉沉,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老头子无声地“嘿嘿”笑道,猛然将已经举起的右手狠狠落下。忽然,身后一阵风袭来,老头子老婆婆猛然一惊,老头子尚未落在床上的手赶紧收回去准备抵挡来人。就在这时,床上的被褥被掀开笼罩向了老婆婆,老婆婆一时躲闪不及,被整个罩住。

紧接着,但见来人在老头子身上点了几处大穴,转身又点了刚刚将被褥挣脱开的老婆婆的穴道。

“难怪少爷总说,出门在外,看到荒山野岭孤房独室,要小心应对;若是出来开门的还是老头老婆婆,就更要小心了。因为他们很可能就是歹人。否则,荒山野岭一般人住着都困难,更何况是俩行将就木的老人家呢?”客房里的客人嘿然一笑。

“你……”老头子有些惊讶地说了半截话。

“是不是惊讶,我吃了那么多迷药,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客人笑着反问道。

“你已经提前防备了?”老婆婆冷声问道。

“走江湖的,哪能不备点甘草汁?”那客人笑道。

“好好好……我们俩夫妻在此行事多年,今日栽在客人手上,也算是恶有恶报。客人请便吧。”老头子连声道好,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你们俩也别装蒜,说罢,是谁指使你俩匿藏在这的?”那客人问道。

“我夫妻俩在这至少二十年,哪有受什么人指使?”老头子冷笑一声。

“呼,也行。我们平安镖局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查查二十年前的事情还是没啥问题的,尤其是什么失踪人口,婴孩下落之类的。你们夫妻俩不怕死,别怪我们祸及他人。”那客人微微一笑,抬起手中长剑准备给老头子了结。

“等等……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老婆婆忽然开口。

“我?我才不到四十岁,哪里知道什么二十年前,九江镇陈富陈老爷老来得子,现在的陈家家主陈强,其实不是陈老爷亲生的呢?”那客人微微一笑,冷然说道。

“你……好……我们是听……”老婆婆心软了下来,正准备开口。

“别说!说了咱孙子一样得死!”老头子忽然大声开口吼了一句。老婆婆幡然醒悟,一脸悲怆。

“哎,你们何必呢?我们岭南镖盟有办法保护陈强。”客人叹了口气说道。

“哼,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岭南镖盟。那些人想要杀人,别说是你们,江湖上恐怕除了四绝,谁都救不了。”老头子冷哼一声。

“难道你们上头的人没告诉你们,我家少盟主身受重伤,是由鹊谷药辛前辈治愈的吗?难道你们上头的人没告诉你们,我家少盟主一手《画梅指》使得出神入化,乃是梅暗香前辈指点的吗?我家少盟主就跟四绝其二有交情,救你家陈强,有何困难?”那客人继续诱导。

“哎,不是我们不想说,是不能说。我只告诉客人一点,这屋子正堂东面墙,左数第三列,下数第六砖有东西。望客人能看在老小儿一脉单传的份上,救我孙子一命。”老头子苦着脸,哀求道。

“那我得看看你给的东西值不值你家陈强一条命了。”那客人说完,也不待老头子回复,径直走到正堂,按照老头子的指示,从东面挖出了一块砖。砖缝里没见藏什么东西,但那客人料定老头子不敢欺瞒,便敲了敲砖头,果然感觉到有些异样,手上一用劲,将整块砖头掰成两半,其中一半的中间露出了一截青铜令牌。

那客人手上微微用劲,将令牌整块抽了出来。

“嗯?!竟然是秦纂角字屠猿令?!”客人手微微抖了一下。按照岭南镖盟的江湖地位,本不该知道二十八宿屠猿令的秘密。奈何最近唐邢二门之间的争斗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二十八宿屠猿令的价值也因此被曝光,虽然不知道这二十八宿屠猿令究竟有何用处,但不妨碍江湖人猜想它的价值。

“没想到这深山老林一对老夫妇,竟然藏着这等宝物?回去问问咋回事。”那客人转身回客房。

怎奈,等到回到客房,夫妻俩已经中毒身亡。看样子,应该是牙槽藏毒。

“去他妈的!动作这么快!”那客人恨恨说了句。勉强休息到天将亮,收拾了一下包裹,又开始赶路了……

……

“真是精彩啊!”陆远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么说来,你们彩萝宫一直都是一个秘密的地底组织,人员其实一直分布在各个帮派中搜集情报?”

“是的,我们彩萝宫,一直都是七杀阁的情报网之一。所以归顺少阁主对我们来说,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紫烟恭敬地说道。

“啧啧,看来师傅好算计啊!可是你们的据点既然已经被捣毁了,那接下来该怎么重建跟其他姐妹的联系呢?”陆远好奇地问道。

“其实我们彩萝宫的姐妹们一直都有用秘符联系,只不过每隔一段时间会更改一些地方,所以慢慢断了一些,如今还能联系到三成左右的姐妹们。我已近让白壁用秘符传信,告知姐妹们,彩萝宫在武夷剑宗的宗门重建了。”紫烟笑着说道,似乎重建宗门对她来说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

“那彩萝宫的名字?”陆远问道。

“不用担心,之前灭我门派的那个组织,虽然知道我们有秘密的地下组织,却不知道我们的名字,其他门派更不用说了。彩萝宫可以重返地面,未尝不是好事。”紫烟嫣然一笑,虽然隔着面纱,陆远仍然能够看得出,这是一个十分漂亮,长得十分甜美的姑娘。

“也罢,你有想法就好。武夷剑宗的剑法你让人抄录一份给乃大,所有功法你们自己留一份,其他的陆续运到岭南镖盟来。”陆远挥挥袖子,这趟跑下来,应该不太亏。

“是,主上!”紫烟微微行礼,陆远也不拒绝。起身捞上卢乃大,准备启程回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雨林追杀

“快搜,别让那小子跑了!”西南密林里,几个年轻的少年左右交谈了一下,四散开来。

他们所追的人武艺强出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基本上是四人一组,遇上了两人缠斗,一个伺机偷袭,还有一个专门向周围的同伴发求救信号。若是前面三人中有人失去战斗力,第四个人就要补上。

“妈的,这西南怎么这么多雨水!这不过二月中,怎么会有这么连绵不断的雨天!”有一个小队在追寻猎物的过程中,其中一人不满地抱怨一句。

“所以那小子才往这里跑吧?这连绵不断的雨水,刚好能够冲刷掉他的血迹,同时能冲淡血腥气,雨水还会干扰我们的视线,他倒好,早早买了个斗笠。”第二个人啐了一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恨恨道。

“都给我闭上嘴!你们知道自己在干啥吗!”这时候,领队的忽然开口沉声斥责了一句,所有人立马闭上嘴巴。

二月难得下如此大的雨,虽然跟七八月的雷雨比不了,但还是让密林中的路上泥泞不堪。好在众人都是有武艺傍身,右手持剑向前飞奔,不顾及被挑起来的污泥,速度倒是不慢。

追逐了一小段时间,领头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并招呼众人停下。

“怎么了?孙师兄?”第二个人刚开口问,就被孙师兄用手势打断了。

“别说话,他就在附近!”孙师兄忽然向着四周警戒起来。此话一开,剩余三个人也紧张了起来,分别转向,四个人面向东南西北,背靠背互相戒备着,同时慢慢向左旋转,转移视线。

忽然,头顶破空之声响起,刚刚转身面向来路的人立马抬头望去,同时右手长剑急速刺出,而另外三个方向的人却是仍旧留意自己的方向,同时分出一颗心留意出剑人的情况。

只听见“哐当”一声,领头的孙师兄暗道一声“不好”,就在此时,抬头出剑的人正前方一道剑光闪过,那人还没来得及将头低下来,脖颈上便出现一道血痕,紧接着,鲜血喷涌而出,瞬间将身前泥泞的地面染得血红血红。

“啊!朱师弟!”领头的孙师兄忽然喊了一声,所有人都转向身后的方向,从三面包抄来人。

但见那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笠,斗笠延有黑纱垂下,挡住了面容。右手持一把黑柄长剑,斜指着地面。雨水透过树叶,叮叮当当地打在长剑的剑身上,打得孙师兄三人心情跟着有节奏地起伏着。

三人包抄来人,竖剑于前,孙师兄正面对敌,剩余两人慢慢移动脚步,视线仍然不敢稍微离开半分,慢慢地向那人的左右后方移动,形成合围之势。

“诸位师兄弟,我不想杀你们,何必逼我动手呢?”那人淡淡开口说了句。

“哼,你以为你跑得了吗?盗窃宗门秘籍,外泄本派机密,掌门已经启动了追杀令,如今全宗门都在海捕你,你以为自己能逃得掉?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孙师兄开口说道。

“孙师兄是想领教某的剑法吗?”那人再次开口,虽然是威胁,但到底还是希望众人能就此退下。

“别装了,你被掌门伤到了,如今失血不少吧?看你一手快剑还能使出怎样的水平!”孙师兄开口说道,心下却是忐忑不安。刚刚朱师弟被杀,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足见此人战力犹存。

“呼,那就战吧。”那人深吸一口气,身形动了起来,孙师兄心头猛然一惊,连忙提剑格挡,就在这个瞬间,但觉虎口传来一股巨力,将自己推出了两步才堪堪停下,同样遭遇的还有剩下的两个人。

可怕,此人不过瞬息间,就出了三剑,分别攻向三个方向,将包围自己的包围圈打散了一些。

“老沙,老白,你俩没事吧?”孙师兄仍旧盯着眼前的人,问了一句。

“没事,挡住了。”老沙回了一句。

“没闪过,受了点皮外伤。”老白也报了句自己的情况。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下一剑,我要杀人了。”那人淡淡开口,语气冷漠,听得孙师兄三人毛骨悚然,精神更加紧绷。

“上!”忽然,孙师兄喊了一句,三人几乎同时动了起来,手中长剑向着那人刺出去。但见那人拔地而起,在三人剑刺到之前已经离开原地,三人剑尖刚刚刺到,他的右脚脚尖微微垂下,踩在了那位姓沙的青年剑尖。

其他两人见状,赶紧抽剑,还没来得及刺出,但见一道寒光飞快闪过,那人轻轻一跃,向着身后翻了个跟头,躲过了两人将将刺过来的剑。两人剑尖刺空,孙师兄心下大骇,除了亡魂大冒之外,还因为就在刚刚那个瞬间,那人竟然已经出手杀死了老沙,还从容躲过自己两人的剑。

老白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剑尖,眼前的人又一次凭空消失,这是玩戏法呢?倒是孙师兄经验老道,连忙转身起剑格挡。

但见一道长长的寒光闪过,孙师兄再度被一剑击退,同时内力翻涌,一口老血忍不住喷了出来。另一头的老白就没这么好运了,刚刚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才转过头来,脖颈上便多了一条血丝带,紧接着潺潺流血喷涌而出。至此老白还一脸不可置信。

“老白!”孙师兄喊了一句,心头微颤,感觉寒光一闪,孙师兄连忙举剑格挡,这回传来的力道奇大无比,孙师兄再也把不住剑,被一剑磕飞。同时,剑光转了一个跟头,猛然从孙师兄的左下腹斜斜向上,从后背心斜斜刺出。

“额……呵……师……”孙师兄一句话尚未说完,长剑已然从他体内拔出,瞬间,腹背涌血,孙师兄缓缓跪下,慢慢趴倒在地上,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那人用黑色的衣角擦擦剑身,转身大步走了。这时候,孙师兄忽然挣扎了一下,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枚鸣镝,拉下短绳,朝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斜斜向天空放出去,这才嘿然一笑,垂下自己无力的手……

“滴!”

“追!施衍在那边!”

……

第二百二十章 还不能抓他们

“小二,给我来一盘熟牛肉,三斤好酒!”武昌城外一处酒肆,一对父子走进来,找了个位置坐下。为首那名汉子长得中等身材,略显精瘦,但高颧浓眉,阔口挺鼻,长得正气凛然。

“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给您送过来!”

“哈哈哈,亭儿,咱父子俩好久没有一起出外差了,今儿个爹跟你好好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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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风云推手

“我说,杨兄弟跟杨姑娘此番来到武昌城,该不会也是为了那事吧?”金道远白了金亭一眼,笑着问道。

“那事?敢问金帮主,你们此来,也收到了消息?”杨觉眉头微皱。

“看来,应该是察觉到同样的事情了。”金道远展眉一笑。

“哼,我们虽然察觉此时,也来调查,但终究是你们武林正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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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两个女人

岭南镖盟总部,陆高、陆远、卢乃大一干人等,坐在议事堂。堂下左手第一座,坐着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壮年男子,男子长得眉目清秀,嘴上留着短短的訾须,修剪得十分整齐利落。

“陆白哥,你好好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陆远看着底下的男子问道。男子身旁有一个医匠正给他处理伤口。

“嘿嘿,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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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全面接触

“殷馆主,你这是要跟我摘星楼过不去吗?”摘星楼楼主李素面对殷变徵,脸色严肃。

“李楼主,你应该很清楚,现在岭南镖盟,也是属于苏家的附属势力。如今你要以大欺小地去欺负岭南镖盟,你说我管不管?”殷羽,作为一个男人,他长了一张让女人都嫉妒的漂亮脸蛋,明眸皓齿,柳眉樱口,声音倒是很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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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修好背后

邢门跟唐门的交界处,有一处小市集,市集中有一处茶馆。此刻,整个茶馆被人包下了,门口站着六个弟子守着。

“玄清道长,这次多谢你了,邢某敬你一杯!”邢天风端起酒杯,向着东面坐的道人敬道。

“玄清道长,大恩不言谢,此番道长救我唐门于水火,唐某感激不尽!”唐不田也端起酒杯敬道人,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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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谦慈雅博再聚首

陆远、卢乃大两人在岭南镖盟迎接了卢谦、卢慈、卢雅三兄弟,卢乃大看了一眼他们各自带的队伍,心中甚为感动。从随行的几个人来看,庐山气门的高层战力大部分都聚集过来了。

“其归,我们兄弟过来,不仅仅为了星月宗和聚义庄两个弱鸡门派,还为了进一步探讨青衿楼的具体事宜。”卢谦开口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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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所谓密谋

在星月宗南面驻地的一处屋宅中,有一个临时驻点,是作为星月宗跟聚义庄暂时联合的议事厅。戴望龙和铁英雄俩人正在其中研究岭南镖盟周边的地形。

尽管已经决定进攻岭南镖盟驻地,但无论是戴望龙还是铁英雄,都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尽管从目前双方的兵力来看,集合星月宗和聚义庄两大门派的兵力,应该具有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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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星月宗南面驻地的一处屋宅中,有一个临时驻点,是作为星月宗跟聚义庄暂时联合的议事厅。戴望龙和铁英雄俩人正在其中研究岭南镖盟周边的地形。

尽管已经决定进攻岭南镖盟驻地,但无论是戴望龙还是铁英雄,都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尽管从目前双方的兵力来看,集合星月宗和聚义庄两大门派的兵力,应该具有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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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关于听风阁的……谣言?

“嗯?频频密会?看来这两个宗门是打定主意扑在一起搞事了。”会客大厅,陆高等人对新到的卢谦三兄弟和杨心接风洗尘,途中下人送来了一张密信。

“你是说聚义庄和星月宗吗?”陆高抿了一口酒,淡淡问道。

“除了这两个鸡贼的,还能有谁?”陆远随手将密信点了,刚好下人端来一个火盆,被扔了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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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彩罗宫到位

杨觉跟金氏父子在武昌城待了有一阵子了,查到了些蛛丝马迹,但每次线索到一半就断掉。显然,对方的反追踪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不知道能不能拜托拜托其归的人。我试试联系一下。”杨觉上回跟江后浪接触之后,江后浪给了他一个新的联络图案。

“那劳烦杨兄弟了。”金道远拍了拍杨觉的肩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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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飘雪剑法

三月十五,戴麟递上了拜帖,声称三日之后,三月十八要登门,负荆请罪。陆远等人收到拜帖之后,微微一笑,等的就是你。

“主上,已经埋伏好了。”紫烟跟白壁走进议事厅,对陆远拱手禀报。

“辛苦了。我猜想铁英雄应该会藏在送礼队伍中,我没见过他本人,所以不清楚是哪一个。委屈三位哥哥,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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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绝处逢生

陆远离开练功房的时候,在外人看来有些失魂落魄,实则陆远尚沉迷在七杀阁主舞的剑法当中。

“曼舞飘雪,剑光冷凝……”

原来七杀阁主舞的《飘雪剑法》杀机四伏,看起来异常潇洒飘逸的剑法,其中每七剑中就暗藏一道杀机,一套剑法下来凶险万分,却又十分具有观赏性。舞到最后,竟然因为剑意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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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施衍获救,戴麟请罪

“你们是谁?”施衍强撑着虚脱的身体,警惕地看着两个熟悉,但又不太熟的师弟,“你们俩的华山剑法不弱,为何平时显得默默无闻?”

“施师兄不必如此,我们是七杀阁安插在华山剑宗的暗桩,从八年前入门开始,我们就暂时把自己当成华山弟子。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们在人前刻意保持不太出众的水平。”带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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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施药村

“这是?”杨觉跟金道远父子二人在武昌城附近探查多时,并未发现更多线索,就在他准备前往岭南镖盟去找陆远和杨心的时候,有人给他送了封信。

“预知此钗下落,前往施药村。”杨觉打开纸条一看,上面画着一只蝶舞银丝钗,钗上镶着一颗硕大的珍珠,显得优雅而珍贵。

“怎么了杨兄?”金亭跟杨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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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开打

“我戴麟,因约束下属不利,以致一代大侠仇老五身亡,岭南镖盟少盟主陆远身受重伤,实乃罪不可恕。虽如今两个罪魁祸首,庄钊和庄奎已经伏诛,但戴麟之罪亦是不可轻易姑息。今日我戴麟特地奔赴岭南镖盟,在仇大侠灵位前,以及陆少盟主面前负荆请罪,万望两位能够接受戴某的道歉!”戴麟跪伏于前,陆远笑着上前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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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日月同辉,兄弟合力

陆远的手很快就解放出来,大萝卜张罗下,很快有人从内院拿出了铁锁链给戴麟来了个五花大绑。于是陆远就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戴望龙跟卢乃大打,看着铁英雄跟卢谦打。

卢谦不愧是庐山气门下一任传人,一套庐山剑法绵密中带着凌厉,疾劲中带着优雅,连绵不断的剑势一分一分地增强,竟然压着铁英雄打,打得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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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波云诡谲的战局变化

“月奔嫦娥!”

“落日熔金!”

戴望龙和铁英雄彼此使出了最强的一招,攻击向了卢谦和卢乃大,不同的是,两人出手的时候十分默契的调了个头,变成戴望龙攻击卢谦,铁英雄攻击卢乃大。

但卢谦兄弟二人似乎早已猜测到戴望龙二人的手段,也不着急,各自忽然平举长剑,横跨一步,微微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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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斗华山

“哦?那我庐山气门如何?”卢远峰只身站在施无常身后不远处,施无常回过头来,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卢兄,别来无恙。卢兄也要趟这趟浑水?”施无常勾起一丝笑容问道。

“哈哈哈,家门口的水,再浑也要管一管。你说是不是?施兄?”卢远峰爽朗地呵呵笑道。

“卢兄,你我两家多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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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虎头蛇尾

七杀阁主并没理会陆远的疑惑,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华山剑法本就源自我师家祖上,四季剑意更是我兄弟四人所创。当年你华阴施家,趁着那场动乱褫夺我陇右师家对华山剑宗的掌控权,怎么,如今还想褫夺我们师家一脉相承的华山剑法吗?”七杀阁主冷冷看着施无常,无边的凛冽夹杂着淡淡的杀意笼罩向施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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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施衍的身份

“前辈……”施衍跟着七杀阁主来到了陆远的练功房,见七杀阁主坐下,便开口叫了一声,但却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你应该叫我叔公。”七杀阁主淡淡说了句,看着施衍,有些出神。施衍只觉得那眼神,深邃而幽暗,明里是在看着自己,但却又感觉是在看自己身后,或者在自己身上看别人。

“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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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你不该关心一下吗?

“我们四兄弟感情很好,掌握了你,大哥和二哥就被施无常掌握了把柄,只得乖乖听候施无常的发落。大哥一日不死,施无常便会一日待你如子,对你越好,你越感激他。你觉得有一天三哥发现真相,要杀了他,但他却握着大哥二哥和你作为人质,三哥还会动手吗?”七杀阁主问道。

“所以,其实太上……大伯公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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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造访玄清宫

“杨少侠,请坐。”玄清道人对于此番杨觉的来访十分重视。一来,对方是魔门当代圣子,而如今,正邪两道之间保持着默契和平,谁都不愿意轻易打破。

二来,西南两大宗门,唐门和邢门,刚刚遭受到十分严重的创伤,而林迦寺却在一旁虎视眈眈,寻找各种机会对中原武林发起进攻。如此情势下,玄清道人真心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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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再建宗门

“师傅,你保重。不过有梅前辈在,我想问题应该不大。我这里需要整合星月宗和聚义庄的资源,就不陪您去西湖了。”陆远拉着七杀阁主的手,有些舍不得地说道。

“行啦,别婆婆妈妈地了。帮我照顾好师衍就行。”七杀阁主透过面具淡淡说了句。他跟师衍的关系,已经告诉陆远了。陆远笑着点点头,然后目送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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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莽山问剑

莽山深处,吴雪继、吴钩二人带着铸好的仿制元屠剑,来到了一处杳无人烟的地方。这是连山之中一处极其隐蔽的峡谷,峡谷峭壁上,有一处极不起眼的小山洞,离地约莫两人高。

吴雪继父子二人都有功夫在身,来到洞口轻轻一跃,便进了洞。进洞之后,迎面而来的是一面铜制大门,将整个洞口封得严严实实,想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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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可怜的萍萍

“嘻嘻,没想到偷溜出来竟然这么容易!看来我苏萍萍最近功力长进不少啊!”苏萍萍走在林荫小道上,一面为自己的“偷跑”成功感到自豪。

猛然间,一只山兔从她面前两丈远的地方跳过,抖动着远处的杂草,苏萍萍见状立马放轻脚步,悄悄将手摸进包裹中,拿出一枚弹弓出来,从地上摸了一颗石子,闭一只眼瞄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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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你脑子有病吧?

大虫吼声持续了一段时间,苏萍萍早已吓得闭上了眼睛,但却迟迟没有感觉到任何伤痛。

终于,过了好一阵子,苏萍萍强撑着睁开眼睛。但见眼前一个身穿黑衣的宽阔背影,挡在自己面前。在他对面,有些消瘦的大虫正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哼,畜生安敢伤人!”那穿黑衣的人开口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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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抱团与抱团

“萍萍,你打算怎么办?”杨觉个跟苏萍萍俩人出了密林,找到一条小溪涧,苏萍萍洗了洗手,让自己身上的味道消散一些,杨觉趁机问道。

“啊?我知道小姐跑去江西找陆其归,本来我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找他们的。不过现在看来,我自己一个人怕是走不到江西的吧……”苏萍萍想到刚才的事情,还有一些后怕。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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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有收获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emmm,先给大家道个歉,这个礼拜加班太频繁,尤其是周一周二连续加班到九点半,今天又加班了,所以更新断了几天。周日我会补上的,谢谢支持,谢谢谅解!—————————————————

(以下是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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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难得的切磋

借着月夜陆远潜心研究起了《坠月掌》,这是继《大金刚掌》之后又一门高深的掌法,论实战威力恐怕还要更胜一筹。

但见月光之下,陆远手影翻飞,变幻着各种姿态,从各个奇诡的角度飘出一掌,看似轻飘飘,但周围的气流却是不经意被带动。

“啪啪啪!”这时候,演武场响起了一阵掌声。陆远闻言,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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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哎哟,我疼啊……

~~~~~~~~~~~~~~~~~~~~~~~嗯,还欠着四章来着……最近加班有些多,加上过去的那一周是小周,只有昨天休息,于是我就真用来休息了……本以为可以一口气补上,不过……我还是慢慢补吧。

今天晚上先更两章,大家别介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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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西湖风云起

春分已过,临近清明,西湖上时不时飘起一阵细雨。碧波涟漪的西子湖畔,孤山梅园依旧,放鹤亭旁除了一座孤坟,还多了一间茅草屋。屋后种植着一小片茶叶,正值明前时节,第一批最嫩的茶叶被剪了下来,清炒之后制成香茶。

“小四啊,你可会挑时间了。这龙井的茶种,可是我费尽心思挑的,上好茶种,刚炒完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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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线索……断了

“人要活几次才能活明白?”

“大概,活几次都未必能活明白吧。”

“嗯……师冬可是死过一次的人。行事小心一点为妙。”

……

“知之,我们要直接上山吗?”看着五台山下富足的生活场景,苏萍萍几乎迈不开腿,尤其是路过一家包子铺的时候,肉包子的香味,白面馒头的甜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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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实力派演技

“咱们兵分两路吧。三哥你跟书绝一起先行前往华山,我去岭南镖局接师衍。”七杀阁主淡淡开口。

“是该接他,那个畜生的脑袋,应该让他亲手拧下来。”剑绝目露精光,语气淡漠,一句话却是杀意横生。

“得了。你们俩小心一点,两百桶黑火,可不是闹着玩的。”七杀阁主说了句,从怀里掏出面具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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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百十三章 仓促继位

————————————————————————————————————————————————————emmm,先跟大家道个歉,最近因为加班的缘故,许久没有更新。临溪说过,这本书不会太监,承诺依然有效。今后还会按照一日一更的速度前进,遇到加班事宜,还请大家多多体谅。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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