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郎未知 - xp1024.com
《春归郎未知》


第一章 招魂魂归

北风卷地,百草凋零,龙阳县大户顾家锣磬金鼓声声,清源寺的法师法事已做了7天,法师们已疲惫不堪,只因为顾家大郎君膝下的二娘子冬至落水昏迷,至今未醒。为二娘子招魂的法事做了快7天,如果二娘子再不醒过来,估计就再也难醒了。

顾孟萦觉得头疼欲裂,浑身疼痛难忍,有意识后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肚子,昏迷前她正在手术台生二宝,还不知道宝宝是否平安降世。在摸到肚子的瞬间,她几乎惊叫出声,肚子怎么这么小?手也这么小?白皙而幼嫩,“这不是我的手,这是一个孩童的手。”冷汗瞬间流了出来。再看床上和室内陈设,完全没有现代气息,而是满满的古风,精美的刺绣、华美的窗帘和雕刻精致的家具。也不知道孩子怎么样了,一想到孩子,泪水瞬间溢满眼眶,她无声地哭了。

突然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顾孟萦放松呼吸,一动不动。一个男声低低地说道:“梅苏,女郎还没醒来吗?”

“竹清哥哥来了,女郎还没醒,已昏迷了七天,再这样下去,大郎君的身体也要熬垮了,大郎君已经连续多日没好好吃饭安歇了。清源寺的法师还在为女郎招魂吗?也不知道女郎这次醒来会不会像大师说的那样开启心智,就此开口说话,彻底好了。”

“也许女郎就还魂彻底好了,对了菊湘怎么没守着?”

“菊湘说大娘子要给咱们女郎做双鞋子,让他送尺寸过去,菊湘就巴巴地去找大娘子了。大娘子哪会给二娘子做什么鞋子,还不是她身边的司画做。别提他了,二娘子这次落水昏迷后,他见家主只过来看一次就不闻不问,他偷偷去讨好大娘子,还以为我不知道;听大娘子的院子里服侍的小侍私下说,大娘子要讨菊湘过去以后收房做通房呢。家主也真是偏心,只心疼大娘子,不管咱们女郎。”

“哼,小人,还不知道大娘子以后会娶什么样的大郎君呢,如果娶个善妒又厉害的,你以为他就那么容易爬床?”

“我们先喂女郎一些汤水,一会儿大郎君煎好药还要喝药,不能让女郎空腹喝药。”

顾孟萦这会儿满脑子的疑惑不解,什么夫人、大郎君,什么大娘子、二娘子,什么娶郎君,什么还魂,什么开心智,脑袋完全不够用了,懵圈了。她现在连自己几岁、姓甚名谁都不知。

“呀,女郎流泪了,竹清哥哥,女郎是不是饿了?”稀里糊涂,顾孟萦被这两个说话的家伙灌了半碗清淡鸡汤。

因为搞不清情况,顾孟萦还没想好如何应对,只好一动不动挺尸。再加上她心里着实难受,想着自己离开,也不知道大宝和二宝会怎么样,一想到他们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梅苏,快去请大郎君过来,就说女郎哭了。估计快醒了吧!”

竹清拿起湿毛巾,轻轻地帮顾孟萦擦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干净,顾孟萦无声地流着泪。竹清眼圈也红了。

一会儿,听见有人走进房间,紧接着顾孟萦被一个温暖充满药香的怀抱圈住扶了起来,然后就闻见一股苦苦的药味直冲鼻尖,她最不能喝苦药了,她耐不得苦味的东西,所以从来不吃苦瓜。这药闻着就已经这么苦了,还要喝那还不要人命吗?接着那苦药就入得她口了。“啊!”顾孟萦顾不得装昏迷了,立马睁开眼睛吐了出来,连带着刚才灌得鸡汤一起吐了一地。

“我的萦儿,你可算醒了,再不醒爹爹都要跟你去了。”

嗯?爹爹,顾孟萦盯着他看,好一枚知性美帅哥,那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眼底青黑,神情憔悴,但目露惊喜。青衫上布满皱痕和药渍,显得有些落拓,但无损于他的温情而清润的气质。他看着大约三十五六,和上辈子的顾孟萦差不多大,这“爹爹”顾孟萦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好像她现在还是个不开口说话的孩子。

她被这个应该称之为爹爹的大帅哥紧紧抱在怀里,都有些喘不过来气,只好用手轻轻推推他。

“噢,萦儿,是不是爹爹弄疼你了?让爹爹好好看看我的萦儿。”他边说边拿起顾孟萦的手切脉,然后点点头说:“萦儿脉象平和稍显无力,还需再休养一段时日,慢慢就恢复了。竹清去厨房取点米粥和清淡小菜,一会儿女郎要进食。”

“大郎君,五郎君和六少郎君过来了。”一个陌生的略带粗嘎的声音在门口说道。

“是菊湘回来了,哼,还知道回来”梅苏小声嘟囔道。

“梅苏,请他们进来。”大郎君道。

“父亲(大郎君)。”来人恭恭敬敬地向大郎君请安。

“大郎君,听说二娘子醒了,二娘子现在可大好了?”五郎君道,这是个粉面小鲜肉,看着大概二十五六岁,自带着一股子风流书生气。

“已经好些了,还需休养一段时日。”

“妹妹,快点好起来啊,六哥哥还想和你一起玩呢。这个竹蜻蜓是五爹爹给我买的,送给你。”小家伙讨好地说道。说话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正太,长得很是粉面朱唇,眼睛很有神彩,很像五郎君。

“大郎君,粥取过来了,女郎现在可要用些?”竹清道。

“大郎君,我们就不打扰二娘子休息了,二娘子先用餐。等过几日我们再来看二娘子。”五郎君道。

“好,多谢,菊湘送客。”大郎君道。

“萦儿,来,咱们吃粥,快点好起来。”

“大郎君,我们来服侍女郎吧,您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现在女郎醒了,您歇会儿吧。”竹清道。

“不用,我亲自喂萦儿,一会儿再休息。”

唉,回到小孩子,吃饭还要人投喂,实在有些不好意思。顾孟萦从爹爹手里取过勺子,自己吃了起来。

“萦儿会自己吃饭了,爹爹真是太高兴了。慢点吃,少吃一点,要不然身体会不舒服。”真是个细心的爹爹啊!感情之前吃饭都是被人喂的?

吃完小半碗粥,漱过口,顾孟萦被扶着躺下来。顾孟萦看着爹爹眼下的青黑,主动往床里挪了挪,拍了拍床。

大郎君看着她的动作,一脸欣喜道:“萦儿懂事了,知道心疼爹爹。好,那爹爹就陪萦儿休息一会儿。”

被爹爹圈在怀里,真是好温暖,可能是顾孟萦身体还没好,也可能灵魂太累,顾孟萦在隐隐的药香味中陷入了睡眠。

第二章 母亲探病

顾孟萦自醒后,便有些浑浑噩噩,一想到孩子们,她就痛不自抑,时常背着人默默流泪,她一直没有出房间。外面天寒地冻,好在屋里温暖如春,爹爹每天陪她用餐,给他讲故事逗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三四天过去,顾孟萦才感觉稍稍缓过劲,眼神比前几天灵动些。

大郎君看她仍像以前一样不说话,眼神略带悲戚,但精气神明显好了许多,便带着她每天在屋子里溜达,从正屋到厢房,再到爹爹的书房,在书房里,顾孟萦看着熟悉的繁体字,心下甚是惊异。

每日午饭后,大郎君让小孟萦小憩一会儿。以前帝都工作节奏快,根本就没有午休。一切都太匆忙,顾孟萦生二孩的前两天才将公司的工作交待出去。可大孩突发高烧,要照顾他才耽误了早些去医院生二孩的时间。由于整个孕期忙着带大孩,忙工作,一直没有得到好好休息。才导致生老二的时候大出血和羊水栓塞,重度昏迷。醒来就变成了6岁的顾孟萦。

一日醒来后,竹清给她端了碗杏仁奶,前世顾孟萦就喜欢这个味,喝一碗热热的杏仁奶,身体感觉舒服了些。

从顾孟萦醒来,她身边一直都是梅苏、竹清和菊湘三个人照顾,梅苏是个大眼萌萌哒的小正太,九岁左右,喜欢叽叽呱呱说个不停。竹清十三四,正在抽条长个子,显得很瘦,但眼神清明,很是稳重。菊湘最大看着有十五六岁,估计正在变声期,声音粗嘎不好听,他很少说话,存在感很低。再加上竹清太能干,菊湘又有意回避,因此顾孟萦这些天见到菊湘的次数有限。

刚喝完奶就听梅苏说:“竹清哥哥,家主带郎君们、大娘子和少郎君们来看咱们女郎了,咱们赶紧帮女郎收拾一下去正厅。”

竹清迅速帮顾孟萦穿上粉色对襟缂丝小袄和夹棉小裤,上手帮她把头发挽了双髻,带上粉色的珠花。再给她披上白狐狸毛披风,抱着她往正厅去了。

到正厅一看,嗬,满屋子都是各色美男,只有两个女子。正厅的主位上左手坐着爹爹大郎君,右手坐的是一个年约四十的浓妆中年女子,体型微胖,一袭大红袄裙,穿着有些暴露,大冷天地还露着半个酥胸。头上鬓发高耸,满头珠翠,衣饰华美,甚是富贵的样子。中年女子姿色尚佳,肤色白皙,杏眼微睁,眼角有些许细纹,眼下有些青黑,稍显惫懒。想必年轻时也是位娇俏佳人。嗯,小顾孟萦目前根据父母的长相可以推断出自己的长相应是不差。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呢!

中年女子身后站着一位二八芳龄的女子,二人神似,一看就知有血缘关系。少女还带着婴儿肥,肤质瓷白,杏眼娇俏,这幅样貌让顾孟萦想起了薛宝钗。身着红梅缠枝紧袖高腰襦裙加半臂,真是年华正好,岁月静美。顾孟萦猜测她可能就是梅苏口中的大娘子。果不然,竹清抱着顾孟萦一到正厅,刚放她下地,她就笑着走到顾孟萦身边牵着她的手,走到中年女子身边说道:“母亲不是一直念着妹妹吗?如今看来妹妹似乎大好了,母亲也可放心了。”中年美妇伸出手摸了摸顾孟萦的发髻道:“看着是大好了。”转头又对大郎君道:“二娘子现在还不肯说话吗?你说她身体无碍,慧定大师说机缘到了她自会开口,难道机缘还未到吗?”她眼神有些不虞。

“过几天就是初一,我带她去清源寺还愿,再找慧定大师看看。”大郎君有些郁郁道。

“妹妹,二爹爹说妹妹开春就要开蒙了,专门抽时间给你抄了本《千字文》还画了插画呢。”大娘子牵着顾孟萦的手走到她母亲下首的一位白面书生跟前,大娘子眉眼和这位书生很像,估计是父女,这时顾孟萦才明白原来大郎君到五郎君都是她母亲的夫郎啊,目前看她母亲至少有五位夫郎。天噜啦,五位啊,好厉害!也难怪她看上去那么憔悴。

大娘子带着她挨个儿见过几位郎君,他们也都有小礼物送给他。又带他和几位哥哥打招呼,大少郎君和大娘子是龙凤胎,长相有些像,主要是都有一双杏眼,看着有些很清澈,让人信赖的感觉,大约十五六的样子。三少郎君和四少郎君估计是同卵双胞胎,简直分不清谁是谁,十三四岁,正是中二少年,叛逆期的少年惹不起,火气比较大。五郎君比较腼腆,十岁左右,是个正在抽条长个的小小少年郎,有点羞涩,看见顾孟萦对他笑,低着头不敢看顾孟萦的眼睛。六少郎君三天前已经见过,杏眼的小正太。唯独没有二少郎君。顾孟萦只是点头微微笑,并未开口说话。

第三章 前世今生

那天母亲看过顾孟萦之后,就再没来过,顾孟萦又恢复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她想找一个开口说话的契机,却一直未能如愿,其实她也不想说话,心累,加上身体还未恢复,很是疲惫。

昏昏沉沉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十一月三十,第二天就是大郎君带顾孟萦去清源寺还愿的日子。一大清早,竹清和梅苏就忙开了,把顾孟萦从温暖的被窝里掏出来,洗簌完毕,吃了暖胃的肉粥和热腾腾的面点,穿上厚厚的棉衣,套上皮毛靴,披上斗篷,由爹爹抱到铺了厚厚的毛毯的马车上,马车里拢了炭盆,并不那么冷。

一路上摇摇晃晃,顾孟萦昏昏欲睡,在爹爹怀里不知道睡了多久。天色将晚才到达清源山,可能天气较冷,又快过年了,寺庙的香客并不多。进入山门后,沿着长长的台阶上去,顾孟萦被爹爹抱进了清源寺,虽然她很想自己走上去,可她那爱女如命的爹爹坚决不许啊,说她身体还没恢复好,怕累着她。

一入寺门,就有小沙弥领着他们去了提前安排好的供香客借宿的小院。很快,小沙弥们送来了热水、炭盆和素食。一行人忙着收拾行李和住处,等安顿好,天已经完全黑了。顾孟萦可能是白天在车上睡的太久,现在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夜那么静,她又开始胡思乱想,。对于未知未来的无端恐惧,让她辗转反侧,夜深方才睡去。

第二天顾孟萦起来洗漱完毕,大郎君已经上香回来了,一起用过朝食。将将收拾好,就有小沙弥领来领大郎君和顾孟萦去主持慧定大师的会客室。顾孟萦不太想去,她有些惴惴不安。甫一进门,顾孟萦就见一位慈祥的老和尚趺坐于榻上,榻上小几茶香袅袅,他睿智的双眼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仿佛能看透她的内里,让她不由地紧张起来。

大郎君牵着顾孟萦拜见了大师,并落座。大师拿出脉枕,替小孟萦把了把脉,然后点点头,对大郎君道:“孟大郎君,请偏房用茶。”小孟萦不由紧张起来,一想到要和这位道法精深的大师共处一室,就想他会不会将我捉去,用水淹或火烤?顾孟萦不由打了个颤。拉着大郎君的衣服不松手,大郎君蹲下对着她道:“萦儿不怕,大师与萦儿有缘,可点化萦儿。”随后走出茶室。

“小施主,前世尘缘已了,今世宿缘已结,你本是这世间一员,只是天定机缘让你有不同于常人的历练,现在你不过是回归本位而已。佛门讲要度己度人,还请施主放下前缘,着眼当下。”

慧定大师的话让顾孟萦惊骇不已,只怔怔地看着大师,想着前世没有妈妈的两个可怜孩子,无语泪流。顾孟萦前世和诸多现代妈妈一样,近乎丧偶式婚姻,孩他爸总也长不大似的,对家庭和孩子不管不顾,每天呼朋唤友出去嗨,夜半方归。晨起孩子去上学时,孩他爸尚在梦乡,晚上归家时,娃已深睡。二胎放开时,老大已上三年级,他们夫妻已分房睡三年,顾孟萦每日上班忙事业,下班忙孩子,实在是疲累,顾孟萦一直都是个负责的好妈妈,想给孩子最好的教育,各种培训班陪读占用了她大量的时间,课后帮孩子复习、练习,陪他做作业。工作压力和时间的急迫感让她累得每天连夫妻生活都无心,更别说再要二孩。谁知一次不慎,被孩他爸算计竟然怀了老二,他深知顾孟萦不会去打胎。这样顾孟萦就更忙了,这时她才深切体会到在网上看到的那句半调侃的话:结婚前本希望你给我遮风挡雨,没想到婚后所有的风雨都是你带来的。

“小施主请看。”只见,茶台上的白瓷盘里盛了水,水中印出了影像,她前世的老公,带着老大,推着老二在家附近的公园里游玩,儿子和女儿身上干干净净,面色红润被照顾很好的样子,他们三个人开开心心的一路走一路笑。这种景象对顾孟萦来说简直是奢望。她老公就是个成天不着家的人,家对他来说就是旅馆。别说带孩子去公园玩,在家里他都很少陪他们。每天都是自己的朋友和应酬,很是大男子主义,觉得男人就应该在外打拼,家里所有活都是女人该干的。可他没想到现在都是夫妻双方都要工作,谁也不靠谁养。

“你家郎君会照顾好孩子们,你大可放心。你家侍奴为救你而死,你为他生育一女一子以报。如今恩怨已了,施主切不可再纠结前缘,耽误今生。”

顾孟萦回想前世,面对今生迷茫的未来,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哭着哭着陷入了梦境,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痛哭伤神。

她梦见自己刚生出来,被大郎君笑眯眯的抱在怀里,他不辞辛苦,亲力亲为,日夜照顾自己。又看见自己一日日长大,流着口水长牙,牙牙学语。接着大郎君不见了,母亲也不见了,三岁的自己每天只有几个仆人陪着,每次只要她一开口说话,晚上就会有蛇爬到她床上,她总是被吓的尖叫,然后又有披头散发白面无脸鬼告诉她,只要她不说话,就不会有蛇来咬她,告诫她不准告诉别人被窝里有蛇,如果告诉别人,他就去把大郎君吃掉,让她再也见不到大郎君。小顾孟萦怕极了。可只要她白天开口说话,晚上就会有蛇爬进她的被窝,无脸鬼就又来了。不说话就没有蛇,也没有鬼。慢慢地顾孟萦就不敢再说话了,每日畏缩不言,母亲见了厌烦嫌弃。为了让大郎君不被吃掉,小顾孟萦什么也不敢说。大郎君对她那么好,那么爱她,她才不要大郎君被吃掉,她也爱大郎君。大郎君回来后,她也闭口不言。大郎君给她看病,寻医问药,总也不见好。无奈唯有更加仔细地照顾她,日子过得安静而平凡。直到她追着一条小奶狗到池塘边,被一双手从后面推进了自家的池塘里。池塘上有着一层薄薄的冰,片刻之后,她看见一个少年跳进水里把她捞了出来,可那冰冷窒息的感觉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醒来后,顾孟萦很疲累,她轻轻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她已躺在床上,大郎君正坐在床边看书。

顾孟萦这一觉可睡的够久,醒来后发现天色已晚,约申时中。

起来后,喝了杯热水,吃了块栗子糕,就该用哺食了,寺院里讲究过午不食,但给香客提供一日两餐,分朝食和哺食,过时就无食可进。

晚餐很清淡,清粥加一碟豆腐青菜,一碟小咸菜,外加三个不大馒头。顾孟萦和大郎君将这份哺食用完。大郎君牵着她的手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刻钟。然后和顾孟萦面对面坐在榻上,让伺候的其他人都下去。只留了和他一小长大的忠仆孟叔看着门口。

大郎君想着慧定大师的话:“小施主是有大机缘、大造化之人。只是前世不忘,今生困扰。作为父亲无条件信任她即可,不要因为她为孩子就轻慢她,像对待成人一样对她,会利于她成长。你将这颗定魂金珠带在她身上,切不可让她离开珠子十丈,时间超过三天。一直佩戴到十二岁即可。以后她生子时也需此珠相伴,请务必收好。”便开口道:“萦儿,我知道你身体无碍,并未中毒,喉部也没有损坏,你原本三岁前会说一些简单的话,那么快乐活泼,为什么后来就唯唯诺诺不敢说话了呢?”他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清凌凌地看着顾孟萦,让顾孟萦有一瞬的恍惚,似乎想不起了前世,觉得前世好遥远,她觉得现在自己就是6岁,是大郎君唯一的孩子。她遭受的一切必须弄明白,不管顾家宅院里内情如何,她都不想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目前她只是个6岁多的小姑娘,要弄清事实真相只能交给大郎君。大郎君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真心关爱,让她信赖他,决定以后好好爱爹爹,孝顺爹爹。

顾孟萦可能太长时间没有说话,沉默片刻,才怯生生地喊了声:“爹爹。”

大郎君立马道:“萦儿,你说什么?你叫爹爹了。”那双清凌凌的桃花眼里瞬间溢满了泪水,眼角就红了。他一把抱起顾孟萦,拥到怀里,惊喜万分。

一旦开口,后面的话说起来就容易多了。她醒来后就一直想问自己脖子上多出来的这颗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的金色珠子是什么,珠子不大不小,有些像海柳车成珠子,打磨抛光挂浆的样子。顾孟萦盯着珠子,只见珠子光华流转,让人有一瞬的眩晕。大郎君告诉她说这颗珠子是慧定大师送给她的,在佛前供奉了很长时间,一直带在身边,会给顾孟萦带来好运。顾孟萦又问爹爹在她三岁时,有一段时间他去哪里了?怎么不陪着她?她每天都好想爹爹,可有一天她半夜在被窝里发现了蛇,然后又看见了无脸鬼,告诉她不能说话,只能当哑巴,否则就会有蛇到她被窝里咬她,还不允许她把这些说出去,否则无脸鬼就会去吃掉爹爹。可怜的小顾孟萦最爱爹爹,她宁愿不说话,也不愿意爹爹被无脸鬼吃掉。如果她一直不说话,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如果她不小心说了话,半夜就会有蛇爬进她被窝,然后无脸鬼就又来了。现在的顾孟萦可不是小孩子,她知道有人装神弄鬼谋害她,可能就是她身边的人。她有能力找出是谁害她,但是她觉得这件事应该交给大郎君去做。这件事和她被人推入水中,她没有隐瞒,全部告诉了大郎君。

大郎君听说这件事后,愧疚万分。他直言道:“是爹爹太粗心了,没有照顾好萦儿。我可怜的萦儿被人蒙骗了,萦儿受苦了。”原来在小顾孟萦三岁的时候,大郎君因为神药谷大药师黄怜顾来信邀请他去共同研制一种新药,在神药谷每天和大药师学习探讨制药和药理,逗留了几十天。临走前他专门交代了她母亲要她好好照顾小女儿,并留下了贴身小厮连翘和宛童来照顾小孟萦,三个月后,当他回来才发现他原本活泼可爱的女儿变得唯唯诺诺,并且像锯嘴葫芦似的不再开口说话了。后来才知道,连翘和宛童为了爬上家主的床,争风吃醋,根本就有用心照顾他的女儿,大郎君一气之下给他们打了三十板子,发卖了出去。一段时日后外面到处传顾家家主的大郎君命不好还善妒,遭了天谴,以至于他嫡子早亡,克父克母、刑克公婆,膝下嫡女又天生痴哑。大郎君气愤异常,可顾孟萦就是不开口说话,慢慢地所有人都忘记了她曾经也说过一些稚语,都认为她是天生的哑巴,只有她父亲不认命,经常给她检查身体,到处寻医问药、四处就诊。他认为顾孟萦总有开口说话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开口说话就爆出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大郎君一时觉得悲愤不已,他对害他女儿的人有了大概的猜测和怀疑,这些年的隐忍变成了滔天怒火。

第二天一大早,顾孟萦就醒了,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了。6岁的孩童就应该享受自己的美好童年时光,前世懂事早又太乖巧,婚后活得又太累。这辈子她有人爱又有人宠,她决定先做个随心所欲的熊孩子。洗漱完毕,发现大郎君去上早课了。顾孟萦没事干,趁着梅苏不注意溜达出了小院子,出了院子外面是一溜厢房,估计都是给香客们留宿的。她溜达着往前走,在最后一间厢房门口,房门半掩,一个孩子压抑地哭着,很是伤心的样子。顾孟萦站在门口,思索了一下,觉得应该过去看看。于是迈着小短腿走了过去。推开门,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正趴跪在蒲团上呜呜地哭着。顾孟萦走过去轻轻抱了抱他,可小胳膊太短,根本抱不住。小男孩正在哭,突然被人抱了一下,吓了一跳,抬眼看见了一个眉目如画的小女郎,脖子上用红绳系着颗温润的金珠,正试图抱他,他一下子就把眼泪憋回去了,又开始打嗝。“你,你,呃,你是谁?你,呃,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顾孟萦看了看他,好漂亮的小郎君啊,杏目圆睁,黑色的眼珠如同阳光下的琉璃,被泪水冲洗的闪闪发光,长长睫毛的还挂着泪珠,高鼻梁,嘴巴微张,有些愕然。顾孟萦取下自己的荷包,拿出一颗山楂糖,塞到他嘴里,说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吃颗糖,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这是我爹爹给我做的山楂糖,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小男孩正迷茫间被顾孟萦塞了颗糖,嗯,有点甜丝丝的,还有点山楂的酸味,感觉心情果然好些了。但他立马“呸呸”地吐了出来,一把抢过顾孟萦的荷包,把她推到房门外道:“我才不吃你的东西呢,走开,走开,我又不认识你,要你管。”

小样,还傲娇了,既然不吃我的糖,为什么要抢我的荷包,我和荷包里还有不少山楂糖球呢。顾孟萦知道这么大的小孩最是好面子,哭被人发现,而且还是个比他小的小姑娘,肯定会不好意思,但那也不能抢我荷包啊。

顾孟萦溜达着往回走,她不敢走太远,万一碰到坏人,可打不过。刚走几步就碰到大郎君带着孟叔和竹清急急忙忙找过来了。

“萦儿,去哪里了?出门也不带人,虽说寺庙里相对安全,但万一碰到拍花子怎么办?”

“爹爹,我就是随便走走。我会小心的,不会离开太远。”

竹清一脸惊喜地望着顾孟萦,嘴巴抿着都快笑出声了。孟叔一脸淡定的模样显得很高深。

回到院子里,看到梅苏跪在廊下,顾孟萦立马跑过去拉他起来。对于这段时间照顾自己的人,顾孟萦还是挺喜欢的。可怜的梅苏冻的手脚发麻,也不敢起来。

“爹爹,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没知会一声就独自跑出去,与梅苏没有关系。你就饶了他吧!”

正说话间,竹清领着菊湘和白芷走了进来。白芷跟着大郎君学看诊制药已满三年,今年十四岁。

听见二娘子清脆的话音,白芷高兴地乐弯了眉眼。菊湘的眸光闪了闪,眼神有些复杂,随后也露出了笑脸。

“怎么跟他没关系?他当值不经心,没照顾好主子。今天看在萦儿的面子上,就饶过你一次,下次要更用心伺候,不可懈怠。”

庙里的朝食比家里早,大郎君提前让下人们整理了行装,准备早早打道回府,他先要回去彻查到底是谁要害他的萦儿。

第四章 历史渊源

第四章历史渊源

一路上顾孟萦如同一个好奇宝宝,缠着爹爹不停地问这问那,堪比十万个为什么。因为她对于这个世道的确什么都不了解啊,他问爹爹为什么嫁给娘亲,而不是娘亲嫁给爹爹,通过爹爹她才知道这个时空的渊源。

原来武则天驾崩前将毕生培养的暗部力量全部交给太平公主用以自保。唐明皇李隆基登基后,以谋反罪赐死太平公主。在国师的帮助下,太平公主通过诈死逃离。她带着她母亲留下的暗部力量,通过国师的指引,在迷雾和黑暗中走了五个多月才到达这片奇异的时空,在这广袤而肥沃的大陆上她带着暗部力量征战四方,统一了各个部落。为了纪念她的母亲,她建立了大曌王朝,自谓天命帝女。跟随她的这部分暗部力量与当地的土著充分融合,将诸子百家、儒释道思想带到了这里。将纺织、刺绣、农耕、中医中药等百业带到了这片时空。用儒家思想教化他们,用武力征服他们,让他们敬畏和臣服于他们的女皇陛下。

那时,民风开放,百姓安居乐业,经济繁荣。因为远离故土,回不去的地方就是故乡,为了一解乡愁,他们把帝都命名为长安,长安以东的两座城市分别命名为洛阳和开封,这是当时最繁华的三座城市,互成犄角,相互守望。他们将这个大陆最大的两条河,南方的河命名为长江,北方的河命名为母亲河,如果不是因为河水太过清澈,说不定他们还会将它命名为黄河。为了他们那浓浓的挥洒不去的乡愁,将大曌王朝这片土地的行政区划照搬了大唐盛世时的行政区划。

他们延用了大唐的历史、文学、医学、律法等,学习唐太宗时的兼容并包开放心态,让这片肥美的大地焕发出勃勃生机,迅速繁荣昌盛起来。由于今上爱民,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老百姓的生活较之以前有了质的飞跃,他们深深地爱戴他们的女皇陛下,认为她是上天派来的拯救他们的上仙。太平公主在位30余年,死后传位其女。百姓为纪念她,称她为太平上仙,庙宇里太平上仙香火甚是兴盛。大曌王朝持续了300余年。这三百余年虽长,也历经一些小的灾祸,但基本上都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这段美好时光被史官们如实记录传承下来,又被后世无数文人墨客极力赞美与追捧,以至于大郎君说起这段历史总是一脸艳羡,说那时男可娶妻,女可招赘,婚恋自由,民风开放,生活自在,说先祖们的生活宛如天堂。

后来,国势渐微,世家当道,崔姓世家镇西候崔修远率兵谋反,在孤女萧念念的帮助下,推翻了女帝统治,建立了大秦王朝。起兵之初,崔修远对萧念念许诺,事成之后,娶她为后,独宠一人。萧念念一心为情郎,以为可以和他做神仙眷侣,共掌天下。后来顾孟萦通过查阅史书,推断出孤女萧念念可能是修仙界人士,仙人斗法引发空间爆炸,她不幸跌落此间。由于此间灵气不足,她无法施展高强的法术,但她的随身空间可以使用,武艺也未失。她通过贩卖空间灵泉酿酒和出售灵药,积攒了大量的银钱为崔修远谋反提供了的军资,同时她还帮崔修远筹集、运输粮草,让他可以无后顾之忧地投入战斗,并最终推翻了大曌王朝。

大秦初立,为了平衡前朝与后宫,崔氏一族族老们出面阻止帝王立萧氏为后,帝王崔修远并未力挺萧念念,他登基后立世家贵女王氏为后,封萧氏孤女念念为贵妃,广纳后宫。萧念念只想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共侍一夫尚且不肯,又岂肯为妾?她虽恨其情郎背信弃义,但并未存报复之心,而是自求离去,放逐山野。帝王疑心,岂肯放离?郎心似铁,君心难测,萧贵妃被软禁于后宫。萧念念隐忍不发,半年之后逃离皇宫,潜入郎州武陵郡清源山。随后被暗卫追踪至此,帝王下令射杀之。临死前萧念念已怨念极深,遂以灵魂为祭起誓:山崩地裂,大秦必亡。女子为帝,男子为辅,女贵男贱,世代共妻。如有违背,必遭天谴。可能修仙者的灵魂比较强大,萧念念死后,帝王崔修远心病已去,不用再担心她会辅佐别人推翻他的统治。由于萧念念死前的誓言让崔修远心怀忌惮,于是请大师做法将萧念念镇在九层佛塔下面,让她永世不得翻身。法事刚做完,就发现各地陆续发生强烈地震、引发海水倒灌、河流改道、大涝大旱、天灾不断,民不聊生。老百姓认为地龙翻身,山崩地裂,是由于帝王私德有亏,不堪为上。于是各地群雄并起,各自雄霸一方。大秦王朝左支右绌勉力支撑不到三年便亡,历史便进入了各路诸侯混战时期。清源山附近老百姓趁着乱世自发地去拆掉佛塔,改建了一座神女庙来祭祀萧念念,于是清源山不光有清源寺,还有一座求女的神女庙,甚是灵验,香火不断。

群雄混战,战乱近三十余年,最后被前大曌王朝定国公萧维桢一统天下,恢复了大曌王朝,史称后大曌王朝,建国号开元。建国之初,百废待兴,首先就是要统计人口,分配田地。进行全国人口普查之后才发现: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男多女少,新出生的男女比例高达4:1,男子娶妻相当困难。于是换亲流行,兄弟共妻,富人能娶妻纳妾,穷人难以娶妻。于是为了娶妻多地爆发农民起义。无奈之下国家颁布律法:禁止纳妾,一家娶一妻。后来并州发生妻子被丈夫们施虐致死,妻子娘家兄弟报复,发生灭门惨案。于是权贵之家开始招赘,不再嫁女,发现招赘会让长辈过得更为舒心,矛盾更少,子嗣上更是自家说了算,且不会乱了血脉。上行下效,于是民间也开始不嫁女,只招赘。女子都招赘,男子们只好出嫁,由于儒家思想几百年的影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男子们再憋屈,为子孙后代计,只好嫁入女家。就这样仍有无数男子无法嫁出。女子招赘一般就招一两个女婿。男女失衡至此,男子无妻易生事,不利和平,甚至有男子由于才干突出,被父母或姐妹留于家中无法嫁人。根据国情发展,帝王于是又重新颁布法令:女子娶夫,男子出嫁。女子作为家主掌握家族发展方向、生育子女,男子挣钱养家、养育子女。平民女子十五及笄,即可成婚,十八岁前必须娶夫,如不娶夫,官府配之,不服管教者,父母株连入狱受罚。23岁之前必须娶满三夫,否则官府配之。为防止男子不婚不嫁,聚众闹事,律例规定男子十八成人,可婚配,二十而冠,二十五岁之前必须出嫁,否则科以重税,三十而不嫁者,强征入伍或卖身为奴,如想再嫁,唯有建立军功,才有可能被官府配婚。卖身婢仆由其主人安排,极少有女子卖身为奴,所以家里有女奴的都是豪富之家,或是灾荒之年,为了活命才会卖身,所生的家生子,如有女孩家生子也是相当珍贵的,将来娶夫也是在男仆中选。男仆很多嫁不出去,一直在主家服侍到老。男子到婚配之时,那竞争可是相当激烈。凡教唆女子一夫一妻的属重罪。由皇族和上层贵族做表率,公主娶夫,皇子出嫁,帝王立嫡长女为皇太女。自此,女子娶夫,男子共妻,少有例外。

萧氏女帝即位后,风调雨顺,连年丰收,百姓逐渐安定,商业快速繁荣起来。经过几代女帝的努力和上百年的安定发展,男女婚嫁制度数度修改,条例越来越细致,将女子权益保护的很好。女子在家族中的地位极高。物以稀为贵,人也一样,为了家族繁育和人口稳定增长,对女子的生育极为看重,虽说女子十五及笄即可成亲,但绝大部分父母疼爱女儿,不忍其受早婚生子之痛,且早婚不利于女子以后生育,一般成婚都在十六七岁。虽男女比例严重失衡,但上天有好生之德,男女初婚第一胎生女孩的几率高达百分之八十,所以女子的第一个孩子一般都是嫡长女,以后作为家主来培养。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男子们虽共妻,但嫡庶分明,嫡长女一般继承家业,如有庶女,亦可在其成年婚后可分得部分家产自立门户。如果生出庶长女,那后果可比古代生出庶长子要严重得多。因为女子出生率太低,而只有第一胎生出女子的概率最高,生完庶长女,后面生女的几率就大大降低了,所以男女的贞操观念还是比较讲究的。迎娶大郎君之前,女子一般既使不守身也不会让自己有孕,因为这是对大郎君的基本尊重。如果迎娶大郎君之前有孕会让人耻笑,大郎君亦会有失颜面。男子嫁人之前更是保守,为此,绝大部分家庭都会在男子十二岁左右点上守贞砂。新婚之夜新娘要检查守贞砂,以示男子清白。大郎君是家主的正夫,即夫君,正夫、侧夫和侍夫皆称夫郎。家主生的所有孩子都称大郎君为父亲,称其他夫郎为爹爹。侧夫和侍夫就相当于古代的贵妾和贱妾,但侧夫可扶正,侍夫不可以扶正为正夫,但可升为侧夫。这些都是顾孟萦后来翻看大曌律法而得来的。

大曌王朝婚配和中国古代一样讲究门当户对,世族和庶民很少通婚,虽男子嫁人不易,他们知道宁为门当户对女子的侧夫,也不会嫁给出身相差太远的女子为正夫。古代的妾没有个人财产,没有人权,但大曌的侧夫是可以有自己的财产的,他的嫁妆是他的私产,可以自行处理,也可以作为自己儿子的嫁妆陪嫁出去。男子婚后外出务工并无影响,只是婚后所得三分之二都要交给妻主,正夫大郎君帮忙打理家里的产业,管理夫郎及孩子们。

“爹爹,那怎么才能知道家主生的是哪个夫君或夫郎的孩子呢?”顾孟萦有些好奇地问爹爹。

“哦,萦儿还记得你的母子树吗?”

顾孟萦一脸懵懂,什么母子树?怎么毫无印象?

“每个女子出生后,都会从母亲的母子树上取下一根新枝,插入土中,将胎衣埋在树下或脐带血浇灌其上,让其插枝发芽,待女子成婚生子后,孩子满月,取自己母子树的汁液,兑一点清水,将孩子手指划破,滴入水中,然后再由其夫郎们滴血认子,颜色变为蓝色,即是生身爹爹。”

“那母子树要是死了或被毁了呢?”

“没有人会故意毁损母子树,因为每家都会种这种树,它生命力顽强,不会轻易死去。如果是真的死去了,只需另取一枝,取女子血一小杯浇灌,重新种一颗即可。母子树要结果子就需要八年左右,结的果子就是给小婴孩吃的乳果。所以每家只要生了女孩都会取脐带血或胎盘种下一颗母子树,你只要数每家院子里的母子树就可以知道这家有几位女性了,根据母子树的大小也可以分辨出这个家庭里女性的年龄了。如果搬家,一般人家都会将自己的母子树挖出载到盆里带走。”

嘿,还挺神奇啊,看来是土著物种。为何前世没有,要不然dna检测岂不是要失业了。

“爹爹,那母子树是什么时候被人发现的啊?”

“它一直都在啊,到处都是,家家户户都种有,可能是先祖的智慧发现了她的奥秘。”

第五章 未雨绸缪

一路走,一路聊,回来的路比较顺,顾孟萦和大郎君觉得很快就到家了。半下午的时候,就到家了。从外面回来首先要去拜见她那家主母亲,由于顾孟萦生病期间,她那便宜母亲不闻不问,让顾孟萦对她印象并不深刻,倒是已经很喜欢并依赖大郎君了。

这次回来,顾孟萦对自己家有了大概的认知。顾家在这龙阳县城里占据的位置极为不错,在城中心有这么大片的宅子,还是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在正门口下车,车夫将车子赶走,从其他门进入车马处。大郎君抱起顾孟萦走正门回家,顾孟萦不想再要人抱着走,直接下来牵着大郎君的手一起走。甫一进门,就是传统的照壁,这照壁用青灰色的砖瓦建得古朴大方,中间雕刻着一个大大的福字,四角皆有花纹镌刻,显得古朴端方。

绕过照壁,后面是一个大院子,院子的东南角有个大大的花坛,里面种着三颗不知名的树,两颗大一些,一颗树稍小一些,树干并不粗壮,枝条细垂,显得婀娜多姿。顾孟萦直觉这几棵树就是母子树。大郎君看着顾孟萦盯着院子里的母子树看,便对她说:“萦儿,那就是母子树,那颗大的是你母亲的,中间那颗是大娘子的,那颗最小的那颗就是你的。”

一进正厅,只见她母亲和二郎君正面对面坐着,言笑晏晏,顾大娘子和大少郎君围坐在两侧,一家四口围坐桌前,喝着热茶,吃着糕点,窗外的斜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好幸福美满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顾孟萦还是有些艳羡的。她看了一眼大郎君,发现大郎君一副见怪不怪、无动于衷的模样就知道她母亲和大郎君之间感情并不好。再看他们,顾孟萦就觉得有些刺眼了。

二郎君、顾大娘子和大少郎君立马站起来向大郎君问候,并问候了顾孟萦。顾孟萦走到母亲身边施了一礼,轻声叫了声:“母亲。”

她母亲见她开口说话微微一怔,然后点点了点头,看着大郎君说道:“夫君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要住上三天吗?”

顾孟萦心里觉得有些窝火,这娘当的可真是够偏心的,自己开口说话是很重大的事情好不好?也能无惊无喜,真是够淡定!她恨不得跳起来说应当关注我才对!!应当关注我才对!应当关注我才对!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倒是二郎君、大娘子和大少郎君很是吃惊的样子,大娘子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不过转瞬即逝,很快装出欣喜的样子来。如果不是顾孟萦一直细细地观察着顾丽萱,她还不会发现她眼中的冷厉。其实从顾孟萦被人恐吓、惊吓到落水昏迷,要说没有二郎君和大娘子的影子,她是不信的,不说别的,从整件事中,谁得益最多,谁就有可能是幕后的黑手。

顾孟萦想爹爹心里肯定不好受,自己亲生的姑娘被人陷害,妻主不喜,连带着自己的孩子也不被喜欢,提前回家还被人质问为什么提前归家,也真是够人受的。

“昨天慧定大师已帮萦儿看好了病,今早我起来跟随他们上了早课,并上了头柱香。想着寺庙清冷,又快到年下时节,家里也该忙起来了,便提前一日回来了。”

“萦儿好了,很是不错。今日哺食叫上大家一起用吧,算作庆贺萦儿病愈之喜。”她虽嘴上这么说着,但并未流露欣喜之色,遂又叫来管家安排晚上的饭食。

安排完哺食之后,她母亲又对大郎君和顾孟萦说道:“你们一路车马劳顿也累了,回去好生梳洗歇息吧,晚上到正院用哺食时再见。”

顾孟萦已经对她这位母亲无感了,她根本就是不在意她这个最小的孩子。不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吗?她这也算是比儿子还贵重的老小啊,且她还没有大孙子,怎么就能这么无视她呢?别说一点亲昵举动都没有,就是基本关心都没有。唉,辛亏不是爹不疼娘不爱,还好有绝世好爹啊。

顾孟萦这么长时间知道至少冬日,人们大概是吃两餐的:朝食和哺食,朝食在九、十点钟,哺食在下午四、五点钟。中午的时候喝点热茶用些糕点。晚饭吃的早,防止积食,冬天天黑的早,休息早,身体也讲究秋收冬藏,这样安排还是比较符合养生的。但顾孟萦习惯了一日三餐,再加上她刚刚病愈,大郎君要求她每日少食多餐,多吃几顿,所以爹爹院子里的小厨房,每日薪火不停,汤水不断。

回到大郎君的院子,顾孟萦先到自己房间,喝了一小碗竹清端过来的鸡汤,吃了两个小汤肉包,漱完口,在屋里溜达几圈,就歪到床上闭着眼小憩,没想到一会儿就睡过去。

就在顾孟萦休息的时候,大郎君叫来了他贴身的四个侍奴和两个徒弟,两个常随孟南孟北是他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经常陪他外出办事,两个小厮半夏和苍术负责照顾他的日常起居,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白芷和白芨都是大郎君收养的,白芨原是作二少郎君的贴身小厮培养,以后作为二少郎君陪嫁的,白芷是大郎君三年前从乱葬岗捡回来的孤儿。他们一直跟着孟北习武,现身手尚可。他们平日里在药房忙出忙进,晚上则顾宅和药房两头跑,遇到当值就歇在药房,没事就回顾宅歇息。半夏心细,白芷身手好又精通药理,大郎君安排他们近些日子贴身照顾顾孟萦,苍术和白芨身手更好,暗中监视二郎君父子三人,看他们每日都做些什么。另外顾孟萦身边的三个贴身侍奴都要细细观察,一有不同寻常之处,就及时来报。这次再不能让歹人害了萦儿。

他又安排孟南将店铺和田庄进行归拢,做年底结算,另外抽时间带人去一趟武陵郡找牙人看一看最好的州女学附近的房子,不用太大,两进或三进院落即可。随后又谴孟北总协调这几个人的事务。

安排完这一切就已经快到用哺食的时间了。他走到东厢房,看到菊湘在外间守着,拿着鸡毛掸子轻轻地掸桌椅上的灰。大郎君走进里间,见顾孟萦躺在床上睡的正香,巴掌大的小脸粉扑扑的,长长的眼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小嘴微微张着,偶尔还吧嗒一下,好像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大郎君心底一片柔软,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骨血了,怎么疼爱她都觉得不够,本应该被捧在手心如珠如宝地疼爱着的人,却由于他的疏忽,致使她差点丧命,一想到残害她的人就潜伏在她身边,他就觉得如坐针毡。

他走到床边,轻轻地抱起顾孟萦,紧紧地抱在怀里,似乎害怕一松手顾孟萦就要消失了一样,他心里是有些后怕的,庆幸,幸亏萦儿没事。

大郎君抱起顾孟萦的时候,她已经有些要苏醒了,只是有些犯迷糊,冬日里暖暖的被窝让人不想醒过来。

“萦儿,该起了,一会要用饭了,再睡晚间走了困,夜里就睡不好了。”

顾孟萦内心好挣扎啊,是再睡一会呢?还是再睡一会呢?

可大郎君已经抱着她给她套外面穿的棉袄了,顾孟萦迷迷糊糊被大郎君抱到他住的正房,叫半夏给她倒了杯甜杏仁奶。一杯香浓的杏仁奶入肚,顾孟萦彻底醒过来了。

“萦儿,最近就由半夏和白芷照顾你,菊湘、竹清和梅苏先跟着孟北学一段时间的规矩。等规矩学好了,再决定是否回你身边照顾。”大郎君对顾孟萦道。

“噢,爹爹让他们来照顾我,那您岂不是没有人照顾了?”

“我身边有孟南孟北,院子里还有其他的二等小厮,总能照顾好爹爹。再说爹爹是大人,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

顾孟萦知道大郎君这么安排是有他的用意,一日不揪出来那幕后的黑手,并找到证据,大郎君一日心都难安。

“那好吧,谢谢爹爹!”

一会儿,苍术过来说该去前院用哺食了。半夏拿着披风给顾孟萦披上,由大郎君牵着往前院餐厅去了。

晚上大家到的很齐整。顾孟萦一进去就看见哥哥们都跟在各自爹爹的身边。嘿,真是各回各家,各找各爸!妈就一个,只管生,不管养,是不是要唱世上只有爹爹好了。只有大娘子正在她母亲身边撒娇,讨要母亲的一套头面,她母亲一脸宠溺的样子,顾孟萦怎么都觉得那么辣眼睛呢!感情大女儿是她生的,小女儿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不对,明明也不是孙悟空啊。看来是真是同人不同命,谁让顾孟萦不招她母亲待见呢。

看到大郎君进门,夫郎们和孩子们都站起来行礼问候。顾孟萦也得去给她母亲请安问候。她母亲点头致意,难得地拉着她的手问她冷不冷。估计这会儿她心情正好,顺带问候一声。

晚饭分两桌,大人一桌,孩子一桌。大家围坐在一起,气氛祥和。顾孟萦没看到四郎君和五郎君站在大郎君后面夹菜,立规矩。看来这里虽分嫡庶,但规矩并不像古代一夫多妻制那么分明。各自的孩子各自还能教养,不像古代妾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根本没有人权,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孩子是主子,可以坐着吃饭,妾是奴婢,只能站着伺候。

饭罢,大家闲聊了一阵。各自回各自的院子,大娘子顾丽萱去年已经及笄,早就有了自己单独的院子。男孩们十岁左右就要自己单独居住,女孩一般跟着自己的爹爹住到七岁,然后由母亲亲自教养,到及笄后,单独住在自己的院子里,为以后娶夫郎做准备了。

第六章 旧事重演

和大郎君一起回到院子,顾孟萦和大郎君道别,领着半夏和白芷回了东厢房。由于中午从清源寺回来后已梳洗过,晚上只需泡脚,漱口刷牙就可上床了。可能是下午睡太深,晚上真的走了困。顾孟萦躺在床上翻烧饼,有点像烤香肠。半夏今夜当值,在外面的榻上听见动静,披着衣服点灯去里间看看,问顾孟萦是不是要喝水。顾孟萦可算找到个人聊天了,以前上大学在宿舍不都喜欢躺聊吗?卧谈会那是经常开啊,一开开半夜,也不觉疲累。今天她也想开卧谈会。

于是对半夏道:“半夏哥哥,你能和我说会话吗?”

可能时间尚早,半夏搬了个凳子坐在顾孟萦床前,顾孟萦就从半夏的身世问起,问他问什么会到顾家,想到哪里,就聊到哪里。

原来,半夏八岁时,由于家里穷,被她母亲卖到人牙子手中,本来因他和苍术因长得清秀,就要卖到小倌馆里去慢慢培养,后来遇到了大郎君给二少郎君选贴身小厮,他们哭求大郎君买下他们,看他们哭得可怜,又不忍他们就此堕入风尘,就把他和苍术一起买下来交给孟北调教,让孟北教他们规矩,待长大一点,好照顾二少郎君。后来还没等他们去照顾二少郎君,二少郎君就落水去了。

原来二少郎君是大郎君的第一个孩子,大郎君很是喜爱他,给他取名瑾瑜,取自屈原《楚辞》,希望他有纯洁优美的品德。虽然半夏也不知道为什么家主没有像其他家家主那样最先生下嫡女嫡子,而是先生下庶长女和庶长子。但大郎君并没有因家主未能给他生下女儿而迁怒二少郎君,而是一直很喜爱他。二少郎君过得很快乐,无忧无虑地长到了五岁多。后来和大娘子、大少郎君一起在外面玩时,大冬天的二少郎君和大娘子同时落水,大娘子被救起来后大病了一场的,可二少郎君当时就去了。那段时间大郎君几近崩溃,每天抱着二少郎君的小衣一坐到天明。家主也很生气,但女儿更重要,也没有心思来照看大郎君,细细审问过当时负责照看的三个侍奴后,就将他们杖毙了。等大郎君想要找出落水真相时,什么证据都查不到了。因为大娘子也受了寒,高烧不断,大郎君再难过也不能去为难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顾孟萦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感情自己落水并不是新招啊,原来是故伎重演,想让顾孟萦和二少郎君一样落水而亡。还好顾孟萦命大,被救了上来。然后又被大郎君招魂,顾孟萦才能魂归。

后来由于大郎君悲伤过度,一直沉溺于丧子之痛,遂将手下的产业交给孟南孟北,带着两个小厮附子和川芎去神药谷呆了三年,三年后带着连翘和宛童返回,附子和川芎留在神药谷嫁了人。那时半夏和苍术已经十二岁多了,就留他们在大郎君身边端茶倒水。这些年里自连翘和宛童发卖后,一直都是半夏和苍术在大郎君身边伺候,大郎君对他们极好,许诺等他们到了年龄,争取给他们找个好妻主。

自生了二少郎君,家主就不再踏入大郎君的院子,二少郎君去了后,两人的关系势如坚冰。二少郎君去后没多久,大郎君父母外出游历归来遭遇事故,双双而亡。三个月后,这边公婆又相继离世。大郎君悲痛欲绝,避走神药谷三年。在药谷潜心制药,用以安慰自己沉痛的心。好在还有亦师亦友的大药师黄怜顾开解,大郎君才能稍感欣慰。从神药谷回来第一夜,按例家主歇在了大郎君房里。只这一次就有了顾孟萦,顾孟萦生下来后,大郎君真是欣喜万分,每日如珠如宝地疼宠着,去药房都带着他的宝贝乖女,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嘴嘴里怕化了。恨不得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她。直到顾孟萦三岁时,神药谷大药师黄怜顾写信来邀,因大药师曾有恩于他,实在不好拒绝,路途遥远,旅程辛苦,出门在外又不方便带着顾孟萦,才会留下连翘和宛童照顾小孟萦,去神药谷三个月。没想到回来后才发现连翘和宛童为了讨好家主,爬上妻主的床,每日争风吃醋,对顾孟萦疏于照顾,而当时顾孟萦身边的四个小侍奴,菊湘最大十三岁,兰韵12岁,竹清10岁,梅苏更小6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如果连翘和宛童不经心,这几个小侍奴们如何照料得好顾孟萦?

说到兰韵,顾孟萦忙问起他是谁,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他。半夏一脸为难的样子,顾孟萦感觉都不好了。立刻追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半夏支支吾吾不肯说,顾孟萦威胁他说,如果他不肯说实话,明天就告诉爹爹让他回去,不用他来照顾她。

半夏才不得不告诉顾孟萦兰韵的事情,原来就是他为了救顾孟萦跳进水里,当时情况混乱,为了救起顾孟萦,兰韵在水里呆的时间有些长了,等到救起来时,他已经发起了高烧。大郎君帮他把脉并开完药,安排菊湘照顾他。因风寒引起的高烧让他昏迷不醒,病情反反复复,撑了六天,第七天便去了,正是那天顾孟萦醒来了。大郎君给了兰韵母家五十两抚恤银子,让他们好生安葬。

通过半夏,顾玉儿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叫孟翕和,母亲叫顾玉儿。

顾孟萦和半夏聊到亥中,顾孟萦的小身体觉得有些疲累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七章 金珠定魂

早晨,半夏伺候顾孟萦起床时,发现顾孟萦脖子上戴的珠子只用一根细细的红线系着,并不好看。提出给她编根红绳再打个络子给她系上。半夏的络子打得最好,这一点他深为自信。顾孟萦没有多想,就取下金珠递给半夏,让他今天抽时间给她打好。

一上午无事可做,顾孟萦让白芷带她在自家花园里溜达一圈,顺便看看顾家宅子是什么样的。宅子不小,顾孟萦人小腿短,一圈下来就快正午了,着实有些累了,中午用过饭食,顾孟萦觉得昏昏欲睡,白芷就安顿她躺下来休息。

顾孟萦刚闭上眼睛,就好像一下子进入了梦乡。在梦里,顾孟萦看见自己正躺手术台上。生老大是剖宫产,生老二时,由于要照顾生病发烧的老大,孩他爸正忙于自己的事业大计出差了,没人能帮忙照顾生病的老大。前一天b超说瘢痕厚度尚可,过几天生育也没问题。顾孟萦想着安顿好老大,再去医院。就这样耽误了及时去医院生产的时间,导致生老二时,子宫静息性破裂,羊水栓塞加大出血。她看着孩子被取出来送去儿科,自己的血汩汩地流着,医生却无能为力,她身体一点点变冷,好冷好冷,然后陷入昏迷。

她想如果她婆婆能稍稍体量一点,帮她照顾一下生病的老大,她就可以提前一天去住院生孩子,也不至于耽误到最后导致瘢痕子宫破裂,大出血而亡的情形。又或者婆婆不那么难缠,请个合适的保姆帮忙照看一下,情况也会有所不同,但是没有如果,她只觉得犹如掉进了寒潭,冷到了骨子里。

天色渐晚,改用哺食了,小顾孟萦却一直没有醒,白芷叫她,她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浑身无力。她只是很冷很冷,冷的发抖,白芷吓了一跳,赶紧去叫大郎君过来。

大郎君听闻顾孟萦午休叫不醒吓了一跳,立马带着半夏随着白芷来看。只见小顾孟萦哆哆嗦嗦地梦呓着“不要死……不要死……,救救我,救救我,好冷啊好冷。”然后就见她泪流满面,头上都是冷汗。

大郎君抖着手给顾孟萦号脉,脉象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只是不知她为何这样,就算是梦魇也是可以被叫醒的。他摸了摸顾孟萦的胸口,没有摸到定魂珠,就问她的珠子怎么不见了。

半夏道:“早晨的时候,我见珠子的红线太细,恐怕不结实,说给女郎编一个红绳再加一个络子,女郎就取下来给我了,我带回我住的屋子去配线打络子了,就剩收尾了,一会儿就能做好。”

大郎君让他赶紧去把珠子带来,快点弄好给女郎戴上。

半夏不敢耽误,不一会功夫取来了珠子,并快速收尾做好了络子。

大郎君立马给顾孟萦戴上定魂珠,他看着顾孟萦慢慢平静下来,他给她擦掉眼泪,又给她换了一身干爽的里衣,盖好被子,守在床边。本来他还有些将信将疑,他知道祝由术也是中医的一支,只是接触比较少,没想到慧定大师佛法精深,祝由术也非常高明。他细细交待白芷和半夏以后这颗珠子切不可离开女郎,晚上休息如果取下来也要放枕头底下,白天就随身带着,万不可离身。

前世顾孟萦活着的时候,她老公觉得生活惬意极了,什么都不需要操心,他和他朋友们炫耀说:“我老婆特别好,里里外外一把好手,我什么心都不用操!”可他并不知道顾孟萦为他惬意生活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因为他的大大咧咧和大男子主义,导致了顾孟萦香消玉殒,他心里充满了悔恨和愧疚。顾孟萦去世后,他才惊觉原来日常生活照顾老人和教育孩子需要花那么多的精力,孩子也不是生来什么都懂的。他难以想象顾孟萦需要付出什么样的努力才在把工作做的那么出色之后,还把家里安排的井井有条,孩子教育的那么好,以至于他回家后觉得那么舒心惬意,他从未考过家庭人情礼节的开支、孩子的教育和家务事。现在没有人再去为他做这一切了。他手忙脚乱地安排顾孟萦的后事,又亲自照顾老大老二,他所谓的那些朋友应酬都管不了了。以前顾孟萦让他帮忙做些家务、照顾孩子,他总是找各种借口逃避,出去应酬,基本不着家。他认为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就要事业有成,要不然怎么在女人面前抬得起头,再说家务事哪有那么复杂,简单轻松的很。可他没想到,女人和男人一样要工作,下班回家还要照顾老人,教养孩子,家务上的事也着实不少。现在他一个人体验顾孟萦独自面对这些事情的不易,才发现他母亲有多难缠,也不知道顾孟萦以前是怎么与她相处的。以前请了保姆,没几天人家就不干了,后来直接就请不到了。现在再加上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女,后来最终还是请了保姆帮忙,可日子也过得手忙脚乱。虽然有时觉得很苦,但他很认命,觉得这是上天惩罚他在生活中修行。

顾孟萦前世财务规划做的很好,她给自己买了高额的意外险,受益人是她的老公和孩子。在帝都中心位置留下早年入手按揭买的两套大房子。房租的三分之一足够偿还房贷,而且房贷也没剩几年,这些都可以留给她的孩子们。她在公司占的股份被顺利收购一部分变现,留给她老公和孩子的财产足够他们什么都不做两三辈子都花不完。给她父母购买了商业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一年后就可以领了。

顾孟萦在梦里看着她老公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呼朋唤友出去应酬,他调离了核心工作岗位,去了轻松不用坐班的部门。儿子和女儿变成了第一位。他全心全意地陪着儿子和女儿成长,将他们教育的很好,儿子和女儿也很争气,都考上了国际很好的大学,回国后找到了各自喜欢的工作,过得幸福而美满。儿女们也劝父亲找位老伴一起过日子,但他老公始终不同意,还说以前他们妈活着的时候他没有好好陪她,他不懂事,不体谅她,没照顾过她,让她受了那么多苦,以至于早早离世,现在他要用余生去缅怀她,死了要和她葬在一起……

小顾孟萦醒来的时候,已经寅夜了。大郎君不眠不休,一直守在床边,悬着一颗心紧盯着她,眼角红红的。顾孟萦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爱,也看到了恐惧,那是怕永失我爱的担忧与恐惧。顾孟萦觉得眼睛有些发涩,她知道她是大郎君在这人世间最深的牵绊和眷恋。一晃神,她觉得前世远离了,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到,只知道现在爹爹是她最爱的人。她坐起来,扑到大郎君怀里,对大郎君说:“爹爹,我爱你,我会永远陪着你。”大郎君抱着她潸然泪下。

第八章 腊八送粥

进入腊月,家家户户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为在年前将事情安排妥当,所以也分外忙碌。

大郎君自顾孟萦病愈之后,就想着更多地陪着她。可作为大郎君,顾家宅子里的事情都得他安排打理,再加上家中铺子里年账要看,庄子里的帐也要收回来,还要算大家忙碌一年要给的奖励。每天上午他都要见不同的管事来回事,真是分身乏术,没办法全身心地陪她。每天上午听汇报,顾孟萦端坐在大郎君身后,一脸认真听汇报的样子,让大郎君忍俊不禁。觉得自己的乖女儿分外可爱。

通过这几天回事,顾孟萦对顾家的家产也有了大致了解,自家还是小有家底的,顾家自己的产业主要在丝绸布庄方面,在这龙阳县城中有三家大店铺,分别经营高中低档布匹。其中最大的一间位于城中心位置,主要销售高档绫罗绸缎和部分成衣,生意甚是兴隆。另外在龙阳县最大的两个镇子里还有两家大铺子,全龙阳县的最大的绸缎庄就是顾家的。另外在城郊还有两个大庄子,每年的营收支撑了一个大粮食山货铺子。大郎君的陪嫁也是价值不菲,大郎君在龙阳县有一家大药房兼医馆,每年的药材交易量非常大,在龙阳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另外还有两个位于朗州武陵郡郊外的大庄子及武陵郡的一家药房。大郎君善制药,对药材的掌控非常人所能及。

顾家在武陵县是富家大户,养了一大家子外加诸多侍仆。有利益就有算计,也难怪别人要害二少郎君和顾孟萦的性命了。

每天下午,顾孟萦小憩一会之后,都会缠着大郎君教她识字,其实这些繁体字,顾孟萦基本都识得,当陪读妈妈就还是很有好处的,她陪着她儿子练过三年软笔书法,基本上的繁体字不光会认,而且会写,这无形中给她带了极大的便利。于是大郎君每日哺食之前花大半个时辰教她学《千字文》,顾孟萦发现竟然没有《三字经》。也是,她记得《三字经》好像成书于宋代。大郎君惊喜地发现顾孟萦识字速度简直是神速,(能不神速吗?已经认的熟熟的。)惊喜万分,觉得自己的女儿就是不一样,果真是天赋异禀。不过他也只是在心里窃喜,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板着脸告诫顾孟萦要认真踏实,切不可贪多嚼不烂。顾孟萦只想快点学完,然后好自行阅读,首先就是要阅读大曌律法和地理志,要不然两眼一抹黑感觉很不好。大郎君看的识字速度快,而且正确率又高。于是每天又让她描红50个大字。顾孟萦大字写得很一般,再加上现在还小,手腕力量不够,字显得有些无力。但却得到了大郎君的表扬,说比他当初学写字时写的好多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腊八了。腊八要煮腊八粥,送亲朋好友。大郎君作为正夫,要出面应酬各家事宜。顾孟萦也体会了一把异时空的节日。将她母亲的各个侧夫和侍夫以及家庭交往亲友的情况了解的一番。发现侧夫二郎君果然是她母亲的真爱,富家小姐爱上穷书生的戏码竟然在她母亲身上上演了,并且相当精彩。

腊八前一天,大郎君安排厨房的管事挑上好的各种豆子、红枣、莲子和粳米准备第二天一早就熬好腊八粥,然后分发到各个院子。由于大郎君的父母已经离世,只有一个庶妹继承了家业,且两家离得较远,为送一碗粥跑马两天实在不合适,也就不送腊八粥了。于是大郎君的腊八粥是院里的小厨房熬的。而娘家在本地的两个侧夫和两个侍夫送家人的腊八粥就由他们自行决定要多少,交代给大厨房熬好后送到各院,再由他们各自安排人派送。

午时左右,各院派送腊八粥的仆人陆续归来,顾孟萦喝了碗腊八粥准备小憩一会。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高声叫嚷,顾孟萦一时好奇,就坐在窗口,透过窗户缝隙望着外面院子。只见一个年约四十、肥胖滚圆的女子,在院子里质问大郎君身边的孟南,为什么今年的腊八粥没送她们,“我们一大早就给你们顾家送了腊八粥,等到午时都过了,也不见你们回礼。派门子出来一问,你们的腊八粥竟然都送完了,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大郎君管理整个顾家大院,就是这么办事的?”

顾孟萦通过半夏得知这个泼辣的娘子是侧夫二郎君李多福的同胞长姐李多枝,就住在顾家南边隔三条街的地方,离得比较近。

大郎君将让孟南将她引到会客厅,询问事情缘由,并打发院子里的小厮去叫二郎君过来。约一炷香的功夫,二郎君和大娘子就急匆匆地过来将李多枝带离了大郎君的院子。

腊八用过哺食之后,半夏才把打听来的情况细细讲给了大郎君和顾孟萦听。原来李多枝一大早的确让人给二郎君送了腊八粥,二郎君安排大少郎君和大娘子两人给他们姑姑送腊八粥去,但他们俩都不愿意去姑姑家。你推我,我推你都以为对方去送了。不愿去的原因是每次去姑姑家,姑姑都是哭穷,不把他们身上佩戴的饰品搜刮一遍是不会放他们回来的。这快过年了,姑姑估计又要哭穷说没钱过年了。他们都头疼这个姑姑,可那毕竟是他们爹爹的娘家,还是同母同父的亲姐姐,避无可避。其实李多枝可以直接去找二郎君讨要腊八粥,她将事情闹到大郎君这里一是想给大郎君个没脸,二是想打秋风多要点钱财。但她没想到大郎君将这件事分配给各院了,根本就没插手。后来大娘子从自己的体己里拿了十两银子给她才将她打发出去。二郎君真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连带着大娘子和大少郎君都觉得脸上无光。

第九章 除旧迎新

过了腊八就是年,越近年关,越是忙碌,作为一个6岁的孩童,顾孟萦也没有什么好忙的,这里的娱乐又少。顾孟萦每天无事都泡在书房里。将大曌律法翻了个遍,古人文书讲究微言大义,理解起来还是要细细揣摩,很费脑子。

大郎君有时看到她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的样子,觉得好玩又好笑,“哎呀,我的萦儿怎么变成小老太婆啦!”然后就抱起她举高高,真是有些懵,有个爱女成魔的爹,还真是幸福!慢慢地顾孟萦习惯了帅气老爹的各种花样宠溺。与大郎君相处越来越自如,顾孟萦觉得生活简直幸福的直冒泡泡,梦里都能笑出声来。

大郎君作为顾家家主的正君,大小事情都需要大郎君经手安排,虽有管事主理事务,但最终的统筹还需要大郎君来协调。管家顾长庚是顾家的家生子,在顾家五十多年,还是顾孟萦奶奶留下的老人。以前每年由孟南协助处理事务,可如今孟南被派出去了。今年大郎君就要自己每天听管事回报,事无巨细,均安排的井井有条。顾孟萦在旁边看的一个头两个大,因为自从女子娶夫之后,各家的姻亲关系比之以前更为复杂。以前只有正妻的娘家才称之为亲家,是真正的亲戚,现在变成了正夫、侧夫的娘家都是亲戚,另外,有孩子的侍夫娘家也需礼节往来,只是规格要降几个档次。好在有先例可循。不过比之以前的大家族还是相对简单些,现在的家族都不会太大,因为各家的女儿都不会太多,这还要依赖于她们的强大的生育能力,要不然,男女比例如此失衡下,人口岂不要逐渐减少,慢慢灭绝了。事实证明,自从女子娶夫,通过这近百年的观察和人口普查发现,各地一直保持平稳发展,经济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连人口也得到了较大的增长,并没有因男女失衡而导致人口剧减。这要得益于和平的社会环境,加上皇家对女子的维护,每个女子在十二岁时,都会服用一颗由太医院研制出的药丸。太医院按照各地提供的名录,年初发放到各地官府,由官府根据本辖区适龄女子人口数,派发下去,到地方再由五人监督女子服下。这个药丸服用之后,女子的难产的几率大大降低,同时女子生育时间也大大延长了。一生生出十多个孩子的女子比比皆是,有的女子孙子比儿子大得多,几世同堂的情况多得是。

言归正传,由于腊月要扫房、请香、祭灶、窖冰、做新衣、请门神、写春联、办年货,最重要的还是要准备各种吃的,比如砸年糕、做香肠、做腊肉、腊鸡、腊羊。对这些个吃的是顾孟萦最关注的,作为资深小吃货,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在想今天他们又会做什么与众不同的吃食。各个庄子也在腊月中旬送来了大批的年货,鸡鸭鱼肉蛋、木耳香菇地耳等,陆续送进宅子里,由管家派人登记入库以备新年之用。大郎君忙碌之余也会带着她出去打年货,外面更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外面买糖人的、卖混沌的、卖糖葫芦的、卖包子、卖各种手工艺品的,顾孟萦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用。

自从能跟着大郎君出去看外面的世界,顾孟萦就赖着大郎君不放了,每次大郎君出门办事,顾孟萦就成了甩不掉的小尾巴。只要能带着顾孟萦的场合,大郎君都会满足她,于是顾孟萦跟着大郎君巡视铺子,被人称作少东家。这么些年,由于顾孟萦的不说话,大郎君很少带她出门,怕她紧张,更怕别人异样的目光伤害她。现在大郎君带着她出门应酬一脸骄傲,我家有娇女,可别羡慕嫉妒的表情,被他的朋友们好一顿打趣。

顾孟萦虽偶尔会和大郎君出去转转,但在家里,大郎君是不允许她随意出他们住的院子。因顾孟萦还在养病中,免了给她母亲请安,其他兄弟姐妹也没有人来找顾孟萦玩,还好顾孟萦是个能独处的人,否则还真是憋闷。

就在这忙忙碌碌中,迎来了顾孟萦的期盼已久的新年,真是小孩子盼过年,顾孟萦没觉得有丝毫违和感。

大年三十清早,半夏便把顾孟萦从被窝里捞起来,帮她穿上大红锦缎对襟袄裙,套上大红绣彩蝶厚底棉鞋。顾孟萦看这一身穿着,简直成了红孩儿,不过倒是很喜庆。漱口净面涂面脂后,半夏的手很巧,很快就给顾孟萦抓了适合小孩子的双髻,带上粉色的珠花,然后又用红绫飘带缠绕一圈垂下来,一走动,发带随风飘飘,很是灵动。顾孟萦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长着一双和大郎君一样迷人的桃花眼,眼梢微挑,顾盼生辉,凝视人时,给人深情款款的感觉。琼鼻秀挺,人中深长,樱唇粉嫩,肌肤欺霜赛雪,妥妥的小美人一枚。

在大郎君那里用了一碗甜燕窝,又用了两个小鲜肉包。就被大郎君牵着前往正院。顾孟萦好久都没有见到她母亲了。好像从顾孟萦醒来,见到她母亲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顾孟萦起先还问过是不是要去给母亲请安,大郎君告诉她,因她身体尚未恢复,她母亲免了她的请安。所以这一个腊月顾孟萦才见过她母亲两次。顾孟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直觉大郎君和她母亲之间有些问题。这一个多月,她母亲只来过她父亲院子一次,却并未留宿,他父亲也未去母亲的院子留宿。她母亲直接无视他们父女。这很不对劲,但顾孟萦又找不到原因。

一到正院,只见她母亲和顾丽萱正在说笑,大少郎君顾瑾尧正在给他母亲揉肩,二郎君看着他们几人,温和地笑着。每次见到她母亲,都看见她母亲带着二郎君的一双儿女,似乎他们才是和乐一家人。她和大郎君似乎都是多余的人,顾孟萦不知道其他郎君和少郎君是什么感觉,反正顾孟萦觉得她和大郎君被她母亲抛弃了。一看到他们父女,那一家四口立刻闭口不言。二郎君领着大娘子和大少郎君向大郎君行礼,顾孟萦也向她母亲行礼问安后,又叫了声二爹爹、姐姐、大哥哥。然后乖巧地坐在她母亲身后的凳子上。她母亲只是点头微微一笑。

片刻之后,三郎君、四郎君和五郎君携各自的少郎君结伴而来。相互问安后安顿下来。因为今天是大年三十,大家都比较高兴,小年之前大家每人都领到了四身新衣,今天都是一身新,喜气洋洋,她母亲看在眼里,也觉得很满意。转头对大郎君说:“夫君这一年辛苦了!如今家业兴旺,全家身体康健,夫君功不可没。”

“妻主谬赞了,不敢居功,全是妻主治家有道。”大郎君回道。

于是下面各个郎君纷纷恭维道:“家主治家有道是兴家之源,感谢家主和大郎君的关照,祝就家主和大郎君身体康健,咱们家兴旺发达。”

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中,由母亲和大郎君领着大家去小祠堂祭祀先祖,顾家的小祠堂在顾宅的西北角。一个大院子,一明两暗三间正房,明间摆放着顾家先祖的排位。

在院子里,大家按顺序站定,顾孟萦母亲领着大娘子,大郎君领着顾孟萦进入祠堂里,进行祈祷祭祀。顾孟萦听她母亲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大致意思是告诉先祖今年风调雨顺,家业和人丁俱是兴旺,望祖宗们保佑来年兴旺发达,一切顺意;大娘子顾丽萱过年就十七了,请祖宗们保佑她娶得如意郎君;然后又听她说道,有赖祖宗保佑,二娘子大病康复,恢复如常。多谢先祖保佑。

大郎君在旁边的火盆里烧纸钱,顾孟萦看着一排排的牌位,那代表着曾经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顾孟萦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自从女子娶夫,和女子牌位平齐的是正夫的排位,侧夫牌位分在下层左右,有子嗣的侍夫牌位在又下层。顾孟萦知道古代除了正妻可以入祖坟、入宗祠,享受香火祭祀,妾是没有资格入祖坟,更别说享受香火祭祀了。由此顾孟萦觉得还是男人们厉害,作为侍夫竟然也可以享受香火祭祀。顾孟萦觉得祠堂里有些阴冷,往大郎君身边靠了靠。好在她母亲的祈祷祭祀很快结束了。在她母亲和大郎君各上一炷香之后,顾孟萦和她姐姐又各上了一炷香。顾孟萦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在大曌王朝,女儿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如果没有生出女儿那岂不成了香火无以为继了。

祭祀完之后,顾孟萦出来看到院子里的人冻得够呛,在她母亲的带领下返回正院,上了热热的茶点,一番安顿之后,她母亲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申初到正院吃年夜饭,然后守岁。

这一番事做完,就快到午时了。大郎君让白芷带顾孟萦回去休息,交待她一定要好好睡一觉,要不然晚上就没精神守夜了。大郎君带着半夏要去大厨房看年夜饭的安排,虽然大郎君早就将各人爱吃的饭菜报了上去,菜单也让家主看过了。唯恐出了差池,影响年夜饭,大家都喜气洋洋,要是出了差池,岂不晦气?

顾孟萦回到自己的房间,脱掉厚重的披风,将棉袄裙褪去,穿着中衣上了床,美美地睡了一觉。等半夏来叫顾孟萦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也该起床去吃年夜饭了。大早晨的一碗粥和两个包子,早就消化光了。中午虽吃了点茶点,现在肚子早就空空如也。

当半夏和白芷领着顾孟萦到正厅时大家已经围坐在一起,正热烈谈笑中。大人一桌,小孩一桌。大郎君看她进门,一脸慈爱地看着她笑。半夏领着她去了小孩那一桌的上首,顾丽萱一脸复杂的看着顾孟萦坐在上首的位置上。这饭桌上就显示出了嫡庶之别,虽然她占了长,但她不是大郎君所出,只能屈居第二。原来没有顾孟萦的时候,作为庶长女,自是比男子们尊贵,家里的弟弟们都要以她为长。自从顾孟萦出生以后,她就知道她的地位变得不一样了。以前还好,可自她及笄,家里开始要给她说亲了,嫡庶之别真是影响很大。以前小哑巴不会说话,大家都知道将来她顾丽萱是顾家的家主,顾孟萦就算是嫡女又能如何?将来还不是得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她虽是庶长女,可下面的妹妹是个哑巴,将来肯定是她来继承家业,所以在说亲时还能找到身份不错的夫郎。可这个死哑巴竟然又开始说话了,看着也不畏畏缩缩了,看来还是教训得不够。原来那些有意结亲的人竟然都犹豫起来,实在是太过分,剩下有意结亲的不是身份低,就是嫁妆少。

这些顾孟萦都不知道,她知道她大姐姐和大哥哥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偶尔听半夏唠叨几句提亲相看的话。

下人们在外面噼里啪啦放了不少炮,放完炮,厨房开始上菜,外面不停地有别人家的鞭炮声传来,吵吵闹闹,热闹非凡。

过年的餐桌上鸡鸭鱼肉蛋都要齐全,八凉八热荤素搭配,外加甜咸二汤和主食、点心组合的八样,将桌子排的满满当当。顾孟萦自落水醒来后,所有的饮食基本都在大郎君的眼皮底下,这次年夜饭特意交代白芷仔细看顾,确保女儿的安全。

年夜饭气氛很好,大人那一桌还开了一坛美酒,每人都喝了些。顾孟萦这一桌大大小小。最大的十六,中间有12岁、10岁、8岁的,最小的也六岁多了。由于白芷的滴水不漏和半夏的心细如发,餐桌上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可能大过年的谁都不愿意触这个霉头吧。

席间,顾孟萦还亲自给大郎君和她母亲敬了一杯茶,祝他们身体安康,万事顺意!又祝各位爹爹们来年一切顺利,心想事成!为此他们都交口称赞顾孟萦懂事乖巧,也给她送了新年祝福。

晚饭用罢,仆人们撤了残羹剩饭,上了解油腻的香茶。吃了一盏茶,顾玉儿开始给孩子们发压岁钱了,大郎君给每个孩子准备了一对小金元宝和一荷包各式银锞子,顾孟萦从母亲手里接过自己的压岁钱,喜滋滋的让白芷给收起来。看姐姐和哥哥们交头接耳地说,今年的压岁钱比去年丰厚多了。去年才得一对银元宝,今年竟然是金元宝还有一袋银锞子,真是开心。然后,又见顾玉儿让各个管事领着手下过来领赏钱,今年因为大郎君心情好,给的赏钱比去年丰厚了两成,下人们都很高兴,纷纷给家主和大郎君道谢。

大家在厅里坐了一阵,顾孟萦仔细观察了她母亲和二郎君的互动,大过年的还放狗出来撒狗粮,不是招恨吗?但看其他郎君好像无所谓一般。只有五郎君眼中有浓浓的不忿,没事总要找家主说两句找存在感。

大姐姐、大哥哥、三哥和四哥他们打叶子牌,五哥和六哥在旁边观看,顾孟萦不会玩叶子牌,就乖巧地坐在大郎君身边。

下人那边吃罢饭,当值的人先回来伺候,不当值的还在喝酒行乐,过年难得有机会放纵下。母亲看伺候的人来齐道:“人多乏累,你们回各自的院子守岁罢,明早辰中来正院用朝食,食罢回乡给长辈拜年去大祠堂祭祖。”语毕,大家纷纷站起来分岁,也就是相互道别说:明年再见!

顾孟萦以为她母亲至少会留大郎君和她一起守岁,因为大郎君才是她夫君啊。没想到她母亲连一点儿面子也不愿给大郎君留。大郎君好像早就习惯了,也无所谓。牵着顾孟萦的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顾孟萦知道大年守岁应该一家人一起共同守岁才好。她想她母亲还真是奇葩,一家人热热闹闹地一起守岁不好吗,非要把大家都赶走,她就不信她自己一个人守一晚上。让半夏出去打听一下她母亲是怎么守岁的,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和二郎君、大娘子和大少郎君一家四口打叶子牌呢,感情二郎君的两个孩子是她亲生的,其他人都是抱养的,真是心偏到咯吱窝了。看来二郎君还真是她的真爱啊。

不过顾孟萦觉得有爹万事足,爹爹好可怜,自己的妻主宠侍灭夫,和古代的宠妾灭妻一样都是昏聩,道德的谴责稍显无力。顾孟萦决定趁着过年守夜了解一下她爹和娘的故事。

第十章 前程往事

过年守岁顾孟萦是和大郎君一起过的,孟南叔叔回自己家陪妻主过年了,孟北叔叔在一旁守候端茶倒水。白芷、白芨、半夏、苍术他们四个在外间打叶子牌守岁。

守岁除了吃喝,对顾孟萦来说也没其他娱乐,叶子牌她还不会打,只好缠着爹爹问东问西。正好孟北是和大郎君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对大郎君的事情相当了解,如果大郎君不愿意说或语焉不详,顾孟萦就缠着孟北叔叔长叔叔短地叫,一定要搞清楚,充分发挥了现代小娱记的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不搞明白誓不罢休的小模样,弄得大郎君笑话她,笑岔了气,直嚷肚子疼。

原来,她父母的故事要从她奶奶辈说起。大郎君的父亲是当时鼎鼎有名的孟神医,作为正夫嫁给武陵郡余庆堂大药房的少东家,婚后夫妻和睦,感情甚笃。第二年,妻主就给孟神医生了一对龙凤胎,只是女孩生下来时发现有先天心疾,活不到成年,大郎君倒是非常健康。为此,孟神医虽有神医之名,却救不了自己的女儿,很是难过,为了开解夫君,他妻主就让大郎君随了孟神医的姓,并取名孟翕和。大郎君从小就喜欢姐姐,一直让着体弱的姐姐,可是她还是在8岁时夭折了,对于这个陪着自己成长的姐姐,大郎君对她的感情还是很深的。他母亲后来又给他生了几个庶弟和一个庶妹,现在武陵郡余庆堂的当家人的就是他的庶妹。本来她母亲还准备再给孟神医生个孩子,可他们外出云游归家时发生意外双双故去。

孟神医生前救人无数,口碑甚佳。因他在龙阳县出诊途中救过顾孟萦奶奶,当时顾孟萦奶奶正怀着身孕,月份既大,又不小心跌了一跤,就导致生产过程中早产又难产,极为凶险,正好孟神医在县里出诊,出手救下了她们母女二人。顾孟萦奶奶非常高兴能捡回一条命,还生了个健康的女儿来继承香火。当她得知孟神医有个两岁多的儿子时,就提出以后让孟神医的儿子来做她女儿的正夫。孟神医看顾家家主夫妻和睦,家风清正,虽门第不如自己家,但男子嫁人大多是低嫁,也就应允了这门娃娃亲,相互交换了信物,于是就有了大郎君和顾家娘子顾玉儿的婚约。

成婚前由于分隔两地,大郎君还要跟着他爹爹学习医术和制药,经常要到处出诊,非常忙碌,也就逢年节才有时间和顾玉儿相互走动。婚前,大郎君陆陆续续地见过顾玉儿几次,但并没有单独深入交往。顾玉儿及笄后,双方就过礼,一年后,顾孟萦奶奶请期安排吉日让他们完婚。成婚之初,对于自己的妻主,大郎君还是很有期盼的。

新婚之夜,大郎君的守贞砂鲜明地点在左臂,可顾家娘子却并未落红,大郎君虽心里有些意外,却也并未点破。他知道这世道对男儿苛刻,对女子宽容,有那不讲究的家庭,女子婚前有侍奴伺候,一时意乱情迷也是有的,但不会生出庶长女和庶长子来。

可大郎君的隐忍,并未给他带来好运。婚后一个月,顾玉儿晨起呕吐引起了顾孟萦奶奶的注意,忙叫大郎君号脉看看,可顾玉儿自知理亏,死活不肯。顾孟萦奶奶强势从外面请来了郎中,却被告知顾玉儿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为此,顾孟萦奶奶非常生气,拷问孩子是谁的。当问出李多福时,顾孟萦奶奶一阵头晕,她就知道女儿遭了李多福算计,一个破落户的儿子如何能嫁进顾家,还先给他生孩子?她知道顾玉儿与李多福在书院时就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不讲规矩,弄出孩子来。

打掉孩子那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头胎生女孩的几率那么高。不管是庶子还是庶女那可都是爷爷奶奶的孙子孙女,从古至今不变。顾孟萦奶奶对于自己女儿的做法虽然觉得愧对大郎君,但也不会要求打胎,只好安慰大郎君说第二胎一定先给大郎君生。半个月后,李多福从角门进入顾家成了侍夫。成为侍夫的第二天,顾孟萦奶奶就赏了一碗绝嗣汤药给李多福以作为他婚前越矩的惩罚。顾丽萱和顾瑾尧出生后,李多福才被提为侧夫成为二郎君,所以这些年顾玉儿虽宠爱二郎君,却没再为他生下孩子。

娶正夫不到两月就纳侍,然后又生出庶长女和庶长子,让大郎君颜面无存,一时成为龙阳县的笑料。大郎君一气之下回到了武陵郡,在郡郊的温泉庄子一呆就是一年多,还是孟神医苦口婆心地规劝他回去,因为女子稀少,男子嫁人不易。如果和妻主感情不好,日子就不好过了,再说又不能不嫁,否则到年龄不嫁就要强征入伍,一旦入伍再想嫁人就更难了。要不就只剩下卖身为奴这条路了。和离更是不可能,因为大郎君没有女儿,不能单独立户,和离只能归家再嫁,不能出去单过。如果大郎君膝下有个一女半儿,也可自行立户单过,只是单有儿子立户时要交一大笔费用才能立独户。顾孟萦奶奶几次过来替女儿道歉,安抚大郎君,最后又带着顾玉儿一起来接大郎君回家。为此大郎君才回到顾家,婚后第三年秋天顾玉儿生下了大郎君的孩子,二郎顾瑾瑜,大郎君和顾玉儿的关系才稍稍缓和。

那时因为顾孟萦奶奶还活着,顾家还在其掌控之下,二郎君犹如鹌鹑,丝毫不敢出头,只好用心地照顾他的一儿一女。二少郎君出生后,深得其奶奶的欢心,大郎君心中的郁闷之气稍得缓解,只想着以后替自己的二郎找个好妻主,以后能幸福美满。

在顾孟萦奶奶张罗下,顾玉儿又先后纳了三郎君和四郎君,并先后生下了三、四、五三位少郎君。顾家眼看着人丁兴旺,大郎君和三郎君又善于经营,顾家的生意蒸蒸日上,俨然成了龙阳县的首富。

在顾丽萱7岁,二少郎君5岁时,顾孟萦奶奶旧疾复发,已然卧病在床,逐渐将顾家交到了顾玉儿手中,顾玉儿不喜庶务,只每日沉溺于情爱,尤为偏爱二郎君。对此顾孟萦奶奶又岂能放心?

她又敦促顾玉儿再给大郎君生个孩子,没准就能生出嫡女来。但顾玉儿心有怨恨,觉得大郎君气性太大,还要她亲自赔礼道歉,又恨为安抚大郎君李多福被迫喝了绝嗣的汤药。所以这些年除了生了二郎外,对大郎君一直不闻不问,该大郎君侍寝的日子,既不去大郎君的院子,也不召大郎君去她的院子,就当他是个透明人。由于她孩子较多,也不少二郎一个,所以二少郎君一直是由大郎君一手带大的。大郎君对顾玉儿已经完全不抱任何期望,无欲无求,只一心抚养二少郎君。

本可以这样相安无事,大郎君已经看开,他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二少郎君。可顾丽萱、顾瑾尧和顾瑾瑜去学堂后,顾丽萱喜欢上了当时还是县主簿张主簿的嫡子杨正茂,这本是小孩子之间的青梅竹马的笑闹,杨正茂说道:“我是官家嫡子,怎么可能嫁给你个商户庶女?”不得了啦,一出生就被宠上天的顾丽萱回来折腾顾玉儿和二郎君,说她一定要当嫡女,要不然在学堂都要被人看不起。顾丽萱出生那一年正好二郎君李多福考上秀才,大家都认为是顾丽萱带来的福气,全家都当她是掌上明珠,宠的无法无天。二郎君虽然中了秀才,但后来举业上却一直不顺,屡试不中。顾丽萱不知天高地厚地闹腾着要当嫡女,顾玉儿被折腾的没招,只好和大郎君商量,请大郎君把顾丽萱记在他名下。庶长女和庶长子是大郎君一生的羞辱,怎么可能答应?大郎君熟知律法,早就看透了二郎君的小心思。他放任大娘子闹腾,还不是觊觎了大郎君的嫁妆,如果顾丽萱记在大郎君名下,大郎君的嫁妆将来就不能全部陪嫁给二少郎君,而是至少要分一半给顾丽萱。对此,大郎君严词拒绝说他已有自己的孩子,不需要记名的孩子。顾丽萱的闹腾加深了顾玉儿和大郎君的裂痕,连带着也不待见二少郎君。谁知半年后的寒冬,顾瑾瑜和顾丽萱、顾瑾尧一起堆雪人玩耍时,二少郎君意外落水,大娘子顾丽萱为了救二少郎君也受寒高烧昏迷。二郎虽被救上来,但却已失生机。大郎君为此神魂俱失,身心受到巨创。当他想弄清楚二郎死亡真相时,却发现顾玉儿已经将当时看护他们的侍奴全部杖毙,他能得到的消息就是大娘子和大少郎君说的二少郎君淘气,非要到池塘的冰面上去玩耍,哥哥和姐姐拉都拉不住,导致大娘子和二少郎君踏破冰面落入水中,大少郎君赶忙喊救人,他们被救上来时大娘子还好,二少郎君已经没有呼吸了。

大郎君安排好二少郎君的后事,心情还未调整过来,一个月后又传来孟神医和妻主云游归家遇塌方事故双双离世的消息。这个消息对大郎君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大郎君奔赴娘家料理父母的后事,一月方归。归家后,顾孟萦奶奶本就卧病,又遇到二少郎君殁了,孟神医又故去,遂一病不起,又缠绵病榻两个月后也撒手人寰。顾孟萦奶奶和她的大郎君伉俪情深,一生相亲相爱,感情甚笃。妻主一离世,他也受不住,趁人不备喝药下去陪妻主了。这不到半年的时间,大郎君先后失去了儿子、父母和公婆,简直是乌云盖顶。那段时间大郎君痛不欲生,几乎丧失了对生活的希望。可没想到二郎君私下派人在外面谣传说大郎君命不好,刑克亲人,是孤煞命。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幸好神药谷大药师黄怜顾和孟神医是旧年故交,和大郎君也算是忘年交。得知大郎君的事情,就派自己的心腹常随来邀请大郎君去神药谷共同探讨制药。大郎君安排孟南、孟北照顾好陪嫁的产业和庄子,将顾家的产业和庄子交还给顾玉儿之后,带着附子和川芎去了神药谷。在神药谷一呆就是三年。正好守过了几位长辈的孝期。这三年里有黄怜顾的陪伴和照顾,大郎君心中的烦闷开解了许多。他想离开顾玉儿,但黄怜顾劝他回去,哄好妻主给他生个孩子再说和离之事,没有孩子,大郎君和离之后并不能单独立户,只能回到娘家,在庶妹手底下生活,直到再嫁人。如果幸运有了女儿,女儿满六岁,征得妻主同意,就可和离带走女儿单独开户;即使生了儿子,儿子满六岁,给官府交一大笔钱也可立独户,总之必须要有子嗣才能和离。所以三年后大郎君收拾好心情,带着连翘和宛童回到了顾家,原来带去的附子和川芎已经嫁到神药谷了。

后大曌王朝由于女子稀少,所以不允许女子守孝,一般父母故去守孝百天即要出孝期,如有孕不守孝也可,外人不得以此批驳,这是为了生育计量的。如果循古礼,守孝三年,左三年右三年,加上外亲孝,那岂不是要错过了生育期。所以顾玉儿父母故去百天后,出了孝期她就迎娶了五郎君。

五郎君是顾孟萦奶奶从青楼买回的清倌儿,本是为了分二郎君的宠而买回来的侍奴。五郎君样貌秀美文弱,自带风流。他刚被带回顾家时,并不是作为顾玉儿的侍夫,而是作为主院的侍奴。五郎君在风月场上历练多年,琴棋书画也算精通,眼界和心机自不必说,为了改变自己为奴的命运,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将顾玉儿迷的神魂颠倒,玩得好一手欲擒故纵,让顾玉儿求而不得,却又割舍不下。为此二郎君气个仰倒,却又不敢冒头。当时顾玉儿的母亲虽卧病,但依然够让二郎君胆寒。他没少撺掇三郎君和四郎君出头收拾当时还是侍奴的五郎君。五郎君到底是从楼里出来的,技高一筹,哄的顾玉儿一满孝期就纳他入顾家,又哄得顾玉儿为他生下六少郎君,顺利从侍奴提为侍夫。

大郎君去神药谷之前将顾家的产业交还给顾玉儿打理,由于顾玉儿并不喜庶务,就交给了李多福来打理。二郎君虽通读四书五经,却不太通庶务,加上他又想继续科考,在顾家的产业经营上分配精力不足。三郎君和五郎君虽擅经营,可二郎君又舍不得到手的权利和利益,不肯放手。所以这三年里,顾家的产业停滞不前,收益大不如从前。为此,顾玉儿很不高兴,冷落了二郎君一段时间。正好此时大郎君从神药谷回来了,顾玉儿想起了大郎君的清润儒雅和温柔俊逸,还想让大郎君继续帮着经营顾家的产业,而大郎君也想要顾玉儿给他生个孩子,两人各有所求,倒也配合甚好。顾玉儿从二郎君手中收回了顾家的产业,仍旧交给大郎君打理,二郎君为此很生气伤心,却又无可奈何。那段时间,大郎君努力经营顾家的产业,收益大幅上升,顾玉儿很满意,心情也好,顺利怀上了身孕后,整个孕期大郎君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经常送她各种珠宝首饰,让顾玉儿开心不已。大郎君怕有人对胎儿不利,请郎中对外宣称顾玉儿怀了个小郎君,又派人对顾玉儿仔细照看,终于在第二年春夏之交顾玉儿顺利生下了顾家嫡女顾孟萦。

顾孟萦出生后,二郎君简直懵了,他没想到和顾玉儿赌了场气,一回神竟然就让她生下了嫡女。他只是没想到生下的是女郎而不是郎君,一是女儿本身就难得,不会轻易就生出女儿来。二是,给别的夫郎生了女儿也没关系,毕竟都是庶女,不会影响顾丽萱作为长女继承顾家。但大郎君是正夫,如果是大郎君的女儿,那么他女儿的地位就直线下降了。在有嫡女的情况下,顾丽萱想要继承顾家那就难了。

顾孟萦一生下来,就被大郎君严密保护起来,二少郎君的例子在前,他不敢有丝毫懈怠。二郎君想要找事却找不到突破口,又来缠顾玉儿,毕竟是幼时青梅竹马的情分,两人很快就和好了。

被大郎君捧在手心的顾孟萦一天天长大,也安慰了大郎君那颗伤痕累累的心。直到顾孟萦三岁左右,神药谷的大药师黄怜顾写信来邀请大郎君去帮忙研制一种新药。大郎君想着黄药师对他的恩情和照顾,实在不好拒绝,但是将顾孟萦带着也不合适,毕竟长途跋涉,对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来说实在太辛苦。只好将用了好几年的连翘和宛童留下,连同梅兰竹菊四个贴身小侍奴一起照顾顾孟萦。就千里迢迢奔赴神药谷,在那里日夜不停地讨论药理和毒理,做实验研发新药。本来大郎君计划在那里呆上一个月,加上来回路上的时间两个多月也够了,没想到药效研究碰到瓶颈,又多耽误了一个月。三个多月之后大郎君才风尘仆仆地从神药谷赶回顾家。

他没想到他才出门不到一百天,顾孟萦就被人算计,用蛇去吓一个三岁多的孩童,彻底让她胆寒,畏缩不语。至于背后的黑手是谁,大郎君心知肚明。之前大郎君不知道顾孟萦畏缩不语的原因,加上有人推波助澜,重提大郎君命格不好的流言,说他克父克母克子嗣,儿子让他克死了,女儿又让他克成了哑巴。大郎君为此愧疚不已,要不是还得照顾幼小的女儿,他几乎都要遁入空门。为此,他有空经常带顾孟萦去清源寺上香,给丰厚的香油钱请大师为自己的小女儿祈福。慧定大师看大郎君虔诚,知他心里的苦。方言语点化他说他女儿是个福泽深厚之人,只是时机未到,时机到了,他女儿自然有如神助,聪慧绝伦。大郎君相信慧定大师不是打诳语之人,才稍稍心安。他温柔地等待着他女儿成长,希望她能展现那聪慧绝伦的一面。

顾孟萦出生后,顾玉儿最不耐烦照看小孩子,将她丢给大郎君,又去寻找她的真爱了。后来看顾孟萦畏缩不语,二郎君又吹枕边风说,大郎君命不好,克子嗣,生的女儿是个痴哑,还不知道克不克妻主,让妻主小心为上。说一遍没有人信,说的多了难免让人将信将疑,最后都不得不怀疑大郎君是不是真的命不好。加上顾孟萦小时候并不亲近顾玉儿,又看着畏畏缩缩,实在让人喜欢不上来。大郎君第二次从神药谷归来后,看到顾孟萦变得畏缩不语,他狠狠责罚了连翘和宛童,并将他们打发出了顾府。连翘和宛童被二郎君撺掇,给他们制造机会爬上了顾玉儿的床,她正在兴头上,尚未觉得腻烦,他们就被大郎君发卖了。二郎君又在她耳边说大郎君命不好还善妒,德行有亏。她被拱出火,大吵大闹,和大郎君再一次决裂了。

顾丽萱及笄时,为了让她能找到家世更好的夫君和夫郎,顾玉儿又重提让大郎君将顾丽萱记在名下的话。大郎君当然还是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说就算我女儿是个哑巴,我也不会嫌弃她,更何况她只是身体有恙,她总会好的。我以前不需要记名的女儿,以后也不需要。

顾玉儿虽疼爱顾丽萱,但大郎君不同意,她也不能直接将顾丽萱记为嫡女。

为防止有人故伎重演残害顾孟萦,大郎君安排四个侍奴日夜不离地照顾她,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冬至那天奇冷,因为顾玉儿要求大家一起包饺子并一起用餐,大郎君要安排厨房事宜,稍没留神,就被人钻了空子。冬至午后顾孟萦落水昏迷,大郎君吓的几乎灵魂出窍。抱着顾孟萦不眠不休,让孟北拿着他的拜帖去清源寺请慧定大师帮顾孟萦招魂。大郎君衣不解带地照顾顾孟萦,直到她醒来。那时他心下已决定离开顾家,为了保全顾孟萦,再多的非议也无所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带走他的女儿。

新年夜话到很晚,子时一到,外面鞭炮陆续响起,顾孟萦能熬到那个时候全归功于长长的午休,子时一过顾孟萦就熬不住了,在大郎君怀里睡了过去。

第十一章 初一祭祖

由于前一天熬到深夜,顾孟萦早晨就起不来了。所幸大家都守夜,故起得都比平时晚。辰初一过,白芷就过来把顾孟萦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利索地帮她穿好拜年的红色襦裙,抓两个发髻,带上红色的纱花,顾孟萦一看这不是前世年画里女童的打扮吗?还真是喜庆。

收拾完之后,顾孟萦喝了碗热热的杏仁茶,由白芷抱着去正院给顾孟萦父母拜年,大郎君早就去了正院等着接见附近来拜年的邻居,给来拜年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人发红包。

顾孟萦一到正院,嗬,好多小男孩,只有寥寥几个小姑娘吃着糖在院子里跑着玩。他们一见顾孟萦,都停下来看着她,有一时的冷场。顾孟萦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见一个小孩小声说:“小哑巴还真好看。”顾孟萦决定给他们一个惊吓,大声叫到:“谁说我是哑巴?我才不是小哑巴呢!”话音一落,大家立马叽叽喳喳说起来,原来她不是哑巴啊,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跑过来对顾孟萦说:“小哑巴,你真好看,长大了我要嫁给你。”尼玛,什么鬼?还穿着开裆裤竟然就想到嫁人了?顾孟萦立马反击道:“哼,你竟然还叫我小哑巴,我才不会娶你这个鼻涕虫呢!”然后一脸傲娇地走进了正屋。

正屋的大人们看到这一幕都被逗得哈哈大笑,直言顾玉儿和大郎君好福气,生了两个漂亮的女儿。顾孟萦一到正屋,先给父母磕了个头拜年,祝他们身体康健,事事顺心。然后又给屋子里的大人们作揖拜年,他们都夸她懂事可爱,直说顾家主和大郎君好福气。

送走邻居们,二郎君领着孩子们也从邻居家拜年回来了,其实拜年也是一种相看,特别是大娘子和大少郎君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二郎君为此操碎了一颗“慈父心”。一家人到齐简单地吃了朝食。车夫们早已准备好了车马,一吃完饭大家就出发回顾家湾。今年该五郎君留下来看家,其余人都要回乡。他将六郎拜托给妻主。一出门,顾玉儿把六郎扔给大郎君,于是大郎君、顾孟萦和六郎坐一辆车,大郎君让白芷在一旁帮忙照看。顾玉儿带着二郎君、大娘子和大郎坐了一辆最豪华的大车,大郎君的马车紧随其后,随后是三郎君和四郎君及三位少郎君的马车,只带少数几个仆人,他们带着礼品分坐了两辆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顾家湾。

那是顾家族人聚集之地,顾家目前的族长是顾玉儿的大姨,顾玉儿大姨是嫡长女,继承了顾家在顾家湾的家业,成了顾家的族长。顾孟萦的奶奶是庶出,娶了个年长十多岁的夫君,夫君带来了大量的嫁妆,分家单独立户后,他又给妻主纳了两个能干的侧夫,大家齐心协力,在龙阳县经营出一大片家业,比顾玉儿大姨继承的家产还多。为此,每年返乡祭祖都要带大量的礼品分发给族人。

顾家湾离县城约一个时辰的路程,很快就到了顾家湾。一进村就看见一大群人等在村口,顾玉儿的马车还没进村,就有人跑过去告诉族长。顾玉儿和大郎君的两辆车子一直驶进院子里,其他人的马车都停在外面宽敞的地方。顾孟萦在窗口看到一个慈祥的老奶奶站在正堂门口笑着看着他们,大郎君悄悄告诉顾孟萦说这就是大奶奶。看着他们从马车上下来,和他们笑着打招呼。顾孟萦规规矩矩地给大奶奶磕了头并祝她新年吉祥,福寿安康。大奶奶很高兴地扶起顾孟萦,说她是个好孩子,病好了,看着也机灵了。单给她拿了个小银元宝,顾孟萦开心地收下了。顾玉儿和她大姨感情挺好,一点儿也不生疏。和堂姐及堂妹关系也不错。

顾玉儿让管家将带回来的礼物搬进院子里,拿出几匹颜色不同的丝绸递给大姨和姐妹们,将绛红和靛蓝的两匹软绸布递给她大姨。又拿出两匹细软的精织棉布给她大姨说让她裁制里衣穿,既软和又吸汗,最适合当里衣了。大奶奶笑地合不拢嘴,忙夸她孝顺能干,又问她今年生意如何?坐定吃茶,一阵寒暄,族长看人到的差不多,就宣布开宗祠,带着全族人去了顾氏祠堂。

顾氏祠堂位于顾家湾的西北部,位置比较高,看着庄严肃穆。外面的场地很大,已经有人在忙碌的摆桌子和凳子了,看来一会儿祭祀完大家还要一起坐下来吃饭。

顾家湾人数不少,但由于女子为家主,女子本就稀少,所以很难形成大家巨族,这也是统治者的高明之处。女子因稀少而继承香火,所以一般家族都不会太大,男子人数虽多,但成年后都要嫁人,女子娶夫,生的女孩毕竟有限,家族不会快速繁衍发展。一般很难形成特别大的世家巨族来影响政治,家族小而分散,反而更有利于统治和管理,所以这一百多年才会一直和平发展,少见争端。顾孟萦想起看过一则大家族的故事是说唐宋朝时期有江州义门陈氏聚族而居,创造了3900余口、历15代、330余年聚族而居、同炊共食、和谐共处不分家的世界家族史奇观,是中国古代社会中人口最多、文化最盛、合居最长、团结最紧的和谐大家族,成为古代社会的家族典范而名动朝野。后宋仁宗在文彦博、包拯等重臣上疏建议下,将义门陈氏族人分迁全国72个州郡(144县),分析成大小291庄(另加43官庄共334庄)。从此,一门繁衍成万户,万户皆为新义门。这在大瞾是不可能的。一家有四五个女儿的并不太多。很多未生女儿的家庭还需要过继自己儿子的女儿,或者从姐妹的女儿中过继,这样家族就更分散了。家里女儿多的,女子娶满夫郎,父母在世的时候分不分家看父母的主张,父母过世之后,一般很快就分家了,这样可减少家庭矛盾。官府对女子的保护是方方面面的,女孩一出生就要到官府报户口并领取奖金,奖金虽然不多,但添喜庆。女子长到六七岁,可去女学读书,还可以科考从政,比较自由。除了叛国和谋反,女子一般是不会判死刑的。女子犯了重刑罪,会被判到女楼服刑,终身不得赎。根据犯罪轻重,在女楼里服役的年限也是不同的。在女楼里女子是没有自由的,还要不停地给金主生孩子。没有孩子的家庭或退伍老兵及丧偶鳏夫只要出得起拍卖价格就可以要求女楼的女子给他生孩子,孩子生出之后就会被人抱走,母子从此不相见。女楼里老了没有生育能力的女子会被送到红楼里接客,每天要接多少客人,都是要完成任务的,一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没有独处的时候,和平民女子的娇宠生活相比真是地狱了。

言归正传,顾家族长带着大家开祠堂,顾孟萦数了一下顾家湾顾家有多少女子,一数发现还真有不少人,竟然有三十多位成年女子,还有不少未成年的女孩,看来顾家家族着实不小,这些成年女子每人至少娶夫郎3位,再生七八十来个孩子。每家人都不少。祭祖是女人的事,男人只能站在外面候着。

每个女孩子被自己的母亲领着学习祭祖的事宜,为自己以后成为一家之主做准备。先由族长说一篇之乎者也长长的祭词,顾孟萦听着大概是叙说先祖们光荣的历史,请先祖们来享用后人的祭祀,又请祖先们保佑后人兴旺发达。然后焚香烧纸,磕头祭拜。一通下来,顾孟萦有些头晕脑胀,没睡好,脑瓜疼,在外面只能忍着。好在没有忍耐多久,祭祀就完成了。她又跟着母亲出到院子里,然后大家相互寒暄,彼此问候新年好。相互打探谁家小娘子该说亲了,谁家亲戚有合适的小郎君,基本上没顾孟萦什么事。没有人给顾孟萦介绍该怎么称呼这些族人,她干脆就当木头,放空脑子,笑话里说一个女人等于500只鸭子,这院子里好几万只鸭子,叽叽哇哇,顾孟萦偶尔听一耳朵,觉得太吵。不离她母亲左右,她知道母亲虽不喜欢她,但也不至于害她,毕竟她也是她的孩子。然后不知是谁说到顾丽萱的年龄不小了,该成亲了,总不能等到官配吧!官配可没有什么好郎君,嫁不出去的郎君和娶不到夫郎的女郎才轮到官配,都是有各种问题的。以顾丽萱的出身和长相肯定不会娶不到夫郎,但看娶什么样家世的夫郎罢了。顾孟萦在母亲身边听她说道“萱儿样样都好,她已经过了童生试,将来还要考取功名。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正夫的出身,对将来孩子的影响可不小,要仔细挑,我们还得再选选。”

“你家萱娘年龄不小了,又是庶女,就是要仔细挑选,也得加紧了。”一个高高壮壮的女子说道。

“庶女又怎么了,她是长女,将来一样可以继承家业。”顾玉儿道。

“那怎么可能?你家大郎君第一个就不会同意,你们又不是没有嫡女。这嫡庶尊卑可不能乱,一乱家就乱了。”一个矮胖的长者道。

立马有人附和说“大姨说得有道理,不是看不起庶女,而是人一出生就定了身份,律法一早就定好了。嫡长女继承绝大部分家业,如有嫡次女可继承三成家业,庶女可酌情分得部分家产,各家看情况不同而定。没有嫡女的,庶女才可能继承家业。”

“我正和我家大郎君商量让萱娘记到大郎君名下成为嫡女,也能更好的说亲。”顾玉儿又道。

“玉儿,你是酒喝多了烧坏脑子了吧,你家大郎君有自己的嫡女,根本不可能让萱娘记到自己名下,再说萱娘一旦记到大郎君名下,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女,嫡长女将来要继承家业,那萱娘继承了家业,他自己的萦娘怎么办?我看萦娘病已经好了,开了春也该上女学了。听大姨一句劝,这种事千万别做,是乱家之源,伤夫妻情分。”矮胖长者又道。

顾孟萦看到顾丽萱愤恨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钢刀刮过冰面,然后转瞬即逝,娇笑地对长者道“大奶奶您别误会我娘,她就是出于对我的爱护,想着让我凭着嫡女的身份能找几个好一点的夫郎,将来妹妹娶夫继承家业,我的日子能好过一些罢了。都是出于对女儿拳拳爱护的慈母心。”

顾孟萦心道,对你是爱护,但也不能损害别人的利益,而且如果她记在爹爹名下,又不继承家业,那就是想骗婚。顾孟萦可不认为她仅仅是想记在爹爹名下好说亲。这一旦上了族谱,再到官府备案,律法上就承认她是名正言顺的顾家嫡长女,未来的继承人。

顾孟萦看到这几个夫人相互看一眼,心中一片了然,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玉儿妹妹好福气,生了两个女儿,多少人家等着盼着个女儿,城西顾家和咱们同宗,玉清妹妹自幼体弱,生了四个儿子之后再没开怀,儿子长大嫁人后,各自妻主家里又都只有一个女儿,根本没有多的女儿可以过继回娘家。正和族里商量想找个合适的女孩过继,玉儿妹妹有没有兴趣?可惜我只生了一个女儿,如果我有两个,一定考虑过继一个,毕竟玉清妹妹家底不输你们家!”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道。

顾孟萦盯着顾玉儿的眼睛看,看她颇为心动,表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道:“我家大郎君肯定舍不得将孩子过继出去,再说我家萦儿刚好,我也舍不得呢!”

“你家大郎君不同意,问问你家二郎君同不同意啊?”一人插嘴道。

“那更不可能啦,我家萱娘都到说亲的年龄了,过两年我就可以抱孙女享福了,要是你你舍得啊,再说我家萱娘读书又聪明,以后还要考取功名,我还等着当老封君呢。”说完,顾玉儿施施然走开了。

顾孟萦突然对她这个母亲有点无语了,觉得她可能这辈子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对二郎君及他们孩子的偏爱是难改了。可怜爹爹帮他打理家业,照顾孩子,却仍不受待见,连他的孩子也不被喜爱。

顾孟萦慢吞吞地跟在顾玉儿和顾丽萱身后,听见几个妇人低声嘀咕道:“她也就是会投胎,摊上了精明能干的父母,娶了个好郎君,一切都有人替她打理好了,又幸运地生了两个女儿,还真是好命。她家大郎君那么好,那么能干的一个人前些年被磋磨成什么样?遇人不淑啊!”

“就是就是,她也是糊涂,宠侍灭夫,可怜了她们家萦娘,多好一孩子,病了好几年。”

“不过好像萦娘大好了,看着又聪明又漂亮,大郎君这些年的苦日子总算能熬出头了,以后能享萦娘的福。”

“我看她是动了过继的心思,你说她会把哪个女儿过继出去?”

“……”顾孟萦越走越远,她想赶紧回到大郎君身边,她觉得身边充满危险,只有在大郎君身边才感到安心。

她在人群中搜索大郎君的身影,才发现大郎君一直慈爱地望着她呢。她迈开小腿向大郎君跑去,大郎君把她抱起来,拥在怀里。顾孟萦觉得好安心,真心爱自己的爹爹。以后的日子要好好陪伴爹爹,孝顺爹爹。他受了太多委屈,吃了太多苦头。

一祭祀完,大家就开始准备哺食了,因为人多一起聚餐,需要大量人手,湾里每家每户都派了人帮忙。族长大女儿的大郎君总负责,人来人往,一片人声嘈杂忙碌的景象。

哺食很早就开始了,因为吃完哺食,回乡的人还要返城,所以要早点开始早点结束。于是男人和女人分开坐,女人在上首摆了五桌,三桌坐大人,两桌坐孩子。顾孟萦母亲和族长奶奶一桌,顾丽萱和年龄大的女孩子一桌,顾孟萦还小,就只能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一桌。可能做酒席的菜比较丰盛,花样多,乡下孩子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这么丰盛的饭食,故菜一上来,呼啦,大家都抢起来,刚上完一盘,立马就见底了。顾孟萦有些心疼她们,很少动筷子,坐她旁边的是她族长二女儿的大女儿,比她大几个月,也就是她的堂姐,说道:“萦妹妹,你要快点儿抢,要不然都吃不到。一会儿上菜了,我给你抢点。”

顾孟萦点头称谢说道:“谢谢姐姐,我早晨吃多了,这会儿还饱着呢。”

“噢,那我不管你啦,大席的菜好好吃啊。”

顾孟萦就不和她们抢食了,让她们多吃些。她很庆幸她出生的家庭挺富裕,衣食无忧,要不然是不是也要和她们一样对着吃食有着深深的渴望,毕竟饿肚子的感觉并不好受。

饭后,大家酒足饭饱一脸幸福地散去,顾孟萦随着大郎君去族长奶奶的院子,大爷爷(族长的大郎君)留爹爹说话,顾孟萦也跟着,大爷爷看了看大郎君,又看了顾孟萦一眼,大郎君笑道:“大姨父但说无妨,萦儿已懂事,该让她早些了解世情,也好快点成长。”大爷爷点头道:“晌午你家妻主过来找她大姨说,请她帮忙劝你同意将萱娘记到你名下,她大姨给拒了,说她嫡庶不分,乱了纲常。你妻主又听说城西顾家正在找过继的女孩,她又动了心思,想把萦娘过继出去。她大姨道哪有过继嫡女的,虽然你家萱娘是长女,但毕竟是庶女。若萱娘是嫡长女,萦娘是嫡次女,才可能过继萦娘。你家妻主舍不得过继萱娘,毕竟萱娘长了萦娘十岁,已经成人,可以娶夫生子,学业也好。萦娘还要十年才能长成,以后学业还不知道怎样,她又怎么会留萦娘。估计回去她会有动作,你要有心理准备。”大郎君满目怒火,紧紧地捏着拳头对大爷爷道:“谢谢大姨父的提醒,我自有计量。”语罢对着大爷爷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抱拳致谢。顾孟萦简直想要骂人,想要问顾玉儿她是不是亲生的,难道是充话费送的吗?要不是有大郎君作证,她都以为她是捡回来的。

回城的路上,顾孟萦窝在大郎君怀里,悄悄对他说:“爹爹,我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大郎君点点头紧紧抱着她沉默不语。

第十二章 初二迎舅

初二是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大郎君娘家在武陵县,武陵县是朗州武陵郡郡府所在地,比龙阳县更繁华。从龙阳县到武陵县坐马车需要一天半时间,中间得借宿黄木镇,第二天才能到达大郎君的娘家。大郎君一般都是初二留守,让其他郎君回娘家,他在家待客,因为顾玉儿的弟弟们也要回娘家,家里要留人安排招待事宜。

顾玉儿本来应该留下来招待自己弟弟们的,但是她一大早起来后,决定陪自己的爱郎李多福回娘家。顾孟萦给母亲请完安之后就留在主院陪大郎君等待来客。辰时刚过,客人们就陆续来了,顾孟萦有5个舅舅,其中大舅舅和她母亲是同一个爹爹的,为她奶奶的大郎君所出。二舅舅和小舅舅是一个爹爹的,二夫郎所出,三舅舅和四舅舅是一对双胞胎,是三夫郎的孩子。舅舅们带着未婚的表哥、表姐和表弟们。大舅舅的妻主还带着表姐表哥陪着他一起回娘家,妻主陪着夫郎回娘家对夫郎来说是非常体面的事。大舅妈微微胖,在这个世界里算是苗条了,顾孟萦这么长时间见到的已婚女子都比较壮实,可能与频繁生孩子有关,还没来得及减肥,又怀上了,索性也不用减肥了。她看着很温良,性格也很温和,说话轻言细语,大舅舅看大舅妈的眼神充满爱恋,10岁的表姐和表哥是双胞胎,是大舅妈和大舅舅的嫡长女和嫡长子,一家四口看着很幸福的样子。

二舅舅带着一个8岁的表哥。五舅舅和五舅妈带一个4岁的表弟和2岁的表妹,五舅妈看着比大舅妈还老,五舅舅作为五舅妈的填房,比五舅妈小了10岁,但五舅妈千求万求才娶到五舅舅,一娶了他,就连着给他生了两个孩子,还得了一个女孩,很宠他和孩子们,五舅舅还是比较满意的。

三舅舅和四舅舅嫁给了同一个妻主,三舅舅作为正夫,四舅舅是侧夫,三舅舅带着一位表姐7岁多,四舅舅带着两个5岁多的表弟。顾孟萦还好奇为什么三舅舅和四舅舅会嫁给同一个妻主,大郎君告诉她,四舅舅是作为三舅舅的陪媵侍夫,一则他们是双胞胎感情比较好,不愿意分开,二则是,如果三舅舅有不测,四舅舅自动升为正夫,不允许妻主再娶正夫或提其他侧夫为正夫,四舅舅肯定会照顾好三舅舅的子嗣。还有这么一说啊,顾孟萦表示了然。不过三舅舅和四舅舅的妻主并没有陪他们回娘家。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以前三舅和四舅对五舅舅多有嘲讽,笑话他给人填房,还找了一个那么老的妻主。后来五舅舅的妻主对他十分喜爱,又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每次回娘家都陪着,倍有面子。三郎君和四郎君的妻主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顾孟萦帮着大郎君招待舅舅、舅妈和表姐弟、表兄妹们,大舅舅看她大方得体、灵气可爱,甚感欣慰,说大郎君的福气在后头呢。不用问就知道他姐姐肯定又陪李多福回娘家了。

过年期间,都改成三餐了,因为客人一般都是留中餐,吃完饭下晌好返家。舅舅们嫁得都不太远,不用急着往回赶。中午分两桌,男的一桌,女的一桌,大郎君和顾孟萦的热情招待让大家都很满意。餐后又叙了会话。半下午的时候,他们就带着孩子们告辞往家赶了。

送走他们,大郎君带着顾孟萦回到自己的院子,吩咐半夏和苍术收拾回娘家的行囊,又让白芷随他列好这几天要去拜访人家的名录,并定好拜访时间,计划在初五之前将龙阳这边的亲戚走完,初五一早出发回武陵。

顾玉儿和二郎君一家四口回家很晚,哺食早就过了,他们才姗姗而归。大郎君和顾孟萦看着顾玉儿他们一脸兴奋的样子,好似中奖了。顾孟萦上前给她母亲问安,并告诉她初五她要和爹爹回武陵郡外家,问母亲是否一道去。其实不用问顾孟萦也知道答案,但是不问好像不死心似的。大郎君告诉过她不用问,自从双方父母过世,她就没再去过大郎君娘家。

请完安,大郎君带着顾孟萦回院子休息。过了一会,半夏从外面回来,告诉大郎君,哺食之前家主带着二郎君、大娘子和大少郎君去了城西顾家拜会,并留在那里用饭后才回来。

大郎君半晌无语,之后让半夏安排好时间抓紧收拾行囊,入夏前不用的东西这次都带走,又安排孟北多准备几辆马车。对顾孟萦说这次去武陵郡之前,先回武陵郡郡郊的庄子。那是大郎君的陪嫁,庄子里有几眼温泉,可以泡泡温泉解解乏。顾孟萦一听还可以泡温泉,顿时期盼起来。绕着大郎君的腿问东问西,很开心的样子。大郎君让白芷带顾孟萦回房早点休息,这几天还要去好几家拜年,很累的。

第十三章 杨家相看

初三一早,大郎君和顾孟萦用过朝食,去主院找顾玉儿,和她商量拜年事宜。大郎君作为正夫是要经常出面和各家交际,所以大郎君的事情比较多。几个舅舅家安排几个郎君带孩子每人去一家,时间自己定。顾玉儿还要带着顾丽萱去她外家,顾玉儿外家还有一个老姑姑在世。留下二郎君在家待客,于是兵分几路,各自领着孩子去拜年了。

大郎君一上午要走好几家,有的人家只是将礼品送到,喝杯茶就走,必须留餐的一般放在最后拜访,用了饭食再走。

顾孟萦病好后,大郎君第一次带她去朋友家拜年,主家见她落落大方、冰雪可爱,总喜欢和她开玩笑说:“萦娘,你这么漂亮,你看我家的小郎君是不是也很漂亮,把他嫁给你做夫郎好不好?”

“啊,你怎么舍得把他嫁出去,他那么漂亮,那么可爱,我都不敢肖想。”顾孟萦发好人卡取悦了他们,他们总是哈哈大笑,说大郎君好福气,得女如此,幸甚。

有时碰到家主爱开玩笑,对她说:“萦娘,你的衣服好漂亮啊,借我穿穿吧!”

顾孟萦有一百种说法应付她们:“哦,我这件太小了,您穿不了,改天给您做件大的您能穿上的。”或者说“我这件衣服太小了,您穿着不美,改天给您做件更漂亮的。”

“我这件衣服是粉黄的,更适合小孩子穿,您肤色白皙,眉目秀美,身材又棒棒的,您更适合穿大红色或宝蓝色的衣裙,肯定衬得你美若仙子。”

顾孟萦的对答自如,让大郎君欣喜万分,他就知道慧定大师说得准没错,他的女儿聪慧绝伦,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这几天外出走动,顾孟萦的风头正劲,顾家的亲戚朋友都见识了她的冰雪可爱和落落大方,她一扫过去的畏缩不语,成功地转变了大家对她的看法。

初四,县主簿统一招待拜年的朋客。顾家作为龙阳县的富家大户,难免也要有所结交。特别是年后张主簿升任为县丞,算是正式的官家了,他的嫡子杨正茂是顾丽萱大郎君的理想人选。张主簿高升后,留下的空缺李多福已经活动多时,他自中了秀才,多次参加乡试,均是榜上无名。大郎君从神药谷回来后,他手无恒产,又无权经营顾家的产业,遂利用打理顾家产业这三年攒下的私房钱购置了一间铺子,可生意并不好。于是顾玉儿拿钱出来让他通过张主簿家的门路,去县衙做了名低等衙官。二郎君李多福最善钻营,又惯会小意奉承,在县衙混的还行,上司对他也算赏识,所以这次主簿高升,肯定还要向县令推荐新的主簿人选。二郎君不敢肖想主簿的位置,新主簿肯定会从下面的几个主事中选,选中的主事去当主簿,主事的位置就空置下来了,李多福就想通过张县丞的门路,做个主事。他想如果萱娘娶了张县丞的儿子,他也算是张县丞的亲家了。

初四一大早,大郎君和顾孟萦用罢早餐就去正院见顾玉儿,然后一起去杨家。张县丞是龙阳县大家子弟,嫁给大富商杨家嫡长女,夫妇和睦,妻主给他生了嫡长女和嫡长子,嫡长女已经娶夫,嫡长子杨正茂年十八,正在相看人家,这次杨家招待朋亲,也有相看的意思。

顾玉儿和顾丽萱盛装打扮,都穿着广袖深衣,满头珠翠,画了漂亮的妆饰。顾玉儿让大郎君带着二郎君和大少郎君一起去,一则顾丽萱该成婚了,时间等不得。到明年底她就要满18了,再不成婚就要被官配了;二则顾丽萱看上了杨正茂,这些年都未改初衷,顾玉儿对能与张县丞结亲也很满意;三是大郎顾瑾尧也到了该想看的年龄了,张县丞家朋友层次比较高,也许能找到门当户对的小娘子,将大郎嫁出去;四是二郎君想多在张县丞面前露个脸,混个面熟,以后想通过他升为主事。大郎君带着顾孟萦出去拜年会友让她长见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想让大家认识顾孟萦,告诉世人顾孟萦病好了,不再是哑巴,反而美丽聪慧,他大郎君并不是孤煞命。于是一家人各怀心事地出了门。

坐上马车,两炷香的功夫就到了杨家宅子,杨家宅子高大气派。门口早有婢仆来迎,顾孟萦跟随着顾玉儿和顾丽萱,随着领路的仆人去东花厅拜见张县丞的妻主,大郎君带着二郎君和大少郎君去正厅拜见张县丞。因着今天来的多是张县丞的朋友,妻主给他做脸,将正厅让给他待客,自己则在东花厅接待前来拜年的女客。一路上顾丽萱对顾孟萦颇多照顾,顾孟萦也非常配合,在外人看来是好一副姐妹友爱的画面。

顾丽萱牵着顾孟萦一起进到花厅,厅里有五六个妇人正在谈笑,一进门,大家就相互寒暄起来,彼此道贺新年好,看来都是熟人。张县丞的妻主杨家娘子是个身材高壮的妇人,高声大嗓,一看就很很直爽的样子。杨家娘子安顿顾玉儿坐下,顾玉儿乘机介绍顾丽萱,说顾丽萱年十六,目前还未娶亲,已过了童生试,准备今年考秀才。大家相互吹捧了一番,各家都有适龄小郎君要出嫁,也都要相互相看的。有人问起顾孟萦,顾玉儿这才介绍说这是她小女儿。顾孟萦落落大方地给长辈们行礼问安,气度不凡。她们都点头称赞,都给了顾孟萦小镯子、小簪子、珠花等见面礼,顾孟萦不卑不亢地接过礼物,并客气致谢。有人想起顾孟萦好像是顾玉儿大郎君所出,应是正正经经的嫡女,以前从来没见顾玉儿带她出来见客。传闻说顾玉儿大郎君命不好,克子子死,女儿又是天生痴哑。如今看顾孟萦并不是传闻中那样痴哑,反而聪慧美丽,得体大方,可见传闻不实,信不得。

坐定后,有仆人上茶,给顾孟萦上了蜂蜜水,好像是槐花蜜,一股槐花甜丝丝的味道。饮罢茶,杨家娘子让人带顾孟萦和顾丽萱去后面花园玩,花园里的种有十几颗红梅和腊梅,都开了。有好几个小娘子都去那边采梅花了。

出了门,顾孟萦就看到白芷和半夏在外面廊下候着呢,她将收到的见面礼交给白芷收好,悄声问白芷他们怎么不去偏厅喝杯热茶,白芷说怕女郎出来找不到他们心里急,就一直在廊下候着。

顾孟萦和顾丽萱跟着人一直走到梅林,刚走近,冷冽的梅香扑鼻而来,甚是好闻。林下有四五个和顾丽萱差不多大的妙龄少女正指挥着侍奴折梅枝,嬉笑着说谁找到的梅枝花苞多,形状美。

一见顾丽萱,她们都和她打着招呼,原来她们都是女学里的同窗,已相识多年了。有人看到顾孟萦就对顾丽萱说:“萱娘,这就是你那个哑巴妹妹吧,长得真漂亮,只可惜是个哑巴。”

“丽娘,我妹妹之前生病了,现在已经好了,会说话了。”顾丽萱知道在外面如果她不维护自己的妹妹,说妹妹是哑巴恐怕不行,妹妹一开口说话就漏了馅。如果让杨家知道她不能善待妹妹,恐怕不会对她有好印象。

顾孟萦上前给几个少女问好,她娇萌可爱地夸赞她们比海棠花儿还美,比梅花儿还香。谁不喜欢被人真诚地称赞,特别是软萌孩子发自内心的赞美,她们都觉得顾孟萦简直萌化了。

围着她对顾丽萱说:“萱娘,你妹妹好可爱,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妹妹。”

顾丽萱心说:赶紧把她领走吧,就是因为她,我的日子糟心死了。但嘴上却道“我也觉得我妹妹好可爱,也很喜欢她呢!”

顾孟萦心说,还喜欢呢,简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你来我往,大家其乐融融,每人都让侍奴折了几只梅枝。顾孟萦也让半夏帮忙折了几只梅枝,留着回家给大郎君插瓶。

再说在花厅里谈笑的妇人们,大家都有意相看,给自己的女儿找个好郎君,杨家大郎就是个非常好的人选。杨家娘子今天邀请的朋友家里也都是有适龄女郎的人家,大家都有相互试探的意思。于是厅里的妇人都在相互夸对方家里的女郎,顺带夸一下自家女郎。顾玉儿一看就知道,萱娘如果想要娶回杨家大郎,以她现在的身份肯定是不够的。在交谈中,就有人不经意间问到萱娘好像不是嫡女,她的生身爹爹好像也没什么嫁妆,以后恐怕要自创家业吧!出身是顾丽萱的硬伤,这一提出来,果然就见杨家娘子皱了皱眉头,她觉得顾家不讲究,先是生出庶长女和庶长子,后是宠侍灭夫,家风不好。

顾玉儿一看杨家娘子面色不好,心下有些急了,忙道:“我家大郎君会将萱娘记在名下,这样我家萱娘就是真正的嫡长女了。”

别人都将信将疑,质疑道:“你家大郎君不是有自己的嫡女吗?还需要记名的吗?”

顾玉儿看别人质疑,又道:“我本家城西顾家正在找合适的小娘子过继,她们看上了我家二娘子萦娘,愿意过继我家萦娘,将来萱娘继承家产,萦娘去城西顾家继承家业。城西顾家家财万贯,非常富裕,两个女郎都会不错的。”

“不可能吧,这过继嫡女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家大郎君肯定不会同意的,我见过过继庶女的,还真没见过过继嫡女的,特别你家就一个嫡女。”

“你家大郎君还不知道吧,这事你做的可不地道,我听说你家大郎君膝下就这一个女郎,又没有其他子嗣,他怎么会舍得将自己的女儿过继出去?既使那边再好,也不如在自己亲生父亲身边。”

“行不行还不是我说了算,我们女人是家主,郎君们都得听我们的。”顾玉儿又道。

有人和城西顾家是亲戚,知道他们正在族里找合适的女郎过继,他们愿意出两千两银子买断过继女郎和父母家的关系,然后等女郎长大后娶自己的外孙子。他们有四个儿子,每个儿子嫁出后,妻主家倒是都生了嫡长女,可每家都只有一个女儿,自然没法给夫君过继回娘家。虽没法过继儿子的女儿继承香火,但可将儿子的儿子娶回家,生下的子嗣也算是自家的血脉。

于是有人便打趣顾玉儿道:“顾家娘子打的好算盘,将你家二娘子过继出去,既可让你家大娘子继承家业,连娶夫郎的聘礼二娘子都给她挣回来了。人家城西顾家可是答应给两千两银子彻底过继呢。真是一箭双雕啊!只是你家大郎君好像没这么好说话吧!也是孟神医早早过世了,如果他们夫妇还在世,绝不会允许你这么欺负他家大郎的。”

杨家娘子虽不喜顾玉儿的做法,但考虑到自己的嫡长子嫁过去,如果顾丽萱身份一直是庶女,将来没法继承家业,分家后,日子就不好过了,现在解决了身份和继承家业问题也好。顾丽萱长得不错,家境也好,她学业也不错,将来考取功名,就能去官府申请份轻松体面的差事,对孩子的出身有好处;顾丽萱喜欢儿子多年,最重要的是儿子对顾丽萱好像也有意。父母都不愿意做坏人,只要双方人品、家庭门第差不多,儿子又喜欢,一般父母是不会拆散他们的。她决定还是先观察一段时日再定。

少女们在梅林嬉笑一阵,就有人来传小娘子们去客厅用饭。顾孟萦跟着几位姐姐们一起走到客厅,客厅是连着的三间屋子打通,中间原有几扇折叠大屏风遮挡,今日将大屏风都折叠起来贴着墙,屋子就开阔起来。

大曌王朝民风比较开放,男女大防并不严苛,一起游玩宴饮也很寻常,所以今天都是一起用饭的。虽男女分桌用餐,但中间并没有隔屏风,相互之间都能看见。

顾孟萦看男客那边有不少和顾瑾尧大小差不多的郎君,一个个长身玉立,身着长袍,显得儒雅俊秀,颜值都不低。男多女少上百年,矮矬穷是很难留下后代的,能留下后代的人颜值和脑子都是不差的,所以物竞天择,雄性只有强壮俊美、灵活机变才能留下子嗣,导致男人越来越俊美,女子像爹爹的多,颜值也不低。所以这么长时间顾孟萦见到的人颜值都不差,就算是中人之姿,但脑子够好,气质修养给人感觉也很舒服。顾孟萦感觉自己要变颜狗了。

杨家家底丰厚,饮食招待非常讲究,还拿出了从西域传过来的果酒招待女客,顾孟萦看着这果酒不就是葡萄酒吗?看这金黄颜色估计还是白葡萄酒。大家一阵惊叹。西域的果酒运过来可不便宜,光路上就要花几个月的时间,再加人力费用,的确价值不菲。

席间,顾孟萦看到杨家嫡长子杨正茂过到他母亲那桌给长辈们问安,也难怪顾丽萱想尽办法要娶他,一是颜值够高,二是家世够好,气质平和温润,看着脾气很好的样子。

他看向顾丽萱的眼神也是带有情意的,看来郎有情妾有意,能成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第十四章 温泉庄子

从杨家拜访回来,大郎君就让孟南孟北招呼车夫将车子赶进院子,让白芨和苍术看着,在院子里装了五大车箱笼物件,顾孟萦觉得爹爹不是在回娘家拜年,而是在搬家。

顾孟萦还笑着问爹爹搬这么多东西回娘家,母亲会不会不高兴啊,别的郎君看到了会不会嫉妒啊。大郎君说他搬的都是他的嫁妆和日常用的东西,又没有搬公中的东西,别人要说就随他去。

晚餐的时候,半夏从外面回来告诉大郎君,说家主和二郎君又去了城西顾家,现在还没回来。大郎君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继续和顾孟萦用餐。

五辆大车就停在院子里,天一黑,顾孟萦已经提前洗漱完毕,大郎君让她早早休息,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第二天,天色微明,顾孟萦还在温暖的梦乡里,就被白芷挖起来穿衣、洗漱,收拾完到正房,桌上已经摆上了热粥和小菜。大郎君已经收拾好了等着她。

草草用罢早餐,又带了一些酥油面饼子、煮鸡蛋等方便携带的饭食,中午的饭食要在路上用。

大郎君早就安排好他们乘坐的马车,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毛褥子,炭盆早早就烧了起来,马车里一点都不冷。

他们出顾家大门的时候,大部分人还在沉睡中。大郎君昨晚已经派人和顾玉儿说过,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武陵郡,元宵节前回来。明早二娘子就不过来请安了。大郎君留下半夏和苍术看守院子,孟南协助顾玉儿管理顾家并看守店铺。大郎君带走的这些仆人都是他原来的陪嫁和握有身契的人。

马车到城门口,城门才刚刚打开。出了城,天色亮了起来,冬天的太阳红彤彤的挂在东边,看着朝阳,顾孟萦有些恍惚这是在哪里?她发现最近她很少想起前世了,因为只要一想起前世,脑袋就会眩晕,会恍惚,迷迷糊糊。她只是觉得前世远离了,慢慢地,连自己带了10年的儿子面容都模糊起来。她渐渐记不得前世的人,可生活技能好像没忘,她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有时还会反思,我怎么会这个,什么时候学的怎么不记得了。但看大郎君的反应好像是她本来就应该会的样子,她又觉得心安了。

她看了会外面冬日的景象,有些萧索,掀开棉絮帘子,冷风就灌了进来,顾孟萦觉得有些冷,就又放下了。车厢暗了下来,马车摇摇晃晃,虽铺了厚厚的垫子,但仍有些晃悠。顾孟萦又开始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正午了,孟北正和大郎君商量到前面小山坡那儿停下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顾孟萦伸了个懒腰,叫了声爹爹。大郎君看她醒来,对孟北说,就在前面背风的山坡下停下休息两刻钟。

顾孟萦正准备跳下马车,就被大郎君给抱起来了。说她淘气,也不怕崴了脚。

白芷把顾孟萦平日用的小恭桶给搬了下来,又拿出一块大布和白芨给她围了一个小空间,让她出恭。顾孟萦有些害羞,憋了半天才解出来。出来从水囊里倒出水洗了个手,大郎君已经坐在垫子上开始吃点心了。顾孟萦喝了点温水,拿了一块红豆糕吃了起来,又吃了些切得细细的饼丝。

路上碰到了从黄木镇去龙阳县的一家人,妻主陪着大郎君走亲戚,带着一双儿女。大郎君还和他们寒暄了一阵,顾孟萦看着他们和乐融融的样子,还是有些羡慕的。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也能陪爹爹回娘家。

休息了一会儿,大家又开始出发了,顾孟萦这会儿可没瞌睡了,索性去马车前面的车辕上坐着晒太阳,和孟北说这话,让大郎君睡一会。这官道修的还不错,虽不是很宽敞,但路面至少还是平整的。正月里走亲戚的人不少,来来往往,碰见熟人了都会互问一声新年好。

天色将晚才到黄木镇,孟北直接把车驾到镇子里最大的客栈,以往他们回武陵郡都住这里,客栈东家是位四十多岁的娘子,她和她的几位夫郎经营着这家镇里最大的客栈,因为往来龙阳和武陵的人都要在此落脚,客栈的生意一直都不错。

顾孟萦和大郎君各住一间上房,其余人在孟北的安排下都住了进去,留了专门的人看护马车,客栈给马匹提供草料和饮水。一行人在客栈下面的餐厅里吃了顿热腾腾的饭食。饭后就早早歇下了。

第二天用过朝食,上车赶路,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到达大郎君的陪嫁庄子。顾孟萦下车一看,啊,好美的地方!庄子在山的南边,四四方方的水田,有好几百亩吧。北边有几座相连的山脉,大郎君告诉她靠近自家庄子的这座山已经买下来了。这寒冬里,山上树木并不萧杀,还给人郁郁葱葱的感觉,同时云雾缭绕,那薄薄的丝丝缕缕的雾气如同玉带系在少女腰间,景色实在是美不胜收。顾孟萦一下子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庄子里的房子早就收拾好了,孟北安排人给大郎君和顾孟萦上热水和饭食,他们吃饭的功夫,马车上的东西已经卸下来了。

孟北又让赶车的车夫们赶紧吃饭,吃完饭休息一阵,先返回三辆车,还要赶到黄木镇过夜,第二天傍晚就能回到龙阳县了。过年要出门,大郎君不能让五辆马车都跟着他。他留下两辆马车,等元宵节前回去时好用。

吃完饭,就有管事来见大郎君,顾孟萦正好也不困,就陪在大郎君身边听管事来回事。

大郎君的这个庄子大约800亩水田,另外加上300的山地,一年两季种植,倒是能养活不少人。去年年景不错,庄子里的粮食除了交税,给大家留口粮多少,还剩下多少,顾孟萦还有些晕乎,税收好像是并不高,亩产量大概450斤,看来这片大陆还是挺肥沃的,以前听说盛唐时期,亩产也就300斤左右算好的了。农业社会,农业是根本,可种田却发不了财,好在庄子里的山货以及草药还有些收入。顾孟萦知道爹爹的绝大部分收入都来自于两个大药房,两个庄子的收入和药房的收入比起来就太少了。

管事汇报完,问郎君准备住多长时间,还是准备留下长住,可能是这次来带的箱笼太多的缘故吧。

大郎君说正月十二走,明天回武陵县娘家。听完汇报,大郎君带着顾孟萦出去走走,他们往山上走了一阵子,在半山腰上有三口温泉眼,汩汩地流出热水,一股子硫磺味。大郎君在这三口温泉旁边修了三个小汤池,汤池溢出来的水,汇聚成了一个大的用白石头砌成的有些像游泳池的大池子,这个大池子溢出来的水流到下方一个很大的池塘里,这个大池塘冬天也不结冰,一直雾气腾腾。池塘里又长出了的新荷叶,顾孟萦还看到了小荷,这还真是让人惊异,这个温泉让荷花反季节生长了。

顾孟萦很高兴地摸了摸小汤池里的水,还挺烫手。汤池旁边有几间木屋,里面整洁干净,大郎君说晚些时候可以来泡泡温泉,对此顾孟萦举双手赞成。

大郎君问她喜不喜欢这个地方,这种地方犹如仙境,怎么会不喜欢?大郎君又问她如果在这里长住好不好,顾孟萦说:“只要和爹爹在一起,在哪里都好。”大郎君感到很欣慰。

顾孟萦想着以后要在这里长住,就搬半山腰住,每天爬爬山、游游泳,日子简直不要太美!

第十五章 拜见姑姑

第二天,顾孟萦和大郎君用过朝食,拾掇一番,带上礼品土仪,坐着马车往姑姑家去了,大郎君的娘家余家在武陵郡比较富裕,余庆堂在大郎君父母手里发展壮大了,在武陵郡开了4家大药房,府城一家,下面三个大镇里各一家。

马车驶到城东富人聚集的地方,在余家宅子大门停了下来。门房看到大郎君带着女郎回来了,忙让小厮跑去告诉家主。笑着将大郎君和顾孟萦迎进了门里,一会儿到了主院,顾孟萦见到了她姑姑余家娘子,姑姑二十七八岁左右,面色白皙,身材窈窕,不像时下妇人那般肥胖,看来是保养有道。

她一见到大郎君就笑着迎了上来,对大郎君道:“兄长好些日子没有回家了,都还好吧?这是萦儿吗?长这么高了。”

顾孟萦上前见礼问安,余家娘子很吃惊的样子,道:“萦儿病好了,你还记得姑姑吗?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顾孟萦点点头,他们见面的次数虽不多,但是印象还是有的。

一阵寒暄,落座安顿下来,仆人们上了热茶。大郎君和妹妹还没开始深聊,就听外面一阵喧哗,原来是大姑父领着表姐表哥还有表弟过来了。看着一字排开的孩子们,顾孟萦还真有些头疼,幸亏生双胞胎的几率高,要不然一个个生下来,岂不是好些年都在怀孕生孩子?姑姑还年轻,才生了五个孩子,大表姐和大表哥是龙凤胎今年9岁,是正夫的孩子。二表哥7岁,是二夫郎的孩子。两个五岁的表弟是三夫郎的孩子。

大表姐和大表哥继承了姑姑的美貌,大表姐在家最受宠爱,简直像个骄傲的孔雀,脑袋抬得高高的,九岁的女孩已有小小的腰身,是个小美人胚子。大姑父中举后,考过两次进士但都未中榜,有些灰心,加上已经成家有女,遂在府衙申请了职位,在武陵郡官学做了教导夫子,一边教学生一边继续科考。

大姑父中等个头,身着儒衫,看着温文尔雅。听大郎君说大姑父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十八岁中了举人,才被顾孟萦外祖母看中,让女儿娶回来做了大郎君。虽然大姑父没有考中进士,但他的同门和弟子里有不少人才,所以在武陵郡里他也是很有脸面的。

二姑夫去药房坐诊去了,三姑夫巡视店铺了。大姑父还热情地邀请大郎君五月份过来喝喜酒,因为五月份姑姑将要纳四夫郎和五夫郎,他们是大姑父的双胞胎表弟,一直倾慕姑姑,好不容易求得了姑姑和大姑父的同意才能进的家门。大姑父说到时会给大郎君下帖子,大郎君说到时一定到。

姑姑让表姐和表哥带着顾孟萦去外面玩,刚开始表姐还有些小傲娇,架不住顾孟萦的软萌真诚的赞美,一会儿就对顾孟萦充起了大姐大,说以后表妹要常来我家玩,我喜欢你来玩。又问起她有没有上学堂,顾孟萦说今年就该上了,她还邀请顾孟萦和她上一个女学,她骄傲地告诉她自己上的鹿鸣女学是武陵郡最好的女学,邀请顾孟萦和她上同一个学堂,以后她罩着她。顾孟萦一脸崇拜地连连点头,让大表姐余婉真很受用。

大郎君在正厅和妹妹妹夫聊起顾孟萦的病情,说起顾玉儿和二郎君做的事情,让姑姑和大姑父非常气愤。他们直言道:“真当你娘家没人吗?简直欺人太甚。”大郎君委婉地表达了和离的意愿,希望和离后大姑父能帮忙给他们父女在武陵郡落户并给女儿找个好点的女学。姑姑知道大郎君的能力和财力,表示如果不想给女儿单独开户,也可以回来和他们住一起,遇到合适的机会再嫁。大郎君说孩子们都大了,萦儿的年龄也够单独立户了,这辈子他也不会再嫁了,已经有了女儿,他很满足,他跟着萦儿落户就可以了。大姑父提到和离带走女儿恐怕顾家娘子没那么容易答应,大郎君也知道困难重重,但还是坚定地想摆脱顾家的一摊子烂事。大姑父表示如果他们能带着女儿和离出来,立户和入学的事情他帮忙办。有了妹妹和大妹夫的承诺,大郎君就开始思量起如何和离并将顾孟萦带离顾家单独立户的事情。

顾孟萦和大郎君在姑姑家呆了一整天,用过哺食才返回郡郊的庄子,出城的时候,城门就要关了。好在庄子离郡城也就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庄子位置真是不错,这也是当时孟神医治好了贵人的病,机缘巧合,在贵人的帮助下才买到位置这么好的庄子。

第十六章 父女谈心

回到庄子,顾孟萦看大郎君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就抱着大郎君脖子问爹爹有什么心事吗?

大郎君让孟北守着屋子,才慢慢地问顾孟萦“萦儿,喜不喜欢郡城?以后在郡城上学堂怎么样?”

不用问肯定喜欢啊,顾孟萦连连点头。

“那萦儿愿不愿意离开母亲和顾家?以后就和爹爹在一起。”

顾孟萦当然力挺大郎君,表示同意。

大郎君说:“萦儿,爹爹回去就准备想办法和离,咱们离开顾家好不好?”

和离的事顾孟萦能接受,只是时下世情对男子不公,大郎君一旦和离,以后再嫁恐怕不易,而且他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大郎君,如果和离,他再嫁想做大郎君肯定是不太可能的。

“爹爹,如果母亲不同意父亲带走我该怎么办?”

大郎君表示不需要她操心,他来办这个事情。

“爹爹,如果和离,以后爹爹嫁人就难了,爹爹会不会后悔?”

大郎君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他不会再嫁了,以后就守着女儿过,等女儿长大娶了夫郎,为孟家开枝散叶,他等着做老太爷。看大郎君这么说顾孟萦有些害羞了。

顾孟萦又问大郎君都这么多年了,顾丽萱就该成婚了,等她成婚后,大郎君可以给她分一部分家产将她和她的夫郎们分出去。家里就清净了。

大郎君摇着头说:“你母亲甚爱大娘子,还想让她继承顾家,我看她动了将你过继出去的心思。如果过继,城西顾家会出两千两银子买断你与我和你母亲的亲缘关系。我是绝对不会将你过继出去的。你母亲贪城西顾家的家财,又舍不得大娘子,凭什么牺牲我的女儿?这让我很生气。可就算是我阻拦,目前她是家主,在族里和家里说话都很有分量,我怕她私下搞小动作。我将你的身份文书都已收起来了,也和张县丞约好,以大娘子的一个秘密来换取,如果你母亲私下去办理过继文书,不见到我本人当场签字,不给她办理的机会。”

“爹爹,什么秘密啊?”顾孟萦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就要从你离去的哥哥说起了,当时大娘子和二郎都落水了,二郎没了,大娘子高烧不已,二郎君心里有鬼,怕我心中不平在药上动手脚伤害他的女儿,就在外面请了郎中。外面的郎中治好了大娘子的风寒,却没有帮她驱寒毒,这寒毒慢慢侵入身体,她那时小,还感觉不出来。但长时间不治,她又不喜动,没法出汗将寒气散发出去。等她第一次来癸水,肚子疼痛不已,你母亲让我帮她把脉诊治,我提议她吃一百天的汤药或者用汤药的方子做成药丸服用百日即可。你母亲让我开了方子,去药房做了一百粒药丸给她。可第四个月,你母亲又让我帮她把脉,我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吃药。半夏打听回来的消息说二郎君不信我,让她将那么昂贵的药丸都仍了。我心里很气愤,也就不再管她,这三年下来,她每次来癸水都会疼痛,但只有一两天的时间,用汤婆子捂捂,忍忍也就过去了。只是她不该刚及笄就不洁身自好,她恐怕以后都会子嗣艰难了。”

“爹爹怎么知道的?”

大郎君摸着她的头说:“爹爹是郎中,再说这种事情没有不透风的墙,伺候的下人们总会有人知道,虽不会传到顾家以外的人耳朵里,顾家发生的事爹爹还是能知道的。”

顾孟萦想想也是,爹爹是大郎君,整个顾宅都是爹爹在管控,家里发生的事,爹爹总是清楚的。

“萦儿,如果我们继续呆在顾家,且不说你母亲动了将你过继出去的心思,就是将来你长大了,她要插手你的婚事,爹爹是阻拦不了的,你更是无法拒绝,否则就是不孝。更何况她一直偏爱大娘子,将来大娘子无后,可能还要从你的女儿中过继。凭什么他们害了二郎,还要继续利用我的女儿?我实在不愿意和他们继续纠缠了。我只想远离他们,和他们断的彻彻底底的。让你母亲和你断亲,以后她就不能以孝道来压迫你、驱使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顾孟萦觉得好感动,感动爹爹对她深沉的爱,真是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大郎君替顾孟萦以后都考虑了那么多,顾孟萦也觉得她母亲那边实在难缠。遂和大郎君商量该如何既付出最小的代价,又能合离带走她。顾孟萦一直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但大郎君说他来想办法,不用她操心。

第十七章 悠闲度日

在庄子里的日子总是轻松而飞快的。庄子里有五户人家是大郎君的陪嫁,各自帮大郎君分摊一部分事情,庄子里的田地一部分由他们自己种,另有一部分佃出去了。这五户陪嫁在大郎君出嫁前都已娶了夫郎,现在又生了一大堆孩子,人口也着实不少了,大郎君决定以后要是在庄子里长住,要用的人肯定不会少,龙阳县那边的仆人如果不愿意过来,就放出去,另外该婚配的侍奴也该考虑他们的婚事了。

大郎君让孟北将这五户陪嫁的家庭情况调查清楚并提交了名单,这五家陪嫁每家连同孩子都有十好几二十人,农家女子愿意多娶夫郎,毕竟年轻的夫郎都是好劳力,夫郎娶得多,孩子也就生得多。大郎君看张家、李家和孟家三家的大娘子都已及笄,正该娶夫郎,等着大郎君安排婚事。王家和赵家的娘子年近三十,正年轻,她们生下的女娘年龄还不到及笄。已及笄的女郎正好可以解决半夏和苍术他们的婚事。大郎君又挑了一些适龄的男孩叫孟北先调教着,以后好用。

大郎君抽空带她去大池子泡温泉,小汤池子的水太热,她皮肤幼嫩受不住烫,大池子的水温刚刚好。刚开始顾孟萦有些害怕水,不敢下水,可能是落水后遗症。大郎君让她裹着毯子,将脚泡在水里,慢慢地撩着水玩。渐渐地顾孟萦放松了心情,下到水里泡了起来,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就游了起来。大郎君一脸惊奇地问她:“萦儿什么时候学会游泳的?”顾孟萦也有些发懵,好像一下水就知道该怎么游。前世顾孟萦跟着游泳教练学过标准的蛙泳,现在在温泉池子里没有游泳镜,游起来眼睛很不舒服。她想学自由泳,头一直露在外面,可以看清方向。她又让大郎君教她踩水,这样她就可以一直在水上,而不会沉下去。她学得很认真,大郎君教得又很尽心。一下午她很快就学会了自由泳和踩水。她和爹爹说,下次要教她扎猛子。大郎君看她如此好学,也很高兴。在庄子的这几天,只要大郎君有空闲就在教顾孟萦扎猛子、踩水、游泳。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顾孟萦这次学的东西后来真得救了她的性命。

大郎君每天上午或出去会友,或看武陵郡这边药房的账目,药房一直要到正月十八才开门,十五里大家都忌讳去药房,生意比较清淡,大郎君索性都给大家放了个长假。这些年武陵郡的药房一直都是孟南在来回跑,大郎君只是定期查看账目。如果决定来郡城定居,郡城这边的药房就要重视起来。龙阳的药房大郎君年前已经让孟南提前放出转让的口风,大郎君已和有意购买的人家见了几面,基本上过了正月十五就能签约卖出,只是需要药房的郎中和药师帮他们带一段时间。三个月之后顺利移交给下任东家,愿意继续留在那里的人要和新的东家签订合约。大郎君让对方暂时保密,半年后再宣布换东家的消息。

大郎君在郡城生活二十余年,有不少幼时的朋友,再加上他父亲孟神医的故交好友,在郡城也算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年前他让孟南买的宅子在鹿鸣女学附近,大郎君带着顾孟萦去看过一次,是个小二进的宅子,房间有二十多间,足够他们父女居住了。里面的家具也是新搬进来的,一切看起来干净又整洁。前院不大,院子里种了两颗槐树,槐树冬天没有叶子,虬枝盘曲伸向天空,看着是有些年头了。树下还放有石桌石凳,夏天可在树下纳凉喝茶。屋子后面还有个不小的花园,种有一些看不出来什么品种的树木,还有不少空地可种些花木菜蔬。顾孟萦表示很喜欢这里,这里可是实打实的学区房,买下来想必并不便宜,为了女儿,大郎君也真够舍得。

庄子里有不少孩子,和顾孟萦大小差不多的就有七八个男孩,其中有两对双胞胎。他们喜欢来找顾孟萦玩,主要是每次来玩都有好吃的,顾孟萦大方地和他们分享她的糕点、糖果和蜜饯,所以这帮孩子们都表示以后听她的话。还有一个8岁的小姑娘青杏,没事喜欢来找顾孟萦玩,她对顾孟萦很好奇,看到她穿着漂亮,一脸艳羡的样子。可能是营养稍差了些,她的个子比顾孟萦稍还要矮些。顾孟萦让白芷帮忙找一些她穿不上的旧衣送给青杏。顾孟萦的衣服真不少,有个有钱并宠爱他的爹爹,每过一两个月总要给她做些新衣服。有些衣服没穿几次就小了。她让白芷找出来,送给青杏,青杏喜欢得跳起来,忙不迭地对顾孟萦行礼致谢,她欢欢喜喜地拿着衣服回家。第二天她爹爹就带着她来给顾孟萦道谢,还拿了20个鸡蛋。顾孟萦知道乡下过日子很是精细,20个鸡蛋也是他们省下来的。所以又让白芷包了一包点心让他们带回去。听小桃说她母亲怀着小弟弟,正害喜,所以才没过来。顾孟萦又让白芷包了一包梅子蜜饯让小桃带回去给她母亲。

大郎君看着顾孟萦做事稳重,周到体贴,深感欣慰。每次处理事情的时候,也会给她讲一讲人情往来的一些细节和处事方法。这让顾孟萦很受益。

自由自在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很快就过了正月初十,再过两天就要返回龙阳了。顾孟萦有些不想走,主要在这里日子过得简单而悠闲,每天都可以游温泉泳,这是她最留恋的地方。

第十八章 再次相遇

正月十二清晨用罢朝食,大郎君就张罗着回龙阳县要带的东西,因为之前带来的物件基本都留在这里,所以这次返回龙阳也是轻车简从,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出发了。

因为晚上要宿在黄木镇,大郎君本着赶早不赶晚的心思,觉得早点出发时间能充裕些。所以也就早早出发了。

刚过午时就到了黄木镇,还住在上次住的旅店,一行人喝了热茶,用了些茶点,休息一阵。大郎君看今日天气晴朗,一点也不冷,就带着顾孟萦出去走走。黄木镇因为地处武陵县和龙阳县之间,往来两地的人都要在此处落脚歇息,所以镇子里往来客商较多。南来北往的货物都在这里汇聚,因为地方比县城和郡城小,东西既齐全又集中,所以在这里买东西比在县城或郡城方便。过往的人都喜欢逛逛这镇子,希望能淘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顾孟萦看着两边林立的店铺,青砖灰瓦,繁华而又古朴。快近元宵节,各家门前都挂上了红灯笼,这半下午的时光,人也不算少,可能是正月里大家都比较闲适,遇到好天气都愿意出来逛逛。

正在街上走着,就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娘子和一个和她大小差不多的小郎君吵起来,一个要回去,一个还要继续玩。小郎君说:“李君如,你已经逛了两个多时辰了,我腿都快走断了,你还要逛,我受不了。我要回去歇息了,不陪你玩了。”

小娘子说“君成,君成,咱们再逛一会,就一会,我还没逛好呢。这里的东西又多又新奇,还真是好玩。”

“你看你,先吃了馄饨,逛了成衣店、布店,又逛了胭脂水粉店,看来试去,呆得我头都疼了才走,然后又逛了首饰店,左挑右捡花了半天时间,又去吃了鼎丰楼的包子,饭后又去茶馆听了说书的。现在又逛了瓷器店,买了一堆易碎的玩意儿还要逛,也不怕碎了吗?你还有完没完?你看侍儿手里都拿满了你买的东西,再买东西我可不帮你拿。”

“弟弟,好弟弟,我就再逛逛花灯店,看看有没有好看的花灯,这不快过节了吗,我们带些好看的花灯回去送给母亲,让她高兴高兴。”

顾孟萦看小郎君一脸气愤却又无奈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看来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怕女人逛街啊,都不喜欢陪女人逛街哈。

走近一看,这小郎君怎么这么眼熟呢,噢,顾孟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在清源寺抢了她山楂糖的小子。可能是感觉到有人看他,他抬起头朝顾孟萦看过来,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一想到那些好吃的山楂糖还是他抢过来的,连声谢谢都没说,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将头转过去不看顾孟萦。

顾孟萦也不欲相认,本身他们也不认识。就随着爹爹和他们擦身而过。

爹爹给她买了个莲花童子花灯,又给她买了几根扎头发用的绫带,去饰品店给她母亲买了支样式漂亮的珠钗,给顾孟萦买了对样式新颖的珠花。衣服是不用买了,顾家丝绸店里就有成衣,有绣娘和绣工定制衣服。

第十九章 夫妻争执

第二天将近哺食,大郎君和顾孟萦才赶回顾家。一进门,先去给母亲问安,这才几天没见,顾玉儿好似胖了不少,都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顾玉儿一见顾孟萦就跟见了金子似的,两眼放光。想着城西顾家的承诺,顾孟萦现在可不就是闪闪发光的金子吗?

看着大郎君送她的漂亮珠钗,心里觉得又愧疚又感动,愧疚是她对不住大郎君,而大郎君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感动的是外出访亲大郎君还记得给她带礼物回来。

看着顾玉儿的神情,二郎君暗道不好,适时插了句话转移了话题。“大娘子今年已经十七了,也该娶夫郎了,还得请大郎君帮忙留意,有合适的小郎君好说给萱娘,是不是妻主?。”

“对对对,夫君,萱娘的确该娶夫了,还请夫君帮忙挑选,如果有合适的,还请夫君帮忙提亲。”

“我知道了,如果看到有合适的小郎君,我会回来与妻主商量相看事宜,相看合适了再去提亲。”大郎君有些无语道。

“好好,夫君一路风尘仆仆,也累了吧,赶紧带萦娘下去梳洗休息,明天再来,我还有事和你商量。”

大郎君也不问明天和他商量什么事,就带着顾孟萦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院子里干净整洁,和走之前一样。看来半夏将院子看的很好。

厨房里很快送来了水和饭食,大郎君和顾孟萦洗漱一番,坐下来用了哺食,饭后溜达一会,听听半夏八卦这几天顾家发生的事情。

原来,大娘子身边有四个贴身侍奴,就是琴棋书画命名,前面加个司字,听这名字,顾孟萦还以为自己在《红楼梦》里呢。其中司画手巧,做得一手好针线,长得眉目如画,又惯会小意奉承,所以很得大娘子欢心,顾才近水楼台先得月,早早爬上了大娘子的床。最近司琴不知从哪里学了一手按摩技能,伺候得大娘子很舒服,便也爬上了主子的床。于是司画就吃醋了,因为在大娘子院子里,一直都是他得独一份的宠爱,现在司琴不知从哪里学的狐媚技能,竟然也爬上了大娘子的床,于是气得对司琴大打出手,两人都受了伤,闹的动静太大传到了家主耳朵里,家主虽然气大娘子不该婚前和侍奴搅和在一起,却被大娘子说她自己婚前不也和爹爹在一起为例反驳了,家主气苦,却又不好拿这个说事,遂又说她御下不严,要发卖司琴司画,大娘子舍不得他们,毕竟是陪着一起长大的侍儿,求了家主才将他们保下来。最近他们老实多了。

顾孟萦暗叹道这都是什么事啊,看来谁嫁给顾丽萱谁倒霉,这还没成亲呢,就搞出这么多事,这要是成亲了,闹心的事肯定少不了。她在心里为杨正茂点了柱香,让他自求多福。

第二天用过朝食,到正院去给她母亲问安,顾玉儿留下大郎君说有事和他商量。大郎君让白芷先带顾孟萦回院子,不要出来。然后留下来看顾玉儿作何打算。

顾孟萦想要留下来陪大郎君,大郎君不许。于是她就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顾玉儿委婉地表达了想将顾孟萦过继给城西顾家的想法,说城西顾家也有意过继,还说他们很喜欢萦儿,初一祭祖的时候见过萦儿,觉得萦儿配她的几个外孙正好。

大郎君对自己的这个妻主真是凉透了心,严词拒绝了顾玉儿的提议。说道“我的萦儿是嫡女,过继历来都是过继庶女或者嫡次女的,哪有过继嫡女的?如果你实在想过继,你不还有一个女儿吗?我只有这一个孩子,是不可能同意过继的,谁想得过继的好处让谁过继去。”

“纵使将萦娘过继到城西,她不也还是你的女儿吗?不也一样可以孝顺你吗?城西顾家那么大的家产将来都是萦儿一个人的,你如果不放心萦儿,叫萦儿娶她姑姑家的表哥来照顾她不好吗?”顾玉儿道。

“城西顾家既然那么好,为何不让萱娘去过继?她还有兄弟,过继走了,二郎君还有自己的孩子。”

“你以为我没考虑过吗?她们觉得萱娘太大了,得娶夫郎了,现在去和她外孙培养感情有些晚了。萦娘小,正好在一起长大,情分自然非比寻常,过个几年萦娘及笄了,正好娶夫。”顾玉儿又道。

“恐怕是你舍不得萱娘吧,萱娘正好娶城西顾家的外孙,这一两年就能抱孙女了,孙女总比过继的女儿来的亲。是你舍不得萱娘,来打我萦儿的注意,你就死了那条心吧,只要我在一日,我绝不可能让我的萦娘过继。”

顾玉儿看大郎君坚决不同非常生气,摔了杯子,大郎君说除非他死了,否则绝不过继自己的女儿。

大郎君把话说死了,顾玉儿非常失望,觉得过继是不成了,于是又提出让大郎君将大娘子记在他名下的提议。她以为她已经让步了,这回大郎君应该不会再驳回她的建议了。谁知大郎君又一次拒绝了,这次的理由是我有自己的女儿,不需要记名的女儿。

“将萱娘记到你名下,做嫡长女好说亲,你又多个女儿孝顺你,多好的事。”

“大娘子不记在我名下,一样是我的女儿,一样得孝顺父亲。”大郎君根本不接顾玉儿的招。

顾玉儿看大郎君油盐不进,真是气炸了,将主屋里的瓷器都砸了,主院的下人们吓得颤颤惊惊,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家主迁怒于人。大郎君拂袖而去。

第二十章 元宵灯谜

和妻主吵了一架之后,大郎君觉得既生气又伤悲,他想他父母已去世,下面的弟弟妹妹都各自成家,各有各的事情,也很难帮他什么,下面还有年幼的女儿需要照顾,自己没有任何依靠,唯有靠自己坚强。他在顾家后院的花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气消了,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才回到院子。

顾孟萦一直在正屋门口张望,等着大郎君回来。她看大郎君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其实她已经知道父母吵架的原因了,也知道大郎君去外面走路消气了。只是感慨爹爹这个人真是个很不错的人,不随意迁怒于人,对自己人真诚而善良,只是命运不济,遇人不淑。她有些同情自己爹爹了,于是跑上前搂着他的脖子告诉他自己是多么喜欢他,以后会一直陪着他。

大郎君看着女儿这么敏感,心下也很感动。

顾孟萦想让大郎君转移注意力,不再为顾家的糟心事操心。于是提出今天就让大郎君带她去外面看花灯,白天出去转转,中午爹爹请吃饭,去最好的饭店吃好吃的。女人一生气爱逛街,吃东西,逛着逛着,吃着吃着心情就好了。她也希望大郎君能有个好心情。

大郎君一想她说生气是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是不对的。反正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于是就带着顾孟萦出门了。他让孟北驾车,白芷随侍。

龙阳县有几条主街比较繁华,今日又正好是正月十四,灯会五天,昨天晚上就开始了。各家各户都挂上了红灯笼,一条街看上去都非常喜庆。顾孟萦东张西望,一双眼睛都用不过来。看到有猜灯谜的,还让大郎君抱她看看上面写了什么,也参与一下。

顾孟萦看中了一盏八角宫灯,用木头做的骨架,绢布缝制的灯围,每一面都绣着不同的花枝,看着非常精致。于是就问店家白天可以猜灯谜吗?店家看她可爱,觉得她不太可能会猜灯谜。于是逗趣她道:“只要你不要别人帮忙,别人猜出20个谜底才能拿到这盏灯,你只要猜中8道,我就把它送给你。”

顾孟萦心下一喜,嘴上却道:“真的吗?不过好像我还不太会猜灯谜哦,我可以试试吗?这么多灯谜,总能猜出几个。”

于是就去抽取了第一个灯谜:丰收,顾孟萦想了一下,禾多为丰收于是写了个“移”字呈了上去。店家点点头表示通过。

第二个是入门无犬吠,这个简单,于是她又写了个“问”字上去。

第三个是凤头虎尾,是个“几”字。

第四个是书签打一字,这个顾孟萦思考了一会,书签是做什么用的呢,当然是夹书的的,夹书页,夹书页,那不是个面颊的颊吗?于是又写了个“颊”。

抽的第五个灯谜有点难,纸条上写着:“道士腰间两片瓦,和尚脚下一块金。”顾孟萦冥思苦想了一阵,又念了几遍,士添两笔再反过来不就是“平”吗,尚下面一个金,金同巾同音,这不是“常”字吗?合起来不就是“平常”吗?这个灯谜有水平,顾孟萦在心里点个赞。

掌柜的看顾孟萦这么难得谜底都能猜到,直呼自己看走眼了,没想到小女郎这么厉害,大郎君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让顾孟萦开心不已。

第六个灯谜是猜成语:眉来眼去(打一成语),顾孟萦思索片刻悄声道:“以眼还眼”。店家说妙!

第七个灯谜是“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打一物件),这个灯谜着实有些难了,连大郎君看了都直摇头。顾孟萦也有些蒙,有些猜不出了。正巧有人买完东西结账,顾孟萦看掌柜的算盘打的飞快,还惊艳了一把,她就不会打算盘。算盘,这个谜底不就是算盘了,真是上天都在帮她。她指了指算盘问掌柜的对不对,他笑笑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灯谜抽出来却是一张白纸,什么都没写。难道弄错了吗?顾孟萦看看背面,只见上面写着(打一中药名)。白纸白芷,不就是白芷吗?

八个灯谜全部才对,让大郎君惊喜不已,连掌柜的都说自己看走眼了,没想到小女郎这么聪明,直夸大郎君好福气。

顾孟萦让白芷帮她拿着灯,自己牵着爹爹的手闲逛起来,碰到没见过的都会问一问,打听一下价钱,她就想了解一下民生。大郎君看着她可爱的样子,郁气消散,也笑了起来。

中午爹爹真的带她去了龙阳最好的酒楼,酒楼还真是气派,一楼是大堂,已经有不少客人在用餐,小二领着他们顺着木制楼梯上到二楼,二楼的雅间铺了地毯,小雅间里有个不大不小的方桌,大郎君安顿下来,点了酱大骨头、煮羊肉、鱼头豆腐和几个小菜。顾孟萦不知道分量多少,也不多说。一会儿东西上来,分量真不少,够他们四个人吃了。时人做饭喜欢用鼎煮,煎炒烹炸不像后世那么发达,不过味道还算醇正。顾孟萦说:“以后我学做饭给爹爹吃。”

大郎君笑道“女郎哪有学做饭的,都是男子学做饭给女郎吃。”爹爹自己会做饭,以后做给萦儿吃。

“爹爹好厉害,既会给人看病,还会制药,还会算账、做饭照顾女郎,就没有爹爹不会的。”

得到了自己女儿夸赞和崇拜,大郎君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是高兴的。

饭罢,顾孟萦又陪着爹爹逛了自己家的绸缎铺子,爹爹让绣娘给顾孟萦量身定做了四套春装,让她们稍稍放一点尺寸,省了做好了,顾孟萦又长了,穿不上。有新衣服穿,顾孟萦还是挺高兴的。

出了绸缎铺子,又去了爹爹开的药房,药房开在正街的前端,位置很好,里面干净整洁,秩序井然,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就像大郎君身上散发的香味,让人感到安心。这家店当初还是大郎君的陪嫁,大郎君经营了十多年,现在计划要离开龙阳县,大郎君也不想再回这个地方,所以才准备卖出去。

大郎君和顾孟萦在外面一直待到花灯初升,一条条街上都是灯火阑珊,热闹非凡。真是十里花灯欲闹春,烟光锦屑乱眸频。

第二十一章 掳人计划

一早醒来,真是神清气爽,顾孟萦看看外面的天气还真是不错,今天才是正月十五,真正的元宵佳节。这么好的天气,晚上的街市肯定好看。不过顾孟萦好像并不想去看花灯,因为对这些花灯也没有任何好奇。她脑子里总是想着灯节最容易丢小孩子了,好像《红楼梦》里香菱就是灯节的时候丢的,还是不去的好。她晃了晃脑子,有点晕,都想得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去找大郎君用朝食,大郎君说他今天会忙一点,因为今天晚上大家要一起用哺食,他要安排一下。等用罢哺食,他再带她去看灯。顾孟萦表示今天她不出门,就在书房看书,晚上也不去看灯了。

大郎君好奇地问她为何不去看灯,一年就这一次元宵灯节。顾孟萦说灯节上人太多,拍花子也多,小孩子最容易丢了。大郎君笑着说那么多人看着,还怕把你弄丢了啊。顾孟萦说就算不丢,人那么多,万一发生踩踏也不好,再说昨天已经看过花灯了,今夜也没什么好看的。大郎君看她实在是不想去的样子,也就说,不去就不去,我让你孟南叔叔去买些烟花回来放给萦儿看,顾孟萦拍手称好。

晚上按例大家一起共用哺食,今天的哺食很有特色,都是元宵要吃的东西,有元宝糕、春饼、汤圆、篆笋、八宝菜、柿饼等,顾孟萦吃了个肚儿圆。顾孟萦看哥哥们都摩拳擦掌地准备吃完饭和提前约好的好友一起去看花灯,如果能约到自己的喜欢的女郎一起去看花灯那就最好不过了。看着他们一脸兴奋的样子,顾孟萦觉得有些好笑。姐姐顾丽萱笑着对她说:“妹妹,今天去看花灯吗?”

顾孟萦想了想说:“当然去看啦,今天天气好,今年的花灯肯定很好看。”

“我约了杨家小娘子和张家大娘子等人一起去看花灯,就是上次在张县丞家里见过的几位姐姐,你和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吧!”

顾孟萦一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现在可不敢相信她,就对她说:“我已经答应爹爹,今天我陪他看灯,就不麻烦姐姐了。”

“父亲是大人,哪里需要你陪了,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吧,大家人多热闹,你大哥、三哥、四哥、五哥也和我们一起去,杨家和张家那边还有几位小郎君也一起去。”

顾孟萦一想更不能去了,却说:“一会儿饭罢我和爹爹商量一下再说。如果你们着急你们先去。我和爹爹自己看也行。”

顾丽萱赶忙说:“不急不急,我们等着你。”

饭罢,大郎君给每个孩子发了一小包银锞子,作为他们看花灯的花销。顾孟萦也喜滋滋地领到了一小包。

大家就三五成群地准备去看花灯了,顾丽萱还等着顾孟萦回话呢,顾孟萦装模作样地去找大郎君商议看花灯的事,一会儿告诉顾丽萱说她就不和她们一起去了,她们人多,少她一个不少,爹爹没有她陪就孤单了。顾丽萱一脸失望地领着弟弟们先走了。

大郎君领着顾孟萦回到自己的院子,刚坐下喝杯热水,白芨就过来了,他告诉大郎君,因大郎君既不同意将女郎过继,又不肯将大娘子记在名下,二郎君和大娘子怀恨在心。二郎君私下花钱找了人,计划乘今晚人多带小女郎出去看灯,然后让拍花子掳走。大家一起看灯弄丢女郎,责不罚众,他们也就能逃脱惩罚了。

大郎君一时无语,顾孟萦说:“爹爹,要不我们将计就计,让人将大娘子掳走怎么样?”

大郎君说:“不可,第一,爹爹不会让你以身犯险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明知危险,还不避让,万一有所疏漏,后果爹爹承受不起。第二,他们不积福,做这种有损德行的事情,我却不屑做,否则我良心难安。第三,你说找人将大娘子掳走,那爹爹就不能和离带走你。如果没了大娘子,你就成了顾家唯一的女儿,你母亲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二郎君失去女儿,肯定会报复,到时撺掇你母亲闹得家宅不宁,我们既不能和离,又不得离开,那日子会过成什么样?我只想带着你离开顾家,让他们活着又一点点失去希望,他们才能感到切肤之痛。”

顾孟萦一想觉得大郎君说得有道理,可他们这样使下作手段,让人防不胜防,的确让人讨厌,顾孟萦也不想呆在这里了。大郎君让她稍安勿躁,说时机一到,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大郎君让孟北准备马车出行,他带着顾孟萦上了马车,马车一出来,大郎君从窗帘缝往外看,看到两个贼眉鼠眼的人在顾家门口徘徊,一看到大郎君的车子出来,就立马相互招手跟了上来。大郎君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让车子在外面转了一小圈,并未下车,很快就回转了。进家门前,他让孟北带着白芨去将这两人抓起来,拷问他们是否拿了二郎君给的信物。

回到院子,大郎君将顾孟萦的两个花灯拿出来点上,又拿出烟火让白芷放给顾孟萦看,火树银花虽好看,但顾孟萦心里想着二郎君和大娘子他们做的事,真是让人不齿。

以顾孟萦的性子,她肯定会将计就计让大娘子被掳走,毕竟人贩子这物种是无信用可言的,掳走一个妙龄女郎和掳走一个女童,肯定是妙龄女郎能卖更好的价钱。

顾孟萦以为一直以为这里治安很好,一切还算太平,没想到哪里都不会少了人贩子啊。

第二十二章 口供信物

正月十五一夜安然无事,第二天一直到用完朝食也不见孟北和白芨归来,顾孟萦还怕他们会出事,大郎君说他们无事,让她不要担心。

顾孟萦问爹爹,大曌女子如此稀少,官府登记管控又那么严,怎么还能卖出去?

爹爹告诉她,就因为女子稀少,很多人家没有女儿继承家业,招赘又特别难,所以女子都能买个好价钱。

“那不会被邻里发现而告官吗?”顾孟萦问。

“一般买到偏远地方,山高皇帝远,官府去的少,一般被买的女子也很少能到外面,别人也就不知道。有的小村子偏远又穷,男子没有嫁妆,大都嫁不出去,服兵役后有能耐的能立军功获得了官配的机会,剩下退伍回来的又老又残,回来守着薄地,眼看子嗣无望,只能想办法合伙买一个女郎。因为要买一个女郎需要花大价钱,基本上是家家户户凑钱才能买一个,那样就更没有人往外说了。女子就算生了孩子,也见不到外人,一生基本上都是暗无天日。要是买到大户人家还好些,那些大户人家一般都会说是远方亲戚表妹入赘到他们家,然后他们去外地找那种死了女儿没有销户的人家,花钱购买户籍然后迁走,或者直接通过官府的关系给被卖的女郎重新造一个身份,以后生的孩子就有了合法的身份。但被卖的女郎日子也不好过,无节制地不停地生孩子渐渐掏空了身子,身体又不得调理,所以都难得长寿。以后一生时刻被人看守着,直到死也见不到外人。”也有被掳走的女郎进入地下拍卖场的,那就更加不知道会流落何方,自此生死不知。

顾孟萦想着这些被卖女郎的凄惨生活,她们基本上都被沦为没有人权的生育机器。一想到那样的生活,真是让人不寒而栗。还好没被掳走,二郎君和大娘子既然敢动这样的心思,说明他们实在是心地坏透了,已经掰不回来。与这样两条毒蛇生活在一起的确需要勇气,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快正午的时候,孟北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递给大郎君一幅画和几张纸,孟北说审了一晚上,刚开始他们不肯说,又不敢狠狠打他们,于是让白芨给他们扎了银针,他们受不住才陆陆续续交代了一些,让他们熬了一夜,不给吃喝,今天上午又交代了一些,才将事情弄清楚。

这两人是二郎君李多福让他的贴身常随李春去找的,他们还有两个同伙,一直都暗中偷孩子卖,上下线有不少人,一般都是单线联系。像这种家宅阴私他们可没少干。李春拿了二郎君画的女郎画像交给他们,并给了50两银子的定金,说事成之后再给50两。他们商议说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动手,人多,容易得手。到时,大娘子假意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看花灯,然后让他们趁人多制造慌乱,借机将小女郎掳走,然后大娘子他们再出面帮忙寻找。那肯定找不到,这么多人一起看灯,丢了妹妹大家都有责任,也就不能单怪一个人。如果小女郎不和他们一起去看灯,和郎君一起,他们四人带着迷药借机行事,找机会弄走小女郎。

只是他们没料大郎君他们到昨天临时起意,去逛了街市,看了花灯,今天晚上根本就没准备去,他们的计划注定要落空。

他们真是用心险恶,大郎君觉得孰可忍孰不可忍,竟然把心思动到了女儿身上,女儿是大郎君的软肋,二郎君做的实在过分。大郎君本来想息事宁人,他只想带女儿离开这里,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起了坏心思。那就让他们接招吧!

孟北说那两个人他已经找人看起来了,他们各自写的三份口供也已签字画押,拿到衙门都可作为供词。

只是二郎君没有出面,到时他把事情都推到李春头上,跟他也就没有干系了,这比较麻烦。李春是李多福的旁支兄弟,因为嫁不出去,又不想入伍,所以就卖身作为李多福的陪嫁到了顾家。李多福在顾家的庄子上,给他找了个农户妻主。因二郎君比较得顾玉儿宠,所以李春在妻主面前也比较得脸。李多福于他有恩,想要他揭发二郎君比较困难。

大郎君说听说李春有个8岁的儿子,就养在顾家庄子上,想办法拿到他儿子的一件物什或寻常穿的旧衣,到时就从这里入手,由不得他不说。

第二十三章 说亲风波

过了十五,正月也就很快过去了,顾丽萱的亲事必须提上日程,因为六礼需要不少时间准备,如果匆忙成亲容易遭别人诟病。大郎顾瑾尧也该提前相看定下亲事,要不然以后想做正夫就难了,男子更不易找到好妻主。为此顾玉儿也没少操他们的心。毕竟他们是她的头胎孩子,又是她最喜欢夫郎的孩子,感情总是不一样的。

顾玉儿专门又去了杨家两次,他们一直没有松口。顾玉儿有些急了,再这么拖下去,顾丽萱的年龄可等不得了。杨家郎君虽比萱娘大两岁,但他25岁之前嫁出去就行,以他家的门第和他本人的才干,他也算是炙手可热,总能嫁到门当户对的妻主家做正夫。

被大娘子缠着没法,顾玉儿又得放下脸面去了杨家,这次杨家娘子提出,如果要娶她家大郎,萱娘必须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女,将来继承家业,顶门立户。她说“我家大郎出身高贵,是官家嫡子,嫁到你家已属低嫁,再嫁个庶女,说出去,我都没脸。原来你家二娘子得了病,将来萱娘肯定能继承家业,我也就不提什么要求了。只是现在二娘子病好了,将来长大娶夫,继承顾家家业名正言顺。到时我家大郎和萱娘岂不是要分家出来单独立户,你想想到时分家他们能分到什么家产?”

这话问得顾玉儿哑口无言,她一再求杨家娘子先别急着给杨家大郎定亲,等她好消息。

“你能有什么好消息?这么些年了,如果萱娘能被记在大郎君名下早就记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你家大郎君虽是好性子,却也不是好惹的,你自己留心。之前你不是有意让你家二娘子过继吗?怎么后来也没什么消息了。”杨家娘子问。

“别说了,还不是因为我家大郎君不同意,他说除非他死了,否则绝不会让萦娘过继的,我也没办法。”

“那就不好办了,也就你们家特殊,谁家有两个女儿的,不是老大继承家业,老二要么被招赘,要么就过继出去,就算留着小娘子联姻,一般婚后就分家出去了,家庭留在家里的少。”她只是没考虑到,一般都是嫡长女继承家业,次女要么被招赘嫁出去,要么过继给同宗没有女儿的家庭。世家大族生了多个女儿的,也有留着多娶夫郎,和大家族联姻。可问题是顾丽萱只占长,却不占嫡。这个矛盾不可调和。

顾玉儿最近觉得很上火,她很想和杨家联姻,不说杨家在商场上的可以相互照应,她家大郎君新升为县丞,一跃成了官家。都说县官不如现管,以后需要仰仗她们家的地方还很多。他家大郎既然中意萱娘,那就应该努力一把。只是一直无法解决萱娘的身份问题,可也不仅仅是身份问题,还牵扯着将来要继承家业。她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萦娘过继给同宗的城西顾家,将来还可以继承他们的家业,两家可以相互照应。大郎君怎就不同意呢?将萱娘记在他名下,他就多个女儿孝顺她,将萦娘过继到城西顾家,将来就是城西顾家的家主了,成了家主,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于大郎君又没有什么损失,他为什么就不同意呢?顾玉儿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嘴巴都上火起泡了。

二郎君最近也总是提心吊胆,正月十五那天的计划落了空,找的那几个拍花子也不见了人影,还拿了他50两银子呢。他觉得他们骗了他,吃了亏。可听李春说十五晚上还看见他们在顾家门前放风呢,不会被官府抓起来吧,他这么一说,二郎君吓了一跳,更加坚定他们被抓了,只能祈祷他们千万不要把他供出来。

为了让自己心安,他还专门去牢狱里打听了一下,他们并没有在牢里,于是他又放下心来,就是肉疼他们收的那50两银子,却什么事情也没办。

他看顾玉儿最近因为女儿的事着急上火,又小意殷勤地宽慰她。给她出主意说将二娘子直接过继出去,先去官府办好了文书,先斩后奏。族里同意了,文书也过了,大郎君想要再要回二娘子也不就难了。

顾玉儿说,城西顾家估计不会同意吧,过继讲究个你情我愿,大郎君将来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顾孟萦对这些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她依然每天优哉游哉地过自己的日子,每天坚持练会儿大字,然后在大郎君书房看看书,难得清闲,就爱宅在家里。偶尔出个门,也是全副武装,实在怕了他们算计,她可不希望被人掳走卖了。

大郎君每日早出晚归,非常忙碌。他让白芨和苍术暗中盯着二郎君他们的动向,药房出售的事也谈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去官府过户了。一直没去的原因是他不想惊动二郎君,因为二郎君在县衙呆了六七年,也认识不少同僚,如果大郎君去办理买卖过户,二郎君势必会被打草惊蛇。

第二十四章 狗急跳墙

很快进入了二月,张家、刘家和高家都派人去杨家提亲了,杨家大郎虽然还没有传出定亲的消息,但也让顾玉儿和顾丽萱紧张了一把。

顾玉儿给大郎君又提过几次记名的事,大郎君一直都没有松口。顾丽萱是真急了,二郎君更是上窜下跳。撺掇顾玉儿直接去城西顾家,让顾玉儿请族长找大郎君谈谈,请她帮忙劝劝大郎君;又让顾玉儿拿出家主的权威逼大郎君就范。

顾家族长被顾玉儿几次三番地纠缠,但一直不肯过来劝大郎君,反而劝顾玉儿不要乱了嫡庶尊卑,搅和得家宅不宁。萱娘虽好,但也不能欺负了萦娘,毕竟都是你的女儿。顾玉儿被她大姨说的哑口无言,知道难以请动她大姨,于是就动了其他心思。

她提前和城西顾家的顾玉清联系,告诉她说大郎君已经同意将萦娘过继给她,顾玉清当然非常高兴,初一的时候她见萦娘生的玉雪可爱,看着就心生欢喜。想着几个外孙比萦娘年长几岁,等萦娘及笄正好可以娶他们,这样亲上加亲,生出的孙子孙女还不是和自己女儿生的孩子一样。她当面向顾玉儿保证,以后一定善待她的萦娘,将来家里所有的财产都留给萦娘和她的孩子。她的几个外孙也都一表人才,不会亏了萦娘。又拿出一块玉佩和一千两银票交给顾玉儿,让她带回去给大郎君,说等办理完文书再送上一千两银子。

顾玉儿拿了玉佩和银票回了家,也没有告诉大郎君。只是和二郎君叽叽咕咕商量了一阵,当即就去找顾孟萦的户籍文书,却发现怎么找也找不到。她暗道不好,肯定是大郎君有所防备给收起来了。她又让二郎君去县衙补办了顾孟萦的户籍文书,挑了个不错的日子,让族长将顾孟萦写到顾玉清名下,族长说必须见到官府过户文书,她这边好办,只是添一笔的事。只要官府的文书做好,这边立刻就办理。

顾玉儿只好和二郎君商议,让二郎君花点钱将顾孟萦的户籍过到顾玉清户下。顾玉儿签了过继文书,又找人伪造了大郎君的印鉴,让二郎君拿去办理过继手续。二郎君花钱买通了办理文书的干事,那干事早就提前得了张县丞的授意,最终这份文书送到了张县丞手里,张县丞将这份文书压了下来,找人通知大郎君孟翕和前来商议。

大郎君接到张县丞的通知,知道顾玉儿和李多福又在背后捣鬼,他对妻主真是万分失望,他没想到她如此昏聩,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要算计,简直不堪为母。

当张县丞将伪造的过继文书给大郎君时,大郎君暗下决定要给二郎君点颜色看看。

张县丞对大郎君说“孟老弟,这次他们伪造你的印鉴,不经你同意就想将你的女儿过继出去,实在做得过分了。你家妻主有些不明事理了。”

“多谢张兄帮我,我今天就来兑现我的承诺,顾家大娘子一直都想继承顾家的家业,我本无意让我的女儿和她争抢,我想要和离带走我的女儿,她却想将我的女儿过继出去,过继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她收了人家两千两银子,还能再对自己的孩子指手画脚吗?”

“竟然还有此事?顾家娘子和二郎君好算计。”张县丞道。

“听说你家大郎和顾家大娘子正在议亲,还请张兄为你家大郎另择一门好亲,顾家大娘子实非良配。她刚及笄就已经和侍奴厮混在一起,两个侍奴为此还大打出手。这倒其次,大娘子以后恐怕在子嗣上艰难。当初他们不信我,将上好的药丸都仍了,一直未能调理好胞宫,又不洁身自好,以后恐难孕育子女。”大郎君道。

张县丞吃惊道“竟然还有此事,之前听我家妻主说,有意和顾家结亲,我家大郎对你家大娘子也算满意。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顾家大娘子如此行事,我是断不会再将我家大郎嫁入顾家了。多谢孟老弟提醒。”

“还请张兄勿要声张,毕竟这种事私下解决就好,顾家萱娘还要娶夫,声誉要紧。”大郎君道,然后抱拳致谢。

张县丞承诺不会往外乱说,和顾家的亲事相看就此作罢。

第二十五章 提出和离

大郎君带着顾玉儿伪造的过继文书回了顾家,直接找到顾玉儿,问她这是怎么回事?顾玉儿自知理亏,支支吾吾解释不清。

二郎君一旁说:“妻主才是一家之主,你虽为大郎君,却也不能不听妻主的话,也得服从妻主的决定。”

大郎君一听火冒三丈,直接对李多福说:“你闭嘴,我和妻主说话轮不到你插嘴。”上前给了他两巴掌,二郎君李多福还想上来和大郎君对打,顾玉儿一把拉住他,她知道李多福根本不是大郎君的对手,李多福就一文弱书生,大郎君和孟南、孟北一起自幼习武,学过一些防身的技能,能文能武。三个李多福也打不过大郎君,大郎君打他,他不还手还好,如果上前厮打肯定要吃大亏,到时李多福挨打也是白挨了,因为身为大郎君可以出手教训下面不听管教的夫郎。

顾玉儿说:“杨家娘子说,萱娘必须是嫡长女,将来顶门立户,她才肯将她家大郎嫁给萱娘。叫你将萱娘记到名下,你又不肯,只好将萦娘过继出去,这样萱娘和萦娘都能继承一大片的家业。谁也没亏着。”

“那你为何不将萱娘过继,而是过继萦娘?萱娘还有兄弟,而我就只有萦娘一个孩子。”大郎君道。

“顾玉清更中意萦娘,她觉得萦娘小,现在放在身边养着,将来能和她亲近。要不你将萦娘过继给她,我这就给你再生个孩子。”顾玉儿祈求道。

大郎君看着她嗤笑了一声说:“不必了,我们和离吧,我带走萦儿,不影响你的萱娘继承家业了。你开个条件!”

顾玉儿有些慌了,虽然成亲十多年,她一直偏宠二郎君,但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和大郎君和离。虽然刚成亲时,她觉得大郎君占了李多福的位子,因为要安抚大郎君,对李多福被母亲灌了绝嗣的汤药,她曾心生不满。但十几年下来,大郎君没有任何过错,在外将顾家家业经营的风生水起,在内将家宅打理的井井有条,她可以完全放心地将家里家外交给他。而李多福这些年举业不精,一直还是个秀才。在县衙做个小衙官,不上不下,他又不善经营,的确不适合做大郎君。她其实在心里一直暗暗庆幸娶了大郎君,要不然还不知道她要如何辛苦呢。只是这些年,大郎君对她一直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不像其他几位郎君愿意小意殷勤地伺候她,所以她更愿意亲近其他夫郎。跟大郎君在一起时,她总觉得有些怕他,感道羞愧不安,所以更加疏远他了。

至于萦娘,不喜欢她也是有原因的。自从生了萦娘之后,她就再也没能怀孕生子。三个算卦的都说是被萦娘克得,萦娘生来就是个讨债鬼,先是一病几年,好几岁都不会说话,见人畏畏缩缩,没一点大方样,简直不像她的女儿,大家看见了背后都笑话她。现在好不容易她病好了,萱娘该说亲了,她又成了萱娘说亲的绊脚石。真是后悔生了她,想要把这个讨债鬼早点送走,大郎君又死活不肯。前几天一个算卦的还说萦娘生来就和母亲犯克,必须分开了才好。小的时候克母,母亲只是不孕,同时也伤了自身;现在她大了,病也好了,就更和母亲犯克了,分开生活就会各自安好。所以顾玉儿才会坚决要将萦娘过继出去。她不知道大郎君怎么发现她伪造的印鉴,只是感慨生活怎么就这么不顺,顾玉儿现在很头疼。

现在大郎君跟她说要和她和离,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坚决不同意。大郎君不愿和他们纠缠,丢下话说晚点将和离书送来,拿着他们伪造的文书离开了。

二郎君李多福也有些懵了,他没料到大郎君会提出和离。从内心里他也不愿意大郎君和离。这么多年,他能过上这样舒适的日子,离不开大郎君的谦让宽和,如果碰到善妒的大郎君,稍稍用点手段,他的日子就难过了。再说当年他嫁进来几乎没什么嫁妆,没有可傍身的钱财。但这么些年,仗着妻主的宠爱,他也攒了不少私房。他虽小动作不断,但大郎君为人坦荡,根本不计较。如果大郎君和离,他又不可能提为正夫,妻主肯定会再娶或提三郎君为正夫,无论那种情况都不如大郎君做正夫好。再说,大郎君一旦和离,他就会带走他的嫁妆,那可是很大一笔钱财,对顾家来说也是伤筋动骨。他把他的嫁妆都带走了,萱娘继承的家业岂不大大缩水?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让大郎君不要和离。就算和离,也得留下嫁妆才行。他不是想要带走萦娘吗?那就把全部嫁妆留下,净身出户,看他还敢不敢和离?

其实像大郎君这种情况,只要和妻主商量好银钱的数量,妻主同意和离,他出一笔银钱,然后带着孩子和嫁妆单独立户即可。现在情况是顾玉儿对顾孟萦无所谓,但她不想和大郎君和离。

二郎君则既想留下大郎君的嫁妆,又想让他继续帮着经营顾家产业,自己的女儿将来继承家业。所以他才着急让二娘子过继,二娘子过继完美地解决了所有问题,既留下了大郎君和他的嫁妆,他的女儿又不会和大娘子争家产。

二郎君打定主意后,就想着怎么劝妻主让大郎君回心转意,同意萦娘过继。如果大郎君实在不同意过继,那就和离好了,和离可以,但得留下全部嫁妆。

二郎君挨了打,质问顾玉儿:“玉娘为何拦着我,不让我反击,难道玉娘就忍心看着我被欺负吗?”

顾玉儿正头疼,没好气地说:“你能打过他吗?三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再说就算你打得过他,事后,他以大郎君的身份拿家法惩治你,你反抗的了吗?”

二郎君看着顾玉儿,一时无语。

第二十六章 和离商议

下晌的时候,大郎君果然将和离书送到了顾玉儿的手上。顾玉儿接到大郎君签的和离书,简直不敢置信。

这十多年的夫妻,她几乎没有关心过他,成亲之初,因为先生了大娘子和大郎,他气性那么大,一走就是一年,弄得她被母亲押着去向他赔礼道歉,实在是很没面子,在姐们中也丢尽了脸面,她们都笑她妻纲不振。她心里也觉得很憋屈,却还得给他生孩子,二郎就是在这种别别扭扭中来到了人世,从他出生起她就一直没怎么管二郎,直到他落水而亡,她才突然觉得原来二郎都五岁了,看着他小小的身子变得僵硬,她心里也是难过的。但是再难过,也比不过萱娘在她心中的位置,当时萱娘高烧不止,她的心更多地放在了女儿身上。后来大郎君父母离世,她自己的母亲也卧病在床,父亲在母亲病后精神就不济了。她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没两个月母亲走了,父亲的魂也被母亲带走了,谁能想到他会夜半服药追随母亲于地下。那段时间顾玉儿也很难过,幸好五郎君很会安慰人,她才能稍感慰藉。后来大郎君从神药谷回来,那时顾玉儿正在为家业的事焦头烂额,大郎君的归来就如同干渴的旅人看到一汪清泉,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他们好过一段时间,并顺利生下了萦娘。后来因为连翘和宛童的事,他们又闹翻了。他总是不肯低头小意哄她,不肯听她的话,让他把萱娘记在他名下,她都低声下气地求他了,他也不同意,那么不近人情,让她感到很不舒服。现在他要离开她,她又觉得难以接受。难道自己真的做了过分的事情吗?和离,对男子的声誉非常不好,以后再嫁也不太可能做正君,更何况他还准备带着女儿,想再嫁就更难了。和离对女子来说就宽容多了,她还算年轻还能续娶到很好的夫君。

二郎君看到顾玉儿拿着和离书,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心里很嫉妒,他一直以为妻主厌恶大郎君,现在看来并不是他想得那样,至少大郎君在妻主心目中还是很重要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吃惊难过。

二郎君掩下自己眼中的嫉妒和愤恨,对妻主说:“大郎君和离还要带走萦娘,这怎么可能?哪个妻主会把女儿让男方带走,女儿可是要留下来传宗接代的。妻主,你说是不是?”

顾玉儿点点头表示赞同道:“他让我提条件,他说他一定要带走萦娘。”

“他和离不光要带走萦娘,嫁妆岂不是也要带走,如果他带走他的嫁妆,对咱们顾家来说可真是伤筋动骨了。”二郎君道。

“谁说不是呢,每年他交到公中的银钱是最多的,现在他要和离,以后公中就没有那么多银钱了。”

“既然他想带走萦娘,那就要付出点代价,让他把他的嫁妆全部留下来才可以带走萦娘。”二郎君又道。

顾玉儿脸色有些难看,觉得二郎君有些过了。因为顾玉儿一出生就没有缺过银钱,顾家一直比较富裕,她对银钱的看重远不如二郎君。她说道:“这样不合适吧,被人知道了,岂不要落人口实,于名声有碍。”

二郎君看顾玉儿的脸色不好,唯恐她觉得他太贪婪,立马改口道:“妻主不是不想和离吗?这样说也是为了让大郎君知难而退,不再和离,不是真的要他的嫁妆。”

顾玉儿一喜,对他说“还是李郎聪明有主意,这个办法不错,这样大郎君和离什么都没有,净身出户,他和萦娘没有办法生活就不会和离了。”

二郎君看顾玉儿脸色好了些,心中暗自庆幸,辛亏自己灵活机变,要不然妻主岂不是要生我的气了。他于是又对顾玉儿说:“只是萦娘过继的事比较麻烦,他恐怕不会同意。唉,没办法,谁让萦娘克妨您了呢?要不然这些年妻主又该为咱们顾家添了不少孩儿。”

“也是,我必须和萦娘分开,否则她克得我生不出孩子,又怎么让咱们家开枝散叶。你不是前段时间还劝我纳新夫郎吗?”

“妻主这么年轻漂亮,多少小郎君都想嫁给妻主,妻主在我眼里最有魅力,是我心中第一位的。”

顾玉儿被二郎君哄得喜笑颜开,和二郎君商议起如何让大郎君不和离,同时又同意将萦娘过继出去的计谋,这样萱娘既使不是嫡长女也可顶门立户,娶得杨家大郎了,那可是一门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亲事。

第二天,顾玉儿使人叫大郎君到正院商议和离事宜,顾玉儿提出和离可以,但要留下萦娘,并给萦娘留下生活费和将来娶夫的费用,他可以带走嫁妆。如果要带走萦娘,必须留下全部的嫁妆,两人净身出户。

大郎君看着顾玉儿,对她的无耻感到震惊,他没想到她和二郎君商议一夜得到的是这样结果。他们太无耻了,根本就不想让他好过。他们明知道他不会舍弃萦娘,就让他交出全部财产,凭什么?他和萦娘净身出户,片瓦无存,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是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养活萦娘,但凭什么要便宜他们?那就和他们好好算计算计。

顾玉儿坚持不松口,大郎君气的拂袖而去,第一次商议不欢而散。

二郎君有些沾沾自喜道:“妻主果然好计谋,这样他就不敢和离了。你看他刚才气的不得了,没敢再提和离。”

顾玉儿也很高兴大郎君没再提和离之事。

第二十七章 恶毒算计

就在顾玉儿以为大郎君放下和离心思的时候,二郎君和大娘子正在谋划和算计大郎君,他们认为大郎君完全是因为萦娘才和离的。如果萦娘还是哑巴或者没了,他们只是损失了两千两过继的银两,那样大郎君就不会和离带走嫁妆。因为无子和离就要归家再嫁,还不如在顾家做大郎君。萦娘一旦没了,妻主也不能再生了,大郎君膝下无子,将来老死了他的嫁妆就会自动都归到顾家被萱娘继承。又或者如果萦娘变成了真正的哑巴,就对外说,二娘子旧病复发,治不好了,到时,大郎君估计也不会和离,他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到时萱娘继承顾家,他们就要在萱娘手底下讨生活了。于是他俩觉得萦娘必须死或哑,可萦娘自落水醒来后,以前常在她身边伺候的几个人都被调走了,一般人难以近身,也很难在外面见到她。她的饮食都是白芷仔细检查,出门带好几个看护,几乎找不到空子下手。对此他们很苦恼。

他们派人暗中盯着顾孟萦,她一出院子,就会有人向他们汇报。他们又暗中将菊湘叫了过来,给了他一包哑药,让他寻机会给顾孟萦吃下,菊湘吓了一跳,不敢接。他说:“白芷精通药理,凡是入口的东西,他都会仔细查看,谁也不信。再说我根本就没机会近身伺候,如何下药?另外大郎君医术高明,一旦发现二娘子被人下药,肯定会彻查,到时候查出来,我难逃一死。”

他们看菊湘不肯配合,于是威胁他说,将他给二娘子床上放蛇的事说出来,看到时候大郎君饶不饶得了他,又说事成之后,大娘子就娶他做侍夫,以后给他生了孩子,就提为侧夫。他们又拉又打,菊湘才勉强同意。

菊湘又给他们出主意说找条冬眠的毒蛇放到二娘子床上,到被窝暖热,蛇就苏醒了,将二娘子咬死,蛇再爬走了,到时也查不到是谁干的,岂不更好?

他们一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李多福于是让他的常随兼堂兄李春去找捕蛇的人购买一条毒蛇。因刚开春,尚未惊蛰,蛇类还处于冬眠期,李春找了好几个人,才在一家捕蛇的人家买到了一条尚在冬眠的短尾蝮蛇。这种短尾蝮蛇分布比较广,耐寒,数量又多,比较常见。捕蛇的人以为他要取蛇胆或蛇毒治病,一再交待他们千万要小心,这种蛇毒性大,万一被咬了,几乎救不回来。还问他要不要治疗蛇毒的伤药,一两银子一瓶,李春心说你怎么不去抢钱,他没有买疗毒伤药,高兴地拿着尚在冬眠蝮蛇回了顾家。

二郎君将短尾蝮蛇放在一个铺有旧棉絮的竹笼里交给菊湘,让他找机会将蛇放到二娘子被窝里。

白芨一直带人盯着二郎君,他们叫菊湘过去,他就觉得他们又要憋坏水害女郎。于是让人盯紧了,当他们发现李春去买了一条短尾蝮蛇时,吓了一跳。大家都知道这种蛇毒性大,真要是被咬一口,还不知道会怎么死。白芨看着菊湘将装蛇的笼子带回了住的地方,又开始在女郎住的厢房附近溜达,装作干活的样子。他特意交代要白芷注意保护好女郎,大郎君最近很忙,早出晚归。有时回家时,女郎已经睡着了。

菊湘拿了毒蛇,心里是有些忐忑的,虽然以前他也拿蛇吓唬过自己的主子,但并没有想要她的命。那都是无毒的蛇,吓唬她不让她说话罢了。他虽给他们出了主意,但没想到他们真的给了他一条剧毒的蝮蛇,让他将蛇放到二娘子被窝,他有些害怕了,一旦被这种蛇咬伤,毒发作的很快,搞不好就没命了。毕竟他也照顾了二娘子这么些年,也不想她死,可如果他不照着二郎君和大娘子说的做,他们就去向大郎君揭发他。大郎君要知道这些年他是这么照顾二娘子的,大郎君还不知道怎么收拾他。他现在有些骑虎难下,已经上了大娘子的床,就下不来了。

菊湘看着二娘子比以前开朗多了,越来越招人喜欢,她最近爱学习,也爱笑着和大家打招呼,院子里的下人都很喜欢她。白芷和半夏将她住的地方让人盯的很紧,一般人都不允许进到女郎的房间。他要进到她的卧房必须趁她睡着了才行。可她睡觉都有人守着,不是白芷就是半夏。白芷精通药理,又习武多年,很不好对付。菊湘决定趁今晚半夏值夜,悄悄点根安神香,等他们睡过去,后半夜再动手。

第二十八章 自食恶果

晚上顾孟萦休息时,闻到了一股薰香的味道,时人喜欢熏香,顾孟萦一直都不喜欢这种烟火薰绕的味道,她更喜欢自然的花果香。今天半夏怎么就燃香了,她有些奇怪,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是打开窗户,让院子里的小厮去叫白芷过来。

很快白芷就过来了,顾孟萦悄声问他知不知道这熏得是什么香,还挺香甜。白芷其实一进到房间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安神香的味道,他以为半夏想让女郎睡个好觉,才点的安神香。顾孟萦这么一问,他立马就觉出不对劲,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对她说这是让女郎你睡个好觉的安神香。顾孟萦表示了然道:“我说我怎么这么困了呢?我先睡了,你去掐了香,今晚你和半夏一起值夜吧。”

顾孟萦自行躺下,可能是闻了安神香,她真的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到天亮,睡得很沉,完全不知道夜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

白芷觉察出了安神香的异常,他和半夏相处了三年多,知道他不可能被人收买,但为了查出事情的真相,他并没有问半夏安神香的由来,而是让他看好女郎。出了房间,白芷就直接去找了白芨,白芨身形灵活消瘦,怎么吃也长不胖,力量虽不及白芷,但身手很好,尤其善于藏匿。白芨一听白芷的发现,觉得今夜要守着女郎,看菊湘到底要干什么。

于是白芷在外面找个地方躲起来,看着厢房,白芨则躲在了顾孟萦睡觉的房梁上。

二更中,菊湘估摸着半夏和二娘子在安神香的作用下应该睡熟了。今夜的确是个好机会,大郎君外出办事尚未归来,院子里的人平日里就睡得早,这会儿除了给大郎君都留门的张老三,其他人都睡着了。张老三好酒,一碰到酒,不喝醉不放杯。菊湘哺食时给他送了2斤烧酒,这会儿他估计已经醉死了吧。他悄悄提起装了蝮蛇的竹笼溜进院子,摸到顾孟萦休息的厢房。悄悄推开门,看到半夏在塌上睡得正香,他大着胆子熟门熟路地走到了里间,看二娘子在床上睡得香甜。他走近,悄悄地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将蛇倒了出来,然后掩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白芨在房梁上看到他做的这一切,真是恨不得切了他。他们也真是恶毒,女郎还这么小,和大郎君一样平和无争,他们竟然还想要害她的性命,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他知道女郎对大郎君的重要性,如果没有了女郎,大郎君估计也活不下去了。白芨决定让他们也尝尝这痛苦的滋味。

他看菊湘走出了院子,立马跳下来,将被窝掀开,看蛇还未苏醒,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布袋,把蛇装进去,溜出了门。召出在外面守着的白芷,让他回房看着女郎,以防他们还有什么后招。然后自己则拎着蛇走了。

二郎君见菊湘拿了空着的竹笼来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妥了,于是很痛快地让他去找大娘子,说今晚由他伺候大娘子。菊湘很高兴地走了。二郎君兴奋地睡不着,想着过一会儿大郎君的院子就该热闹了,二娘子中了蛇毒而死。大郎君外出归来,发现女儿已死,该怎样地痛哭流涕。看到他难过,自己就舒服了。想着二娘子一死,顾家的家业和大郎君的嫁妆就都是自己女儿的了。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出了一身汗,又喝了好几杯水,去了几趟净房。一直到三更都过了,听说大郎君都归家歇息了,也没听到什么坏消息传来,难道二娘子直接在睡梦中被咬死了?一想到也有这个可能,他也熬不住了,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又熬了这么久,实在困了,于是上床歇息。白芨在外面等了好久才见二郎君房间里的灯熄了,他又等了一会,听到二郎君鼾声大作,才悄悄地溜进去,掀开二郎君的被窝,把蛇从布袋里倒出来,紧挨着二郎君的小腿,蛇感觉到温暖,缓缓地爬到了二郎君的腿窝。白芨赶紧盖好被子溜了出去。

白芷在房间里等着大郎君回来,三更时分大郎君才回来,他喝了点酒,洗漱一下就躺下睡了过去,白芷还没来得及向他汇报情况,就听到鼾声了。白芷只好又回到了顾孟萦住得厢房,一直没敢合眼,唯恐睡着错过了什么。

五更初,二郎君的院子突然传出一声惨叫,然后一阵鸡飞狗跳。很快就有人来使劲地敲大郎君的院门,看门的张老三迷迷糊糊地打开了门。只见来人是二郎君院子里的小厮,说二郎君被蛇咬了,请大郎君过去帮忙救命。白芷摇醒半夏,让他看着女郎,他过去伺候大郎君。

白芷走到大郎君的卧房,发现苍术已经把大郎君叫醒了。大郎君还有些宿醉未醒的样子,白芷走近将今天二郎君、大娘子和菊湘做的事情说了。大郎君一听,吓出一身白毛汗,赶紧问女郎怎么样了,白芷告诉他女郎睡得正香,现在也没醒。白芨拿走了蛇,估计是他将蛇放回二郎君被窝了。

大郎君觉得李多福被咬了活该,但也要做做样子去救他。他起身让白芷回去看着女郎,让苍术拿了药箱随他去二郎君的院子。

二郎君这一觉睡得真是香,只是五更时,小腿突然剧痛,他遽然惊醒,掀开被子一看,这不是昨天下午李春拿回来的那种蛇吗?看着三角蛇头正吐着信子,咝咝地爬动,他吓得尖叫着滚落床下,外面值夜的小厮从睡梦中被吓醒,立马跑进来。只见二郎君正躺在地上哀嚎,说自己被蛇咬了,让去叫李春来。小厮一听立马跑出去让人去叫李春,又让人去请大郎君来,毕竟大郎君是郎中。被蛇咬了不去叫郎中来治,叫常随有什么用?

第二十九章 以牙还牙

五更时分,一些值早的下人也该起床干活了,二郎君院子的动静太大,大家都惊醒了。等大郎君带着苍术走到二郎君的院子时,顾玉儿和五郎君也到了二郎君的院子,主院离二郎君住的院子比较近。昨夜是五郎君伺候顾玉儿,所以也一起来看二郎君了。大郎君一看二郎君的脸色就知道不好了,只见他眼睑下垂严重,好像已经发烧了。看来这蛇毒性挺大,他又仔细查看了伤口,伤口不大,可已经起了血泡和水泡,小腿也肿了起来。大郎君拿出银针给他伤口附近扎了几针,又在几个大的穴位上扎了几针。对顾玉儿说“我不善解蛇毒,还是快去请别的擅长解蛇毒的郎中过来,要不然就危险了,我给他扎了几针让蛇毒不那么快扩散。”

其实大郎君还可以让人把二郎君的伤口划开,挤出毒血也能让他好受一点,但是他说他不擅长解毒,让去请别的郎中,这一来一回肯定需要不少时间,二郎君就要多受一点罪。

大郎君想着要是这蛇咬了萦儿,说不得萦儿就受不住去了,让他受点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李春听说二郎君被蝮蛇咬了,真是吓了一跳,他万分后悔为了省那一两银子,没有买捕蛇人的解药。他跳起来跑到马厩招来马夫,让他驱车送他去捕蛇人家去买解药。马夫告诉他,昨夜马都闹肚子了,从四更到现在一直都在拉稀,也不知道是不是疫病?估计今天是拉不了车了。

李春没办法,只好去外面叫车,可现在天还未亮,外面都找不到租车的,他往捕蛇的人家走了好久才见到可以出租的马车,他赶紧租了一辆匆匆地赶到捕蛇人家里。人家一听五更被蛇咬,现在才来买解药,不愿意卖给他,说耽误太久了,恐怕救不了,到时人死了,他还沾惹上事,不好。李春恨不得给他磕头,又许诺给他十两银子才将捕蛇人请着一起去看看二郎君。

李春将捕蛇人带到顾家时,天已经大亮了,从外面请来的郎中也到了。二郎君躺在床上双眼充血,眼睑下垂,面色蜡黄,发着高烧,几近昏迷,连呼吸都困难了,出气像抽风箱一般。小腿都肿得快透明了,一大片水泡和血泡看着很吓人。

顾玉儿一边叫着“李郎”,一边哭泣。五郎君搂着她,一边给她擦泪,一边轻声地安慰她。

大娘子一脸阴郁地守在床边。一大早听人急着来报,说二郎君被蛇咬了。她一脚将菊湘踹下床,套好衣服,连头都没梳就跑到二郎君院子里,看着爹爹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里真是恨死菊湘了。

大郎顾瑾尧用水打湿毛巾给他爹爹擦洗降温,一脸焦急。

三郎君和四郎君也到院子里来看二郎君,两人还在轻声讨论说:“刚开春,还没惊蛰呢,蛇怎么就跑屋子里来了,好像蛇也没被抓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会儿安排下人好好找找,那么一条毒蛇在宅子里活动,可真让人难以心安。”

“谁说不是呢?一会儿的确得好好找找,要不然再咬了人可就麻烦了。”

外面请的郎中给二郎君号了号脉说:“辛亏施针拖延了蛇毒扩散,否则就救不回来了。命虽是保住了,不过这条腿以后估计也不能用了。我给他开个清热解毒的方子,煎药让他服用,一日三次,连服三日,三日后我再来复诊。”送走郎中,又使人跟着去取药煎药。

李春又让捕蛇人去看看二郎君的伤口,捕蛇人听郎中都说这腿保不住了,他也不敢说他的药保证能治好二郎君的腿,只说道“来的太晚了,要是早些来,挤出毒血,用上我的药,说不得这条腿还能保住”。他又用刀划开伤口,用手使劲挤了挤毒血,又撒了不少药粉上去,包扎起来。给李春留了两瓶药粉,让他给二郎君隔天换药,要了十两银子走了。

二郎君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还不知道自己的腿已不保。顾玉儿一听二郎君命是保住了,但腿保不住了,痛哭不已。三郎君和五郎君把她连扶带抱地弄回了主院,四郎君张罗着顾玉儿的朝食,大郎君还牵挂着自己的萦娘,也没心思安抚她。他在正院只劝慰了顾玉儿几句,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

顾丽萱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菊湘说已经将蛇放进了顾孟萦的被窝,为什么最后蛇会跑到二爹爹被窝里?菊湘应该不敢欺骗她,蛇是怎么到二爹爹被窝的,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不敢声张,还怕大郎君去查蛇的来历。

顾孟萦一觉睡到天亮,起来后精神很好,听下人们在院子里嘀嘀咕咕地谈论什么昨天二郎君被毒蛇咬了,都快咬死了。又有人说,没死,可能腿以后就坏掉了。她让半夏去打听出了什么事。半夏出去还没回来,白芷就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顾孟萦,顾孟萦结合今早二郎君被咬的事,发现白芷和白芨还真是干了件好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做得好。顾孟萦将她过年从别人那里得来的两个大银元宝拿出来,给白芷和白芨一人奖励一个。

白芷和白芨几乎一夜未睡,白芷守了顾孟萦一晚上。白芨一晚上也干了不少事,他知道早晨肯定要请郎中,要取药,他在夜里给几匹马下了点巴豆,几匹马都拉稀了,拉不了车,他们要出去办事只能走出去,一早又租不到车,所以请郎中和买药都耽误了不少时间,也让毒性慢慢扩散了,虽要不了命,但后遗症影响极大。

不大会工夫,半夏从外面回来说二郎君不大好了,腿被毒蛇咬伤了,估计以后那条腿也废了,他现在昏迷未醒,还不知道自己的腿保不住了。要是醒来知道自己成了瘸子,估计受不了吧!

顾孟萦心想那也是他自作自受,害人害己。要不是大郎君让白芨带人一直盯着二郎君和大娘子他们,估计被毒蛇咬的就要变成自己了,如果这蛇咬得是自己,估计会没命吧!

第三十章 以眼还眼

大郎君从正院回到自己的院子,发现顾孟萦已经起床,在正屋门口翘首以盼。看见大郎君一进院门,她立马向他飞奔而去。大郎看她跑的急,快走几步将她抱了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心里还是有些后怕的。幸亏年前就让白芨他们盯着二郎君他们了,要不然这次被咬的就是萦儿了,蝮蛇毒性那么大,萦儿又这么娇小,怎么受得住?

顾孟萦告诉了白芨做的事,还说拿了自己的元宝奖励了他和白芷,大郎君夸她做得好。他让白芨去把菊湘抓起来交给孟北好好审审,另外再去搜搜他住的地方有没有其他不该有的东西。

顾孟萦问起爹爹为什么要救二郎君,如果大郎君不施针延缓蛇毒发作,等外面的郎中来时,二郎君估计就救不回来。他那么坏,死不足惜。

大郎君告诉她,死是最容易的事,让他活着才是煎熬。他如果就这样死了,你母亲还会念着他的好,时常还会想起他、怀念他。大娘子和大郎还会念着自己的好爹爹。让他活着变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生活都无法自理,不用太长时间,你母亲就会厌恶他、躲着他,再也不想见到他,过去所有的美好都会被消磨殆尽。到那时就算他死了,你母亲只会觉得解脱,而不会再去怀念他。久病床前无孝子,大娘子和大郎看到他们爹爹无法自理,脾气暴躁而不能自控,很快就会忘记了他们爹爹对他们的好,恨不得甩掉这烦人的包袱。那时二郎君他就真是生不如死了。我不会让我的手沾上血腥和人命,比起杀人,我更愿意救人。

顾孟萦看着爹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那就等着看好戏吧!

三天后,二郎君慢慢已经醒过来了,他状态很不好,打翻了李春给他端来的汤药,高声咒骂他办事不力,为了省一点银钱,害得他受了这么多苦。又咒骂了菊湘,叫嚷了等他好了一定要打断他的腿,他愤恨不已,然后就失禁了。郎中来给他复诊的时候,床上刚收拾干净。郎中发现他恢复的并不好,蛇毒还是侵入了他的脏腑,对他的肝肾损伤极大。他很难控制自己的脾气,一生气还容易尿失禁,腿也走不了,只能卧病在床。

顾玉儿这几天每天都会抽时间去看看二郎君,她看着二郎君痛苦的样子,心里也很难过,陪着他落了几次泪。二郎君不停地问她,“玉娘,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纵使顾玉儿一再表示让他好好养病,她还是喜欢他的。二郎君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这几天一直都是五郎君陪着妻主,他最是矫情,最会在妻主面前小意温柔地讨好她,立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之心。“玉娘,是不是五郎君那个贱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你怎么见到我不高兴了,你是不是不喜欢你的李郎了,玉娘是不是喜欢刘郎就不要李郎了?”

最后一次,顾玉儿几乎是落荒而逃,实在是害怕见他了。以前他文质彬彬,儒雅俊秀,举止高雅,眼神温柔,说起话来让人脸红心跳。现在他红着眼,耷拉着眼睑,面色蜡黄,眼中闪烁着疯狂地质问她是不是喜欢他,现在的他只让她感到害怕,怎么也喜欢不上来。

五郎君早就看二郎君不顺眼了,如今机会来了,他每天都回去顾玉儿面前好生安慰她,给她讲各种笑话逗她开心,他虽然没有太多银钱给妻主买珠钗讨好她,但他有伺候人的好手段。顾玉儿因二郎君的事不痛快了一阵,在五郎君的花样取悦中,不愿意再去面对让她不高兴不舒服的事情。在顾玉儿面前,五郎君说每天都会代妻主去看看二郎君,希望他早点好起来伺候妻主,顾玉儿还夸他会来事,看重家庭和睦。五郎君的确每天都会代妻主去看二郎君了,二郎君见到他每次都气的恨不得咬死他,好几次都尿失禁了。后来大郎都不敢让他爹爹见五郎君了,怕他再受刺激。但五郎君依然每日都会抽空去看看,说是妻主交代的任务。

五郎君看他躺在床上愤怒欲死的样子,心里就高兴了。想当初他刚到顾家,只是个小小的侍奴。二郎君身为最受宠爱的侧夫,没少用手段对付他,还成天说他是从楼子里出来的贱奴,上不得台面。现在他倒要看看是谁上不得台面,看着二郎君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五郎君知道他这辈子再也威胁不到他了。

顾丽萱和顾瑾尧最近的日子也很不好过,二郎君没日没夜地发脾气折腾人,以此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院子的侍奴都跑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没有门路的侍奴,只好在二郎君的院子里熬着。顾丽萱和顾瑾尧盯着的时候还好点,他们一不在,侍奴们就开始偷懒,也不好好伺候了。有时二郎君尿了床,他们也不替他换洗,就让他睡在尿坑里。二郎君一生气,叫人也叫不来,自己试着换个地方睡,不小心从床上掉了下去,正好摔在了伤口上,又流了一地的血。正好顾瑾尧下学过来看望爹爹,看到爹爹这个样子,他也很难过。只好将自己身边伺候的侍奴拨过来两个,又让姐姐顾丽萱拨两个侍奴过来,四个人轮流伺候,二郎君的境况才稍稍改善了些。

第三十一章 萱娘情断

自二郎君被蛇咬之后,顾丽萱忙于照顾爹爹,也没有心思出门,让人找菊湘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也没有找到他,他好像失踪了一样,顾丽萱觉得很不对劲,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她也有好些天没见到杨正茂了,这天趁着天气回暖,春和日丽。她派人约杨正茂出来见面,这次是司棋去送的信。司棋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说没有见到杨家大郎,信也没送出去,并带回来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杨家大郎和张家长女昨天订亲了。

顾丽萱听到这个消息觉得有些不敢置信,半个月前还和她山盟海誓,等着顾家去提亲呢!昨天怎么就和她人定亲了?既然明明白白传出来定亲的消息,应是假不了的。顾丽萱有些坐立难安,她决定亲自去找杨正茂问个清楚,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感情难道就这样结束吗?他一声不响地就和别人定了亲,她十分不甘心,张家大娘子她也认识,自认她并不比自己强,也没有自己好看,难道就因为她是嫡长女吗?

顾丽萱拿着杨正茂之前给她的一块玉佩,让司画去找杨正茂的小厮,司画惯会察言观色,最会缠着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让司画务必将杨家大郎叫出来一见,司画拍着胸部保证一定会让杨家大郎出来见女郎。

顾丽萱先去了他们常去的饭庄,要了个包间,包间里有个不小的榻,可供客人坐在榻上喝茶聊天。如果客人醉酒,也可将榻上的小桌搬下来,让客人躺下来休息。她点了几个杨正茂爱吃的菜,又让人烫了壶酒温在那里。顾丽萱坐在桌前等着,想着一会该怎么办?

司画还真是厉害,很快就叫来了杨家大郎。两人一见面,顾丽萱就先红了眼,道:“茂郎瘦了,这么长时间不见,我好想你啊!”

杨正茂也有些日子没见到顾丽萱了,他父母坚决反对他嫁给顾丽萱,他曾激烈地反抗过,甚至以绝食相威胁,他父亲去找他说了萱娘的情况。他虽气萱娘不该婚前不检点,哪个女郎不都这样?只要她婚后收敛,对他好就行了,他可以原谅她,他相信萱娘对他的感情。可父亲又说她可能将来子嗣艰难,这是父亲反对这门亲事的最主要原因。父亲说一个男人嫁到妻家,如果没有子嗣,死了都没有人抬埋,你难道以后要这样孤苦一辈子,到死了连个抬埋的人都没有吗?一时,杨正茂犹豫了。他父亲行事果决,趁着他犹豫的当口,迅速让他和远房的表妹定下了亲事。他本来不想见萱娘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可怜萱娘还不知道自己以后子嗣艰难,他不想告诉她,只想让她晚一天知道,就能多一天开心。

如今看萱娘红了眼,他既愧疚又心疼。坐定,两人心里都有些难过,一起喝起了闷酒。

萱娘问他为何不声不响地与张家大娘子定亲,杨正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道父母之命难违,请萱娘另择佳婿,也希望萱娘以后能长命百岁,和和美美。

他一边说,萱娘一边哭,她想着从幼时起就对他牵肠挂肚、念念不忘,这一旦撒手,今生都不可能再有交集,这又让她如何能忍?如果彼此都没有牵绊,很快他就会忘了自己吧!

萱娘想着过去两人的种种美好回忆,哭倒在杨正茂怀里。因为喝了点酒,而气氛又刚刚好。顾丽萱疯狂地亲吻着她的茂郎,相知相识十余年,她对他的每一个敏感点都了如指掌,两人虽认定最终会终身相守,却也守着最后的规矩。但今天顾丽萱不想顾忌什么,她只想要他。如果两人不能在一起,那就真正拥有他也是她期盼的。两人相拥在一起,恨不得彼此化为血肉。

他们从餐桌边亲吻拥抱着到了榻上,宽衣解带,欲共赴巫山。杨正茂是个单纯的小处男,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而顾丽萱这两年由几个侍奴伺候,对男女之事甚是精道。她熟知男人的敏感之处,光亲吻就让杨正茂情动不已,几不能自控。顾丽萱看着他红着脸,颤抖着身子,浑身激动不已,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行事时,既觉得他单纯可爱,又伤心难过。想着以后他将会和别的女子生女育儿。他的美好只属于他的妻主,她的心就痛不自抑。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司画的声音说“不准进去!”然后就是“啪”的一声打在脸上的声音,接着门就被推开了。杨家娘子看见自己儿子正光着身子躺在榻上,任人采撷的模样,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她赶紧转身关上门,然后上前捡起衣服扔到他身上,而她儿子吓的当场就缴械了。而后杨家娘子走近顾丽萱,扬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恨恨地对她说:“你简直是不知廉耻,你明知道我家大郎已经定亲,你怎么能做这种让他身败名裂的事情?你就是这样喜欢他的吗?他的未婚妻主,如果知道他婚前失贞,又会怎么对他?你就死了那条心吧,就算你们有了肌肤之亲,我宁愿让他入伍,退伍后养着他到老,也不会把我家大郎嫁给你。”

她背过身去,让大郎把衣服穿好,整理一番,然后拉着他回去了,顾丽萱留着在房间里呆坐了很久,直到司画进来,顾丽萱还处于一种完全沉浸于自我的状态。司画吓了一跳,自家女郎自小就被家主捧在手心,受到长辈的宠爱,一直都是恣肆张扬的,做起事来雷厉风行,高兴时哈哈大笑,不高兴时就大发脾气将不快发泄出来。何曾见到过这种模样?看来女郎是真的伤了心。

司画一直盯着她,怕她想不开。顾丽萱一直坐到店家打烊,才和司画失魂落魄地回了顾家。

第三十二章 菊湘下场

白芨在菊湘住的屋子里搜出了一包哑药,交给了大郎君,大郎君让孟北好好审审菊湘,菊湘以为自己难免一死,怎么都不肯说,最后还是白芨使了点手段,他受不住才招了。

原来三年前,大郎君去神药谷,连翘和宛童为了爬上家主的床,没心思管女郎。二郎君设局,让菊湘打破了家主喜爱的花瓶,二郎君以打他三十板子相要挟,当时大郎君又不在,没人能护着他,为了免于处罚他只好答应给二郎君做事。二郎君又对他说,如果他好好听话办事,将来等大娘子娶夫后,就纳他做侍夫,如果将来能得个一女半儿,就提他做侧夫。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菊湘根本就拒绝不了。他一小就被卖进顾宅,家里儿子太多,根本就没人在意他,将来长大了家里穷,没有嫁妆也嫁不出去。进了顾家好歹能吃饱饭,如果不能成为通房小侍,就只能被随便配个家生女奴做夫郎,或者老死在庄子上。能被大娘子纳为侍夫将是他人生最好的出路。在二娘子这里,他根本就没有出头的机会,二娘子还太小,等二娘子长大娶夫郎,他想再去做通房就太老了,没有女郎会要一个那么老的通房。还不如给大娘子做通房来的现实,毕竟他和大娘子年纪差不多。

二郎君让他将蛇放进二娘子的被窝吓唬她,然后又让他装扮成无脸鬼威胁她不准说出去,否则就吃掉大郎君。当时二娘子才两三岁,年龄尚幼,被吓破了胆,又怕爹爹被吃掉,也不敢告诉别人,吓得成天畏畏缩缩,不敢言语。

女郎落水是司琴为了讨好大娘子而做下的,大娘子那时正在说亲,有人家嫌弃她是庶长女,大娘子在侍奴面前抱怨说恨不得二娘子去死,她死了,顾家就只有一个女儿,也不会有人嫌弃她是庶女了,顾家将来就都是她的了。

司琴为了讨好大娘子,想成为通房侍奴,他设法将女郎引到池塘边,把她推了下去。他先让司棋泼了兰韵一身水,将兰韵引开。趁他去换衣服,司琴用一条才出生两个月的小奶狗将二娘子引到了池塘边,然后从背后将她推入水里。兰韵换完衣服出来一看女郎不见了,吓得要死,又听到东边池塘好像有动静,他立马跑过去,跳下水将女郎救了上来。冬至那天实在太冷了,兰韵被救上来时已经冻得昏迷了,得了严重的伤寒。本来大郎君开了药,他喝下去已经好了一些,大郎君让菊湘照顾他。那时女郎还未醒,大郎君一直守着她,以至于疏忽了兰韵的病情。

司琴求了大娘子让菊湘将兰韵“照顾”死,要不然他醒过来,告诉大郎君事情经过,大郎君肯定会怀疑到大娘子头上来。大娘子就交待菊湘好好“照顾”兰韵。当时兰韵昏迷,喝了药,退了烧,眼看就要醒来了。菊湘就趁兰韵昏迷未醒,晚上拿走他的被子,也不烧炭盆给他取暖。于是他又发烧昏迷了,然后白天给他吃药降温,晚上让他受冻,如此反复几次,他的病情愈发的重了。兰韵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外人也没看出什么,七天后兰韵就再也没有醒来。

这次放蛇,天黑关院门之前,他偷偷地在女郎房间里点上了安神香。幸亏女郎不喜欢熏香,一回房就发现了和平日里的不同,并告诉了白芷,才有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晚上他本来进不了大郎君的院子,他提前买给看门的张老三买了二斤烧酒,趁张老三喝得醉醺醺玩忽职守时溜进来,放完蛇又溜走了。亏得白芷和白芨警醒,女郎才得以幸免于难。

菊湘本来还想,如果放蛇咬不死女郎,就准备用哑药将女郎弄成哑巴,然后对外宣说她旧疾复发了。

大郎君让孟北留下菊湘签字画押写下的供词。让他把哑药给菊湘灌下去,反正这哑药也是从他房间里搜出来的。回头抽时间找人将菊湘送到神药谷去做药人,这样也不算杀他,他也能为研制新药做贡献。神药谷的药人一直都不够用,现在免费给他们送一个去,他们肯定十分高兴。。

因半夏色疏忽,没有发现安神香的事,幸亏女郎警醒,才为酿成大祸。大郎君罚了半夏十板子,因他还要照顾女郎,先记下,以后再罚。又让人将看门的张老三打了10板子,赶了出去。

经过此事,大郎君又让孟北仔细审查了一下院子里的下人,不是信得过的人一律不准进院子,每日院子里都留有人看守,如发现任何不同寻常之处都要上报。大郎君的院子如今如同铁桶一般,外人很难打探到消息。顾孟萦身边伺候的几个人基本上是日夜不离身,细致看护。对于自己女儿守护,大郎君不敢有任何疏忽,也不敢冒任何风险。

第三十三章 萱娘相看

没过几天,杨家大郎和张家大娘子定亲的消息,大家就都知道了。顾玉儿一看和杨家结亲不成了,专门去顾丽萱的院子看了她,安慰她一番。又想着萱娘的确不小了,也该成亲了,总不能等到官配。她原计划萱娘和杨家大郎成亲后,还有几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挑选二夫郎和三夫郎,现在看来时间有些紧迫了。哪里去找人品、样貌、出身方方面面都好的郎君?有杨家大郎珠玉在前,萱娘的大郎君更是难找。

顾丽萱回去后,心里愤懑不平,她自我麻痹,和司琴、司画日夜放纵了几天。冷静下来觉得她必须先解决她的身份问题,才能娶到好夫郎。她认为就是因为她不是顾家嫡长女,所以杨家娘子才不肯将茂郎嫁给她。还是二爹爹说的对,萦娘必须得死,只有她死了,大郎君才没办法离开顾家,他还得继续管理顾家,他的嫁妆也会留在顾家。可现在爹爹卧床不起,瑾尧每天都要上书院,菊湘现在又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怎么也找不到,也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她身边得用的人就剩下司琴和司画了,司棋和司书还要兼着照顾爹爹,根本脱不开身。她于是让司画随时关注着二娘子的动静,她一旦出了大郎君的院子,立刻来报。另外她又拿了些碎银子交给他,让他交好大郎君院子里的小厮,打听一下二娘子在院子都干了什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出院门。

顾丽萱又让人去找李春过来,一会儿有人回话说:“李管事儿子生病了,做找人带信向二郎君告了假,估计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顾玉儿最近被五郎君伺候的很开心,五郎君没什么陪嫁,这些年他利用顾家的资源,也积攒一些体己,购置了间铺子,买些中低档的胭脂水粉供小娘子和小郎君们用。每日在脂粉堆里消磨,加上好几年在楼子里的迎来送往,练就了五郎君的一张笑面好嘴。他又擅长梳妆打扮,以前妻主被二郎君霸着,他想近身都得想尽办法,如今他也算得了独宠,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哄顾玉儿开心。他听妻主顾玉儿提到王家娘子四夫郎的独子,年十八,一表人才,正在说亲。他赶紧让自己的小厮去王家附近打听一下是什么情况。

小厮接连出去了好几天,打听清楚了,王家娘子的四夫郎非常精明能干,由于幼时家里穷,他没什么嫁妆,只好嫁给比自己年长十岁的王家娘子做侍夫。嫁人后,由于没有嫁妆和体己银子,总是受到排挤和打压,他凭着一股子拼劲,用了好几年时间才在商场上站稳了脚跟,挣了银钱,讨好了妻主,王家娘子才给他生了一个小郎君王家七郎,又提他为侧夫。如今王七郎已经十八了,的确是仪表堂堂,从十四岁开始就跟着爹爹经商,这几年历练下来,能力很突出,也给自己攒了不少嫁妆。他爹爹就得了他这么一个孩子,希望他能嫁给一个好妻主,他这辈子受够了正夫的压制,为了自己儿子不受正夫压制,他放出话来说,“我家七郎嫁人必须是正夫,我可以给他陪嫁两个店铺外加三千两压箱银子。”这个陪嫁在龙阳县是非常体面的,三千两银子在龙阳县可以买两个庄子了。为了儿子能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这当爹的也是拼了。

五郎君一听,觉得这么好的事不能便宜了二郎君,如果大娘子娶了个厉害的夫郎,他将来岂不是又要被二郎君压一头。他看妻主有意让大娘子娶王家七郎做正夫,准备让大娘子和王家七郎相看,如果相看成功就请媒人下聘。

五郎君想尽办法也没有阻拦住顾玉儿带大娘子去和王家七郎相看。相看安排在龙阳县一家高档茶楼,原本大娘子相看,应是顾玉儿带着二郎君和大娘子一起去茶楼和男方相见。现在二郎君卧病在床,于是五郎君就自告奋勇地表示可代二郎君去和男方相看。顾玉儿三人到茶楼的时候,王家娘子已经带着四夫郎和王家七郎早就到了,相看这种事男方要主动一些,要不然好妻主就被别人抢走了。王七郎一见到顾丽萱,眼睛猛然一亮,他爹爹就知道儿子这是相中女方的样貌了。王家娘子比顾玉儿大了十多岁,两人以姐妹相称寒暄落座,五郎君和王家四郎君也交谈上了。在场面上,五郎君自然知道该怎么说话,他称赞王家七郎一表人才,精明强干,又夸自家大娘子温良贤淑,双方相谈尽欢。

双方都有意结亲,顾家大娘子虽是长女,但只是庶女,王家七郎也是庶子,顾家和王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时下结亲讲究门当户对,商户身份并不低贱,士族和庶民虽有界线,也有通婚。但一般是有钱人和有钱人结亲,穷人和穷人结亲,没有人会带着大笔的嫁妆仅仅为了做正夫而嫁给穷人,那样他的嫁妆也守不住,到时还要用自己的嫁妆给别人养孩子,将自己生生拖入深渊。所以他们宁愿嫁给门当户对的女子做侧夫,也不会为了当正夫而嫁给穷人,因为那样至少能保住自己的嫁妆和留给自己孩子的财产。

顾玉儿回来问过大娘子的意见,大娘子觉得王七郎虽不如茂郎英俊出身好,但他能力强,又善经商,将来收入肯定不会差。她想娶了王家七郎做正夫,他挣了银钱供她花销,将来她再纳几个美貌的小郎君,日子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于是便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

第三十四章 下聘风波

顾玉儿见萱娘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以防夜长梦多,再生变故,她赶紧请媒人去王家商议下聘事宜。大曌王朝女子虽少,但条件好的小郎君也是比较抢手的。

媒人表示顾家将以正夫礼为顾家大娘子下聘王家七郎,王家表示同意,关于聘礼事宜再行商议,这表示两家初步同意结亲。

五郎君眼看着这门亲事将结成,心里很着急。于是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逛到了王家四郎君的铺子。王家四郎君正好在铺子里,两人都有意交谈,于是一起到茶楼喝茶用饭。

五郎君状似无意间透露——妻主甚是偏爱大娘子,聘礼可多要些,如果能拿到顾家祭祀田庄管理凭证就最好不过了。王家四郎君是久经商海的人精,自是感激五郎君的点拨。做爹爹的自然想给自己儿子争取更多的利益,更何况顾家还有嫡女,将来分家还不知能分到什么家产!下聘的聘礼儿子可以自己拿在手中,不用还回公中,就算将来分家也是可以带走的。

于是王家请媒人告诉顾玉儿说聘礼要么和陪嫁相当,王家不会留下任何聘礼,都让自己儿子出嫁时带回来交给大娘子,要么将顾家祭祀田庄管理凭证附上,外加一千两银子。

顾玉儿一听王家这要求,又犯难了。顾家祭祀田庄管理凭证在大郎君手里,顾玉儿拿不到。只有将来继承家业的女儿下聘正夫时,才会拿出祭祀田庄凭证做聘礼。这是身份的象征,代表着对祭祀田庄的管理权和收益权。只有继承家业的女儿娶的正夫手中才有,大郎君手中的凭证是顾玉儿的父亲替顾玉儿下聘时交给大郎君的,大郎君嫁过来之后,又将祭祀田庄的地契一起交给了大郎君,意味着顾玉儿继承了顾家的家业和祭祀。可萱娘虽是长女,却是庶女,想要拿到祭祀田庄的凭证是不可能的,这凭证他只会传给萦娘的正夫。

另外王家要求聘礼和他那边的嫁妆相当,本来聘礼可多可少,如果父母愿意给女儿做面子,多给聘礼,将来聘礼还会随着嫁妆回到女方家里。但也有不讲规矩的人家,留下贵重聘礼,换上价值低的嫁妆,但一般家庭都不会这么做。聘礼意味着交出去的财产,就算将来聘礼随着嫁妆回到顾家,那也成了萱娘和王七郎的夫妇的私产了,不能再算作公中了。

现在王家嫁妆多,如果聘礼想要与嫁妆相当,顾家这边就得出两家店铺和三千两银子下聘,这个聘礼顾家出的起,但不符合规矩,顾家嫁娶有据可依,嫡庶子女婚嫁公中出的银钱是有定数的。自己爹爹和母亲私下补贴的不算,但二郎君没什么嫁妆,根本就出不起这个聘礼。就是顾玉儿自己也不能拿公中的东西给萱娘,毕竟她不止萱娘一个孩子。她自己的私房倒是不少,但也不能都给萱娘啊,毕竟给出去就要不回来了。

顾玉儿一时陷入两难,王家的确是个很好的结亲对象,萱娘也很满意。可他们要的聘礼又实在太高,虽说他们答应不会留下聘礼,但这么一大笔银钱交出去,顾玉儿心里还是没底的。再加上如果萱娘娶夫坏了规矩,以后别的孩子嫁人也要大笔的嫁妆,顾家承担不起,大郎君也不会同意。

其实王家能提出要这么高额的聘礼,也是在试探顾家的态度,就算顾家不出这么高的聘礼,他们也会让七郎嫁过来,只不过能多要一些是一些,毕竟以后这些都是他们夫妇的私产。

王家七郎也是个精明的,他和顾丽萱私下见面时,已经表明了态度,聘礼的事也事先和她打了通气,顾丽萱也想从公中多要一些钱财。毕竟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顾家家业再大,现在也不是她一个人的。

于是这下聘过程中就出现了短暂的僵持,这种事,谁最在乎谁就得先低头。顾玉儿难得地看上了王七郎的人才,再加上能得到萱娘的首肯也不容易。王家四郎君那边时不时有意无意地传来风声,说别家的小娘子看上了他家七郎,有意求娶。如此一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消息传来,加上之前经历了杨家大郎一事,这次让顾玉儿真的着急了起来。

大郎君虽提出了和离,但一日未拿到和离书,他就会认真打理顾家事宜,管理顾家宅子。顾玉儿让人去请大郎君来商议顾丽萱的下聘事宜,大郎君很快就到了正院。

顾玉儿说了王家对聘礼的要求,大郎君表示不可答应王家。顾家有顾家的规矩,大娘子下聘正夫,按例下聘银子为八百两,侧夫为五百两。现在王家要求的下聘银子已经远远超出了顾家定下来的规矩,既然他们这么强势地要求,这门亲事只能再看看。如果妻主一定要结这门亲,顾家公中就出八百两银子,其余的妻主和二郎君私下补贴吧。顾玉儿一听要让她私下补贴那么多,她一时犹豫了。

顾玉儿又想到王家说如果能拿到祭祀田庄的管理凭证再加一千两银子也可以。公中出八百两,她私下添上二百两就凑够了一千两。于是她又对大郎君说王家要顾家祭祀田庄凭证加一千两银子做聘礼也可。

大郎君一听更是摇头否定,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对,顾玉儿只因在身在局中,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太偏爱萱娘,所以看不清王家的想法。祭祀田庄凭证只有未来家主的正夫才能拿到,一般是由上任家主的正夫交给女儿的正夫,婚后再将地契转交给他们夫妇。现在王家所图的不仅仅是让王七郎嫁给萱娘,更是图谋整个顾家,这其中说不定大娘子也参与了谋算。

大郎君说:“只要我和萦儿在一天,他们就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顾家不是他们能觊觎的。家主如果想要这个凭证,请先签了和离书,我立马将凭证和顾家所有家业财产都交付给您,不会动任何东西。”

顾玉儿一听大郎君又提和离之事,很不高兴,又是一次不欢而散的商谈。

第三十五章 真相大白

大郎君让人一直盯着二郎君的院子,自从二郎君卧病,他的常随李春就一直呆在院子里没怎么出来。这天二郎君让他外出采购些私人物品,他才出顾家大门没多远,白芨就带人给他套了麻袋,将他带到一处私人住宅里,这是孟北租的一套偏僻的小房子。

解开麻袋,李春还有些发蒙,不知道是谁将自己带到这个地方。这些年他跟着二郎君没少干坏事,也得罪了不少人,不知道是谁将他抓来。

他呆怔了一会儿,孟北过来了,他一看孟北,立马放下心来,知道不是寻仇,大郎君肯定是有事情要问他,不会要他命的。但他帮二郎君做的那些事情不能说啊,说出来会要人命的。

刚开始孟北问他一些关于二郎君的事,他总是绕弯子,不肯说实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问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孟北让人将他打了一顿,关起来,一天没有给他吃喝。孟北又让二郎君院子里原来伺候的小厮给二郎君带话说李春的儿子得了急病,他着急回家看孩子,让二郎君准许他告几天假。等孩子一好,立马就赶回来上工。二郎君也没做他想。

孟北和李春进入顾家的时间差不多,这十多年来二郎君最信任的就是李春,很多隐秘的事情都是交代给他去办,他最是清楚二郎君做的事。现在打也打了,饿也饿了,他就是不肯说实话,让孟北很无力。

第三天,李春正在想着,只要他坚持不说,大郎君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过两天就得放他回去,如果他一直不回去,二郎君和大娘子就会着人找他,他就安全了。

孟北派人去顾家田庄找到李春的妻主,拿着李春的荷包说“李管事,事多抽不开身,让小的拿着他的荷包来接六郎去主家小住,主家从外地来了客人,和你家六郎年龄差不多,想找个玩伴。李管事让小的来接六郎。”说着又拿出一大块银锭子交给她说是李管事让捎给她的。

李春的妻主王桃枝一见银子,喜笑颜开,再看荷包,果真是她夫郎常佩戴的那个,也就不做他想。转身给自己六郎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又交待六郎到了顾家要听话,不要惹事。

小厮领着李春的儿子王六郎到了小院,王六郎以为到了顾家,忙要找他爹爹,李春在屋里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吓得脸色灰白,跪在地上,求孟北不要伤害他儿子,他什么都说。

孟北本来就没想对一个孩子下手,把王六郎骗来也是为了撬开李春的嘴。

李春一看,自己儿子在别人手里,二郎君再亲也只是主仆关系,再说二郎君已经残了,又遭到了妻主厌弃,除非将来大娘子能继承家业,否则二郎君怕是翻不了身了。孟北又承诺他,不会伤害他儿子,如果他认真交代这些年做的事,越仔细越好,说不定大郎君一高兴,就给他解了奴籍放出去。解决了心里负担,李春交代起来就顺畅多了。

原来他刚随二郎君李多福到顾家时,因为上任家主还在,二郎君不敢做小动作,老实了几年,的确是专心科考了。后来举业不顺,上任家主卧病,大娘子又回家闹着要当嫡女,二郎君动了将大娘子记在大郎君名下的心思。如果大娘子记在了大郎君名下,将来继承家业名正言顺,还能分得大郎君的不少嫁妆。可是被大郎君拒绝了,为此二郎君怀恨在心。他想如果大郎君没了自己的子嗣,说不定就会将萱娘养在自己名下,反正萱娘已经七八岁了,懂事了,知道谁是自己的生身爹爹,再怎么教养也不会不认自己。于是就有了二郎落水而亡的事。

之前大郎君一直没弄清楚二郎的死亡真相,没想到这次竟然被李春说了出来。当时二郎刚刚五岁,大娘子和大郎已经七岁多了,他们比二郎高了差不多一个头。那天他们和侍奴们一起在花园里玩雪,大娘子撺掇二郎去滑冰,当时冰面很薄并未冻实。二郎君让人引开几个看护他们姐弟仨的侍奴,二郎君提前用棍子测好了池塘边的水位,只能淹到大娘子的脖子下面,根本淹不死大娘子,但二郎比大娘子矮了一个头,所以他们一同掉进去,大娘子只是受了寒,并没被淹死,而二郎个子矮,在水里扑腾了一阵就去了,岸上的大郎这才着急忙慌地叫人来,等到人来的时候,二郎就已经没气了,大娘子那次也吓得狠了,毕竟她那时也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所以事后她高烧不断,大病了一场。

当时大郎君怀疑过二郎的死是二郎君的手笔,只是当时看守他们的侍奴已被顾玉儿杖毙,大娘子和大郎又一口咬定说是二郎淘气,闹着要滑冰,不小心就落水了,大娘子为了救二郎还受了寒,生了病。二郎君将后续的线索都清扫干净了,大郎君不得不认下这件事是个意外,为此还得感谢大娘子舍身“救”二郎。

紧接着大郎君的父母意外去世、公婆相继离世,此时二郎君又让人放出谣言,说大郎君是天生孤煞命,克父克母克子嗣,连公婆都给克死了。顾玉儿听得多了,也由将信将疑变得心里惴惴不安,正所谓三人成虎,假的说多了就让人以为是真的了。恰好此时大郎君提出要去神药谷为父母守孝,将顾家的产业交给了家主。二郎君仗着家主的宠爱拿下了管家权和产业管理权,但他并不善经营,让生意出现了亏空。为了填补亏空,他拿顾家的流动资金让李春出去放高利贷。

孟北没想到二郎君如此大胆,竟然敢放高利贷,二郎君放的高利贷有些像印子钱。俗语云: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但凡放印字钱,没有不沾血的。李春说他有二郎君放印子钱的账本,可以交给孟北,只求孟北放过他儿子。

二郎君通过放高利贷填补上了顾家产业的亏空,另外又给自己置办了两间商铺。当大郎君回来后,他忙着做放高利贷的扫尾工作,又因和家主置气才让大郎君钻了空子,让家主生下了嫡女,否则家主的这个孩子根本就生不下来。

自从生下了二娘子,家主就再也没有生过孩子,那是因为二郎君在家主每日喝的茶中放了东西,那东西少量使用清热下火,长时间使用就会不孕。反正二郎君以后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了,他也不想家主再为其他人生下孩子来分顾家家产。他趁大郎君外出神药谷,威逼菊湘残害二娘子,本来他想买哑药毒哑二娘子,又怕被大郎君诊脉发现原因,从而报复他,只好在心理上吓唬二娘子,让她不敢说话。这几年他先后让李春买通了好几个算卦的,让他们机缘巧合地去给家主算命。他们都说二娘子生来就是个讨债鬼,克母,幼时克不动母亲导致反噬,所以总是生病,那么大了还不会说话。现在长大了,会说话,身体也好了,就该克母了,所以家主才会这么些年一直没能再生出孩子来。只有和二娘子分开,才会母女平安,各自安好。这才是家主那么着急地想将二娘子过继出去的原因。

至于出去买蛇毒杀二娘子一事,是菊湘的主意,起先二郎君让菊湘给二娘子下药毒哑她,后来菊湘觉得下药不容易,还可能被大郎给救好,不如用毒蛇毒杀来得快。二郎君接受了菊湘的建议,才让李春去买了蝮蛇,只是他没想到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大郎君监视了,这才有了白芨利用蝮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连孟北也没想到二郎君背着大郎君做了这么多事,真是天怒人怨,他最后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活该。

孟北让李春把这些年为二郎君做的事都写下来,一件件、一桩桩都要交代清楚,誊写三份,然后签字画押。入夜又让人跟着他去取回了二郎君放高利贷的账本。

做完这一切,孟北才让李春领着他的六郎回了顾家田庄,他妻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很高兴他能回家。

李春害怕二郎君知道他的背叛,在家只呆了一天,又回到了顾家,依旧像原来那样伺候二郎君,二郎君还特意问他六郎是否病愈了。李春骗他说病好了,又活蹦乱跳的。

而孟北此刻正拿着所有的供词和证据去找大郎君了……

第三十六章 和离断亲

大郎君曾经怀疑过二郎的死与二郎君有关,但苦于没有证据。二郎君当时正得宠,李春那时是绝无可能背叛二郎君的。如果将李春抓起来拷问,恐怕二郎君第一个就跳起来闹事,妻主又偏心于他,后面大郎君又遇到了一系列的事情,他心灰意冷,如果不是大药师黄怜顾的劝慰开解,他都想遁入空门。接连失去最亲的人,一连串的打击实在让人难以承受。

看到孟北递上来的供词,大郎君冷静地看完之后,将之前拍花子写的供词放在一起,总共有三份一模一样的都签字画押的供词。然后大郎君开始执笔写和离书和断亲书。大郎君下笔很顺畅,好像早就在心里写了无数遍一般,没有任何涩滞停顿。

写好和离书和断亲书,大郎君就开始列交接顾家产业的交接单子,将贵重的文书、契书和大额银票装到一个小匣子里,又将他管家这些年的总账都打包装箱,方便移交出去。

大郎君拿着和离书和断亲书,带着一份李春和拍花子写的供词以及之前从拍花子手中拿到的二郎君画的顾孟萦的画像的去了正院。

正院里,五郎君正在给顾玉儿讲什么好笑的事,她笑得花枝乱颤,大郎君看她笑得没心没肺,觉得很讽刺。

大郎君请五郎君回避,说有事与家主商议。五郎君看大郎君一脸严肃,估计真的是有事相商,他迅速离开了主院,走之前对院子里伺候的小厮点了点头。

大郎君让伺候的人都下去,拿出了供词,顾玉儿看着李春的供词,越看越心惊,又看了拍花子的供词,根本都不敢相信这是李多福做的事。

她质问大郎君:“这不是真的,是不是你编排李郎的?李郎那么善良,连只蚂蚁都不会踩死,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事情?”

大郎君淡漠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要不相信,可以召问李春,他和二郎君是堂兄弟,总不至于去陷害李多福。另外拍花子还在我手中,你若不信,我就将供词交到官府,相信衙门会审出证词的真假。”

“不,不要报官。”顾玉儿尖叫道。

“那家主说该如何处理李多福?”大郎君问道。

“事情都过去了,二郎也死了那么久,萦娘现在也好好的,求夫君不要追究了,毕竟家和万事兴。”顾玉儿祈求道。

“家主能忍受身边潜伏着一条毒蛇,随时都准备张开毒牙来咬别人,我却忍受不了,也不敢拿我的萦儿去冒险。”

“夫君,萱娘和大郎都到了说亲的年纪,我可以休弃李郎,可一旦休弃了李郎,萱娘和大郎有个被休弃的爹爹,将来如何能说到好亲事?还如何参加科考?求夫君放过李郎吧,反正他现在腿也瘸了,只能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

“我放过他,那谁放过我的二郎和萦娘?”大郎君质问道。

“二郎已经死了多年,早就投胎转世了,萦娘不是还好好的吗?我保证让人好好看着李郎,不让他再去害萦娘。等萱娘娶了夫郎,大郎也嫁出去了,我就把李郎送到庄子上去养老,不让他呆在家里好吗?”顾玉儿以为她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大郎君肯定会同意。

“你难道没看到李多福的所有算计中,萱娘都参与了吗?就她这样的人还能参加科考?连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都能痛下杀手,还指着她科考做官为百姓做主?”大郎君讽刺道。

“不,不会的,萱娘不是那种人,肯定都是二郎君的算计,萱娘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顾玉儿自欺欺人道。

“不,她什么都知道,并积极参与了。七岁多她就敢下手害死自己的弟弟,我不知道她将来丧心病狂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我没有这样的女儿,也不敢要这样的女儿,我准备找族长将她除族。”大郎君平静的说道。

“不,不可以,我不同意,萱娘才刚刚成年,她还有大好的前程,如果被除族了,她还有什么前程可言?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求夫君不要这么做,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只求夫君不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是他们对我赶尽杀绝吧!我何曾对他们下过手?嫁入顾家十几年,我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对内对外不曾有半点对不起你和顾家,可你看看你宠爱的二郎君做下的杀孽!不过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他也该为他所犯的事付出代价了。”大郎君悲愤道。

“求求夫君放过他们,李郎已经卧病在床了,如果再有刑狱之灾,他会死的,萱娘和大郎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他们是被李郎牵连的,他们是无辜的。等他们成亲以后,我就把李郎送到庄子上。然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再给夫君生个孩儿好不好?”

大郎君摇了摇头说“一日不处理李多福和萱娘,萦娘就活在危险和算计中,我不敢冒这个险。”

顾玉儿看大郎君坚决不肯答应她的请求,她拿起供词准备撕毁,她以为撕毁了供词,大郎君没有了证据,李郎父子三人就安全了。却听大郎君道:“你撕吧,我能弄来一套供词,也能弄来第二套。”

顾玉儿顿觉无力,她看了看大郎君,又想到自己最疼爱的萱娘和大郎,当年她和二郎君亲手抚育他们长大,第一胎孩子总是受到最多的宠爱,她不忍心他们就此失了前程,丢了亲事。思前想后,她最终还是做了取舍。

“夫君不是想和离带走萦娘吗?我不要你的任何嫁妆和钱财,我签下和离书,只求夫君放过他们。”

大郎君看顾玉儿宁可放弃萦娘和离,也要保她的李郎和孩子们,可见自己和萦娘在她心中的位置和重量?这顾家再呆下去已没有任何意义了。

大郎君拿出和离书和断亲书交给顾玉儿,顾玉儿在和离书上签了字。见了断亲书,一脸不可思议,问道:“既然和离为何还要签断亲书?难道和离萦娘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吗?”

“家主宁愿和离舍弃萦娘也要保李多福父子三人,可见你对萦娘也没什么感情,不如就此断个干净,从此再无牵扯。另外,你需要把司琴的卖身契给我,他谋害主子,罪不可恕。”

顾玉儿看着断亲书,知道如果一旦下笔签下,她和萦娘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萦娘不管以后如何发达,她再也不能以母亲的身份去接近她了。为了萱娘和大郎,顾玉儿还是咬牙签了断亲书。

大郎君拿着和离书、断亲书和司琴的卖身契后,又对顾玉儿说:“请你把你日常喝的茶给我看看。”顾玉儿亲自去取了过来,递给大郎君。

大郎君仔细翻检了一番,放下。抬头对顾玉儿说:“你的茶里添加了栝楼根,这栝楼根,又名天花粉,虽有粉之名,却无粉之实。这料药并不金贵,也无毒性,平日里用得少,比较偏门,确实可以清热生津,润燥降火,但有孕之人服用则破胎,若未有身孕,长期饮用,便难以怀孕。这就是你自生下萦娘后多年不孕的原因,并非萦娘妨碍到你,那些算卦的人都是李多福花钱请过来的。我的萦娘非常好,很有福气,不会克母。”大郎君想着绝不能让萦娘背负着克母的名声生活。

顾玉儿有些羞愧无语,既想让大郎君帮她把把脉看看身体,又有些不好意思。大郎君看出了她的心思,虽是和离,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也为自己生下了萦娘。于是就让她伸出手,替她把了把脉。

随后大郎君又给她开了个药方,让她去药房捡药回来调理一个月,回头再找别的擅长千金科的郎中复查一下看是否需要调方,半年之后应是无碍了。

大郎君回到自己的院子,心中压了十多年的包袱和枷锁一下子放下和解开,心情十分轻松。他把司琴的卖身契交给孟北,他知道该怎么处理;让孟南拿着和离书和断亲书去县衙办理和离文书和户籍迁移文书;又指挥半夏和苍术收拾东西,让白芨去车马行租车,明天一早就准备离开顾家。

大郎君拿到和离书的时候,很快五郎君就知道了消息,他真的不敢置信。他不敢相信大郎君会和离,毕竟大郎身为正夫,又有自己的嫡女,虽不得家主宠爱,但在顾家的地位也是无人能撼动的。可一旦和离,特别是还带着女儿,想要再嫁就难了。他佩服大郎君的勇气,五郎君更好奇大郎君是如何让家主签下和离书并带走女儿的。他让正院里的小厮打听了半天,也没打听出什么确切的消息,只是知道仿似和二郎君父子三人有关。五郎君在妻主面前旁敲侧击地试探也没得到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现在五郎君有更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如何从家主手中接过顾家铺子,那可是顾家最大的收入,雁过留毛,钱财从手中过,最会留下些。

孟北趁大郎君和离的消息尚未传开,暗中叫人将司琴唤到花园,拿下他,仔细审了审,没得到什么确切有用的消息,孟北就把菊湘用剩下的哑药给他也灌了一份,然后让人将他和菊湘一起送到神药谷做药人。自此后,他们就“相依相伴”了。

孟南经常在外面跑,和县衙的人很熟,大郎君又给足了银钱,他大方地出手打点,很快和离和户籍迁出文书就办好了。他又通知了购买大郎君药房的东家付清尾款,来衙门办理过户文书。

等白芨将车马租好,赶到顾家,半夏指挥小厮们已经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大件嫁妆没法收拾,等马车来了抬上去就行了。

顾孟萦看着大郎君舒展的眉眼,心情放松的样子,也替爹爹感到高兴,想着也许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第三十七章 再上清源

下晌的时候,大郎君的人已经收拾好了院落,就留下晚上休息用的东西,其余东西都已打包装车。他让白芷给顾孟萦梳洗一番后,带她到正院和顾玉儿辞别,明天一早就走,可能顾玉儿还未起床。

大郎君让顾孟萦给顾玉儿磕了三个头,感谢她的生育之恩,明天出了顾家,她们的母女情分就此尽了。顾玉儿看着顾孟萦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她,一时感慨万分,这个女儿从一生下来,她就没怎么照顾过她,对她也甚少关注,因为怕她克母,有时还故意远着她。这些年一直都是大郎君照顾她,一晃六年多过去了,她竟然长这么大了。顾玉儿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拿正眼看过她,今天仔细看了看她,才发现她和大郎君长得可真像,一样的身形高挑,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湿漉漉地望着人,让人的心都化了,石头里都能开出花来。看着她圆润稚嫩的面庞,娇软懵懂,听她脆生生地叫着“母亲”,顾玉儿忽地生出不舍来,她想要弥补这些年来对她的疏忽,也想看她长大成人,娶夫生子,可一想到萱娘和大郎,她又只得狠下心来。顾孟萦看着她母亲变化不定的脸,一时有些感慨,母亲就这样舍弃了她,被人抛弃的感觉并不好受。不过好在她还有爱她如命的爹爹,自此后就剩下她和爹爹相依为命了。

顾孟萦给顾玉儿磕完头,又祝愿她身体康健,家业兴旺,万事顺意。然后立在大郎君身旁,大郎君请顾玉儿召来三郎君、四郎君、五郎君、管家和账房来进行交接。

一刻钟左右,大家都到了正院。因大郎君和离的消息并未特意隐瞒,虽未传得众所周知,但顾家的主子们都得到了消息。三郎君和四郎君眼神复杂地望着大郎君,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为人比较低调,平时在顾家的存在感很低。这次大郎君和离,他们内心是比较震动的,十多年的相处,大郎君的为人他们还是认可的。这大郎君一旦离开,家主对他们又不太宠爱,也不会升他们为正夫,肯定还会再娶,也不知道会娶个什么样的大郎君,是否好相处也未可知,这关系到他们未来的命运,他们一时也有些忐忑。五郎君最早得到家主和大郎君和离的消息,他又没机会升为正夫,只想从这件事中得到好处,所以也最平静。

大郎君拿出交接的单子让顾玉儿过目,顾玉儿看了交接单,觉得大郎君做事很有条理,也很有原则,一板一眼都有据可循,这也是十多年来她很放心地将顾家交给大郎君的缘故。于是她就吩咐三郎君、四郎君和五郎君从大郎君手中接过顾家的产业,大郎君让孟南、孟北和管家顾长庚监交。

整个交接过程并不长,因为大郎君账目清晰无误,契书和文书分类存放,事情安排条理清晰,所以交接的时候就非常顺利。

交接完毕,大郎君将装贵重物品的箱子移交给顾玉儿,又让他们几个在移交清单上签字按手印,最后又让家主顾玉儿签字并盖了印鉴。移交清单一式两份,中间盖了顾玉儿和大郎君的印鉴,他们各持一份,以备以后查阅之用。至此,全部交接才算完成。

交接完毕,顾玉儿不想面对夫郎们疑问的眼神,因为和离的原因她实在无法对大家言明,所以就让大家先散了。

大郎君让白芨找了个大花盆将萦娘的母子树挖出来栽在盆里带走。顾孟萦这才想起原来自己还有棵母子树,看见栽在盆里的母子树,她又是一阵恍惚。

入夜,三郎君、四郎君和五郎君结伴而来到大郎君院子道别,看大郎君院子已经收拾整齐,东西都已装车,整齐摆放在一起,下人做工丝毫不乱,他们心中也生出不舍来,也不知家主未来会娶个什么样的大郎君。大郎君也料到他们会来,给他们每个人都留了物件,送给他们以做留念。让他们日后保重,此后一别,相见不知何日,愿各自珍重。

大娘子不知道母亲为何在和离这件事上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在大家都不知晓的情况下签了和离书,没有要大郎君的任何补偿就让他带走了萦娘,这也太便宜他了。等她知道大郎君带着大笔的嫁妆明日一早就要离开龙阳县,已经来不及去谋划大郎君的嫁妆了,如果爹爹还好好的,大郎君不可能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带走萦娘和全部嫁妆。现在她想要在大郎君回武陵的路上动心思也来不及了。

大郎君早就知道,如果他和顾玉儿和离的消息传开,他再带着大笔的嫁妆往武陵郡去,财帛动人心,路上恐怕就不太平了,所以他才会在拿到和离书之后,迅速行动,在别人尚未得到消息之前就离开了龙阳县。

顾玉儿一夜都未能安眠,她在半梦半醒间回顾了她和大郎君十几年的夫妻生活。觉得又颇多地方对不住他,他们也曾有过一段平静温情的日子,只不过时日太短。大郎君事情又太多,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也不肯像二郎君那样无条件地惯着她。有时她明知自己无理取闹,就想让大郎君小意奉承,可他总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喜。现在他走了,顾玉儿又觉得心空了一块。人总是这样容易患得患失,顾玉儿自嘲地一笑。

第二天一早,大郎君让孟南和苍术指挥车马行的人,带着二十几辆马车载着大郎君的嫁妆走官道往武陵县而去,由于他们出来比较早,走到城门口,城门才将将打开,龙阳县还在一片睡意朦胧之中。等龙阳县的人知道顾家娘子和大郎君和离的消息时,孟南他们已经快到黄木镇了,明天再有半天时间就能到武陵郡。

一出龙阳县的城门,大郎君和孟南他们就分开行动了,他带着顾孟萦和孟北、白芷、白芨等几个随从,携带着金银细软往清源寺而去,他计划在清源寺留宿一宿,第二天再往武陵而去。

早春的清源山显得很可爱,就像刚会笑的小婴孩,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白玉兰已经露出了娇俏的脸,白的、粉的、紫的花瓣在枝头悄然绽放。一丛丛黄色的迎春花灿烂开放,微风吹过,摇曳生姿。山上已经隐隐地露出了淡绿,向这个世界展示着新生。这是顾孟萦第二次来清源山,虽然间隔时间不长,但对顾孟萦来说,却让她觉得恍如隔世。她努力地想要回想前生的人,却是一阵眩晕,一片模糊的混沌。

这次她没有要大郎君抱她上山,而是牵着大郎君的手一步一步地走上去。一边走一边听大郎君讲清源山的历史和庙宇,他还专门提到了神女庙,说这次要带她去看看神女庙,祭拜一下,让神女娘娘保佑萦儿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走了两炷香的功夫才走到清源寺的大门口,孟北已经提前给了香油钱,并请知客僧安排了客院。

大郎君和顾孟萦在房间里喝了一盏茶,就见上次见过的那个小沙弥过来请大郎君。

大郎君带着顾孟萦前往慧定大师待客的厢房,就要再次见到慧定大师,这次顾孟萦心里没了忐忑不安,而是非常地平静安宁。

慧定大师还是那副笑眯眯、和蔼慈祥的样子。他看大郎君神态轻松适意,眉目舒展,便道:“孟郎君最近有喜事,肯定是得偿所愿了。”大郎君一副你猜对了的模样,点头落座。

大郎君请慧定大师给顾孟萦把把脉,大师却说不必了,小女郎很健康,没有任何毛病。语罢,又对顾孟萦说“让你家侍奴带你去东山的神女庙玩吧,那里的海棠应该开了。”

顾孟萦心知他有话要对爹爹说,就从房间里退了出来,大郎君让白芷和白芨带着顾孟萦去神女庙玩,仔细不要磕着碰着。

顾孟萦走后,大郎君和慧定大师喝着茶,聊着天。大郎君拿出三百两银子交给慧定大师,请他为二郎顾瑾瑜和顾孟萦立两盏长明灯祈福,以后每年他都会送上香油钱,慧定大师点头答应。

而后,大郎君又将和离之事告知慧定大师,没想到慧定大师却道:“你们夫妻缘分已尽,和离反而各自安好,你家小女郎也会安好。”这话安慰了大郎君,他因为和离让萦儿失去了母亲而一直忐忑不安。现下听了大师的话,他就释然了。

“你家女郎现在眼神清明,气质平和,神态安宁,说明她神魂已经归位,你尽可放心,她是个非常有福报又孝顺的好孩子。”大师又道。

大郎君听见大师说顾孟萦好,心里非常高兴。又问了定魂珠的事,大师却顾左右而言他,不再说及此事。

慧定大师修习佛医,医术高明,他和大郎君很喜欢在一起切磋医术。大郎君平日里坐诊接触的病人比较多,但多是普通病人。而慧定大师接触的多是疑难杂症,在民间治不好的病,才会寻求神佛庇佑。他们就医术医理彼此交流增长,相谈尽欢。

而此时顾孟萦正奔跑在开满鲜花的山路上……

第三十八章 陌上如画

白芷和白芨带着顾孟萦往东山神女庙去,东山并不高,西边和北边的高山挡住了寒风,东边采光甚好,正所谓向阳花木早逢春,东山上一路风景如画,早春的花儿竞相绽放。美景如斯,看的顾孟萦心花怒放。一扫过去的阴霾,从此呼吸自由的空气。

她笑着向前跑去,一路跑一路叫,嘴里念念有词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白芷也不知道她说些什么,只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刚跑到半山腰,就跑不动了,白芷和白芨轮流背着她上山,白芷看她笑得开心,也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他觉得女郎就应该活得这样笑容明媚,肆意张扬。

待到神女庙,顾孟萦看到香火缭绕,不少善男信女在那里叩首跪拜,有祈求神女给他们赐个女郎以继承香火,也有祈求神女保佑身体康健无病无灾的。

顾孟萦也请了柱香,虔诚地跪在神像前祈祷,请神女娘娘保佑爹爹身体健康,以后的日子都快乐无忧。

随后又捐了五两功德银子,旁边解签的僧人道:“小女郎,请摇个签吧!”

顾孟萦心情正好,于是上前摇了摇,一支签从签筒里落了下来,顾孟萦一看签上写着:上朝见帝,下面写着:上上签。翻开背面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声雷后三级浪。顾孟萦不明白这签文是什么意思,但知道上上签肯定是好的,为自己的好手气开心不已。僧人看了看顾孟萦的签,便笑着说“小女郎好福气,此签甚好,小女郎此后会一切顺利,前途无限。”

顾孟萦笑着谢过僧人,蹦蹦跳跳地往神女庙的后山而去,来之前就听白芷说过,神女庙的后山有一大片花海,每到春天,简直美不胜收。顾孟萦也想看看这片花海是如何的美不胜收。

后山山口处守着一个僧人,他尚未开口,就听白芷说道:“慧定大师让我家女郎上山去看看海棠。”

僧人看了看顾孟萦又看了看白芷和白芨,一言不发地让开了。

今天神女庙的人不少,可后山上的人却少的出奇,顾孟萦只顾着欣赏美景,并未多想。

走近后山,顾孟萦先看到一簇簇金黄的迎春花,如烟花般散开,显得秀美婀娜。紧接着就是一大片玉兰树,各色的玉兰花在风中摇曳绽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风儿吹过,沙拉沙拉地响着,今天后山的人很少,风儿吹过山林,显得后山尤为静谧。

穿过玉兰树林,顾孟萦才看见真正的花海,只见大片的海棠迎风峭立,花姿明媚动人,楚楚有致,花开似锦,如花中仙子一般。大片的西府海棠,既香且艳,未开的花蕾红艳艳的似胭脂点点,已经开放的逐渐变成了粉红色,犹如晓天云霞。

看着眼前的美景,顾孟萦想起了自己最喜爱的海棠诗,顺口念了出来:“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

白芷听顾孟萦念出一首这么好的诗来,觉得很惊奇。他知道女郎很聪明,但也才识字不久,是不可能作出这么好的诗文来的。忙问女郎这首诗是谁写的,写得真好。顾孟萦难道能告诉他是一个叫元好问的文学大家吗?她只好告诉白芷说在爹爹书房里无意看到的一首诗,觉得写得很美就记了下来。

这是一阵山风吹过,顾孟萦闭着眼睛,沐浴午后的阳光,迎着太阳,让春风拂过面庞,闻着海棠的阵阵清香,一脸陶醉!。

忽然她听见一声轻嗤,有个沙哑的声音道:“一个小肉丸还知道欣赏美景呢!”

顾孟萦吓了一跳,迅速睁开了眼睛,只见花海中走出两位十四五岁的小郎君,他们长身玉立,身量虽未长足,但已经不低了。一个穿着月白色的袍服,从花海中走来,气质清雅,犹如月窟仙枝。另外一个穿着白色的夹棉袍服,似乎很怕冷的样子,他的皮肤白的近乎透明,非常消瘦,但样貌不俗,凤眼微挑,嘴角翘起,一副促狭的神情,看表情就知道刚才的话就是他说出来的。

顾孟萦心想这个病娇白瞎了一副好样貌,说出的话来能气死人。这么毒舌,当心将来嫁不出去!自己虽有些婴儿肥,但也是小小美少女一枚,怎么看也不是肉丸子啊,太伤自尊了。若人人都像他那么瘦,岂不是一阵风就吹跑了。

于是她满嘴跑火车道:“我爹爹说,”她故意装出大郎君的样子,“我的小女郎一点儿都不胖,就是稳重,你看刮大风她都是站的稳稳当当的,不像有些瘦鱼干,一刮风就飘起来,被猫叼走了。”

白芷和白芨听了她的话直捂脸,郎君何曾说过这样的话?女郎说得像真的似的。不动声色就反骂了回去,女郎威武,他们在心里默默点赞。

月白衫子小郎君憋着笑,脸都憋红了,实在憋不住,刚想笑又被口水呛了,咳嗽了几声。那病娇郎君气的脸更白了,缓缓地抬起手。只见月白衫子郎君忙拉着他的手道:“五郎,五郎,我们是来祈福的。小女郎纯真可爱,如能得这样一个妹妹也是极好的。”

啊,他说话的声音好好听,都说好听的声音听多了,耳朵会怀孕。顾孟萦心想那宁愿耳朵怀孕也要听好听的声音。

“你的声音真好听,简直宛如。”顾孟萦赞叹道。

那病娇看顾孟萦对着他同伴一脸赞赏的模样,小声地说了声:“小色胚。”

顾孟萦一听就炸毛了,自认为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立马反驳道:“那是因为你嫉妒,嫉妒他长得比你好,声音比你好听。再过几年,他一定会像诗中写的那样: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都说相由心生,小鱼干,你会变成什么样就不知道了。”

这回那穿月白衫子的小郎君又红了脸,看了看顾孟萦,又看了看自己的同伴。顾左右而言他道:“小女郎,你叫什么名字啊?”

顾孟萦决定逗逗他,道:“我叫姐姐。”

那月白郎君道:“解解,这是什么意思?”

顾孟萦立马应了声:“唉”。

这回那病娇哈哈笑出声来,估计他正在变声期,声音有些粗嘎。他一笑,那月窟仙枝立马意识到被顾孟萦绕进去了。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表情,说道:“你真是人小鬼大,这么小还想当人姐姐呢!”

那病娇郎君觉得顾孟萦很有意思,于是缓缓向顾孟萦走来,顾孟萦一看他要走近她,立马后退,他不会小心眼子生气了想要揍她吧。虽然白芷和白芨会保护她,但她也不想惹事。

那病娇看顾孟萦往后退,就停了下来,对顾孟萦说:“小肉丸,你家大人呢?”

顾孟萦一听这话怎么有点像狼外婆的感觉,立马道:“我爹爹马上就来接我回家了。”

“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长安玩呀,你没去过长安吧?那可是都城,有好多好玩的,还有各种各样好吃的,也有很多像你这么大的女郎陪你玩,你去不去?”病娇道。

顾孟萦立马摇头道:“不去不去,我只和爹爹呆一起,不去长安,那里太远,没有亲人。”

那病娇致力于将顾孟萦拐走,又道:“那把你爹爹带上,以后我们当你亲人怎么样?”

“你肯定想把我骗到长安,然后再狠狠地欺负我,我才不上当呢。”顾孟萦故意奶声奶气道。

那病娇好像逗顾孟萦上瘾了,急忙道:“不会的,我怎么会欺负你呢,你这么可爱。你不是喜欢十一郎吗?你跟我去长安,等你长大了,让他嫁给你好不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他那么美,长安肯定好多贵女都喜欢他,我如果娶了他岂不成了众矢之的?我才不做这种傻事呢!”

十一郎第一次听到众矢之的这个成语,觉得很形象,更加惊讶,忙道:“小女郎之前念的那首诗是哪位诗词大家所作?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首诗。”

顾孟萦说道:“我哪里记得了,我能记得这首诗是不是已经很了不起了?哪里还记得那么多东西啊!”

十一郎道:“那小女郎是在那本书上见到的这首诗呢!”

顾孟萦摇了摇头表示不记得了。

十一郎一脸遗憾的样子。五郎知道十一郎记忆超凡,过目不忘,自小就聪慧绝顶,又爱学习,看过的书不知凡几,他都没见过这首诗,难道小肉丸读的是孤本吗?

顾孟萦贪恋美景,不欲惹事,也无意多做纠缠,就拜别两位小郎君,带着白芷和白芨往海棠花海深处走去。

置身这漫天的海棠花海,真是让人心醉神迷,海棠既娇且美,也难怪苏轼为了吟咏海棠,会写出那么优美的诗句:“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顾孟萦看着海棠花儿惊喜连连,直夸白芷说的真没错,这花海真的是美不胜收。

五郎和十一郎看着顾孟萦蹦蹦跳跳地徜徉在林间,也觉得心旷神怡,又略略走动了一会儿,相携离去。

五郎和十一郎回到住处,召出暗卫,让他们去查一下今天见到的小女郎和她的随从是怎么上山的。因为后山被封山了,她是怎么上来的,她的两个随从可都有功夫在身……

第三十九章 返回武陵

天快黑的时候,暗卫送来了但凡能打听到的关于顾孟萦的消息。五郎和十一郎当看故事一样看了她的身世,也颇为感慨,觉得小肉丸能活下来也着实不易。原来她竟是和父亲和离归家途径此处,被慧定大师指引上的后山。包括她在神女庙抽了什么签,和解签僧人的对话都一一呈上。暗卫还附上了顾孟萦上山时念念有词的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顾孟萦要是看到的话,肯定吃惊于暗卫们的记忆力,竟然一字不差地记下来了。

十一郎念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又是什么诗,怎么也没见过,虽然诗句都是大白话,一点也不含蓄,没有平仄讲究,也不太押韵,但读起来却朗朗上口,诗意而美好。

他看了看五郎,五郎也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两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好像她和随从并无阴谋,的确只是路过而已。只要不是谋算他们,他们也就放下不谈了。自五郎中了奇毒以来,他们都是万事小心,唯恐被人钻了空子。

十一郎擅画,他喜欢每到一地,就画出最美的风景带回去给母亲看。他画了一副后山的海棠图,画中有一个珠圆玉润小女郎正一脸陶醉地看着风景,嗅着清香,他将那首海棠诗题在画上,整幅画让人觉得岁月静美,现世安好。又画了一幅一个小女郎迈着小短腿奔跑在山路上的场景,山道旁的迎春花如烟火般绽放,玉兰花随风飘摇,起起伏伏。又将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题了上去。这幅画有种动态而浓烈的美,几乎能感到画中的人物就要跑出来,玉兰花瓣就要从枝头飘落。

直到天色渐晚,顾孟萦才恋恋不舍地下了东山,往清源寺而去。一大早就起来赶路,午间又没休息,下午又疯跑了一下午,顾孟萦的确累坏了,简单地用过哺食,就早早睡下了。

大郎君召来白芷问了女郎的下午的动向,白芷一一都向郎君汇报了,大郎君也没听过那首海棠诗。她说是从书房里看到的,大郎君心知是不可能的,书房的每一本书他都看过。多是中医中药类书籍,诗词类书籍很少,根本就没有这首诗,大郎君只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并未多说。当提到她与两位小郎君的交谈,大郎君既觉得自家女郎聪慧灵气,又觉得她淘气好笑。

第二日,等顾孟萦醒来,爹爹早已去上早课了。她洗漱完毕,收拾利落,爹爹才回来。一起用罢朝食,又拜别了慧定大师,一行人才下山往武陵而去。

又回到了温泉庄子,顾孟萦觉得很心安。这时的庄子更美了,到处郁郁葱葱,田间一派繁忙的景象。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

大家都已知道郎君带着女郎是和离归家,和离虽不好,但郎君有女可依,带了女郎,生活反而更自在。见到他们父女也都笑着问好。大郎君眉目间的轻愁已然不见,一派闲适自得。

孟南和苍术已经让人将大郎君的嫁妆卸下来,登记入库了。又安顿好了车马行的人,带着苍术前来迎接他们。

本来和离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可顾孟萦从大郎君到孟南孟北身上没看到丝毫阴郁,反而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想着要是母亲看到了,肯定要气郁了。

稍事休整一日,顾孟萦又是漫山遍野地跑,早起用过朝食,就跑得不见影了,直到哺食方归。大郎君看她戴着迎春花编成的花环,如同花骨朵一般娇俏,心里软软的。

大郎君告诉她明日去姑姑家,让大姑父帮忙在武陵上个户籍,将他们在龙阳县的户籍迁至武陵郡。又能见到漂亮的姑姑和表姐了,顾孟萦一脸期待。

第二日一早,顾孟萦开门就看到了栽在院子花圃里的母子树,细细的枝丫在春风里摇曳伸展,沐浴着着阳光,在新的土地里生根发芽。

用过朝食,大郎君和顾孟萦带着礼物前往姑姑家。春日明媚,顾孟萦像只快乐的小鸟,一路上说个不停,不管她问什么,大郎君都很有耐心的给她解答,丝毫没有不耐烦。

到了姑姑家,正好今日休沐,表哥表姐和表弟们都在家里,上次没见到的二姑夫和三姑夫也没有出门。大家都在家里等着他们父女的到来,这下热闹了。

表姐、表哥和表弟们争相上前给大郎君行礼问安,嬉笑地叫着舅舅,两个双胞胎小表弟正淘气,上前抱住了大郎君的腿,大郎君一手抱一个将他们抱起来。

顾孟萦笑咪咪地上前给姑姑和姑父们行礼,又和表姐表哥及表弟见了礼。姑姑可能是喜事将近,笑眯眯地将顾孟萦搂在怀里,抚摸她的发髻。弄得表姐余婉真跳起来争怀,说表妹来了,母亲就不疼我了。大郎君看着一家人和乐融融,也开心不已。

落座后,喝了一盏茶,表姐就坐不住了,拉着顾孟萦往园子里去,说园子里的花开了,表哥表弟也表示要同往,姑姑挥手让他们去园子里玩。又叫侍奴跟着,别磕着碰着,也别去水边。

姑姑看大郎君喜笑颜开,知道兄长肯定是得偿所愿了。大郎君又略略交代了和离和断亲事宜,大郎君提起迁移户籍之事。

大姑父说:“今日衙门休沐,明日一早,你让孟南过来找我,我带他去办理落户事宜。”

姑姑道:“既然萦娘和她母亲那边已经断亲,以后她随兄长姓还是随母亲姓?”

大郎君道:“自然不再随母姓,以后她就叫孟萦吧。”

姑姑又道:“难道不随母亲姓余吗?”

大郎君对自己妹妹的说法有些哭笑不得,“妹妹还年轻,将来子嗣多,以后还会生下小女郎,余家人丁兴旺。父亲娘家那边,人丁凋零,已经没人了,如今就让萦儿支立起门户吧!”

姑姑一听父亲孟神医娘家那边已经没人支应门庭,也就不再争了。

大郎君又说:“如今春季已然开学,不知萦儿是否还有机会插班入学?”

大姑父说:“我抽时间去问问鹿鸣女学的山长,看她是否应允。”

大郎君谢过大妹夫,又说起五月份的喜事。新纳进来的两位妹夫是双胞胎,家里在临县开着镖局,他们常年走镖,跟着父亲练就了一身好武艺。他们准备嫁过来后,用陪嫁开一家镖局,房子已经请大姑父帮忙看了。二姑夫和三姑夫笑着和大姑父开玩笑说,以后四弟和五弟来了,我们仨也不是他们兄弟的对手啊,家主可要为主持公道,别让我们被欺负了。姑姑表示说他们再厉害也得听家主的话,否则就不让进门。大郎君看妹妹很满意这门亲事,一家人相亲相爱,也替她感到高兴。

顾孟萦对表姐余婉真上的女学很感兴趣,问了她好些问题。问她当初是怎么进的女学,又学些什么。表姐倒也不藏私,都一一替她解答了。表哥也上了鹿鸣书院,顾孟萦有些发蒙,原来鹿鸣女学属于鹿鸣书院。女郎小的时候上女学,等到大了,学得东西多了,知识量丰富了,就和郎君们一起读书,不分男女了。

中午在姑姑家吃了顿丰盛的大餐,大人们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大姑父拉着大郎君谈论诗经楚辞,二姑夫要和大郎君讨论医药,三姑夫拉着大郎君要和他合伙新开一家药房;姑姑也陪着他们喝了几杯。大家喝得都有点多。小孩子们一边吃饭,一边嬉闹。等吃完饭已经半下午了。

姑姑留顾孟萦在家歇息,顾孟萦一想到爹爹就一个人归家,很孤单,决定还是拜别姑姑和姑父们,陪着爹爹回去。爹爹又告诉他们武陵郡的新房地址,说过两天收拾利落请他们过去暖锅底。这是当地习俗,一般搬了新家,都要请亲朋好友来做客,名曰暖锅底,就是让大家来认认门。

晚上他们并没有返回温泉庄子,而是回了文曲巷,鹿鸣女校附近的房子就在这里,白天半夏已经带人将房子打扫干净了,从龙阳县带回来的嫁妆一部分归置在这里,这里看着像一个真正的家了。

大郎君喝了点酒,感觉很放松,笑眯眯地盯着顾孟萦道:“萦儿,以后就随爹爹姓吧!以后咱就叫孟萦怎么样?你外祖父娘家孟家那边已经没人了,以后就靠萦儿来支起孟家了。”

顾孟萦非常配合地点头称好,又殷勤地给爹爹端上来蜂蜜水解酒,洗漱一番,就早早歇下了。

次日一早,孟南带着相关文书,带了些小额银票去找余家大郎君了,将近午时才返回,还顺道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第四十章 鹿鸣女学

孟南带回了新办理下来的户籍交给了大郎君,并带回消息说,在去衙门办事的路上遇到了鹿鸣女学的山长李夫子,她正好也去衙门办事。余家大郎君和她说了侄女孟家女郎想去鹿鸣女学读书的事,李夫子说明天正好也有两个女郎想要插班入学,可以一起去参加考试。她给余家大郎君留了名帖,让女郎明天拿着名帖去参加考试。

大郎君一听真是惊喜万分,鹿鸣女学是百年老校了,名额有限,非常难进。

顾孟萦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户籍文书,看着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孟萦,和居住的地址文曲巷,并盖有武陵郡衙的大印。叫了这么多年顾孟萦,突然改叫孟萦她还有些不习惯。

大郎君收起户籍文书,听说明天还要考试,就拿出千字文出来给她复习一遍,又单独指出一些难认的字让她单独辨认,并写下来。这些字,孟萦早就熟烂于心。除了极个别生僻不常用的字写起来不顺手,其余都能读能写,大郎君稍稍放下心来。

第二天卯初,孟萦就被大郎君叫起来梳洗装扮。大郎君给她挑了一件鹅黄色的襦裙,一双淡绿色的绣鞋。半夏充分发挥了他的巧手,给孟萦梳了双髻,戴上粉白的珠花。孟萦照了一下铜镜,仿若看见了一颗亭亭玉立的小树苗。

大郎君说:“鹅黄色鲜亮亲和,不像大红色给人压迫感,萦儿一会儿到地方了不要紧张,夫子问你什么,正常回答就好。”孟萦为爹爹的细巧心思点赞。

用罢朝食,尚不到辰时,大郎君说不能让夫子等学生,要早些出门。出了门,走一刻钟就到了鹿鸣书院门口,门口有不少马车停下送上学的小女郎和小郎君。他们碰到教过自己的夫子,都停下来恭恭敬敬地鞠躬问安。

大郎君递上名帖,守门的人一看是女学山长的名帖,非常客气地请他们进了门,并给他们指了道。白芷悄悄地他塞了块碎银子,看门的非常客气地道了谢。

书院占地很大,景色优美,女学单独在书院东面一块风景最好的地方,有个古朴的大门,一进门的照壁上镌刻着孟母三迁的故事。进到内里,才知道这是个二进的院子,前院有个宽敞的大院子可供活动,院子采光很好,亭台轩榭,雕梁画栋,非常精美。

考试的教室在前院的西厢房,门口守着个书童。孟萦一行到的最早,书童让大郎君和白芷在外面廊下等着,让孟萦单独进去。西厢房的摆放有些像面试的会议室,桌椅是面对面放的。

孟萦先找个地方坐下来静静地等着夫子来考试。一会儿又来了个穿粉色襦裙的小女郎,她似乎有些胆怯,紧紧地抓住爹爹的手,不肯自己进来。她爹爹劝了半天,才怯生生地进来坐下。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来了三位夫子。其中一位是女夫子,她年约三十四五,绷着脸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的样子。另外两位夫子一个比较年长,孟萦猜测着大概有五十多吧,蓄着长须,看着一板一眼。另一个夫子则很年轻,看着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气质清雅,书生气浓郁。

孟萦走上前去鞠了个躬,道了声:“夫子早安。”年长的夫子抚须点头笑道:“小女郎早。”女夫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年轻的夫子也点了点头,等年长夫子落座后,方才坐下。

女夫子起先问了孟萦一些简单的问题,有些像自我介绍,孟萦都不卑不亢、咬字清晰地回答清楚了。年长夫子问她是否识字,孟萦说念过千字文,能读会写。年轻的夫子便拿出千字文,随意点字让孟萦读,发现她果真都认识。又从桌屉里拿出笔墨纸砚,让她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挑了些不是太常用的字让她写。孟萦用小胖手一笔一划地写着,字虽下笔无力,但尚干净齐整,都是正确的。年轻夫子就对女夫子和年长夫子点了点头。

随后年轻的夫子又问了孟萦一些简单的算术题,这对孟萦来说就太简单了,她对答如流,年轻夫子看她反应敏捷,就有意考考她,出了道简单的应用题,购买几样不同价钱的东西,算总价,年轻夫子刚说完题目,孟萦就已经报出总价了。三位夫子都目露惊讶,惊异于她算术的速度。

昨夜大郎君一脸紧张地告诉孟萦,让她一定要好好表现,鹿鸣女学是整个武陵郡最好的学校,夫子都很厉害。考试非常严苛,要她认真对待,不可轻忽。孟萦不想让爹爹失望,认认真真地回答了所有问题。

女夫子点头微笑,让她回到座位上等候。孟萦给三位夫子鞠了个躬,转身回到座位上。

年轻夫子示意穿粉色襦裙的小女郎上前,她有些胆怯扭捏,说话细声细气。年轻夫子很有耐心,问了她的姓名年龄,是否识字。小女郎还是太胆怯,说话支唔不清。识字很少,女夫子皱起了眉头,很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小女郎吓得哇地哭出声来。

年轻夫子牵着她的手将她领到门外交给她父亲。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大红骑装的女郎冲进房间,一边喘着气,一边小声地说,幸好没迟到。

年轻夫子示意红装女郎坐下,问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孟萦对她的名字记忆尤深——张眉,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了一个典故张敞画眉。张眉非常胆大自信,一看就知道在家十分受宠,夫子问她是否识字,她说识得识得,还会背千字文呢。年轻夫子于是说上一句,让她接下一句。发现千字文前五十句背的还算顺畅,后面就磕巴了。接着又从千字文里跳着指字让她认,发现她整句连起来会认,单独就不是认识了。年轻的夫子觉得有些好笑,又问她会不会写字。张眉又说,会的会的,我写给您看。然后跳起来拿起笔开始写起来,那字糊的一团一团,估计只有她自己认识吧。三个夫子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觉得很好笑,都轻笑出声。孟萦也觉得这小女郎超级可爱。

很快面试结束了,年轻的夫子把孟萦和张眉领出去交给各自的大人,然后对大人们说,至于是否录取,明天会派人通知,让他们在守门的书童处留个地址好派发通知。

一出书院的大门,大郎君就问孟萦夫子都问了什么问题,难不难?孟萦就一句一句地复述了夫子的问题,又说了自己的回答,大郎君点点头说回答不错。等到明天就知道是否录取,能上什么班级了。

果然,第二日辰时刚过,就听门房说鹿鸣女学给女郎送通知来了,大郎君亲自去接的通知,又打赏了送信的人,向他打听了一些女学的情况,他喝了两三盏茶才走,说还要去给另一个女郎送通知。

大郎君拿着通知交给孟萦,孟萦一看这通知有些像大学录取通知书,她看见自己被分到丙班。大郎君说女学分甲乙丙丁四个级别,丁班是从千字文学起,为期一年,学会了千字文,识得了一千个汉字,学会正正确握笔描红,才可以升到丙班。丙班就要开始学论语,学写字。然后逐渐升班,升到甲班后,成绩优秀并准备科考的,可以去参加鹿鸣书院的考试,录取了就要和小郎君们一起上课,学习举业文章。

大郎君说女学那边夫子管教是否严厉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小郎君那边学习管理十分严格,背不出文章,或写不好字还会受罚——打左手手心,不打右手是因为右手还要写字。孟萦这才知道原来爹爹也上过鹿鸣书院,并且一直上到甲班,考过秀才之后,因无心科考,只一心跟着父亲行医制药,这才下学跟着父亲专心学医。

孟萦问爹爹是不是也和女郎们做过同窗,大郎君点了点头说:“甲班分两个班,每个月都有考核,考核最好的上甲一班,剩下的上甲二班。上了甲一班,如果不努力,月末考核成绩落后的几名会被转到甲二班,而甲二班的前几名则有机会升到甲一班。”

孟萦心说夫子们真会玩,末位淘汰制原来是哪个学校都会用啊。

学校给了孟萦五天的准备时间,大郎君让孟南去店铺买些好点的笔墨纸砚;让半夏赶制一个书袋五天后好用。然后又亲自带着孟萦和礼品回了趟娘家,今天只有姑姑和没上学的双胞胎表弟在家,其他人都忙去了。

听说孟萦被鹿鸣女学录取了,姑姑很高兴,忙问她上哪个班,孟萦说是丙班。大表姐余婉真现在上乙班了,她比孟萦大三岁多,她生日早,已经过了十岁的生日。大郎君说三天后做东,请妹妹、妹夫们和孩子们一起去文曲巷做客。姑姑笑着应下了。

孟萦看着爹爹意气风发的样子,深受感染。觉得爹爹自和离之后看着好像年轻了许多,每日心情愉悦,一切事情都顺利起来。

从姑姑家出来,大郎君带着孟萦往庄子去了。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孟萦觉得自己也帮不了什么忙,就带着白芷去半山上的温泉游泳去了。

大郎君从庄子里挑选了两个会做饭的伙夫要带到文曲巷,又选了几个老实本分的小厮带过去做些粗使的活计。

孟萦在庄子上的日子总是悠闲自在的,每天恨不得泡在水里,她像鱼一样在水里自由翻滚、锻炼水性。

大郎君林林总总处理了不少事情,现在正是春耕忙碌得时节,等夏季不忙的时候,再来操心那几房陪嫁的婚事……

作者有话说:

张敞画眉典故:

汉宣帝时期,有个叫张敞的人,家在当时的平阳,祖孙都是做官的,到他的时候,汉宣帝封他为京兆尹,也就是管理首都的最高行政长官。

张敞小时候一直生活在老家,经常跟村里孩子们玩耍。

有一次,跟邻居家的几个孩子玩过家家时,玩的有点忘乎所以,便与一个女孩发生了口角,他居然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砸伤了那个女孩子。看着那女孩血流满面的情形,他害怕的跑回家了。

没想到,那女孩的家人并没有像他所预想的,到他家去告诉他父母,而是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这件事却让他很内疚。

没过多久,他父亲被调到别处做官,他也便跟随父母离开了老家。

由于家庭的熏陶和耳濡目染,他青年时期便走上了仕途。

有一次,他回老家探亲时,无意中听家人说起儿时曾被他砸伤的那个女子,因为损伤了眉毛,直到如今仍没有寻到合适的人家嫁出去。

他听后非常震惊,没想到那时自己无意中曾惹下的祸,竟然让人家以终身来赔付。

于是,他在自责之余竟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娶那女子为妻。

那女子的容貌除了左眼上方眉毛有段损伤之外,也算是姣好。

当女子知道张敞要娶她为妻时,竟然有点惊异,她也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女子。

她转念一想,此事感觉有些不妥。虽然自己是因为他失手而为,但那时大家毕竟还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如果因为这事而连累了他的一生,那时也是她心有所愧疚的。所以,她告诉张敞一定要考虑清楚之后,再做决定,这毕竟是每个人一生中的大事,别到时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终身。

但张敞心意已决。双方父母也都是很开明的人,对这桩婚事也没有表示出什么不同意见,婚礼也就如期举行了。

婚后,妻子就跟随他辗转各地。直到后来他做了九年的京兆尹,才算是在京城安顿下来。

张敞做官处事快捷,赏罚分明,碰到恶人决不姑息,但也经常对犯小过者放给不治。张敞做京兆尹时的做法和赵广汉差不多,但广置耳目,惩奸除恶不如广汉。然而张敞除了用刑罚之外,施政也用儒家之道,经常表彰贤善。京城人多,且高官也比较多,因此做京兆尹长的不会超过两三年,短的甚至只能做几个月,经常是因罪丢官。只有赵广汉和张敞两个人做这个官做的时间长。张敞做京兆尹时,朝廷商议大事时,他引经据典,处理适宜,大臣们都非常佩服他。但是张敞没有做官的威仪,有时下朝,经过章台街时,让车夫赶马快跑,自己用折扇拍马。

张敞和他的太太感情很好,因为他太太幼时的伤,眉角有了缺点,所以他每天要替他的太太画眉后,才去上班。长安城中传说张京兆画的眉毛很妩媚。有司就用这些事来参奏张敞。一次,汉宣帝在朝廷中当着很多大臣对张敞问起这件事。张敞就说“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意思是夫妇之间,在闺房之中,还有比画眉更过头的玩乐事情,你只要问我国家大事做好没有,我替太太画不画眉,你管它干什么?皇帝爱惜他的才能,没有责备他。

后此典故与韩寿偷香,相如窃玉、沈约瘦腰合称古代四大风流韵事。

唐朱庆余《近侍上张水部》“妆罢低头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第四十一章 聚餐免单

两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大郎君让半夏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文昌巷去,这次从庄子上带了将近十个人回来。

人一多,院子就热闹起来。这么一个二进的院子,就一大一小两个主子,大郎君为人宽厚温和,下人们也都愿意伺候他。半夏指挥人将屋子全部清扫打理一遍,又将院子清扫干净,从后面花园里挖出几盆绿植放到前院廊下。这么一收拾,屋子就给人感觉窗明几净,十分舒适。大郎君将前院的正厅留作待客之用,又将一间明间用作书房。还留了一大间采光好的厢房以作炮制药材之用。他和孟萦都住在后院,他住正院,孟萦还是住在东厢房,在东厢房旁边留了一间屋子作为孟萦的小书房。看着自己的家井井有条,十分温馨,孟萦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第四天一早,半夏就带着两个小厮去采买了不少新鲜的瓜果点心招待客人。孟南吃过朝食收拾一番就去了余家。孟萦满怀期待地等着姑姑一家的到来,不知道大表姐和大表哥有没有时间来。

巳中姑姑一家才缓缓而来,一下马车,两个小表弟就冲了进来,围着孟萦叫表姐。姑姑和三个姑父都来了,大郎君招待他们落座喝茶,吃瓜果点心。两个小表弟闲不住,闹着要出去玩,孟萦带着他们往后院的花园去了。

大人们吃了两回茶,大郎君带着他们参观了一下房子。

姑姑说:“院子不大,住你们父女俩足够了,这个位置好,离鹿鸣书院近,以后萦儿用完还可留给孙女孙子用,自己不用,出租也很好租。兄长买这房子花了大价钱吧?”

大郎君点点头说:“也是机缘巧合,我让孟南看房子,正巧这房子要出售,刚挂出来,孟南就碰上了。否则在郡城这个位置买房还不容易呢!”

大姑父说:“也是幸运,才能买到位置这么好的房子,文曲巷的房子好卖,出租的多,出售的少,想买还真得靠运气。婉真、大郎和二郎都在鹿鸣书院,以后碰到天气不好的时候,难免要叨扰你们。”

大郎君说:“无妨,他们随时可以来家,我给他们留好房间。来了正好也给萦儿做个伴,就萦儿自己太孤单了。”

午时初,大姑父命自己的常随去鹿鸣书院门口接孩子们下学,从书院门口到孟萦家里走路也就半刻钟。

大姑父说:“他们大概午时中左右下学,我让他们给夫子告了半天假,现在课业不紧,明天下学再找夫子补上就可以了。”

中午大郎君没准备在家里吃饭,几天前就让孟南去鼎丰楼订了包间,等接到孩子们就出发去鼎丰楼。

一会儿,表姐和表哥们回来了,表姐和表哥们说要先参观房子,然后再去吃饭,于是孟萦又领着他们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鼎丰楼,这家酒楼在武陵郡非常有名,是数一数二的高档的酒楼。姑姑和姑父们一看大郎君请他们上鼎丰楼吃饭,忙说让兄长破费了。

大郎君说:“妹妹和妹夫们帮我颇多,请你们吃顿饭聊表心意也是应该的。”

进到包间,大郎君点了鼎丰楼的几大招牌菜,又点了一些小菜和包子糕点。

上菜之前,顾孟萦和大表姐没事干,在外面走廊溜达,看看酒楼里的装饰和花草。突然听见一阵咚咚咚的跑步声,孟萦抬头一看,这不是前几天在鹿鸣书院面试的那个红衣小女郎吗?孟萦还记得她叫张眉来着。

张眉跑到孟萦面前道:“你刚才在楼下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果真是你欸,我被录取了,我上丁班。你被录取了吗?”

孟萦笑着点点头。

张眉问道:“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是同窗了欸,我叫张眉,弓长张,眉目如画的眉,你叫什么?”

“孟萦,孟子的孟,魂牵梦萦的萦。这是我表姐余婉真,她也在鹿鸣女学,不过她在乙班,我在丙班。”孟萦介绍道。

“余家姐姐好!啊,孟萦你在丙班啊,为什么我上丁班,你上丙班,我们不应该都是新入学,一起上丁班吗?”张眉叫道。

“我也不知道哦,好像通知书上写得是丙班。是不是我识字多,所以上丙班了。”孟萦道。

“不行,我识字也多啊!我要上丙班,我去告诉我爹爹!我要和你一个班。”张眉一边说,一边咚咚咚地跑开了。

“真是个急性子!”孟萦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

一会儿菜上来,大郎君招呼妹妹和妹夫们用菜喝酒,孟萦招呼表姐、表哥表弟们吃饭。等菜上齐了,小二又送来了一份鹿筋烧海参和一壶石冻春说是少东家送给孟家女郎的。

姑姑和姑父们都笑着夸赞道:“萦儿才到郡城就交到好朋友了,真是有福气,还给大家送来了好菜和好酒。”

孟萦心下有些犯嘀咕,除了姑姑一家,好像她也不认识什么人啊。这酒楼的少东家是谁她也不知道啊!不会是搞错了吧!别到结账的时候又算钱,有不少酒店就通过这种方法搞促销,反正都吃到肚子里了,退也没法退了。

大郎君满脸疑问地看向孟萦,孟萦也有些懵懵的,她对着大郎君摇了摇头。菜都上桌了,大郎君也就不再多说,招呼大家吃饭。

不愧是郡城的名店,饭菜果真非常可口;鹿筋炖的软烂,海参泡发得非常好,没有异味和沙粒。大人们将一壶石冻春喝个精光,小孩们吃个肚儿圆。酒足饭饱,大郎君让孟南去结账,其余人喝杯茶解油腻,准备返家。

过一会儿,孟南上来悄声对大郎君说,酒楼的少东家让掌柜的免单了,这一餐饭下来少说也得百十两银子,大郎君觉得不对劲了,带着孟萦亲自下去看看。

大郎君让掌柜的算算午饭的银两,胖掌柜的笑呵呵地说:“少东家说免单了,不用付。”

大郎君说:“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该付的饭钱不能少。”大郎君坚决要付饭钱。

胖掌柜的求饶道:“我可不敢收你的银两,要让我们少东家知道了,我就干不成这鼎丰楼的掌柜的了。我在这里干了十多年才提为掌柜的,可不能丢了这份工。郎君行行好,千万别再提银钱的事!我家少东家那说一不二的性子,我可惹不起啊。”

大郎君听他几次提到酒楼的少东家,于是就问道:“不知你家少东家是哪位?与我们可有渊源?”

胖掌柜的一看就知道是误会了,忙道:“我家少东家是张家大娘子,单名一个眉字,对了,她还给你家女郎留了帖子,请你家女郎有空找她玩去。”说着,胖掌柜的拿出一张帖子交给孟萦。

孟萦打开一看就明白了,原来鼎丰楼是张眉爹爹开的,今日吃饭正巧碰见,她就又送酒菜又免单的。

弄明白了缘由,大郎君放下心来,他看掌柜的的确不敢收钱,也就作罢了。然后悄声地吩咐孟南去字画店铺买上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回来,价钱比之饭钱要只多不少。

送罢姑姑和姑父们,孟萦跟着大郎君回了文曲巷的家。

到家后,孟萦告诉爹爹和张眉相识,并将她面试的过程给爹爹表演了一遍,充分发挥了她的戏精特质,爹爹看了笑得前仰后合,直道这个小女郎好有趣儿。

“萦儿,她既有意与你交好,你也可试着交个朋友,以前在龙阳你总孤孤单单一个人,没有同龄玩伴,现在你上学了,可以试着交交朋友。”

孟萦点头称好。

“我让人买了一套笔墨纸砚,你明早给张家大娘子送过去,以还今日之情。”大郎君道。

孟萦点头称是。

半夏给孟萦做了一个好看的书袋,一面绣着喜鹊登梅,一面绣着连中三元。孟萦一看简直爱不释手,觉得半夏的手艺真棒,这不是书袋,简直就是艺术品,她毫不吝啬的夸赞,让半夏不好意思起来。

大郎君看女儿喜欢上学堂,也跟着乐呵起来,并赏了半夏一根银簪。

第四十二章 小手帕交

第二天用过朝食,孟萦在后园里溜达了一圈,让白芨去买些果树及花草回来,春天正是种树的季节。她特意交代一定要买两颗大樱桃树和水蜜桃树回来,这是她的最爱了。都说樱桃好吃树难栽,孟萦想有的是时间,在书院还不知道要呆几年呢。

大郎君让半夏将提前准备的礼品带好,和白芷一起随着孟萦去张家,大郎君交待孟萦从张家回来,如果早,可以回家,也可以去德济堂找爹爹,爹爹今日会去坐诊;晚的话就直接回家,不用来回跑了。

张家离文曲巷不是太远,坐车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张府门楼高耸,一看就是高门大宅,门口有两个威武雄壮的石狮子。大门上方的红灯笼很新,门厅也很干净。

白芷将昨天张眉留下的帖子递上去,说找孟家女郎来张家大娘子。门房马上小厮跑步去通知大娘子,然后热情地开门将孟萦迎了进去。

孟萦进到前院的花厅,看了一眼张家的装饰,真是富丽堂皇,总结一下,一个字就是:壕,两个字就是:有钱,四个字就是:非常有钱。

孟萦在花厅里喝了一盏茶,听见咚咚咚地跑步声由远及近,就知道张眉来了。她一路跑到花厅,见到孟萦惊喜万分。

孟萦让半夏将礼物送上,说道:“明天咱们就入学了,我准备了一份文房四宝,希望你能用上。”

张眉激动得不行,说:“一直都是我送别人礼物,家人除外,我还没怎么收过别人的礼物呢!多谢,多谢,我真是太高兴了。”

然后拉着孟萦的手去她住的院子。张家占地颇大,花木繁多,正值春天,花儿朵儿都陆续开放,看着姹紫嫣红。

张眉的院子在东南角,采光好,也很宽敞,里面的装饰非常新,估计没用旧就换新的了罢。

她忙着让侍奴准备茶水。看今天阳光好,不冷不热,在外面比在屋子里更舒服。就让侍奴将院子里的石桌石椅收拾出来,准备坐在院子里喝茶吃果子。

孟萦看侍奴们被张眉指挥得团团转,估计侍奴们也知道自家女郎的性子,做起事来倒也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不一会,院子里的石桌上铺了桌布,并上了杏仁茶和满满一桌的点心和各式果子,石凳上也铺了厚蒲团。坐着一点也不凉。

两人坐在春日的暖阳下,喝着杏仁茶,吃着果子,好不惬意。

张眉性子直爽,喜欢说话,一见到孟萦就说个不停,说她每日都吃些什么,玩些什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要她肯说,孟萦就一直是个耐心的听众。

半晌的时候,院子里来了位十四五的小郎君,他生的唇红齿白,一身锦衣华服,金光闪闪,腰间挂了好几个荷包、玉佩之类的饰品,看着就很骚包。他一进院门就笑道:“我说八妹今天怎么没来烦我,原来是来了朋友啊!没想到你这性子也能交到朋友!”

张眉一看自己亲哥拆台,气得直跳脚。噘着嘴,仰着脑袋叫到:“七哥好讨厌,一会儿我告诉爹爹说你欺负我,看他怎么他收拾你。”

张家七郎赶紧讨饶,又是作揖,又是赔礼,装出十分害怕的样子,看着分外滑稽好笑。孟萦看他们兄妹互动,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家七郎看到孟萦笑得眉眼弯弯,纯真可爱。立马找到了台阶,趁机让妹妹介绍一下她的朋友。

张眉说:“这是我在鹿鸣女学里的同窗孟萦,萦娘这是我七哥张天禧。”

孟萦立马站起来向张家七郎行礼问好,张家七郎也赶紧还礼。

张家七郎说:“你不是明天才入学吗,怎么就认识了同窗?”

张眉说:“前几天考试的时候认识的,昨天在鼎丰楼吃饭又碰到了,我就邀请她到家来玩了。”

孟萦忙说:“昨天我爹爹请姑姑一家在鼎丰楼吃饭,没想到结账时,眉娘已经让掌柜的免单了,爹爹执意付账,掌柜的坚辞不受。爹爹觉得过意不去,特意让我今天过来道谢!”

其实,来之前七郎已经打探清了缘由,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个直性子,为人急公好义,她不知道请了多少人吃饭,也没见谁这么郑重地带着厚礼来道谢的。他觉得至少孟家女郎的家人是懂礼可交之人,有这样的家长,教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差。不过他还是想看看孟家女郎是否适合做妹妹的朋友。

七郎担心自己妹妹交友不慎,回头伤心难过,特意过来把关。三人坐在石桌旁聊了起来。

原来张家七郎今年才从鹿鸣书院下学,他实在不喜欢之乎者也那一套,也无意科考,只想跟着爹爹经商。所以年初就不再上学堂,而是跟着爹爹历练,如今帮着爹爹管一个成衣铺子。

孟萦心说难怪穿得这么骚包,原来经营的是成衣铺子啊。

张家七郎能说会道,一会儿就哄得妹妹喜笑颜开。孟萦一看就知道——他准是个妹控,张眉能养成这样直爽的性格肯定和家里人的宠爱有莫大的关系。

张眉说她最近在学骑马,爹爹为她在郡郊的庄子上专门辟了一块跑马场,她邀请孟萦和她一起去学骑马。孟萦还不会骑马,也就答应休沐的时候可以一起去。

闲聊的时光过的很快,眼见日光接近中午,孟萦提出告辞,张眉不肯让孟萦走,一定要留她一起用午饭。张眉很缠人,实在推脱不得,孟萦只好让半夏去德济堂告诉爹爹,说下午直接回文曲巷。

中午,张家娘子和她的大郎君梅财主都在家没有外出,于是就一同在饭厅用饭。

孟萦看张眉的父母年龄比较大,就知道他们是老来得女,所以宠爱万分。张眉要天上月,梅财主恨不得马上就让人去摘;她要上房揭瓦,梅财主马上递梯子。她母亲一气儿生了七个儿子,才得了这么一个女郎,更是把她惯得上头。七个兄长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这么一个妹妹,更是宠爱万分,谁也不敢与她争锋。张眉在这种环境下竟然没长歪,也算是奇迹了。

今天听到自家的宝贝疙瘩交上了同龄朋友,梅财主当即让管家去鼎丰楼,叫回了一个厨师来专门做饭菜招待女儿的朋友。两人又隆重收拾一番才出来见孟萦,生怕给自己女儿丢了面子。

孟萦一看张眉父母就觉得他们诙谐有趣,因为实在太胖了。他们都是中等身量,那身宽可是一般人的两三倍,前凸后翘,不过凸的是大肚子,站在那里都看不到脚面。张家娘子更是“门前三包”鼓鼓囊囊,游泳圈堆叠着一圈又一圈。张眉长得珠圆玉润,娇憨可爱,爹娘的基因应是不差。可现在她爹娘就真不太好看了,真是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

张家七郎给孟萦介绍了他父母,又给她父母介绍了孟萦。孟萦上前施礼问候,不疾不徐,落落大方。张家娘子和梅财主暗暗点头,张家娘子给了孟萦一只掐丝金镯作为见面礼,梅财主则更是直接,给了孟萦一个大金元宝。孟萦都不知道该不该收,他们好像看出孟萦的顾虑似的,直接将东西塞到她手里。

张家娘子和梅财主很能吃,吃了那么多羊肉,又吃了许多鸡肉、包子、点心。也难怪长那么胖,真是膘从口入。

张眉家餐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讲究,梅财主能说会道,说话幽默风趣,是个比较有意思的人。他说他家女郎是个直肠子,性子急,说话直,但没坏心眼,如果有冒犯,让孟萦多担待。

孟萦说:“直性子人好打交道,心胸开阔,不藏着掖着,活得自在。”

梅财主看孟萦性子温和稳重,想着正好和女儿互补,应能交上朋友,特意邀请孟萦多到家里来玩。

席上问到孟萦的爹爹,才知道孟萦是孟神医的外孙女。梅财主说他母亲还请过孟神医看病。得知她随父和离,不久前才搬到郡城,就让张眉多带孟萦出去和小女郎们交际,多认识些朋友。孟萦立马起身道谢。

梅财主说话妙趣横生,七郎又在其中插科打诨,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连张眉都说吃撑了,今天和萦娘在一起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张眉又带孟萦参观她们家,七郎作陪。张家的府邸很大,通过七郎才知道,张眉她太爷爷做过临郡的知府,致仕后回到原籍,就是在这座宅子养老的,所以这座宅子经过几代人的建设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下午,孟萦想要回去,因为明天还要上学,得提前做些准备,可张眉好不容易有个玩得上来的伙伴,怎么舍得放她走?硬拉着她去看自己的新衣服和首饰。

张家人也的确宠张眉,她应季的新衣服都不下十件,很多衣服还没来得及没上身就已经小了。各式各样的首饰,从镯子,到簪环头面,各种样式和材质的都有,简直可以开家铺子。

不过两人现在还小,梳着双髻,只用得上珠花和绫带。别的首饰还得等大一点的时候才能用上。

半下午的时候,大郎君出诊路过张家,见自家马车还未回去,就知道萦儿还在张家未归。就准备接上孟萦一同回家……

第四十三章 心机梅爹

张眉正在给孟萦展示她的头饰和衣服,忽听门房来报,说孟萦爹爹来接她回家了,只好依依不舍地送孟萦到门口。

梅财主正好外出归家,和大郎君碰了面,相互寒暄,方知孟家郎君是女儿小友的父亲,就留下和大郎君在花厅喝茶聊天,等候孟萦过来。

孟萦和张眉到花厅的时候,梅财主聊得正欢。孟萦一见爹爹,就像稚鸟归家,奔向爹爹,张开胳膊让大郎君抱抱,举高高。大郎君也大半天没见女儿了,不忍心让她失望,就把她高高举起来,放在肩头。

张眉在一旁看到,眼馋得不得了,非要让梅财主也给她举高高。梅财主用力提了提张眉,最终因肚子太大,也没举起来。张眉可就不干了,叫嚷道:“你看萦娘她爹爹多年轻,多好看。还能给她举高高,爹爹你太胖了,都抱不动我。我要当萦娘爹爹的女儿,让他抱抱举高高。”说着她就冲到大郎君身边,张着胳膊求抱抱。

可怜爱女如命的梅财主欲哭无泪,因为又老又胖被女儿嫌弃了,扎心了啊!他涨红着脸,搓着手,胖胖的样子看着很滑稽。

孟萦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熊孩子啊,简直是杀人不用刀!孟萦让爹爹放自己下来,请大郎君抱抱张眉。

大郎君非常喜欢小孩,既细心又有耐心。于是也就举起张眉,将她放到肩头,张眉高兴得眉飞色舞,高声叫嚷:“啊,我好高哇,看得好远啊!萦娘你爹爹真好,我要当他的女儿。”

大郎君乐得哈哈笑,“当我的女儿好,我又多了一个可爱的小女郎啦!萦儿也多个伴了。”

一旁的梅财主心急了,为了这么个女郎,他真是几乎穷尽了毕生心力……

梅财主的母亲是个十分成功的商人,在当时也算是传奇人物。梅财主一小就跟着母亲和爹爹们经商,耳濡目染,又经十多年的商海浮沉,二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积攒了大量银钱,南货北运,北货南卖,运货的骡车络绎不绝,在武陵购置了二十几间商铺作为嫁妆,准备寻找一个好妻主。

梅财主虽上过学堂,却没读过多少四书五经,特别羡慕那些满腹经纶的才子。他喜欢附庸风雅,还专门开了一家字画店用以结交文人雅士,并决定以后找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郎为妻主,提高自己的层次,再生几个孩儿好好教导,让他们成为满腹经纶的才子才女。

而巧得是,张家娘子的祖父致仕后,她祖母和祖父回到武陵养老,她母亲当年是官家女郎,娶的几个郎君都是读书人,满嘴之乎者也,却不通庶务。起先靠着陪嫁和张家的家底,日子过得也算滋润。后来张家娘子的几个爹爹举业都不是很顺利,一直也没能考上进士,蹉跎半生都停滞在举人阶段。虽说穷秀才,富举人,可张家曾经出过知府,在一方也曾门楣显耀,又是书香门第,文人的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八大雅事最是耗费银钱。张家的收入有限,开支却不曾减少,坐吃山空,眼见着日子过的捉襟见肘,却也不肯放下身段,经营产业,也自是看不起商人的满身算计和铜臭。张家娘子看几个爹爹每日谈诗论画,不事生产,家里日子越过越清苦。她就暗暗决定,以后找夫郎一定不找读书人,得找善于经营的有钱人。

某天张家娘子去梅财主的字画店取他父亲在那里裱好的画,梅财主恰巧巡店经过,于是就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两人皆互生情愫。回去一打听,发现对方就是自己想要找的人。

一开始,张家娘子想找梅财主做正夫,遭到她娘和爹爹们的一致反对。他们认为她应该找个读书人,每日琴瑟和谐,夫妇和美。要找梅财主可以,但只能做侧夫。

梅财主一听只能做侧夫?那就意味着他以后没女郎的几率很大,辛辛苦苦一辈子,挣的大笔的银钱最后都便宜了别人,哪里能忍受?他倒也没直接忤逆张家娘子的长辈,而是投其所好,让张家娘子的各个长辈收礼收到手软。张家上下的生活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梅财主在张家很受欢迎。这时梅财主才提出想做正夫的想法,如果做侧夫,他就再另寻一门亲事。张家娘子过够了清苦日子,好不容易才过得锦衣玉食,日子和美滋润,转眼又要去过苦日子,她岂会愿意?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于是,她最先闹起来,作天作地,一定要娶梅财主做正夫,以保证自己过随心所欲的富贵日子。再厉害的父母也拗不过心意已决的孩子,再说张家长辈也说不出梅财主的不好来。只好寻了个吉日,将梅财主娶了回来。

梅财主到了张家,张家的生活很快就从穷酸到了富足。张家的长辈们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也就不好嫌弃梅财主的商人身份了。

张家娘子成亲三年后生下了梅财主的长子,长子生出来后,梅财主有些不敢相信,别人头胎生女儿的那么多,到他这里却只得了个儿郎,梅财主觉得心塞。但他不死心,暗戳戳地准备让妻主再给自己生个孩儿。

等到张家大郎一岁多,梅财主正摩拳擦掌地准备要二胎,张家长辈提出,自家女郎该娶侧夫了,要不然就要官配了。

梅财主才恍然惊觉自家妻主要纳侧夫,他害怕外人嫁进来,讨了妻主欢心,相处不来,而他作为正夫又无嫡女傍身,将来日子不好过。于是就从他父亲娘家的两个姑姑家里,各挑了一个表弟。这两个表弟跟了他五年,学习经商,几乎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他了解两个表弟的为人,就算将来他们生了女儿,他也可以抱到膝下,当自己的女儿养着。打定主意,他就制造机会让妻主和两个表弟偶遇,又事先将妻主的喜好告诉两个表弟,让他们俩投其所好,等妻主动了娶他们的心思,告知长辈,并顺利将他们娶进来之后,才知道两个侧夫竟然是梅财主的表弟。那时人已经娶到家了,睡也睡了,只得认了。

张家娘子给自己的二郎君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梅财主心想,下回该生女郎了吧。于是又让妻主给自己生了一个孩子,没想到老四仍是儿子。接着张家娘子给三侧夫生孩子子,没想到又是一对双胞胎儿子。这会连张家娘子都急了。如果一直生不出女郎,张家以后岂不就要绝了香火。她和梅财主又努力了一把,这次以为该生个女郎了,谁知老七仍是儿子。此后几年,梅财主为了求女没少做善事,修路、架桥、施粥赠药都少不了梅财主的身影。他甚至还为张家娘子纳了个侍夫,可七年了,张家娘子竟然一个孩子也能没生出来,为此,那侍夫等了好几年,发现妻主也没能为自己生下孩儿,于是自求离去,归家再嫁。后来,听人说神女庙求女灵验,梅财主前去虔诚拜求,神女庙的主持说,神女娘娘好几年没有塑金身了,如果施主愿意为神女娘娘塑金身,说不定神女娘娘就会保佑施主得偿所愿。梅财主想尽办法也没求得女郎,就出了两千两银子给神女娘娘塑了金身。没想到神女娘娘金身塑好才不过两个月,张家娘子就传出了喜讯。梅财主欣喜若狂,重上神女庙,发下誓愿,如果这次能得个女郎,他愿意再出三千两银子给神女庙修缮庙宇。

几个月后张家娘子果真生下了一个娇娇软软的女郎,梅财主抱着这个得来不易的女儿,有些不敢置信!张家长辈都喜不自胜,全家上下一片欢腾。梅财主本来想给自己的女郎取名张梅,可张家长辈嫌弃梅字太俗,就取同音字眉为名,希望自家女郎将来能眉目如画。

梅财主在张眉出生后,果真兑现诺言,捐出三千两银子为神女庙重新修缮了庙宇,又多给了一千两的供奉,为自家女郎祈福。

张眉生的时候,她的四个哥哥已经出嫁,大哥的长女已经好几岁了。三年前,五哥和六哥也嫁了出去。只剩下一个比她大八岁的七哥还未到年龄,没有出嫁。平日里,七哥有事要忙,也没人和她玩。哥哥们的孩子也不愿意和她玩,因为她总是喜欢摆出长辈的架势来教育他们,一旦他们惹了自己的小姑不高兴了,就会换来男女混合双打。他们觉得她不是小姑姑,而是小祖宗。渐渐地他们都躲着张眉,唯恐惹了自己的小姑姑。孟萦心说要是你是我姑姑,比我小还总是教训我,我也不跟你玩。

现在张眉碰到了孟萦这个软萌包子,脾气好,又随和。便稀罕得不得了,恨不得天天和她吃住在一起。又看到孟萦的爹爹年轻英俊,还会举高高。和自己的爹爹站一起,更显得孟萦的爹爹玉树临风,自家爹爹又胖又老,于是这个颜控的女郎就华丽丽地嫌弃了自己那恨不得拿命对她好的爹爹。

梅财主眼看孟家父女俩将自己的宝贝女郎拐走了,心里急得不行。但姜还是老的辣,他最是了解自家女郎,于是笑眯眯地对张眉说:“你跟孟郎君走吧,我留下孟萦给我当女儿。”

张眉一听不行了,从大郎君肩头下来,跑到孟萦身边要和她呆在一起……

第四十四章 女校开学

由于张眉非要和孟萦在一起,扒着孟萦不让走,她爹爹见女儿难得有个要好的玩伴。极力留下大郎君一起吃晚饭。张家的晚饭和中午饭差不多,满桌子的大鱼大肉,吃的大郎君直皱眉头。

大郎君是郎中,很注重身体调养和养生,所以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年轻许多,体型也保持不错。他并不认同张家的饮食习惯,觉得饮食无度于身体有害。

梅财主看大郎君吃的素淡,张罗着让大郎君吃肉喝汤。大郎君道:“晚食宜少不宜多,宜清淡不宜油腻,否则不利养生。”

梅财主说:“我也不想吃那么多,长那么胖,可架不住饿啊。”

张家娘子也点头称是。忙问大郎君有无法子让他们不那么馋。这些年他们生活无忧,心宽体胖,一日比一日胖起来,走路都气喘,更不愿意动弹了,可待着不动依然会觉得饿,反正张家有钱,吃喝不短。放开了肚量吃,就长得更胖了。

大郎君饭罢,给他们把了把脉,觉得他们身体需要好好调理,要不然恐怕影响寿数。

孟萦脑子里突然冒出针灸埋线减肥效果不错,想要得知怎么想到的,却又一阵恍惚。于是跟爹爹提议说:“可不可以用针灸刺穴的方法控制食欲,再配以汤药排出他们体内多余的废弃物。食欲控制住了,就不会产生饥饿感,见到油腻的东西都会觉得倒胃口,用汤药排毒养颜,双管齐下肯定能让他们调理好身体,做到轻身延年。”

大郎君听了孟萦的提议,两眼放光,觉得女儿能继承自己的衣钵,说不定将来还能像她外祖父一样成为一代名医。

大郎君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出纸笔,记下了梅财主夫妇的脉案,说回去思考一下如何给他们调养身体,让他们明天上午抽时间去德济堂一趟。

孟萦要走,张眉跟着她要上孟家去,他爹爹真是拿她没办法。让孟萦留在自己家里,孟萦又舍不得爹爹,还要回家准备明天上学的用具。于是她和张眉约定明天一早在鹿鸣书院门口见,这才依依惜别,从张家出门返家。

大郎君回到家,拿出脉案参详了半天,和孟萦道:“萦儿是如何想到用针灸刺穴来减重的?”

孟萦一脸懵懂地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是如何想到的,就是灵光一闪,脑子里就出现了。我好像还记得有一则小故事是说魏文侯求教于扁鹊,询问他家兄弟三人中谁的医术最好。扁鹊如实回答,在他兄弟三人中,大哥的医术最好,二哥的医术次之,他的医术最差。魏文侯大惑不解,为什么你自以为医术最差,而名声却闻于天下呢?请扁鹊予以解释。扁鹊回答道:大哥治病,在病情尚未发作前就施法将病根予以了铲除,其医术高超外人不知道,只有家人知道,所以没有名气。二哥治病,是在疾病初起,症状表浅时施治,虽药到病除,但乡里人认为他只是会治小病的医生,故名声不大。而我治病,都是在病人病情危重、痛苦万分之时予以施治,分别应用针灸、药物内服外敷,甚至动用手术,均能够使病情转危为安,逐渐痊愈,大家都认为我的医术神奇,所以能名闻天下。是这样的吗?爹爹。”

大郎君点头称是。又问道:“萦儿是否愿意学医?”

孟萦一想到脉象那么玄乎,穴位和药草配伍那么复杂,吓得赶紧摇了摇头。不过还是给大郎君提议,从梅财主和张家娘子的调理减重一事入手,可试着建一家养生馆。时人都有些讳疾忌医,但养生保健一般人都不会拒绝。这些年朝堂平稳,四邻顺服,百姓安居,胖子逐渐多了起来。虽说时下以肥为美,但这个肥只是微胖健美,而非真正的肥硕。另外还有些脾胃不调之人需要调理身体,就算没病,推拿按摩让身体舒适也会有人愿意接受。

大郎君表示可以考虑,等先看好张家娘子和梅财主再说。

第二日,孟萦吃过朝食,带着自己美美的书袋,和大郎君一起往书院走去。因为今天是第一天上学,大郎君专门在去坐诊之前,送孟萦到书院。刚到书院门口就看见张眉跳下马车,大声叫道:“萦娘,萦娘,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孟萦心道我来的也不晚啊。

“昨天你说我们今早在书院门口见,我早上一起来,就想着早点来,这样就可以早点见到你,和你一起玩了。”她又急着说道。

张家七郎这才从马车上下来,拉着她给大郎君行了个礼。孟萦也给七郎问了声早安。

白芷和张眉的侍奴金元拿着两人的通知书交给门房看。门房让他们几个进去。一行人进到鹿鸣女学,先找到管教务的夫子,让孟萦和张眉领了书本,跟着院里的书童去教室准备上课。

孟萦和张眉拜别大郎君和张家七郎,先去教室了。大郎君和张家七郎再去办理缴费事宜和学堂接送的注意事项。

孟萦和张眉都在前院上课,两人的教室相邻。这样就算两人不在一个班,离得也近,课间休息时也可以一起玩。

前院上学的都是年龄小的女郎,她们年幼好动,下学比甲班和乙班早,在前院活动,不影响后院上课的女郎们。

孟萦跟着书童走到教室,发现教室里已有四五个七八岁的女郎,她们已经上学一个多月了,突然见到插班来了新人,都感到很好奇。孟萦看了一下教室的桌椅,大概能坐十五六个人。孟萦也不知道该坐哪里,就在前面的角落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一会儿,铜铃声响起来了,教室里陆陆续续地走进不少小女郎,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定,都有些好奇地看着孟萦。过了不到一刻钟,又想了一遍铃声。踩着铃声,一个年轻的夫子走了进来。孟萦一看这不就是上次面试她的年轻夫子吗?夫子在他的桌前站定,小女郎们就站起来说了声:“林夫子好。”林夫子板着脸对她们说:“大家好。”然后示意孟萦上前,孟萦走上前去。林夫子介绍道:“这是我们班的新同窗孟萦,她新入学,对学校还不熟悉,你们要多关照她。今日下学后,李玉婵由你领着她参观一下书院。”李玉婵站起来对孟萦点了点头。

林夫子安排孟萦坐在第一排靠右的位置。孟萦扫了一眼教室,发现班里也就十二三个女郎,并没坐满。

第一节课是林夫子给大家上的《论语》,才刚刚讲到第二篇为政。他让孟萦借同窗的笔记抄录一下,将第一篇学而补过来。孟萦知道《论语》20篇共四百多章。开学一个多月才学了一篇学而,学而就16章,大约也就是二十几句话,要照这个速度学,不知道要学到什么时候才能学完《论语》。

林夫子领读了两遍为政,然后让大家自己读,要求熟读到背诵的程度。孟萦很头疼,她很不喜欢背诵,她喜欢理解着记忆,所以复述时大差不差,但按照原文章句一字不差的背诵不是她的长项。十几个小女郎大声地诵读,吵得人脑壳疼。看着她们摇头晃脑地读着课文,孟萦觉得头好晕。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休息,她们又围到她身边问东问西,弄得孟萦一上午脑袋都是蒙蒙的。后面的写字课都不知道是怎么过过来的。

上午的课程到午时中方才结束,铃声一响,小女郎们都急不可耐地冲出去。有一个身影逆着人群而来,张眉跑到孟萦身边问她中午去哪里用饭?孟萦也不知道。刚好李玉婵收拾好桌面,来到孟萦身边,说要带着她去参观书院,不过在参观书院之前,要先去饭堂用饭。其实张眉也该由她的同窗带着参观书院,由于她跑得太快,别人都没追上她,只好自己先去了饭堂。

鹿鸣书院有统一的饭堂,女学并不单设饭堂,因为女郎少,单设一个饭堂不合适。

书院的饭堂位于东北面,离女学不太远,不过半刻钟就能走到。正好也顺便看看风景。李玉婵在女学已经上了一年,这里的情况她已基本摸清了。她带着孟萦和张眉往饭堂走去。

饭堂是一栋二层的小楼,一楼是一连四间的大开间,里面摆满了桌椅。正值下学期间,饭堂里人声鼎沸,要大声说话才能听得清。女郎们在一楼有一块专门的吃饭区域,郎君们不允许过来,但女郎们可以去郎君们用餐的地方用餐。李玉婵说二楼是点餐区,女郎和郎君们都可以去,只是价位比较高。

由于一楼太吵了,孟萦提出请李玉婵和张眉去二楼吃饭。李玉婵连连说她在一楼用饭就可以了,你们去二楼吃,一会儿我们在一楼会合就可以了。张眉挽着李玉婵的胳膊不让她走,并连连说:“玉蝉姐姐就和我们一起吧!”三人便顺着楼梯往二楼而去。

刚走到二楼,孟萦扫了一下二楼的摆设和布置,一眼就看到了第一次在清源寺碰到的那个小郎君,他正和他姐姐及另外两个小郎君坐在座位上等餐。他也一眼就看到了孟萦,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们虽然没有直接认识,但这次也算是第三次见面了。

李玉婵走过去叫了声:“学姐好。”然后拉着孟萦和张眉介绍给李君如,“这是丙班的孟萦,这个是丁班的张眉,林夫子让我带孟萦一会儿参观书院。”又向孟萦和张眉她们介绍了李君如道:“这是女学甲班的学姐李君如。学姐学习非常棒,我们要多向她学习哦!”

李君如并没有介绍和她随行的郎君们。李玉婵看学姐脸色不好,就领着孟萦和张眉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悄声给孟萦说:“李君如是女学山长李夫子的女儿,她左手旁边坐得是她双胞胎弟弟李君成。另外两个小郎君估计是她们家的亲戚。”

孟萦这才想起来,原来这姐弟俩的母亲就是那天面试她的那个严肃的女夫子啊!李君如是女学山长的女儿,难怪女郎们几乎都认识她。孟萦见到不少女郎停下来和她寒暄打招呼……

第四十五章 两小无猜

孟萦请李玉婵和张眉在二楼点了几个小菜,吃了顿简单的便餐。餐后,三人便结伴参观了书院。书院占地面积挺大,读书的小郎君们可真不少,听李玉婵说这里是整个武陵郡最大的书院,有差不多一百个女郎和好几百个小郎君在这里就读。

郎君们读书的地方分成好几个院子,按照读书的级别不同院子也是不同的,最好的院子就是女郎和郎君们混合教学的甲院,整个院子清雅静悠,古朴而美丽。孟萦想着希望有朝一日也会在这里就读,就是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

书院的北边有一个跑马场,是供学子们学习骑射用的。李玉婵说每年书院都要组织几次女郎和郎君们打马球比赛,一听还能打马球,孟萦表示很期待。可一想到自己还不太会骑马,就和张眉商量说休沐的时候好好学骑射。

下午的课程比较轻松,一个中年夫子教小女郎们唱《诗经》。小女郎们很喜欢他的课,欢呼地叫着“孟夫子,孟夫子,我们今天唱什么啊?孟夫子还弹琴给我们听吗?”

孟夫子非常随和好脾气,女郎们都不怕他,有些肆无忌惮,课堂气氛就活泼起来了。

孟夫子今天给大家教《国风周南芣苢》,这是孟萦第一次听到将《诗经》里的篇章以吟唱的形式表达出来,真是觉得惊奇万分。

孟夫子操着古琴,用他那浑厚的男中音唱着: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这是一曲劳动的欢歌,是当时周人采芣苢(即车前草)时所唱的歌谣。全诗三章,每章四句,全是重章叠句,仅仅只变换了少数几个动词,其余一概不变,反复地表达劳动的过程,劳动成果的由少至多也就表达出来,充满了劳动的欢欣,洋溢着劳动的热情。

恰恰应景,现下正正值春日,人们外出采摘野菜,于平原秀野、风和日丽中群歌互答,余音袅袅、忽续忽断地唱着《芣苢》,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孟萦听得如痴如醉,她很喜欢《诗经》以吟唱的方式表达,所以我们的麦霸学起来也是非常卖力。

欢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下课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小女郎们还觉得意犹未尽,跑上去拉着孟夫子不让他走,孟夫子还是笑呵呵地抱着他的琴,在女郎们恋恋不舍的撒娇声中走了。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孟萦借了李玉婵的笔记抄写起来。《论语》微言大义,语句精炼到极简,所以解释起来就比较麻烦,笔记就多了。孟萦还不太习惯竖着书写,写毛笔字还有些慢。快下学时,才堪堪抄了《论语》第一篇的前四句的释义。她征得了李玉婵的同意将笔记带回家抄写,她准备回去让白芷帮她抄写,他写的又快又好。

快下学的时候,小女郎们就早已将书袋收拾好了,下学的铃声一响,她们就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

瞬间,教室就剩下孟萦了,她有些傻眼了,这是什么速度哇?堪比100米冲刺啊!

孟萦慢腾腾地收拾好自己的书袋,准备回家,刚出女学的门口就听见有人叫道“孟家女郎,请留步。”

她回头一看是李君成,他好像比年前长高了不少,看着更好看了。孟萦站定施了一礼叫到:“学长好,不知您叫我何事?”

李君成看她客气有礼,但语气疏离,觉得肯定是上次自己的无理唐突了她,让她现在见了他都远着。

他还是对着孟萦回了礼,并真诚地道了歉。他说上次在清源寺,他后来去找她还荷包,他们已经走了。再后来在黄木镇碰上,人太多,他不好意思,加上他又没有带着荷包,所以也就没好上前赔礼道歉。他道完歉,又问孟萦的山楂糖球是在哪里买到的,怎么那么好吃。

孟萦听他提到山楂糖球,立马捂着自己的荷包后退了一步。李君成看了她的举动,觉得很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也不怪孟萦捂着荷包后退了,因为孟萦最近正在长大牙,大郎君限制她吃糖,每天才给她4颗山楂糖球,她好话说尽,恨不得撒泼打滚,还对大郎君说送几颗给张眉,大郎君才给了她10颗山楂糖球。这几颗糖球孟萦还没舍得送出去呢。爹爹做的爱心糖球能不好吃吗?

大郎君挑上好的山楂,仔细去核,和着药材熬煮后捣成泥,再将磨得细细的糯米粉蒸熟,添加进山楂泥里,然后加糖熬煮,放凉后搓丸,再滚上一层细细的糖霜,每一颗山楂糖丸都美味绝伦,让人回味无穷。

孟萦觉得自己的爹爹就是个天才,做出的山楂糖丸这么好吃,以至于每天她要不吃几颗糖丸就觉得少了些什么。她的这些糖丸可是宝贝的很。她害怕李君成再抢她的山楂糖丸,所以才本能地捂着自己装糖丸的荷包。

她摇着头对李君成说:“这山楂糖丸是我爹爹专门给我做的,不是从外面买的。”

李君成心道,怪不得外面买的山楂糖丸就没她的好吃呢!她的山楂糖丸有父亲的味道。父亲去世前的一个休沐日,带回了一包山楂糖丸,那时正好是冬天,山楂糖丸可以放好久,他吃着那些山楂糖丸,一直到爹爹去世,他都没吃完。吃完那包山楂糖丸,他就再也没有感觉到过任何甜的东西。五年过去了,他在清源山第一次吃到了爹爹带回来的糖丸的味道,是那么美好,让人忍不住回味。

孟萦看李君成陷入了思索之中,面带悲戚。她的小同情心立马就泛滥了,小声地和他商量道:“这次你别抢我的荷包了,我还有8颗糖丸,我可以给你6颗,我自己留两颗,行吗?你别伤心了,下回我让爹爹多给我几颗糖丸,我再给你,好不好?”

李君成一看孟萦误会了,但他却不动声色地伸出了手,孟萦小心地倒出6颗糖丸放在他手心,然后将另外两颗糖丸立马塞嘴里了。看到她的动作,李君成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小女郎好可爱。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她鼓起来的面颊。孟萦好郁闷,怎么能捏我的脸呢?糖丸都已经吃到嘴里了,再捏我的脸,我也不吐出来。

孟萦一边吃着山楂糖丸,一边对李君成说:“你等着,过三天就该休沐了,我爹爹还会给我做糖丸,我偷偷拿点儿藏起来,等上学堂后我带给你。”

李君成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自己都快十二了,还问一个七八岁的女郎要东西吃,真是没脸,但他不想给孟萦解释,他贪恋的不是山楂糖丸,而是爹爹的味道。他好想爹爹,如果爹爹还活着,他和姐姐就不会那么为难了。

孟萦只当他和自己一样喜欢这山楂糖丸的味道,美味有人分享总是开心的,更重要的是爹爹的手艺被人认可,那是多自豪的一件事啊!

拜别李君成,孟萦悠闲自在地迈着轻松的步伐向书院门口走去,大郎君和白芷正在门口等着,大郎君笑道:“萦儿是不是没有完成课业被夫子留下来了?”

孟萦摇了摇头道:“才不是呢,我学的可认真啦!是爹爹做的糖球太好吃啦,我把糖球吃完了才出来的,要不下次爹爹多给我些糖球吧?”孟萦拉着大郎君的手撒娇道。

大郎君笑着抚摸着她的发髻道:“你现在正在长牙,吃太多糖,回头虫牙,你就该哭了。”

白芷接过孟萦的书袋,自己背着。大郎君牵着孟萦的手往回走,大郎君问她一天都学了什么,孟萦声情并茂地给大郎君讲了这第一天的女学生活。听到孟萦下午学了《芣苢》,忙让她唱给他听。孟萦于是一边唱着歌,一边做着采芣苢的动作,斜阳照在她的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春日的夕阳照着她明媚的笑容,大郎君觉得心情舒适而惬意,离开龙阳顾家,对他们父女来说真是最正确的选择。

孟萦说起林夫子让她将之前《论语》的笔记补齐,她写字慢,准备让白芷帮她抄写,大郎君不允许,让她自己慢慢抄写,还说抄写的过程也是在学习,顾孟萦一看那厚厚的笔记,头有些疼。

她又问及张眉父母的身体,问大郎君准备如何给他们调理?

大郎君说:“我将他们目前的身体状况结合他们的脉象,每天针灸一遍,然后回去辅以汤药,每七天一调方,两个七天后,变成隔天针灸一次,十四天一调方,不出两月,他们就会恢复如常。”

“那爹爹要是成功让他们减下体重并恢复健康,是不是可以考虑建一个养生馆?这样白芷和白芨白天也有的忙了。”

“萦儿安心课业,这些事情爹爹来处理就好。”大郎君笑道。

“爹爹我还想学骑马,以后也可以参加书院的马球比赛了。我和张眉约好了,这个休沐日就去她家庄子上的跑马场去练习跑马。”孟萦道。

“好,好,明天爹爹就让孟北去北边的骡马市,给你挑一匹温顺的小母马给你。”大郎君道。

孟萦高兴得跳起来,冲到大郎君怀里,拉着他弯下腰来,亲吻了他的面颊。叫到:“爹爹你真好,我好喜欢你!”

大郎君蓦地红了脸,看着欢呼雀跃的顾孟萦有些不知所措……

第四十六章 郎君教女

果然大郎君说到做到,第二天下学后,孟萦发现她有了一匹漂亮的小母马,那匹小马不高,通身棕红色,额头上有一小撮白毛,看着分外可爱。她看到孟萦理都不理,孟萦想要摸她一下,她还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把孟萦吓了一跳。孟北让她拿把青草喂它,孟萦照做了。它看了看孟萦,很给面子地吃掉了。大抵是吃人嘴短,这次孟萦摸她,她很温顺地低下了头。孟萦欣喜万分,围着马儿转了几圈,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马如花。又问大郎君:“爹爹,这些马也像人一样,是母的少,公的多吗?”

大郎君笑着说:“没人统计过,这些动物的公母是大自然决定的,数量大抵是差不多的吧。”

孟萦心说:也是,这些动物也没得罪女神萧念念,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自然繁衍,也亏得这样,要不然岂不是吃不上鸡蛋了?

后面的一个多月,只要是休沐日,孟萦就带着她的马如花和张眉去跑马场呆上一整天。一个多月下来,她骑马已经像模像样了,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孟北还会抽时间专门教她。

每个休沐日大郎君给她做的山楂糖丸,她都会分给李君成一些,李君成也经常给她带些红豆糕、栗子糕等之类的小点心,说他自己学着做的。虽然做得并不美味,但由于量不大,孟萦每次都会很给面子地吃掉,并夸赞好吃。这让李君成愈发动力十足地学习做小点心的技艺了,两个小吃货在交流吃的方面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孟萦很喜欢书院的学习,但仅限于正课之外的课业,比如唱歌、画画、围棋、古琴等。正课《论语》的第二篇已经学完了,后面越学越快,孟萦还没完全背会第一篇。林夫子虽然要求女郎们每一篇都要会背,可大家偷懒,他也不敢狠狠地批评管教,体罚更是不可能的。孟萦就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要求,落下了很多课程,她都不自知。

转眼就到了四月,正是春和日丽温暖舒适的时候。都道是“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在一派轻松适意中迎来了孟萦的七岁生日。

四月十六日是孟萦的生日,在这之前,孟萦已经邀请了张眉、表姐、表哥和表弟们,还请了同窗李玉婵、李君成散学后来家做客。

大郎君将客厅让给了孟萦,让她招待她的朋友们。让半夏提前买好了糕点,又让厨师做号了饭菜招待他们。

张眉知道孟萦围棋下得好,送给她一套云子揪木棋具。孟萦一看喜欢的不得了,她早就想要买一副好棋具,只是一直忙着玩,没有专门出去逛,张眉的礼物简直送到她心坎上了。孟萦接过礼物,拥抱了她,告诉她“亲爱的,我好喜欢你的礼物啊。”然后“啵”地一声亲了亲她的脸。

这个泼辣大胆的女郎竟然也会害羞哦,她红着脸将她七哥给孟萦的礼物拿了出来,是一套火红的骑装。孟萦觉得张家七郎真是人才,太会送礼了,孟萦的骑装有些小了,七郎看见过一次,这次就给她送了套骑装,如果她穿着好看,还可以带别的小女郎去他的店里买。

表姐和表哥们都送了孟萦小礼物,孟萦都乐呵呵地收下了。李玉婵送了孟萦一方帕子,孟萦也很开心地收下了。

李君成给孟萦画了一幅画,画的就是他在清源山第一次见到孟萦时的样子。孟萦看着画中的自己,有些恍惚了。画中的小女郎抓着双髻,戴着红绫飘带随着风起起伏伏,娇嫩的面庞可爱至极,一双桃花眼笑盈盈地望着人,把人的心都融化了。他的笔触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已初露风华,假以时日,相信他在画之一途肯定会出类拔萃。

孟萦客气而有礼地向李君成道了谢,毕竟他给孟萦的生日礼物是用了心的。

由于下学后才聚在一起的,时间比较紧张,大家一起欢闹着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就散了。

孟萦看着收到的一堆礼物感到开心不已,大郎君也给了她一份礼物。大郎君提前找人用小叶紫檀雕刻了一个双鱼吐珠造型的吊饰,昨天又借走了孟萦的金珠将珠子和鱼用榫卯嵌在一起。孟萦看着吊饰,惊叹于工匠的高超技艺,两只鲤鱼的大小和珠子的比例恰到好处,两条小鱼栩栩如生,木质打磨后泛着柔光,让整件吊饰成了一件独特的艺术品。孟萦想着要不是民间不允许佩戴龙饰,说不定爹爹就会让人雕个二龙抢珠。两条小鱼背鳍上各打了个孔,半夏编了绳子并坠了穗子,看着分外好看。孟萦高兴地将爹爹送的礼物地挂在胸前。爹爹说他给的礼物不准离身,她认真地点头表示记下了。洗澡的时候取下来放在枕头下,每天一起床,半夏和白芷就会提醒她戴上。

最近这一个多月大郎君每日非常忙碌,起先是要安排从龙阳县药房过来的医师和学徒;他还在考虑是不是要择址重新再开一家药房;后来又要给张家娘子和梅财主调理身体;还要去德济堂坐诊,偶尔还要出诊,的确分身无暇。

现在张家娘子和梅财主的身体调理得初显成效,梅财主又提议和大郎君合伙开一家调理身体的养生馆,这倒是和萦儿的想法不谋而合。梅财主提出钱财和店铺他出,郎中和帮助调理的医师由大郎君负责,跑腿和服务的小厮张家多得是,再找一个可靠的掌柜的,养生馆未来收益可期,获得收益他们五五分成。大郎君觉得做养生馆有些不务正业。又想到孟萦讲的扁鹊的故事,觉得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于是梅财主和大郎君就着手筹建养生馆,从选址、装修、安排人员,他们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不得了。

大郎君很久都没有检查孟萦的课业了,今天是她生日,只想她高高兴兴地过。他决定明天好好检查一下她的课业,看她这一个多月学得怎么样。

第二天,孟萦还是和往常一样高高兴兴地去了女学。女郎们和往常一样快乐开心,无忧无虑。林夫子看她们不那么努力,拿她们也没办法,纯粹靠她们自身的意愿了。

傍晚下学,大郎君专门去书院门口接孟萦,孟萦一见爹爹亲自来接,高兴得不得了,拉着爹爹的手绘声绘色地描述这一天是怎么过的。

大郎君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有些犹豫一会儿如果发现她课业落下很多该怎么处理。

晚饭后,父女两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大郎君让孟萦拿出她的书本来,孟萦还兴冲冲地拿出来交给爹爹。大郎君看她的笔记记得还算认真,于是又翻开《论语》让她背诵。

孟萦看到爹爹翻开《论语》,脑袋就有些大了,暗道不好,果不其然,爹爹问她学到第几篇了,孟萦如实交待说学到第四篇了。大郎君就让她从头开始背诵。

第一篇学而孟萦还能磕磕巴巴地背诵几句,后面的看到全句,她大概能理解意思,还是用自己语言表达的意思。

大郎君一看孟萦这一两个月就学成这样,脸色很不好,她看孟萦用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落下了那么多课程,如果再不捡起来,后面就会彻底跟不上了。

大郎君很生气,但并未责备她,而是非常自责地说:“是爹爹不好,最近太忙了,没有及时检查萦儿的课业,现在萦儿的课业落下这么多,都是爹爹的责任,爹爹应该受罚。”

孟萦一听吓坏了,自己做错事应该自己负责任,打她一顿她都能接受,但爹爹受罚她会受不了。紧接着又听大郎君道:“爹爹应该罚二十戒尺。”他边说边吩咐孟北准备戒尺执行处罚。

孟萦一看爹爹来真的,忙抱着大郎君的胳膊哭着说:“爹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偷懒了,从明天开始我一定好好学习,再也不贪玩了。不要爹爹受罚,要罚就罚萦儿吧!”

大郎君置之不理,孟北很快就拿着戒尺过来了,大郎君让白芷拉住孟萦,他伸出左手,孟北毫不留情地打在大郎君的手心上,“啪”的一声,声音那么响,听着就感觉到肉痛,孟萦感觉那戒尺如同敲在自己心头。她吓得哇哇大哭,哭喊着“不要再打了,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爹爹。”

她看着大郎君的手肿了起来,又很快渗出了血丝,孟萦看着心疼坏了,想着爹爹对自己的好,犯了错都舍不得惩罚她,自己真是太不懂事了,不好好学习,让爹爹自责到自己领罚。

很快二十戒尺打完了,大郎君的手心已经紫红一片,皮开肉绽,看着非常吓人,孟萦挣脱了白芷,冲到大郎君身边,忙着给爹爹手掌吹气,一边吹一边哭。大郎君让白芷拿来伤药包扎,他看了孟萦一眼,并未多说什么,让她先回房休息,明天再说。

孟萦跟着白芷哭哭啼啼地回到了房间,没有梳洗就上了床,又在床上哭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 五月乐事

孟萦走后,孟北过来检查大郎君的手是否有事,大郎君道:“你用的巧劲你还不知道吗?并未伤及筋骨,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敷上药,几天就好了。”

“郎君何苦呢,没得吓坏了女郎。”孟北道。

“不这样做,她根本就记不住,还是不知道努力,我们不能护着她一辈子,她又无兄弟姐妹相帮扶,如果她继续这样下去,将来会怎样我根本不敢想。她既然不肯学医,那么就要好好学习准备科考,而不应这样混日子。”大郎君道。

“女郎过得轻松一些,也没关系,将来帮她娶几个厉害点的夫郎,她一辈子都能过得轻松适意。”孟北又道。

大郎君摇了摇头,“如果她自己立不起来,将来只会受制于夫郎,除了生孩子,什么都做不了。”

大郎君深深地叹了口气,决定明晚好好和孟萦聊聊。

第二天早晨起来,孟萦的眼睛肿的像个大核桃,半夏拿冰块帮她敷了半天才消了些。去了女学,她学习明显认真多了,再也不和女郎们上课嬉闹了,只是有些郁郁寡欢。中午吃饭时,张眉问她怎么了,她都觉得没脸说出来。张眉最近也很心烦,她母亲自成功减重,恢复了年轻时的体形,成了微胖界的美女,于是每日都在外疯玩不归家,张眉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她了。于是两个各怀心事的小女郎唉声叹气地吃了顿味同嚼蜡的午餐。

下午下学,孟萦慢吞吞地走出校门,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爹爹,磨磨蹭蹭地往外走。走到门口,看到大郎君站在那里等着她,左手缠着白布,藏在袖子里。孟萦走过去,牵着大郎的右手,轻声叫了声:“爹爹。”

大郎君并未多言,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家。用罢晚餐,大郎君把她带到了书房。

大郎君细细地给孟萦分析了她的处境,说道:“爹爹不可能护你着一辈子,你又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帮扶,只能万事靠自己。如果你自己立不起来,将来夫郎势大,在别人家里,爹爹们可以联合压制他们,但你的情况特殊,你上下不靠,左右无依,很可能就会处处受制于人。”

孟萦根本就没有想那么远,她只想快快乐乐,轻松适意地过完这一辈子。将来娶个自己喜欢的夫君,至于另外两夫到时再说。现在听到爹爹说到将来的事,她才惊觉爹爹说的情况其实离她并不远,不过再过几年时间她就要面对这些事情,真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爹爹说得很有道理。

“科举和学医你现在必须选一个,总要有个努力方向,当然两个都选也可以,毕竟艺多不压身。”大郎君又道。

孟萦还有些发懵,觉得事情怎么有些不一样了。

大郎君说:“从明早开始,你要每日寅时末就起,跟着爹爹锤炼身体,你现在的年龄学武还算来得及,但要加大强度。每日下学完成女学课业后,要背诵《神农本草经》,你可以医术不精,但你必须学会辨认草药,不能像顾家娘子,被夫郎算计还不自知。你以后在学堂必须认真听讲,争取在学堂就将夫子讲的知识学会,完成夫子留下的课业。回家你就能早些休息,否则你就没时间玩了。”

孟萦心里一阵哀嚎,怎么爹爹挨了板子,好日子就结束了呢!

大郎君果然说到做到,第二日一早,春夏之交,白天渐长,天亮的早,寅时末天色刚蒙蒙亮,孟萦就被白芷拉了起来,她还闭着眼睛就被白芷套上了细棉布做的短褐抱到了院子。爹爹和孟北已经站在院子里了,孟萦睁开眼睛看见爹爹冷着脸,瞌睡一下子就吓跑了。

她跟在爹爹和孟北后边迈着小短腿跑起来,刚开始还能跑几步,后面气息就乱了。大郎君告诉她要调整呼吸,鼻吸口呼,七步一调整。她试着按照爹爹告诉她的方法跑,能轻松一点,但一会儿又忘了,大郎君让孟北拿着柳条在后面监督,一旦忘记调整呼吸,就给抽一柳条。孟萦怕挨打,很快就学会了调整呼吸。跑了一段时间,她觉得腿跟灌了铅一般,实在跑不动了,慢了下来。大郎君让白芷拉着她跑,圆滚滚的她跑得满头大汗,累得像条死狗。

街道上的人多了起来,他们已经跑到家门口了。到了家,她只想往榻上歪。可训练还远没有结束,大郎君又让她在院子里蹲马步,刚开始她只能蹲几息,然后就开始摇摇晃晃。孟北给她讲了蹲马步的要领,她领悟后试了试,果真好了些。大郎君说训练强度会逐日增加,孟萦心里哀嚎不止,再加大强度,还不得累死啊!

去了女学,孟萦再也不敢吊儿郎当了,而是开挂了般将夫子讲的内容当堂都记在脑海里,连最最不喜欢背诵的《论语》都背的滚瓜烂熟。

大郎君推了晚上的所有应酬,每日下学都去接她,检查她在女学的课业。然后教她背诵本草经,每天辨认两种药草,熟悉它们的药性、药效及配伍时的注意事项。

很快小肉丸孟萦变成了苗条的小美女,时间轻快地走到了五月。五月份事情很多,五月初一是张眉的生日。孟萦提前给张眉买了一根漂亮的马鞭,长度正好适合小女郎使用,鞭子用牛皮编制,手柄装饰精美,整体看起来非常精致。收到孟萦的礼物,张眉几乎是欢呼雀跃了。

在张眉的生日会上,孟萦见到了张眉的四哥、五哥和六哥,听她说她大哥、二哥、三哥带货出海了,赶不回来。孟萦一听还能出海,感到非常好奇。她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目前她是出不去了,只能和爹爹呆在武陵,哪里也去不了。

五月初五端午节,女学放了一天假。孟萦每日风雨无阻都要锻炼,不过不用上学,倒是有一天的空闲时间。大郎君提前分好了中药材,让半夏和梅苏做了不少香囊,交给孟萦拿去送同窗和朋友,大郎君配的药材香囊可以去秽驱虫,味道又很清雅,所以很受欢迎。孟萦也收到不少别人赠送的礼品,譬如五色丝带编织的长命缕、绢扇等。李君成专门送给孟萦一把绢扇,孟萦有些不明所以。后来听他讲原来唐太宗在端午节时赠给大臣长孙无忌和杨师道绢扇时说过:“庶动清风,以扬美德。”他说友人之间赠送绢扇也是一种风尚。

张眉收到孟萦送来的好几个香囊,回赠孟萦两个肚兜,说是送裹肚。孟萦看着肚兜大小正适合她现在穿,肚兜上绣的五毒图案栩栩如生,蜈蚣、蝎子、蟾蜍、壁虎、蛇如同趴在肚兜上,特别是看到蛇,孟萦觉得很不舒服,如果穿在身上,感觉怕怕的,还好另一个肚兜是绣着青莲的。

孟萦对张眉说:“这个五毒图案的肚兜让我觉得好害怕啊!”

“那都是绣上去的,不是真的。这五毒图案的肚兜穿着可以辟邪,我每年都要换一个新的,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图案,我拿我的芍药花的肚兜和你换。”说着就换了过来。

张眉又加了句:“七哥画的花样,让店里的绣工给我们做的,我两个,你两个,你看这裹肚是不是又好看又舒服?”

孟萦顿时感觉不好了,张家七郎的脑回路怎么和常人有些不同呢?

中午在家和爹爹一起包粽子、做粉团,爹爹还喝了不少雄黄酒。孟萦和李君成、张眉约好一起去看赛龙舟。赛龙舟的地方人山人海,大郎君让白芷和白芨照顾好孟萦,他径自回房休息了。

李君成走到孟萦家里,然后和孟萦一起去找张眉再去江边。张家七郎正好在家没事干,就陪着妹妹一起去看赛龙舟。

端午庆祝,人们都走上街头,街市上人山人海。还没到赛龙舟的地方,就听见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张家七郎早早派人买了好位置,他们几人刚坐下来安顿好,就有小贩来推销铜镜,说是五月五日午时制作的铜镜,孟萦还有些迷瞪,不知道为何端午要售卖铜镜。

李君成道:“这是历史上唐朝制镜工匠的一个独特习俗。每年端午节的正午时分,制镜工匠就在扬州的长江中心的船上铸造铜镜,专门进贡给皇帝,称为天子镜。沿袭到民间,一般人家喜欢在端午买面铜镜,取吉利安康之意。”

孟萦这才恍然大悟,七郎的动作总是迅速,他已经帮张眉和孟萦每人各选了一面小铜镜,铜镜精致小巧,可以放在她们的手袋里,方便携带。

赛龙舟的现场真是热闹非凡,虽是每年都要举办,但大家的热情不减,果真如宋人张劝所说:两岸人人开盛宴,飞来飞去如掣电。明年文场角胜时,也如此日舟人战。

端午过后,很快又到了姑姑娶侧夫的日子。五月十五是吉日,大郎君几天前都前去帮忙了,他让孟萦十四日下学前向夫子请假一日。

十四日当天下学,表姐余婉真就带着孟萦回了她家,大郎君也在姑姑家等着。晚上孟萦和表姐还要负责压床……

第四十八章 姑姑娶亲

姑姑家里,安排新人居住的院子已经布置好,新床也请了四角俱全的人帮忙铺好了。当初男娶女嫁的时代,请的都是新郎的弟弟、堂弟或表弟来做压床娃娃。后来女娶男嫁,女孩又少,大家都希望能生女郎,要找自己的妹妹或者表妹来压床可就不容易了,就是想找也不一定有啊!所以就演变成了只要是两个女娃娃就行了。

喜郎专门负责新房里的事情,他看孟萦和余婉真长得娇俏可人,悄悄问她们愿不愿意挣点小钱,以后有人娶亲找压床女郎,他可以帮忙介绍哦。

孟萦和余婉真连连摇头,两家都不差钱,干嘛去干这种事。后来喜郎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孟萦是父亲和离独自带她的,便有些不喜,觉得孟萦不是那种福气满满的女郎。悄声告诉了余家娘子,让她重新找一个父母俱在,爹娘恩爱的女郎过来压床。余家娘子有些恼火喜郎的多事,还好兄长不知道,一旦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嫌弃,还不知道会怎么生气呢。

余家娘子训斥了喜郎,让他不要多事,自己的侄女她不嫌弃,兄长和离又怎么了,只要他过得好就行了。

孟萦的五个叔叔这次都回娘家了,以前孟萦都没见过他们。听爹爹说因为之前他嫁到龙阳县,叔叔们有的嫁在郡城,有的嫁到外县,相隔挺远,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如果在妻主家受重视还好,如果不受宠爱,日子并不好过,亲戚走动自然也就少了。不过现在大郎君带着女郎和离回到了郡城,她的几个叔叔还羡慕大郎君生活自在,不受管束。果真是嫁出去的都如泼出去的水,不分男女!不过大曌表亲通婚很有意思,只有姑舅亲,姊妹的子女随母姓同一个姓,同姓不婚。叔叔的子女间是不通婚的,可能是延续以前男娶女嫁的习俗。也难怪说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几个叔叔表示以后要和兄长多来往,他们对孟萦很亲切,都给了她不菲的见面礼,她觉得自己又发了一笔小财。

因为姑姑成亲的日子不是节假日,远道而来的叔叔们并没有带孩子来参加婚礼,倒是大姑父娘家来了不少人,因为两新郎和大姑父娘家那边也有亲戚关系,余婉真的表哥和表姐也成了孟萦的表哥和表姐,孟萦又多了几个玩伴。

晚上孟萦和表姐余婉真在新床上滚来滚去,嬉闹了半宿才慢慢睡去。第二天一早,她们还在睡梦中就被人抱走,送去梳洗打扮了。

孟萦闭着眼睛任由他们穿衣洗脸梳头,等收拾完毕,孟萦睁开眼一看,嗬,财神爷的善财童女下凡啦!头上双髻戴红菱,红衣红裤镶黄边。孟萦觉得如果再拿个大铜钱上面写着:玉女添财,不就妥妥的一枚善财童女吗?不过这身装扮倒是着实喜庆。她去找表姐,发现她和自己穿得一样,两人相对嬉笑一番,手拉着手去用朝食。

用罢朝食,姑姑就该出发去接新郎了,姑姑今天真漂亮,杏目圆睁,笑意盈盈,她画了浓妆,并贴了花黄。头梳百合髻,满头珠翠,分外华贵。青绿的新娘喜服上用金线绣着牡丹,层层叠叠,异常华美的同时,又显得很庄重。孟萦看着姑姑的喜服满脑子疑问,难道是红男绿女?

临出门时,孟萦特意交代白芷,让他看着提点自己。姑姑骑着马,带着她要好的两个姐妹和六个兄长一起去迎亲,一路上吹吹打打、热闹非凡。大姑父、二姑父和三姑父留在家里招待客人。

新郎们已经提前用嫁妆钱购置了用来开镖局的宅院,今天就要从这里发嫁,顺带也做了宣传。

路上有不少人来要喜钱,沾沾喜气,还好大姑父提前准备了大量的铜钱和糖果,一路走一路分发出去。新郎的宅院离姑姑家不太远,很快就到地方了。

沿袭了以前的催嫁诗,姑姑被新郎的两个姐姐拦在了门口,姑姑的两个闺蜜这时就派上了用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可不就搭上大戏台了。两个姐姐要求姑姑作诗催嫁,孟萦没想到姑姑竟然能出口成章,催嫁的诗文信手拈来。孟萦满脸崇拜,后来听白芷说姑姑都娶了三回了,早就提前准备不少这样的诗文,催嫁诗基本上都有固定模式,直接往上套就行了。孟萦表示了然,感情是熟能生巧啊,多娶几回就知道了,当真是谁娶谁知道。

过了两个姐姐这一关,接着新郎的兄弟们又上场了,他们拿着棍棒表示挽留自家兄弟。这回就该姑姑的兄长们上场了,姑姑的六个兄长往那里一站,气势上已经赢了,双方嬉笑着假意打闹了一番,才放姑姑去接她的新郎们。

新郎们果然着红装,他们穿着绯红色的袍服,头戴金冠,体格健硕,年轻英俊,两人皆满面喜色。孟萦看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男子穿着一样的喜服,傻傻分不清哪个四姑父?哪个是五姑父?

接到新郎们后,要先拜别长辈,新郎的父母也专程从临县赶来送嫁。新郎们的父母将他们交给姑姑,请姑姑以后善待他们。又嘱咐他们嫁到妻家要尊重长辈,爱护妻主。孟萦没看到他们挥泪哭嫁的场面,反而喜气洋洋,好不开心,想着他们到底是多恨嫁呢!

返回余家时,姑姑骑着马走在前面,两个新郎一左一右紧跟其后。很快到了余家,就开始正式的典礼拜堂,姑姑一人牵着两根大红花绸缎绳,和两个夫郎敬拜天地和高堂,然后是妻主和夫郎们对拜,最后入洞房喝合卺酒。孟萦总觉得有些违和,但又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哪里?白芷说,姑姑只是纳侧夫,如果是娶正夫,礼仪要复杂的多。

孟萦好奇地问白芷:“新郎有两个,新娘就一个,晚上谁陪姑姑呢?”

白芷看着她八卦的小眼神,坏笑道:“当然两个姑父一起陪陪姑姑啊!”

孟萦一脸惊恐的表情逗得白芷和白芨哈哈大笑,他们撺掇她去问姑姑晚上陪谁,孟萦才不上当呢!明天早晨认亲的时候就知道了,她才不会傻傻地去问姑姑。

午后,大部分宾客相继散去,剩下的都是很亲近的亲戚朋友,几个叔叔伙同他们的玩伴决定去闹一闹自己的四妹夫和五妹夫,想把他们灌醉,让他们晚上不能洞房。谁知四姑父和五姑父既年轻体壮,又常年随父亲在外走镖,经常喝酒,练出了好酒量。他们兄弟俩猜拳行令时相互配合,非常默契,几个回合下来,他们没事,5个叔叔已经相继倒下了。想法很美好,现实太骨感。

晚上有人闹洞房,很是热闹。孟萦也想去看热闹,大郎君拘着孟萦在房间里背书,孟萦真是欲哭无泪。

她故意问大郎君:“爹爹,听哥哥姐姐们说晚上要去听洞房,他们是去听什么啊?”

“噢,没什么,就是听你姑姑和姑父打架。”大郎君一本正经地说道。

孟萦立马跳起来就往外跑,大郎君一把把她抓回来,问她“萦儿,干什么去?”

“我去帮姑姑打姑父,姑姑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两个姑父,咱们叫叔叔们一起去把姑父们打趴下。”

这回该大郎君欲哭无泪了,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抚着额道:“萦儿不用管大人的事,姑姑的事情自有姑父们去管。你只管安心背书吧!”

孟萦气呼呼地背完书,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寅末,她还是如常被叫起来跑步,看来爹爹的好身材和好身体不是白得来的,背后是严格的自律。

锻炼完身体,又收拾一番,就到正院认亲了。白芷偷偷告诉她,昨天果然是两位姑父一起陪姑姑过得。

看两位新姑父满面春风,好不得意。孟萦就想着可怜的姑姑肯定成了被摧残的娇花。谁知姑姑一出场竟然也是满面春风,红光满面,如同被雨露滋润的花朵。白芷看孟萦满眼惊异,偷笑不已。

两位姑父给了孟萦见面礼,收了礼,孟萦还是晕乎乎地没有分清哪个四姑父是哪个五姑父,管他呢,四姑父、五姑父都是她姑父。

到了女学,孟萦还在想姑姑今年二十九,新姑父二十,一对二,竟然还无比和谐,真是百思不得其姐,噢不,是百思不得其解。

中午张眉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地来找孟萦了,原来是她母亲想梅开二度,寻找第二春了……

第四十九章 梅开二度

老去徐娘尚可娱,温柔乡里锦模糊。春来渐觉君心改,欲厂沙厨娉竹奴。明郭登

张家娘子和梅财主在大郎君的调理下,一天一个样,迅速恢复了健康,人看着年轻了许多。如今他们身材健美,有款有型。特别是张家娘子,现在变成身材玲珑、凸凹有致的微胖界女郎了,每日高兴得不得了。再也不像以前胖成球,走两步都喘,很久都不敢出门见人,怕被人笑话。如今她恢复了年轻时的身材,吃了大郎君开的汤药,调理得红光满面,显得唇红齿白,看着比同龄人显得年轻了许多。虽是徐娘半老,但也很有魅力。她一高兴就喜欢外出购物会友,成日里呼朋唤友出去浪。

梅财主见大郎君调理身体的医术这么高超,觉得他深得孟神医的真传。他身边的朋友看梅财主瘦了下来,气色更好了,人也年轻了,都向他打听他是如何做到的。梅财主捂着不肯说,他还没想好怎么从中赚一笔,怎么可能说?

胖子的朋友可能是一群胖子,梅财主就有这么一群胖朋友。这些年政局平稳,风调雨顺,他们养尊处优太久,慢慢就胖了起来。虽然他们也觉得太胖碍事,而且一身毛病。看着梅财主原先比他们还胖,现在瘦下来变得和年轻郎君似的,他看着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皮肤变得光滑有弹性。没有人不喜欢年轻美丽的身躯,他们追着梅财主询问秘诀。

梅财主告诉他们过段时间养生馆就开业了,到时请他们去调理身体,新开业可以给他们优惠。养生馆还没开业就已经积累了大量的人气。

就在养生馆眼见有了眉目的时候,梅财主才惊觉自己的妻主可能翻墙了。她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会友,她的那群狐朋狗友带着她每日吃喝玩乐,从刚开始的购买衣物、胭脂水粉再到金银首饰,然后又拉着她上了销金窟——怡和楼。

怡和楼是武陵郡最大最豪华的欢场,楼里的男子众多,气质各有不同,总有一款适合你。他们在欢场久经历练,像张家娘子这样的富家家主,是他们摆脱贱籍的最好机会。一旦有机会接近这样的娘子,他们都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将张家娘子伺候的如同女皇。

等梅财主发现不对劲时,他已经三天没见到妻主了,要不是两个表弟都去了外地,他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妻主不见了呢!

当天他气冲冲地审了妻主的贴身侍奴,才知道妻主已经在怡和楼呆得乐不思蜀了。她刚开始只是白天去喝花酒,晚上在梅财主归家之前赶回来,发展到偶尔留宿,再到三天三夜都呆在楼子里。梅财主一听,千防万防没想到竟然让楼子里的人得了便宜。

他带着家奴怒气冲天地跑到怡和楼,将妻主从小倌儿的床上拉了起来。骂道:“他们这些小倌儿既卖前面,又卖后面,你也不嫌脏?家里三个夫郎还满足不了你吗?”

旁边的小倌儿温柔地插嘴道:“奴是清倌儿,没有卖前面,又卖后面的。跟着大娘子时奴还是清清白白的。”

梅财主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他和妻主说话,什么时候轮到这个贱奴插嘴了,他不敢打妻主,但打他个小倌儿还是敢的。他跳起来给了那贱人一个大嘴巴子。

张家娘子一看自己的情郎被打了,心疼的不得了,立马将她的小情郎护在身后,如果老母鸡护崽。

梅财主一看,更气了,更想揍那贱人,又要上手去打他。

张家娘子叫道:“别打了,别打梅郎,我跟你回家。”

梅财主一听懵了,盯着张家娘子的眼睛说:“妻主,刚才叫他什么?”

张家娘子这才反应过来,立马白了脸,支支吾吾不肯说。

那小倌儿一看这架势,趁机点了把火,只有他们闹将起来,他才有机会被大娘子赎身,嫁到张家。语气弱弱地道:“大娘子叫奴梅郎,奴家爹爹给奴起名梅香。”

梅财主的心碎了一地,梅郎一直是妻主对他的爱称,亲亲热热地叫了二十多年,一转眼妻主就将专属他的爱称,送给了个小倌儿。

梅财主看了一眼张家娘子,转过身,一言不发,失魂落魄地走了。

张家娘子这才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连忙想要追出去。可梅香又如何能让她就这么走了,一旦她走出楼子去追自己的郎君,就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梅香小意温存地伺候张家娘子,可张家娘子总觉得心里毛毛的,很不踏实。她在楼子里忐忑不安地呆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回了张家。

回到家,发现梅财主已经出门了,七郎和眉娘也不在家。两个侧夫郎外出经商还没回来。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会儿,想想该怎么让梅香进门。她知道大郎君梅财主肯定不会同意的,梅财主年轻时对她一见钟情,这些年他虽算计过她,让她娶了他的两个表弟做侧夫,但那也是出于珍爱她,其余倒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他挣了银钱供她随便花,偶尔她和朋友们偷偷去楼子里寻欢作乐,他也没说什么,但只要不往家里引,准时归家,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她要为梅香赎身,纳梅香为侍夫,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梅财主晚上天黑方才归家,发现七郎和眉娘都在前院的门厅处等着他,倍感欣慰。这些天都是他们父子三人一起用晚餐,他们的娘已经很久都不见踪影了。今天进到饭厅,发现家主竟然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着他们一起用餐。

张眉好几天没有见到娘亲了,亲昵地跑过去问道:“娘,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怎么一直不回家,我都想你了!爹爹说你去朋友家了,你朋友有什么事要住那么久?下次不去了吧?我要每天下学回家都见到娘。”

张家娘子听到梅财主在儿女面前替自己遮掩,心下也有些愧疚,拉着张眉的手道:“不去了,不去了,以后每天在家陪着我的眉娘。”

梅财主一听这话,看了一眼自己的妻主,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毕竟儿女在前,又有梅财主替她遮掩,这顿饭总算在一派和乐的气氛中过去了。

饭后,七郎和眉娘回了各自的院子。张家娘子跟梅财主提出要给梅香赎身,并纳他为侍夫。

梅财主道:“那些从楼子里出来上不得台面的贱奴,下作的手段一套又一套的,是乱家之源,你也敢往家里引,是嫌咱家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不是?”

“梅香也是好人家的儿郎,被家人卖入楼子,他也是逼于无奈才呆在楼子里的,他是清倌儿,跟我之前是清清白白的。”

梅财主看了妻主一眼,提出过三个月再说,但这三个月请妻主不要再去怡和楼,如果三个月之后,妻主还觉得他好,那我就去把他买下来。

梅财主昨天已经去信让自己的两个表弟回来……

张眉这几天一下学都能见到母亲,非常开心,她没事就喜欢陪着她聊天。张家娘子说:“你爹爹真是善妒,你看谁家家主不是三夫四侍,只有我才三个夫郎,你看看哪个家主才娶三个夫郎的?”

张眉是个小人精,才不会在她娘面前拆自己爹爹的台呢。她撒娇道:“还是娘美,有魅力,把爹爹迷得神魂颠倒,他都不肯让别人来分享娘啊!”

张家娘子被自己的乖女哄得眉开眼笑,用手指点着她的头说:“你就知道嘴贫,护着你爹!”

张眉扑到她娘怀里,又道:“娘,我喜欢咱家相亲相爱,我也喜欢三个爹爹,他们对我也好,你看孟萦她娘都不要她和她爹爹了,多可怜,你可不能不要我和爹爹们。”

张家娘子看女儿乖巧懂事,知道哄着她,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忙完姑姑的婚事,大郎君开始着手安排家里几房陪嫁的婚事,他身边的孟南孟北跟了他将近三十年,当初嫁到顾家是作为陪嫁的,可大郎君不得妻主喜爱,连带着孟南孟北也不得顾玉儿的垂青,大郎君看他们不可能和顾玉儿发展什么感情,就说给他们另找一个妻主,但他们都说不想成婚,就这样还自在些。嫁了人,几个人共妻,为了孩子和家产难免有争斗。大郎君早就将他们的卖身契还给了他们,他们请求大郎君不要消了他们的奴籍,这样他们就可以一直留在大郎君身边,也不用配婚或服兵役。

这次大郎君安排他几房陪嫁的婚事,又把孟南和孟北叫来,告诉他们目前张家、李家和孟家三家的大娘子都已及笄,适合婚配,都可以做正夫,问他们是否愿意考虑婚事。王家和赵家的娘子年近三十,也比较适合,只是不能做正夫。如果他们看上哪家娘子,大郎君可以为他们指婚。

孟南和孟北考虑了一阵,还是坚持本心,不愿成婚,觉得就这样留在郎君身边就很好,只是将来老了,请女郎应允他们留在庄子里养老,让他们老了好有个安身之所。

大郎君感动于他们一直以来的陪伴和守护,年幼时一起长大的情分和几十年的陪伴,他们就如同自己的亲兄弟一般。大郎君叫来孟萦,让孟萦以后待孟南孟北如同爹爹,老了给他们养老,孟萦听话地点头表示同意,并让他们安心,说以后一定会给他们养老的。

大郎君抽了个孟萦休沐的时间,到庄子里叫来了所有适合婚配的女郎和小厮们,让他们自行挑选自己的夫郎和妻主,女郎们先挑选,剩下的小厮再由他们选择跟随哪个女郎。有不愿成婚的,就先不成婚。尊重他们的意愿。

然后大郎君出银子,让孟南和孟北帮他们操持婚礼,整个六月份庄子里一直都是喜事连连,家家都有嫁娶。半夏和苍术都嫁了出去,他们还有幸被两个女郎选做了正夫。

第五十章 枯木逢春

张家娘子看自家大郎君已经做出了妥协,她觉得自己对梅香的感情是不会变的,不过要等三个月而已,为了和梅香长相厮守,她也必须收敛自己。为了眉娘每天下学都能见到她,这几天她倒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梅财主去信不过5天,他的两个表弟就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不回来也不行,再不回来妻主就被人拐走了。

张家娘子今年刚满五十,她的两个侧夫比她年轻了好几岁,由于生活一直比较优渥,他们保养的不错,人也不显老,反而显得成熟而有魅力。

梅财主请大郎君帮他们三人调理身体,死缠烂打地让大郎君帮他们开了不少不损身体又能壮阳的药物,又从外面购买了不少鹿鞭、牛鞭、驴鞭等滋补物什熬汤喝。准备好这一切,他就开始实施他们挽救妻主的计划。

于是他们三人,每天两人一组地去伺候妻主。张家娘子可就“性”福了,每日被夫郎们轮流伺候,夜夜都要一对二,男女混合双“打”。三个夫郎每两日还能休息一日,她是一日都不得休,只有来癸水的那几日才能得到休息。每日上午基本都起不来床,半下午才起来。张眉倒是非常高兴,每日下学都能见到母亲,晚上还能和爹爹们一起吃饭。二爹爹和三爹爹也很宠她,她也喜欢他们。

楼子里的梅香看张家娘子竟然不来了,他心里很着急,心想山不来就我,那我去就山好了,他收拾得干净雅致,风情万种地去找张家娘子了。

梅财主早就料到他会去找自家妻主,提前就雇了两个闲得无聊的混子每日盯着怡和楼。只要梅香一出门,立马就派人去通知梅财主,他们则跟着梅香。还不等梅香走到张家,梅财主就已经带人将他挡在了外面。梅香跪下来哭求,说自己之前是清倌儿,清清白白地跟了张家娘子,她都答应替自己赎身了,现在怎么不来了。梅财主才不管他是青倌儿还是红倌儿,只要逮住他去找自家妻主就给他一顿胖揍,也不真的要打伤他,而是专往他脸上招呼。梅香深知自己这张脸的重要性,总不能每日脸上都像开酱醋铺子一样吧。渐渐地他也不敢去找张家娘子了。他苦等了两个月,丝毫不见张家娘子的消息。他为张家娘子苦守了两个月,这两个月不仅没收入,还得给楼里交钱才能免于接客。楼子里的爹爹催促得急,他又不再是清倌儿了,爹爹就逼着他去接客。他之前赚的银两这两个月只出不进,楼子里开销又大,他也没有余钱了,被爹爹逼得没办法,只好出来接客,每日迎来送往,也不敢去找张家娘子了。

张家娘子这块荒凉的老地,经过大郎君的调理,身体是好了很多。地只有一块,整日被三头蛮牛深耕细作,撒播了无数的种子,都没见任何种子发芽。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有一颗种子突然在这块荒芜的土地里扎根发芽了。当真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噢漏,是只要功夫深,荒地变良田,枯木又逢春。

第三个月,当张家娘子的癸水没有按时来的时候,她还挺失望的,她想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没了。根本就没有往怀孕上想,连梅财主也没注意到这种情况,直到一天晚上,张家娘子在吃她最喜欢的鱼脍时,一股子压都压不住的呕吐之意铺天盖地而来。这一发不可收拾了,这时如果她还没意识到怀孕,那她之前的八个孩子就白生了。

三位夫郎听妻主说可能是有孕了,都一脸不敢置信,他们也快扛不住了,想到终于不用每日吃大补的汤药,累得腰酸背疼还得提枪上阵,心里一阵欢呼。梅财主更是蒙了,若不是这两三个月妻主的确没有出去鬼混,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能让妻主有孕。两个表弟自生了子嗣,就吃了长效避子丸。那这个孩子肯定是自己的无疑了。

梅财主当即叫人准备马车,带着妻主去找孟家大郎君。他不知道这个孩子该不该要,会不会对妻主身体有影响,虽然妻主偶有翻墙,但他还是很喜爱她的。

大郎君和孟萦也刚吃完哺食,正在消食。外面的门房说张家娘子一家来了。孟萦很好奇他们为何而来,也就跟着爹爹前去见见他们。张眉一见到孟萦就咚咚跑过去大声说道;“我娘要给我生小弟弟了。”

她这一嗓子,让张家娘子红了脸,大郎君也很吃惊。大郎君安排他们落座,让白芷上茶。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拿出脉枕,示意张家娘子将手腕放上去。大郎君仔细地帮她诊了诊脉,又换了一只手,然后道:“张家娘子的确有了身孕,目前母体还算康健,只是肾水有些不足,还需要调理一阵。母体康健才能孕育出好胎儿。张家娘子生完这胎,不适合再生育了,否则于母体有碍。”

听了大郎君的话,张家三个夫郎也就放下心来。张眉有些欢呼雀跃,自己终于不是老小了,将来也会有跟班的了。她现在就盼着弟弟出生。

没过几日,张家娘子有孕的消息传开了,人们吃惊于她五十多了还能怀孕生子,都来打听她怀孕生子的秘方。

梅财主趁机宣传他和大郎君的贵生养生堂,并将他和妻主的恩爱编成小故事,让养生堂的小厮讲给前来养生的顾客听。他们着实秀了把恩爱,一时间让贵生养生堂名声大振。大郎君每日接待前来求子和调养身体的人不知凡几,以至于每日天黑定了,还不能归家。

随着夏日的到来,孟萦的锻炼不停息,她窜高了一大截。每日学习,只要大郎君不在,就由白芷来督促她学习。孟萦很纳闷为什么白芷好像会很多东西,四书五经背的很熟,填词作赋也会,又跟着爹爹学了三四年的中医,每日泡在药房,《神农本草经》背得熟练,药材辨认也学得扎实。孟萦本来还想趁着爹爹忙还能偷偷懒呢,谁知道还有白芷这个后备夫子啊!

每日学完习。孟萦总喜欢在后花园找各种昆虫,有时在大太阳地里挖洞找虫卵来观察,晒得黑黑的,成了个黑裹俏。她很喜欢观察昆虫,将她能抓到的各种虫子做成标本,又让李君成和白芷帮她画下来装订成册,做成了她自己的《最美昆虫记》。

怡和楼里的梅香听说自己的前金主有孕了,一时有些后悔自己没有耍点心机,说不得张家娘子还能给自己生下一女半儿,自己后半生就有靠了。现在张家娘子有孕,是不会再来楼里了。自己也出来接客,他再也没有可能嫁到张家了。一时悔恨交加。

一日休沐在家,大郎君正在指导孟萦练大字,就听门外一阵喧哗,门房匆忙来报说:“郎君,城里最出名的张媒公来了。”

孟萦忽地扭着小脑袋盯着大郎君看,大郎君倏地红了脸。

人还未进门,声音就先进了门。“孟家郎君大喜啊,王家娘子今年刚刚三十,长得如花似玉,她欲聘孟郎君为正夫呢!”一个大嗓门的男声道。

大郎君一听,立马让白芷把孟萦带到后院去。孟萦扭着身子不肯走,大郎君给白芷使了个眼色,白芷只好上前抱着孟萦穿过房间从另一个门出去了。

刚一出门,孟萦就要下来,拉着白芷说去窗下偷听,白芷可不敢,一会儿被郎君发现,少不得受罚。他盯着孟萦不让她到前院去,孟萦只好让半夏去前院伺候茶水,顺便打听情报。

孟萦在后院呆的百爪挠心,一会儿听下人们说又来了一个王媒公,来给赵家娘子提亲,两个媒公碰到一起,在前院打起来了。

孟萦小窃喜,看来爹爹还挺受欢迎啊!她只觉得她母亲顾玉儿没眼光,错把鱼目当珍珠,弃美玉于不顾。

大郎君好不容易送走了两位撕扯在一起的媒公,很是头疼,不知道该怎么给孟萦解释。最近来养生堂的调理的人不少,不少人讳疾忌医,不喜欢说自己有病,但调养身体推拿保健还是愿意接受的,而这正是大郎君比较擅长的。有不少妇人来调理身体,大郎君和离的消息不知道被谁传扬了出去。那些前来调养身体的妇人见大郎君一表人才,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样儿,既有才又有财,虽带着个女郎,但不少妇人还是动了将他娶回家的心思,这不最有行动力的王家娘子和赵家娘子早早就请媒公过来提亲了。

送走了媒公,大郎君在书房里呆坐了一刻钟,去后院找孟萦,孟萦正在树荫下的石凳上坐着,双手托着脑袋望着花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郎君怕孟萦有其他想法,也怕她心里有负担,轻轻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

孟萦看了看爹爹,从他眼里并没有看到对投入一段新的婚姻的期盼,而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如水。

孟萦坦荡地对大郎君说道:“爹爹,我不介意你再嫁的……”

第五十一章 二女争夫

孟萦对爹爹说不介意他再嫁,大郎君把她抱在怀里说:“萦儿,想什么呢?爹爹什么时候说再嫁了?”

孟萦一再表示,如果爹爹碰到了合心意的娘子,再嫁她可以接受的,只是不要抛下她不管。

大郎君道:“爹爹不会再嫁了,如果想再嫁,当初爹爹就不会和离了。你看爹爹现在和萦儿在一起生活多自在,不用受人管束,简单而幸福。这世道男多女少,男要共妻,女要多夫,家庭都比较复杂,难免有各种矛盾冲突。爹爹现在是有女万事足,才舍不得我的萦儿在别人家受委屈呢!爹爹等着我的萦儿长大,娶几个夫郎,再生几个小女郎和小郎君,爹爹就安心当爷爷了。”

这回是孟萦红了脸,还娶几位夫郎呢?如果可以孟萦这辈子都不想成亲,做个富家女安稳度过一世也就很好啦!

第二天中午,孟萦和张眉吃罢午饭,正在树荫下闲聊时,看门的小厮跑过来找孟萦说门口有人找。孟萦还以为爹爹找自己有事,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口,发现门口站着一位她不认识的中年女子,她自我介绍说她是王家娘子,孟萦想起昨天张媒公说的王家娘子。

王家娘子果真长得不错,看着三十多岁,眉眼间自有一股风流韵致,应是比较招人喜爱的。她审视了孟萦一番,觉得孟萦五官精致,细长身姿如同小树苗,就是太黑了,如果白一点肯定是个美人坯子。今年年初她才和正夫和离,她嫌弃正夫没本事挣钱还善妒,她留下了嫡长女,她的前夫带着大郎离开了王家。她看着孟萦落落大方的样子,想着她娶到孟萦爹,然后再生个小郎君,过几年孟萦及笄就让她入赘到别人家里,既省了娶夫郎的开销,还能得到不菲的聘礼,真真是划算的买卖。她笑着对孟萦说:“我心悦你爹爹,昨日请了最出名的张媒公上你家提亲,不知为何你爹爹拒了我的提亲。难道是他怕我对你不好吗?你大可放心,你爹爹嫁到我家来,我肯定会对你视如己出,你和我家大娘子肯定是同等对待的。”

孟萦看着她算计的眼神,没有吭声,她没想到爹爹的追求者会跑到书院来找她。王家娘子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突然听见一个女声大叫道:“王丽香,你真是好不要脸,竟然到书院找孟家小女郎。”

“赵巧儿,你少说道我,你不也跑到书院来找孟家女郎了吗?”王丽香反驳道。

“孟家女郎,你别听王丽香的,她嫌贫爱富休了自家大郎君,她还有自己的大娘子,你爹爹嫁过去,她就是你后娘,肯定不会对你好。你爹爹要是嫁给我,我家有八个儿子,就是没女郎,你到我家来,我肯定对你像对自家女郎一样。”赵巧儿一边说,一边试着去拉孟萦的手。孟萦躲开了。

“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你不过是看上了孟家郎君的家财和女郎,娶了孟家郎君,然后让孟女郎入赘到你家,娶你的几个儿子。真是一箭双雕的好算计。”王丽香跳起来叫道。

可能是算计被拆穿,赵巧儿恼羞成怒,和王丽香厮打在一起。赵巧儿骂王丽香嫌贫爱富、贪财好色;王丽香骂赵巧儿命薄克夫,肯定是做了亏心事,才会生不出女郎还克死了正夫。孟萦心里哀叹爹爹遇人不淑,又碰到渣女了。趁着她们撕扯的功夫,孟萦转身回了女学。

书院门口的厮打,不知道被哪个好事的人传的沸沸扬扬。傍晚快下学的时候,整个女学的女郎们都已经知道了书院门口二女争夫上演全武行的故事,她们都带着同情的目光看着孟萦,让孟萦很头疼。

傍晚下学,张眉跑过来安慰孟萦,孟萦让她先走,说自己没事的。孟萦故意落到后面,省了出去别人指指点点。她正在座位上发呆,李君成就跑过来找她了。他也听说了中午书院门口的事,怕孟萦难过,特地过来安慰她。孟萦深感欣慰。李君成忧虑地问她:“如果你爹爹改嫁,你怎么办?”

孟萦说:“那还能怎么办,凉拌呗!”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知不知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看我家,我爹爹过世不到一年,我娘就娶了后爹,后爹当着我娘的面对我们客客气气,二爹和三爹也不是省油的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娘一不在,家里就鸡飞狗跳的。你爹爹要是带着你改嫁,到了别人家里可不像在自己家。你爹要是再有了子女,你又该如何自处?”李君成替孟萦忧虑不已。

“我爹爹说他不会改嫁的,不过他要真是想改嫁,我也不能拦着啊,毕竟一辈子还长,他一个人也挺孤单的。如果他改嫁,我就不跟着爹爹到别人家去了,我自己在文曲巷住着,每天上下学自有人接送也挺好的。”孟萦宽慰他道。

“你说的轻巧,你爹爹岂能放心你一个人在文曲巷住?你爹爹嫁人后,有了收入大部分都要上交给妻主,另外你爹爹新家的孩子们就成了你的继兄弟姐妹,你过得逍遥自在,他们又岂能忍?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到时肯定又是鸡飞狗跳的。”

听李君成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孟萦之前没想那么多,可现实情况由不得她不想,爹爹再嫁既使是正夫也是填房,妻主肯定已经生了一大堆孩子,爹爹作为后来的正夫,妻主已经有了自己的嫡女,如果不能替他生下嫡女,将来老了在继女手下生活,肯定不自在。孟萦倒是可以给爹爹养老,但看他离不离得开妻主。如果有幸生下了嫡女,又面临着前面继女和自己嫡女分家产的问题,中间还有一个前妻生的嫡女孟萦,总归是一堆麻烦事。如果嫁到妻主家做侧夫,万事以妻主为先,还得受正夫管教,更不自在。

孟萦看书院的女郎和小郎君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和李君成慢慢地往书院门口走,白芷在门口早就等急了,他已经知道了中午书院门口二女争夫上演全武行的事了。他怕孟萦受伤害,郎君昨天就已经推拒了王赵两家娘子的求娶,没想到她们不死心,竟然跑到书院找女郎说道,闹出笑话让女郎连带着被人取笑。

孟萦挥别李君成和白芷回了家,一到家,白芷就让白芨去养生堂请郎君回来。白芷看着孟萦写作业,不过半个时辰大郎君就急急忙忙地赶回家了。

路上白芨已经把中午鹿鸣书院门口发生二女争夫上演全武行的事告诉了大郎君,大郎君一听头疼不已,忙问有没有伤到自家女郎。听白芨说女郎无事后才放下心来。

回到家看到孟萦正在书房安安静静地写大字,倍感欣慰。他走到孟萦身边对她说:“爹爹已经知道了中午的事了,是爹爹不好,带累萦儿了。”

孟萦才没往心里去,她站起来,戏精上身,将王丽香和赵巧儿的对话活灵活现地表演了一遍,看得大郎君直扶额。大郎君知道半路婚姻算计颇多,没想到她们竟会闹到自家女郎的学堂去。他也实在懒得应付各个家庭复杂的情况,刚从顾家跳出来,又怎么会重新跳进去?如果还要再嫁,还不如当初不和离。他觉得现在生活轻松适意,何苦再嫁去自讨没趣?多少郎君都羡慕自己能带着女郎和离,全身而退,自在舒适地生活。

大郎君安排孟南带人去王家和赵家知会她们家主,说自己不会再嫁了,请她们以后不要再打扰他们父女生活。

第二天大郎君在养生馆和德济堂碰到不少人在打听前一天二女争夫的事,大郎君给大家说以后不要再提他婚嫁之事,他以后就守着自家女郎过日子,不会再嫁了。

张家七郎听张眉说了中午书院门口的事,替孟萦感到难过,他让小厮从店里取来几套夏季穿的轻纱薄裙,两套给了自己妹妹,另两套准备明天送给孟萦。

孟萦一早在书院门口看到张眉和七郎,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张眉见她如以往一样,并没有不开心,也就放下心来。张眉把纱裙递给孟萦,说是七哥给的。孟萦怎么肯收?说道:“不是年不是月的,无功不受禄,怎么能总是收你的东西?”

七郎道:“昨天的事我听说了,怕你不高兴就没办法陪眉娘玩了,送你的,你就收着。我是七哥哥,你是萦妹妹,送你东西不行吗?”

孟萦总觉得七郎的脑回路和别人不同,问道:“那怎么不见你送东西给隔壁老王?”

七郎:“我家隔壁是李家,不是王家,没有老王。再说老王是谁?”

孟萦表示很头疼,没办法交流了。她只好说:“不说了,头好疼,我想静静。”

“静静又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七郎又问道。

孟萦头更疼了,二话不说,拉着张眉去了学里。

学里的女郎基本都见过大郎君接送孟萦上下学,学姐们和孟萦开玩笑说:“孟萦,孟萦,让你爹爹等着,等我长大了娶他,你爹爹好俊啊!没想到你爹爹和离了,要早知道你爹爹现在还没嫁,我早就下手了。来来来,先叫声娘听听。”

孟萦一脸懵逼,心道:“你这么皮,你娘知道吗?”她没想到女郎们这么强悍,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吧,一点也不好笑。以前男娶女嫁,男人都喜欢给人当爹,娶的女人多是荣耀。怎么变成女娶男嫁,女人又喜欢给人当娘了?难道是娶的男人多是荣耀吗?

第五十二章 七月流火

——呼唤携锄至,安排筑圃忙。儿童眠落叶,鸟雀噪斜阳。烟火村声远,林菁野气香。乐哉今岁事,天末稻云黄。宋范成大。

孟萦在女学里受够了别人没轻没重地开玩笑,不过好在没过几天就放收割假了。这次假期挺长,要放一个半月的假。因为家家户户都要忙着收割稻谷,大郎君看孟萦放假,忙让半夏和白芷收拾收拾去庄子里住一段时间。大郎君也要看看庄子里的收成,这些年一直都是管事在看着,他因为离得远,回来的次数少。

孟萦想着终于摆脱了那群强悍的女郎,又可以去庄子里优哉游哉,好好玩耍了。

放假的第二天,爹爹带着孟萦和随从回了温泉庄子。这回的庄子不像上次一片青葱,而是稻谷都基本黄了,稻穗沉甸甸地弯下了腰。农人们看着饱满的稻穗,面上都带着笑颜。各家各户都磨好了镰刀,摩拳擦掌地准备收割,只等着一声令下了。

孟萦可不像以前那样无所事事,到处疯跑疯玩,大郎君每日都给她留了课业,《论语》的经义学了一大半,孟萦整本书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神农本草经》也背得很顺畅了,大部分的药草孟萦都能辨识,通晓药性药理。这回放假了,孟萦学武的强度大大增加了,以前要上学堂,大郎君不敢让她太累,要不然在学堂该没精神了。现在假期,还是每日寅末即起,孟萦觉得自己也算是闻鸡起舞了!跑完步还要蹲马步,孟北开始教她一些简单的防身术。孟萦学得很认真,一招一式反复练习。大郎君看着晨曦中的女儿犹如林间的小鹿,欢快地跳来跳去。这半年来,孟萦的进步很大,虽然有时会偷懒,但绝大部分时间都学得非常认真。只是她本身膂力似乎不够大,如果拼体力肯定不行,大郎君决定以后要因材施教,以技巧取胜。等《神农本草经》学完,先教她认人体的经络穴位,知道哪里疼哪里致命,从这上面培养,出奇制胜。

每天用罢朝食,大郎君要么去德济堂或贵生养生堂坐诊,要么就是去两个庄子巡视,总有的忙。孟萦在白芷的监督下要背书,写大字,辨认草药和人体穴位。也难怪庄子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孟萦也觉得好累,这还不算了,晚上爹爹回来,又要把她拉出去锤炼一番。让白芷和白芨和她轮流对打,她总是被虐的很惨很惨。等晚上休息的时候,孟萦觉得自己要散架,累觉不爱。

白天爹爹会提前安排好孟萦的饮食,荤素搭配,营养健康;晚上都会让人熬好药浴,孟萦几乎每天都是泡着泡着就睡着了,自己怎么上的床都不知道。后来听白芷说,每天都是他给她洗的澡,洗完澡还要推药油,要不然身上就该疼了。孟萦已经累得不想去计较谁给自己洗澡了,也不顾白芷是个十五六的半大小子。不过爹爹的药好像很管用,无论多累,第二天醒来,身体真的就像没事一般,不酸不疼,继续接受新的锤炼。

偶尔大郎君给孟萦放天假,她立马觉得爹爹简直天下第一好。她就跑到山上的温泉泳池泡一天,除了吃喝拉撒上来,其余时间一直在水里扑腾,晒得浑身爆皮儿也舍不得上来。

庄子里的收割开始了,家家户户都非常忙碌,连半大的孩子都要给大人帮忙,也没有农用机械,从收割、碾穗、扬场、晒谷再到装袋入仓全靠人力,这段时间农人们半点不得闲。在新谷入仓前,一般会将去年的陈谷子卖出去,腾出地方来安放新稻谷。温泉庄子建有三个明谷仓一个暗谷仓。这些年一直风调雨顺,暗谷仓的用途就显现不出来,如果是饥荒的时候,暗谷仓就是保命的最后王牌。

孟萦学习之余,也会去庄子的田地里溜达,查看地形和收成。看蚂蚱跳来跳去,充满野趣。她看爹爹的庄子有一块地方属于低洼地,积水严重,收割的时候,别的田里已经基本没水了,可这块地收割的时候非常麻烦,割一把就要送到田埂上,不能放田里,因为田里积水太多,怕打湿稻穗。

这块地种起来也麻烦,收割更是麻烦。大家都不喜欢种这块田,只好轮流来种。孟萦想着这次收割完就和爹爹商量,因地制宜,趁着收割之后,大家不忙,组织村子里的壮劳力,将这块低洼地往深了挖,挖一个大水塘。既可以养鱼种莲花,还可以在干旱的时候调节水源。

收割陆陆续续地忙了大半个月才剩下下收尾的事情,孟萦已经根据温泉庄子的地形画好了地图,从山上到庄子,每个方位都是准确的,图形虽有些粗糙,但基本上能让人看清楚。

一天她趁爹爹空闲,拿出地形图和爹爹商量改建一下庄子,留出一块平整的的地作为将来庄子里的人建房用。低洼地要挖池塘,同时在各个地块要挖好沟渠引水下山,实现庄子里浇灌用水可以人工干预调节,不用单纯地靠天吃饭。另外在三个温泉出水口附近画出几块零散的土地留着做大棚,那样冬天也可以吃到新鲜的蔬菜了。

大郎君看到孟萦画出的图纸,一脸惊讶,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孟萦不想去探听爹爹的心理活动,只想趁着假期,收割已经忙完,正好有劳力可以帮自己想做的事情。

大郎君认真地听了孟萦的想法,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孟萦详细地一一解答,大郎君看孟萦思路明晰,条理清楚,自己所有的疑虑她都能很好的解答,觉得她的想法很好,只是一次实现还有些难度。他提出可以先将那块低洼地挖个大水塘,至于修沟渠今年肯定不行,明年再组织修沟渠。大棚是什么东西,大郎君说还需要找既透光又保暖的材料才可以。不过温泉口附近的地可以先平整出来。

孟萦看爹爹这么快就消化并接受了自己的建议,觉得爹爹真是个开明的人。大郎君的行动力总是很强,听完孟萦的建议,第二天他就让孟北召集庄子里的闲散劳力过来,给他们讲要将那块低洼地挖成一个大池塘,池塘的四个角上用青石板铺成台阶,可以装上水车,方便灌溉。庄子里的青壮劳力听说不用出去,在自家门口就能找到活干,干的活还是有利于来年生产,都积极表示愿意跟着干。

第三天就开干了,几十个青壮劳力,先将那块低洼地里的稀泥挖出来,挑到自家田地里,可以用来肥田,然后开始相互配合往深里挖,直到孟萦离开庄子,她理想中的池塘才初见雏形。孟北安排赵家娘子的夫君专门负责此事,孟家娘子的夫君负责监督。每隔五天孟北会专门跑一趟庄子看看工程进度。

离中秋节还有五天,大郎君和孟萦带着大包小包地回到了文曲巷,因为快中秋了,必须早点回来给交往的亲朋好友送节礼。好在庄子里今年收成不错,交完税,也算谷满仓了。中秋不外乎就是送月饼,大郎君正在安排人提前去糕点店订些月饼,张眉和七郎就过来了。张眉差不多一个月没见到孟萦了,很想念她。这不,听说孟萦从庄子里回了文曲巷,立马叫上七哥急吼吼地过来了。

他们兄妹一见孟萦,都觉得无语了,这才多长时间,孟萦怎么就从一个又白又嫩的小可爱,变成了黑瘦的假小子,简直不能看了,虽然眉眼的标致还在,但的确黑啊。个头窜了不少,比张眉还高了三指,原先她们可是一般高。

七郎听见大郎君让人去订月饼,忙拦下来说:“孟叔,我家鼎丰楼就做月饼,您需要多少盒,回头我让人给您送过来,不用再去买了。”

孟萦心想,七郎真会做生意,连爹爹的生意都做了,鼎丰楼的菜那么贵,月饼也不知道会多贵。

大郎君看七郎这么说,就交待孟南收到月饼后将银钱结算清楚。七郎看大郎君提及银钱结算之事,以为他要推销月饼。忙道:“这月饼是我孝敬给您的,您千万不要再提银钱之事。”

大郎君气郁了,他又不能跟一个半大小子计较,心说: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我要你孝敬。

第二天,七郎亲自送来了十盒包装精美的月饼。大郎君推却不过,只得收下,又让孟南将从庄子里带回的特产给了七郎一大堆。

七郎悄悄地递给孟萦一盒膏脂,说这是宝妍堂出的美白膏脂。孟萦一看就想打人。七郎一看孟萦脸色不好,立马道:“我不是嫌弃你黑,八妹说宝妍堂的东西好,就给你买了。”

她知道美白产品多含铅,对身体不好。她现在黑,到时冬天捂过来就好了。哪里用得上美白的膏脂!再说,我们毫无关系,你嫌弃个毛线。

孟萦把那盒膏脂直接还给了七郎,对他说“我用不上这个,你抹抹更好,变成了白面郎君,就容易嫁出去了。”

“萦儿妹妹喜欢白面郎君啊?看来我回去也要少晒太阳,虽然我不太白,但好像比你还白点。”七郎自言自语道。

孟萦听到后,觉得张家七郎辛亏不是自己哥哥,否则非要揍到他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第五十三章 想做美人

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缺。

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明徐有贞

大郎君安排人给亲朋好友送了月饼和节礼,也收到了不少回礼。中秋节很快如期而至,孟萦和爹爹在院子里摆了香案,上面摆满了供品,孟萦祭拜了月神。她郑重向月神祈祷,祈求月神给爹爹赐个好妻主,让爹爹能顺利嫁出去。他们邀请孟南孟北一起过中秋,大郎君特意给成家的小厮们放了假,让他们回去和妻主团聚,院子里得用的人大部分都走了,只剩下没有成亲的。大郎君亲自下厨,白芷打下手,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孟萦看着爹爹做了满桌让人垂涎的晚餐,惊叹爹爹真是多才多艺,她“郑重”地提出表扬,毫不保留地夸赞了自己的爹爹。大郎君被她夸得满面红光,哈哈大笑。大家围坐在一起,相聚一堂,“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大家分食了月饼,过了一个平静而安宁的中秋。

中秋节过后,很快就又开学了,孟萦又要上学堂。小女郎们经过一个夏天都黑了一圈,大家相聚嬉笑闹腾,正值秋高气爽,大家都在积极准备重九马球比赛。九月初九,二九相重,称为“重九”。九九归真,一元肇始,重阳节的“九”,是阳中之阳,九月九,两个“九”相遇,按《易经》中的六十四卦说,每卦六爻,爻分阴阳,阴爻是六,阳爻是九,九月九是两个九,所以又叫重阳。

每年的重九前后书院都要组织全院的马球比赛。孟萦路过跑马场的时候,发现跑马场已经重新修整,中间埋了一块大木板,木板中间挖了一个直径约半米的圆洞。听李玉婵说,马球分两队,每队10人左右,马球穿过圆洞才能得分。女郎们每个年级才能组成一队,因为人太少了。郎君们组的队倒是很多,相互比试看哪队更厉害。整个书院都朝气蓬勃,郎君们兴奋得不得了,因为打马球是展示他们英姿的好机会,到时女郎们都会前来观赛,能给小女郎们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面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看来这异性相吸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女郎们则更是高兴,因为可以不用背书了,每天还能骑马打球玩,简直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了。高年级的女郎和郎君正是青春萌动的年纪,有不少人已经芳心暗许,只等到了成亲的年龄,不知道要成就多少眷侣。

下学的时候,李君成过来找孟萦,张眉看见他,立马用手捅了捅孟萦,在她耳边小声说:“你的小夫郎来了。”然后嬉笑着跑开了。

孟萦有些无语,难道大家都这么早熟吗?才几岁啊!刚脱了开裆裤,就想着找夫郎了。

孟萦和他打了声招呼,他看着孟萦又瘦又黑,问她“你假期过得不好吗,怎么又瘦又黑?”

孟萦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第一次听人说自己黑也就罢了,反复被人说就不好了。难道自己真的很黑吗?她好久都没有照镜子了,因为有人帮她梳头,涂膏脂,根本用不上镜子。看来回去得问问爹爹。

“学长,你知道什么东西既可以透光,又不透气吗?”孟萦问道。

“你叫我什么?怎么又叫学长了?记得叫我君成哥哥。来,叫声君成哥哥听听。”

孟萦已经不想和他计较了,低低地叫了声:“君成哥哥。”

“唉,你说的那不就是琉璃吗?既透光又不透气。不过琉璃可金贵了。”李君成道。

“那有没有比琉璃便宜的替代材料呢?”孟萦问道。

“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王季陵,他家有船往来各地,见多识广,兴许能知道。”李君成道。

“那你能带我见见他吗,我还想买一些东西,看他家是否能弄到。”孟萦问道。

“明天下学,你等着,我带他来找你。”李君成道。

他们约好明天下学在女学门口见。

孟萦出了校门,看见白芷,忙问他:“白芷哥哥,我是不是很黑啊?”

白芷看了看她,拉了拉自己的袖子,又拉了拉孟萦的袖子,露出点胳膊比了比,道:“还真不白,你不如我白。”

不白只是委婉地说法吧!孟萦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在庄子里晒得太过了。回到家她完成自己的课业任务,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托着脸等着大郎君回来。

大郎君傍晚归家,一进门就看见孟萦正望眼欲穿地等着他,觉得心里暖暖的。孟萦几步就冲到大郎君怀里,仰头问道:“爹爹,我是不是很黑啊?你能让我变白吗?”

“怎么了,有人说什么了吗?”大郎君问道。

“张家七郎送了我一盒宝妍堂的美白膏脂,说我比他还黑,我没有要他的膏脂。李君成说我又瘦又黑,我觉得后面还有两个字是又丑没说出来。”孟萦哭丧着脸道。

“我的萦儿不黑也不丑,你等着,晚上爹爹找找你外公留下的方子,我记得以前母亲嫌外面买的膏脂不好用,父亲就抽空研制了各式膏脂,我母亲用的膏脂都是他做的,后来就再也没有从外面买过。你外祖母的皮肤一直都是非常好的,是当时出了名的美人。”大郎君道。

“那爹爹能帮我制些膏脂吗?我也要变美人!”孟萦欢天喜地道。

大郎君点头称好,孟萦拉着大郎君坐下来,端茶倒水,又是揉肩捶腰,像只濡慕的小奶狗,大郎君乐得自在地看着她。

晚上教完孟萦学习经络穴位,她休息后,大郎君果然去书房找了以前他父亲留下的手记。

夜半下了一场秋雨,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渐渐转凉。早晨用朝食的时候,孟萦看爹爹眼睛有些红红的,知道他昨晚肯定找了好久,心下很感动。不过大郎君倒是很高兴地对她说:“爹爹找到好些方子,都是很好用的膏脂方子,美白养颜不伤身。不同季节用不同香味的膏脂,随季节因时取材,保证膏脂的新鲜适用。这几天爹爹就将材料备齐,给萦儿做出膏脂来。”

孟萦喜欢得跳了起来,拥抱了爹爹,殷勤地给爹爹盛饭夹菜,像个小大人,大郎君一直都是笑眯眯的。

饭后,白芷打着伞送孟萦上学,孟萦看着漂亮的油纸伞,上面画着精美的画,打着伞却隐隐透着光。孟萦突然就想到了,这不就是很好的透光不透气的替代材料吗?只是不知道去哪里能买到成匹的做油纸伞的材料,这种东西江南出产最多,看来得好好问问王季陵。

孟萦提前告诉白芷,让他晚半个时辰再来接她,下学后她要和同窗玩会儿。

孟萦迫不及待地等着下学,好在新开学,课业不紧,最后一节课上围棋课。孟萦有些心神不宁,教围棋的王夫子非常严肃,看孟萦在座椅上扭来扭去,很不专心,他很生气。他让女郎们相互对弈,正好多一个人,孟萦就是那多余的一个,他让孟萦和他对弈。因为她们才学棋半年,学得都不深,用的是11路的小棋盘。王夫子很生孟萦的气,所以一开局他就想杀杀孟萦的锐气,孟萦一看王夫子下狠手,立马奋起反击,每下一步都经过精准计算,三十手棋下来,王夫子头上就出了汗。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七八岁的小女郎竟然能走一步看好几步,知道提前布局,精准地计算对手可能下的下一手,并准确地切断对方的援军,每每将对手逼入绝境。该放弃棋子的根本就不救,当机立断,立马放弃。

一盘棋下来,王夫子仅仅以一目领先,赢了棋局。王夫子问孟萦:“你跟谁学的棋?”

跟谁学的?孟萦回想一下,好像是位九段高手。她总觉得她好像做了数十万道围棋题,每一种棋形都仔细研究过,经常打谱,下的棋局三五万局是有了,因为经常还要和机器人对弈,必须要精准计算,要不然就会被机器人坑了。她被机器人虐了千万遍,仍爱围棋如初恋。不过好像她又说不出谁是她的师傅,只好让爹爹背锅。

“改天我要和孟郎君切磋切磋。下次围棋课你去书院乙2班跟刘夫子学,你在这边跟我学,没办法进步,班里的女郎都不是你的对手。我下学就联系刘夫子,请他带你。”王夫子道。

书院乙2班在哪里,孟萦都不知道,想着一会儿问问李君成就知道了,好像他就在乙班。不过孟萦还是非常礼貌地向王夫子道谢了。

孟萦暗暗祈祷爹爹一定要是个围棋高手,准备回去和爹爹好好练练,将王夫子的行棋弱点告诉爹爹,让爹爹好一举打败他。

下学的铃声一响,孟萦收拾好自己的书桌,就准备去女学门口等着李君成他们。

等孟萦走到门口,她远远地就看到李君成和一个瘦高个的小郎君站在那里说话。李君成看着女学门口,那人背对着女学。李君成看到孟萦出来,笑得眉眼弯弯,叫了声“孟萦”。那小郎君闻声转过身来,孟萦想着这人就是王季陵了,他生得白净斯文,正在长个,显得有些清瘦,但一双眼睛却分外有神……

第五十四章 王氏季陵

他们三人去了书院花园的石桌旁坐了下来,花园的桂花开满枝头,满园暗香盈盈,有些树叶已经开始从枝头飘落,有的慢慢变红、变黄,有几个棵银杏树满树金黄,落叶掉到地上静美如画,秋天是色彩斑斓的美丽。

王季陵看孟萦盯着银杏树呆怔了片刻,那一瞬间,他觉得能被她静静地凝视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他有些羡慕那几颗被她温柔关注的银杏树。孟萦有双会说话的眼睛,那双剪水秋瞳黑白分明,轻柔温婉,笑意盈盈,只一眼就能看到人心里去。当她认真而温柔地盯着你看时,会让你觉得她满心满眼都是你,外面的一切浮华都是背景。

李君成叫了孟萦两声,她这才回过神来。遂想起她还有事要咨询王季陵。

“王家郎君,不知您是否知道有种透光但又不透气的材料,我想买些做几间暖房用。琉璃就不考虑了,太贵了,易碎,也不方便安装在室外。”孟萦问道。

“孟家女郎,你直接叫我季陵或季陵哥哥好了,这种材料我也没有注意过,我回去问问我爹爹,看看他是否知道。”王季陵道。

“噢,如果你让我叫你季陵,那你也叫我孟萦吧,我不知道做油纸伞的伞布是否有透明的?如果有,我需要特别大块的,不知你能不能弄到?”孟萦问道。

“这个我回去问问管事就知道了,油纸伞大多产自江南,那边应该有大块的雨布,不知你需要多少?多长时间要用?如果从江南运过来,前后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不知你这边是否等得及?”王季陵道。

“我目前正在找这种材料,能找到更好,实在在找不到也没办法,这是我需要的大概尺寸,得看那雨布一匹是多大尺寸。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能等。谢谢你!”

“不必客气。”

“另外,我还想购买一些蚕丝,不知你是否有渠道买到?”

“这个简单,我家在江南就有人专门收购丝绸,蚕丝应该很容易买到。不知你要多少?”

孟萦快速地算了算道:“三五十斤都行,需要多少银两,请你回头给我个预算,我好提前给你定金。”

王季陵笑道,“哪里需要那么麻烦,你只需要耐心等待一个月,差不多就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孟萦感觉王季陵属于那种情商极高的人,为人温和有礼,进退有度,与人相处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孟萦问李君成书院乙2班在什么地方,他好奇孟萦为何要打听乙2班,便道:“我和季陵就在乙2班就读。”

“王夫子让我下次上围棋课的时候,去乙2班随刘夫子学习,好像你们的围棋课和我们的围棋课是同在一时间。下次你上围棋课之前能来接我一次吗,我好认认路,第二次我就能自己去上课了。”孟萦道。

王家郎君听说孟萦将要和他们一起上围棋课,感觉很有新奇,他爱好围棋,如果能找到志同道合的棋友也是非常开心的一件事。他和李君成就经常对弈,两人通过下棋惺惺相惜,成为挚友。

王季陵走后,李君成告诉孟萦,王季陵的父亲赵郎君是武陵郡的郡丞,他爹爹崔家郎君是她母亲的三侧夫,三年前他们随着他父亲来到武陵郡。听说他母亲出身很好,是长安的世家贵女,只不过是庶女。他父亲二十五岁中进士,被榜下捉婿,嫁给了当时年方二八的王家二娘子。婚后赵家郎君和王家娘子还算恩爱,她一直随着赵家郎君在任上,三年前,赵郎君升任武陵郡郡丞,王家娘子就带着一家子都到了武陵郡,除了嫡长女已经娶夫留在了长安,嫁出去的几个儿子不随任,其他人都跟着来了,王季陵也转学到鹿鸣书院接着念书。他爹爹是出身崔家旁支的庶子,崔家靠船运起家,当年为了联姻,嫁给王家二娘子做了三侧夫,婚后很快就生了王季陵,这些年他爹爹就王季陵一个孩子,只要不出海,倒是悉心教导他,把王季陵教育得很好。

孟萦回去后,抽空和大郎君下了盘棋,她发现她无所不能的爹爹竟然是个臭棋篓子,下棋超烂,还经常悔棋,下一步恨不得悔三步,孟萦直接无语,想着王夫子要是找爹爹下棋可怎么办啊?总不能告诉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爹爹下棋看来是教不好了。

第二天,王季陵专门过来找孟萦,告诉她那种半透明的雨伞布可以买到,请她耐心等待。孟萦听后,放下一桩心事。

九月初的时候,马球队陆续成立了起来,女学这边低年级的女郎们都不太会打球,有的连马还不会骑,基本组不起队来,倒是甲班和乙班各组织了一个马球队,后来她们又挑选球打得好的组成了一队,和郎君们一起打球。郎君那边高年级基本每个班都有自己的马球队,李君成和王季陵他们班的球队总体水平很高,很快就在书院闯出了名声,收获了一大帮小女郎们的芳心。王季陵和李君成被女郎们尤为关注。

九月中旬,张眉请孟萦到她家去玩,她出海一年多未归的三个哥哥回来了,带回来不少稀罕玩意儿,要孟萦一起观赏。

张眉的哥哥们的确很疼爱她,给她带了各式新奇的玩意,他们见妹妹交上了朋友,也替她感到高兴,也送给孟萦不少新奇的玩意。他们带回了海外的各式宝石,说是要留给张眉做发簪;有闪亮的小镜子,比铜镜亮得多,照起来影像也清晰多了,孟萦想这可能就是镀银玻璃镜的原型吧!孟萦竟然见到了曲奇饼干和一个简单的音乐盒,心中暗暗觉得新奇不已。

接着张眉又打开了一个布袋,说道:“大哥给我带了一袋香料,我放些到焚香炉里闻闻燃起来是什么味道。”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白布口袋。

“啊,哪个缺德的家伙哟,怎么能在香料里放土疙瘩呢!”她掏出了那个土疙瘩,准备扔掉,孟萦眼尖,看到了黄瓜的种子,她依稀记得农村人留黄瓜种的时候是将老黄瓜的瓤子挖出来拌上泥,糊到向阳的墙面上,等到来年用的时候,轻轻取下来,用水泡开清洗,就可以育种了。孟萦这才惊觉原来大曌还没有黄瓜这种蔬果呢!她怎么记得好像是张骞出使西域带回了胡瓜,又称为黄瓜,不知道为何没有带到大曌这里。这可是个宝贝土疙瘩,说不定比这袋香料还金贵呢!

“这块土疙瘩别扔了,给我吧!毕竟它也是漂浪过海来到咱们这儿的。你把香料袋子给我看看,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孟萦兴奋地说道。

孟萦仔细地翻检了香料袋子,竟然又发现了几个小土疙瘩,里面有黑色的比芝麻小得多东西,孟萦也不知道是什么,大抵是什么植物的种子,她小心地挑拣出来。她估计要么是买香料的人不小心将自家留的种子混到香料里了,要么就是他们觉得香料卖的贵,将这些小块的土疙瘩混到香料里,不仔细发现不了,就可以当做香料的价钱卖给外乡人了。

孟萦将自己找到的几个小土疙瘩仔细地装到荷包里准备带回家。张眉取笑孟萦道:“都说外来和尚会念经,你怎么连外面来的土疙瘩也稀罕?”

孟萦心说:不知道这些个东西能不能育种发芽,要是能种出新奇的东西来,再让你大吃一惊。

孟萦带着她金贵的土疙瘩回家后,让半夏给她找了几个浅浅的大瓦盆,清洗干净,在太阳底下晒了晒,又找了些细碎的腐叶土放在阳光下暴晒了几天才装盆。她准备在拿到暖棚的材料后就着手催芽,如果暖棚建不起来,这些种子就只能等到明年春天再催种,这些种子非常珍贵,容不得丝毫浪费。

大郎君说到做到,他花了不到十天就集齐了方子上的材料,又亲自给孟萦做了敷面和涂抹身体的膏脂。时值秋季,桂花飘香,这次的膏脂就是桂花香味的。大郎君让半夏和竹清采集了最新鲜的桂花,经过熬制,桂花的香味已经不那么浓郁了,掺杂着淡淡的药香,十分好闻。他将两大罐膏脂交给白芷,又告诉了他用法和用量,这些膏脂大概可以用三个月,三个月后需要重新做新的。

本来半夏适合做细致的活儿,只是他已经成亲,不能再近身照顾孟萦,他在大郎君身边做了个管事,带竹清和梅苏,管理院子里的小厮。白芷接过了半夏的活计,和白芨一起照顾孟萦。白芨喜欢在外面跑,不耐烦细致的活计,所以近身照顾的事就落在了白芷身上。

孟萦每天晚上睡觉前,白芷在都会帮她涂上厚厚的一层面脂,孟萦觉得有些像做面膜哦!然后涂抹身上,刚开始孟萦觉得羞涩不已,后来想到假期里都是他给自己洗澡推油按摩,早就被看光了,还羞涩个毛线,于是决定就紧着白芷一个祸祸算了,慢慢地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第五十五章奇物什

王季陵估算的时间果然没错,将将一个月的时候,王家的船带回了孟萦想要的东西,孟萦欣喜不已。拿到了做油纸伞的伞布,透光性虽不如塑料薄膜,但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而且量也够多,价格又非常便宜。因为时间紧急,蚕丝也收到了四十斤左右。

孟萦和王季陵结算,王季陵极力推拒,他想起了爹爹教给他的话:“银钱是考验一个人的试金石,与人交往之初,你宁可吃点小亏,也要看清人品。我们有实力在银钱上吃些小亏,但通过吃小亏可以看清一个人的人品,看出一个人值不值得交往。有些人看你有意退让,他就当做理所当然地去占便宜,这种人要远离。有的人就不喜欢占人便宜,得了好处就想着投桃报李,将人情还回来,这种人就比较适合做朋友,在相互的礼尚往来中结成了好友!如果对方实在太穷,也得看对方是否有骨气、有志气,对朋友是否保有赤诚之心,而不是一味地讲求对等付出。”王季陵之所以不愿意收孟萦的银两,是因为这一个月来,孟萦经常和他对弈,孟萦的棋艺高超,王季陵求教时,孟萦毫不藏私,耐心讲解,并经常陪他打谱、对弈,给他摆一些经典棋形供他参详。将他行棋的弱点一一补齐,他认为她是个非常值得交往的朋友。他们三人经常一起学习、对弈、玩耍。他只想将这些东西送给孟萦,这些东西本身也不值多少钱,就二三十两银子的事,孟萦不缺这点银子,他更不缺这点银子。

孟萦没办法,只好拿出五十两银子让他留,不够再补。王季陵更不好收了,他对孟萦说:“我不知道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应该是做些比较新奇的东西,银子你先收回去,我希望你做了新奇的东西给我也做一份算是酬谢。如果你还要坚持给银子,那我以后就没有办法和你下棋了,你花时间陪我下棋,教我棋艺,我是不是也该给你束脩?”

孟萦只好收下王季陵给的东西,想着做东西时给他也做一份,等冬天大棚里的瓜果出来,送些酬谢他。

拿到了雨伞布,孟萦就开始着手催种。黄瓜如何催种她很清楚,她将土块放到温水里泡了一个时辰,再细细地清洗掉种子外面那层黏黏的东西,然后将种子小心翼翼地种到瓦盆里,每个坑放一粒种子,总共十七颗种子。随后就是浇水,第一次将种子浇透,后面每天都要少量多次浇水,保持突然湿润,但不能积水。孟萦心里暗暗祈祷,种子呀种子,千万要发芽,否则可就吃不到黄瓜了。

倒是另外那种黑色的小种子比较难办,因为实在太小了,孟萦也按照上面浸种的方法将小种子外面的粘液清洗干净,再将种子过滤出来放到两层纱布上,然后又盖上两层纱布,她交代半夏每天用粗毛笔淋水三次,不可太干也不可太湿。孟萦看这种子觉得有些像火龙果或者草莓的种子,她希望是草莓种子,因为她喜欢吃草莓,对火龙果有些无感。她找了间有暖炕的房间,提前用小火烧上了暖炕,保持室温温暖而不燥热。

五天后,十六颗黄瓜种子有了发芽的迹象,孟萦还是舍不得放弃那颗不发芽的种子,静等出芽。那黑色的小种子也冒了白头,孟萦将它们细致均匀地撒播到瓦盆里,然后再覆盖一层细细地腐叶土,仍然每天让半夏观察,保持土壤湿润,但不能积水。洒水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将种子浇死了。半夏本身就很会养花,这些做起来得心应手。

大概又过了五天,黄瓜苗长出了一片真叶,只出了十六颗苗,那颗种子最终还是沉睡在泥土里。那黑色的小种子生出了细细的小苗,非常娇小,叶子尚未伸展开,但孟萦已经看出那肯定是草莓的幼苗,因为她以前用花盆在阳台上种过草莓,对这种幼苗非常熟悉,只是没有亲自育过草莓种子。草莓种子的发芽让孟萦惊喜万分,觉得自己好有口福,再过两三个月就可以吃到甜甜的草莓了。她让人将黄瓜苗和草莓苗白天搬到太阳下沐浴阳光,晚上仍然搬回烧暖炕的房间。

孟萦用休沐的时间回了温泉庄子。她画了图纸交给孟北,让他找人按照图纸上的要求建起了大棚,选的位置都是离温泉出水口不远的地方,地面微温。大郎君早就让人将地平整好,从山上挖了不少腐叶土,又暴晒了好长时间才打垄挖沟排水。北面用土坯建了一堵一人多高的墙,其余三面用毛竹搭打起架子,架子上的毛刺都剃干净了,做了微微倾斜的斜坡。然后才将雨伞布铺在上面用粗针线穿过来绑好,两块布接缝的地方,都用细密的针脚缝好,保证没有大缝隙。另外单留了通风口,这样一个透光良好的大棚就搭好了。孟萦又让庄子里的人用稻草做成草帘子,让他们尽量做平整,防止刮破了布料。花了将近半个月才做好三个大棚。大郎君看孟萦忙前忙后,对着自己种的两种小苗视如珍宝,他有些搞不懂,她怎么就学会了种植。

当大棚搭好,两种小苗陆续长出了四五片真叶,可以移植到大棚里了。孟萦从爹爹的陪嫁里找了两个善于种菜的能手专门种植黄瓜和其他蔬菜,另找了两个善于伺弄花草的人帮着种草莓。于是三个大棚,最大的一个大棚种草莓,一个种黄瓜,一个种些芹菜、香菜和豌豆茄子等蔬菜。孟萦不记得黄瓜是不是需要授粉,于是给每个大棚都找养蜂人,买了三小箱蜜蜂以后等花开用来授粉,她让苍术在庄子里专门盯着。

孟萦每日忙着学习,关心她种植的小苗,还要学武,锻炼身体,实在抽不出时间玩耍,张眉对此很有意见。孟萦只好承诺说回头送她一件新奇的礼物,她又想到爹爹的生日也快到了,还要给爹爹送生日礼物。

可惜她针线不好,要不然可以给爹爹缝件袍子。她想到她买的蚕丝,可以用来做蚕丝被,比棉花被要轻柔保暖,还可以给爹爹做两身蚕丝夹袍,比棉袍轻软舒适。于是孟萦开始画花样,因为蚕丝不适合经常下水洗涤,只能做成活里活面的,这样里芯蚕丝就不用清洗,只需要在通风处荫晾就可以了。被子也不能像棉花被那样套,回头来回拆洗麻烦,就做成被芯和被面分开,用细绳将四角系好即可。她画得非常精巧,得亏半夏针线上厉害,很快就领悟了,领着竹清、梅苏等四个小厮一起裁布做衣做被,先给爹爹做衣服,其余人的先不着急。大郎君见孟萦张罗给自己做衣袍,深感欣慰,也很期待自家女郎的成果。

孟萦每日下学都要检查一下衣被的进度,有不和心意的地方及时改过来,孟萦发现半夏他们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只要孟萦能想到的,半夏都能很好地做出来,并教会其他几个人该如何做。孟萦高兴地直夸半夏是孟家第一高明设计师。

冬月的第一场雪下下来的时候,大郎君的生日也到了。冬月十七这天,几个人紧赶慢赶才将大郎君的生日礼物赶制了出来。两身换洗的蚕丝袍服和一床四斤重的蚕丝被送给了大郎君。大郎君穿上蚕丝棉袍,觉得不像棉花袍子那么重,而是温软轻柔,如同将云朵穿在身上,既贴合又保暖。宝蓝色的袍服,衣角上绣着七叶一支莲,很少有人将重楼绣在衣服上,但经孟萦画出来的重楼,看着清新别致。穿在身上显得大郎君温润清雅,如谦谦君子。另一件黑色的袍服下摆、袖口及腰带上用银白丝线绣着祥云,看着高贵而典雅,果真是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大郎君穿着黑色袍服看着更显得年轻俊朗,气质端庄高雅。连张眉见了大郎君,忙眨着星星眼直对孟萦说:“你爹爹好俊啊,好喜欢,怎么办?我看见他心就砰砰直跳。”

“你不看见我爹爹,心难道就不砰砰跳了?”孟萦道。

“那不一样,不信你摸,是不是跳得比平时很快?我感觉我要得相思病了!”张眉小声叫道。

“相思病这词你跟谁学的?”孟萦反问道。

“当然是哥哥们,以前他们说喜欢哪个女郎就是得相思病了,我现在好喜欢你爹爹,肯定也是得了相思病。”张眉说道。

“我看你是病的不轻,不过不是相思病,而是花痴病。你哪儿跳了,我来给你揉揉。”孟萦一边说一边呵她痒痒肉……

大郎君过完生日,孟萦又抽时间去看看大棚,发现瓜果都长势喜人,已经开始打苞要开花了。庄稼老把式都很有经验,遇到病虫害也能及时处理,隔几天用草木灰泡水给蔬果苗喷洒一些。估计再过几天就该挂果了。孟萦交代他们,下雪了温度不高,如果暖房里温度下来了,要适当生个火盆,但温度也不能太高,让他们掌握好,要保持温暖湿润。12月中旬差不多就能摘果了,孟萦觉得这暖棚种的不是吃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她这个小财迷静等着数银子……。

第五十六章 送君温暖

孟萦想着蚕丝是王季陵送的,得还他人情,遂安排半夏给王季陵也做一身袍服和一床蚕丝被。王季陵身量和竹清差不多,就比照着竹清的身量来做,稍稍瘦一点就可以了。半夏听孟萦说要给别家小郎君做衣服,忙笑着问道:“女郎有心仪的人了?”

孟萦连忙摇头道:“我才多大啊!怎么就有心仪的人了?”

“青梅竹马也说不定啊!那为何女郎要送小郎君衣服和被子啊?这样小郎君会误会的哦!”

“因为这些蚕丝是他送给我的,他说如果我做了新奇的东西,给他也做一份。我拿蚕丝就做了这些东西,不送他这些东西送什么?”孟萦道。

“哦,那你送他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是说清楚一些,要不,被他误会了可不好!”半夏道。

孟萦想到给王季陵东西,总不好忘了李君成,毕竟与王季陵的结识有赖于他的介绍。遂又让半夏再多准备一套。身量比竹清矮半头,胖瘦和竹清差不多。有了前面的基础,后面的衣服和被子做起来就快多了,四个人只用了十天,就全部做好了。

孟萦下学后,请他们到家里来做客,让半夏将做好的东西拿出来交给他们。他们看到礼物,都非常高兴。

半夏让他们脱下自己的棉袍,换上蚕丝袍服,有不合身的地方,就地改一下。

王季陵和李君成一穿上袍子,就不愿意脱下来了,说这袍子穿着太舒服了,既轻柔又保暖,还贴身,忙问孟萦是怎么做到的。孟萦神叨叨地来了一句:“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李君成看王季陵的袍服是天蓝色的,下摆上用银白蓝丝线绣着海浪,每走一步,就好像要卷起了浪花朵朵,真是既清新又别致,特别能突出王季陵的气质。自己这天青色的袍服上绣着岁寒三友,看着俊俏儒雅,果真孟萦是用了心的,选择的颜色和绣饰都是最符合他们性格的。

孟萦认真地对他们说:“半夏说,女郎不能送小郎君衣袍和被子,因为季陵说要我做了新奇东西给留一份,我既然答应了,也不好食言,希望你们不要误会。”

王季陵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说:“萦儿妹妹放心,误会了也没关系。我倒是希望你是专门为我做的这些,而不是为了兑现什么承诺!”

孟萦想到李君成家里情况比较复杂,就对他说:“学长家里情况特殊,你姐姐又厉害,要是她知道我送你这些东西,还不得闹到全院皆知。我的小心脏可受不了那样的关注,你还是不要说是我送你的,你就说是王季陵送你的,反正你俩是好基友,你姐姐不会说什么的。”

“好基友是什么意思?孟萦你厚此薄彼,你叫王季陵季陵,你叫我学长,以后你得我们君成哥哥和季陵哥哥。”李君成道。

“哦,知道了。好基友就是好朋友的意思。”孟萦坏笑道。

半夏又教他们如何拆卸袍子的里和面儿,交代他们被芯和袍服里芯不能洗,只可在阴凉通风处处晾晒。面儿好拆卸,可反复清洗。

他们喜滋滋地穿着新袍子,抱着新被子回家了。李君成的新被子只盖了一宿就被他姐姐李君如抢走了。还好袍服是男装,她穿不了,否则也会被抢走。

王季陵穿着新棉袍回了家,他爹爹最先发现他的新袍子,因为单薄,他怕自家小郎冻着了。他摸了摸王季陵的手,发现热乎乎的,并不冷。又摸了摸他的袍子,才发现里面絮的不是平常做棉服用的棉花,而是轻软又保暖的东西,感到很新奇。王季陵正想着得了好物件没有人欣赏和分享,立马拉住爹爹的手显摆起来。

“爹爹,你教给我的还真有用,我和孟萦第一次打交道,她让我帮她带东西,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就没收她银钱,让她做了新奇的东西也给我做一份,你看她让她家针线房的人给我做的蚕丝袍服,还有一床蚕丝被,可真是又轻软又暖和。你看这袍子下摆的绣饰,走起来如同卷起朵朵浪花,真是与众不同。”一边说一边走了几步。

崔郎君看着自己儿子的傻样,反问他:“就是上次让你帮着买蚕丝和雨伞布的女郎吗?近三十两银子,你也没要?真够大方!不过这女郎还真不是占人便宜的人,你这一身袍子用料上乘,又费人力赶制出来,再加一床蚕丝被的里和面儿,算起来还是你占了便宜。不过你知道女郎送郎君衣物和被子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她送我之前还特意提到让我不要误会,是因为之前她答应我,做了新东西也给我留一份,不好食言,她才送我的。唉,不说了,我倒希望她是专门为我这些的。”王季陵哀叹道。

“这个小女郎倒是个实诚人,却也心思细巧,能想出用蚕丝代替棉花做袍服,只不过造价太高,不好清洗啊!”崔郎君感叹道。

“嗬,这回爹爹可是看走眼了,我这袍子是活里活面的,解开里面的扣子,就可取下面子来清洗,也不用洗里芯,这样就可以不影响蚕丝的保暖性了。”说着他又开始展示自己的新衣服了,并将自己的蚕丝被被面和被芯拆开了又装上,耍宝似的展示了一遍。

王季陵看自己被子是里子和面子分开,用不同的布料拼接,橘黄色的被面看着温暖热烈而不刺眼,被子的左下角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正睡得香甜。王季陵想盖着这样轻软的被子肯定睡得极舒服,说不定还会做美梦呢!

崔郎君一看这精巧的心思,觉得很有趣味,想着以后在自家店里让绣工做一批蚕丝被和被套出来卖,特别是喜被,买的人肯定多。这种活里活面的蚕丝棉袍也比照着做一些出来卖,她的设计的确细致精巧,连花样都显示着少有的巧思。

送完王季陵和李君成的礼物,孟萦才开始让半夏先给自己和张眉各做一床蚕丝被,然后给自己和张眉每人再做一身絮蚕丝的襦裙,也做那种活里活面的,好清洗。襦裙孟萦专门设计了一下,一套鹅黄配新绿,一套橘红配湖蓝,领口和袖口都缝着白兔毛,看着既轻盈温软,又俏皮可爱。

张眉收到礼物,激动地跳起来,当时就换上了,新衣裙一上身,感觉好得无法形容,用张眉的话说:“我怎么觉得我没穿衣服,好轻软啊!”然后说什么也不肯脱下来。弄得她七哥嫉妒得不得了,非要让孟萦给他也做件衣服。孟萦想着真是拿人手短,七郎以前给张眉买东西,也会给孟萦准备一份。孟萦只好让张眉把她的被子送给七哥,回头再给她重新做一床蚕丝被。孟萦又让人给姑姑和表姐每人做一件蚕丝披风作为过年的礼物。给孟南和孟北每人一身袍服芯子,两套袍服面以拆卸换洗。剩下的蚕丝他们给白芷、白芨、苍术和他们自己各做了一身马甲,穿在里面轻软保暖。

果然十二月上旬一过,黄瓜和草莓都可以采摘了。孟萦提前摘了些给家里人尝了鲜,大郎君第一次吃草莓,就爱上这种水果。孟南和孟北更喜欢吃黄瓜。孟萦又摘了一小篮草莓和黄瓜去找张眉玩,请他们家人品尝新鲜瓜果,冬日里除了橘子好像没什么水果吃,第一次在冬日里吃到这么新鲜的东西,他们惊奇不已,因为这是他们从来就没有见过的东西。

梅财主问孟萦:“小孟萦,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我咋没见过。”

“梅伯伯,今年我家在庄子上建了几间暖房,这些东西都是我让人种出来的。”

“你说的这黄瓜,为什么不叫青瓜,我看它是绿色的啊!”梅财主道。

“哦,等它长老了,就会变成黄色的,所以我叫它黄瓜。”

“你这草莓和黄瓜这么好吃,你家种得多不多啊?有没有卖的?”梅财主问道。

孟萦心说,就等你这句话了。

“我家种的不多,因为这是新品种,种子太少,只种了两个不大的暖棚,全大曌只此一份,别无他家哦。”

“那你把你的黄瓜和草莓放到我鼎丰楼卖吧,我家鼎丰楼是武陵郡最好的酒楼,另外养生馆里的客人都是武陵郡里的有钱人,他们肯定愿意买。你家的黄瓜草莓我们独家销售,赚的银子我们四六分成,你六我四,你看成不成?如果你不能做主,我去找你爹爹谈。”

“不用啦,我就能做主,我们五五分成就行。”孟萦道。

“为什么五五分成,你六我四你不是挣得还更多些吗?你叫我一声梅柏柏,又是眉娘的朋友,我也不好占你便宜啊!”梅财主道。

孟萦笑嘻嘻地说:“那我就把那一成给眉娘吧,因为我是从她的香料袋子里找到的黄瓜和草莓种子。”

“啊,啊,就是那几个土疙瘩,我还准备扔掉呢,当时我还取笑你怎么小心翼翼地将土疙瘩当宝贝,还装到荷包里,原来里面有种子啊?好你个萦娘,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张眉叫道。

“不是我不想早点告诉你,因为刚发现种子时,我也不知道它们能不能催种发芽啊,万一不成,岂不是让你满心欢喜落了一场空?你看我这边一结了果,就立马给你送来了。”

梅财主这才发现原来黄瓜和草莓种子是被自家大郎购买香料时无意中带回了大曌,又被自家女郎当土块要扔掉,让孟萦捡了回去,竟然育种成功,开花结果了。

第五十七章 出门做客

梅财主专程去温泉庄子考查了一番,孟萦告诉他黄瓜既是水果又是蔬菜,既可凉调,又可烹调,还可以做配菜,并告诉他关于黄瓜的几种菜式,诸如拍黄瓜、黄瓜炒蛋,黄瓜肉片、黄瓜蘸酱等,让鼎丰楼的师傅慢慢开发新吃法。梅财主看到孟萦家的茄子扁豆和豌豆苗长得郁郁葱葱,提出要孟萦将这些菜蔬也供应给自己,价格好商量。

不过才两天时间,大家就都知道鼎丰楼推出了新的吃食,冬天里也能吃到新鲜蔬果。美食老饕们正愁冬天没什么好吃的,一听鼎丰楼竟然有新吃食推出,都想去尝尝鲜,鼎丰楼顺势推出了草莓和黄瓜,他们卖草莓可是论个卖,算下来一斤要十几两银子,就这样还供不应求。黄瓜因为量太少,买得更贵,每日都是限量供应。孟萦觉得梅财主可以去抢银行了,噢不,是抢钱庄。不过因为考虑到自己也有份儿,孟萦也就不说什么了。

小年前后,书院就要放假,孟萦这一年进步很大,所有科目都是甲上,大郎君觉得老怀欣慰。这次假期挺长,要过完元宵节才开学,有一个多月时间,孟萦觉得可以去庄子里守着自己的聚宝盆,泡泡温泉了。

直到孟萦给他们每人送了一篮子草莓和黄瓜、一篮子新鲜的扁豆茄子和豌豆苗时,王季陵和李君成这才知道原来鼎丰楼大卖的新鲜蔬果是孟萦提供的。孟萦说要感谢王季陵提供的大棚雨布,要不然还种不出来这些新鲜蔬果来。

李君成不愿意收孟萦的东西,说道:“这一篮子黄瓜和草莓得卖多少钱,鼎丰楼里卖得那么贵,每天都供不应求,我怎么好拿你的东西。”

“卖得再贵,也就是些吃食。我喜欢,就送给你们尝尝鲜。马上就要放年假了,我和爹爹要去庄子里住,你们要找我玩,可以去庄子里,爹爹庄子里有温泉,你们可以过来泡温泉,顺便参观我的温室大棚,还可以采摘哦!”孟萦邀请道。

王季陵拿着孟萦送的新鲜蔬果回去给母亲和爹爹们显摆,大家都是第一次在冬日里吃到这么新鲜新奇的蔬果,王家娘子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草莓这种甜软可口的浆果,对种出草莓的孟萦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让王季陵邀请孟萦到家里来玩。

王季陵爹爹觉得孟萦能种出新奇的物种是个有真本事的,想着之前她给季陵做的活里活面的蚕丝袍服和蚕丝被,也算是奇思妙想,还真是个神奇的女郎。他想起这些年出海,带回来的新奇物种不少,但却很少获益,也没有推广开。他想让孟萦看看今年船队带回来的新物种,看孟萦是否能种出来。如果这些新东西能够像黄瓜和草莓这样热卖,岂不是要大赚了。

王季陵知道爹爹的想法,也想知道孟萦还能不能再开发出新的吃食。他急匆匆地去找孟萦,怕晚了,孟萦回了庄子,来回就比较麻烦。

昨天才见过面,王季陵今天又来找她了,孟萦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当孟萦听王季陵说他娘和爹爹想见她时,还有些发懵,什么情况,不会是相看吧?要做些什么准备?心里还有些小忐忑。怎么有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感觉?后来不知怎么地,她的小心思被爹爹知道了,他取笑她说:“哈哈我的傻萦儿,你想多了,你才多大,他爹娘怎么会现在就相看你,再说皇帝儿子不愁嫁,王季陵在武陵郡还愁找不到妻主?他也是不愁嫁的。我想他爹娘想见你,不过是好奇你种的东西罢了。你平常心对待就可以了。”

“那我给他们带什么礼物过去?”孟萦问道。

“这个得你自己思量,爹爹不帮忙。”

最近大郎君有意培养孟萦独立思考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做得不到位时才提点她几句。

孟萦绞尽脑汁地想给王季陵爹娘送点什么当见面礼,白芷看她皱着小脸苦苦思索的样子,笑着提议道:“女郎,上次听王家郎君说他爹爹入冬总爱咳嗽,郎君做的枇杷膏最是润肺镇咳去燥,有钱都难买到。昨天郎君才给你做出两大罐,可以带一罐给他。”

“这个提议好,那我给他娘就再带些草莓和黄瓜,然后将爹爹给我做的面脂和体脂各带一盒送给她。爹爹做的膏脂真是太好用了,你看我是不是白多了,我现在可比你白了吧!爹爹这次做的梅花香味的膏脂真是好闻得不得了,我都舍不得送人了。”

孟萦一边舍不得,一边还是找了干净的白瓷盒装了两盒。

孟萦将要送的礼物告诉了爹爹,大郎君又让人去鼎丰楼买了几样糕点,从库房取了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加进了礼单。孟萦觉得还是爹爹厉害,自己送出去的礼物都是爹爹准备的,枇杷膏和膏脂都是爹爹亲手做的,糕点是爹爹让人买的,文房四宝更是爹爹库房的东西。真是倍感挫败,大郎君似乎发现她的失落,笑道:“你还是小孩子,这些事情本就是我应该提点你的,你慢慢学着,等经历的事情多起来,你就能应付自如了。”

第四天,王季陵过来接孟萦去他家玩,孟萦让白芷带着礼物和王季陵一起去他家。王家在郡衙附近,这一带看着很肃静,房屋建得很周正,街道上往来的人也不太多。可能是因为周围住的都是衙署官员吧!

王家娘子三十七八岁,杏眼琼鼻,鹅蛋脸,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形高挑,微胖,见人总是笑眯眯的,很亲切温和。她见孟萦送了她膏脂,还专门打开闻了闻,又挑了些抹在自己手上,直夸:“好香啊,梅花味道的,还挺滋润呢。”

孟萦总算知道为什么王季陵的情商高了,有这样的娘言传身教,能学不好吗?王家娘子给了孟萦一支做工精致珠钗作为见面礼,孟萦笑着收下并谢过她。

王季陵的爹爹高大健壮,仪表堂堂,四十岁上下,性格随和。孟萦给他送了爹爹做的枇杷膏,说道:“听季陵哥哥说您入冬以来容易咳嗽,这是我爹爹做的枇杷膏,最是润肺止咳,每天喝一点也许能缓解您的咳嗽。”

他笑着收下,并立马就让人冲了些送过来,喝了下去。孟萦简直有些羡慕王季陵了,有这样会来事的爹娘真是好福气。他送给孟萦一对充满异域风情的手镯,手镯上镶嵌着几块花花绿绿不规则的小宝石。手镯的圈口不大不小,恰到好处。孟萦想崔郎君真是个心细的人。

王季陵没有忘记爹爹交给他的任务,他带孟萦参观了他家的花园,冬天花园也没什么好看的,倒是梅花都开了。他一边走一边给孟萦介绍,花园的最边角单辟了一块地,专门种他爹爹带回来的新物种,夏天看着还好,冬天都枯败了。那些枯藤旧丫也没有除去。王季陵说来年还会长出新的来。顾孟萦对新物种比较感兴趣,只是现在已经是冬天了,什么都冻死了,这块地只剩下一堆枯草。不过她还是仔细翻开枯叶辨认起来,土豆的藤蔓已经伏倒在地,估计他们也没有采收土豆,都还埋在土里。好像辣椒都枯死了,吊着几个干皮在风中飘摇。孟萦觉得他们简直暴殄天物,这么好的东西啊,怎么不早点告诉她,她有些欲哭无泪。

孟萦指着土豆问王季陵“季陵哥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听说好像是叫什么豆子,番人说产量高,很好吃。去年我们种出来,产量还行,只是有的能吃,有的有毒,下人吃了,上吐下泻,丢了半条命,差点没救回来,今年也没人种了,这些还是去年他们没收干净,自己发芽长出来的。”

看来他们误会土豆了,肯定是不小心吃了发了芽的土豆才会上吐下泻食物中毒。孟萦只想着把地里的土豆挖出来,千万别都冻坏了。这样来年就能吃上油炸薯片、土豆烧排骨和大盘鸡了。

她又指了指辣椒问道“那这个你家还有种子吗?”

“这个种子我家有,因为它种出来比较好看,红红绿绿的,都朝着天,只是千万不能碰,不小心弄破了它,就会被蛰得发烧火燎的。管家的小儿淘气,咬了一口,嘴都被蛰得肿得翘起来。”王季陵一边说一边学着翘起嘴来,很是滑稽!

孟萦完全没心思看王季陵做鬼脸,她这会儿正心潮澎湃,朝天椒啊,曾经无辣不欢的她总算找到了最爱,她似乎看到了泡椒凤爪和香辣猪蹄向她跑来,她咽了口口水。真恨不得捧起王季陵的脸亲一口,这可是真是个大宝贝!只是她现在比较“内敛”,激动地红着脸对王季陵说:“季陵哥哥,可以给我些辣椒种子吗?还有这土豆种子?”

“你叫它们什么?”王季陵惊讶地问道。

“土豆和辣椒啊!不是你刚才说的吗?”孟萦反问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我刚才可没叫它们的名字,都是你起的名字。爹爹说你能种出黄瓜和草莓,说不定能种出船队带回来的新物种,萦儿妹妹,你认识它们对吗?”王季陵抓住孟萦的胳膊有点激动。

孟萦想了想,她怕王季陵问她是怎么认识这些东西的,毕竟这些东西还是前年才被他们的船员带回大曌的。不过觉得还是应该真诚一些,于是点了点头。

王季陵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问她如何识得这些东西,而是高兴地带着她去找自己爹爹……

第五十八章 黄金米粒

第五十八章黄金米粒

王季陵带着孟萦去找自己爹爹,见到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崔郎君笑着请孟萦坐下来喝茶。

孟萦第一次看他们煮茶,还有些好奇,因为爹爹每日少有清闲去烹茶煮酒,他喜欢煮些药草茶喝,顺便调理身体。

王季陵说:“我爹爹很会煮茶,一会儿我们尝尝他的手艺,他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煮茶给我喝,一般人都喝不到呢。”

孟萦笑着说:“我今天真荣幸,能喝到崔伯伯煮的茶,真是有口福了。”

她见崔郎君取出一块茶饼,放在铜炉子上焙烤,然后放进茶碾子里,细细地碾成末,接着又拿出个小箩筛筛出粉末,待沸水滚了几滚,才将茶粉末倒入沸水中。紧接着他用手中的木勺快速地打出白绿色的茶花来,一套动作下来,真是如行云流水,充满意趣。待茶汤花色散去,他又加了半勺盐和一把切得碎碎的小葱进去,然后才盛出来给他们每人一茶碗。

孟萦端起来,吹了吹,轻轻抿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那味道简直一言难尽,喝过苦瓜油菜汤吗?只是缺点香油和胡椒,对,就是那个味……

她看王季陵和崔郎君喝得津津有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问这茶饼是怎么做出来的?

崔郎君道:“这绿茶饼是我娘家茶园采今年的新茶做成的。清明前后,把新鲜的茶叶采摘下来后放到蒸笼里蒸,蒸熟之后压掉茶汁,捣碎倒进模具里压制成茶饼,接着烘干,以便于保存。我们今天喝的就是蒸青绿茶,是不是很美味?”

孟萦点点头说:“的确很美味,只是我在家很少吃茶,我爹爹经常煮药草茶喝,我很少喝绿茶。”

孟萦想着前世她的故乡就盛产绿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茶园,她就会炒茶,绿茶清香馥郁,一口下去,满口回甘。可不像今天喝的这菜汤。

崔郎君笑道:“你要是没喝惯这蒸青绿茶,可能会觉得有些苦了,不过喝过之后,会感觉口齿留香。”

孟萦笑着点头表示赞同。王季陵适时说道“爹爹,你说船员今年带回了新物种,给我和萦儿妹妹开开眼怎么样?”

崔郎君笑着说好好好,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袋,王季陵忙接过来打开,说道:“嗬,黄金米粒!”

孟萦眼睛瞬间一亮,她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煮玉米和烤玉米的香味,觉得奶油爆米花和松仁玉米在向她招手,真是不好意思,口水分泌得有点多,小孩子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

看到她的表情,崔郎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他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当时船员带回来一大袋子,听海外的番人说这东西高产好吃,高产不高产不知道,因为还没种过。吃起来可真不怎么好吃,一拿到这东西,就吩咐厨房煮了一盆出来让大家尝尝鲜,还真是难煮,煮了好久,嚼起来还有些费劲,倒是管饱,可胃里并不舒服。最后大家都不吃,喂了马儿,马倒是喜欢吃。

王季陵笃定孟萦认识这些黄金米粒,忙道:“萦儿妹妹,这个东西很好吃吗?”

孟萦连连点头。王季陵拿干个净的茶碗舀了一碗出来出来递给孟萦,问她该怎么做出来吃掉。他可是见识过玉米的难吃,就不知道孟萦能做出什么新花样来。孟萦心里直呼王季陵真是个小狐狸,给她下套。

不过她也怀念焦糖爆米花的味道了,她让王季陵找个带锅盖的厚锅来,再取些素油和白糖,茶室里有炭炉子可以用。孟萦将玉米粒简单地清洗一下,晾在那里。很快就有小厮送来了一个用来煮汤的铝盖厚铁锅、油和糖,王季陵以为孟萦要煮玉米,还体贴地将他爹爹煮茶用的盐罐子也送到孟萦手边。

孟萦让王季陵将盐罐子拿走,她将铁锅架到炭炉上,素油倒进铁锅里烧开后,端下来放了片刻,待油温不那么高了,才将玉米粒放进铁锅,盖上锅盖。又放到炉子上,不一会就听到噼里啪啦玉米粒爆开的声音,随之玉米的清香气也弥散开来,这回是王季陵咽了口口水。孟萦用抹布包着锅柄晃了晃,听不到玉米粒爆开的声音了,就知道玉米爆好了。立马端下来,掀开锅盖,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香味着实诱人,连崔郎君闻着也觉得好香啊!

孟萦将爆米花倒到一个盆里晾着,让王季陵和崔郎君尝尝原味的爆米花。接着又开始放油,油烧开后,放进白糖,用小火慢慢地炒出焦糖色,然后趁热将一大部分爆米花倒进锅里,迅速翻炒拌匀,然后放在一边晾凉,并不停地翻动,防止黏连,不一会儿焦糖的甜味和玉米的清香味顺着茶室飘散出去,外面伺候的小厮们都流了口水。

过了一会儿,焦糖爆米花凉了下来,孟萦取一个放进嘴里,果真是焦香酥脆,味道刚刚好。这才倒到另外一个盆里,递给崔郎君和王季陵。

他们父子俩眼儿都直了,没想到这黄金米是这种吃法。他们尝了尝,简直太美味了,香甜可口,唇齿留香啊。崔郎君拿出个食盒,将原味和焦糖味的爆米花各装了不少,让王季陵给他母亲送过去。

孟萦在心里给崔郎君点赞,大曌的好男人真不少。

“孟家小女郎,这个黄金米还有什么吃法?你能将这个种出来吗?”崔郎君问道。

孟萦心想,这崔郎君可比王季陵难对付的多。说话一定要注意,不能漏了马脚。

“我看外祖父的手记里说,他听番人说过黄金米,才得知这种吃法,据说这东西产量极高,至于怎么种出来和其他吃法还需要慢慢琢磨。”孟萦故意说得含糊不清。

“我听说你外祖父是位医术高明的神医,颇喜欢外出游历,没想到他还能认识番人,得这番见识,真是了不起!”崔郎君称赞道。

孟萦在心里祈祷:外祖父,对不起,让你背锅了。一定要保佑我啊!回去我给您多供祭品多上香。

不一会儿,王季陵笑嘻嘻地回来了,说道:“我娘说萦儿妹妹好手艺,做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她很喜欢焦糖爆米花,真是焦香酥脆,美味可口。”

孟萦连连谦虚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爹爹,你知道吗?萦儿妹妹竟然认得咱们家花园里种的东西,叫它们土豆和辣椒,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那两样东西的名字呢。萦儿妹妹知道那两样东西怎么吃吗?”王季陵问道。他想着那么难吃的玉米孟萦都能做出美味,说不定爹爹带回来的土豆和辣椒也能做出美味来,只不过下人们不知道怎么做罢了。

孟萦当然知道该土豆和辣椒该怎么吃,只是该怎么和他们说呢,她正在思索,就听崔郎君道:“孟家女郎,要不我们这样吧,你将土豆、辣椒和这黄金米拿回去种出来,琢磨怎么做比较好吃,然后教给我们,这些东西的收成由我们独家销售,就像你和鼎丰楼合作一样,我们五五分成怎么样?不过你要注意土豆,好像有的是有毒的,千万不要中毒了。”崔郎君道。

孟萦一听觉得这样就简单多了,不需要她找各种借口来应付他们,只需要带回去种出来,说自己琢磨出来的就可以了。

不过孟萦提出来:“崔伯伯,如果这些东西种出来,新奇好吃,肯定能获利,只是财帛动人心,恐怕会有人来偷,到时凭我们家的人齐上阵也不一定能护得住这些东西,特别是玉米,它的植株高大,不适合大棚种,只能在地里种植,隐藏不得,要是有人来偷,就比较麻烦了。”

“这个你大可放心,你先去将玉米种出来,第一批作为育种用,种子就这半袋,也中不了多少田地。只有收了这批种子,第二批才能大范围种植,到时我会派人来帮你们守着,第三年我们就卖种子和技术了,将它推广开就好了。刚才听你叫它玉米,我觉得黄金米更形象呢!”崔郎君笑着说道。

“我看它有些像黄玉,再说它在植株上时外面包裹着好几层层淡绿色的皮,更像一个玉柱,外祖父称它玉米,我就习惯叫它玉米了。黄金米也很形象好听。”

孟萦说完,起身掂量了一下那半袋玉米,大概二十多斤。一亩地按五斤种子算,可以种五亩多地。按每亩地一千斤的产量,明年可以收到五六千斤的玉米呢,后年等庄稼收完,再种茬秋玉米,将这些新种子全部种下,就可收到上百万斤玉米了,哈哈,不能算了,孟萦觉得银子在向自己招手。

孟萦和王季陵去后花园,让小厮将土豆的藤蔓砍下来,又让他们抱来稻草,在上面厚厚地铺了一层,再盖上一层雨伞布,用石头压好。说等来年开春解冻,再将土豆挖出来,看那些没冻坏的还能不能催种出芽。

王季陵又从管家那里要了一包朝天椒的辣椒籽交给孟萦,孟萦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到荷包里。

冬天天黑的早,孟萦着急回家准备种辣椒,王季陵挽留着不让走,带她参观他收藏的各种海外舶来的物品,直到天色将晚,才依依不舍地和孟萦道别,让车夫送孟萦回家。

第五十九章年来到

孟萦带着玉米和辣椒籽兴奋地回了家,大郎君看她兴高采烈地带回来半袋东西,不知道自家女郎又要鼓捣什么。一见爹爹孟萦马上喜笑颜开,通过这次吃草莓,孟萦才发现原来爹爹个甜食控。她立马耍宝似的要给大郎君做些焦糖爆米花,大郎君乐呵呵地看她忙前忙后,看她到底能做出什么新奇的东西来。

爆米花刚端上来,闻着香甜的味儿,孟南和孟北都跑了进来,忙问道:“郎君,女郎又弄什么好吃的了,怎么这么香甜?我们在外面闻着都忍不住流口水。”

大郎君哪里顾得上说话,抓起焦糖爆米花连吃了几口,这外焦里酥,香甜酥脆,好吃得让人停不下来。孟萦笑着招呼他们过来一起吃,纵使孟南孟北不是太喜好甜食,也觉得这新吃食好口味。他们吃完还剩下一些,孟萦让白芷拿下去和白芨半夏分了尝尝鲜。

正好孟萦要和大郎君、孟南孟北商量事情,就对他们说:“这些玉米是我今天从王季陵家拿到的,他家的船员今年带回来这新物种,让我帮着种出来,他们独家销售,就像和鼎丰楼的合作一样,五五分成。今天咱们吃的就是玉米,这可是个高产作物,土地肥沃耕种适宜,亩产能达千斤。现在咱们有二十多斤种子,一亩地大约需要四到五斤种子,我需要大概六亩多地来种这些玉米。爹爹庄子里靠近山边我记得有几十亩亩好地,排水和灌溉都很方便,能不能腾出来给我用呢?”

孟南一听产量这么高,刚才吃的竟然是玉米种子,一脸心疼道:“女郎怎么把种子做出来吃了,刚才我们吃的这些种子要是种出来,能收不少呢,真是可惜了。”

孟萦笑道:“再珍贵的东西,也没有让爹爹吃到美味重要。”

大郎君一听,高兴得不得了,把她拉到怀里抱着。孟北笑着直夸:“女郎孝顺,郎君好福气。我们跟着郎君沾光了!”

孟南这才没好说什么,他说:“庄子里靠山边的那块地正好是王家娘子的夫郎们种的,可以划块水田与他们换过来。女郎不是还要雇人种玉米吗?王娘子的几个夫郎都是庄稼老把式,很有经验,人也老实可靠,身契都在郎君手里,也不怕他们溜奸耍滑。”

大郎君点头表示赞同,又同孟北道:“萦儿种的新物什,大家都没见过,如果产量真像她说的那么高,庄子里的人倒是不敢做什么,恐怕外面的人会来偷。孟北趁着这次年假回庄子,再挑选些健壮的小厮训练一下,让他们警醒些,外面的人不让随便进庄子。这次萦儿的几个大棚,得亏苍术机灵,带着之前你挑出来并训练好的小厮们,日夜轮流值守,已经打跑了好几拨贼人,大棚才没被他们祸害。”

“爹爹说的有道理,崔郎君也说,如果有需要他也会派人来保护这些种子的。过完年开春化冻,就可以种一批出来,收成一部分卖掉,大部分留着后年做种子,如果明年收成好,后年开春早些下秧苗,早点收割,七月份中种玉米,十月底十一月初就可以收割了,可以实现一年两茬,到时如果两个庄子全部种上玉米,就可以收到上百万斤的玉米。”

他们三人一听不影响种植水稻,还能有那么高的收成,想想都觉得兴奋不已。

“种子是王季陵的爹爹提供的,他父亲是咱们郡的郡丞,崔郎君想和我合作种植这些新物种,到时获益五五分成。请孟南叔叔起草个契书,我们商议之后,给崔郎君送过去。他信任我,让我直接将种子带回家,但我们不能辜负了他的信任。契书是要签的,再说他也答应以后收玉米的时候,他会派人来共同保护我们的玉米地。”孟萦对孟南道。

大郎君的往来文书一直都是孟南在负责,起早文书这事难不倒他。他让门外的小厮送来笔墨纸砚,不一会儿他就起草好了契书,交给了大郎君和孟萦,大郎君让他修改了几处细节,孟萦又看了一遍,觉得很周全。孟南修改后,重新抄写了两遍,交给了孟萦。孟萦说明天让白芷送过去给崔家郎君过目,如果没有异议就按这个契书签订。

孟萦觉得自己可以摩拳擦掌大干一番,最近和种植卯上了,不过自己好像很喜欢种植呢!她等着明天签完契书,就和爹爹回庄子里,庄子里大棚的温度适宜,可以早些将辣椒催种。孟萦将黄瓜和草莓销售的事情交给张眉负责,书院放假,她就闲了下来。因为草莓和黄瓜的生意有她的一成,她每天都要去鼎丰楼溜达一圈,表示对自己事业的关注。毕竟是第一次做事挣钱,她干起来无比认真。

崔家郎君没想到孟萦还挺识时务,主动送来了契书,契书上的条款写得公正公平,不偏不倚,同时又很有诚意。崔家郎君也未做改动,就直接签了名,双方各执一份。

拿到了契书,孟萦就急着往庄子里赶,她想快点将辣椒种出来,只不过只有朝天椒的种子,没有那种不是太辣的辣椒。朝天椒可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不过想到还有茄子,它们都是茄科植物,倒是可以试试嫁接,看结出来的辣椒是不是能改良。

一回到庄子,孟萦除了每天要完成爹爹交给她的学习和锻炼任务,就一头扎进大棚里。她将朝天椒的种子取出来用温水浸种催发,连续三天喷洒温水催种,同时又让大棚里的人重新催发一批茄子幼苗出来,以做将来嫁接之用。很快朝天椒和茄子的幼苗都被催发了出来,孟萦还在等它们长到各有五六片真叶,再开始移栽,留出足够的空间伸展枝丫,待长到七八片真叶的时候再考虑嫁接。

果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连过年,大郎君也没让孟萦停下学习,用他的话说:“一旦停下一段时间,你再想捡起来,花费的时间比你休息的这段时间还长,只会让你更加痛苦,很多苦还得再吃一遍。”不过孟萦倒是已经习惯了每日的训练强度,觉得尚能接受。

大年前夕,张家七郎和张眉给孟萦送来了分红,孟萦接过八百两银票,乐得合不拢嘴。想着黄瓜和草莓还能卖一段时间,现在已经开始催生了第二茬,等到来年二三月份就可以卖了,到时辣椒可能已经嫁接了。

收到钱,孟萦首先打赏给她干活的人,四个主要种植的农人每人给了二十两银子,他们拿到银子,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以前他们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钱,这才多长时间,女郎就给了他们这么多银子,暗暗决定一定要跟紧女郎,做好女郎交代的所有活计。孟萦又取出八十两银子交给苍术,让他来分配给跟着他看护大棚的小厮们。

跟在自己身边的白芷和白芨、半夏以及帮着做衣服的小厮们都得到了不错的奖赏,孟萦觉得,这银子太不经花,剩下五百多两银子,孟萦拿出三百两交给爹爹,大郎君推拒道:“萦儿,这是你自己挣的银子,你自己留着用就好了,爹爹不缺银钱。”

“这是我孝敬爹爹的,以后我挣了钱都要好好孝顺爹爹。”孟萦坚持道。

大郎君见推拒不得,只得笑道:“那爹爹先收下,给你攒着,留着你将来娶夫郎用。”

天啦,才几岁啊,又是娶夫郎,孟萦觉得脑袋上天雷滚滚。

这个年过得异常忙碌,每天鼎丰楼都要来取一次蔬果,孟萦既要经常关注她的新种子,还要规划好来年要种的玉米和土豆。提前做好计划,安排好土地和人员,连过年当天也没闲着,鼎丰楼的小厮跑了两趟来摘蔬果,前一天预定出去的,还要送货上门,连过年都不得清闲。因为过年,有钱的富户也不在意这点儿开销,过节也想犒劳一下一家老小,新鲜的蔬果尤其受欢迎。最后弄得孟萦要不是让白芷提前摘了些送到厨房里,自己过年都没得吃了。

初二孟萦和爹爹回了娘家,这是大郎君出嫁十多年来第一次在初二回娘家,这次五个叔叔回来了四个,另外一个叔叔嫁得远,初二回不来,一般都是初五之后才回娘家。

孟萦给姑姑和表姐每人送了一件蚕丝披风,姑姑的披风上绣着缠枝红梅,看着热烈而喜庆;表姐余婉真的披风上绣着两只调皮可爱的松鼠,显得活泼娇俏。两人对孟萦送的礼物都非常喜欢,还问她为什么这披风这么轻薄柔软,又那么暖和呢!孟萦给她们解释了一下,她们才知道,原来是蚕丝披风啊,怪不得那么轻软。孟萦看姑姑胖了不少,还笑眯眯地问:“姑姑秋天贴了不少秋膘啊,今天姑姑怎么没有陪大姑父回娘家呢?”

余婉真乐得哈哈大笑,然后对孟萦说:“萦儿妹妹可是看错了,母亲不是贴秋膘了,而是有孕了,今年拜年哪里也不会去了,四爹和五爹将母亲看得可紧了啦,哪里也不让母亲去,你看母亲都胖了。”

孟萦这才知道,原来姑姑怀宝宝了啊,怪不得看起来胖了不少呢,四姑父和五姑父真厉害!

叔叔们大半年没见了,一见面就开喝,连大郎君都喝得有些高了,走路都走不了直线,孟萦乐得看自己一本正经的爹爹出糗,还笑着和爹爹开玩笑说:“爹爹现在谁都不服。”姑姑和姑父们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紧接着孟萦又来了一句:“就扶墙。”逗得他们哈哈大笑。

初三一大早,张家七郎就上门来请大郎君,说他母亲快生了,胎相不好,请大郎君过去救治……

第六十章 七月怀胎

大郎君昨夜宿醉,初三一早还是坚持爬起来陪孟萦跑了一大圈,刚回到家就见七郎过来了,大郎君听七郎一说就知道情况紧急,忙换了身衣服,连朝食都没用,就和孟萦一起去了张家。

产房外,梅财主和他的两个表弟都已经急得六神无主了。按说张家娘子是经产妇,生产应该很快的,前面的八个生起来都很顺利。这这次人都进产房大半天了,还是没有生出来。

昨日上半夜张家娘子觉得肚皮一阵阵发紧,下坠的厉害,她估摸着可能是快要生了,忙让梅财主起来张罗安排。梅财主知道自家妻主产期就在这几天,请的两个稳公和两个稳婆过年都没让他们回家。现在人都进去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早就生出来了,可张家娘子一直在不停地叫唤,血水也一盆一盆地端了出来。梅财主看见血,头就开始晕,瘫坐在椅子上,头冒冷汗,浑身无力。张眉一看,这个向来乐观的女郎,也吓得脸色发白,握着孟萦的手直发抖,不停地问孟萦:“萦娘,萦娘,我娘不会有事吧,我好害怕!”孟萦只得拥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一定不会有事的,肯定会母子平安!”

大郎君了解情况,知道是足月生产,想来问题应该不大。一会儿,一个稳公出来说:“可能是难产了,小孩的脚总是先出来,转不过来。怎么办?”

孟萦看到稳公,纵使现代见过男妇产科医生,也觉得有些怪异。不过这里男多女少,以前很多女人的活计,男人都接了过去。孟萦一听难产,觉得张家娘子恐怕凶多吉少了,不管哪个时代难产都关乎人命,因为她自己就是生产死的,孟萦的一颗心也吊了起来。这时,又出来一个稳婆,她急吼吼地叫道:“赶紧派人去请我娘来,她最会处理难产的胎儿,我没她有经验,你家家主年龄太大,孩子胎位又不正,我也不敢轻易动,怕伤着大人和孩子。”

可怜七郎连口气还没喘过来,又急吼吼地去请人了。幸好要请的稳婆住得不远,很快人就被请过来了。

这新请的稳婆可真够老的,又瘦又小,还驼着背,满脸都是深深的皱纹,一双小眼睛却闪着锐利的光,一双手很小,看着不像脸那么多褶皱,如果单看手,不会觉得她有多老。她一来,就招呼人拿酒来,她用澡豆洗过手,又用酒将手淋了一遍,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进了产房。孟萦一看这小老太婆还知道用酒消毒呢,看来应该有两把刷子。

不大一会儿,就听见里面的人说,胎位转过来了,让张家娘子再使把劲儿,孩子就能生出来。果真一会儿,就听见里面有人说头出来了,紧接着就是“哇哇”两声的哭叫声。外面的人放下心来,看来孩子是顺利生下来了。

稳公抱着孩子出来给梅财主道喜,说生了个小郎君,孟萦凑过去一看,哇,婴儿皮肤红红的,好小啊!她算了一下,好像六月底,张眉她娘去家里找爹爹调养保胎的,才七个多月就生下来,肯定是早产,不过七活八不活,梅财主家条件好,房间烧暖和点,应该能养活。孟萦如是想着。

几个稳公稳婆指挥着侍奴将产房打扫干净,又让人煮了乳果汤喂孩子,等孩子睡着。刚歇口气,准备出去用朝食,突然一个侍奴叫到:“不好了,家主好像流了好多血。”稳婆一看,发现的确不妙,忙出来叫人。

外面梅财主和两个表弟几乎一夜没睡,在冷风中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母子平安,他正高兴地给后请来的老稳婆封赏,张罗大家去用朝食,张家上下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钱,院子里的人都喜笑颜开。

突然又听到稳婆说妻主血崩了,吓得站都站不住,这一天一夜从担惊受怕到安下心来,可现在又突出状况,让人的心紧紧地揪着,寻常人都受不了这种刺激。梅财主颤抖地拉着大郎君的手说:“孟老弟啊,请一定要救回我家娘子啊,她受苦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大郎君让白芷提着药箱,快速进了产房,张眉和孟萦还是小孩子,被稳公稳婆拦在外面,不让进去。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白芷拿着药方出来说:“血止住了,让人去药房捡药回来煎服。”

又过了一会儿,大郎君出来对梅财主说:“你家娘子没事了,这两天要按时服药,卧床休息,三天后我再来复查,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这次坐月子要坐满百天,好好调养,以后不要再生育了,她毕竟年龄大了,身体不如年轻时好了。”

梅财主连连点头说:“不生了,再也不生了。妻主她辛苦了。”

从张家回来的马车上孟萦问道:“爹爹,张眉她娘是不是早产啊?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才七个月就生了,不过民间都说七活八不活,七个月生下来的婴儿大多能养活下来,要是八个月生的,就难养活了,张眉她九弟应该能养活吧?”

大郎君和白芷相互看了一眼,白芷什么都没说就低下了头。大郎君笑着问孟萦:“萦儿,你在哪里听来的十月怀胎、七活八不活的话。”

孟萦有些懵了,难道不对吗?地球人都知道啊!她小声地说了句:“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不过好像大家都知道啊!”

大郎君心里是有些怪怪的,史书记载古人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如果早产多是七活八不活。可自从被萧念念下了诅咒,男多女少,怀孕都变成七月怀胎,一朝分娩。估计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人七月就生下胎儿,既减少了怀胎时间,又便于生产,大大地减少了难产的几率。张家娘子这种情况实属特殊,高龄产妇,又怀相不好,才会状况频出。他不知道孟萦上辈子是哪个时代的人,还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七活八不活。不过他并没有指出孟萦话里的不对之处,而是一笑了之,不想让她心里有负担。

洗三的时候,张家娘子已经脱离了险境,缓过劲来了。大郎君和孟萦准备了银锁和银手镯脚镯全套的物件,张眉欢天喜地地到处显摆说自己得了个弟弟,小弟弟软软的好可爱。连接着的元宵节都在家陪弟弟,没有出来看灯。

孟萦的这个元宵节还是和爹爹一起过的,正月十五这天陪爹爹看了花灯,逛了街市。前一天晚上和表姐表哥、李君如、李君成和王季陵一大帮小女郎和小郎君一起过的,大家玩得都很尽兴。

没过几天就要开学了,王季陵和李君成来找孟萦想参观大棚,和她说:“我父亲的邸报上说元宵节晚上,女皇生下了九皇子,女皇好几年不曾生育,虽然到现在还没有生下皇女,但女皇仍然高兴地大赦天下,很多犯事的人都被赦免了。估计过段时间,被赦免的犯人会回到故里,到时要注意安全,毕竟人员比以前要复杂了。”

孟萦觉得自己生活太安逸,山高皇帝远,根本不知道朝政如何,再说女皇生男生女,好像和自己也没啥关系。不过再大赦天下,也不会赦免那些穷凶极恶的坏人。王季陵说的也对,倒是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安全。

孟萦带他们去了温泉庄子,领着他们参观并采摘了黄瓜和草莓,他们兴奋不已,估计都是不事生产的人,第一次亲自动手采摘到蔬果,感觉逸趣横生。王季陵看孟萦种了那么多辣椒,忙问她:“萦妹妹,这东西又没法吃,太刺激了,你种那么多干什么啊?”

孟萦故意卖关子说:“天机不可泄露,到时自然揭晓。”

参观完大棚,孟萦邀请他们一起去泡温泉,他们都面红耳赤地连连拒绝说不泡了,改日再泡。

白芷在一旁听了,心里哀叹道:自己女郎真是豪爽,竟然邀请小郎君们一起泡温泉。王家郎君和李家郎君都十三四了,哪里还会和女郎一起泡温泉,传出去以后还要不要嫁人?

孟萦看他们面红耳赤,不明所以,因为平日里郎君们和女郎们交往都挺落落大方的,男女大防并不明显,也就没放心上。

孟萦在庄子里看到母子树到冬天也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一点也不见颓色。便问白芷:“母子树到处都是吗?”

“是的,母子树很好成活,插扦都能活,你看田边到处都是。”

“那这些野生的母子树和女郎们的母子树有什么区别?它们也能结果吗?”孟萦又问道。

“都能结果,不过野生的母子树结的乳果很小,口味很不好,没有女郎们自己的母子树结出来果实甜美。野生的母子树和家种的母子树一眼就能开出区别来,野生的母子树叶子颜色浅淡,不带油光。家里种的母子树叶子颜色浓郁,油光闪闪,看着好看多了。”

孟萦想找些灌木当辣椒嫁接用的砧木,她发现母子树生命力强,插土里都能活,试一试也未尝不可。她让人采了一些年份长的母子树枝条插进大棚里,修剪的到成人及膝的高度。大约再过一个月就该辣椒嫁接了,到时嫁接朝天椒一些到母子树上看看能结出什么味道的辣椒来……

第六十一章 女郎救人

正月二十四,书院新学年开学了,孟萦因成绩优异顺利升到了女学的乙2班,去到了后院上课。她的棋艺在书院已经打出了名声,经常有不少自诩棋艺高超的小郎君来找她挑战,可每每总是被孟萦打的落花流水、铩羽而归。通过以棋会友,孟萦也认识了不少朋友。鉴于孟萦性子温婉,长相娇俏呆萌,又总能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很快她在书院就收获了一大帮迷哥迷弟的心,弄得王季陵和李君成心塞不已。

孟萦每天仍然是忙忙碌碌,基本不得闲。黄瓜她已经不让卖了,因为要留种,她让人看得更紧了,因为这些种子关乎到以后能否吃到黄瓜这种美味。第一批草莓还有一个月左右就罢果了,第二批草莓倒是一个月后就可以摘果了,正好对接上。

正月里就立春了,二月初,大地解冻,白日渐长,雨水也多了起来。惊蛰一过,白日里天气就暖和起来。

二月初的时候,王季陵找孟萦上他家去挖土豆,因为地已经化冻了。小厮们掀开稻草,小心地将花园里的土豆挖出来,除了离地表比较近的土豆冻坏了,大部分的土豆都是好的,没有冻伤。孟萦觉得好久没有吃土豆了,土豆能做出不少美味来,虽然这些土豆将来都要做种子,但是也没能阻挡住孟萦和王季陵这两个吃货要吃它们的心思。孟萦从这堆土豆里找出没有任何发芽迹象的土豆,让人削了皮,指挥王季陵家的厨师做了盆大盘鸡,又让他将薯片切得薄薄的,王季陵家厨师的刀工还真是厉害,很快就将土豆片切得厚薄均匀,片片透亮,焯水之后放进油锅炸成了薯片,只是没有番茄酱,咸香味的薯片口感也不错。刚开始王季陵和崔郎君不敢吃,后来见孟萦吃得香,也尝了尝薯片,觉得太美味了,王季陵忙问孟萦:“萦妹妹,为何你选出来的土豆没有毒?吃了没事。”

孟萦笑道:“本身土豆没有毒,只是发了芽的土豆就不能吃了,吃了会上吐下泻,搞不好会闹出人命。”

他们这才明白为什么土豆有的有毒,有的无毒了,也就放下心来开吃,大盘鸡最受王家娘子欢迎,说要给她留些土豆,过几天让厨师再做一次大盘鸡。

二月里,孟萦让人从江北买来一些茶叶苗,让人种到爹爹的另一个庄子里,又请了人专门管理施肥除虫,让他们将这些种出一片茶园来。孟萦想再过三年就可以采自家茶园里的茶叶炒制杀青绿茶,她有些怀念那清香扑鼻的绿茶了。

二月下旬,有不少流放不远的犯人陆续回到了武陵,他们在大街上晃悠找活干,他们很好认,因为大多都被黥面了。有些人想要卖身为奴,大部分主家都不愿意买有案底的人,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既没有家主管教,又没有孩子牵绊,其实很容易又重新走上老路——触犯律法。

孟萦想大曌的刑罚真可怕,在脸上黥了印记,以后想要改过自新都不能去掉印记。

三月初,辣椒可以嫁接了,孟萦趁着休沐,带着白芷和白芨去了庄子。大棚里的朝天椒已经长出不少枝桠,茄子也长得挺高。那些野生的母子树更是生机盎然,在新的土地里生根发芽了。

孟萦留下白芷、白芨和两个专门照看大棚蔬菜的人,她提前让人准备了雨伞布布条、一些粗线、一把剪刀和一把锋利的匕首。进了大棚,她直接上前剪掉了茄子的枝桠,两个农人一看,自家女郎祸害蔬菜,一脸心疼道:“女郎,这茄子再过段时间就能结果了,你现在剪掉了,多可惜,能结不少茄子呢。”

接着孟萦又剪掉了朝天椒的枝桠,他们又是一阵心疼,在他们眼里孟萦成了祸祸庄稼的熊孩子,他们既心疼又不敢发脾气,只好一直嘟嘟囔囔,满脸心疼。孟萦不想听他们唠叨,让他们去大棚外守着,不要让别人进来。她让白芨将辣椒的枝桠用匕首两面削尖,再劈开茄子的枝桠,插进去。让白芷用伞布条缠住接口处,再用粗线绑紧。嫁接就完成了。孟萦负责剪枝丫,白芨负责削枝丫插枝丫,白芷负责缠接口,三人相互配合,忙了一整天才将那一大片的朝天椒嫁接到茄子和母子树上。

孟萦又特意交待看管蔬菜的农人,注意浇水和施肥,春天来了,正午的时候要勤通风,保证大棚里的温度不燥热,湿度正好。二十天后就可以取下捆绑的绳子和布条了。那两人见他们把辣椒接到茄子和母子树上,一脸骇然。各自寻思,不知道这会长出什么东西来。连白芷和白芨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样接在一起,菜蔬还能不能活,他们压根就没想过它们会结出什么果子。不过女郎吩咐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不许质疑。郎君早就吩咐过他们,让他们听女郎的吩咐,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女郎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三月底,孟萦要的那片山脚地块已经被深耕了多次,又施了薄肥。这块地周边都用竹竿做了栅栏,与其他田地分开了。孟萦觉得种玉米和土豆的时间到了,她让孟北将爹爹陪嫁王家娘子的四个夫郎召集来,教给他们玉米播种的方法,又将如何挖取土豆芽眼的方法告诉了他们。他们种了多年庄稼,很有经验,很快就领悟了要义。孟萦反复强调,发芽的土豆有毒,千万看好,不要让人畜食用了。另外鉴于玉米种子的珍贵,孟北看着他们播种下去,又交待苍术派人时刻盯守,苍术让人在庄子里养了五六条狗,帮忙看着这些庄稼。

随着四月的临近,孟萦就快八岁了。她现在也算是小富婆一枚了,这次黄瓜和草莓共给她带来了三千多两的收益,眼看着辣椒又要有收益了,再过两三个月嫩玉米又可以上市了,那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一天中午下学尚早,孟萦无事,想去街市上逛逛,因为每个休沐日,都要去庄子上忙,平日里又要上学堂,下学还有繁重的学习任务,难得今天夫子有事,放了半天假。孟萦心里有些欢呼雀跃,希望夫子能多点事,这样自己还能偷偷闲。白芷每天送完孟萦,还要跟着大郎君学习医术,在德济堂当学徒,也是难得清闲。

他们一边走,一边逛,难得清闲自在。路过牙行时,听到一个人粗声大气地说:“何老头,你赶紧走,算我倒霉,养了你半个月了,也没卖出去,你又病成这样,就算你能写会算也没用,哪有主家肯来买你,买回去,死在主家还不够嫌晦气的。你赶紧走,我也不要你银钱了,就算要,你也没有。只求你不要死在我们牙行,没得沾了晦气。赶紧走,赶紧走。”紧接着就见一个身着破烂棉袍的男子被推出门外,那人满头灰白的头发,面色苍白,不停地咳嗽,瘦弱得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跑。

孟萦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目测他年龄应该不是太大,只是头发花白,显得有些老态。他扶着门框,咳嗽了好几声才直起身来,看向孟萦和白芷,白芷和那男子顿时都愣住了。就在这时,白芷一把抓住了孟萦的胳膊,恳求道:“女郎,求求你去把他买下来吧。”

孟萦有些不解,白芷的身世一直都是个谜,他从不提及过往,孟萦看他的教养根本不是一般的家庭能教养出来的。再说他很少求孟萦做什么,买个把人回去,孟萦还是能做主的。

孟萦想着他刚被人牙子扫地出门,领回家去不就行了。刚准备让白芷去扶着他,人牙子一见也许能榨出点油水,立马伸手拉住了那中年男子,说道:“这是我们牙行的奴仆,你要领走得先交十两银子,我就将他的卖身契给你。”

人牙子想趁火打劫,白芷有些急了,孟萦按住他的手道:“嗬,你刚才赶人走,我见他可怜,孤苦无依,准备做个善事,请他吃顿饱饭,既然你又领回去养着,这善事就让给你做了。日行一善,积善成德,我自去别处行善了。”说罢,抬脚就准备走。

人牙子一见孟萦真的要走,心想,何老头病成这样,没有百八十两银子是治不好了,领回去还得管他吃饭,弄不好就死了。也不说要十两银子了,忙急着说:“小女郎,别走,我四两银子买得他,还贴了半个月的饭钱。我也不挣你钱了,你给我四两银子当做善事,让我保住本就行了。”

孟萦见话都说成这样,也不再多说什么,从荷包里取出五两银子,交给人牙子,让他别找了,又取回了那中年男子的卖身契,让白芷扶着他回了文昌巷。

回到家,孟萦让白芷带他下去吃顿热乎饭,再去梳洗一番,将他从外面穿回来的衣服都烧了。白芷拿了一身自己没穿过的衣服给他。等他们收拾好出来,两人眼睛都红红的。孟萦正准备询问他们是何关系时,大郎君也回来了,他听说孟萦下午放假,就早早收班回来陪她了。

孟萦看白芷和那男子眉眼很相像,估计有血缘关系。白芷见大郎君回来,忙给大郎君倒上水。大郎君坐下后,白芷跪到大郎君身前,请求大郎君收留那中年男子……

第六十二章 白芷过往

被买回来的男子是白芷的生身父亲,他父亲何知许,江南人士,母亲早亡,嫡姐和父亲又不容人,为父不慈,后来何知许的爹爹又病逝,当时何知许已有了秀才功名,如要继续科考,就需要继续读书,还需花费大量银钱,读成之后,最终还要嫁出去,他嫡姐和父亲认为不值当。他只好带着爹爹留给他的一点钱财去省城考取举人,中举后,挣了些银钱,接着又北上长安去考取功名。开元一四一年中了两榜进士。中进士后,他不满二十五,尚未婚配。被小世家苏家家主看上,为自家女郎求娶,苏家女郎当时年近十八。婚前两人见过一面,苏家女郎长相清婉,两人虽未如何交往,但何知许已暗暗心动。苏家家主在兵部任四品兵部郎中,苏家几辈人的积累,在长安世家中也算有一席之地。苏家女郎不喜科考,没有功名,苏家家主为了延续家族兴旺,榜下捉婿,让自家女郎娶了新科进士何知许。

何知许嫁给苏家女郎后,又考过翰林院庶吉士,而苏家女郎也很快就有了身孕。长子出生后,何知许见妻主虽然未能为自己生下嫡长女,但他仍是非常喜欢嫡长子,给他取名苏何芗,谐音苏合香。将他视若珍宝,妻主纳娶侧夫后,何知许就一直亲手带着长子,三岁给他开蒙,五岁又请了剑客教他习武,小苏何芗非常懂事,又肯吃苦,让何知许倍感欣慰。

苏何芗八岁那年,他母亲决定再给他父亲生个孩子,两人准备了几个月,苏家娘子才有了身孕,可还没有来得及生下这个孩子,苏家就卷入了兵部贪墨案。边关士兵冬日粮草短缺,棉衣无着,为此闹到了女皇那里,女皇震怒,下令彻查。苏家家主和兵部尚书交往颇深,为此被一同查办。苏家上下百十口全被下狱,若不是苏家家主是女子,恐怕也会和兵部尚书一起问斩,为此,苏家女子皆被判入女楼,终身不得赎;苏家男子十四岁以下全部发卖,十四岁以上流放岭南瘴疠之地。

苏何芗当时刚满八岁,在官方的人牙子那里呆了三天,就被长安的怡和楼买走了。可怜世家子,一朝沦为青楼里的小倌儿。他如何能接受这般命运?怡和楼自然有一套专门制服这等小童的办法,挨打、饿饭、针扎是常有的事,更多的是那些细细碎碎的精神折磨。容嬷嬷的那一套充分派上了用场,不出三个月那些和苏何芗一起买进来的小童都被驯服了,然后楼里的教习师傅开始教他们琴棋书画以显得高雅,又教他们如何取悦来楼里寻欢作乐的女子和男子。四年下来,教习师傅发现见苏何芗表面温顺,内里反抗,实在是难以驯服,不能留在长安这种达官贵人遍地走的地方,就把他分到了武陵的怡和楼。在武陵怡和楼,苏何芗依然从骨子里默默地反抗,楼里的爹爹看到他这样很是生气,押着他在房间后面看别的小倌儿如何取悦客人,服侍客人,又引诱他,企图让他贪恋楼子里纸迷金醉的生活,可依然难以驯服他,为此楼里的爹爹很头疼,给楼里的常客赵财主抱怨新来小倌儿的不服管教,赵财主一听很感兴趣啊,他最是喜欢收服有傲骨的小***。一见苏何芗那俊俏的小模样,心生欢喜,愿意出一千两银子买苏何芗的初夜,半个月后就要。楼里的爹爹无良,苏何芗才十二,按理说应该等到他十五才可以让他接客,可现在赵财主愿意出高价卖他的初夜,纵使等他到十五岁,也未必就能拍得到这么高的价钱。为此楼里的爹爹就让苏何芗半个月后准备伺候赵财主。其他小倌儿一听赵财主,都吓得不行。赵财主成亲前就喜欢***,给了他那贪财的妻主一大笔银子,让她为自己生了一对小郎后,就带着两个小郎和离,立了独户,自此流连欢场,更加肆无忌惮。赵财主最是能折磨人,楼里让他***的小倌儿最后基本上不死也残了。大家都一脸同情地看着苏何芗,希望赵财主看他小,能怜香惜玉一点,留他条性命。

苏何芗得知自己未来的命运,反而平静下来。还有三天就要去伺候赵财主了,他让楼里的小厮给他买了两份榛子糕,他知道自己不能吃榛子,因为一吃,几乎是要命的,身上起红疹,发烧,呼吸困难。

他抱着赴死之心吃完了整盘榛子糕,又准备了一些放到自己中衣的暗袋里。然后静静地等待自己的命运,很快他就浑身起满了红色的疱疹,发起了高烧,楼里的爹爹一看,忙招来楼里给小倌儿们看病的医者,那人只擅长看男科各种疾病,并不太擅长看其他的病。他一看苏何芗发了高烧,满身起疱疹,呼吸困难,像极了天花。他以为他得了传染极厉害的天花,吓了一跳,连忙让楼里的爹爹将苏何芗隔离开,以免传染给别人。

楼里的爹爹让人将苏何芗搬到了一间偏僻的屋子,等了三天,发现他身上的红疹仍未消退,反而陷入了昏迷,丧失了意识。鸨儿爹怕他死在楼子里晦气,万一被客人发现了,传出去,就没人肯来楼里玩了。趁着清晨人少,楼里的鸨儿爹让人用破席子将苏何芗卷起来,直接扔到了乱葬岗。

苏何芗在乱葬岗躺了快一天,黄昏的时候,听到不远的路上有马车经过的声音,他用尽全身力气呼救。恰逢大郎君和孟北驾车路过此地,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大郎君走下道路,循着声音找到了乱葬岗,看到了躺在破席里苏何芗。大郎君看他浑身起疹子,还发着烧,再不救治就会死了,遂起了怜悯之心,将他救了回去。

过了七天,苏何芗才慢慢恢复过来,大郎君见他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安安静静。问他家人在何处,他只说没了家人。他借宿在破庙里,因得了病,被乞丐们给扔到了乱葬岗。

大郎君无意深挖他的身世,只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等他彻底康复,就放他离开。苏何芗见大郎君面慈心善,离了大郎君他的命运会如何,他很清楚。于是跪下来恳求大郎君收留,为奴为仆都可以。只是他没有户籍,大郎君也不敢轻易收留。恰巧大郎君的陪嫁王家娘子的大郎意外没了,尚未销户。孟北就让苏何芗用了王家大郎的身份留了下来,大郎君重新给他取名白芷,让孟北教他武艺,将来当个得力人手培养。后来发现他非常聪慧,又勤奋刻苦,还识文断字,遂起了爱才之心,留在身边当了学徒,放到龙阳县的药房做个帮手。

这些年大郎君观察他脑子好用,做事又踏实,忠心耿耿,很知道感恩。想着如果自己的二郎还活着,应该也有这么大吧!他把对二郎的爱一部分转移到了白芷的身上而不自知。孟萦出事后,没有合适的人来照顾她,就把白芷和半夏派过去照顾。这一年多下来,自家女郎好像也习惯了白芷的照顾。现在白芷的父亲因为女皇的赦免,来武陵寻他。大郎君愿意放他们父子归家,可何知许现在身染重病,沉疴已久,如不及时救治,很快就会撒手人寰。再说他们也没有亲人了,何知许娘家是回不去了,纵使回去他姐姐也不会接纳他们父子。如果从大郎君家离开,真的就走投无路了,再加上他们的身份又见不得光,留在大郎君身边就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大郎君父女于他们父子有救命之恩,就算是为了报恩也要留在他们身边。

孟萦没想到,白芷的身世如此多舛,又见他爹爹实在可怜,心生怜悯,泪汪汪地看着大郎君。

大郎君这些年将白芷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对他犹如自家小郎,可他和他爹爹的身份始终是个问题。沉吟片刻道:“如果你们父子留在孟家,就不能相认,白芷身份仍是王家大郎,你父亲我自会救治,等他病好,就算是为萦儿请的夫子吧,如果何夫子你能让萦儿考取进士功名,我自会还你身契,让她给你养老,你们看这样如何?”

他们父子一听,哪有不许的道理。孟萦一听,怎么又多了位夫子?真是学海无涯呀!

大郎君又让白芷起誓,终其一生都不准背叛萦娘。将来长大,至于萦娘是否愿意纳他为侍夫或侧夫,全凭他的本事。

自此之后,孟萦就觉得白芷对自己比之以前好像有所不同,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反正她是个心大的人,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因为她每日牵挂的是她的挣钱大计。

何夫子在大郎君的调理下,一天天好起来。他主要是流放过程中风里来雨里去,过度劳累,加上饮食不济,长期营养不良,又时刻牵挂着自家儿郎,才会导致身体受损严重。他在流放地就一直找人打听苏何芗,听人说他被卖到了怡和楼,他心疼的不得了。后来又听说他到了武陵的怡和楼。女皇的赦令一到,他就立马风雨兼程地赶往武陵,到了怡和楼一问,才知原来四年前,苏何芗就病逝了。何夫子当时如遭雷击,求生无望,大病一场。要不是碰到闲逛的孟萦和白芷,他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何夫子只比大郎君大五六岁,但他看着像是个耄耋老人,而大郎君看着却如二十出头的青年郎君,俊俏儒雅,气度不凡。

第六十三章 年过总角

孟萦将辣椒嫁接半个月之后,茄子和母子树上的辣椒都活了下来,并且长得郁郁葱葱,比在原来植株上还要茂盛。孟萦又教那几个农人剪枝,将辣椒内堂的弱枝全部剪掉,然后连续追肥,又过了半个月,移植后的辣椒陆续开出了白花,让那几个负责种植的农人惊奇不已,他们暗戳戳地等着看能结出什么果子来。

又过得大概一个月,茄子植株上的朝天椒顺利改良成了那种长条的大辣椒,孟萦采摘了些,指导厨师做了青椒肉丝、虎皮辣椒和青椒鸡蛋,改良后的辣椒完全没有了朝天椒的霸道辣味,而是变得温和多了,同时带着一股清香味,一点点辣味又增加了独特的口感,非常下饭。吃着辣椒,大郎君和孟萦每人多吃了半碗饭。孟北最夸张,就这青椒肉丝和虎皮辣椒,他竟然多吃了两碗米饭。吃完一直叫嚷着:“女郎种出来的这辣椒真是太好吃了,让人吃了都不晓得放碗,简直太合胃口了。”

孟萦看母子树上长出来的辣椒竟然有些像灯笼椒,这真让人意外,她采了些,让人做出菜来,竟然没什么辣味了,一股子清甜香味,比灯笼椒的皮更薄、肉更厚,口感非常好。孟家觉得自己赚了,高兴不已。想着留一些灯笼椒让它长老,再晒成干辣椒也许就能做出前世陕西的那种香而不辣的油泼辣子了,想想都会让人流口水。

孟萦摘了些朝天椒,做了泡椒,为将来做酸菜鱼做准备。她趁着休沐,请崔郎君过来收货,特意安排厨师用茄子植株改良的辣椒做了青椒肉丝、虎皮大辣椒和青椒鸡蛋,又用朝天椒做了泡椒凤爪、泡椒猪蹄和酸菜鱼,另外用灯笼椒炒了肉片、灯笼椒炒菇子,只可惜灯笼椒目前都是青椒,没有变红变老,做不了油泼辣子。

菜一端上来,王季陵就打了个打喷嚏,还笑着说:“萦儿妹妹,你还真敢吃那朝天椒啊?闻着这味道我都开始打喷嚏了。”

孟萦笑道:“一会儿吃起来,说不定你比别人抢得还快呢。”

吃饭前,孟萦先给崔郎君和王季陵说介绍了每种辣椒的口味和辣度,让他们好有个心理准备。先从清甜的灯笼椒开始,他们觉得美味得不得了,菇子和肉片都带着灯笼椒的清甜,显得格外鲜美。然后吃到青椒肉丝和虎皮辣椒,果不其然,王季陵已经开始抢起来了。崔郎君走南闯北,对辣味的耐受度比较高,很喜欢泡椒猪蹄和酸菜鱼。王季陵倒是继承了他爹爹的不怕辣,一边嘶嘶地呼气,一边开心地啃着鸡爪。末了还骄傲地对他爹爹说:“爹爹,我就说了萦儿妹妹是个神奇的女郎吧,什么东西她都能将它变成美味,连那不能吃的朝天椒她都能做出这么美味的东西来,真是太厉害了!”

饭后,孟萦邀请崔郎君和王季陵参观了蔬菜园子,王季陵见孟萦种的辣椒长得那么高,比朝天椒高多了,有些不可思议,她是怎么把一种辣椒变成了三种,特别是看到嫁接到母子树上的辣椒,长得像小树苗,差不多有半大孩子高了,上面挂满了果儿,如同一盏一盏的小灯笼,非常好看。王季陵问孟萦怎么将那么矮小的朝天椒变成这么高大的灯笼椒,因为他已经看不出母子树的痕迹了。

孟萦神秘地笑着说:“哈哈,天机不可泄露。你就等着吃好吃的吧!”

崔家郎君看孟萦让人种出来的辣椒产量很高,就说:“明天我就派厨师来学艺,将今天吃的这几个菜学会,在我们瑞祥酒楼开卖,这回肯定能压鼎香楼一头。”

孟萦说:“这些辣椒产量挺高,如果光是一家酒楼恐怕买不了那么多,还是需要卖给其他酒楼。”

崔郎君说:“这个你大可放心,每天我会派人来将取辣椒,让我家的船队很快就送到沿江的各郡了,到时这点儿产量恐怕都不够看了。”

崔郎君的话果然应验了,孟萦的红辣椒根本就留不到长老,就被崔郎君派来的小厮都给摘的差不多了。王季陵又让管家搜罗了一大包辣椒种子,让孟萦赶紧催发,等到秋冬的时候再买。孟萦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很快玉米笋需要掰了,几亩地掰了好几筐玉米笋,瑞祥酒楼推出玉米笋炒肉片,让食客们新鲜不已,可还没等到他们吃够,玉米笋就没有了,他们遗憾不已。不过嫩玉米又快上市了,迅速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嫩玉米刚出来的时候,孟萦煮了些送到了王家,又给李君成和姑姑家送了些,王家娘子甚是喜爱嫩玉米,崔郎君迅速行动在瑞祥酒楼又推出了嫩玉米,厨师竟然能想出松仁玉米、玉米嫩兔、嫩玉米蒸蛋羹等好几道菜。每一道菜都是天价,他们还将能玉米且切成几段,分段卖出去。总之是花样百出,都为了赚钱。玉米和辣椒都能保存几天,王家的船队将这些新鲜吃食带到了沿江各郡。由于玉米本身就没种几亩地,哪里经得起这样吃,如果不是孟萦让人狠命地守着最后那半亩地的玉米,恐怕他们连留种的玉米也吃干净了。

土豆七月份要采收,听孟萦说亩产竟然能达到千斤,县丞赵郎君亲自过来看采收,当一筐一筐的土豆被挖出来,抬到晒场去称量,孟萦觉得大曌这片土地真是肥沃,孟萦让人种的土豆,亩产高达一千二百斤,郡丞赵郎君惊奇不已。他又问了孟萦种土豆是否复杂,得知很简单时,感到尤为高兴。听说一年在武陵郡可以种两季,更是开心不已。他让孟萦将今年新收的土豆再种一季,看秋后的产量如何。孟萦笑着答应了。

土豆的吃法更多,让瑞祥酒楼着实火了一把,只是郡丞赵郎君不让崔郎君将土豆都卖了,而是将土豆的产量报到了郡守那里,郡守一听有这么好的作物,让孟萦留着明年育苗向民间推广。孟萦想王家的两位夫郎真是厉害,配合也好,崔郎君也很支持赵郎君的事业,赵郎君也很照顾崔郎君的船行。崔郎君和孟萦说:“有的钱可以挣,有的要放利于民。”孟萦也深表赞同。

孟萦一直想多种些玉米出来,可每年嫩玉米的销量太大,根本就留不下来太多种子,连续三年虽然每年孟萦种植玉米的面积在增大,但始终都没有留够能将自家两个田庄种满的种子。她的年收百万斤玉米的梦想始终都没有实现。

那灯笼椒长老之后,孟萦用它做出了油泼辣子,果真就是那个味,她想起了前世老干妈买到了全世界,于是也想做自己的辣酱,王季陵积极参与,于是季萦辣酱就诞生了。季萦辣酱有好几种口味:油泼辣子、鲜辣剁椒酱、甜辣酱、豆豉辣酱等。由于辣酱保存时间长,季萦辣酱随着王家船队被带到了各地,由于销量太大,孟萦只好卖出辣椒苗,请人种植,然后再独家收购。季萦辣酱作坊她和王季陵的产业,两人都从辣酱中赚的盆满钵满。

孟萦每月都有大量的银钱入账,整日乐呵呵的,她将外面和商户接触的事交给孟南打理,对内的账务由何夫子兼任。何夫子在大郎君的调理下已经恢复了健康,毕竟他也才四十出头,除了每日教孟萦学习四书五经,也没太多事,孟萦就请他帮忙做内账。他最清楚孟萦有多少银钱。

三年了,孟萦已经从一个垂髫小童长成了个半大女郎,清纯秀美,身姿高挑,显得亭亭玉立,娇俏可人。在书院甲班,她已经开始收到芳心萌动的小郎君给她写情书,可她似乎不开窍一般,从不和郎君们嬉闹,郎君们得不到她任何回应,芳心都碎了一地。

何夫子找大郎君劝他让孟萦专心科考,不要再在庶务上分心,要不然想在十八岁之前考上进士很难。虽然她现在在书院课业都是甲上,但要想考进士,还需要花更多精力和时间来准备。毕竟女郎十八之前必须娶亲,娶亲后又要生子,到时庶务缠身,哪里里能专下心来准备举业?

大郎君为此专门将孟萦叫到书房谈了谈心,说道:“萦儿,三年来,你种的这些新物种为你积攒了近十万两的身家,凡事不过三,这些新物种也该交到民间了,如果你觉得不好和梅财主和崔郎君说,为父去和他们说。明年你要像教农人种土豆一样,将种子和种植方法交给农人,也算是你为大家行善积德了。另外你也该专心科考了,何夫子很担心你的课业,你看这三年,李家大郎(李君成)已经考过了秀才,正在准备考举人,何夫子说他学业扎实,一两年内必中举人。你看你这几年虽然学习和习武都未曾落下,但却并未尽全力。如果你再不努力,将来又如何科考,等到娶亲之龄,到时一娶亲生女,恐怕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来专心举业了。”

孟萦这才惊觉原来三年就如流水一般过去了,不过好在自己已经是有身家的人了,有十多万两银子傍身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暗爽。她一直都很听爹爹的话,因为爹爹一直都对她很好。便道:“一切都听爹爹的。我会静下心来,努力学习,专心科考。”

大郎君行动力向来惊人,和孟萦谈话过后的第二天,他就分别找了梅财主和孟郎君,说了要将黄瓜、草莓、辣椒、玉米推向民间,他们同时提出了异议……

第六十四章 秀才考试

梅财主和崔郎君并非贪财之人,他们也深信凡事不过三,三年来他们从中获益颇多,也愿意将这些吃食推向民间,只是他们说今年得了种子,明年开春卖种子和芽苗,此后就由民间慢慢推广。至于玉米,由于嫩玉米一直挺受欢迎,没有留下多少种子,只能等明年种出来得了种子,后年才有种子推广。不过孟家的大棚数量多,位置好,都已经建起来了,用着也非常方便,希望冬天时仍能继续合作种些新鲜蔬果提供给两家的酒楼。大郎君表示无异议,王季陵和孟萦的辣酱作坊由两家各派管事来经营管理,孟萦将要专心科考,庶务上的事尽量少沾手。

自大郎君和孟萦谈话过后,何夫子就严厉起来,孟萦的课业明显增加了,这三年来,何夫子一直让孟萦绑着小沙袋练习毛笔字,刚开始沙袋只有三两,慢慢增加到半斤,后来增加到一斤,现在孟萦绑着一斤半的沙袋,写起字来流利自如,下笔明显有力多了,那一手毛笔字拿出去已是够让人惊艳了。孟萦想,如果放到现代,咱也能当小书法家了。可她的字和何夫子的字比起来,还差得远。何夫子一手正楷字比印刷体还好看,一篇文章写下来,没有任何一个字可以让人挑出毛病来,真是厉害!孟萦觉得自己还需更加努力。何夫子开始有意识地将她往科举的方向上引导,将四书五经挨个儿帮孟萦捋下来,查缺补漏,孟萦觉得自己进益颇多。

自从孟萦将产业都交给管事来打理,王季陵和孟萦的私下接触就少了,两人虽在同一个书院,但分属不同的班级。王季陵觉得孟萦真厉害,年龄虽小,不但围棋下得好,课业也门门都是甲上,连射御都能不输郎君,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做到的,她爹是怎么教的。孟萦自升到甲班,就一直在甲一班,从未掉落过,这让所有的夫子都对她刮目相看,以前李君成没考秀才时,他们俩在书院还有得一拼,可毕竟李君成比孟萦大了五岁啊。

李君成考过秀才之后,就去了江陵书院,那里的学子都是有秀才功名的,他们一起学习准备考举人。江陵书院成了孟萦的下一个目标。

何夫子在考查过孟萦的课业之后,认为她可以去考秀才。大曌的科举经过三四百年的发展,有些像明清时期的科举考试,基本都规范起来,科考是选拔人才的有效方式。

考秀才不用去远的地方,只在本郡就可以考,县试在武陵县考,由县官主持,学署教官监试。考生取具同考的五人,写具五童互结保单,作弊者五人连坐。鹿鸣书院在收取一定费用之后,由书院给安排了具结的廪生。孟萦这时才觉得有组织就是好,不用操心这些琐事,由书院安排也放心,书院会将几个成绩相仿的学子结成一保,也希望自己的学子能取得好成绩,这样就会吸引更多的学子前来就读。

县试是最初一级的选拔,考的内容多以背诵为主,这是孟萦的长项,县试成绩一出来,白芨看到自家女郎的考号排在了第二位,就知道是考了第二名,赶快回家通报。孟萦得知自己考了第二还有些沾沾自喜,却被何夫子劈头盖脸地批了一顿,很是没脸,何夫子说以她的基础应该是可以考第一的,看来还是粗心了。孟萦心大惯了,觉得第二也挺好的,干嘛非要争第一,多累!何夫子却说:“这只是县试,参考的人是全县的书生,你都不能拔得头筹,后面还有府试、院试、乡试、会试直至殿试,竞争逐渐加大,都是优中选优,每一级考试,参加考试的人员都是各地最优秀的人才,如果你每次都不尽全力,最后等你想发力时,却不知该如何去做了。”

孟萦想想何夫子说的话很有道理,她想起了前世的一个有趣的数学励志公式:101的365次方约等于378。099的365次方约等于003。365次方代表一年的365天,1代表每一天的努力,101表示每天多做001,099代表每天少做001,365天后,一个增长到了378,一个减少到003,这就相当于人生的路程,每天多努力一点点,日积月累,积少成多,积沙成塔,很快就会带来质的飞跃;每天稍微懈怠,天长日久终将一事无成,失去力量。

孟萦自此后端正了自己的学习态度,何夫子也的确博学多才,授课很精彩,他善于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将艰深的经典通过小故事的形式讲述出来,让人便于理解,这种教学方法很适合孟萦。看来能考上进士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府试出题的是本郡的郡守,为此王季陵还带着孟萦去拜访了他父亲赵郡丞,请他指点他们府试。赵郎君和郡守李大人相处过几年,对李大人的为人和文风都非常了解,给了他们很好的建议。赵郡丞说:“李大人为人严肃,喜欢平实、言之有物的文章,不喜欢花团锦簇、辞藻夸张浮丽的篇章,这点要特别注意。院试时,李大人可能会去监考,如果你能提前写好卷子,也不要提前交上去。李大人很反感别人提前交卷,一定要检查到最后才交卷。”

孟萦想这个李大人倒是个怪人,写完了也不让提前交卷,坐在考场还不够让人难受的。不过这些消息对王季陵和孟萦来说非常实用,他们默默记下了。事后又做了充分的准备,加上李君成已经考过的经验,王季陵和孟萦的准备算是十分充分了。

开考之前,孟萦已经被何夫子和李君成考了好些回,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考试的节奏,心里不慌,王季陵则紧张得不得了,要不是为了陪孟萦学习,他才懒得考什么秀才呢?为了能常和孟萦待在一起,他觉得还是得找个借口,只是他没想到考个秀才要背那么多东西,真是够让人头疼的。早知如此,也没办法,他还有其他选择吗?

府试时,女郎参加考试的人数并不是太多,孟萦粗略的估计了一下,也就百十人吧,可郎君那边竟然有上千人考试,乌央乌央的都是人,一看这架势,孟萦也有些紧张起来。不过容不得她多想,她就被人流推着进了考场,进场检查专门给女郎们辟了一个入口,由女子来检查女郎们是否夹带。检查很严格,仔细比对了信息,又打散了头发,脱下了衣物检查。她们见孟萦那么小也来参加考试,都觉得很佩服,感觉她很厉害的样子。毕竟孟萦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她们倒也没有刁难她,她的检查很快就过去了。

进到考场,孟萦才发现女郎们的考场在最前面,和郎君们隔开了一小段距离。孟萦的考号很靠前,估计就得在考官的眼皮底下写卷子。孟萦想这还真是考验人的心理素质呢!不过经过高考的洗礼,这些都不算什么。

卷子发下来,孟萦仔细看了一遍题目,发现都在何夫子的预测范围内,基本上全部都会,单只看能答成什么样,取个什么样的成绩。孟萦放下心来,她想王季陵也不用担心了,这些他们都一起复习过,他应该也能过。

李大人果然是个认真的人,院试的时候他过来巡考了。他一进考场就看到了孟萦,他对这个小姑娘很有印象,就是她种出了土豆,又教大家如何种植土豆,让大家有了新的高产作物,可以不用饿肚子了,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么小就来考秀才,他很感兴趣,走过去看她的答卷。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能写这么一手好字,真是了不起。再看她的答题也都丝毫不差,基本功很扎实。李大人一边看,一边捋着胡子点着头,孟萦有些想笑,因为李大人的样子有些像迂腐可爱的老夫子。

不过他并没有在孟萦的桌前待太久,孟萦觉得他再不走,她真的会忍不住笑出来。孟萦丝毫不敢马虎,想着这次要是考不好,估计又要被何夫子批,总是被批总觉得没皮没脸的。

孟萦坐在前面看得最清楚,李大人果真不喜欢人提前交卷,每有提前交卷的人,他都皱着眉头盯人一眼,然后打开卷子,摇了摇头。其实孟萦也早就写完了,检查了两遍,发现没有失误之处。想要完善也不能改动,这用毛笔写字,必须落笔成字,又没有涂改液,如果改动,卷面就脏了,考试肯定过不了。这卷面最能反映人平日里的基本功,孟萦记住了赵郎君的话,只好枯坐干等着敲铃收卷。李大人看她已经写完,并且将卷子已经摆好,等着人过来收。就向她招了招手,让她把卷子交过去。孟萦如获解放,赶紧收拾了一下,将卷子交给了李大人,李大人扫了一遍她的答题,眯着眼点了点头,让她出去了。

孟萦出去一看,发现爹爹、白芷、李君成都等在门外……

第六十五章 郊游趣事

看她出来,大郎君迎了上去,孟萦小跑几步就窜到了大郎君怀里,抱着他的腰撒娇,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在大郎君胸前蹭了蹭。大郎君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道:“你都多大了,还跟爹爹撒娇?”

“那我不管,不管我多大,您不都是我爹吗?只要有爹爹在,不管将来我多老,我都是爹爹的孩子。”孟萦撒娇道。

大郎君被她的话触动了,也回抱了她,问她考得如何。

“过关应该没问题,只是不知道名次如何?”

“还是萦儿妹妹厉害,我姐这都考第二次了,上次考试,她考场上紧张得将经义都忘光了,所以没过,她气得不得了。这次考之前又紧张的不得了,你看这会儿还没出来,也不知道考得怎样?再考不过,以后就更难考过了,明年开春她就要娶夫郎了,娶了夫郎,家里的琐事就多了,难免要分心。”李君成有些担忧他姐姐。

“君如姐姐这次肯定能过,这次的考题都是基础题,只要经义熟悉都能过。君如姐姐开春就要成亲了?我怎么没听说过?”孟萦好奇地问道。

“才定下来的,之前虽是两人皆有意,只是男方那边,他母亲想让他攀高枝,后来他姐姐来过我家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去就说服她母亲同意了这门亲事。”

“那君如姐姐娶的夫郎是哪里人?是书生吗?”孟萦问道。

“王家小郎君是夷陵县县令的儿子,但他母亲和爹爹祖籍是咱武陵郡的,所以他在咱们鹿鸣书院念书,他和我姐是同窗好友。他前年和我一起过得院试。”李君成道。

“那真是要恭喜君如姐姐了,她成亲的时候请一定要通知我哦。”孟萦笑道。

李君成抿着嘴,笑着点头。孟萦觉得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李君成从一个十二三的小正太变成了十六七的少年郎,他长高了一大截,看着比以前瘦了不少,五官褪去了婴儿肥,变得立体起来,双眉浓密而修长,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眼角稍稍内勾,双眼显得很深邃,鼻梁高挺,一双薄唇微微上翘,总似挂着笑,给人温润儒雅的感觉。

李君成看着孟萦从一个那么娇憨可爱的女童,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半大少女。每年生日他都会给孟萦画两幅画像,一幅送给她,一幅自己留在书房的画缸里。每年季节变换时,李君成都会私下画一副孟萦的画像,有低头看书的样子,也有专注棋局的样子,还有认真倾听的样子……现在他画缸里已经有十几副孟萦的画像了。偶尔翻看时,就能发现孟萦在一点一点长大。他看着她长大,她的一颦一笑都刻在他的脑海里。以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靠近她,呆在她身边。现在他知道那是欢喜,在她身上他找到了让自己内心安定的力量,找到了家的感觉。每个休沐日他都想去她家,她家里人少,她爹爹对人又亲和,让人感到既温暖又温馨。而自己家里他只想逃离。只是现在她还太小,他也不大,他觉得自己就像在栽种一朵花儿,当爱的种子生根发芽,缓慢生长,慢慢地长出枝丫,越长越大,他很期待这种子能开出明媚的花儿来,不管是什么花儿,那都是自己精心挑选和期盼的。最近孟萦经常出现在他梦里,梦里的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像个惹人心痒痒的小妖精,时而笑着跑开,时而乖巧地躺在他怀里。他有时一激动,早晨起来就会发现脏了亵裤。他吓得不得了,偷偷洗了亵裤,不敢让人知道他的秘密。更不敢让孟萦知道,每次出现这种事,他一天都不敢去见孟萦,怕被她发现。他只想着他们都快点儿长大,等萦儿妹妹及笄,他就央母亲去孟家提亲,嫁给萦儿妹妹,这样两人就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了。纵使萦儿妹妹将来还会纳娶别人,那也不会影响他对她的感情。因为从他们认识的一开始,他就想着将来长大嫁给她,一辈子对她好,宠着她,两人一起生女育儿,相亲相爱。

孟萦的试卷是李大人亲自改的,纵使他不想让一个小女郎做案首,可排名第二的试卷和她的试卷一比,高下立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又不是徇私舞弊的人,最后还是让孟萦做了案首。

得了案首,孟萦觉得扬眉吐气,何夫子眯着眼,摸着胡须说:“嗯,虽然这次女郎考得不错,但要戒骄戒躁,还要准备院试,等过完院试才可以稍作休整。”

孟萦为了出去玩,马屁精上身道:“都说名师出高徒,我能取得现在的成绩都是因为我有名师,我的夫子是翰林学士,又岂是别人能比?何夫子我能出去玩一天吗?”

以孟萦对何夫子的了解,出去玩是别想了,他很定又会押着她诵读经典,准备院试。没想到何夫子竟然说:“明天可休息一日。”

孟萦简直要欢呼雀跃了,她忙着呼朋唤友,招呼张眉、李君成和王季陵明天一起骑马出去东山脚下烧烤。时间正值春夏之交,气候又好,是游玩的好季节。

张眉自从有了九弟这个小尾巴,现在是甩也甩不掉了。一听说明天要去出烧烤,立马粘着张眉,比那胶水沾得还紧。怕姐姐第二天趁他睡着偷偷跑了,晚上都是跟着张眉睡的。大晚上尿了张眉一床,起来换床单和被褥,弄得鸡飞狗跳,两人都没休息好。见面时张眉直打哈欠,她和她九弟坐在马车里,七哥骑着马陪着。又带了几个小厮照顾九郎。张眉在马车上只想睡觉,可九郎倒是精神十足,叫嚷着要看马儿,张眉很头疼。最后还是七郎抱着他骑马才消停下来。张眉在车里眯了一会,也没睡着,直呼没劲,出来和大家一起骑马游玩。

七郎已经是个十九岁的时尚青年了,虽尚未行及冠礼,但他还是那个烧包样,一身华丽衣袍,腰上系着一大串荷包和玉挂件。他十分讲究穿着打扮,很注意形象,每日穿衣基本不重样,如果放到现代,孟萦觉得他可以做个走在时尚前沿的大魔头。

孟萦骑着她的如花兴高采烈,好不惬意。如花如今是个五岁多的漂亮母马了,比刚买回来时高大健壮多了。可最近如花很暴躁,有些像中二青年,孟萦说如花的青春期到了,要少惹。可能是感觉到主人心情好,如花今天心情竟然也不错。大耳朵竖起来,不停地小幅度摆动,漂亮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往王季陵身边挤,有时还会用鼻子嗅一嗅王季陵的马鞍,然后腆着脸,额头上的小白毛一甩一甩的,将自己的长马脸几乎伸到了王季陵怀里,睁着湿漉漉的大马眼望着他——求抚摸。那贱兮兮的样子简直没法看,弄得王季陵有些不知所措。

大家见状都哈哈大笑,张眉笑道:“哈哈,季陵学长,你长的太好看,连如花都看上你了,赶紧嫁到孟家吧,你看连马儿都喜欢你。”

王季陵听了张眉的玩笑,顺杆爬,上前拉着孟萦的手道:“萦儿妹妹,赶紧过我家来提亲啊,你看我都迫不及待了。”说完连耳朵根儿都红了。

孟萦只当大家开玩笑,忙道:“没问题,你等着,我回去就让爹爹找媒公去提亲,你可不准反悔哈!”

大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一行人骑着马,马儿一边吃着路边的草,一边慢慢走,大家就慢慢聊着天,心情轻松惬意。很快孟萦就发现自己的如花就是那种乱放电的马。逮住公的就撩,撩了王季陵,又去撩李君成,那贱样逗的李君成笑弯了腰,帮它顺了顺毛,它就立马一脸傲娇样,像足了曾经的李君成,那样子就像在对人说:“看,我撩到帅气的汉子了。魅力无限吧!”看它那一脸傲娇样,让人捧腹。

真是拿这马如花没办法,一会儿它还想去撩七郎,凑近七郎身边一闻,就打了个喷嚏响鼻,晃了晃脑袋跑开了,估计是七郎身上的香水味太浓,它受不了跑开了。一路上如花给大家带来了无限乐趣,大家也开了一路玩笑。

东山脚下一片郁郁葱葱,一条小河蜿蜒而下,河水清澈,能看到小鱼虾自在地游来游去。侍奴们很快就铺好了油布,然后再在上面铺上毯子和小垫子,让大家安顿下来。然后才开始将提前准备好的食材和用具取出来,准备做烧烤。孟萦提前腌制了一下肉类,又让白芷从药房拿回来不少胡椒和花椒磨成粉,让人从香料店买了些孜然做调料,又带了辣椒面和各式辣酱。这烧烤还是孟萦最先尝试做出来,在家吃过两次大家都觉得很美味,以后每次出来玩大家都提出要吃孟萦料理的烧烤。

这边架好了烧烤架,又将炭火烧好,白芷担任主烤官,竹清担任副烤官,这是孟萦封的官,大家听到这个词乐开了花儿,直道此词儿甚是恰当。

烧烤的乐趣就在于亲自动手,什么都让别人烤好,吃起来就没意思了。大家分工合作烤好了牛肉、羊肉、鸡肉,又烤了茄子、土豆、玉米、莲藕。烧烤的香味飘得好远,引得人口水直流,连如花也跑过来,一口就叼走了孟萦手里拿的两根烤玉米,然后跑开了,那速度堪比赛马冲刺。孟萦以为它是想吃玉米了,谁知这货根本不是自己吃,而是为了撩汉子,它将玉米分给了两头公马,还用自己的长脖子蹭了蹭两匹马的脑袋。

孟萦觉得自家的如花很没节操,这两匹马是驯服的公马,应是早就阉割过的,如花这么撩人家真的好吗?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人家不领情。

为了解油腻,孟萦还专门准备了新鲜草莓和黄瓜蘸酱。他们开了两桌,主子们一桌,随从们一桌。一行人吵吵闹闹,吃得正开心。突然马如花倏地竖起耳朵,张着鼻孔嘶鸣着,然后丢下它的两个情郎,发疯一般地跑了……

第六十六章 白马王子

看见如花不管不顾地跑了,白芨连忙骑着马在后面追。

不大会儿,就见坡道上如花殷勤地跟在一匹高大健美白马的后面,果真是它的白马王子,长长的马鬃,随风扬起,仙气飘飘的样子,这是匹未阉割的公马,高大健壮,有些桀骜不驯。

这会儿马如花是看傻眼了,两眼冒星星的样子犹如情意深陷的小媳妇,那股子殷勤劲儿真是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情郎。可那白马很高傲的样子,斜着眼扫了如花一眼,然后仰着头打了个响鼻。

孟萦正想着,骑白马的未必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她站起来,走了几步,顺着白马的脑袋看到了骑在马上的郎君……

这匹白马驼的并不是唐僧,而是位英挺的郎君。

那郎君一头黑亮的头发在头顶束了一个发髻,一根青玉簪子横穿发髻而过,余下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显得意气风发。孟萦见他并未着冠,想必他年龄应不过二十。他那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一双黑瞳如同幽潭,似乎一眼就能看透人心;鼻梁高挺,双唇紧闭,不怒自威。一身黑袍裹着健壮的身躯,充满着张力,他翻身下马,身手矫健,控马技术很高超。他将缰绳交给了身后的随从,径直走到孟萦身前。纵使他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孟萦还是嗅到了一丝煞气。

孟萦见他黑袍上沾了些许灰尘,应是经过长时间策马奔驰。孟萦觉得这个人不是他们这群人惹得起的。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有事先认错不会吃亏,所以就笑着先道歉:“郎君对不起,是我的马儿惊扰了您,我给您赔礼道歉。”说着就施了一礼。

那郎君听她这么一说,意识到自己太严肃,吓着这娇俏的小女郎了,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这人长得好看,笑起来会怎样?当然是更好看了。他笑起来很容易就让人放下戒备,只听他道:“你们在此做了什么好吃的,怎么这么香?我顺着香味就过来了。本来我们也准备在此歇息一阵,吃点干粮再赶路,你们做的食物香味将我们吸引过来,可否卖给我们一些?”

此处依山傍水,水草丰美,是旅人落脚的好去处。听他这么一说,孟萦放下心来,便道:“我们今日出来郊游,准备的食材很富余,如果郎君不嫌弃饮食粗陋,请同我们一同宴饮。”说着便准备引那郎君入座。

那郎君并未立即上席上入座,而是走到河边洗了洗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鞠水洗了把脸,才脱履着袜走到席子上,同他们一样席地而坐。

孟萦拿出一碟子草莓和黄瓜送到他跟前道:“你们远道而来,肯定饥渴,先吃些瓜果开开胃,一会儿烤好的肉食就上来。”

那郎君见孟萦身边放着一篮子黄瓜和一篮子草莓,根本不把这些东西当回事,他一路北上,途径澧州,澧州的大酒楼里一小碟子黄瓜蘸酱要好几两银子,一碟子草莓则更贵。没想到这个小女郎随随便便就送给陌生人吃了,还真是大方。他也的确渴了,便拿起黄瓜啃了起来,黄瓜清甜多汁很爽口,很快就让人打开了胃口。他又略略吃了几颗草莓,烤肉就端了上来,没想到他们做的烤肉外酥里嫩,很入味,吃起来异常美味,才吃几口,那郎君的两个同伴带着几只野兔、野鸡还有一只半大的狍子过来了。他们好像以那郎君为尊,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郎君,就去河边处理这堆野物了。

孟萦看他们手起刀落,就将野兔皮和袍子皮剥开,手法娴熟,惯是使刀的人,觉得他们可能是长期野外生存锻炼了一身技能。肉处理干净,他们请白芷和竹清帮他们料理,他们看白芷将肉稍稍腌制了一下,放了不少粉状调料,然后开始穿串儿,这个他们也会,就帮着穿串儿,白芷腾开手给他们烤串,不大会儿功夫,四个人相互配合就将这些野物烤好了,孟萦又捡出几个碗碟,倒出些辣酱,让他们蘸着辣酱吃。

他们也招呼孟萦和张眉她们吃,他们几个人已经吃过了,都吃的沟满壕平。这会儿见到狍子肉和野兔肉,也只吃了一两串就放下了,实在是吃不下。

他们几个看这两个小女郎和几个小郎君实在是吃不下,也就没了顾忌,敞开了肚量吃,不一会儿,风卷残云,将孟萦他们带过来的食材都吃干净了,并将他们打的野物也消灭了,真是好食量。

王季陵善于交际,就着撸串的功夫,他已经知道打听出那英挺郎君姓卫,其余三人一人是随从,另两人是手下。他们外出办差返回,途径此地。

卫郎君的三位同伴用完餐,又每人各啃了两根黄瓜,直呼过瘾,对他说道:“郎君在此稍事休息,此山野物甚多,我们且去猎些,顺便消消食。”说罢,留下一人照看马匹,另外两人几个起跃,便消失在林间。

正午暖阳高照,南风徐来,让人舒服得想打盹儿。

张眉带着九郎上马车上午休了。王季陵和李君成好久没下棋,早就手痒痒了,两人在旁边的席子上下棋去了。七郎素爱钓鱼,在树荫下寻了块地,抛出钓竿,坐等鱼儿上钩。白芷和竹清领着人收拾残局,归拢器物。孟萦拿出棋盘准备打谱,偶尔瞄一眼自己的如花,它正贱兮兮地撩那匹高傲的白马,它用嘴咬着白芨的袖子,让他将自己吃的甜秫秫和玉米青秸秆抱些下来送给它的情郎。孟萦觉得自己的如花简直成精了,有些像时下的女郎,不光随便撩汉子,还花样百出。

卫郎君见孟萦在那里摆弄棋盘,便道:“我们来下一盘吧!”说着便拿起黑子棋盒放到自己右手边。孟萦只好执白子,大曌围棋规则是白子先行,无座子制度和还棋头。除白先之外和现代围棋规则差不多。现代围棋的黑子先行是由于盛唐时期,围棋传到日本,日本人改变围棋规则,由执黑先行。

那郎君见孟萦年纪小,想着她棋龄应不会太长,起初落子便有些随意。后来发现她棋风稳健,厚重坚实,以静制动,很善于做眼位,既使面对围追堵截,仍能从容不迫,应对游刃有余。他大吃一惊,暗道大意失荆州,再不留意,便会惨败。遂集中心神应对,双方对战陷入胶着。

突然如花咴儿~咴儿~地叫了几声,孟萦本能地抬起头,回头看了一眼,哎呀妈呀,辣眼睛了,真是女追男隔层纱,再性烈的公马也阻挡不住发情母马的火热追求,那傲娇的白马正骑在如花身上成其好事,如花心满意足,咴儿,咴儿地叫着。

孟萦刚把头转过去,卫郎君就伸手将她的脑袋转了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不该看的还是看到了。

他手上的薄茧刮得孟萦的脸生疼,可她不好意思说出来,实在太尴尬。孟萦假装专心棋局,可红透的双颊和双耳出卖了她。她不敢抬头看对面的卫郎君,有些没脸,自己的如花没脸没皮地引诱了他的白马,还成了好事。

卫郎君看孟萦双颊通红,害羞不已。他抿着嘴忍着笑继续下棋,将左手背到身后,用拇指来回摩挲食指和中指,似乎那上面还残留着女郎面颊的余温,那么细腻温软,丝滑湿润,比最好的丝绸都要光滑滋腻,也不知道自己手上的茧子有没有弄疼她。他看着孟萦的腮边慢慢浮现出三个淡青色手指印,自己都没使劲,这小女郎也太娇嫩了,他摩挲着手指,开始有点心猿意马。

其实两人棋力相当,只是起先卫郎君轻敌,落子随意,后来又有些魂不守舍,导致后面局面吃紧。又过了一会儿,双方棋局胜败初显,他被孟萦步步紧逼,有些招架无力,眼见就要输了。忽然他瞥见一条水蛇偷偷地爬到席子上,径直爬到孟萦手边的棋盒里,他刚准备提醒她,孟萦的手已经伸到了棋盒里,孟萦抓到冰凉湿滑的软体动物,一看是蛇,吓得跳了起来,掀翻了棋盘,直窜到卫郎君怀里,抱着人家的脖子大叫:“啊,蛇啊!蛇啊!”

卫郎君就着手里的黑子,正好打在蛇的七寸上,将那条水蛇钉在了席子边的草地上。那蛇抖了几下,死了。

再看卫郎君抱着孟萦如同抱一个半大的孩童,孟萦坐在他左胳膊上,他右手刚射出棋子,打死了蛇,回过来抓住了孟萦乱弹的小腿。孟萦抱着卫郎君的脖子哇哇乱叫,卫郎君的脑袋正好被孟萦死死地抱住,那姿势说不出的尴尬。

听到孟萦的叫声,白芷立马扔下东西跑了过来,发现席子边上躺着条死蛇,忙道:“女郎,女郎,那蛇已经死了,不怕不怕,没事了。”

王季陵和李君成自是知道孟萦虽喜欢观察昆虫,不怕蠕虫,但唯独怕蛇,刚才肯定是被蛇吓到了。他们围了过来,王季陵招呼侍奴过来将死蛇弄到别处去埋起来。

卫家郎君这才将孟萦放到席子上,再不放下她,他就该出糗了……

第六十七章 江陵赴考

卫家郎君闻着孟萦身上那少女独有的馨香,如兰似麝,如栀如荷,让人浑身筋骨酥软,心醉神迷。她的一双细长腿乱踢,难免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他稍稍哈着腰极力克制才没出糗。

踩到席面上,孟萦这才理智回笼,觉得羞耻万分,忙给卫郎君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卫家郎君,是我唐突您了。”说罢,便施了一礼。卫郎君侧身避过道:“是我大意,应早些将蛇驱走,惊扰女郎了。”

两人红着脸,都觉得有些尴尬。李君成和王季陵拉着孟萦的手问她好些没有。就在这时,那两个狩猎的人回来了,带回来不少野物,两人肩上挂着野兔和野鸡,抬着一头二百多斤的野猪。好家伙,他们真厉害啊,这才多长时间就猎到这么多东西。

他们的到来缓解了两人的尴尬,卫郎君将猎物送给了孟萦他们,笑着说道:“感谢你们今日的款待,让我们吃了一顿美味的烧烤。这些猎物聊表心意。时候不早,我们就此一别,有缘自会再相见。”

孟萦见他们要走,让白芷将烧烤没用完的调料及几罐子辣酱装到一个布袋里送给他们,又将吃剩下的半篮子黄瓜也送给了他们。

如花见自己的情郎要走,忙要跟着,被白芨死死拉住,只好依依不舍地望着情郎远去,消失在路的尽头。

一行人回到郡里,七郎让人将猎物送到鼎丰楼让伙计们收拾干净,给各家都送了不少。

直到晚上休息,孟萦才发现自己的荷包不见了,荷包上面绣着一只呆头呆脑的大青虫从树叶后面探出头来,是她画的花样子,半夏的手艺。里面倒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几颗山楂糖和粽子糖,她仍是习惯性地带着糖。

不见了荷包,却多了件小小的紫檀木雕葫芦,那葫芦纹理细腻,雕刻精致,打磨得非常光滑,可见是经常把玩的。孟萦觉得这小葫芦精致好看,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就让半夏打了个穗子,挂在书房的博古架上。

与此同时,卫家郎君正躺在床上回味着今天下午的拥抱,他家往上四代都没有女郎出生,自记事起,他好像就一直生活在皮小子堆里,每日里刀枪棍棒舞个不停,很少和女郎们打交道。在书院里,也会碰到女郎同窗,但她们总是像骄傲的孔雀,高高地抬起头颅,目空一切,不可一世。周围的郎君们围着她们转,把她们宠坏了。她们总喜欢对人颐指气使,稍不如意就闹翻了天。以前她们喜欢健壮英俊的郎君,后来她们又喜欢俊俏文弱的白面书生,真是多变。自己不是她们喜欢的样子,见到了她们都远远地躲着,有些怕他。

今天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抱个女郎,虽然这女郎还小,也真是娇气,一条水蛇竟然就把她吓得尖叫起来,白学了那么久的武艺。可她是真香啊,那么娇娇软软的让人心生怜惜。怪不得军营里的糙汉子们都说世上最香香不过女儿香,那香让人心醉神迷,筋酥骨软,果真如此。

这个小女郎倒很有意思,她双目清明,眼里并没有长安女郎们眼中的野心勃勃和欲壑难平,反而是温和有礼,宁静从容,呆在她身边感觉非常自在,就像她身边的小郎君们可以自在地交往,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用刻意去讨好她,因为她不需要。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但他却不想和她就此了无牵绊,所以他将自己雕刻打磨的木雕葫芦挂到了她的腰间,换下了这个荷包。

他看着荷包上的大青虫,咧开嘴笑了,别人都喜欢在荷包上绣花,她倒是奇怪,竟然绣了个呆头呆脑大青虫。荷包里还装着糖,还真是孩子气。

他拿着荷包睡着了,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他成亲了,嫁给了一个十分貌美的女郎,那女郎长了一双温柔的桃花眼,微挑的大眼睛柔情似水地望着他,看得他心软软的。

第二天醒来,他回想那女郎的样貌竟然记不真切,只记得梦中的那双温柔的眼睛。他知道梦都是反的,他不会嫁人,只会和弟弟们共同招赘一个妻主,也不知道会碰到什么样的女郎来做他们兄弟四人共同的妻子。

考过了府试,还需要考过院试才算是真正有了秀才功名。王季陵也考过了童生试,还可以继续和孟萦一起跟着何夫子学习。

8月份学政在江陵府举办院试,整个山南东道的童生们都要去江陵府应试。李君成本身就在江陵书院念书,院试考试他们要放假三天,他没有回家,一则因为放假时间太短,来回路上就要两天时间。二则,孟萦和王季陵都要来江陵参加考试。他们可以在江陵一聚。

何夫子让孟萦和王季陵提前三天去江陵府适应一下,他让白芷将孟萦出行需要携带的东西都收拾好。王季陵的爹爹也早早就安排好了出行的船只。他很感激孟家,要不是跟着孟萦,自家小郎肯定过不了童生试,更别说考院试了,所以这次院试,他早早就派了艘好船,又指派了年长有经验的船长和船工。

山南东道水路发达,比陆路更便捷,从武陵郡到江陵府坐马车需要一天多时间,走水路一天时间就够了,朝发夕至,很方便。孟萦是第一次出远门,还有些莫名的兴奋。

大郎君因为有好几个病人需要复诊,走不开。他也想让孟萦锻炼一下,虽还有些不放心,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私下交代白芷白芨用心照看女郎,又安排半夏和竹清跟着照顾。他还想让孟北跟着,孟萦死活不肯,毕竟孟北跟着爹爹这么些年,爹爹都用习惯了,突然跟着孟萦走了,爹爹做起事恐怕诸多不便。大郎君看孟萦很坚决,也就作罢了。从武陵到江陵不远,路上也算安全,再说有王家的船队全程护航接送,路上加上在江陵呆的时间,前后也不过就十来天。

王季陵一大早来接孟萦去码头,孟萦看着白芷收拾的一个箱笼又一个箱笼被抬出去,觉得这不是出行,是要搬家吧!孟萦笑着对王季陵说:“季陵哥哥,我不知道他们收拾了这么多箱笼,给你添麻烦了。”

王季陵却道:“不麻烦,这些箱笼不算多,女郎们出行什么都要带齐全,以前我姐姐出行时,带的东西比你这多多了。我也收拾了不少东西带上,船上宽敞,能放得下。到了江陵,我爹爹早就让人在书院附近租了一个大院子,很宽敞,都能放得下。”

孟萦觉得王季陵还真是善解人意,一如既往地让人感到舒心。孟萦看着他,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高高瘦瘦的样子。他比原来又高了不少,仍然不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亲切可人。他喜好结交朋友,又有他爹爹在一旁指导,看着成熟了不少,正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成长阶段。因着一小的年少亲密无间,孟萦对他和李君成自是特别熟稔,相处起来总是很自在随心。

大郎君将孟萦送到码头就折转头去了药房,其实他很舍不得自家女郎出远门,但他想她终归还要去到更远的地方,不可能一辈子就到呆在武陵郡这么个小地方。再说这次萦儿去的地方又不远,他有些自嘲自己的离情别意。

上了船,孟萦才觉得一笑出门天地宽,站在二层的船楼上,看着两岸的青山和村庄迤逦而去,让人心胸蓦地开阔起来。孟萦坐在椅子上,沐浴着阳光,眯着眼迎着风,觉得很放松。一路上王季陵都有些欲言又止,孟萦问他,他又说没事。孟萦以为他是担心即将到来的院试,安慰他说:“季陵哥哥放心,何夫子都说你这次院试过关应该是没问题的,勿要担忧。”

“我不是担忧院试的事,算了,等考完院试,我再和你说吧。”王季陵道。

傍晚时分,到达江陵码头。还没下船,孟萦就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李君成,他也看到了她,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王家提前派人叫了好几辆马车将行李运送到租住的大院子里。他们三人一同上了马车,王季陵、孟萦和李君成也好几个月没见了,一见面都很高兴,相互寒暄一阵,李君成在江陵呆的时间长些,对江陵附近还是比较了解,只是考前时间紧张,不能出去游玩,等考完之后,三人约定一起游江陵。

三人在马车上一路笑谈,没多久就到了租住的院子。李君成说:“你们住的地方离书院真的不远,走路也就一刻钟就到了。”

“那太好了,君成,这几天你不要在书院住,和我们一起住,顺便帮我们复习和查缺补漏。晚上你就和我一个屋子,我们睡一个床。”王季陵道。

孟萦一听抵足而眠啊,画面感好强,两个男人的纠缠,脸上便有些精彩纷呈。

王季陵见孟萦脸色变幻不定,便道“萦儿妹妹,你想什么呢?”

孟萦一边臆想,一边顺口就说了:“两个好基友抵足而眠啊!”

李君成说:“抵足而眠这个词好新鲜,萦儿妹妹要不要和我们抵足而眠?”

“你们真行,我要和你们抵足而眠,你们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孟萦知道他们爱和她开玩笑。

“那我们只能都嫁你了。”他们同时说道。

孟萦心道:哎呀妈呀,套路太深,玩不过……

第六十八章 年少慕艾

院试的卷子拿到手,孟萦觉得有个好夫子不只是幸运,简直是开挂。院试的试题都在何夫子的预测之中,并且都是孟萦背得滚瓜烂熟的篇章,她知道这次肯定能考好,包括王季陵也一定能考个好成绩。

李君成在外面看着他俩笑嘻嘻地出了考场,就知道过关肯定没问题。三人回去收拾一番,就开始准备兑现他们之前的豪言壮语——吃遍全城。

先去吃本地特色小吃食,他们仨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地相处。出门在外,李君成和王季陵很照顾孟萦,都愿意宠着她。三人在街头买吃的,为了吃到尽可能多的品种,吃食每种只买一份,三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他一口,互相投喂,相处融洽。孟萦觉得好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养成吗?是他们养成自己,还是自己养成他们?还真有些分不清。

街头卖汤圆的老汉无比羡慕地对王季陵和李君成说道:“你们未婚妻主真是好脾性,愿意放下身段哄你们高兴。两位郎君好福气啊!”

听老汉这么一说,他俩更来劲了,请了所有的随从每人都来一碗汤圆。以后只要听到有人说孟萦的好话,就请所有的随从每人来一份饭食,一晚上下来,随从们都撑得要吐了。

三人吃的饱饱的,准备返回,突然听到一个嗓音轻柔的女声说道:“君成小弟,怎地今天有空出来游玩?”

听到这声音,三人同时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年约二十三四的娇小女子在三个男子的陪同下逛夜市,那女子身材娇小,五官精致,娇娇柔柔,让人怜惜。

李君成一见,忙客气施礼叫了声:“见过王家姐姐,二姐夫,三姐夫,五姐夫。”

听他这么一说,孟萦猜想这女郎可能是李君如夫君的姐姐,她记得好像王家郎君的家在夷陵县,只是不知她怎么也来江陵了。

王家女郎看李君成的眼神有些星星眼,满脸崇拜似的,带着些宠溺;偶尔闪过的眼神又有些像猎人看猎物,一脸的志在必得。她看李君成和孟萦颇为亲密,忙道:“君成,这二位是?”

“噢,他们是我发小和同窗,来江陵参加院试的。”李君成不想与她多说,便道:“王家姐姐忙,我们先行告退。”

随后便领着王季陵和孟萦往回走,他小声地说:“我们交往不多,姐姐和大姐夫的婚事要不是她从中斡旋,恐怕还不能成。所以我见了她总是要客气一番。她是王家庶女,她那年,她爹爹考上了举人,大家都认为是她给她爹爹带来了好运,很娇宠他。又过了好几年,她爹爹又考上了进士,她和她弟弟的身价也就水涨船高了。她爹爹起先分到偏远的县做了县令,政绩还不错,就被调到夷陵做了县令。她爹爹倒是好手段,先是哄得妻主给他生了一女一子。封官后,又逼得大郎君和嫡女分家单过,现在她母亲带着其他夫郎跟着她爹爹过,每日县令夫人的派头十足,我不是很喜欢她们家人。”

王季陵:“君成,我看她看你的眼神满是爱慕,她是不是喜欢你啊?”

李君成满面通红连连摇头说:“不会的,不会的。”

“我觉得季陵哥哥说得有道理,不过你也不必有压力,被人喜欢总好过被人厌恶不是?”

晚上回到住处,三人在院里的树下喝山楂茶消食。孟萦想起王季陵在船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又记起他说考完试之后要和她说事情。便问道:“季陵哥哥,这次院试通过肯定没问题,你在船上说考完之后和我说事情,现在可以说了。”

王季陵听孟萦说起这事情,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不肯说。李君成让随从都退下,又问道:“季陵,是不是我也要回避一下。”

王季陵忙说:“不用,不用……”

“让我猜猜是什么事能让季陵前思后想却不好说不出口?”李君成道。

王季陵怕他说出自己的糗事来,忙红着脸说道:“君成不用猜了,我说,我说。萦儿妹妹,上次你说请媒公上我家提亲来着,怎么一直没来?”

孟萦楞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她笑得有些直不起腰来,觉得王季陵太可爱了。“当时大家不是在开玩笑吗?”孟萦道。

王季陵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谁说我是开玩笑的,我是认真的,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是,你不是随便的人,可随便起来不是人。”孟萦开玩笑道。

李君成一听指着孟萦哈哈大笑。王季陵红着脸说:“就算随便起来不是人,那也得等到成亲后才可以……”

孟萦没想到王季陵会这么回答,算你狠!

王季陵继续说道:“萦儿妹妹,这次考完试过后,爹爹准备带我出海去长长见识。这一走可能一年半载都回不来,到时你不会就把我忘了吧?你答应要上我家提亲的,可一定要去啊!”

孟萦笑着说:“你不会是来真的吧?我们才多大?哪里就要谈婚论嫁了?”

李君成却道:“萦儿妹妹,等我明年考完会试,你能请媒公上我家提亲吗?”

“啊,不,不,明年我也才十二岁,怎么去提亲?我离及笄还要好几年,我爹爹肯定不会同意我早早成亲。”

王季陵笑道:“萦儿妹妹,我们说提亲并不是让你立即和我们成亲,而是先定亲。翻过年你就十二岁了,是金钗之龄,女郎们一般满十二岁就要开始准备说亲了,双方说好之后,先定亲,等过几年再成亲。我们都比你大五岁,再过两年我们就满十八了,到时家里人就该给我们说亲了,如果女方年龄合适,我们很快就会嫁出去。一般男子们二十三岁之前都嫁出去了,如果不定亲,等到你及笄,那时家里人肯定着急,说不定会给我们另寻亲事。”

天啊,孟萦觉得还是来道雷劈了自己好,小学生谈亲事欸。十一二的小屁孩被两个十六的骚年逼婚,逼婚!

孟萦觉得这个难题自己解不了,还是扔给他们自己解好了,忙道:“你们都让我去提亲,那谁做正夫,谁做侧夫?”

“随萦儿妹妹心意。”两人异口同声道。

完了,球又被踢了回来。孟萦只想装鸵鸟,便道:“再等等,我们还都还太小,等到我及笄,你们也才二十,如果那时你们还是不改初心,仍然希望我们仨一起生活,那我就去你们两家提亲。还不知道到时你们父母是否同意呢?现在都是瞎操心。”

“萦儿妹妹,我是不会变心的,我要出海攒嫁妆,等你及笄时,我说不定已经攒够了丰厚的嫁妆。”王季陵急着表白道。

“我会努力进学,明年一定要过乡试,等考上举人,我也会攒嫁妆,然后我们一起去长安赶考怎么样?”李君成不甘落后道。

“季陵哥哥如果这次秀才考过了,你不想接着考取功名吗?”孟萦问道。

王季陵:“萦儿妹妹,你还是拿刀来砍了我吧,我就不是那块料,要不是为了时常能见到你,我才不考这劳什子秀才呢?再让我回去背四书五经考乡试,还不如杀了我。我要出海闯荡,像我爹爹一样。”

“可我还没有想好如何去同时接受两个人,我有些头疼,你们同时喜欢上一个人,会不会嫉妒、难过?有没有影响你们的友情?”

他们同时摇了摇头,李君成道:“我们从一出生就得接受一妻多夫,有时偶尔也会想要独占,可连皇子们嫁人,都要共妻,我们又能怎样?如果时刻想着独占,只会让自己徒增烦恼。我们所受的教育就是要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嫁给同一个女郎组成家庭,这样至少相互了解,能大大减少矛盾。我和季陵如果同时嫁给你,纵使你再纳娶夫郎,我们俩一小就是好朋友,联合起来,也不会被你其他夫郎欺负了。”

王季陵:“就是这样,如果我以后有了孩子,万一要长时间出海,我把孩子托付给君成总比托付给别人强。”

孟萦只觉得头疼万分,她能想象到如果她也娶几个夫郎,以后的日子是怎样的鸡飞狗跳。为什么律法规定必须娶三个?看来大部分女郎估计都会碰到和她一样的难题。如果不规定娶三个,估计不少女郎都只会娶一个。

晚上回到房间,孟萦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白芷看她实在睡不着,就坐在床边陪她说话。

“女郎勿要忧心,娶不娶他们,女郎自可随心,再说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恐怕也不能违背父母的决定。”

“啊,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女郎不要怪我,将你独自留下与两个郎君相处我如何放得下心来,自是要时刻都看着。万一有事,我也能随时施以援手不是?”白芷道。

“噢,是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我爹爹会不会让我娶我不喜欢的人?”孟萦问道。

白芷:“郎君那么喜爱女郎,只要女郎不喜,自是不会强求女郎娶不喜欢的人。”

孟萦:“噢,那就好。为什么必须至少要娶三个?一夫一妻都有可能闹矛盾,娶那么多岂不是成天吵闹不休?难道就不能只娶一个吗?”

白芷吓得赶紧捂住孟萦的嘴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女郎千万不要说什么一夫一妻,被人听到告到官府,大郎君就要受罚了。这些年管教愈发严格了,要谨言慎行才好。”

孟萦被白芷捂着嘴,还有些发懵,为什么一夫一妻连说都不能说了……

第六十九章 不速之客

院试的成绩不过五天就出来了,这次还是白芨去看的成绩,他在榜圈里看到第一位的是自家女郎的座位号。又在二十三位找到了王季陵的座位号,然后几个起落就跑回了他们居住的院子。孟萦心里有底,觉得通过应是没问题,所以等待起来并不着急。不过得了案首,却是意外之喜,王季陵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

孟萦放下心来,至少可以对何夫子有所交代了。白芷看到自家女郎得了案首,恨不得立刻就回家报告父亲,父亲这几年的心血没有白费,女郎一步步长成他期待的样子,他也是满心欢喜。明年年底他就该及冠了,是真正的成年男人。只是自己的心仪之人却还那么小,他还需要慢慢地耐心地等待着她长大。要不是家庭变故,自己也可能考取功名了,只是造化弄人,半点不由人。

白芨回来不大会儿,负责通报院试成绩的衙役就过来报喜了,他们敲锣打鼓地来到孟萦和王季陵租住的院子报喜,白芷早早就准备好了打点的红封,衙役们得了大大的红封,好话说了一箩筐才往下一家而去。又过了一会儿,通报王季陵中的秀才的衙役也来了,王季陵的贴身小厮海涛也早早准备好了红封,王季陵有些激动,拉着孟萦的手说:“萦儿妹妹掐我一下,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考取秀才功名。”

如他所愿,孟萦使劲儿掐了他胳膊内侧一把。

“啊,疼啊!真疼。我是真的考中了。”他一把抱住孟萦,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孟萦被他勒得有些出不动气,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再不松手,你就要永失所爱了。”

“噢,噢,对不起,萦儿妹妹,我太激动了。我能考中全是你的功劳。我爹娘知道后还不知道会怎么高兴呢!等一会儿君成下学,我请大家去酒楼用饭,庆祝一番。”王季陵道。

孟萦:“你能考中全是你的努力和何夫子的教导,与我何干?不要激动,明晚学政可能摆宴接见这次考过秀才的学子,我们还要准备一下,你准备文士服了吗?”

王季陵:“哈哈,这个海浪都替我准备好了。萦儿妹妹,你的文士服准备好了吗?”

孟萦:“半夏去成衣店给我买了一件,但太肥大,昨天夜里他才改好,我还没来得及试试呢,一会儿我回房就穿上试试。”

王季陵:“萦儿妹妹,你赶紧去试试,我也回房去穿我的文士服,一会儿我去你房间找你。”

孟萦见自己的文士服和李君成平日里穿的袍子有些相像,只不过是颜色搭配稍微鲜亮一些,多了些装饰,别的和男子的袍服差别不大。白芷帮她穿上,又重新帮她梳了个双髻,孟萦站在铜镜前一看,发现自己比刚来时变化颇大,早先有些婴儿肥,显得娇憨可爱,现在则显得细瘦高挑有些雌雄莫辩。

正欣赏间,王季陵已经换好衣服过来了。孟萦看着王季陵身着蓝色文士服,头戴文士帽,显得长身玉立,温润儒雅,又亲切温和。他看孟萦身着袍服,有些呆愣道:“萦儿妹妹,你穿衣服真好看。”

“说啥话呢,我穿衣服好看,不穿衣服就不好看啦?”孟萦开玩笑道。

王季陵红了脸,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都好看,都好看。”

说完之后,立马意识到又说错话了。红着脸小声对孟萦说:“不穿衣服的萦儿我没见过,等到成亲时再看,我想应该更好看。”

天噜啦,这货是谁?一小就这么会撩吗?小处男怎么有些像老司机!无处安放的青春哟!

中午下学李君成专门跑回来一趟,得知孟萦得了案首,季陵也过了院试,很替他们感到高兴。

王季陵说中午请他们去酒楼用饭,三人去了江陵的瑞祥楼,这是季陵爹爹在江陵开的分店。

三人去到瑞祥楼,掌柜的提前给季陵留了包间,他们正准备上楼,突然听到有人叫道:“萦娘,萦娘,是你吗?”

孟萦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回头一看,只见顾丽萱和两位郎君正在一楼大堂等着用饭。顾丽萱虽胖了不少,但孟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自孟萦离开顾家,就再也没有听到过顾家的任何消息,她也无意去探听。顾丽萱和她爹爹二郎君做下的恶事,大郎君虽有意瞒着孟萦,但她通过半夏和白芨也大抵都探听清楚了。今日见到顾丽萱她感到挺意外,不过她不喜欢与这种暗中算计不断的小人交往,见了面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她没想到自己的长相和离开顾家时变化挺大的,顾丽萱竟然还能认出来,也真是厉害。

孟萦走过去施了一礼道:“见过顾家大娘子,不知大娘子有何见教?”

“萦娘妹妹,我是你姐姐,你怎么叫我顾家大娘子?真是太见外了。这是你二姐夫李家郎君,这是三姐夫高家郎君。”

孟萦:“李家郎君好,高家郎君好。”她并没有称他们姐夫,不想再和顾家再有任何牵连。

顾丽萱:“萦娘,听说你这次得了案首,我真替你感到高兴,要是母亲知道,还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自你爹爹和离后,你个小没良心的,一次也没回来看母亲,她很想你。”

孟萦心道:尼玛,你个心机婊,仗着别人不知道顾玉儿写了断亲书,在外面败坏我名声,想将不孝的名头扣我头上,当我是软柿子呢!

孟萦正色道:“大娘子好像搞错了,你母亲为了保你、你爹爹和你弟弟,与我父亲和离并写了断亲书,都不要我了,我已不是顾家女,以何名义再去看她?”

孟萦见店里吃饭的书生不少,不欲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隐私,便对顾丽萱道:“顾家大娘子如果无事,我还有事先行告退,告辞了。”说着便和王季陵和李君成准备往楼上走。

顾丽萱却不想就这么放过孟萦,她拉着孟萦的手大声说道:“我是你亲姐姐,你不能得了案首就不认我们,我热心和你说话,你却冷面以对,也太过势利了吧!”

孟萦气的想打人,不带这么坑人的,还亲姐姐呢!王季陵见今日之事恐怕不那么容易善了,走过来笑着说道:“既然顾家女郎和两位郎君和萦儿妹妹是旧识,那么请一起上楼再叙。”

顾丽萱倒是见好就收,立马挽着孟萦的胳膊故作亲密道:“萦儿妹妹,我们姐妹好久不见,一起上楼叙叙。”

孟萦觉得甩不开顾丽萱,很烦躁,她又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无奈,孟萦悄悄点了她的小海穴,顾丽萱觉得胳膊酥麻,只得松开孟萦。孟萦快步往楼上走去。

顾丽萱和她的两位夫郎紧随其后,楼上服务的小厮见少东家过来,立马打开了包间的门。

落座,上茶。

孟萦才开口问顾丽萱:“不知顾家大娘子到底有何见教?我爹爹和顾家已经两清,母亲自写下断亲书,我与顾家就再无瓜葛,你喜欢当众揭露母亲隐私,我却不喜欢有人非议我父亲。”

顾丽萱:“萦娘妹妹不要气恼,我只是听说妹妹得了案首,着实替你感到高兴,妹妹考得这样好,可有什么秘诀传授给姐姐,让姐姐也金榜题名才好。”

孟萦直觉顾丽萱的目的定然不简单,便道:“秘诀倒没什么,就是勤学苦练罢了,如果顾家大娘子把同侍奴调笑的时间用到课业上,过院试应该问题不大。”

顾丽萱气得涨红了脸道:“你,你……”

李家郎君适时插嘴道:“萦娘妹妹,这些年越来越漂亮了,你小时候我见过你,不过你现在变化颇大,刚才若不是见你身边的随从相熟,我都不敢认你。看来萦娘妹妹这些年过得挺不错。”

孟萦:“李家郎君谬赞,这些年托爹爹的福,我过得很好。顾家家主一切都还好吧?”

王家郎君:“母亲自是一切都好,她自和离后,又续娶了夫君,这几年先后又生下了三位小郎君,母亲前些日子还念叨萦娘妹妹翻过年该十二了,十二岁的生日很重要,说不定母亲还会前来庆贺呢!”

孟萦不知顾家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有些烦躁,但仍不动声色道:“多谢顾家家主牵挂,不知顾家大娘子这次来江陵所谓何事?寻我又有何事?”

李家郎君道:“萱娘这次来江陵也为了是参加院试,只不过考得不如人意,并未中榜,她心里很焦急,想向妹妹请教,还请萦娘妹妹不吝赐教。”

孟萦:“我也的确没什么秘诀,不过是三更灯火五更鸡地苦读,比别人付出更多努力罢了,读书哪里有什么捷径可走。”

李家郎君仍不死心,坚持道:“萦娘妹妹能否将你的笔记借给萱娘学学?”

孟萦不知他们是何算计,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我并未带笔记到江陵,功夫只下在平日,真是抱歉帮不上忙。”

王季陵看他们没完没了,忙张罗小厮上菜用饭,请他们三人一同用饭,他们倒也不客气,和孟萦、李君成、王季陵分主次坐下。席间他们暗暗打听王季陵和李君成,王季陵和李君成看孟萦不想和他们打交道,自是不会和他们多说。

好不容易送走了他们,李君成问孟萦:“萦儿妹妹为何不肯将笔记借给顾家女郎?她用心向学不是挺好的吗?”

孟萦:“顾家娘子根本不是专心向学之人,我不知道她借我笔记是何居心,唯恐被她利用,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季陵:“君成,你将他们想得太好了,他们满身满眼都是算计,一看就不是好人,萦儿妹妹做得对,这种人不打交道最好。”

第二日傍晚时分,学政大人在秋阳楼接见通过这次院试的学子,王季陵和孟萦在秋阳楼外听到个不好的消息……

第七十章 推波助澜

孟萦和王季陵来到秋阳楼,听楼下有不少学子在议论纷纷。他们侧耳一听,就听见书生甲说:“你说这案首的笔记写得也太差劲了,就这水平也能考上案首,如果她能得案首,我岂不是能过乡试?你们说是不是背后有什么交易?”

书生乙:“就是,听说案首是一位不满十二的女郎,我们苦读数载还没考过院试,她小小年纪凭什么就一举取得案首?”

书生丙:“如果有真才实学,年纪小倒不是什么问题,只是贩卖笔记骗取大家的钱财就时人品有问题,这种人就不配为读书人。”

书生丁:“没准是你们上当了,案首根本就没有贩卖笔记呢?”

书生戊:“不可能吧,谁胆子这么大,敢利用案首的名义去贩卖笔记?”

书生已:“谁说不是呢?这卖案首笔记的人,要不是跟案首相熟,怎么那么对她了解那么清楚?将案首的事都说的清清楚楚。”……

王季陵一听顿觉不好,就知道孟萦被人暗算了,他大抵也猜出了背后做这事的人,不外顾家女郎和她的两个郎君。

孟萦让白芨带人去找顾丽萱他们三人,将他们先控制起来,不允许再贩卖“案首笔记”,尽量降低事态的影响。又从王季陵手里借了人手,去书生群宣传,说案首根本就没有卖笔记,他们被骗了,不要再购买“案首笔记”,以防上当受骗。

这次通过院试的学子不过五十人,前十名是廪膳生员,政府每月给廪食,十一名到三十名是增广生员,后二十名是附学生员。孟萦成了廪生,并没有多开心,心里压着事,有点烦躁。

学政大人五十来岁,蓄着山羊胡子,一脸严肃。他见孟萦年龄小,还得了案首,专门召她到跟前,现场考验了一番,他发现孟萦思路清晰,口齿伶俐,有理有据,应答得当。便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让她退下。随后他又勉励了众学子一番,用了杯酒水便离席而去了。

孟萦和王季陵本来还想通过这次宴饮结交些朋友,但由于之前笔记之事困扰,恐怕也不能多待。

这次考过秀才的女郎仅有三人,其余皆是郎君,除了孟萦尚小,另外两位女郎皆已年过二十,正是桃李之年,芳华正好,引得众未婚郎君围聚。王季陵趁着人多告知众学子说案首孟萦并未贩卖读书笔记,请众郎君帮忙告知同窗不要购买,以免上当受骗。然后很快和孟萦回了租住的院子。

白芨已经带人将顾丽萱和她的两个夫郎捉住并带到了王季陵租住的院子里。当时李君成正在书房苦读,得之此事,吓出一身汗,他想自己还是太单纯,昨天还以为顾家大娘子是用心向学,没想到他们竟是别有用心,得亏昨日萦儿妹妹机灵,并没有给他们笔记,否则还真是有嘴说不清了。

不大会儿,王季陵和孟萦就急匆匆地回来了,李君成见他们早早归来,就知道肯定是受了此事的影响。

孟萦不想去见顾丽萱,她让白芷去审,要他问清楚顾丽萱到底是想干什么,如果不说,不介意用点手段,要详细问清楚到底卖出了多少份笔记,都卖给了谁,每本售价多少,获利几何。

白芷审了他们一个多时辰才将事情弄清楚,并让他们写了供词并签字画押拿给孟萦看。

白芷道:“女郎,顾家家主自和离后,又续娶了临县的牛家郎君。牛家郎君娘家靠山硬,他本人又甚是厉害,和离归家后又嫁给顾家家主,嫁过来后连家主都让他三分。他一嫁进来,看大娘子已经娶亲,就张罗着给她连续纳娶了二夫和三夫,然后就让大娘子分家单过了。大娘子婚后几年一直不育,她到处寻医问诊,也未见成效。她的正夫王家郎君最近闹着要和离,若是真的和离,她日子便过得艰难了。所以她便动了心思,想通过售卖笔记挣点钱。恰巧女郎又得了案首,他们便假借了女郎的名义,到处售卖“案首笔记”,每份笔记要价三两银子,已经卖出了三百多份,获利将近千两。”

孟萦道:“他们怎么不去抢钱,每份笔记要三两银子,太黑心了。他们还真是聪明,只不过聪明用错了地方,幸亏昨天我没将笔记借给他们,否则如何说得清道理?明天让他们将卖笔记的钱退给那些书生,让大娘子他们不准再打着我的名义做这些投机取巧的事了。”

未雨绸缪,孟萦请李君成和王季陵帮忙将她这几年的学习笔记一起整理出来,等笔记整理完成已经将过子夜。

孟萦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便对他们说:“我有点心神不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日早些让人去外面打探一下消息。要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王季陵道:“萦儿妹妹放心,我已经安排人,明日一早就去外面探听消息。”

“萦儿妹妹,别担心,你先休息,现下夜已深,早些歇息,明日我告假一天陪着你。”李君成劝慰道。

孟萦点点头,觉得有他们在身边真好,他们又耐心劝慰了孟萦一番,才各自上床安歇。

谁知不过才一夜时间,那几百名购买笔记的书生在好事者的推动下,半夜跑到了江陵府衙门口静坐,要求案首孟萦给个说法,有人造谣说院试舞弊,请求学政大人重新组织考试。如果重新考试,那些未考过的书生又多一次机会,但对那些考过的书生就不公平了,但未考过的是绝大多数,他们当然希望能得机会再博一次。这里不乏学政大人的政敌想给他个下马威,暗中推动此事;另外江陵郡守的死敌暗中想要弄大事态,如果再死几个书生,此事恐怕就难以善了。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处理得当,自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若是处理不当,孟萦以后的科举生涯可能就此结束,牵连影响着着学政大人和郡守大人的政绩考核。

这是一次危机公关,孟萦让白芨将顾丽萱三人带到堂前,将学子静坐之事告知他们,他们一听也吓得不轻,连连哀求道:“求萦娘妹妹救救我们……”

孟萦说:“我现在被你们害的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如何救你们?你们做错了事情,自是要承担后果,现在你们必须出面承认错误,以求得大家的谅解,如果再执迷不悟,恐怕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顾丽萱还想狡辩拖孟萦下水,孟萦拿出他们写的供词说:“你们签字画押的供词都在这里,别想再害我。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想想你和你爹爹做的恶事。惹急了,我就让爹爹拿着证据告到官府,给我二郎哥报仇。你知道后果可比这严重多了……”

顾丽萱一听吓得低头不语……

孟萦让王季陵请瑞祥楼的掌柜的帮忙介绍,在江陵找了家能做活字印刷的大型书社,将自己的学习笔记加急印刷一千份,多加工人,不计成本。然后和王季陵、李君成带着顾丽萱和她的两位夫郎去了江陵府衙。

得亏王季陵的爹爹有成算,提前让他带了他奶奶和父亲的帖子以防万一。江陵郡和武陵郡平级,他父亲是郡丞,拿他父亲的帖子拜见江陵郡郡守恐怕还不够看。不过他奶奶是承恩伯府的当家人,虽没太多实权,在长安不够看,但在地方,地方官员多少还是会卖点儿面子情。

王季陵带着孟萦去拜访江陵郡郡守,郡守孔大人听孟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又有李君成和王季陵两名有秀才功名的书生作证她的确与此事无关,便信了她的话,知道她也是受害者。他不愿意在任上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自是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和学政都被政敌盯着,这些人恨不得让他们出大丑,既然事情找到根源,倒不难解决。

孔大人听说孟萦自发将自己的笔记印刷了一千份,免费发送给广大学子参考,很是赞赏,于是他出面解决此事。学政大人当然也必须力挺孟萦,不可能重新组织考试,如果重新组织考试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

孔大人亲自出面解释事件缘由,并组织衙役们将顾丽萱从书生那里骗来的银两退还给书生们,劝说书生们有序离开府衙门口。孔大人好口才,有理有据劝勉书生努力进学,争取下次考过院试。又说随后学政大人将给大家免费送上真正的案首笔记,并将这次考试前十名学子的考卷粘贴在宣事栏,请大家观摩。那有心闹事的人见大势已去,在人群中悄然离去。至于顾丽萱三人则被判拘役三个月,十年之内禁止科考。

学政大人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让人将廪生们的试卷粘贴出来,那些心有不服的书生见到孟萦的答卷答题精妙,论答条理清晰,文采斐然非常人能及,再加上那一笔好字更是众学子拍马也追不上,于是都心服口服,觉得她得案首是实至名归。

半上午的时候,加急印刷的笔记先送来了五百份。学政大人早已仔细看过孟萦的笔记,觉得她的笔记记录详实,讲解深入浅出,非常难得。学政大人亲自发送给需要的书生们。考生们凭院试凭证就能免费得到一份珍贵的笔记,还是学政大人亲自发送的,考生们都感激不尽。至此,事情才得到圆满解决。

天色渐晚,一千份笔记全部送了出去,孟萦、李君成和王季陵才回到租住的院子。三人都累坏了,经过这次事情,孟萦心里很感激王季陵和李君成。若不是两个人倾力相帮,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解决。孟萦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不过好在事情都圆满解决了,并未影响自己声誉和科考,至于顾丽萱他们三人受到惩治也算是罪有应得。

第二日一大早,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七十一章 出海前夕

前一天大早半夏见出了事,就和白芷说先租船回武陵去请郎君来。他租了一艘轻舟,急速快行顺流而下,半下午的时候就到了武陵郡。半夏将江陵发生的事情告知了郎君,当时大郎君正在德济堂坐诊,他听闻此事后觉得很有些棘手,恐怕几个孩子处理不好,即刻骑马回家取了些东西,就和半夏租船连夜赶往江陵。

在船上,大郎君想了好几个解决方案,想着如何顺利解决问题又不影响孟萦将来的科考。本来孟萦考得案首是件高兴的事,可被顾丽萱这样一搅和,好事变坏事,真是让人气愤。

大郎君觉得他和顾家犯克,一遇到顾家人准没好事,大郎君在船上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安眠。凌晨到达江陵码头时,城门尚未开启。他们又在城门口焦急地等了大半个时辰,城门一开就急匆匆地找孟萦去了。

事情得到了顺利解决,孟萦心里没了压力,一夜好眠。清晨准时被白芷叫起来跑步、练习剑术。她刚收功,就听到敲门声。白芨打开门,发现大郎君到了。忙道:“女郎,郎君来了。”

孟萦一听爹爹来了,喜不自胜,一路小跑过去,扑到大郎君怀里,大郎君看孟萦还有心思锻炼身体,面色平和,神色并不焦急。想着事情应没那么紧急,也稍稍放下心来。

孟萦抬起头来见爹爹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充满血丝,神情疲惫,忙道:“爹爹怎么一大早就来了?是不是连夜行船没有歇息?快坐下喝口热水。”

“萦儿,昨日半夏说书生们去府衙门口静坐,爹爹放心不下,就连夜赶来了。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孟萦将昨天如何解决问题向大郎君汇报了一番,大郎君一边听一边点头道:“此法甚好,虽是损失了一些银钱,但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听说孟萦爹爹来了,王季陵和李君成一起床就赶紧过来拜见。他们二人对大郎君非常熟悉,这些年他们经常到孟家玩,大郎君待他们就像自家郎君,他们也很亲近大郎君。

大郎君笑着对他们说:“萦儿此次科考多谢季陵和君成。”

他们连连笑着说:“孟叔,照顾好萦儿妹妹是我们应该做的。”

几人愉快地用完朝食,李君成去书院上课,孟萦让爹爹先去休息。她和季陵到外面购买些本地特产带回去送给亲朋,准备明天返回武陵。原计划三人一起游览江陵的计划因着一系列变故也只得作罢。

孟萦和王季陵在外面逛了一上午,买了不少东西准备回去送人。孟萦没想到王季陵还真是好脾气,陪着她逛街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反而给她提了不少有益的建议,真是好男友的典范。

孟萦和王季陵跟着大郎君顺利回到武陵郡。王家得知王季陵考过了院试,全家上下都非常高兴,大宴宾客。有不少适龄女郎派媒公前去王家提亲,却被王家一律拒了,拒绝的理由是:王家郎君的婚事皆由远在长安的家主说了算。闻此,众女郎只得作罢。

孟萦考上案首,郡守李大人非常高兴,这也算是他劝学的政绩。他还专门抽时间接见了她和这次院试考过的秀才们,勉励了大家一番,希望他们再接再厉,争取乡试取得好成绩。

大郎君通过白芷已经知道王季陵和李君成都喜欢孟萦的事,但他不动声色,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而是将孟萦的课业安排得很妥当,举业上的事全部交给何夫子;每日坚持让她练习剑术、学习医术。本来孟萦也可以去江陵书院读书,但孟萦不想离开爹爹,再加上何夫子的水平比江陵书院的夫子水平高得多,书院不去也罢。

九月初,王季陵过来向孟萦告别,他交给孟萦一个首饰盒,说道:“萦儿妹妹,你十二岁的生日我恐怕不能参加了,我将生日礼物提前交给你,请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季陵哥哥送给我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嫌弃。”孟萦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首饰盒子。

黑色丝绒上静静地躺着一支金钗,是蝶恋花造型,蝴蝶的翅膀上上面镶着两颗大红宝石和两颗中型的红宝石,下垂的三根金丝流苏上缀着三颗小的红宝石。真是光华璀璨,让人为之夺目。

孟萦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金钗,心里赞叹了一番,觉得匠人的手艺真好,做出来的金钗那么漂亮。她盖上盒子,又递给季陵道:“季陵哥哥,这金钗真漂亮,不过这礼物太贵重了,我恐怕不能收!”

“怎么不能收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自己攒钱买的,没走公中。再说你过十二岁的生日后,换了发型,就可以佩戴金钗了。”

孟萦正准备推拒,王季陵有些着急道:“萦儿妹妹,不要让我出海前放不下心来。你说过要去我家提亲的,一定要等我回来。到时你已满十二,我们就可以定亲了。你可以生日那天佩戴我送给你的发钗吗?”

一说到离别,孟萦有些感伤,毕竟她和王季陵、李君成一起学习玩耍了好几年,这几年几乎不曾分别,在岁月穿梭中,大家的感情与日俱增。现在李君成去了江陵读书,但定期都会回来看孟萦。王季陵这一走就要差不多一年时间,根本无法联系,这一年几乎是杳无音信。海上的天气几乎是瞬息万变,海外贸易虽然获利颇丰,但风险也是极大。孟萦心里很担心,她看着王季陵近乎祈求的双眼,根本无法拒绝,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季陵哥哥,你们的船队准备什么时间出发?我给你准备一些东西。”

“出发的日子定在九月初十,我们先要乘船去江南,在江南那边装了货物,然后顺江入海,一路南行。”

“噢,就剩几天时间了,我好舍不得……。”孟萦一边说,一边大颗的泪珠就掉落下来。

王季陵看孟萦哭了起来,有些慌神,但心里甜丝丝的。他平日里见孟萦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做事情成熟稳重,不像个小孩子。现在见她哭得有些孩子气。知道她担心自己,王季陵有些小激动。他拉着她的手说:“萦儿妹妹不要担心,我一年之内肯定就回来了,你喜欢什么?到时我带回来给你。”

孟萦摇了摇头说:“只要你平安归来就好,不过如果碰到新奇的物种还是带些回来,说不定就很有用呢。”

王季陵笑着保证说一定会平安归来。

王季陵走后,孟萦就开始思索在海上要注意的事项。发现时间太短自己根本就无法做什么,她简单地列了个单子,将自己能想到的事项都写下来。这时的航海技术可不比现代,现代天气预报那发达,还容易出现各种状况,更何况现在只依靠经验,再加上当下帆船航行,靠人力和风力,速度远比不上机器。这样一来,在海上航行的时间肯定会很长,补给就不那么方便。孟萦能想到每天吃的都是鱼类和肉类,蔬菜水果根本耐不住放,想吃都吃不到。如果光吃鱼类和肉类,身体营养不均衡,时间一长肯定会出大问题。时间这么紧,孟萦只想为王季陵做些什么东西,才能缓解她内心的慌张。

孟萦心里乱糟糟的,她向何夫子告了几天假。何夫子请示大郎君,大郎君看孟萦静不下来心,只当她担心玩伴,左右没几天王季陵就走了,等他走后让她再静下心来学习也不迟,也就同意放孟萦几天假。

孟萦将身边的几个人都调动起来,让白芷去多买些蜂蜜、冰糖和新鲜柠檬、山楂、梨、青苹果等时下水果;让白芨去买些白瓷坛子、套坛子的竹筐和白蜡;又让竹清和梅苏每天采摘大量鲜嫩黄瓜、豇豆和辣椒。

等白瓷坛子买回来,孟萦指挥小厮们将它们细细洗干净又用沸水消毒后,做了几坛子泡菜;将柠檬洗净切成片,用蜂蜜渍起来保鲜,装了五六坛子;然后又用冰糖熬煮山楂、梨和青苹果做了不少罐头;孟萦将坛口封闭之后,又用蜡油将缝隙全部封死,这样是为了尽量延长保质期。

孟萦带着白芷从爹爹药房开了不少治疗跌打损伤、伤风感冒、头疼脑热的药,在药房就地炮制出来,尽量做成药粉或药丸,方便携带和使用。

就在孟萦为王季陵的出海忙前忙后时,张七郎也在为出海紧张和纠结不已。翻过年他就二十了,这几年他跟着父亲学习经商,也获利颇丰。男子二十而冠,过了二十,家里马上就着急给他说亲。他又岂肯随随便便就嫁了,要嫁至少也要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听说王家船队9月份要去出航,他当机立断,将这几年自己赚取的全部银钱投入到这次海运,他从王家船队租了一艘大船的船舱,又购置了一舱货物,带着自己的心腹准备远赴海外淘金。

还有三天就要出发,他将九郎叫到自己房间,拿出一封信,让九郎送去给孟萦,并让他的贴身小厮带着一只两个月大的狼狗和九郎一起送到孟萦处。

九郎三岁多,尚不足四岁,胖乎乎,萌萌哒。孟萦很喜欢逗他玩。他和孟萦关系很好,听说要给孟萦姐姐送东西,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七哥,放心,我一定送到。”

七郎笑着说:“记住,这是我俩的秘密,谁都不许说。记住了吗?”

九郎晃着大脑袋道:“记住了,谁都不说,连八姐也不说。”

七郎笑着摸了摸九郎的脑袋道:“对,九郎真聪明,不告诉你八姐。”

九郎和小厮兴冲冲地带着狗和信还没出大门,就碰到了下学返家的张眉……

第七十二章 金钗之年

张眉见九郎看到自己眼神慌乱,就知道他肯定又瞒着自己做什么坏事了,忙问道:“九弟,干什么去呢?”

九郎:“不干什么,我去找孟萦姐姐玩。”

张眉:“哦,你去找萦娘,怎么带着七哥的狗啊,那可是七哥的宝贝疙瘩。”

九郎:“七哥说让孟萦姐姐帮养着。”

张眉:“七哥还让你送什么了?”

“那信是我和七哥的秘密,连八姐也不说。”九郎摇了摇头道。

张眉一听秘密已经被自己的傻弟弟说出来了,立马伸出手道:“信在哪里?拿出来我看看。”

九郎有些迷茫地看着八姐,还不知道她怎么就知道他去送信了,只是同时本能地护住自己的衣兜。

张眉可不管九郎是如何护住自己衣兜的,她威逼利诱,九郎很快就在七哥和八姐之间做出了选择。

张眉拿到信,立马打开来看了,看完之后收到自己衣兜里道:“九弟,走吧,我和你一去萦娘家,信我来交给她。”

九郎一脸信赖地跟着张眉去了孟家。

好友来访,纵使繁忙,孟萦也高兴地不得了,她给九郎拿了好几种点心让他吃,然后两个好朋友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张眉对孟萦说:“过几天七哥就要和王家船队一起出海了,他的狗狗让我帮他养着,你也知道,我每日要去书院念书、参加宴请、还要骑马郊游,忙死了。哪有时间帮他养狗?我又不耐烦养它,萦娘你帮我养着它吧。”

孟萦:“啊,七哥这次也要出海啊?我还不知道呢!养狗又不需要你亲自喂,让你贴身伺候的人帮忙就行了。我每日课业满满,哪有时间养狗哟!”

张眉:“你没时间养狗,让你爹爹养啊,我经常抽时间来看看我七哥的狗。”

孟萦:“好吧,还是我来养吧。不麻烦爹爹了,他每日忙得很,为了让你经常来我家,还是我养吧!对了,狗狗起名字了吗?”

张眉:“还没有哦,你给起个名字吧!”

孟萦:“嘻嘻,你七哥叫张天禧,那他的狗就叫喜儿吧!”

“萦娘你好坏,要是七哥知道你给他的狗起名喜儿,肯定气死了。”张眉笑道。

既然知道七郎要出海,孟萦想着他这些年也挺照顾自己的,就让张眉给他七哥带了些柠檬蜂蜜、罐头和泡菜,又包了一小包备用药丸。

张眉带着孟萦给的东西交给了七哥,七郎一见孟萦细心地给自己准备出海的东西,高兴得找不着北,也忘了问九郎信是否送到了。

王季陵看孟萦给自己准备了那么多东西,简直够拉一大马车了。既感动又有些无奈,他让船上的管事单门辟了一间货仓放孟萦送的东西。

孟萦又将自己知道的出海注意事项详细地写下来交给了季陵。不少管事觉得少东家太浪费了,如果不占用那么多空间,多带点货物,就能赚更多钱财,只是他们没想到孟家女郎送给少东家的这些东西后来会挽救整个船队的命运。

时间的车轮缓缓向前推进,孟萦十二岁的生日如期而至。在大曌,十二岁的生日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因为它意味着生肖一轮的完成。女子过完十二岁的生日就可以说亲了,说定了亲事,等女子及笄,双方过完六礼,寻个好吉日,女方就可以娶夫繁育了。

孟萦十二岁的生日办得很隆重,大郎君请了不少亲戚和朋友,李君成还专门请假回来给孟萦过生日,他除了照例给孟萦画了画像,还送给孟萦一只他亲手雕刻的白玉簪子,玉兰花在簪子上悄然绽放,洁白温润,美玉无瑕。收到礼物,孟萦欣喜不已。

一大早白芷给她梳了个惊鹄髻,将王季陵和李君成送的簪子都插在了发髻上。孟萦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果真如南朝梁武帝所写“头上金钗十二行,足下丝履五文章。”也难怪人们管十二岁称之为金钗之年。

这些年孟萦几乎没有自己梳过头,之前是半夏给她梳头,现在是白芷和竹清给她梳头。她自己不会梳头,各种发髻根本就弄不好,她连丫髻都不会梳,只会梳一把抓马尾。她尝试过学着自己梳头,最终以失败告终,白芷宽慰她说这辈子都会替她梳头,孟萦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孟萦十二岁生日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顾家娘子和牛家郎君。

顾玉儿这几年老了不少,她又连续给牛家郎君生了三个小郎,牛家郎君一副不生出女郎誓不罢休的姿态,让顾玉儿有些害怕。她不想生,可萱娘成亲多年,一直不曾生育,去年王家郎君又带着嫁妆和离再嫁。萱娘的日子过得很不好,顾玉儿心疼不已,但也不好明面上照顾太多,毕竟萱娘已经被分家单过了,只好私下补贴。她没想到被自己抛弃的大郎君和萦娘日子越过越好,那个呆呆憨憨、被自己舍弃的女儿竟然年纪轻轻就考取了秀才功名,以后还可能会考取举人和进士。一想起来她真是后悔万分,后悔不该和离、签断亲书,要不然萦娘还能给顾家光宗耀祖。

牛家郎君不知情由,可不会让她有机会后悔。他得知顾玉儿的二女儿十一岁多就考取了秀才,还是案首,就撺掇妻主去将萦娘要回来,养在自己名下,将来就算她出将入相也不能不认自己这个继父。当得知妻主签了和离书之后,又签了断亲书,他直说妻主糊涂,将鱼目当珍珠,为了砖石,舍弃美玉。但他心思活络,立马想到让自己姐姐的儿子嫁给孟萦,这样他就成了孟萦夫郎的舅舅,两家又可以经常走动了。两人一拍即合,顾玉儿和牛家郎君不请自来参加孟萦十二岁的生日礼。

大郎君一见顾玉儿头疼不已,觉得顾家人怎么就阴魂不散了。他亲自招待他们,没有让孟萦出面。毕竟顾玉儿生育了她,就算她写了断亲书,也不能否认顾玉儿于萦娘有生育之恩。不管萦娘怎么做都会被人说嘴,萦娘以后还要走仕途,风评很重要,坏人就让自己来做。

大郎君客气地请顾玉儿和牛郎君入席,根本就没给机会让顾玉儿和孟萦说上话,牛郎君私下找大郎说叨自家姐姐的小郎一表人才,也考取了秀才功名,和孟萦极相配,他可从中撮合。

大郎君以孟萦尚小,大师算命不宜过早定亲,否则于双方福报有碍,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顾玉儿和牛郎君来参加孟萦十二岁的生日礼只混了顿丰盛的午餐,什么事都没办成,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孟萦十二岁生日的第二天,她的如花经过几个时辰的努力终于生下了匹小马驹,是匹健壮的公马,头顶上有一撮白毛,身上是棕红色的毛发,四蹄雪白,孟萦给它取名踏雪。踏雪充分继承了他父亲的优良血统,孟北说踏雪极可能成为千里马,是匹良驹。全家上下都非常高兴,觉得甚是吉利。孟萦觉得如花还真是有一套,挑汉子的眼光不错!

在十二岁这一年里男子要点守贞砂,女子要服用秘制的药丸。

对于服用秘制药丸,孟萦心里有着莫名的恐惧,孟萦问过大郎君多次:“爹爹,那些药丸什么成分?吃了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爹爹也不知道那些药丸是什么成分,以前有善制药的女郎,于药材辨认一道上很有天赋,当药丸吃到嘴里,用黄酒送下时,她说根本就没尝到是什么药味,入口即化了。药丸是宫中太医院秘制,应该不会对身体不好,毕竟这些药丸都吃一百多年了,也没怎么听说过这个药丸不好的传言啊。萦儿不要紧张,不会有事的。”大郎君安慰道。

每满十二岁的女郎吃药丸的时间一年分两次,上半年的集中安排到四月下旬到五月底这一时间,下半年安排到八月下旬到九月底。

孟萦的生日在四月中旬,她吃药的时间就安排在了上半年。官府对于女郎从一出生就有有严格地统计,等到了十二岁,官府通过吃药丸,又再次统计已成功养活的女郎。毕竟再过三四年,这批女郎就会成长为育龄女子,为国家的人口大计做出贡献。一般女郎过十二岁,官府就会提前派人通知,具体到哪一天什么时辰去吃药丸。

时间越临近,孟萦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不愿意去吃药丸。她觉得药丸从宫中出来一路运到武陵,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和可操作因素,吃一些自己都搞不明白的药,怎么都觉得有些像喝毒药。

她的想法让大郎君知道了,他笑着说:“这些药从宫中出来,是分箱锁起来的,好几道锁,押送的人和携带钥匙的人不同,没有钥匙根本就不可能打开。另外还有监管的人,等药丸到了地方,必须有五人以上在场才能打开箱子取出药丸,每一位女郎要吃的药丸都有特定的编号,绝对不会出错的。”

不管孟萦如何恐惧,该她去吃药的日子还是如期而至……

第七十三章 点守贞砂

官府通知孟萦在五月十五日巳时中去吃药丸,头一天晚上,孟萦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白芷看她紧张不已,忙过来宽慰她:“女郎,勿要忧心,这药丸那么多人吃过,未曾有大的纰漏,说明总体上是安全的。女郎不如想想明天是否要点守贞砂?”

他成功地挑起了孟萦的好奇心,最近孟萦一直纠结吃药的问题,忘记了还要点守贞砂,她不知道守贞砂是什么玩意儿,就是因为不知道才好奇不已。

“守贞砂是什么东西?真的有用吗?为什么要点这个?”孟萦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白芷:“守贞砂就是用朱砂喂养朱宫,喂够7斤朱砂,在它们繁殖的季节里捣烂,并千捣万杵。用雄性朱宫点小郎君,用雌性朱宫点女郎,点在左臂内侧。这样只看守贞砂就知道贞洁与否了。每年的四五月份官府就会组织人员点守贞砂。”

孟萦:“那你快给我看看你的守贞砂是什么样的?我还没见过呢!”

白芷有些羞赧地伸出胳膊,卷起左手的袖子,给孟萦看他的守贞砂。孟萦看守贞砂有些像大点的红痣。她的确见过守贞砂,夏天的时候她见到不少人露出胳膊,左胳膊上长了痣,她还挺好奇怎么那么多人胳膊长痣呢。

白芷:“女郎以后不要轻易提出看小郎君的守贞砂,要不然他们会误以为女郎对他们感兴趣,想要娶他们为夫郎。”

啊,怎么会这样?还好早些知道了,要不然岂不误会大了。

孟萦:“所有人都会点守贞砂吗?”

白芷:“点守贞砂主要是维护小郎君们的利益,为了让守贞的小郎君更好地嫁出去,有守贞砂的小郎君也更容易找到妻主。女郎点不点守贞砂都行,没有人要求女郎们必须守贞。只不过女郎们都是在吃药丸的时候顺便点了守贞砂。”

孟萦:“点守贞砂是什么感觉?”

白芷:“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疼不痒,就是点完守贞砂的地方三天之内不许沾水。”

“那我明天也去点一个试试,还挺有意思的。”孟萦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慢慢进入了梦想。

早晨白芷按时叫孟萦起床,锻炼身体之后沐浴更衣。因为知道孟萦要点守贞砂,三天之内不能泡澡,所以提前让她泡了澡,收拾干净。大郎君带着孟萦去了专门招待女郎吃药丸的地方。

入目一看,孟萦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同龄的女郎,不过小郎君们更多,大家排好队拿着自己的号牌等待被叫。

不少十六七的少年郎陪着弟弟们来点守贞砂,他们的眼神不停地往女郎排队的地方瞟,有人顾影自怜;有人搔首弄姿;更有甚者赤裸裸地勾引对面的女郎,期望被这些逐渐长大的女郎看上娶回去做夫郎。看对眼的,还会留下地址,请媒公登门说亲。孟萦觉得画风不对,有些辣眼睛。看来爹爹还是将自己保护得太好了,自己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少年郎君。果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孟萦如同一个旁观者,看尽小郎百态。她还没来得及感慨,就到她吃药丸的时间了。

他们看了看孟萦的号牌,又比对了信息,这打开相应编号的盒子;打开蜡丸,然后用长长的竹镊子取出药丸,直接放到孟萦嘴里。她还以为是个很大的药丸,谁知药丸竟然不大。孟萦还想尝尝药丸的滋味,其中一个人趁机拍了一下孟萦的后背,药丸就滑落下去了。

呃,还没尝出味道呢,怎么就落肚了?真有些像猪八戒吃人生果——不知啥滋味。也难怪每次吃药丸只放一人进来,他们才能趁其不备,让女郎们尽快服下药丸。他们看孟萦已经吞下了药丸,连黄酒也没给她喝,就让她去右边房间点守贞砂。

给女郎们点守贞砂的是两位中年男子和一位年老的妇人,孟萦提前撸起左胳膊袖子,伸出手臂,那老妇人紧紧攥着孟萦的胳膊,她的手犹如枯树皮,在放在孟萦欺霜赛雪的胳膊上有些说不出的诡异。其中一个男子快速地用毛笔在孟萦的胳膊上点了一点。孟萦觉得胳膊沁凉了一下,有种透骨草渗透皮肤的感觉。另一个男子说:“稍等一下,等干了再放下袖子出门,三天之内点守贞砂的地方不许见水。”

不过片刻,点上的守贞砂就干燥了。孟萦才小心地放下袖子,走出门去。

回去后,孟萦照常学习、吃饭,可当天晚上,孟萦夜半突然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间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前世,她看见了自己小时候住的村庄、农田、茶园……,还看见了她那泼辣能干的奶奶。

自己跟在奶奶身后,在田间劳作,去茶园采茶,在炒茶室炒绿茶,之后又忙做红茶。奶奶临死前将所有的积蓄都悄悄留给了她。办完奶奶的丧事,她才跟着她父亲到了市里。

哥哥弟弟一直都跟着父母生活,只有她这个赔钱货在乡下陪着奶奶。她爸爸是奶奶的过继子,改革开放后,她爸爸眼光不错,善于经商。在大家都很穷的情况下,通过倒买倒卖,很快就赚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成为当时有名的万元户。他随后就举家搬到了市里,将老婆和两个儿子都接到了市里。

她爸爸有没有钱和孟萦没有关系,她依然还是跟着奶奶在乡下讨生活。她奶奶早年丧父,少女时期被人卖到了孟萦爷爷家,她一生没能生下子嗣,只好过继了同宗大哥的小儿子,也就是孟萦的爸爸。她一把屎一把尿地将过继来的儿子抚养成人,尚未娶儿媳妇,孟萦的爷爷就过世了。她奶奶泼辣能干,独自带着儿子,在乡下生活,并给儿子娶了房媳妇。孟萦是老二,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都说“疼大的,爱小的,中间就是受气的。”她就是那个受气的赔钱货。不过好在孟萦奶奶对她还不错,只是她奶奶一辈子在乡下泼辣惯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孟萦好。

孟萦问过她奶奶为何不去找自己的娘家,她奶奶说,她亲爹死后,她娘带着她改嫁了,继父对她不好,非打即骂,虽被卖到顾家,好歹爷爷对她还不错,就留在这里过日子了。

上山拾柴,下河摸鱼,下地种田,风里来雨里去,孟萦就这么糙养着长大了。村子虽落后,但还有个小学。一到学龄,村长就张罗孩子们去上学,有一搭没一搭地上到五年级,考初中孟萦倒是顺利考上了乡里一中,连老师都吓了一跳,毕竟村里小学这么些年,能考到一中的一个都没有,如今就孟萦第一个考上了。她奶奶激动得不得了,叫她爸爸回来请乡亲们客。她爸爸说了句:“女孩子上个啥学哦,过两年去南方进厂子就能挣钱了。”

她奶奶坚决不同意,执意要送小孟萦上学。于是孟萦在她奶奶的全力支持下去了乡里一中。由于离家远,她得住校,每周休息一天才能回家。

八九十年代乡里条件也不好,住校的日子更苦,但孟萦都咬牙挺了过来,每次期末考试,她都是全年级第一名。每次她拿着奖状回家,她奶奶逢人就夸自家孙女儿学习好,懂事能干。

可是好日子不长,孟萦十五岁的时候,她奶奶过世了,临死前她奶奶放心不下她,将一生的全部积蓄都留给了孟萦,也就一千多块钱,她让孟萦藏好钱,不要给她爸发现了。让她以后要好好读书,小心一点,不要上当受骗。有机会去外面看看,不要像她,一辈子被卖到这里,窝在一个穷山沟里。

办完奶奶的丧事,孟萦也快初中毕业了,她还是去参加了初考,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她爸爸觉得在朋友面前挺有面子的,倒没说不让她上学,孟萦就这样磕磕绊绊地上了高中。那时她哥哥已经上了大专,弟弟正在上初中。

她爸爸那时却搞外遇了,她妈妈每日以泪洗面。两人一见面就又打又吵,家里整日鸡飞狗跳。孟萦干脆躲到学校,几个月都不回家,也没人想起来给她生活费。她那个渣爹有钱都贴补小三了,哪里还能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上高中的女儿没钱吃饭?

孟萦靠着奶奶留下来的积蓄,节俭地过了三年高中生活。高中毕业时,奶奶留下的积蓄已所剩无几了。高考孟萦发挥得不错,以区里第一名的成绩上了帝都的名校。这时她那渣爹被小三骗走了大部分钱财,才想着回头找家庭温暖;这才想起自己三年都没照顾过不起眼的女儿。现在女儿竟然考了区里第一名,即将去帝都名校上学。他身边的朋友都羡慕不已,他虚荣心膨胀,放出话来说要好好供孟萦上大学。

既然渣爹肯供自己上大学,孟萦觉得可以利用大学期间好好学习。她没有放松自己,反而将时间抓的得更紧了。她没有出去打工,尽可能地利用大学里的资源,汲取丰富的知识。

她爹也只供了她两年,就以要供她弟弟上大学断供了。毕竟在她父亲眼里女儿学习再好,终究是别人家的人,儿子是传宗接代、光宗耀祖的,比女儿重要多了。后面两年孟萦靠着奖学金和借款才度过了大学生活。大学毕业时,她每年都是一等奖学金,所有科目全优。考过了司法考试,最后一学期拿到了注册会计师证。她被保送到本校读研究生,可她实在是口袋空空,捉襟见肘,再读下去她觉得自己只能背着债吃土了。

孟萦果断地放弃了保研,积极投简历找工作。很快她就在一家大投行找到了工作,拿到了帝都的户口和不菲的工资。

第七十四章 一地鸡毛

孟萦工作第一年就还清了全部借款。工作第二年,由于她在农村生活十多年,对气候变化和农作物十分了解,当五六月份看到巴西、印度、巴基斯坦及云南广西等多地持续大雨,引发洪水。孟萦专门留意了相关信息,她知道这些地方是全球最大的产糖区,受洪水影响,年底的糖价肯定会上涨,继而引起股票飙升。

孟萦写了一份详实的投资报告,细致分析了气候变化对蔗糖产量的影响,加上近年来民众对糖的需求持续增长,如果甜菜和甘蔗产量受到影响,势必会影响糖业投资的走势。

报告交到了领导手里,上层领导很重视,开会研究决定趁早加大糖业投资,不到半年时间,糖业的股票就翻翻了,孟萦用自己的工资和从朋友那里借来的部分资金跟进投资,也赚了不少。年底分红时,公司给了她将近一百万的奖金。

孟萦靠着这部分奖金和投资赚来的钱,迅速出手在地铁附近的楼盘购买了两套精装房,都办了按揭,当时帝都的房价尚不足万。房子接下来后,一套自住,一套出租。这样租金就足够偿还两套房子的房贷。孟萦过上了有房有车的好生活。

第二年年底的时候,孟萦同事给她介绍了个男朋友。两人相识之初,他对孟萦极为温柔体贴。孟萦自出生就从没被人如此温暖以待,再加上他颜值在线,又惯会说甜言蜜语,很快这个单纯的姑娘就沦陷了。

其实孟萦有着深深的自卑,这和她不被重视的成长经历有关。纵使她已经变得强大,因为儿时缺少父母之爱,加上父母认为她是赔钱货,对其不闻不问,严重打击了她的自信心。随着奶奶年岁渐长,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人世,这个认知又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

她记得她七岁那年,她奶奶夏忙时中暑了,孟萦吓坏了,一夜未睡,给奶奶摇蒲扇到天明,她唯恐一觉睡过去,奶奶死了,她就再也没有亲人了。所以她为了不让奶奶累死,早早就学会做饭、洗衣、插秧、收割、摘茶、炒茶。她尽可能多地分担奶奶的活计,这样奶奶就能多活几年多陪陪她。等到她上大学后,忙着学习、考证,根本没钱、没时间、没机会收拾打扮自己,再加上她学习极认真,每日就教室食堂图书馆来回穿梭,男生觉得她太无趣,所以也没什么男生追求她。这样单纯的女孩,如果有男孩温柔以待,最容易心动倾情。

两人相恋半年之后,孟萦男朋友制造意外让她怀孕了。两人奉子成婚,新婚之初,她老公的确对她极好,家里的钱财也尽数都交到孟萦手里,孟萦生下儿子后,她才发现她老公根本就不会照顾人,更别说照顾孩子了。原来一直都是孟萦在照顾他,现在她需要被人照顾,发现真是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别相信男人的嘴。再加上他由于工作的升迁,外面的交际日益增多,几乎是夜夜都有饭局应酬,经常夜半才归家。孟萦知道公婆肯定不可能过来帮她照顾孩子,他公婆结婚晚,要孩子也晚,年龄都不小了。她公公退休前在地方做小领导,身体出了问题,婆婆要在老家照顾,无暇分身。

正好这时孟萦父母提出来帮她照顾孩子。孟萦觉得天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但父母的好意她还是领受了,因为她也的确需要有人帮她照顾孩子。她父亲自从被骗后,的确是洗心革面了,不再去外面乱搞,主要原因是没钱了。又老又穷,哪个姑娘愿意跟他?她母亲倒是很快就原谅了她父亲,毕竟浪子回头金不换嘛!两人又你侬我侬地过起了日子。孟萦觉得实在有些接受无能——臣妾做不到啊!不过他们到孟萦家里后,孟萦的确轻松了不少。孟萦将每个月请保姆的费用提取出来给她父母买了商业医疗险和养老保险。

事实证明,孟萦的这步走得无比正确。

这样孟萦又回到了工作岗位,她的领导虽然对女员工早早生子很是不喜,但架不住孟萦不光能干,还吃苦耐劳。女人可当男人使,出差、加班都不在话下,人年轻漂亮有活力,性子又好,跟人打交道很有亲和力,客户喜欢。

很快孟萦又如鱼得水地活跃起来,工作上很顺利。每年投资提成加分红不少,还有带薪年假;生活上有父母的照应,她父母也是抱着补偿的心态,对孟萦的态度比之以前犹如天翻地覆,一时孟萦都有些像做梦。

每次休年假她就带着父母儿子去外面浪,浪完国内浪国外,集体报团出去玩。他老公有时间就陪着,没时间,孟萦就自娱自乐。为此她婆母非常有意见,说她不顾家,乱花钱。还想把手伸到她的小家来,无奈鞭长莫及。

那几年孟萦的确过得开心幸福。当她父母委婉地提出让她在帝都给她哥哥弟弟买房时,孟萦就装傻充愣,但还是出钱在老家市里给她母亲买了一套大房子,以供她养老之用。

很快,孟萦的儿子上小学了,她卧病多年的公公也去世了。她婆婆不愿意一个人呆在老家,要到帝都和孟萦他们一起住。

她婆婆在地方厂子里上班,强势了一辈子,将公公管的死死的。一不和心意,一哭二闹三上吊,再不然就上单位闹,既会吵架,又舍得下脸面,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不光左邻右舍怕她,连她公公单位的领导都怕她。

现在她到了孟萦家里,这不顺眼、那不顺眼,成日里挑剔万分,孟萦父母知道孟萦不会给哥哥弟弟买房了,就不耐烦伺候她婆婆,直接就卷铺盖回老家再也不来了。

这可就苦了孟萦,每天白日上班,晚上回家还要接受百般挑剔,做饭、洗衣、拖地、照看孩子作业。孟萦觉得心累,在外面找了保姆做家务,可每个保姆在她家干活都不会超过半个月就走了。很快孟萦家在附近几个家政公司都上了黑名单,再也找不到保姆了。没办法,孟萦只好亲自打理家庭,可投行单位每日忙得像狗,说出差拎起行李就得走。孟萦不过才出几次差,趁着她出差,不知道她婆婆怎么就摸到她公司里,和她单位领导大闹了一番。领导电话打到孟萦那里把她一顿臭骂,孟萦真是气苦。打电话和她老公说,她老公说他妈一辈子都这样,改不了了,让孟萦多担待些。他妈也不是坏人,没有害人之心,就是控制欲强了点。请孟萦多让着点,矛盾就会少。

孟萦出差回来后,单位领导迅速将她调离了原来的工作岗位,让她去了不用出差的后勤部门,不光薪资降了,年终的提成也别想了。她婆婆来后,就将儿子的工资卡拿走了,每月按时取走卡里的钱存到另外的存折里,说要给他攒钱。她嫌孟萦大手大脚乱花钱,不顾家。如果不是孟萦极力反抗,她甚至想拿走孟萦的工资卡。现在孟萦工资降下来了,他老公手上又没钱,养家养孩子就靠孟萦的死工资和房租收入了。不过她老公倒是私底下对她还不错,但凡有点额外收入,都悄悄地交给孟萦,弄得两口子在自己家里跟做贼似的。她婆婆就他老公一个孩子,公公又去世了,住到她家送都送不走。

她老公也怕他妈,被压迫了几十年,都忘该怎么反抗了,如果外面有应酬,他就更不愿意回家听他妈唠叨孟萦的不好了。他妈对自己亲儿子那的确是好,儿子出去应酬全力支持,平日里,嘘寒问暖。喝醉酒了,忙前忙后。孟萦觉得自己就是他们母子中可恶的第三者,心塞不已。

孟萦每天下班陪着孩子上课外班,晚上八九点才回家。如果没课,就带着儿子在单位拖到尽量晚才回去。周末更是将孩子的课外班安排得满满的,作为陪读妈妈虽然辛苦,也好过回家面对婆婆的指摘好。孟萦一旦回家快速做完家务就回房间不出来,避免矛盾。日子过得真是寡淡无味,又没个头。

正好这时大学室友介绍孟萦认识了高三级的师兄,师兄正在筹建一家高科技公司,知道孟萦精通法务有注会证书,又在投行呆了好几年,经历和资历都很棒,就诚邀孟萦加入。萦觉得在原单位升职无望,日子实在无聊,总得找点新鲜空气呼吸,否则岂不憋闷?她以投行投资的态度全面了解了师兄的公司和及他的为人,觉得还算满意,就直接辞职和师兄一起创业了。

这可不得了了,她婆婆知道后又是一番鸡飞狗跳,不过她老公倒是当着他妈的面嘴上讨伐,私底下暗暗支持,不过这支持也仅限于口头,并无行动。她婆婆还想上孟萦的新公司去闹,她师兄给楼下的保安们点小费,只要她婆婆一靠近办公大楼,就被保安请出去了。根本就上不到孟萦办公的场所。

创业之初都比较辛苦,每日工作忙碌不休。孟萦下班还要带孩子、做家务、照顾老人。她婆母成日作天作地,沸反盈天。他老公每日万事不管,孟萦真心觉得累了,要不是孩子舍不得爸爸,她也想给孩子个完整的家,孟萦都想离婚了。

最后孟萦被她婆婆闹得分居了,她婆婆美其名曰要照顾每日辛苦应酬的儿子。孟萦早已经无所谓了,一年也用不完五个套,累觉不爱。

就这样工作家庭忙了三年,孟萦所在的公司蒸蒸日上,上市公司伸出橄榄枝准备并购,孟萦的股份不少。如果并购成功,孟萦能拿到一大笔钱和不少上市公司的股票。孟萦想等拿到钱,可以分一半给她老公,但前提是她要离婚并带走孩子。

第七十五章 神魂归位

孟萦老公隐隐觉得她对自己已经厌倦,心下十分不舍,又害怕以后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女人。于是千哄万哄,伏低做小、故伎重演成功让孟萦怀孕了。这样孟萦就不能离开他了,他舍不得孟萦的好,离开孟萦,谁来照顾这个家庭?孟萦千防万防也没防住他老公算计她的心,等孟萦发现怀孕时,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b超一看说是女孩,孟萦更舍不得打掉了,她自己就因为是女孩而备受冷落,她又怎么舍得自己女儿被无端流掉?

自从她婆婆来他们家,孟萦的例假都有些不正常,搞得她紧张地像更年期似的。现在怀孕了,公司正在紧要关头,工作不能不负责任地丢下,毕竟孟萦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家里孟萦发现他们母子也没怎么照顾她,以前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孟萦一气之下带着儿子搬到了自己的房子里,请了保姆照顾孩子、做家务,没想到不到一个月,她婆婆就带着她那巨婴儿子又跟着过来了,将她老公的房子租了出去。还恬不知耻地说,现在住的这房子好,敞亮,孩子有地方玩耍。很快保姆就干不下去,辞职走人了。孟萦觉得自己真是心死了,再也爱不起来了。

孟萦生女前,恰逢她老公出差,儿子高烧不止,没有保姆,婆婆甩手不管,她的好友又正在坐月子,她总不能将发烧的孩子送到坐月子的朋友家吧!孟萦只拖了一天,那一天,就成了她生命的全部。她子宫破裂大出血死在了手术台上。孟萦看着自己的神魂飘离了肉体,她多想摸摸自己的小女儿,将她搂在怀里,手却穿过她的身体,什么也没摸到,她看着她哇哇大哭地被医生清洗、消毒、剪断脐带,包裹着送到了儿科病房。孟萦一直跟着女儿飘到儿科,医生说孩子没什么大问题,观察两天就可以出儿科病房了。孟萦多想对她说:当我的灵魂脱离了我的肉体,在天堂里我依然爱你。

孟萦看过自己的孩子后,神魂飘飘荡荡,不知所归。她去看了看熟睡的儿子,又摸了摸他们一起下过的围棋,一起玩过的魔方。离了家,孟萦去奶奶的坟头呆坐了半晌,然后翻过高山,越过山岗,飘过江河湖海,在黑暗中不知了飘荡多久,到了一片乱葬岗。

这里好不热闹,好多野鬼在哪里叽叽咕咕交头接耳,还有一野鬼装扮俊美,翘着兰花指在空地上扮演旦角和玉面郎君,一人分饰两角,自演自唱道:“哪来的俊俏郎君?长身玉立,美貌动人,可曾婚嫁?嫁与我可好?”

“小生这厢有礼了,女郎芙蓉为面柳如眉,如此美貌,休要调笑小生。小生家住横塘十八里弄,刘府行三,今年二十整,尚未婚配,女郎若有意,请派媒公去提亲,小生静候好音。”

“俊俏郎君原是刘家三郎啊,我家已有夫郎四人,你可介意……”

可能是旅途太孤寂,好不容易碰到个有意思的鬼,孟萦咂吧着嘴,听得津津有味。她觉得原来鬼也可以这么新潮,还唱女尊戏文呢!她以前出差空闲时,会上起点文学看文打发时间,看过诸多穿越文、女尊文、修仙文等。但听女尊戏还是头一回,所以觉得分外新鲜。

那俊美野鬼见有年轻女鬼捧场,唱得更卖力了。

前排的众鬼议论纷纷地说:“这戏我都听了好几千遍,数今天晚上唱得最好。何故?难道这死鬼突然发力了?”

“嗯,没准这死鬼今日心情好。”

“谁知道他发什么疯呢!成日里唱这个段子,也没个新鲜戏,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老子不听了,腻歪死了!”

“欸,欸,别吵,别吵,要吵一边吵去,别耽误老子看戏。”

“看吧,看吧,也没个其他娱乐,这死鬼还不错,每日不辞辛苦地演,还免费,上哪里找这好的事儿。”

突然有个鬼转过头看到了孟萦,大喊了一声:“咦,今日来了个新人,还是个女鬼啊!”

这下炸了窝,众鬼也不听戏了,纷纷转过头来看孟萦,孟萦这才发现这群鬼竟然都是男的,没有女的。正纳闷间,一只强壮的男鬼跑到孟萦跟前故作羞涩地说道:“女郎可否娶夫?你看看我如何?我很有力气,抢得了一只大陶罐,我住的房子是这片鬼里条件最好的。你是新来的,肯定没地方住吧,我把我的陶罐让给你住。”

正说着,他就被另一只强壮的鬼挤到了一边,那鬼叫到:“女郎你千万别上当,他这个鬼白日打嗝放屁,晚上睡觉磨牙还梦游,不如选我好了,我既强壮,又会细心照顾人。”

他还没说完就被第一只鬼一巴掌打在脸上,打掉了脑袋。掉了脑袋的鬼,一边捡起自己的脑袋装好一边叫道:“张大郎,说好打鬼不打脸呢,你不守规矩。”

“是你先不守规矩的,少欺负老子没文化。来,来,咱俩干一场。谁赢了谁就嫁给她。”

看这话说的,好似孟萦一定会娶他们似的。

正打闹间,其他的众鬼都跑来向孟萦表白,表示要嫁给孟萦。众鬼为了抢到和孟萦说话的机会,你推我,我攮你,拽头发的拽头发,拉胳膊的拉胳膊,咬人的咬人,你掐我打,闹成一团糟。孟萦一脸懵逼看热闹。

她觉得这群野鬼战斗力实在强悍,自己在他们面前就是个渣,趁着他们大打出手,孟萦准备开溜。

突然这群野鬼四散而逃,远远地躲到了外围,孟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过身去,发现一个披着袈裟的和蔼老和尚。孟萦突然就想到了捉妖的法海,她想着自己现在是一只鬼,不是妖。和尚一般捉妖不捉鬼,顶多念念往生咒,超度众鬼。

有胆大的野鬼叫嚣道:“这秃驴来干嘛?天天来,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前天晚上愿意被超度的鬼,都已被他超度,下地府投胎了。现在这片岗子就剩下咱们这些不愿投胎的孤魂野鬼了。昨天晚上,他就啥也没干成,天亮就走了。今天又来干啥?”

“谁知道呢,今天好不容易才来个女鬼,他不会想要截胡吧?我在这里一百多年了,从来就没有碰到过女鬼,好不容易来个,可不能让他截胡了。”

“你说的太对了,哪有女子埋到乱葬岗的?再丑再差劲的女子都能娶到夫郎,死后被后人埋到自家的祖坟里,享受后人的香火祭祀。哪像咱们,生前没嫁出去,死后也没得嫁。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过路的女鬼,可不能放她走了。”

“是呢,是呢。你说和尚截胡个女鬼干啥,不是说出家人不近女色吗?还不如留给我们,我们都嫁给那女鬼,生众多鬼子鬼孙岂不快活?”

众鬼们议论纷纭,却无鬼敢上前来……

孟萦见那老和尚拿着个金色的珠子径自向自己走来,她谨慎地往后飘了几步道:“大师,我今夜才路过贵宝地,初来乍到,叨扰了。”

那和尚无喜无悲道:“女郎,你和这世间自有一段因缘,且随我去渡缘罢。”

孟萦一听,那里敢随他而去,万一他是个坏和尚,炼化女鬼,自己岂不要魂飞魄散了。

孟萦心说:你别蒙我,当我没在起点文学看过过灵异文吗?有不少和尚道士喜欢炼化女鬼,让她们怨气横生,最是厉害。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孟萦转身就逃,那和尚扔出金珠并念念有词。孟萦逃得虽快,但仍被金珠砸中。她觉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急得大叫一声“啊……”

就在这时,孟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萦儿,你醒了,可吓死爹爹了。”

孟萦还有些迷糊,睁开眼睛。她看了看帐顶,发现这不是她的房间。抬头看见大郎君正红着眼坐在她的床前,神情憔悴,平日里梳拢得一丝不乱的长发掉下来几缕,显得有些凌乱。孟萦心中一阵心疼,感激大郎君对她全心全意的呵护。

她轻声地叫了声:“爹爹,我怎么了?这是哪里?”

“萦儿,你昏迷了三天。三天前你突然夜半发起高烧。爹爹帮你针灸、灌汤药都不曾降下来,无奈爹爹只好带着你上了清源山找慧定大师帮你看病。还好你醒过来了,要不然爹爹真是要急死了。”

孟萦坐起来靠在大郎君怀里,“爹爹,我做了个可怕的噩梦,被梦魇住了。现在没事了,爹爹您去休息一会,明天我们就准备回去吧!”

“萦儿不怕,梦都是反的,爹爹不累,只要你醒过来了,爹爹就浑身都是力气,如果你想回去,我们马上就收拾东西出发。”

孟萦:“不了,天色见晚,回去还需要两个时辰,咱们还是休息一晚,等您明早做完早课再走吧!”

孟萦知道爹爹信佛,每次来清源山都会坚持做早课。她现在脑袋觉得有些怪异,想要梳理一番,不想折腾。

大郎君见孟萦已然清醒,烧也退了下来,也就放下心来。他让白芷守着,他喝了点水,就回房休息了。

大郎君走后,孟萦让白芷也去外面休息,如果有事她会叫他。孟萦取下胸前带着的双鱼戏珠的佩饰,看到这珠子就是梦中和尚手里拿的金珠。不过这金珠上面多了道裂痕,那裂痕差不多将整个金珠一分为二,有些像太极图,孟萦记得它原来是没有裂痕的。

以前她每次回忆前世的人时,总是头晕难耐,一阵阵眩晕,现在好像没有这个问题了。看来还是这个珠子搞得的事。爹爹肯定知道这个珠子是什么用途,他却告诉自己这是祈福用的。看来明天要弄清楚这个问题……

第七十六章 放下前缘

夜半,白芷起来看孟萦,见她已经不烧了,睡得安然,也放下心来。他照顾孟萦将近六年,最是了解她。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都熟悉,只是不知道她梦里究竟经历了什么,让她那么悲痛欲绝。他希望她能一直活得简单快乐,无忧无虑,而不是忧思深重,莫名悲伤。

第二日,大郎君做完早课,带着孟萦去向慧定大师辞行。孟萦一见到慧定大师,知道他就自己梦中见到的那个老和尚。他笑着对大郎君道:“施主,你家女郎万不可早婚,年过十七方可定亲成婚,否则于双方皆有不利。”

一听对自家女郎不利,大郎君忙虔诚地点头应承。

慧定大师又单独留孟萦说话,他看着孟萦就好像能看透她的灵魂。孟萦一时不解,大脑不受控制似地脱口而出道:“大师,我前世虽未日行一善,但也从未作恶,你为何拘我神魂?”

“施主误会了,老衲并未拘禁你神魂。一切皆如你所知,你于这世间自有一段因缘,需要你来渡缘。如今你前世已了,希望你不要再纠结前缘,要做到既来之则安之。你佩戴的那颗金珠是定魂珠,并非拘禁你神魂的法器,如今它已开裂,于你已无甚大影响。”

孟萦这才恍然,虔诚拜谢完大师后出门。

随后,她和大郎君带着随从往武陵迤逦而去。

孟萦回去后,仔细整理了一番思路,重新思考未来该如何走,而不像从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以前总有些懵懵懂懂,思路不清。现在什么都能想起来,是不是要重新规划一下未来?

按照爹爹对自己的安排,肯定是要科举出仕,光耀门楣。这也不错,目前有个翰林出身的夫子已经占了很大优势。过了秀才考试,乡试今年九月份就有一次,由于之前何夫子没准备让自己参加,今年肯定是不行了。三年后参加乡试正好十五岁多,如果通过了考试,紧接着下一年三月份参加会试,等考完会试也才十六岁多,正是青春正茂,风华少年。爹爹的安排不错,孟萦很感激大郎君做事能够做到未雨绸缪。

另外还要继续跟着爹爹学中医,以前有些懵懂,害怕困难,学得并不自觉。现在头脑清醒,更要认真学好中医。锻炼身体还是一如既往吧,这辈子做不了武林高手,自保至少还是要的,好在练武时间早,基础很牢固。孟萦觉得爹爹真是自己的贵人。

孟萦花了几天晚上将自己能想起来的各类知识和带孩子学习的科学实验知识都写了下来,关键部分都用英文和拼音双标注记录下来。然后塞到了墙缝里,她怕自己以后会忘记这些知识。、

至于上辈子那些糟心事,孟萦就当做被狗咬了。

这辈子要好好活着,不要再那么憋屈了,好在这辈子有个好爹爹,有亲人疼爱总是幸福的。庆幸自己生活在女子为尊社会,否则还真是压抑。

至于至少要娶三个夫郎,既然所有女子都一视同仁,没有例外,那自己就完成最低任务好了。把娶三个夫郎当国家交给每位女子的光荣任务,这一想法,让孟萦心理压力骤然小了很多,接受起来也就没那么困难了。再说了,她现在还小,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未来的事情,未来再烦恼,过好当下最重要。

何夫子觉得孟萦病了一场之后,好像比以前开窍了,也懂事多了,愿意下苦功夫学习,不像以前总要有人督促才能完成课业。现在孟萦学习是不用扬鞭自奋蹄,完全自觉自发。她的学习态度让大郎君和何夫子感到非常满意。

放收割假的时候,李君成特意回来找了孟萦一趟,他九月份要去省城襄州参加乡试。

看着十七岁的翩翩少年郎,长身玉立,风华初现,孟萦见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以前一起玩耍时,君成哥哥长君成哥哥短地叫,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忽地觉得自己有些老牛啃嫩草了。想着这俊俏小哥将来是自己碗里的,可以这样那样,还真是心里美。

孟萦只匆匆见了他一面,有些心虚,不知说什么好,就躲了出去。李君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萦儿妹妹不高兴了吗?为何她都躲起来了。

不过好在乡试在即,他也无瑕多想,他请教了何夫子之后,就回去温书了。

七月初,孟萦趁着庄子里的农人收割完庄稼,组织他们重新犁地平田,加种一茬玉米。好在之前孟萦留了好几千斤玉米种子,三个庄子将近两千亩地,其中一个庄子是大郎君用孟萦给他的银钱购置后,送给她当生日礼物的。那是个五百多亩地的中型庄子,灌溉便利,良田肥沃。刨去不适合种玉米的田地,三个庄子适合种植玉米的大概一千六百亩。孟萦想着入冬前就能收到一百多万斤的玉米种子,等王季陵回来好将玉米推广开来。

桂花飘香的时候,李君成考得了举人,入桂榜前十,排名第九。一时在武陵郡引起轰动,毕竟他年纪轻轻就过了乡试,成绩又很不错。大家都以为他会北上长安,参加来年的会试,没想到他却直接回了武陵,准备下次再参加会试。这样如果三年后孟萦顺利通过乡试,将会和李君成一起去参加会试。

孟萦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工作,才接受叫李君成哥哥,不管是不是老黄瓜刷漆——装嫩,她只得不停地告诉自己:我现在十二岁,我现在十二岁……

李君成给孟萦带了不少从襄州买回来的小玩意儿,两人亲密地在花厅里喝茶聊天。

“萦儿妹妹,我现在乡试已过,咱们之前说好了,你过完十二岁,我考过乡试,你家就请媒公去我家提亲,你没忘记吧?”

孟萦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忘记。

李君成又接着追问:“那萦儿妹妹准备什么时间派媒公过去提亲?我好让我娘提前准备一下。”

“你给你娘、还有你姐说了吗?慧定大师说我年过十七方可定亲成婚,否则于双方皆有不利,那该怎么办?我爹肯定会坚决执行慧定大师的话。”

“啊,怎么会这样?等你满十七,我就二十二了,家里人肯定等得着急。再说,我还想早点嫁过来陪着你,不能每天见到你,我心难安。你我的事我还没告诉我娘和我姐呢!”

“噢,那就先不说,我们都还小。现在先专心举业,这三年你如何安排?”

“我先在武陵书院任夫子,就教一个班,剩余时间陪着萦儿好好温书,你看怎么样?”说着他低头拉过孟萦的手道。

萦儿妹妹的手好白好软,柔弱无骨。她还好香,那馨香味让人沉醉。

孟萦闻着俊俏少年身上清爽干净的味道,有点胡思乱想。

“砰砰砰……”孟萦觉得怎么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加速嘞,好像有点点甜呢,怎么觉得好像是回到了初恋时光!

自从孟萦养了七郎的狗——喜儿,张眉就三天两头往孟萦家跑,每次不是送吃的就是送穿的,孟萦和爹爹都有份,孟萦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每次都留张眉一起用饭。张眉很喜欢孟萦家里平和温馨的气氛,没事愿意在孟家待着。

王季陵原计划九月初就该返回武陵,现在都快十月份了。王家船队没有传出丝毫消息。连张眉都有些急了,不知道船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孟萦既是安慰张眉也是安慰自己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没有坏消息传来不是?”

孟萦暗暗祈祷菩萨保佑王季陵海上旅途顺利,早日归来。

十月下旬的时候,孟萦种的玉米迎来了大丰收,每亩地收获玉米高达一千一百斤,一千六百亩地收获玉米一百七十多万斤玉米种子。这个数字让大郎君和一众农人咋舌。之前他们就听孟萦说玉米产量高,没想到会这么高。

好在孟萦让爹爹提前建好了粮仓,在霜冻之前将玉米全部入了仓。玉米秸秆全部让农民砍回家当柴烧了。孟萦一直等着王季陵和他爹爹回来再处置这些玉米种子。

今年的冬天很反常,霜降早过,却一直没有下霜。整个冬天也没下雪,每日暖阳高照。穷人倒是欣喜,不用担心取暖的花费。南方没种小麦,不用讲究什么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南方湿冷,一到冬天,遇到下雪更冷,今年无雪,农人们不用每日围着火炉子,觉得松快不少。

可一直不下雪,让孟萦闻出了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孟萦翻看了白芷给她做的起居注,记录了好几年,每日的天气都有记录,虽然没有温度计,但通过对比发现,这种反常的暖冬肯定是有问题的,正所谓反常必有妖。

大家都知道,虫卵要在地下过冬,如果冬天不冷,虫卵就不那么容易被冻死,来年病虫害就多。

孟萦不知道北方是不是也是暖冬,如果北方也是暖冬的话,那么来年北方就容易出现干旱,因为北方不像南方水系发达,降水量丰沛。北方的河流多是高山积雪所化,头年冬天降雪量不够就会影响来年河流水量,这是一环扣一环的,如同蝴蝶效应。

直到过年,王家船队一直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传任何消息回来。跟随这次出海的人家都有些忐忑不安,唯恐出事。孟萦的这个年也过得有些担忧,不光是担忧王季陵,还在担忧来年可能发生的灾难……

第七十七章 灾难降临

刚过完年就开春了,新的一年开春早,加上暖冬的影响,孟萦发现很快柳树就绿了。

孟萦将自己的担忧和爹爹说了,大郎君既没有问她如何知晓这些,也没提出任何异议,只是无条件信任地说道:“萦儿说该怎么办,爹爹就让人去办。”

她在农村生活十多年,自是知道今年虫灾可能会比较严重,就让大郎君派人组织庄子里的农人早点犁田平地。又让人购买了大量的生石灰,每亩地撒了一百多斤的生石灰。这样既能杀灭土壤里的病菌,又能杀灭了土壤里的虫卵,减少病虫害的发生。

同时让农人去相邻的庄子里宣扬撒生石灰的好处,以免到时相邻庄子病虫害影响自家庄子。孟萦和庄子里有经验的农人商议,如今天气好,早点下秧苗,早点插秧。农人们觉得可行,既然自家主子要求,他们也没意见。

孟萦将这个方法告诉了张眉和李君成,让他们回家安排庄子里的管事也照做,早些下秧苗。她又让爹爹去亲戚朋友家透露,去年暖冬,今年病虫害可能会比较严重,最好撒些生石灰灭灭虫卵,加上现在天气好,早点耕种也不错。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武陵郡的春耕普遍比往年早了不少时日。好在武陵的水源多,取水灌溉比较方便。

清明节前后,本该下连阴雨的天气,却只下了零星小雨,各地陆续传来了春旱的消息。

果真是“清明未雨下秧难,小麦低低似剪残。”好在孟萦早早组织农人春耕了,那些春耕晚了的农人则有些唉声叹气。

不到两月,各地都确切传来了春旱的消息,北方的小麦病虫害严重,小麦挂浆需要雨水的时候没有春雨浇灌,收成大幅下降,几成荒年。粮食迅速上涨,北方不少粮店开始限量销售。一时大家都有些人心惶惶。

不过武陵这边受春旱影响不大,田里的水稻已经挂穗了,看来会是个不错的丰年。

大郎君更是手有余粮心中不慌,去年的全部收成都没有卖,加上粮仓里还有一百多万斤的玉米也可以活命。大郎君只是让人去买了些白面回来备用。

孟萦也怕北方遭灾,如果北方发生灾乱,就会出现逃荒的人,流民一旦乱窜,肯定会影响现在太平的日子。

她每日完成课业,都会在泥土里挖一挖,观察一下虫卵的变化。她这才想起来她为何会对昆虫感兴趣了,因为前世她儿子非常喜欢看法布尔的《昆虫记》,各种版本的《昆虫记》都买过,其中最爱的就是《最美法布尔昆虫记》,里面详细记录如何观察虫子的生活习性和虫卵的变化。城市里的小孩接触大自然的机会比农村孩子少,他们喜欢昆虫,想要观察昆虫只能去公园寻找。孟萦带着儿子观察过几年昆虫,对各种常见的昆虫习性很了解。

五月底的时候,北方大旱的消息得到了确认,连带着传来了更北方的草原也遭遇了大旱,北方的大夏国在边境屯兵,蠢蠢欲动。已经发动过几次突袭,幸得定国公领兵奋力抗敌,国土未失,一时全国局势都有些紧张。

王季陵一直都没有回来,有消息传来说他们在海上遇到风暴,迷航了。

张眉跑过来找孟萦大哭了一场,虽然她平常总和七哥吵吵闹闹,但七哥遇到危险,她又揪心不已。

孟萦的心情也很低落,王季陵毕竟是和她交往多年的好友,她也十分挂念。

俗话说:久旱必蝗,蝗虫喜欢在干燥温暖的环境,这样有利于它的繁殖。孟萦知道蝗虫是种生命力顽强的生物,飞行时速达每小时十公里,可连续飞行十个小时,飞起来遮天蔽日,也就是说它们早晨在这里,晚上可能就在百公里之外了。它们所到之处几乎是寸草不留,也难怪人们用蝗虫过境来形容它们吞噬一切的可怖场景。

如果气候继续这么反常,孟萦笃定今年很可能发生大面积的蝗灾。

六月十二,王家的船队回到了武陵,那些有家人随船出行的家庭都欢欣鼓舞。

孟萦也非常高兴能够再次见到王季陵了。一年多没见,心里自是万分想念。

张眉和她七哥倒是很快就来看孟萦了,七郎给孟萦带了很多海外的舶来品。七郎黑了瘦了,但精气神很好。他作揖致谢,感谢孟萦给他带的那些东西,才让他在船队迷航之后免于水手病的威胁。

孟萦知道那是维生素严重缺乏导致的坏血病,在海上一旦得了坏血病就会非常危险,浑身酸软无力,牙龈出血,严重时会鼻出血,不好的时候还会引起高烧。

孟萦笑着说不客气。她将狼狗喜儿牵来让七郎带回去,喜儿扒着门框不肯跟七郎回去。

孟萦知道它肯定舍不得走,因为这周边的母狗都是他的相好,已经为他生了一大群狗儿狗女了,它哪里舍得离开。

七郎没办法只好让孟萦继续养着喜儿,带着张眉回了家。

又过了两天,王季陵带着三大车的礼物来看孟萦了,孟萦见到他简直有些不敢相认。

走之前,王季陵比孟萦只高了大半个头,现在比她高一个多头,孟萦才到他胸前的高度,真是让人气闷。他长高了不少,显得他比以前更瘦了,瘦得让人心疼。长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经过这次历练,他看着成熟稳重了许多。

他一只手拉着孟萦的手,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发髻,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萦儿妹妹,我好想你。每日每夜都在想,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有没有想我?”

孟萦看着他的手,骨节分明,瘦长有力,掌心还带着薄茧,抚摸过她的手背微微有些刺拉,他在逐渐成长历练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孟萦不想两人一见面,就抱头痛哭,觉得逗逗他缓解一下气氛也好,于是一本正经道:“不想。”

对于这个回答,王季陵表示万分讶异,他有些不解地盯着孟萦的眼睛说道:“你个小没良心的,都干嘛去了,竟然都不想我,是不是把你的季陵哥哥给忘了?”

紧接着孟萦又慢悠悠地说道:“不想你,是不可能的。”

他轻轻弹了一下孟萦的脑袋笑着说道:“哟,萦儿妹妹学坏了,还知道逗哥哥了,哥哥揪着一颗心啊,一会儿低落,一会儿兴奋的,受不住啊。”

“倒是某人食言了,说好的一年就回呢?”

“萦儿妹妹,你听我给你细说,出航的路途倒是很顺利,丝绸、瓷器、茶叶都高价卖了出去,也带回来大量的白银、珠宝和新物什,。谁知返航的时候我们遇到了大风暴,风暴过后,我们到了一片未知的海域,迷航了。然后三天两头来场暴风雨,我们船队在海上走了两个多月既没有碰到岛屿,也没有碰到大陆,船员陆续都病了,只有我和爹爹以及张家七郎没事。后来我们查找原因,发现只有我们每天都按照你写的航海注意事项来办,我每天都要吃一小碗你做的罐头,爹爹每天都用温水泡柠檬蜂蜜茶喝,张家七郎也吃了你给他的罐头和柠檬蜂蜜茶。后来得亏你送给我的那些东西和航海需要注意的事项,我将你送给我的东西分给大家,每日用一点,船员才陆续好了起来。当初嫌弃你做的水果罐头太多占用了大量空间的管事羞愧不已,连连给我道歉。你救了我们整个船队的命,大家为了感谢你,给你准备了三大车的东西。”

然后他耍宝似的向孟萦展示他带回来的各种东西,有吃的、有玩的,还有用的,真是应有尽有。多少能帮助他们一点,孟萦也觉得很开心。

他又给孟萦带回来几种他没见过的种子,孟萦在里面发现了番茄种子、竟然还有瓜子和花生。这真是意外之喜,这三样种子比这三车的货物更让人开心。

紧接着他又拿出几颗长圆形种子,他说:“这几颗种子是我也叫不出什么名字树的种子,它们长出来的树很高,开的花红艳艳的如同火焰,非常漂亮。听当地人说,这种树喜热不喜冷,你可以种到你爹爹庄子的温泉边上,等开花的时候,肯定很美。”

只要是新鲜的物种,孟萦都照单全收。许多美味都是王家船行从海外带回来,自己还真是有口福。

六月下旬,王季陵告诉孟萦他从邸报上看到北方遭遇蝗灾,几乎是寸草不留,都被蝗虫啃食殆尽。现在北方战事吃紧,只能先紧着军队的粮草供应。地方受灾的灾民由官府开仓放粮,自行安置。

他听父亲说,地方的粮仓不都是满仓。这些年年景好,大家养尊处优,国家养的蛀虫和硕鼠,平日里粮仓的粮食被监粮官和地方官勾结倒买倒卖。等到真正需要开仓放粮时,发现粮仓里没粮。现在遭遇灾荒,到时不知该如何赈灾。若真是出现饥荒,估计很大一批官员逃脱不了惩罚。好在武陵郡这边李郡守为官清廉,类似的情况几乎没有。

孟萦一听这种情况,觉得武陵郡的境况也堪忧。

她带着王季陵到野里,拿出铲子,挖了两铲子,给他看蝗虫的虫卵变化,告诉他,不出半个月,这些虫卵必会变成成虫,武陵也会面临蝗灾。

在十天之内庄稼必须全面收割完毕,否则,一年的口粮将要全部贡献给蝗虫了。

“季陵哥哥,前天我已经安排庄子里的管事,将我家庄子里的水稻全部收割。我家今年下秧早,稻穗已经饱满,提前收割也是可以的。但是怎么说服全郡的农人都提前收割是个大问题。”

“这个问题,萦儿妹妹和我一起去问问我父亲吧,看他怎么处理。现在开始收割是有点早,比往年早了不少时日,稻子还不那么干燥,水分有些大。”

“也好,如果官府出面让农人早些缴纳税粮,估计他们会早些收割。收到粮仓里总比被蝗虫吃掉好。”

两人也不耽误时间,迅速去找王季陵的父亲赵郡丞……

第七十八章 避过蝗灾

当王季陵带着孟萦找到赵郡丞时,他根本就没拿这两个孩子当回事。只当他们小孩子青春慕艾,没事找事,为了吸引人注意才往大人跟前凑。后来当他看到孟萦图文并茂地给他讲解了蝗虫的每个阶段的变化状况,又带着他到不同地块的田间挖出虫卵,给他看虫卵的分布情况,他才郑重起来。这不但关乎到他的政绩,更关乎到全郡上百万人的生存。他不敢大意,直接领着他们去找郡守李大人汇报了。

李大人虽古板严肃,但爱民如子,深得武陵人民的爱戴。他对孟萦也算熟悉,他抽出时间,在官衙仔细听了孟萦的汇报,也提出了不少尖刻的问题,孟萦都一一解答。他又亲自带着铁锹下到田间,挖开土地查看虫卵是否与孟萦所说的相对应。发现他的亲身观察与孟萦所说一致,但由于没有可参考的文献相比照,他一时也有些犹疑不决。

李大人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孟萦只是个十三四的少女,正值豆蔻年华,青春懵懂的年纪。放在娇养女郎的家庭,很多和她同龄的女郎还太不懂事呢。她却早早考取的功名,行事成熟稳重,不卑不亢,不疾不徐,纵使她提出的问题有理有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些虫卵没有全部孵化成虫呢?早早收割,受影响最多的还是农民,他们人数众多,又极易被人煽动闹事,如果引导不好,恐怕自己的一世英明就全丢了。如果放手不管,顺其自然,万一真如孟萦所说,半个月之内必有蝗灾,那么全郡一年的辛苦就全泡汤了,官府不光得不到税粮,还得开仓放粮赈济百姓。里外一算,损失极大。

李大人考虑良久,才对孟萦说:“孟家女郎,你所说的事,我会考虑,也请你暂时不要宣扬,以免引起民心不安。”

孟萦点头称是。她知道,一旦引起民心动荡,在这皇权时代,扣个妖言惑众的帽子是会被砍头的。

当大郎君得知孟萦和王季陵去找郡守和郡丞提议早些收粮时,非常震惊。他一直都知道孟萦做事有分寸,但这次却太冒险了。

他严肃地对孟萦说道:“萦儿,你这次做事太冒失了,王季陵做这样的事情没问题,就算万一有事,还有他父亲给他兜着,再不济,远在长安的伯府王家也会保他。但你这么做,虽是出于好心,但万一有事,就会推你出来背黑锅。不过好在,这任的郡守和郡丞都还不错,为人正直,为官清正。这几天,你就不要再出门了,在家好好学习吧。”

孟萦没想到竟然会被爹爹禁足,她一脸委屈道:“爹爹,佛祖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我这么做不是想做点好事吗?您不让我出去,我还怎么和季陵爹爹商议玉米推广事宜呢?”

大郎君根本不吃她那一套,虎着脸说:“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吧,你也太大胆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一家上下主仆上百人的身家性命都维系于你,你若有任何闪失,我们要么被强制入伍、入狱;要么被流放或发卖,这些我们都承受不起。”

孟萦一听大郎君这么说,也不辩驳。只是上前给爹爹端茶送水,笑咪咪地哄着大郎君道:“爹爹别生气了,我不出去就是。以后做事一定先保全自己,不让爹爹担心。”

孟萦出不了门,但她还是很担心外面的局势,她让半夏和白芨去外面探听情况,每隔一天王季陵和李君成都会来看她一次。

王季陵说:“萦儿妹妹放心,李大人已经派人下去催粮了,让大家七天之内缴上税粮,十天之内必须收割完毕,如果不收割完,官府就派人来替他们收割走。虽然老百姓多有不满,但当着衙役的面也不敢怨言。背后骂李大人和赵大人昏聩,他们也不当回事。只是让各村里正和村长配合收粮。”

孟萦:“这就好,就算蝗灾不至,其实影响也不大,今年武陵郡春耕普遍比往年提前了,稻子也算成熟,就是再晚几天收割更好。但蝗虫不等人,我们等不起。”

李君成:“萦儿妹妹,我姐夫听说咱们郡提前催缴税粮之后,立马派人私下通知他爹爹,让他爹爹也提前催要税粮,不知道夷陵县是个什么情况?”

孟萦:“夷陵离我们不远,境况应该差不多。提前收割,损失极小,却大大降低了风险。且再看看吧!我们来说说夏收之后,玉米该如何处置?我列了个计划,但需要官府出面,下面农民才会配合。这一个月会很忙,到时需要你们的帮忙,你也知道我现在出不去,只能在家活动了。”

两人都表示没问题,会极力配合她。

夏收总是很忙碌,十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整个武陵郡只有极少的沼泽田由于稻谷成熟晚,收割麻烦,还未完全收割上来,其余已经全部收割完毕。这次税粮催要得急,老百姓和催粮官着实都累了一把,好歹谷已入仓,大家都放下心来。

有说话难听的老百姓骂李大人和赵大人狗官。可两天后,当澧州和硖州传来蝗灾的消息时,武陵郡的老百姓还有些心怀侥幸。当第三天,蝗虫遮天蔽日而来,所过之处几乎是片叶不留,那些还没来得及收割的沼泽田稻子被蝗虫啃的连稻草都不剩。老百姓这才拿着鸡蛋、活鸡、活鸭、抬着猪肉哭着喊着到郡衙感谢两位大人,直呼李大人和赵大人是青天大老爷,早早催收税粮,又早早督促大家收割,这才躲过一劫。

蝗虫过境之后,大郎君才放孟萦出门。孟萦一出门就去王家找王季陵和他爹爹,她的玉米推广计划需要官府配合,趁着李大人和赵大人官声正好,既便于推广,又可以让多方获利。

王季陵爹爹崔郎君仔细看了孟萦的计划,觉得可行,他亲自出马带着孟萦和王季陵去郡衙给李大人和赵大人汇报玉米推广的计划。

经历蝗虫过境一事,李大人和赵大人对孟萦的印象有了极大的改观,他们再也不会因为她年龄小,而不重视她的话。当他们知道孟萦去年夏收之后加种的玉米亩产超过千斤之后,一脸的不敢置信。

讲故事、用事实说话、用数字说话是投资人最擅长的,孟萦以表格的形式将计划详细讲解给两位大人听。他们听过之后,觉得今年让老百姓加种一茬玉米计划非常好。

今年北方几乎全部遭了灾,如果官府安抚不力,冬天肯定会有很多流民来乞讨。加种一茬玉米,既可以让老百姓得实惠,官府也可以收到大量的税粮。

孟萦提出由王家和孟家提供种子,官府找里长和村长配合,将排水和灌溉最好的田地拿出来加种一茬玉米,尽量照顾到每个家庭。所得产出分成四份,其中耕种人一份,官府一份,王家和孟家各一份。孟萦算了一下如果这一百七十多万斤的玉米种子种下去,十月底就会收获四十多亿斤的玉米。这个数字一出,在坐的各位都有些坐不住了。大家恨不得立刻就让人去种玉米。

孟萦又详细地列了如何选地翻耕、育种、移苗补栽,如何取玉米笋,如何防病虫害,如何收割都做了详细讲解。

李大人见孟萦的计划详实可行,宣讲有理有据,思路清晰,条理清晰。他觉得这个女郎将来必不会泯然于众人,于是笑着和她说:“孟家女郎可否定亲?我家长孙年十九,一表人才,已有举人功名,尚未婚配,你可否有意一见?”

这画风转得太突然,说正事呢,怎么突然就转到说亲了。孟萦脑子转得飞快,连忙说道:“首先,多谢李大人抬爱,我一则年龄尚小,还要专心举业,家人并未为我定下亲事;二则清源寺慧定大师说我年过十七方可定亲成婚,否则于双方皆有不利,所以就更不敢耽误您家长孙了。如果有缘分,自会成就姻缘,随缘就好,随缘就好。”

李大人听孟萦这么一说,也就不再提及此事,随后他安排人员去召集相关人员开会研究加种玉米事宜。他让文书书记将孟萦对种玉米的一系列要求抄录下来,分发下去,严格执行,以保证收成。

孟萦又适时建议李大人催耕,让农人们在没种玉米的地里加种一茬土豆,土豆产量高,霜冻之前采收即可。

今年各地都遭了蝗灾,年底粮价肯定飞涨,多收些土豆既能增加口粮也能增加大家的收入。李大人自是从善如流。

李大人如今在民众中声威如日中天,一听有新物种试种,皆纷纷响应,拿出最好的田地来种玉米,加种玉米的事出奇地顺利。大家又听李大人的话,各自都加种了一茬土豆。

玉米种下去之后,苗长出半人高正是需要雨水的时候,天公作美,下了几场大雨。都说大旱之后,必有大涝,所幸武陵水道发达,排水良好,影响不大。这几场雨让秋蝗根本就没办法大量孵化出来,让玉米和土豆免受蝗虫的啃食。

最近王季陵总是缠着孟萦让她去王家提亲,他说:“萦儿妹妹,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爱你了,怎么办?你不知道,当你给李大人宣讲种玉米的好处时,真是美得让我错不开眼。我看着你,心砰砰直跳,恨不得立刻就嫁给你。你看咱们也不小了,你都快十四了,我也十八了,可以定亲了,后年等你一及笄,咱们就成亲好不好?”

“季陵哥哥,你也知道,我爹爹肯定会坚决执行慧定大师的话。要不我们再等等,毕竟好饭不怕晚嘛。另外,如果我去你家提亲,你娘和你爹爹会同意你嫁给我吗?”

“我爹爹很喜欢你,他肯定会同意的。我娘待我可好了,只要我喜欢,她肯定会成全我的。不过我得请父亲写信去问问祖母,她是一家之主,她的意见很重要。”

“那好,你就先问问你祖母看她是否同意你嫁给我……”

第七十九章 催缴税粮

不到八月中旬,王季陵告诉孟萦,郡衙的邸报上说边关战事吃紧,粮草缺乏,缺粮少衣。南方下雨,西北地区已经飘雪了。大夏国更是受灾严重,严重缺少粮食。他们都打红了眼,如果抢不到粮食,这个冬天肯定就过不去,不是冻死就是饿死,左右是个死,所以上了战场都拼命冲,一时战争进入白热化状态。

就在西北战局全面厮杀的时候,北方的突厥人趁火打劫,驻守中卫的靖安候不停地发出求救信。女皇一声令下,让定国公安排人员驰援靖安候。

西北战局本就吃紧,现在还要驰援中卫,分散兵力,兵力本就不足,现在更是捉襟见肘。但定国公还是安排自家二郎和三郎带兵驰援,从后方袭击突厥,让他们首尾自顾不暇,自会放松对中卫同的进攻。

今年大曌也遭遇了大旱和虫灾,损失严重。女皇早做部署,比往年提前了一个半月催缴各地的税粮。

七月底,女皇将八个皇子外加六个御前得力之人派遣到十四个道州催讨税粮,除了最小的九皇子尚且年幼不出长安,其余八个皇子全部都被派了出去。由他们临时抓阄决定去哪个道州。

女皇今年年届四十有二,有一个正君,两个贵君,四个侧君,五个侍君,侍奴无数。她目前已生育皇子九人,并未诞下皇女。女皇自生下九皇子后,并未再有怀胎。如今九皇子已经5岁多了,女皇年龄渐长,生皇女的机会几乎微乎其微。

女皇长姐顺贞长公主,倒是育有一女,但郡主年龄不小也无女儿继承公主府。如果女皇不能生下皇女,必然要从几个皇子的女儿中,选一个作为皇太女培养。

如今朝中大臣蠢蠢欲动,各皇子拉帮结派,都期望自己的女儿能得女皇青眼。如今九位皇子,除了五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尚未婚配,其余皇子均已嫁人育女,每位已婚皇子皆有一女,他们都希望母皇能看中自家女儿,选做皇太女,以期自家女郎将来能荣登大宝。

五皇子萧瑾瑜为救女皇中奇毒后,女皇知他身体有恙,一直让他静养。这次如果不是情况危急,不好让众皇子心中愤愤不平,也不会让他出京畿。

五皇子抓到山南东道的阄,来之前他就听说山南东道的硖州和澧州等地遭遇了蝗灾,他想这次催粮有一场硬帐要打,还要和那些官场老油条周旋才能要到税粮。他们还会趁着这次蝗灾,没受灾的也说自己受灾了,趁机发国难财。一想到那些油滑的官员,他都有些心烦。

临行之前女皇让他们以钦差大臣的身份代天子巡查灾情,外加催讨税粮。拿到了权利,女皇也给他们加了压力,让每个人都立了军令状,如果完不成任务,虽不致死,但也会受罚。

出发前,五郎的父亲谢正君召他到宫里,给了他一块如朕亲临的金牌,希望能帮到他。又给了他一块鱼符,凭此可召当地武置团兵一万,用以自保。他又仔细交代自家儿郎要照看好自己的身体,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首先要保全自己。他不希望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出任何意外。

五殿下提前安排部署自己的手下十八人分赴山南东道十八郡,快马加鞭赶往山南东道,明察暗访,提前获得第一手资料,他自己则在明处按照正常速度赶往山南东道,以迷惑众官员。

一路风雨兼程,不敢懈怠。五殿下途径河南道时,看到河南灾情严重,河南是产粮大省,一路上千里沃野几乎是变成一片焦土,再经雨水一冲刷,泥泞满地。流民遍地走,他们一脸麻木,有的一路拖儿带女北上长安,有的则往江南富庶之地乞讨而去。

五皇子心里感触颇多,长安的世家贵族们每日醉生梦死,歌舞升平,丝毫不关心国家的安危,明知边境危急,却无动于衷。安知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如果这次催粮不顺,边关很可能就守不住了。

他也不知山南东道的境况如何,心里虽忧虑,但面上却一派轻松自在。就这样他的贴身侍从还是担忧不已,唯恐他旧毒复发。劝慰道:“殿下心急也不能不顾念自己的身体,如今您每日白天办公,晚上又不能好好安眠,使用日一长,恐怕身体受不住。”

“车里尚好,倒是你们骑马辛苦,早些赶路,边关将士比我们更辛苦。”

“可殿下您的身体……”

“不要再说了,走吧!行程耽误不得。”

一路上,五殿下不断收到属下传来的信息,对山南东道的受灾情况有了全面的了解。这次他直接前往山南东道首府襄州,看看那些官员们如何应对。

九月初五,五殿下抵达襄州,山南东道节度使李庚接待了五殿下萧瑾瑜。

甫一见面,李庚就开始哭穷,说整个山南东道都遭了春旱和蝗灾,几乎颗粒无收,急需国家开储备粮仓放粮赈灾。黜陟使陆大人在一旁配合,两人一唱一和,好似整个山南东道都遭了极大的灾荒。

随后的接风宴也寒酸无比,若不是自己早就派下属了解清楚了山南东道的情况,又见在座的陪同官员个个红光满面,脑满肠肥。他们平日里吃着珍馐佳肴,今日为了做戏吃这些难吃的粗粮,个个都装着好久没吃饱饭的样子,抻着脖子使劲儿将粗粮往嘴里塞。这演技还真是感人,若不是他早已提前得知了真相,还真被李庚这厮欺骗了去。

五殿下带着金面具,坐在上首一言不发,看他们集体表演哭穷,看着他们抻着脖子难以下咽时,他在心里暗笑不止。

李庚则从心底看不起这些娇生惯养的皇子,认为他们不知民生疾苦、世道行情,只知勾心斗角、风花雪月,很好糊弄。只要装得像真的遭了灾,反正粮食已经收割完,到底有没有遭灾他也不知道。然后再派人日夜跟随监督,不让他们接触下面的官员和百姓,自是无法了解外面的情况。

李庚将五殿下安排在自己的居住的节度使府衙里,派大量自己人手伺候监视。日常伺候倒是殷勤周到,可自接风宴之后,五殿下就旧疾复发闭门谢客,静心休养,谁也不见了。就连李庚也只是第二日在五殿下休息的房间隔着纱帐见了一面。

萧瑾瑜的随从每日战战兢兢地躺在床上演着殿下,他自己则在第二夜过后就外出和属下会合,前往避过蝗灾的武陵郡征粮去了。

萧瑾瑜和属下乔装打扮成一个商队,秘密前往武陵。刚一到达武陵,就见到田间满目苍翠,高高的植被如同青纱帐,上面已经结穗。低矮的丝苗也长得郁郁葱葱,一点也不像沿途一派苍凉荒芜,五郎不禁感慨武陵郡守治理有道。

下属高义汇报道:“主子,这些作物被老百姓称之为玉米,是一种海外作物。三年前被王家船队带回武陵,又经孟家女郎试种,得到一百多万斤种子后,今年第一次试种推广。据孟家女郎汇报,这种作物产量极高,亩产超过千斤。虽是粗粮,但口感尚好,非常管饱,作为草料也极好。这些低矮的丝苗是土豆,也是王家船队几年前带回,但一直没有推广开,三年前由孟家女郎育种种出后,教授农人种植,推广开来,也是种产量极高的作物,亩产超过千斤,可做主食食用。”

“哪个王家?”

“长安承恩伯府王家,伯夫人二女儿是庶女,娶了崔家旁支庶子为侧夫。崔家郎君极为能干,凭着崔家的关系,自己组建船队,在山南东道王家船队已经是首屈一指了。王家二娘子的正夫赵大人是这武陵郡的郡丞。”

“嗯,孟家女郎又是谁?”

“孟家女郎名孟萦,是先孟神医的外甥女。她随父和离归家后,在武陵郡定居。年十三,两年前取得秀才功名。她极善农桑,王家带回的海外作物基本全部交给她来种植。据说她曾从香料里发现海外作物种子——黄瓜和草莓,冬日里种植出来,并借此大赚了一笔。”

五殿下听到孟萦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思索一阵,实在想不起来,只得作罢。

“这孟家女和王家是何关系?他们为何如此信任她,毕竟几年前她还只是个小孩子。”

“崔家郎君所出的王家庶子和孟家女郎是武陵书院的同窗,两人相识数年,青梅竹马,非常要好。王家带回的新作物之前一直推广不开,后经孟家女郎种植改良之后才逐渐推广开来。孟家女郎不光善农桑,还善厨艺,各种新鲜作物到她手里总能做出与众不同的美味。”

“整个山南东道有不少州都遭受了蝗灾,武陵郡又是如何避过蝗灾的?”五殿下又问道。

“这个又要从孟家女郎说起,孟家女喜欢观察各种昆虫。几乎每日都会在土里挖一挖,察看虫卵的变化,她发现地里的蝗虫虫卵数量多、分布广,这些虫卵孵化后必会发生大面积蝗灾。她和王家四郎季陵关系非常好,就和他商量将此事汇报给王季陵父亲赵郡丞。赵郡丞倒没有不重视,而是带着他们去找了李郡守。李郡守听了孟家女的汇报之后,又亲至田间查看虫卵变化,果真如孟家女郎所说。他随即就做出提前催缴税粮的决定,督促全郡百姓提前收割。百姓们刚收割完,将稻谷收到谷仓不过两三日就发生了大面积蝗灾,那些没有及时收割的沼泽田被啃食殆尽。”

“这孟家女倒是个妙人儿,怎么哪里都有她的身影?”五殿下自言自语道。

高义搔了搔脑袋,憨憨地说道:“属下不知,属下远远地见了那孟家女郎一眼,身量细长,至于长相,属下没好细看。”

“看来此行得会会此人,倒是个有意思的妙人……”

第八十章 金风玉露

武陵郡的情况了解清楚后,五殿下萧瑾瑜带着属下直奔郡衙。郡守李大人亲自接待了五殿下,并秘密安排了他们一行住在郡衙。

五殿下见郡守李大人五十多岁,严肃古板,做事一板一眼。询问他武陵郡税粮情况,他亦如实汇报并未隐瞒,与属下暗访的情形一致,当初他宁背骂名也要听从孟家女郎的建议提前催收税粮,看来算是个稳妥的好官,并未与山南东道节度使李庚沆瀣一气。

五郎召郡守李大人和赵郡丞商议,提前将税粮经水路运出去,两人通过邸报已经了解了西北战场情势严峻,对五殿下的提议均无异议,表示支持配合。

李大人为人虽严肃古板,却也是个妙人,唯恐五殿下放心不下,特派自己的长孙李侃如过来陪他,又让赵郡丞送一子过来,以安五殿下之心。王家适龄的少郎君只有王季陵在武陵郡,于是王季陵就被他父亲以陪伴上京贵人为由送到了五殿下身边。

五郎安排高义带着鱼符去地方武置兵团调兵九千,征王家船队运送税粮。明面上以运送货物到长安贸易,暗地里将武陵郡的全部税粮从内河水路运到母亲河,再沿着母亲河逆流而上,将税粮运至陇右道西平郡,定国公的军队在那里驻守。又派人快马加鞭先行去西平郡送信,请定国公派人中途接应,以防粮草押运沿途有变。

被父亲送来陪伴上京贵人,王季陵还是有些不太情愿。他父亲严肃地告诉他这是任务,务必做好。

王季陵第一次见到五殿下,只见他长身玉立,在庭院里漫步,既使带着面具仍让人感觉他清俊无双,俊美无俦,只是体态稍显得有些病弱。他站在庭院里,冷冷清清,让人倍感压力。

王季陵拜见五殿下之后,五殿下并未说话,只挥手让他免礼。王季陵觉得有些局促,也只能保持沉默。他悄悄地瞄了一眼李侃如,觉得他年纪轻轻,却老成持重,有些像小老头,估计性格和他爷爷有得一拼。王季陵来之前就听他父亲说李大人的长孙也陪着五殿下了。

五殿下话不多,为人稍冷清,偶尔毒舌,但对人还不错。他让王季陵和李侃如称他谢五郎。平日里只要处理完手头事务,他就会让王季陵和李侃如带着他去外面巡视。

一日傍晚,王季陵和李侃如陪着五郎巡游归来,在半路上碰到了如花,只见它直奔五郎的坐骑追风,那是一匹漂亮的棕红色公马。

辛亏这会儿,五郎正坐在马车里休息。听五郎的侍卫说那是匹汗血宝马,因不用上战场,所以一直没舍得阉割。如花一靠近追风,侍卫就准备驱赶。

王季陵见如花一看到漂亮的公马就发情,那贱样简直没法看。忙对侍卫道:“请勿驱赶,这是我朋友的马儿。我朋友应在这附近,一会碰到让她牵走就好。”

侍卫请示五郎,五郎示意让追风随意。两匹马交颈厮磨,往河边水草丰茂处跑去,侍卫赶忙追赶而去。

王季陵想着孟萦应该就在这附近,自从被父亲送到五殿下处,他已经好些天没见到她了,很有些想念。

果真他们走了不大会,就听见有人唱道:

“我有一只小毛驴,

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

我心里正得意,

突然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嗯~~~~~~”

王季陵一听这欢快的歌声就知道是孟萦,也只有她每天没心没肺快活地唱着歌,活得自由自在。

孟萦正骑在马上,往温泉庄子而去。

王季陵叫了声:“萦儿妹妹,这是要去温泉庄子吗?”

“咦,季陵哥哥怎么在这里,你好久都没有来找我玩了,最近忙什么呢?”

“我有些事务尚未处理好,等忙完,就去找你。”

“看见我的如花了吗?唉,不提它了,准又是去撩汉子了。它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发了疯,跳将起来!要不是我跳的更快,它一准将我颠到水沟里。我也懒得找她了,等她会完情郎自己就会回来了。你看我只好骑着白芷的马,让他去马车里坐着。”

“我倒是看见如花了,一会儿我让海涛给你送到庄子里去,不用担心。”

“那就先谢过季陵哥哥,你先忙,我去庄子里啦!再过几天,西红柿就可以吃啦。九月二十五你如果你有空就过庄子里来,我在那儿,摘些新鲜菜蔬给你拿回去吃。”

五郎在车里听着那稀奇古怪的唱腔和唱词,觉得挺有意思,也很好笑。别说这种单纯的快乐还挺感染人,让人感觉到唱歌的人心情放松惬意。他通过窗帘缝隙看到了马上的娇俏女郎,正值豆蔻年华,言语温柔,浅笑盈盈,一看就让人心生亲近。真正快乐的人是如同磁石一般,将人吸引到他身边。

天黑之前,如花被王季陵的小厮海涛送到了温泉庄子。孟萦看如花一脸餍足,就知道准是情郎让她心满意足了。打发庄子里的小厮精粮伺候,说不定十一个月后,如花又能产下个漂亮的小马驹呢!

五殿下带着王季陵和李侃如前往江陵郡催讨税粮,郡守和郡丞迫于李庚的压力,不拿到李庚签署的文书,不敢将税粮交出。随后几个郡也是如此,五殿下非常气愤,难道整个山南东道都只知李庚,不知女皇吗?

如果李庚不走,山南东道各郡郡守迫于李庚的压力,调取税粮恐怕不会如武陵郡这般爽快。五郎去信给女皇,请求母皇下调令将山南东道节度使调往京城,在六部里找个空缺安置,将山南东道节度使一职暂时空置。

十来天很快就过去了,九月二十五清晨,五郎突然心血来潮,告诉王季陵,今日去孟家女郎的庄子看看新物种。

王季陵心下有些忐忑,忙道:“殿下,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孟家女郎准备招待。”

“不用,也就随意走走,不用兴师动众。大家轻车简从,以普通友人的身份参观一下即可。”

随后,五殿下乔装一番,再次出来时,他没有戴面具,只见一面目普通的书生现于人前,他的装扮虽普通,但周身气派难掩。

李侃如不善言谈,性子比较沉闷,但做事踏实稳重、细致周到。因他一直养在爷爷李大人跟前,李大人亲自教导,人品贵重,不巧言令色,行事颇有君子之风。五郎将一些具体的事安排给他,他都完成得合人心意。

王季陵性子温和健谈,出海一年多,海外历练归来,见多识广,交往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对于这两人的表现,五郎很满意。

用罢朝食,五郎带着两位贴身侍从,李侃如和王季陵各带一名小厮,骑马往温泉庄子缓行而去。

孟萦自病好之后,由于她学习认真,每日都能提前完成课业任务,于是她向何夫子请求,每月逢五、逢十休息。

何夫子知道随着自家女郎长大,也要多长见识。慢慢参与管理庶务,在做事中学习,以防将来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却言之无物。遂同意了她的请求,但又加重了平日里的学习任务。好在孟萦现在脑子清醒,摆脱了定魂珠的影响,本就是学霸的她,学起来得心应手,一日千里。

最近西红柿挂果,日渐成熟,一些可以采摘了。孟萦往庄子里去的更勤了。

去年她给庄子里的孩子们聘请了个老秀才,教他们读书识字,记账算账,免收束脩。一切费用都由主家来出,庄子里的孩子们才有了免费读书的机会。这些孩子都是家生子,长大后都将成为孟萦的助力和帮手。对于他们的教育,孟萦还是挺上心的。

每次去庄子里,孩子们都喜欢围着孟萦玩。她喜欢小孩,经常给他们讲故事,教他们唱歌。

前世孟萦带着儿子跟着老师学了好几年唱歌,她儿子考过了童声歌唱最高级——十级。那老师每次一对一教小孩子唱歌表演时,必要求大人跟着一起学,这样下课后,大人就可以辅导孩子唱歌表演了。那些歌曲和舞蹈孟萦都学得十分熟练。

上个月孟萦才教给他们《儿童团放哨歌》,孩子们学得很好,并且自己组织儿童团,在庄子里巡视。

今天孩子们知道孟萦昨夜过来了,一早用罢朝食,快快完成夫子的课业后,都围拢过来,听她讲故事。

“女郎,你上次说要给我们讲哪吒闹海的故事,肯定很好听,我都有些等不及了。”七岁的王家六郎道。他长得白皙稚嫩,又极聪明,甚得孟萦喜爱。

孟萦笑着摸了摸六郎的脑袋道:“那我们今日就讲哪吒闹海的故事,你要好好听哦!”

孟萦在树荫下坐着,孩子们围坐一圈,聚精会神地听她讲故事。

“传说,陈塘关总兵李靖的夫人怀胎三年零六个月都未生产。一日,李夫人于梦中见一仙人送来位童子,推之入腹。

李夫人紧接着就腹痛不已,诞下一颗肉球。李靖一看夫人生下个红色的肉球,以为是怪物。于是就用剑劈开肉球,肉球一劈开,里面跳出个小孩儿。

这小孩长得玉雪可爱,右手套一金镯,肚腹上围着一块红绫,金光射目。正好上仙太乙真人路过陈塘关,知总兵李靖得一子,甚是喜爱,遂赐名哪吒,收为徒儿。

那哪吒聪明异常,他手上的金镯就是他师父太乙真人送给他的乾坤圈,那红绫则是宝物混天绫。

哪吒长到七岁时,一次下河洗澡,听到河边有孩童呼救,原来是东海龙王三太子下来捉孩子吃,为祸人间。哪吒找三太子理论,哪想三太子张嘴就来咬他。哪吒急了,一气之下和三太子打斗起来。那三太子变身为蛟龙和和哪吒缠斗在一起。哪吒扔出混天绫,只见混天绫吐出一团火焰,将三太子紧紧捆缚住,他怎么逃也逃不掉。哪吒又拿出乾坤圈朝三太子头上一砸,竟然就把它打死了。

打死三太子之后,哪吒将他拖到岸边,心想:父亲缺一根腰带,我就把龙筋抽出来,搓成腰带送给他。于是哪吒抽出龙筋准备给父亲李靖做个腰带。

哪吒回家后不久,东海龙王就找上门来,说哪吒打死了自己的儿子三太子。李靖一听吓坏了,忙唤出哪吒,得知确有此事。哪吒将龙筋还于龙王,龙王一见龙筋,伤心欲绝,心中怀恨不已,放出话来,要请南海、北海、西海龙王来水淹陈塘关以报杀子之仇。

第二天东南西北四海龙王齐聚,要捉拿李靖和其夫人为三太子报仇,并吐出洪水淹了陈塘关。哪吒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杀了东海龙王三太子,与我父母和陈塘关百姓无关。遂揪住东海龙王痛殴,然后拆肉还母,拆骨还父,自刎而亡。”

“啊,哪吒死了,呜呜……”有孩子哭泣出声。

“别急,听女郎讲完,哪吒不能就这么死了是不是呀?女郎。”有孩子好奇地问道。

“嗯,你说的很对,哪吒当然不能就这么死了,哪吒自刎之后,他的一缕青魂直奔师父太乙真人而去。

太乙真人不慌不忙地来到荷花池,摘了荷花、荷叶,又挖了几节嫩藕,摆成了一个人的样子,一边施展法术,一边大声叫道:哪吒,哪吒,还不快快起来!荷花、荷叶和嫩藕马上变成了哪吒的新身体,哪吒复活了!

随后太乙真人又送给哪吒两件宝贝:一把火尖枪和一对风火轮。于是,哪吒手持火尖枪,脚踏风火轮,威风凛凛地闯入东海龙宫,活捉了东海龙王,为百姓除了一害。”

“这故事太好听了,女郎,还要听故事……”王家六郎撒娇道。

“今天故事就讲到这里,我教你们唱首歌——《哪吒闹海》。”于是孟萦就唱起了《哪吒闹海》这首歌,她对这首歌记忆犹新,因为这首歌是童声歌唱九级歌曲,也是她儿子参加比赛得全国金奖的歌曲,歌曲带舞蹈她都熟的不能再熟。

“哪吒,哪吒,哪吒!

风火轮火尖枪的小哪吒

混天绫乾坤圈的小哪吒

闹东海打夜叉的小哪吒

揭龙鳞抽龙筋的小哪吒

爷爷讲你讲你讲白了头发

爸爸唱你唱你唱黑了胡茬

可你可你可你总也长不大

还是那闹海的小娃娃

爷爷讲你讲你讲白了头发

爸爸唱你唱你唱黑了胡茬

可你可你可你总也长不大

还是那闹海的小娃娃

长不大你就长不大

在我们心中发了芽

长不大你就长不大

这就是我们的小哪吒

哪吒,哪吒,哪吒!

讲道理讲真话的小哪吒

不怕欺不怕压的小哪吒

敢胜利敢牺牲的小哪吒

艺又高胆又大的小哪吒

书里写你写你你走遍万家

画上画你画你你名扬天下

可你可你可你总也长不大

还是那闹海的小娃娃

书里写你写你你走遍万家

画上画你画你你名扬天下

可你可你可你总也长不大

还是那闹海的小娃娃

长不大你就长不大

在我们心中发了芽

长不大你就长不大

这就是我们的小哪吒

长不大你就长不大

在我们心中发了芽

长不大你就长不大

这就是我们的小哪吒

哪吒,哪吒,哪吒!”

孟萦一边唱着《哪吒闹海》,一边想着再也见不到儿子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唱着唱着她似乎又看到了儿子小小的,站在那里奶声奶气地给她唱《哪吒闹海》,唱着唱着她已泪流满面。

“女郎,你怎么哭了?”

“女郎不哭,我们不学了,女郎肯定是累着了。”

“女郎,不要伤心,我们给你表演《儿童团放哨歌》怎么样?我们学得可认真了。”这帮小童七嘴八舌地安慰道。

其实在孟萦刚开始给这帮小童讲《哪吒闹海》的时候,王季陵他们就已经到了,白芷看见王季陵带人来找自家女郎,正准备前去通报,五郎招手示意停下来。

于是他们一行人躲在暗处静静地听孟萦给孩子们讲故事,一行人听得津津有味,因为他们也没听过这个故事。

只有五郎曾在皇家书苑一本神话志怪的书中见过只言片语,没想到孟家女郎讲出的故事如此精彩。

直到听她开始唱《哪吒闹海》,五郎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本来这是一首颂歌,歌颂哪吒不畏强权、牺牲自我的英勇大义。可五郎却听出了母亲思念自家儿郎的感觉,那种慈母思念幼子的感觉挥之不去。论说孟家女郎年仅十三,肯定不曾生育,可这又怎么解释这种思念入骨,痛彻心扉的感觉呢?不知其他人是什么感觉,他看了王季陵一眼,只见他满目震惊,好似他从未认识孟家女郎似的。不过瞬间,他双眼又流露出疼惜不已的目光,径自走向孟家女郎……

第八十一章 相见恨晚

王季陵认识孟萦六七年,他知道她是个简单而乐观的人,从来都是不笑不说话,如同开心果给人带去快乐。他竟然都不知道她还有如此悲伤的时刻,当她唱第二段的时候,他已经从她的歌声里听到了痛彻心扉的感觉。他也揪着一颗心,希望拥她入怀,安慰她不要悲伤,他会永远陪着她。于是他不管不顾地走向了孟萦……

直到他走近孟萦,孟萦似乎还陷入自己的意识中,未曾意识到有人来到了自己身边。

王季陵从身后拥着孟萦,轻声道:“萦儿妹妹,怎么了?不要哭了,我来陪你。”

孟萦这才如梦方醒,忙擦干泪水,转过头去。

孩子们见有客来访,一哄而散。

孟萦微微一笑道:“季陵哥哥来访,也不派人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做些准备,今日真是失礼了。”

五郎的心似乎停了一跳,那泪意涟涟的目光里有他看不透、参不悟的东西。他虽阅人无数,却第一次见到含泪的微笑这般美,美得让人心跳不正常。

王季陵忙给孟萦介绍道:“这是谢家五郎和李家大郎,他们想要参观萦儿妹妹的蔬果大棚和试验田。”

孟萦忙施礼道:“见过谢家郎君和李家郎君,失礼了!”

他们都知孟萦今日情绪不高,并不多言,都随着她去了正院稍事歇息。孟萦让竹清上茶,自己则去偏厅洗漱收拾。

李侃如见正院花坛里只有一颗母子树,还正有些怪异。突然想起她就是爷爷提起的孟家女郎,当初爷爷还有意牵线他和孟家女郎。他记起爷爷说过孟家女郎随父和离归家,这就能解释通为何花坛里只有一颗母子树了。

爷爷说孟家女郎花容月貌,惊才绝艳。待人又真诚,性格温婉,身上并无骄矜之气,再加上她家庭简单,如果自己嫁过来,不需要伺候上面那么多长辈,是个不错的妻主人选。只是她需年过十七方才成亲,如果嫁给她还需再等三年多。自己怕这三年变数太大,但爷爷却说无妨,如果自己有意,爷爷自有办法让这门亲事板上钉钉,让孟家女郎认下这门亲事。可自己太刚愎自用,认为爷爷夸大其词,天底下哪来那么好的女子?故连见都不曾一见!

孟萦在偏厅快速洗漱,白芷又重新帮她梳理了新的发髻。

等孟萦再次出来的时候,五郎见她已经换下了飘飘欲仙的广袖深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樱草色的窄袖襦裙,显得英气利落。她眼中的悲伤已经隐藏不见,若不是她那笑意盈盈的桃花眼里尚有些未曾褪去的红血丝,谁又能想到她刚才还悲痛欲绝呢?她的坚强隐忍让人心疼。

王季陵见孟萦已经收拾好情绪,更加心疼她的懂事和体贴。他还是更喜欢她“平明拂剑朝天去,薄暮垂鞭醉酒归。”做个风华正茂的英气女郎,蓬勃豪迈。他不想她受任何委屈,只愿她活得自在恣肆。

孟萦笑着对王季陵说:“季陵哥哥,今日中午在此用餐吧?我早起才做了红烧肉和酸萝卜老鸭汤,现在正用小火煨着,午餐用正好。”

“哇,我好有口福,今日能尝到萦儿妹妹的手艺。”说着他看了一眼五郎,只见他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孟萦见他们要留饭,就列了个菜单,让竹清下去准备食材。

王季陵建议五郎先去看大棚里的菜蔬,他听说西红柿已经成熟,这是他第一次出海带回的新物种,总要看看自己带回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一行人往大棚区而去,五郎见一排排大棚错落有致,地间小路平整干净,每隔一步铺上块青砖,缝隙里又铺了小石子,既使下雨天,也不会弄得泥泞满地。一进到大棚,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植物味道,虽然掺杂着肥料发酵的味道,但并不难闻。

大棚的通风口已经打开,可能是半上午的原因,太阳照射,大棚里的温度稍高。再看陇间是整整齐齐的西红柿植株,上面挂满青青红红的果实。那果实散发着清甜的香味,诱的人直流口水。

“萦儿妹妹,这两块儿西红柿怎么不一样,我记得我只带回来一种西红柿种子啊?”

孟萦:“这片是我实验的嫁接品种,一会儿尝尝这两种番茄,哪种口味更好。看看你喜欢那些,可以采摘一些,不过记得要采摘红的,青的尚未成熟,不能吃,吃了会闹肚子。”

“孟家女郎叫它们番茄和西红柿?这些果子可以生吃吗?”五郎出声问道。

孟萦听到五郎的声音犹如金石击玉、水溅溪涧,暗叹道:真一副好嗓,又看了他一眼,见他五官虽平淡无奇,但周身气派清隽难掩,算得上气质清雅,这气质又遮掩了长相的不足,正所谓瑕不掩瑜也。

“哦,西红柿和茄子同属于茄科植物,它从番外传来,农人们就叫它番茄,西红柿是根据它的长相来的名字。西红柿既是蔬菜又是水果,可生食,也可熟食。是不可或缺的美味。”孟萦看着五郎笑意盈盈道。

“这些西红柿怎地长到母子树上了?难道这就是女郎所说的嫁接实验吗?”五郎又问道。

孟萦直感叹这五郎虽长相平凡,却又眼光毒辣,她在母子树上嫁接过辣椒和西红柿,除了日常伺候的农人和自己身边的几个人,几乎没有人在这些植株长成之后还能分辨出母子树。

孟萦笑道:“谢家郎君好眼光,正是如此。您是第一位认出这些已经长成的植株是长在母子树上的,您观察真是细致入微,眼光独到。”

五郎听到孟萦夸赞自己,面上并无太多表情,显得宠辱不惊,但耳尖却有些泛红,有点发烫。

所幸他并未再继续问下去,而是摘起了西红柿。

随后,他们都亲自上手采摘了两种不同的西红柿放到不同的篮子里带回去品尝。

孟萦又带他们去了黄瓜大鹏、草莓大鹏、辣椒大棚等,每个人都体验了一把亲自采摘的乐趣。孟萦安排人将他们每人采摘的东西,分类放到不同的竹篮里,留着下午他们回去时带走。

参观完大棚蔬菜,一行人往试验田走去,五郎指着那些茎干直立,花大如圆盘,花色金黄明丽的向日葵问道:“孟家女郎,那是什么作物?”

“那是向日葵,所结的种子是葵花籽,俗称瓜子,它可当坚果食用,炒熟之后也可榨油,含油量挺高。”

“难道是因它一直面朝太阳,故名向日葵吗?你可知何故?另外你怎么知道它们含油量高?好像向日葵在大曌是第一次种植呢?”五郎又问道。

呃,能不能不要问这么尖锐的问题?问的问题总是让人不好回答,难道要告诉他因为受植物生长素的影响吗?这谢家郎君还真是难搞,孟萦腹诽道。

孟萦:“哦,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一种出来就是这样的。可能是天性使然。不过它们现在尚未成熟,再过一个多月才能采收,等采收之后,炒些出来给大家尝尝。”

“萦儿妹妹,你说的花生种在哪里了?”王季陵及时救场道。

“在那儿呢!我拔出些看看,如果结荚好,说不定今天我们能吃到水煮五香花生呢。”说罢,孟萦走到花生地里,准备顺着地边拔出一把花生苗。却被白芷拦住了,他伸手拔了些,发现花生已经结荚,荚内花生大部分已经饱满。孟萦遂让人挖些出来做水煮花生。

五郎看了一眼白芷,见他长相不俗,风光霁月,不像侍奴而像是大家族培养出来联姻的少郎君。正所谓物理类聚,人以群分,这孟家女郎身边的侍奴都有如此风仪,可见她平日里也是个严于自律的。

参观完试验田,已经巳时末了,该准备午饭了。竹清已经按照孟萦写的单子准备好了午餐用的食材,就等着下锅了。

孟萦挽起袖子,准备亲自下厨。李侃如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女郎亲自下厨做饭。女郎们一生下来就被家里人千娇万宠,娶了夫郎之后,更是被夫郎们捧上天。哪里需要亲自下厨?就算是农家的妇人,也不下厨的,都是夫郎们做好捧到她们跟前。女郎们偶尔将下厨当做情趣,也都是侍奴们做好之后,她们从厨房里端出来,就算作她们下厨了。

李侃如不知不觉地跟着孟萦走到厨房,这个厨房是孟萦经常用的,乡下地方宽敞,所以厨房建造的特别大。

孟萦有轻微的强迫症和洁癖,所以整个厨房白墙干干净净,橱柜都是原木色刷了清漆,看着异常洁净。打开橱柜,里面的碗碟按大小顺序摆得错落有致。墙上钉了一排钉子,将各种型号的锅铲汤勺挂起来,用起来非常顺手。两块白橡木菜板放在白瓷台面上,也洁净异常。连放菜的架子也收拾的干净利落,丝毫不乱。

五郎见孟萦家的厨房这么干净,秩序井然。以为是新盖的厨房,问道:“孟家女郎,你家的厨房是新建的吗?”

“这个厨房已经建好两年了,这两年只要我来庄子就会下厨做些吃食。平日里他们不用这个厨房,只打扫。”

孟萦见他们都进了厨房,便笑道:“你们难道要一起下厨吗?如果不是,请正厅用茶,我做些家常便饭,一会儿饭菜就做好了。”

“萦儿妹妹,我给你打下手吧!”王季陵挽起袖子准备帮忙。

孟萦笑着点头,白芷已经帮孟萦挽起了袖子。五郎见孟萦的奶白色胳膊如同新挖出来的藕节,双手白皙秀美,犹如削葱,十指尖尖,指甲未着蔻丹,而是自然粉嫩娇娇俏俏。

五郎不自觉地往孟萦左胳膊上瞟了一眼,他一眼就看到了殷红的守贞砂,他更加不明白孟萦唱歌时那种母亲思念稚子的感情从何而来?

李侃如见孟萦切土豆丝,唰唰唰,厚薄一致,根根粗细差不多,都说切丝最考验刀工,可见她是真的经常下厨。等菜下锅,香味传出来。他才是真的后悔了,上个月他才与山南西道兴元府汉中郡郡守高家之女定下亲事,明年春夏之交完婚。

现在他却有些心有不甘,悔婚可不那么容易。看来姜是老的辣,古人诚不欺我。也难怪爷爷每次提起孟家女郎赞不绝口,果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第八十二章 往事重现

午餐除了早晨就准备好的红烧肉和酸萝卜老鸭汤,孟萦又做了荤菜京酱肉丝、小炒肉、松鼠鱼、辣子鸡;凉菜有糖拌西红柿、拍黄瓜、水煮五香花生米、蒸茄子,外加泡菜几碟。又急火炝炒了酸辣土豆丝、虎皮辣椒、高汤苋菜、西红柿炒鸡蛋等几个素菜。

两个锅同时开炒,孟萦做了那么多年的家常饭菜,自是做的又快又好。孟萦上辈子一小就学做饭,本就做得不错,后来上班吃遍国内国外,各种菜式都吃过。每次吃到好吃的,回来总要上网查一查看是如何做出来的,然后做出来犒劳自己。做饭也算作她的一大爱好吧!

很快菜就全部端上桌了,闻着香味就让人口水直流。王季陵安排五郎和李侃如坐下,孟萦也换了身衣服,收拾干净过来一起用餐。

五郎的侍从准备过来试吃,五郎却挥手让他下去。今日的饭菜他看着下锅炒出来,又被自己的侍从端上桌,其中一个人全程在盯着,没有任何下毒的机会。若再试吃,孟家女郎难免会多想。

孟萦给他们每人盛了一碗老鸭汤,这汤炖了一上午,酸萝卜的酸香味和老鸭的肉香味巧妙地融合到一起,汤色清亮,香气扑鼻,喝到嘴里酸鲜开胃,让人食指大动。

五郎平日里吃的素净,少食油腻,他今日还专门吃了两块红烧肉。那盘子松鼠鱼基本都是他吃了,京酱肉丝味道也不错。他每样菜都尝了尝,连辣椒都没放过。

王季陵对吃食不挑剔,什么都吃,平常他和孟萦吃饭时,爱说说笑笑,今日也顾不得说话了,直接快速地夹菜吃,连话也顾不得说了。

李侃如心下虽有些不快,可也没有辜负美食。正好化悲痛为食欲,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过饱、细嚼慢咽了,和王季陵一样快速夹菜吃。

孟萦没想到这几个吃货食量那么大,基本上碗碟都空了。孟萦才想起来忘了给他们拿酒喝了,都怪大家吃得太急,不大会儿就吃完了。

孟萦才吃了一块红烧肉,她看五郎才堪堪夹了两块。其余的都让王季陵和李侃如抢光了。王季陵高高瘦瘦,也不怕长胖,出海归来这几个月恨不得把那一年多没吃到的美食都补回来。这三个多月都胖了十来斤,看着比以前气色好了不少,不那么瘦弱了。

王季陵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说道:“萦儿妹妹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你做的那什么京酱肉丝怎么那么鲜嫩?”

孟萦笑着说:“那是因为我洗了些玉米淀粉出来加到肉里,又放些蛋清,加上酱油腌制,然后急火快炒,再加上自制的甜面酱,所以肉才会鲜嫩多汁”

五郎:“今日的松鼠鱼很美味,西红柿炒蛋拌饭很好吃。”

王季陵:“萦儿妹妹做的凉拌西红柿也很好吃,明日可让酒楼上新菜了。”

孟萦:“只是没有提前购买些牛腩,西红柿炖牛腩更加美味。”

“下次我带些牛腩过来,萦儿妹妹给我们做西红柿炖牛腩好不好?”

“你呀,这顿刚吃完,又想下顿了,真是个馋猫。”孟萦笑嗔道。

五郎看孟萦和王季陵轻松互动,他觉得自己肯定是中午酸萝卜老鸭汤喝多了,肚里直往外冒酸气,压都压不住。

饭后,孟萦给他们每人一小片香茶饼嚼嚼去口气。王季陵第一见香茶饼,忙问道:“萦儿妹妹,这茶饼从何而来?”

“当然是我制的啦,我加了不少香料,是不是满吻皆香?”

他们连连点头,五郎问道:“这茶饼可否卖些给我们?”

孟萦摇摇头道:“卖是没有的,但可送些给你们。量不多,材料有限,我做得少。”

大家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孟萦请他们去茶室喝茶。这茶室其实是孟萦在庄子里的书房,不过这里藏书并不多。

孟萦在这里弄了茶几和茶海,有时会和李君成、白芷在这里喝茶看书。

一进茶室,五郎就看到了一副画,画上是一个六七岁娇憨可爱的女郎,长得胖乎乎的。他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画上的女郎,但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李侃如仔细观摩了那副画,那画虽非名家所作,笔触稍显稚嫩,但天赋极高。忙问道:“孟家女郎,这画中人是你小时候吗?”

孟萦笑着说:“的确是我小时候,那时大概六岁多吧!”

“萦儿妹妹小时候又白又胖,像个小肉丸子,好可爱。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又黑又瘦,只有一双大眼格外出彩,满脸都是眼,那双眼睛我至今都记得。”王季陵取笑道。

孟萦:“季陵哥哥你好讨厌,叫人家小肉丸,我哪里像肉丸子了?那叫婴儿肥,知道不?”

五郎这才想起原来他与孟家女郎几年前在神女庙的后山上早已见过,那时她那么小小的一只,还知道欣赏海棠花,让人觉得好笑。当时他取笑她是小肉丸,她立马反击叫他小鱼干。如果不是十一郎求情,说不定自己一气之下将她掳到长安了。没想到如今这小肉丸出落得如此美丽大方。

五郎笑道:“哪里都像个小肉丸!”

孟萦一时有些气懵了,娇嗔道:“友尽了,友尽了,已经不能在一起好好玩耍了。”

看到她这样,五郎和李侃如都笑了,觉得这孟家女郎真性情流露,不喜别人说她胖。王季陵更是笑得肆无忌惮,只觉萦儿妹妹好可爱。

孟萦给他们泡了自己炒的绿茶,她的茶园经过这几年堆肥滋养,茶叶已经长得很好了。今年清明前她亲自炒了些明前毛尖,大郎君第一次喝就喜欢上了。送了些朋友,他的那些朋友都来讨要,产量本就不高,还没来得及卖,就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五郎见白瓷茶盏里的茶叶轻柔伸展,碧绿的茶汤清香扑鼻。喝一口味道清甜回甘,果真远胜过蒸青绿茶。

“孟家女郎这茶倒是第一吃,味道不错。不知这茶从哪里来?”五郎问道。

孟萦:“味道好是必然的,你也不想想这茶可是我亲自采摘,又亲自炒制的,味道当然好啦!”

王季陵:“萦儿妹妹还会制茶啊?这茶真的比蒸青绿茶好吃呢,还有没有?我们有茶引,帮你卖出去?”

孟萦:“茶园才养成,产量不高。今年的明前毛尖本就不多,爹爹又送了些出去,自己又吃了些,剩下的就不多了。今天我可以给你们每人送半斤,多就没有了。明年的产量会高些,到时再给你们多留些。”

每人吃了两三道茶,觉得腹中油腻已去,浑身通泰。王季陵知道五郎身体病弱,每日都要午休一阵,遂让孟萦安排五郎歇晌。

孟萦让白芷领五郎去客房歇息。李侃如心里正不舒服,也跟着去客房歇息了。

孟萦每次来庄子都要去游会儿泳,趁着午休无事,她决定去游泳,然后再泡会儿温泉。

王季陵出海一年多,一身泳技已经练就,听说孟萦要去游泳,忙也要跟着。一旦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对孟萦就少了忌讳,多了亲密。孟萦并没多想,于是两人就一道去半山游泳了。

五郎见孟家客房装饰简单大方,素净文雅。床铺和盖被都非常干净,透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白芷点燃安神香,整个房间弥漫着柑橘香味,让人精神放松。

五郎躺在床上,不过片刻就进入了梦乡。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身着红装成亲了,嫁妆铺满了十里长街。新婚之夜,自己勇猛异常,爱妻在身下千娇百媚。婚后夫妻琴瑟和鸣,如同蜜里调油,十分恩爱,紧接着她又给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女郎。

那对双胞胎非常有意思,一个长得特别像自己,别人都叫她小萧瑾瑜,另个则长得像小肉丸,冰雪聪明,异常可爱。他宠溺地叫了声:“小肉丸!”。谁知那小肉丸却异常凶狠,叫道:“爹爹不准叫我小肉丸!”然后像个小炮仗般直扑到了他怀里。

五郎笑着从睡梦中醒来,醒来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梦里他连爱妻的面容都未曾看清楚,只记得那对双胞胎女儿。人果然是贪心不足的,往往得陇望蜀。一个女儿都不够,还想要两个。一次生两个女儿的人万不及一,自己哪里来那么好的的运气。再说自己这辈子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都还两说。

五郎醒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恨给母皇下毒的人,也恨自己不能解毒的身体,气恨地锤了锤床,难道一辈子都要这样抬不起头来吗?梦里的一切似乎是个巨大的笑话,生孩子这事果真是做梦比较快。

带着巨大的起床气,五郎黑着脸召人来伺候穿衣。等收拾利落,发现李侃如已经在外面候着了。随从告诉五郎王家郎君和孟家女郎去半山游泳去了。

五郎和李侃如抬脚往半山走去,李侃如看五郎心情不好,也不多言。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往半山而去……

第八十三章 亲密束发

王季陵出海一年多,只要有机会就练自己的水性。由于他瘦长的身形,大长腿游起来又快又猛,如同浪里白条。

孟萦穿着梅苏给她缝制的泳衣,长衣长裤,保守到家了,好怀念以前的比基尼。不过就算有比基尼,她现在也穿不了。穿比基尼至少得有馒头那么大的胸吧,她现在别说馒头了,连旺仔小馒头都没有,简直是一马平川的飞机场。

孟萦看着自己平坦的胸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记得前世这么大的时候,好像有奶油小馒头那么大了。怎么这辈子吃得好,穿得好,心情好,可怎么就是不长胸呢?好在还有的是时间可以期待,再说,现在这种状况,说明咱发展空间大啊,孟萦充分发挥了阿q精神自我安慰着。

一下到泳池,水湿了衣服,都贴着身体了。王季陵悄悄往孟萦的胸部瞄了一眼,目光很快就转过去了。他虽然做得很隐蔽,可架不住孟萦在乎她的胸啊,她气呼呼地说道:“看什么看?你没有吗?”

王季陵平日里和孟萦开玩笑惯了,偷偷地地瞄了一眼孟萦的胸说道:“萦儿妹妹和我的一样平坦啊!”

孟萦炸毛了,说道:“我还小,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你的这辈子可就只能这样,长不大了。”

“那怕什么,只要别的地方长就行了……”

我去,老司机来了。

孟萦从水里跳起来要去掐王季陵,王季陵哪里会让她掐到,一边游一边说道:“萦儿妹妹想歪了,我说是身高啊!”

两人你追我赶地在泳池游了几十个来回,都累得够呛。

孟萦躺在池边不愿动弹,还是王季陵把她抱到温泉池,又给她洗了头发。两人泡了会儿温泉,歇息过来,各自去沐浴更衣。

等白芷给孟萦全身涂好膏脂,又帮她穿好广袖深衣出来,白芨已经让小厮在背风的山坡铺好了毛毡。王季陵正坐在毛毡上晾晒头发。季陵看着孟萦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他心跳加快,恨不得立马拥她入怀。

孟萦身着白衣,衣领和袖口绣着缥缈祥云。阳光照在她身上,形成一圈光晕,风吹动衣袖,整个人似乎就要飞升成仙。王季陵一把抓住了孟萦的衣袖,将她拖进怀里,紧紧拥抱着她,似乎怕她飞走一般。

白芷拿着布巾过来给孟萦擦头发,王季陵接过布巾轻轻地给孟萦擦起头发来。孟萦的头发浓密又黑亮,连发梢都油亮油亮的。擦完头发,王季陵又用木梳给孟萦通发。

孟萦浑身香喷喷的,王季陵有些心猿意马,他暗暗祈祷萦儿快些长大,这样就可以早点成亲了。他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对萦儿妹妹情动了,他深吸一口气,吻了吻孟萦的发顶。等到头发晾到大半干,就动手给孟萦梳了个飞仙髻。虽然还有些生疏,但已经很厉害了。孟萦自己都还不会梳飞仙髻呢!

海涛在一旁腹诽,自家主子为了练什么劳什子飞仙髻,将自己的头发生生扯掉了好几百根。真是心塞,以后再要学什么其他发髻,将自己头发扯掉秃了,还怎么嫁人哟!海浪的头发都已经快被扯秃噜了,唉,真要哭晕了……

帮孟萦簪好发钗,王季陵将自己的大脑袋伸过来,让孟萦帮自己束发。孟萦活了两辈子从来就没给人梳过头,更别提给男子束发了,她笨手笨脚地给王季陵束发,最后扯得他头皮都快掉了,也没梳好。

王季陵笑着说:“萦儿妹妹,你终于有一样不如我了,哈哈,你束发的手艺不如我。今天就让你拿我练练手,等成亲后可要记得给为夫束发哦!”

孟萦揪了王季陵耳朵一下,“还为夫呢,坐好了,再笑头发都要被我拔光了。你就等着变秃瓢吧!”

王季陵捶地大笑,叫道“哎呦,不行了,谋杀亲夫啊,我头皮都快被你扯掉了。”

最后还是王季陵的贴身小厮海涛给他束好发。王季陵搂着孟萦,两人肩并肩坐在一起晒太阳,亲密地窃窃私语。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舒适,照在身上暖暖的,让人觉得宁静和美。

五郎和李侃如漫步到半山,看到王季陵给孟萦通发、梳发,又看他们嬉戏打闹。那感觉真是一言难尽,对于梦中的双胞胎女儿,五郎有着深深的执念,他觉得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李侃如看王季陵和孟萦两小无猜,亲密无间,说不在意、不羡慕,那是自欺欺人。他很后悔为什么没听爷爷的话,见一见孟家女郎,如果能早些认识她,自己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懊悔不已。

树荫下的两人就这样看着阳光下的两人亲密互动,王季陵偶尔亲一下孟萦的发梢,有时揽着她的肩,有时又搂着她的腰。

孟萦将自己的脑袋靠在王季陵肩上,一派轻松适意。两人衣衫交叠,亲密无间,任谁看都是一副绝美的画卷,可这景象在五郎和李侃如眼里却是压不下的嫉妒与酸涩,两人均静默无语,不知呆了多久,转身下了山。

孟萦惦记着大家还要返城,和王季陵聊了会天,就拉着他下山了。

下山一看,五郎和李侃如已经起床,两人正喝着茶,看孟萦书案上写的《道德经》。五郎已经将这五千言的《道德经》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他心下正怪异这孟家女郎的《道德经》怎么不是断篇残章,而是完完整整的全篇。李侃如见了孟萦的一笔好字,正有些自叹弗如。

这本《道德经》是孟萦根据自己前世的记忆写下来的,为了督促儿子学国学,孟萦跟着他一起背了诸多国学经典。《道德经》是孟萦背会第一本国学经典,所以记忆最深刻。两人经常你出上句,我对下句,乐此不疲。但她并不知道大曌的《道德经》几经战火,已经是断篇残章了。

见孟萦过来,五郎提出:“孟家女郎,可否将这本《道德经》借我一阅?”

孟萦心说,都看完了才说借,毫无诚意!但看在他是王季陵带来的份上,不计较了,笑着说道:“我默背写下来的,你若喜欢,就送与你了。”

五郎:“那就多谢孟家女郎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今日就此别过,改日再聚。”

正好孟萦也要返城,明日又该到学习日了,于是大家同行……

第八十四章相得益彰

孟萦让小厮们将送给大家的菜蔬、茶叶装到马车上,自己则准备骑马而行。王季陵却叫到:“萦儿妹妹过到我们的马车上来吧,咱们下盘棋就到了。”

盛情难却,孟萦和王季陵正准备下棋,五郎却插了一脚,他主动拿起了黑子。王季陵自觉地和孟萦一起,取了白子。于是孟萦和五郎对弈,王季陵和李侃如观棋。

五郎棋力相当好,若是今天之前和孟家女郎下棋,他可能会轻敌,但通过今日一天的相处,他丝毫没有保留自己的实力,和孟萦在棋盘上较量起来。

孟萦发现谢五郎的棋风如其人,非常难缠。孟萦自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于是观战的两人觉得精彩无比。一局下来,最终打成平手。

五郎心下惊奇不已,他没想到在这山南东道的小郡城里还隐藏着高手。他师从顶级围棋大师,是他的得意弟子,在长安他的棋艺已属顶尖。他没想到孟家女郎小小年纪竟然也能和他打成平手,这孟家女还真是不容小觑!

李侃如抽空回了趟家,他隐晦地表达了想要悔婚的打算,遭到了李大人严词拒绝。

他对李侃如说道:“之前让你见孟家女郎一面,你不肯见。高家女也是你见过之后点头同意的,现在无故悔婚恐怕不妥。你若真是喜欢孟家女郎,就更不能悔婚。你想孟家女郎虽好,但家世实在一般,若是让高家女知道你因孟家女而悔婚,就算她不出手对付孟家女郎,她爹爹又岂肯让自家女郎受委屈?到时他只要稍稍表示出那么点意思,自会有人对付孟家女郎。到时孟家女郎恐怕就要被毁了。在孟家女郎还没有得势之前,随便一个权贵就有可能毁了她,就像起初我让你见她一样,如果你看上她,纵使她对你没有情意,也不会妨碍你成为她的正夫。但现在你已有婚约,万不能随意悔婚。你可想明白了?”

李侃如点了点头,自是后悔不迭,却又无能为力。

九月末,西北传来战报,大夏国战神沙依古领军突袭,以压倒性兵力攻下西平郡,定国公兄弟三人战死沙场,定国公世子领兵退守金城郡,休养调整。军中粮草不足,西北大雪盈门,急需粮草供应。

五郎得知战报,心忧如焚。

好在女皇将山南东道的节度使李庚调往兵部,又命五皇子暂代山南东道节度使一职。

李庚本不想离开,这时的兵部正是烫手的山芋,但皇命难违,如果不走就是谋反,他还没准备和女皇对上,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山南东道。

李庚一离开,五郎迅速检查山南东道的储备粮仓,发现近半空仓,这种情况在天灾之下就显得非常严峻了。今年遭了灾,冬日一到,可要开仓赈灾,现在储备粮仓无粮可放,更别提要运粮给前线了。

五郎将未遭灾的几个郡的税粮先通过水路再转陆路运往金城郡,可这远远不够。接着还要赈灾,大户手里有粮,但他们奇货可居,坐等涨价。又不能直接去抢,五郎异常烦闷。

又到十月初五,王季陵见五郎闷闷不乐,提议出去散散心。五郎便领着王季陵和李侃如往城外走去,不知不觉竟走到孟萦家的庄子路口。

既然到了,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此时孟萦和李君成正在书房绘画,李君成的画技又提高了不少,愈发显露出自己的风格。孟萦觉得自己两辈子都追不上这种有天赋的人了!

李君成看孟萦拿着画笔在那里画风景画,她指如削葱,指甲粉嫩如同三月的桃花,一脸认真地模样,偶尔停下笔抬起头思索的样子,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李君成走过去握着孟萦的手,帮她布局。

李君成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中指的第一节关节有一层薄茧,是长期握笔写字留下的。他弯腰站在孟萦的身后,孟萦身上淡淡的清香传到他的鼻息,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另一只手握着拳,极力压抑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李君成手把手地教孟萦作画,孟萦根据自己前世看画展时的一些心得进行交流,每每总能提出些好的建议,让李君成惊喜不已,说到精彩处两人经常相互凝视,然后会心一笑。

这次王季陵他们到的时候,白芨早早就来通报了。孟萦和李君成亲自迎了出来,李侃如见李君成看着孟家女郎情意浓浓,心下酸涩不已。

孟萦见五郎颇有些愁绪,却也不知何故。只好尽量调节气氛,让大家尽量轻松愉悦些。

知道他们要留饭,孟萦安排人做饭,自己陪他们聊天。大家无意中聊到西平郡失守,定国公一门三英烈。定国公世子退守金城郡,军中缺粮草,各地却遭了灾。冬日将临,还需赈灾,储备粮却不足等一系列的问题。

孟萦才知形势竟已这般严峻,忙道:“李家郎君,可否安排我与您祖父一见。商议一下提前收割玉米,玉米虽说晚些收割可让玉米干燥,淀粉含量更高,但早些收割,玉米秸秆可发酵做青贮饲料。这样一来,除了能收获几十亿斤的玉米,还能收获几十亿斤的牲畜饲料。损失的那点玉米就算不得什么了。”

五郎听孟萦这么说,眼神一亮,每日尽是愁苦,今日出门,没成想还能柳暗花明。忙道:“孟家女郎觉得玉米何时收割比较好?”

孟萦:“按照原计划,十月底之前收割完成,现在如果想要玉米秸秆作为饲料,再过五天即可收割。如果单纯将玉米和秸秆都作为草料的话现在收割也可。”

五郎:“不知孟家女郎如何处置你的那份玉米?”

孟萦:“这个我和爹爹商量即可,我原本想着冬日里外来逃荒人员若多,我就多开几个粥棚施粥,等到来年开春,他们返乡时,赠与大家一些种子。但如果前线需要粮草,我也可将我的那份捐赠出去。只是得通过合适的人捐赠,我可不希望我的东西落到贪官污吏手中。”

五郎一听孟萦如此想法,更是激动不已,如果孟家女郎肯捐赠她的那份收成。那样他就有把握说服崔家郎君也捐出自己那份。这样光武陵郡就可以得到三十多亿斤的玉米外加七八十亿斤的草料。这样一下子就解决了储备粮仓不足的问题了,这些粮食应该能帮大家度过寒冬。

第八十四章 相得益彰

孟萦让小厮们将送给大家的菜蔬、茶叶装到马车上,自己则准备骑马而行。王季陵却叫到:“萦儿妹妹过到我们的马车上来吧,咱们下盘棋就到了。”

盛情难却,孟萦和王季陵正准备下棋,五郎却插了一脚,他主动拿起了黑子。王季陵自觉地和孟萦一起,取了白子。于是孟萦和五郎对弈,王季陵和李侃如观棋。

五郎棋力相当好,若是今天之前和孟家女郎下棋,他可能会轻敌,但通过今日一天的相处,他丝毫没有保留自己的实力,和孟萦在棋盘上较量起来。

孟萦发现谢五郎的棋风如其人,非常难缠。孟萦自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于是观战的两人觉得精彩无比。一局下来,最终打成平手。

五郎心下惊奇不已,他没想到在这山南东道的小郡城里还隐藏着高手。他师从顶级围棋大师,是他的得意弟子,在长安他的棋艺已属顶尖。他没想到孟家女郎小小年纪竟然也能和他打成平手,这孟家女还真是不容小觑!

李侃如抽空回了趟家,他隐晦地表达了想要悔婚的打算,遭到了李大人严词拒绝。

他对李侃如说道:“之前让你见孟家女郎一面,你不肯见。高家女也是你见过之后点头同意的,现在无故悔婚恐怕不妥。你若真是喜欢孟家女郎,就更不能悔婚。你想孟家女郎虽好,但家世实在一般,若是让高家女知道你因孟家女而悔婚,就算她不出手对付孟家女郎,她爹爹又岂肯让自家女郎受委屈?到时他只要稍稍表示出那么点意思,自会有人对付孟家女郎。到时孟家女郎恐怕就要被毁了。在孟家女郎还没有得势之前,随便一个权贵就有可能毁了她,就像起初我让你见她一样,如果你看上她,纵使她对你没有情意,也不会妨碍你成为她的正夫。但现在你已有婚约,万不能随意悔婚。你可想明白了?”

李侃如点了点头,自是后悔不迭,却又无能为力。

九月末,西北传来战报,大夏国战神沙依古领军突袭,以压倒性兵力攻下西平郡,定国公兄弟三人战死沙场,定国公世子领兵退守金城郡,休养调整。军中粮草不足,西北大雪盈门,急需粮草供应。

五郎得知战报,心忧如焚。

好在女皇将山南东道的节度使李庚调往兵部,又命五皇子暂代山南东道节度使一职。

李庚本不想离开,这时的兵部正是烫手的山芋,但皇命难违,如果不走就是谋反,他还没准备和女皇对上,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山南东道。

李庚一离开,五郎迅速检查山南东道的储备粮仓,发现近半空仓,这种情况在天灾之下就显得非常严峻了。今年遭了灾,冬日一到,可要开仓赈灾,现在储备粮仓无粮可放,更别提要运粮给前线了。

五郎将未遭灾的几个郡的税粮先通过水路再转陆路运往金城郡,可这远远不够。接着还要赈灾,大户手里有粮,但他们奇货可居,坐等涨价。又不能直接去抢,五郎异常烦闷。

又到十月初五,王季陵见五郎闷闷不乐,提议出去散散心。五郎便领着王季陵和李侃如往城外走去,不知不觉竟走到孟萦家的庄子路口。

既然到了,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此时孟萦和李君成正在书房绘画,李君成的画技又提高了不少,愈发显露出自己的风格。孟萦觉得自己两辈子都追不上这种有天赋的人了!

李君成看孟萦拿着画笔在那里画风景画,她指如削葱,指甲粉嫩如同三月的桃花,一脸认真地模样,偶尔停下笔抬起头思索的样子,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李君成走过去握着孟萦的手,帮她布局。

李君成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中指的第一节关节有一层薄茧,是长期握笔写字留下的。他弯腰站在孟萦的身后,孟萦身上淡淡的清香传到他的鼻息,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另一只手握着拳,极力压抑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李君成手把手地教孟萦作画,孟萦根据自己前世看画展时的一些心得进行交流,每每总能提出些好的建议,让李君成惊喜不已,说到精彩处两人经常相互凝视,然后会心一笑。

这次王季陵他们到的时候,白芨早早就来通报了。孟萦和李君成亲自迎了出来,李侃如见李君成看着孟家女郎情意浓浓,心下酸涩不已。

孟萦见五郎颇有些愁绪,却也不知何故。只好尽量调节气氛,让大家尽量轻松愉悦些。

知道他们要留饭,孟萦安排人做饭,自己陪他们聊天。大家无意中聊到西平郡失守,定国公一门三英烈。定国公世子退守金城郡,军中缺粮草,各地却遭了灾。冬日将临,还需赈灾,储备粮却不足等一系列的问题。

孟萦才知形势竟已这般严峻,忙道:“李家郎君,可否安排我与您祖父一见。商议一下提前收割玉米,玉米虽说晚些收割可让玉米干燥,淀粉含量更高,但早些收割,玉米秸秆可发酵做青贮饲料。这样一来,除了能收获几十亿斤的玉米,还能收获几十亿斤的牲畜饲料。损失的那点玉米就算不得什么了。”

五郎听孟萦这么说,眼神一亮,每日尽是愁苦,今日出门,没成想还能柳暗花明。忙道:“孟家女郎觉得玉米何时收割比较好?”

孟萦:“按照原计划,十月底之前收割完成,现在如果想要玉米秸秆作为饲料,再过五天即可收割。如果单纯将玉米和秸秆都作为草料的话现在收割也可。”

五郎:“不知孟家女郎如何处置你的那份玉米?”

孟萦:“这个我和爹爹商量即可,我原本想着冬日里外来逃荒人员若多,我就多开几个粥棚施粥,等到来年开春,他们返乡时,赠与大家一些种子。但如果前线需要粮草,我也可将我的那份捐赠出去。只是得通过合适的人捐赠,我可不希望我的东西落到贪官污吏手中。”

五郎一听孟萦如此想法,更是激动不已,如果孟家女郎肯捐赠她的那份收成。那样他就有把握说服崔家郎君也捐出自己那份。这样光武陵郡就可以得到三十多亿斤的玉米外加七八十亿斤的草料。这样一下子就解决了储备粮仓不足的问题了,这些粮食应该能帮大家度过寒冬。

第八十五章 众志成城

五郎得知孟萦并没有想从她应得的这十几亿斤玉米收成中赚取银两,而是准备拿出来做善事,心下感慨自己着相了。于是又问道:“现在大户手中有粮,却又不肯拿出来卖,坐等涨价,官府拿银子买粮都买不到,其它各郡皆是如此。国难当前,他们竟然丝毫不关心国事?”

孟萦:“大家自是关心的国事,只是不知如何关心罢了,没有国,哪有家?毕竟倾巢之下无完卵。”

五郎:“那为何那些大户还要发国难财?”

孟萦:“发国难财的毕竟是少数,我想大家可能都有一腔热血,却不知如何报国吧。另外前线战事境况如何,大家都不甚清楚,大户们也怕自己的钱财落入贪官污吏、奸恶之徒手中。到时不是行善,而是作恶吧!”

“那该如何取得大家的信任,共同度过危机呢?”五郎问道。

孟萦看了看大家,发现大家都看着她,等着她来回答五郎的问题。忙笑道:“我们在此清谈,多说无益。不如做些有益之事。”

五郎才想到孟萦不知他身份,所以不敢轻易谈论政治,以免引火上身。她有此觉悟,知道保全自己甚好。

他看了一眼王季陵,王季陵心领神会,便笑着说道:“此处无外人,大家清谈,并不外传,闲聊也没什么。”

毕竟这谢家郎君和李家郎君是王季陵带过来的,如果说话万一有不妥之处,还是谨慎些好。既然王季陵如此说,大家聊聊国事也无妨。

李君成看着李侃如问道:“官府可曾想让大家捐赠财物以渡过难关?”

五郎:“已有提议,但大家响应并不积极。官府出银两想要平价购买些粮食,却买不到。”

李君成:“确认那些大户手中有粮吗?另外他们真的是想要坐等涨价发国难财吗?”

五郎:“武陵郡的大户目前境况不甚明朗,其他郡,这种情况比较明显。”

孟萦想了想说道:“想要大户们做捐赠也需要激励的,激励合理到位,自然就能获得更多捐赠。”

五郎:“此话怎讲?”

孟萦根据前世发生地震等灾难时,全国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共度难关的热血场景,理出了几条建议。便笑着说道:“首先得让大家明白前线战争情况,让他们清楚,现在的和平日子是前线将士们用热血换来的,现在国家有难,需要大家鼎力支援。国之不存,何以家为?只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大家才会积极参与国事,但又要给大家希望,不能一味哭穷,让大家产生畏惧、观望之心,这个度要控制好。让大家相信只有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必然能克服困难,赶走敌人,为大家迎来和平的日子。

其次,每个人的付出都是在保家卫国,这捐赠不管财物大小多少,只要有心向善都值得尊重,这样才能尽可能多地赢得民心支持。

再次,那些捐赠多的,可以让官府颁布嘉奖令。如果能得到女皇的嘉奖令,估计他们捐赠得会更积极。

另外,、捐赠超过一定额度,可以将他们的名字刻在广场的功德碑上,让后世颂扬。

最后,还可以举办慈善拍卖会,邀请有钱有粮的大户们参加,请名人或位高权重之人,拿出具有纪念意义的物品作为拍卖品,举行拍卖,价高者得。所得拍卖金以提供拍卖物品之人的名义捐赠出去,可充作军费使用。”

听孟萦这么一说,五郎觉得甚妙,激动地恨不得连饭都不吃了。他请孟萦将这几条建议写下来,孟萦略一思索,下笔一气呵成,自成一篇文章。

五郎拿着孟萦写的建议,心潮澎湃,觉得山南东道之行收获颇丰。

孟萦留他们简单地吃过午饭,五郎就急着返回郡里组织人员进行募捐,又安排李大人和赵大人准备提前收割玉米。他又和崔家郎君私下见面,请他捐赠出全部的玉米收成。

崔家郎君本就积累了大量家财,兼之王季陵对五殿下所作所为非常赞赏,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崔家郎君就同意捐赠这次玉米的全部收成。

对于如何说服孟家女郎捐赠这次的玉米收成,五郎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郡守李大人和王季陵。

李大人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孟萦也觉得李大人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由李大人作保,保证孟萦的捐赠能有合理的去处。

再加上王季陵和孟萦青梅竹马,彼此自是非常信任。王季陵给孟萦讲了五殿下在山南东道的所作所为,证明他的确是一心为民,所有税粮均毫无保留地运到了前线金城郡。但他并未告诉孟萦谢家五郎就是五殿下,孟萦和王季陵交往多年,这点儿信任还是有的,虽然十几亿斤玉米能值不少钱,但孟萦本来就没想要从中挣这个钱,这部分收成她本意就是为了做慈善,既然将士们需要,捐给他们她也是乐意的。

孟萦的建议行之有效,果然五殿下派人在说服大户为国捐赠的时,获得空前的响应和拥护。连大郎君都热血沸腾地捐赠了一千两银子,并将三个庄子去年所产的全部粮食都捐了出去,又特意捐赠了不少治疗外伤和冻伤的药品。

五郎将在山南东道募集的银两,一部分用来购买棉布和棉花,组织人员给前线将士们做棉衣棉裤。又另外购买了一些稀缺紧俏的物资以供前线士兵所用。

整个武陵郡的玉米进入提前收割阶段,不仅收割玉米,连玉米秸秆都用铡刀切成一段一段的,然后用油布包裹起来发酵成青贮饲料。五郎将武陵郡的储备粮一部分运出去,用玉米填补上。又联系崔家船行,将这几十亿斤的粮食、青贮饲料和棉衣棉裤运送到尚未结冰的母亲河,然后再走陆路运到金城郡。这些物资足够将士们度过整个冬天,等来年春天再战大夏国。

十一月初,流民陆续到达了武陵郡,大郎君三个庄子收获的一百多万斤的玉米并未上交,都留了下来,准备用来周济食不果腹的流民。大郎君怕孟萦在去温泉庄子的路途上遭受流民冲击,已经不允许她出城了。

郡守李大人开储备粮仓赈济流民,同时又号召储粮大户们开粥棚施粥赠药帮助流民度过寒冬,那些流民都感恩戴德,一时武陵郡并未出现大的动乱。

大郎君也安排人在城门口施粥赠药,帮助大家渡过难关。只是不让孟萦出门,唯恐遭遇不测。

孟萦自在惯了,被禁足在家,简直要郁闷死了。再加上王季陵每日跟着五郎忙得不得了,几乎没有时间来看她。其实即使有时间,五郎也不放他去约会孟萦。

好在李君成每天只要教完书院的课业,都会来看孟萦。两人一起温书,一起绘画,每日耳鬓厮磨,感情自是很快就升温了。

不用于和王季陵之间的自在随意,李君成对孟萦的爱掺杂着小心翼翼的呵护与讨好,让孟萦觉得很心疼。

李君成自他父亲过世后,不到一年,他母亲就另娶了正夫,后来又跟这正夫又生了嫡女,弄得他和他姐姐李君如在李家地位尴尬。再加他母亲的几个夫郎都是心眼极多的人,每日斗得厉害。李君成不愿在家多待,她心疼李君成的不易,只要李君成没事,孟萦就让他到自己家里来一起学习。何夫子也很欣赏李君成的聪敏好学,时常在课业上指导他。孟萦和他一起学习,共同进步,相得益彰。

第八十六章 喜获嘉奖

五郎过年都没有回京城,他起先忙着了解山南东道的税粮情况;紧接着又为了筹备粮草、募资军费忙碌,后来又忙着安抚流民,开仓赈灾。一直到过大年,他都未能停下歇息。年前他写的请封折子,过完年才送到女皇的案头。

孟萦的新年和往年不同,往年过大年都是去庄子里过的,今年的大年,大郎君不允许她出城,两人就在文昌巷过。

大年的前一天,孟北和白芨从庄子里带回了许多鲜肉和腊肉,孟萦让孟家施粥的小厮们多准备些浓浓的肉粥,让流民们也过个大年。

新年一大早,孟萦就和大郎君一起去粥棚施粥,因着过大年,各家都准备了浓粥。因着孟家煮了肉粥,对于流民来说,能吃个半饱,吊着性命就不错了,现在能吃上肉粥,他们恨不得打起来。

孟北和白芨让他们排队一个一个来,那些仗着身强力壮来抢的,都被孟北提到一边去了。那天孟家的粥棚熬了一天肉粥,直到所有人都吃到过一碗肉粥。流民中有不少孤儿,他们见孟萦心善,都跪下来求孟萦将他们买下来,他们愿自卖自身,卖身为奴。

孟萦见他们饥寒交迫,年龄又小,根本无法自保,一时心软想要买下他们。那些流民看孟家荒年还愿意购买下人,肯定是心地良善,家境不错的人家,一时都来卖儿卖女,场面有些混乱。

孟萦也不可能一下子买下那么多人,买下了就要管他们吃喝拉撒住,还得给他们安排活计。

大郎君让孟北从他们中挑些长相出众,眼神清明的孩童过来让孟萦挑选。

孟北年长,阅历丰富,看人自是非常准。他挑出来的男孩基本都是九到十五岁之间的孤儿,个个都是长相俊美、骨骼清奇,一看就是既聪明又有正气的孩子。他又挑选了五个七八岁衣衫褴褛的女童送到孟萦跟前。

那些卖身的女童都是家里的庶女,她们的爹爹出身不好,不受家主重视,被她们的母亲或嫡姐卖了。

孟萦问她们是否是自愿卖身,如果不是,就算了。只有一个不愿意卖身为奴,其余四个都是自愿的。

那些女童一路流亡过来,受了不少苦,在家又不受重视,她们宁愿卖身也不愿再苦下去。毕竟女奴被分配的活计都是比较轻省的,能卖到个心善的主顾家,总比被家主卖到女楼强。再说一个女奴的价格可是好几十个男奴的价格。

于是过年这一天,孟萦为了做善事出门,一时心软带回了四十多个孩童,让文曲巷一时人满为患。

第二天清早,他们都来给大郎君和孟萦磕头拜年。孟萦又给每人赏了银钱,安排孟北调教这批孩童,教他们规矩。等到下午的时候,把他们全部送到庄子里交给苍术,让苍术教他们武艺,等节后再让他们跟着庄子里的夫子学习识字和记账。

刚过完元宵节,武陵郡最出名的宝妍堂传出要卖。年前宝妍堂的东家迟家娘子病故,她前后娶过两个正夫,并都为他们生下了嫡女,两个女儿为了争夺家产,对簿公堂。

两个迟家小娘子都无意胭脂水粉的生意,既使有心,另一个也不肯放手。为此官府判她们六四分割财产,先夫的嫡长女分得六成家产,继夫所出的嫡女分得四成家产。

两人对宝妍堂的所有权争执不下,官府只好让她们卖掉宝妍堂,所得收入再六四分成。

她们将宝妍堂作价三万两银子,这个价钱一放出来,众多有意购买的人都摇头说不值。因为宝妍堂店铺的位置虽好,但店铺也就值五千两银子。外加做胭脂的工人等杂七杂八加起来也不应超过八千两。

孟萦觉得他们简直是没有无形资产的概念,就凭宝妍堂在武陵郡的名气,它就值不少钱。

孟萦请王季陵从中撮合,最终以两万五千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宝妍堂。孟萦让王季陵和李君成都投点,大家合资,可他们都不肯。

李君成说道:“萦儿妹妹的心意我们心领了,等将来我们嫁过来,这也算是我们大家庭的资产了,如果我们现在参与进来,将来萦儿妹妹再娶夫郎,若他计较,萦儿妹妹到时就难做了。”

孟萦笑道:“你们真是太贤惠了,我都觉得愧对你们的深情厚谊。样样都替我考虑到,我会不会就变成废人了。”

王季陵:“萦儿妹妹做你自己就好!”

李君成:“萦儿现在就很好,你只需做你想做的事情,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和季陵。我们终会护你一辈子。”

孟萦:好感动!又好愧疚,不能回报他们同样的深情。

契书写好,送到官府备案之后,孟萦开始着手整理宝妍堂。

她将宝妍堂的产品分门别类,最赚钱的品类继续维持经营。那些对身体有副作用的胭脂水粉全部停产,又从大郎君那里要了不少外祖父留下的单方,交给白芷去研究开发,逐步推出新品种。

新品种虽然是宝妍堂所出,但另取了别的名字——月容,专走高端路线。孟萦请李君成给月容画了好几套新的包装图样,送到专门烧白瓷瓶的窑场烧制成一系列漂亮的瓷瓶。月容看着立马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大家购买月容回去使用之后,效果非凡。再加上月容包装精美,有顾客为了积攒月容成套的包装瓶,专门排队订购。

孟萦让白芷将饥饿营销进行到底,一时宝妍堂在武陵郡风头无两,不过半年就赚回了本钱。

正月还未过完就开春了,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马上就要开始春播了,各地官府开始组织流民们陆续返乡。整个山南东道虽然也遭受了自然灾害,但由于五殿下举措有力,不仅本地的受灾民众得到了有力的赈济,而且他们还救济了北下的流民,受到了女皇陛下的嘉奖,三月初嘉奖令送到了武陵郡。

武陵郡郡守李大人由于政绩突出直接升为山南东道首府襄州襄阳郡郡守,三年后又升为山南东道节度使,这是后话。

王季陵的父亲赵大人直接由郡丞升为武陵郡郡守。

李君成大姐夫的爹爹牛大人由于听从了自家郎君的建议,提前催收税粮,避过了蝗灾,又听从五殿下的建议提前缴纳了税粮,受到了嘉奖,由夷陵县县令升为夷陵郡郡丞。

王季陵的爹爹崔家郎君不光捐赠了大量的玉米,又为粮草运输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他这次一举获得了皇商的资格,宫里海外物品的采购一部分将由崔家郎君的船行提供。

孟萦在五殿下萧瑾瑜的极力争取下,获封清源乡君,只是个虚号,并没有食邑和封地。另外宫里每年从孟萦这里采购五万两银子的清茶和香茶饼,经由崔家郎君的船队运送至宫里。

孟萦捐赠时原本没想要任何封赏,因为她一直秉承着做善事不求回报,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从而就不会失却本心。没想到她不光获得了封号,还能每年通过销售清茶和香茶饼而有固定收入,这真是意外之喜。

王季陵看着孟萦喜滋滋的模样,心里直说:萦儿妹妹真好哄,女皇用这点虚头巴脑的东西就哄得萦儿妹妹这般开心。

转眼到了三月下旬,三月二十五是李君成和李君如共同的生日。每年孟萦和王季陵都要给他们过生日,今年王季陵外出办事不在武陵郡,孟萦只好自己去参加李君成的庆生宴。

这天他们姐弟俩邀请了不少朋友一起来庆祝,中午在鼎丰楼包了个大包间,大家一起为他们庆祝十九岁的生日。

李君如已经娶了两位夫郎,但还没有生孩子。这天李君如正夫王家郎君的姐姐王素媛也提前三天从夷陵郡过来给他们庆生。

李君成已经三天没有找孟萦了,直到他过生日当天,他都未曾露面。

孟萦只好带着礼物直接去鼎丰楼了。她远远地看到李君成,就笑着跑过去和他打招呼,并将礼物送了过去,她笑眯眯地说道:“君成哥哥,生日快乐,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李君成看了孟萦一眼,低下了头,勉强地笑着说了声:“谢谢!”

孟萦见李君成双眼充血,面色青白,抿着唇很不高兴的样子,正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他这般憔悴,可忽地来了一大帮人,孟萦只好作罢,想着等聚会过后再问吧!

因是在鼎丰楼庆生,正好孟萦也在,张眉就和七郎也就一起过来捧了个场。饭后,大家又叽叽喳喳地笑闹了一番。

傍晚时分,众人陆续散去,郎君们喝得醉醺醺的都被家里的小厮们扶着送回去了。孟萦看了郎君那边一眼,发现李君成已经走了。

孟萦也准备回家,却被李君如的夫姐王家女郎拦了下来。孟萦本来和她并不熟,之前虽在江陵郡见过,但她给孟萦留的印象不太好。

王家女郎王素媛已经二十七了,爹爹新晋升为夷陵郡郡丞,她又长袖善舞,所到之处无不受到大家的追捧。孟萦不好直接下她的面子,只好耐着性子留了下来。

王素媛故作神秘地留下了前来参加庆生宴的女郎们,今天来的女郎并不多,不足十个人,只有孟萦和张眉还没有及笄,其余的女郎们都已成亲。

王素媛提出请大家去怡和楼消遣,那些已婚女郎们都表示赞同。孟萦对这里的青楼丝毫不感兴趣,一则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尚小,不适合去这种地方,另外,她还没有转变观念,觉得自己去青楼不是去占便宜,而是花钱找亏吃,太不划算。

孟萦看了一眼张眉,两人都不太想去,张眉不想去的原因是她母亲曾在怡和楼逗留了很长时间,导致她父母差点因为楼里的小倌儿而闹出大矛盾。

可王家女郎并没有准备放她们俩回去,于是一众女郎嘻嘻哈哈地裹挟着孟萦和张眉去了武陵的怡和楼……

第八十九章 哭诉心声

梅香听别的倌儿说那眉娘是张家娘子的掌上明珠,尚未及笄。今日难得来一次楼里,竟然不吃不喝,也不让小倌儿服侍,果真洁身自好,和她娘大大不同呢!

他于是趁着张眉如厕出来,乘其不备将其打昏,抱到了二楼的偏房。他准备睡了张眉,以此来报复张家娘子的始乱终弃。让他一人伺候她们母女二人,恶心一下她们,让她们也不好过。

至于纠缠孟萦的那两个青年郎君则是赵财主家的,赵财主喜欢玩弄***小倌儿,纵使他家财甚丰,可名声太差,弄得他和离带出来的两个小郎长大成人之后,难以找到合适的妻主,今日在路上无意碰到孟萦,看她似乎是中了春药,于是出手纠缠,以图嫁给孟萦罢了!

王季陵一听,异常气愤,他知道今日是李君成的生日,他没想到能生出这么多事端。他和李君成相识八九年,对他的人品和为人自是非常认可,两人都想着等孟萦长大嫁给她。

现在李君成已经和王家女有了婚约,王家女是否被染上脏病尚未可知,只是不能让自己的好友再和王家女郎有牵扯了。王家女郎心术不正,并非良人。

等到孟萦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孟萦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拔步床上,一应用具皆豪华精妙,却不是自己的房间,再往外看,发现王季陵正坐在床边,闭目养神。

孟萦见自己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这是谁的卧房。她动了动身体想要坐起来,却发现竟然还是很乏力。

她刚一动,王季陵就睁开了眼睛。看见她醒来,马上上前扶起孟萦,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问道:“萦儿妹妹,可还有不适?”

“季陵哥哥,我尚有些乏力,张眉没事吧?这是哪里?”

“张眉我已经交给她七哥了,应该不会有事。你现在在郡衙,五郎将你带回了郡衙,并找郎中给你看过了。喝了药,问题不大,一会儿再吃遍药就没事了。”

“到底放生了什么事?王家女郎为何要这般卑劣?她既然喜欢君成哥哥,自去求娶便是。婚姻嫁娶本就是为了结两姓之好,讲求你情我愿,她怎么可以在君成哥哥断然拒绝之后,用下作的手段去谋求?”

“这王家女郎的确人品卑劣,你知道吗?她今日意图毁掉你,她请的那个青年倌儿身染脏病,如果不是你及时逃离出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她怎么可以这样?我和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难道就因为君成哥哥,她就要这般对付我?还好爹爹教我武艺,我看她准备逃出门去,就跳起来将她敲晕了,让她自己去消受她请的那倌儿了。只是不知她会不会染上脏病。还是希望她不要染上吧,要不然害得人就多了。”

“到这时你还对她发善心?我会告诉君成此事,让他远着些王家女郎。只是他的事比较麻烦,李山长最是保守,她肯定会押着李君成嫁给那王家女郎。”

“王素媛说她喝了促孕的汤药,肯定会怀上君成哥哥的孩子,到时如果君成哥哥不嫁给她,她就把他送到大牢里。她怎么可以这么疯狂?怎么可以?”孟萦的双眼溢满泪水。

王季陵看着孟萦泪眼婆娑,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季陵哥哥,我心里很难受,哪里都不舒服。”

王季陵像抱孩子一样将孟萦圈在怀里劝慰道:“萦儿,如果你实在难受,你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可能会好受点!”

孟萦想着王家女郎说的事,又想着被她算计,一想到李君成她就难过的不得了。毕竟八年的陪伴成长,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她想着王素媛说的话,再看她做得事,真是让人不齿。

李君成那么温润儒雅、谦和有礼的人竟然要嫁给这么个卑劣不堪、人品低下的女子。可以想象得到他们成亲后的生活,一想到李君成可能过得不好,孟萦真就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哭的柔肠寸断,摧人心肝。

王季陵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可孟萦越想越悲伤,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其实有着深深的恐惧。小时不觉得,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就要面临着成亲娶夫,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三个夫郎之间的复杂关系,也没有人教引她。

她毕竟是生在党的关怀里,长在红旗下的好孩子,也知道爱情肯定是一双一对才美,可这里却至少要一对三,该怎么办?没有人教她。她不知道怎么逃离这种命运,所以她才会极度依恋李君成和王季陵。毕竟这两个人都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彼此深知,相互了解,才能消除这种要和几个陌生男人一起生活的恐惧感。

她想着如果到必须娶三夫的年龄,那她就娶了李君成和王季陵,然后将白芷放了奴籍,娶他做侧夫,这样三个夫郎都是她熟悉和了解的,大家一起生活至少可以相互理解,尽可能地减少矛盾。

可现在遇到这种突发情况,完全超乎孟萦的想象,她是真的是不知所措了,一想到还必须再娶一个陌生人,那感觉让她无端恐惧。更让她放心不下的是李君成将要嫁给那个让他极度反感的女人,该怎么去度过这一生?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孟萦一边哭一边说道:“这世道为什么要这样?爱情你知道吗?本就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夫一妻,和和美美。爱情它容不下第三个人,它会嫉妒,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不是自己。

是我不好,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会觉得愧对李君成,和他在一起又会觉得愧对你,我愧疚难受,觉得自己无法回报你们同样的深情。我的心被分成了几瓣,你知道我成天有多煎熬吗?

现在李君成要离我远去了,我再也不用担心对不起他了,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那么难受?纵使他要离开我,我也希望他能过得好好的。

大家都说这世道对男子不公,可谁又想过是否对女子不公?谁愿意娶那么多夫郎?

总有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子,可律法却要求她必须娶三个,让她给不喜爱的男子生女育儿,让人介入她和她爱人的婚约和家庭,让她内心煎熬,觉得愧对自己的爱人。这种愧疚真的会让人很不开心,内心煎熬。我不要这样愧疚……”

“萦儿为什么会这样想?纵使你和别的郎君在一起,也不要觉得对不起谁,你只需用心享受和谁在一起的那一刻便好。你和我在一起时,我不愿意你想着别人,这一刻你想着我就足够了。至于你和别的郎君在一起,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那一刻你全心想着他就好。纵使我心里也会难受,但世道如此,我也会说服自己接受。因为没有谁会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心里想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却做着与之相悖的事情。是我太贪心,不该喜欢着你,又喜欢着李君成,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波折。活该我这样痛苦。呜呜~~~”

“萦儿,千万不要这样说,如果你真的从我和君成中选一个,那才是我们的灾难。不管你选择哪一个,另外一个必然会深深地失落。至于被选择的那个,可能一开始会觉得幸福快乐,但很快就会陷入患得患失。如果他得到过全心全意的爱情,如何还能再容忍有别的人介入他的感情?这世道要求必须娶夫多人,那他以后将会陷入深深地痛苦而无法自拔。”

孟萦拉着王季陵的衣袖哭着说道:“季陵哥哥,你不会离开我吧?”

王季陵有一瞬间的怔楞,他想到了他那说专横独断、一不二的奶奶,自己的未来又在哪里?但他仍然坚定地对孟萦说道:“我不会离开你,不会……”

孟萦在王季陵怀里像孩子般歇斯底里、嚎啕大哭,因为她觉得自己丢失了自己童年最美好的珍宝,却还要继续面对陌生可怕的未来。

五郎在窗外听得揪心不已,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真的会有女子愿意与男子一生一世一双人,愿意为男子付出珍贵的爱情。律法虽然规定女子必须娶三夫,可遍观天下,只娶三夫的女子又有几个?绝大部分女子娶夫都超过三人,因为多娶夫郎意味着更多的财富和劳力。没几个人能战胜自己的贪欲。

孟萦喝过药,哭着睡了过去。王季陵见夜色已深,还想着要不要派人通知孟家郎君,让孟萦今夜就夜宿于此。正好门房来报,说孟家郎君求见。王季陵只好前去招待孟萦爹爹。

一盏茶之后,孟萦爹爹已经知道了此事的过往。

王季陵说道:“那王家女郎的爹爹新近才获提拔,又无其他犯罪证据,再说王家女郎自作自受,已得到了惩罚。我们这边会派人过去敲打王家女郎的爹爹,让他管好自己家人。此事可能就此打住了。”

大郎君知道,此事不可宣扬,也不好追究。只是不知道萦儿醒后会怎样,总归还是感激王季陵出手搭救。他请王季陵将孟萦送上马车,径自带着她回了文曲巷的家。

大郎君回去没多久,有人给他送去了一封信和一块玉佩,大郎君收到信物后小心地收了起来,并未惊动任何人。

第九十章 为君添妆

孟萦一觉睡到清晨,醒来发现躺在自己床上。她动了动身体,发现已经好了很多。她刚坐起来,白芷就进来了。

他走到床边,给孟萦把了把脉问道:“女郎,现在感觉怎样?”

“已经好多了,身上有些力气了,我起来活动一下。”

“女郎还是休息一日吧,不要勉强。”

平日里爹爹管教极严,而白芷又是个极为合格的执行者,所以孟萦能偷懒的机会不多。待到时日一长,每日锻炼倒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不需要别人催促自己就能做到。

孟萦又躺下来,放空思绪,眼睛有些呆愣。

白芷已经知道李家大郎的事,想着女郎恐怕心里难受,他也不便多说。只道:“白芨昨日在怡和楼喝了杯水之后就不省人事了,枉费他跟着郎君学了多年医术。昨天郎君回来让人打了他十板子,今日正休息呢。”

孟萦躺着没出声,越想越难受,索性也不躺了,起来洗漱收拾,又让竹清拿了自己的伤药给白芨送了过去。

朝食和大郎君一起用的,大郎君又给孟萦把了把脉道:“已经无碍了,萦儿,咱们下月去神药谷如何?”

“爹爹何出此言?”

“上个月爹爹收到大药师黄叔的信,他邀我去神药谷一聚,再说爹爹也好些年没去那里了。想着下个月正好春暖花开,适合四处走动,去一趟神药谷也未尝不可,如果萦儿能和爹爹一起就好了。”

“既然爹爹想去,那我们就去吧!”孟萦知道大郎君的好意,他是怕孟萦因李君成的事难受,想要带她出去散散心。

“那就等萦儿过完生日我们就出发怎么样?神药谷离长安不远,不过两三天的路程,到时爹爹带萦儿去长安看看。”

孟萦点点头,大郎君摸了摸她的发髻,叹了口气,却也没再多说。

用罢朝食,大郎君去德济堂坐诊,今日还有几个好复诊的病人。白芷忙着宝妍堂的事,知道孟萦今日不出门,他也就出门办事了。

孟萦继续学习,何夫子见她有些精力不济,心绪不佳的样子。干脆放了她一天假,让她好好休息一天。

人一旦闲下来,总容易胡思乱想。孟萦想着李君成将要他嫁,她将这些年来他送给她的各种礼物都收了起来,这些年他给她画了好些画像,每一幅画像都是他们成长的见证。他给她雕刻的簪子,还有她用来作为宝妍堂信物的印章。往事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只是斯人远去不可寻,两人已经不可能再私下见面了。

一连好些天,孟萦都提不起精神,张眉还专门抽时间过来陪孟萦,她一直都郁郁寡欢。

直到孟萦生日的前一天,王季陵给孟萦带过来李君成的礼物——一幅画像和一支白玉簪,都是他亲手所制。

孟萦连打开画像的勇气都没有就收了起来,李君成和王家的事,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孟家上下无人提及,孟萦也就诸事不闻。

王季陵想了想,还是给孟萦说了李君成的事。王家女郎在怡和楼和有病的倌儿春风一度,这事儿王季陵已经告诉了李君成。

李君成气愤异常,他气得不是王家女郎流连秦楼楚馆,而是气她不该算计孟萦。孟萦何其无辜,完全是被他带累。他坚决不肯嫁到王家,并告知母亲——王家女郎可能会被传染上脏病。一时,李山长也有些犹豫。

可四月初十的时候,王家女郎让人给李山长带话,说她已怀了李君成的孩子,希望早些完婚。要不然孩子到时出生时被人质疑,于李君成名誉也是有损。毕竟李君成将来还要走科举之道,名誉自是万分重要。如果李君成不嫁过去,将来孩子生出来,王家女郎以此为胁,李君成将会吃不了兜着走。李山长无奈之下,只能同意婚事。

王家女郎将婚事定在四月十六,当天过来亲迎,也就是明天,而这天恰巧也是孟萦的生日。

前些日子,李家上下为了这场婚事忙得不可开交,如此仓促出嫁,李君成难免会被人诟病。这场婚约本就是王素媛算计得来,又哪来声誉可言。

今日正是发嫁妆的日子,王季陵过去给李君成送贺礼,李君成拜托他将孟萦的生日礼物带过来。

得知此事孟萦更是难过,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添妆礼——上好文房四宝一套和两刀澄心纸。这份贺礼价值不菲,就单澄心纸几乎都是一金难求,更别论那文房四宝中的端砚、紫毫和松香墨了,这几样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孟萦又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金镶玉的男子发冠,外加一厚叠银票。

孟萦对王季陵说道:“季陵哥哥想办法让他收下,他自幼丧父,他父亲留下的嫁妆并不丰厚,还要分一多半出去给他姐姐,想必他也没太多的嫁妆。光靠李家公中出的那份嫁妆恐怕会被人看轻了去。那李家女郎家中夫郎众多,人多事杂,需要打点的地方多。如果没有银钱傍身,恐怕以后会寸步难行。再说以后他科考也需要银钱上下打点。这发冠是之前定制的,原本是想作为他及冠礼之用,现在提前给他,他的及冠礼我恐怕无法参加了。”

王季陵取出银票数了数,发现竟然有五千两,他看了看孟萦说道:“这银票他恐怕不会收。唉,他也的确不易,我来想办法吧!”

说罢,他带着全部贺礼去了李家。半下午的时候,王季陵回复孟萦,他已说服李君成,将孟萦的礼物已送了出去。他交代李君成等到嫁过去之后再打开,收到了也不许再退回来,不管那是什么都是萦儿的一片心意。

孟萦十四岁的生日在李君成出嫁的锣鼓声中过得波澜不惊,当天夜里孟萦发起烧来,大郎君守着她一夜未睡。

清晨,孟萦才退下烧,醒来后就一直病恹恹的。

王季陵只要有时间就往孟萦这边跑,他看孟萦消瘦的模样有些心疼。安慰她道:“萦儿,你还有我。我不会离开你的。”

孟萦不想让王季陵为难,她已经了解到他的婚事不是他父母和爹爹能够做主的,他的婚事掌握在他奶奶手中。他奶奶嫌弃孟萦出身不高,无身家背景,不如长安的贵女出身高贵,身价不菲。到目前为止孟萦除了一个秀才功名和一个虚封的称号,也就没什么可取之处。

王家这些年积攒了不少钱财,她们野心勃勃,想要在权势上更上一层楼,恢复昔日的荣耀。所以王季陵的婚事必然是要和权贵联姻。纵使王季陵的初心不变,恐怕也改变不了将来受制于家族的命运。

想着大家族里的不自由,孟萦还是庆幸爹爹早些将自己从顾家摆脱出来,至少将来自己的婚事,只要自己不喜,爹爹总不会强迫自己去娶自己厌恶的人。

孟萦笑着对王季陵说道:“我准备和爹爹去神药谷一趟,中间如果时间充裕也会去长安。如果到时你还在长安,我们可以长安见!这次出行估计需要好几个月我们才能再相见呢!”

王季陵想着孟萦出去散散心也好,说不定等到从神药谷回来,她也就放下了,正好准备乡试,等明年乡试过后,后年就可以上长安参加会试了。

王季陵想如果祖母逼得紧,他就随船队出海。等到萦儿考完会试再回来。萦儿考试一直都是名列前茅,会试应该也没问题。到时她会试过了,成了新科进士,奶奶总不好再反对了。

他于是笑着说道:“萦儿妹妹出去走走也好,只是不知萦儿几时去长安?如果确定好时间,到时我在长安等着你。”

“爹爹并没有定下时间来,等到去了神药谷才知道。到时我会给你写信,你也要记得传信给我!”

“那是一定的,我留张帖子给你,如果你到长安记得找我。”

两人约好在长安相见,便各自离去。

大郎君安排好德济堂和贵生养生堂的生意,留下孟南和白芷全权负责,另外他们和何夫子还要负责宝妍堂和季萦辣酱的生意。庄子里的事已经安排好人照料,苍术负责监督。

白芷对于不能随孟萦出行,心里着实放心不下。自从他到孟萦身边伺候,这些年几乎没有离开过她,孟萦对白芷也很依赖。

大郎君就是见孟萦过于依赖身边人,才留白芷在武陵,不带他出行。他想孟萦最终必须独自去面对未来,有人依赖是幸福,但万一身边人背叛,恐怕孟萦承受不来。大郎君就是要打掉孟萦的依赖之心,让她立起来,去和陌生的郎君们交往,不再恐惧未知的未来。

大郎君安排好一切,准备四月二十五出发去神药谷,马车已经让孟北和白芨都准备好了,随行人员也已安排妥当,只待到时出发即可。

在孟萦出发的前夕,王季陵也来辞行,他要随谢家五郎一起前往长安,时间定在四月二十三日。比孟萦还早两天出发。他们计划先到襄阳郡集合,然后从襄阳郡出发回长安。

孟萦认识谢家郎君半年多,两人又经历了马车上拥吻之事,她有些不好意思见他,同时她也从没向王季陵打听过谢家郎君。马车上发生的事,孟萦只当南柯一梦。

四月二十三日清晨,孟萦早早去城门口给王季陵送行……

第九十一章 王孙不归

王季陵和五郎一同前往襄阳郡,临出发时,人员随扈较多,一路车马嘶鸣喧嚣。

刚到城门口,他看到孟萦身着樱草色紧袖骑装,怀抱柳枝,坐在那匹踏雪之上,显得英姿勃发。她笑着将折下的柳枝送给王季陵、李侃如和谢家郎君。

然后挥手告别,因人多,孟萦也不便多说。只是轻声吟唱:“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孟萦的声音清亮激越,穿透力强。她故意压低声音,浅吟低唱,更让人觉得如情人私语,缠绵悱恻,叩人心扉。

王季陵听着孟萦的歌声,马儿每走一步,都远离她一点,他的心头酸涩,双眼迷蒙,但始终相信自己终归会回到她身旁,与她相伴到白头。

孟萦清柔的歌声听得李侃如心头悲痛不已,明年春草绿,他也早已嫁为人夫,不知归路,也可能永生不见吧!

五郎听孟萦唱得回环往复,一咏三叹,宛如。他想着和孟家女郎能得相识,却是有缘无分。他纵使心动,却是不能。他觉得心口似乎少了一块,是无法填补的空缺。他已查明孟家女郎十七之前不会订亲成婚,只待她到长安会试,如果那时自己能解了奇毒,将再续前缘吧!只是明年春草绿,王孙将不归。

四月二十五日,孟萦跟着爹爹带着家仆一行将近二十人往神药谷而去,张眉和七郎、九郎还有表姐和表哥们来给他们送行了,张眉笑着让孟萦早些归来。两人再一起骑马去郊游。七郎看着孟萦有些欲言又止,大郎君催促得紧,只得挥手告别,看着孟萦他们一路北上。

大曌水路四通八达,适合乘船,大郎君让孟北租了条舒适的大船,顺河北上。船上的日子总归是有些无聊。孟萦平日里和白芷还能说上些话,和其他人说话不多。

大郎君见孟萦无聊,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指导孟萦研习医术。孟萦对号脉总是有些不自信,于是在这段路上的时间,他只要一有机会就让孟萦去实践,由她来给人号脉、问诊、辩证、留方,大郎君在一旁教导。一段时间下来,孟萦的医术得到了飞速提升。

孟萦的进步让大郎君倍感欣慰,看着她一日日成长,大郎君怜惜她没有母亲教导,在感情上天真懵懂,容易受伤。他暗自决定在神药谷多待一段时间,请大师姐多教教孟萦。

四月初,定国公世子率领军队经过一冬休整,粮草充足,兵强马壮。他领兵奇袭西平郡,从大夏国手中夺回了丢失的领土,手刃大夏国战神沙依古,将大夏国的军队赶到祁连山以西,祁连山以东的千里沃野尽归大曌所有。

女皇听闻捷报,天颜大开,召定国公世子卫慎初回京领赏袭爵。女皇大赦天下,大曌总算渡过了这场天灾人祸的劫难。

等大胜得归的消息传到民间已经是五月中旬了,各地人们欢欣鼓舞,连孟萦都能感觉到女皇是民心所向。

这时孟萦一行已经快到神药谷了,再过一两日就可到达。一路上还算平顺,纵有小事,也是有惊无险。眼看就要到目的地,山水娱人,孟萦心情比临出发时已经好了很多。她想通了很多事情,不会再像刚开始那般随波逐流,而是觉得要积极进取,否则就娶不到自己心上人,也不能很好地照顾家人。所以每日行路之余她也会抽空温书,为明年的乡试做准备。

日暮时分大郎君一行到了雾灵山庄,这是连起来的一大片建筑,简直犹如一座小型的城镇。这里背靠雾灵山,离神药谷仅半日的路程。

今日雾灵山庄红灯高挂,婢仆皆着红衣,似乎是要办喜事。大郎君一行准备借宿雾灵山庄,管事听闻他们父女二人自南而来,高兴不已,将他们领到了一个精致的小院安顿下来。

大郎君招来一个小厮问道:“近日山庄是否有喜事要办?”

“回郎君,明日少庄主要迎娶正夫,今日下人们都忙着安排客人和准备宴席。”

大郎君想着主家肯定忙碌,恐怕无瑕接见他们,便备上礼物,让管事代为转送。

管事推拒道:“奴家庄主的四郎君推算说今日日暮时分有贵客自南方来,是一对父女,让我好生招待,果真遇到了贵客。奴有幸招待贵客,是奴的荣幸,万不敢再收贵客的礼。一会儿,奴让人送上热水和饭食,今日忙碌,怠慢之处,还请贵客多多海涵!”

孟萦一脸懵懂,四郎君推算?难道雾灵山庄庄主的四夫郎会周易五行八卦,推算到自己和爹爹今日要借宿于此?那还真是厉害!

孟萦和大郎君连日赶路,也着实累了,父女俩用过哺食,洗漱之后就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孟萦还是按时早早醒来,因为对雾灵山庄不熟悉,加上主家今日喜事盈门,她也不欲多事,就在院子里舞了一套剑法就停下了。洗漱过后,孟萦想着主家今日有喜事,既要穿得喜庆,又不能喧宾夺主。遂找了件鹅黄轻纱上襦,下配烟霞色半身纱裙。这身装扮既不喧宾夺主,又大方不失礼数,带着豆蔻少女特有的稚嫩和娇俏。

大郎君对于孟萦的装扮很满意,教导她道:“今日主家娶亲,既然碰到了,就不好随便离开。我们在此逗留一日,明日朝食之后我们再走。一会儿我备着礼物送上。今日人多,我们不用去观礼,只待用过午餐,我们就回自己院子。到时男女可能会分席招待,萦儿自己要注意安全。少说多看,不要轻易接触小郎君们,以免遭了算计。”

孟萦点头称是,有小厮带大郎君和孟萦往招待客人的院子走去。这雾灵山盛产贡茶,整个雾灵山附近大片的良田和山地皆归雾灵山庄所有,整个山庄甚是富裕。

雾灵山庄庄主姓左,三十五六,娶夫六人,正夫曾是皇商欧阳家族的嫡长子。今日是其长女娶亲,左家大娘子今日春风得意,娶得心上之人。

孟萦见人来人往,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来参加婚礼,左庄主是大家族出来的,娶的夫郎也都家世显赫,所以亲戚众多。但满眼看去都是男子,女子并不多。

孟萦谁也不认识,觉得很没意思,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喝茶。也难怪是产贡茶的地方,今日的茶汤鲜亮,口感回甘,几乎尝不出苦味来。

因是办喜事,尚未开席,男女之间相互走动频繁,这中场合也是男女相看的好场所。郎君们看到心仪的女郎会主动出击,以期引得女郎们的垂青。

孟萦无所事事,左右观察。突然她看到个大胖子向自己走来。

好家伙她估计有三四百斤吧!那女子看年龄大概四十多岁,个子中等,一身横肉晃动。脸大如盆,双眼被两颊挤成一条缝。脸型倒是不难看,若是瘦下来,应该算得上是美人。她走动时,有些气喘,满脸都是汗,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青年郎君扶着她往孟萦坐的角落而来。看那郎君扶那胖子实在有些吃力,孟萦站起来搭了把手,扶那胖子坐下,然后又给她送上了杯晾好的茶汤。

那女子赶紧喝下,这才感觉稍稍好些。那郎君见女子脸色好些了,这才想起给孟萦道谢。

孟萦侧过身子不受他的礼,笑着虚扶了一下,并未多言语。

那郎君长身玉立,一双黑眸平静无波,清隽的脸上虽带着笑容却不达眼底。

孟萦不好妄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便低头喝茶不语。

待那女子缓过劲来,笑着对孟萦说道:“女郎是左家娘子的亲戚?我怎地从未见过?不知是哪边的亲戚?”

孟萦笑道:“我与父亲昨日日暮借宿山庄,恰逢少庄主娶亲,便来沾一沾喜气。的确与您萍水相逢,您觉得面生也不奇怪。”

那女子想起昨日上午六弟占卜的消息,说日暮时分会有一对父女贵客自南而来,让人好生招待,还让自己离贵客近一点,自有好处。她没想到这女郎倒是娇俏标致,眉目间风流蕴藉。

那女子细细地看了孟萦一眼,笑着说道:“我从上京而来,是这少庄主的亲姑母,她是我同胞弟弟的女儿。我复姓欧阳,字静茹。如不嫌弃,你可叫我欧姨。”

孟萦见她有意结识,又肯放下身段,自是不会拒绝。遂叫了声:“欧姨,我来自山南东道武陵郡,姓孟,单名一个萦字。”

欧阳静茹又道:“孟萦,嗯,好名字!这是我家大郎欧阳冉,陪我一同来参加婚礼。”

孟萦和欧阳冉又相互见礼,那欧阳静茹甚是健谈,基本都是她说孟萦听。她陆续问了孟萦很多问题,比如年龄啊,学业啊等等不一而足。

孟萦其实不太喜欢在陌生人面前谈论私事,可女人之间八卦不外如是。不过孟萦也知道了欧阳静茹是大曌最大的皇商,非常富裕。用孟萦前世的话说就是土豪中的土豪。

欧阳静茹是这代欧阳家族的家主,她的同胞弟弟嫁给了左家家主,并育有一儿一女。那左庄主的四郎君是欧阳静茹的庶弟,尤善阴阳八卦。

两人聊了一会儿就开席了,欧阳冉却不再方便在女子这边逗留,遂求孟萦帮忙照顾她母亲。孟萦点头应下。过了一会,他又送来一个他母亲的贴身侍奴帮忙照看。

欧阳静茹很喜欢孟萦,开席吃饭的时候,她还拉着孟萦坐她旁边。欧阳静茹是主家的贵客,是要坐上席的。孟萦总不能也坐上席,孟萦推拒了上席,另挑选了她旁边的座位。

今日的宴席非常丰盛,鸡鸭鱼肉样样俱全,山珍海味样样不少。一时大家觥筹交错,吃了起来。

孟萦见欧阳静茹吃得生猛,也难怪长那么胖,吃这么多,肉不长她身上,难道要长别人身上?

孟萦简单地每样菜都尝了尝,吃个七分饱就停下来了。这时她看欧阳静茹的眼睛有些歪了,嘴巴也有口水流下来,只是她自己还没感觉到。

孟萦想着毕竟自己和她不熟,也不好说让她少吃点,也就闭口不言,只是细细地观察她。

果然不大会,欧阳静茹面如死灰,有些坐不住了,嘴歪眼斜,口里的涎痰流到了衣襟之上,从椅子上往下歪。

孟萦眼明手快,连忙叫上侍奴一起将她放平到地上……

第九十二章 妙手回春

孟萦将欧阳静茹放平之后,又让人取了个抱枕将她的脑袋稍稍垫高一点,因为她刚吃了不少东西,怕她呕吐导致吸入性窒息。

孟萦一看欧阳静茹中风了,是脑卒中,如果处理不好,不是偏瘫就是呆傻,严重时会导致死亡。还好欧阳静茹穿着宽松的半胸襦裙,不需要解开衣服透气。这时吃饭的人都围聚过来,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孟萦让大家散开,不要围聚在一起,以免影响患者呼吸。

孟萦连忙从袖兜里取出银针包,拿出最粗的那根银针,让欧阳静茹的侍奴脱掉她的鞋子,将她的十根脚指尖各扎了一针,让他挤出血来,将黑血挤干净,一直到挤出鲜红的血出来才可以停下。

孟萦又重新取出金针,对着欧阳静茹十根手指的指尖扎了下去,并开始挤血。她发现欧阳静茹的手指根本就挤不出血来,刚开始挤出来的是脂肪样的粘稠液体,孟萦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在无名指上挤出十几滴黑血来。她又扎了欧阳静茹的耳垂,各挤了几滴黑血。

那侍奴到底年轻有力,将欧阳静茹的脚趾挤了不少黑血出来,一直挤到有新鲜的血液流出。

孟萦再看欧阳静茹脸色已经变过来,嘴歪眼斜也正了过来。

而这时,男客那边听说有女子中风晕倒,问宾客中是否有郎中,大郎君就站了出来,欧阳冉担心母亲身体,就领着大郎君来到女宾区。

欧阳冉发现自己母亲躺在地上,孟萦正在施救。大郎君看了孟萦的施救方法之后,暗暗点头。他从袖兜取出银针,开始给欧阳静茹施针,不过片刻,欧阳静茹就苏醒过来。

欧阳冉连忙过去扶着他母亲的脑袋问道:“母亲,可觉得好些了?”

欧阳静茹有些茫然道:“我怎么睡到地上了?快扶我起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大郎君道:“你先歇息片刻,然后慢慢坐起来,看能否活动自如。”

欧阳静茹动了动手指,又动了动胳膊,发现没有不适。她往上抬了抬腿,发现也没什么不适。就慢慢地坐了起来,然后扶着侍奴和欧阳冉的手站了起来。

众人见她没事了,一阵惊叹,特别是刚才看着她倒下的那帮女子。有人惊叹道:“这小女郎医术了得,简直是起死回生。刚才那娘子嘴歪眼斜,面色看着就不好了。没想到这才多大功夫,就被救了回来。”

“是呢,是呢,我家爹爹也是中风,嘴歪眼斜倒地不起,到现在还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若是当时能得这小女郎施救就好了。”

“那娘子还真是幸运,得到了及时救治,现在看着没事了。听李郎中说中风是疑难杂症,难救治。没想到咱们今日开了眼,长了见识,竟然看到中风被人给治好了。”

欧阳冉听人这么说,将母亲安顿好之后,忙过来向孟萦和大郎君道谢。

这时人群中走出位十八九岁的青年郎君,那人身材修长,气度清雅,身着一袭青衫,如江南烟雨中走出的才子。

有人认出他来,轻声说道:“黄小神医来了。”

他径自走向大郎君,未语先笑,对着他行礼问道:“可是武陵来的孟家叔叔?”

大郎君笑道:“正是,不知你是?”

那郎君不疾不徐道:“孟叔不记得我了?我是简然,当年你离开药谷的时候,我还去送你了呢?”

大郎君这才想起来道:“简然小侄都长这么大了,当年你还是个七八岁的小郎。到如今已经与我齐肩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孟叔这些年倒是没什么变化,和我儿时记忆中一般年轻。这位是萦妹妹吗?”

大郎君点头对孟萦说道:“萦儿,这是神药谷黄大药师的六孙子黄简然,他比你大四岁,你叫她简然哥哥就是。”

孟萦对着黄简然施了一礼,叫了声:“简然哥哥。”

那黄简然也对着孟萦还了一礼,叫了声:“萦妹妹。刚才见妹妹施救,不知病人现在如何了?”

“欧姨估计是脑卒中,尚需救治,并不能算痊愈。”

欧阳冉听人叫黄简然小神医,料想他医术高明,遂上前请他为母亲看诊。

黄简然推辞道:“你们放着真正医术高明的郎中不用,请我作甚?孟叔是先孟神医之子,得孟神医真传,他才是最善于调理病人的神医。”

大郎君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欧阳冉被黄简然说得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对大郎君说道:“小生有眼不识泰山,轻慢了郎君,还望海涵。多谢郎君对家母的救命之恩,还请郎君移步为家母诊治。”

大郎君推却不过,为欧阳静茹把了把脉道:“病人脉象虚浮,又兼风痰淤堵,需精心调养。鱼生痰,肉生火。以后饮食要分外注意,我且留下方子,吃上几天再说。”

大郎君写完方子之后,欧阳冉就安排人去捡药熬药,然后扶着她母亲去客院休息。

大郎君领着孟萦和黄简然往他们借住的小院而去。

到了院子,安顿下来。孟萦想起前世治疗脑中风最出名的药就是安宫牛黄丸了。她记得前世她老板为了买一粒真正的亚犀安宫牛黄丸花了差不多小十万。她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专门上网查了安宫牛黄丸的成分。具体药的成分倒是记得,只是药量记不清了。

便对大郎君道:“爹爹,我记得有个方子是专门治疗中风的,好像是牛黄、犀牛角、麝香、黄芩、冰片、栀子、郁金、黄连、珍珠、朱砂、雄黄等这几味药,做成牛黄丸,清热解毒,镇惊开窍。只是不记得用量了,爹爹可还记得?”

“这几味药倒是精妙,只是用量要因人而异,我再细细琢磨一番。这个方子我到是不记得。”

黄简然笑道:“萦妹妹说的这个方子药谷就有,每年还要制些送到皇宫备用,的确是治疗中风的良方。中风之初,用黄酒送下,基本上可以做到不留后遗之症。所以他们又叫这为起死回生丸,虽有所夸大,但效果的确好!这方子三年前才被祖父研究出来,从未外传,萦妹妹从哪里看到的?”

孟萦懵逼了,黄简然这话说得什么意思?我哪里看的,当然是网上看的。

孟萦却也不心慌,笑着说道:“不记得在哪本药书里看到的,随口一提罢了!既然药谷有这神药,那你刚才怎么不告诉他们,让他们买上几丸?”

“萦妹妹有所不知,这起死回生丸极不易得,上好牛黄麝香还能求到,只是这犀牛角不那么好找,所以这药丸量并不大。至于祖父手中是否有这药丸我还真不清楚,所以不敢妄言。这药丸要在中风之后两天内吃效果最佳,如果现制等找齐药材恐怕也来不及了。”

“那我觉得应该试试,万一山庄的药材齐全呢?不过不知你记不记得方子的用量?”

黄简然被孟萦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方子的用量他当然记得,因为这方子的研制他就参与了,所以记得很清楚。

孟萦让白芨去问欧阳冉是否能弄来牛黄、麝香和犀牛角。如果可以弄来这几样,其余的都好准备。

一会儿白芨过来回话说,欧阳冉让给他一天时间,他安排人去准备。

大郎君原计划明天辞行,前往神药谷。目前看来不那么好走了,至少得呆上几天。

大郎问黄简然道:“简然小侄,你怎么今日也来雾灵山庄了?”

黄简然:“家母与左庄主是朋友,两家离的也不算太远,平日里也有所往来,母亲这段时间不便出门,所以就让我过来送上贺礼。再说山庄有病人,我也会来出诊。今日一早赶路,快晌午才赶到。没曾想碰到了孟叔和妹妹,听祖父说您还得几天才能到。”

大郎君:“按照原计划,还得两天才能到,我们路上比较顺利,天气又好,白日赶路没怎么耽搁,所以就提前到了。”

孟萦见爹爹和黄简然相熟,可能会叙旧,就提出先回房休息。

孟萦回房后,简单地休息了一阵,就开始认真复习何夫子留下的课业。等到哺食,白芨请她去正房用餐,她才发现原来黄简然也住了下来。

哺食之后,黄简然邀请孟萦出去走走,说雾灵山庄景色优美,天色尚早,可到处走走。

孟萦见晚霞漫天,落日映照下的雾灵山美不胜收。权当做饭后消食,孟萦便随着黄简然顺着铺好的小路,往雾灵山山脚走去。

雾灵山不是孤零零的山头,而是一片山脉,前山上种有不少茶树,一层一层的梯田茶园郁郁葱葱。上山的路上铺了青石板,走起来比较方便。

暮色四合,萤火虫星星点点地飞了起来,很美!孟萦让白芨抓些回来玩,黄简然见孟萦尚有些孩子心性,也配合她抓了些,孟萦将抓到的萤火虫放到轻纱袖袋中,满袖袋都装着萤火虫,在夜色中闪闪发光。她轻快地下山往回走。

回到房间里,孟萦将萤火虫从袖袋里取出来,放到纱笼里。在夜色里看着萤火虫一闪一闪的,觉得很静谧。

晚上黄简然就住在了大郎君和孟萦借住院子的西厢房,在外做客,没那么讲究。孟萦总觉得黄简然偷偷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情意绵绵,可自己看过去,他又表现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孟萦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

第九十三章 落尘仙子

第二日,欧阳静茹带着欧阳冉和两个弟弟来看孟萦父女俩,左庄主的正夫是欧阳静茹的双胞胎弟弟,她六弟作为陪媵成了左庄主的四夫郎。

左庄主的大夫郎和欧阳静茹不愧是双胞胎姐弟,很有些相像,也是胖乎乎的,红光满面。可能是昨天女儿娶夫,他非常高兴的缘故,让人感觉他眼角的细纹都在笑。

倒是左庄主的四夫郎看着二十六七,白净羸弱,一袭淡青长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清冷,一双好看的凤眼非常干净纯粹,不染尘俗。

欧阳静茹说了不少感谢的话,又让欧阳冉备了份厚礼感谢大郎君和孟萦。并提出让大郎君在庄子里多住些时日,她想请大郎君帮她调理身体。

大郎君带孟萦离开武陵本就是为了散心,左右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在药谷和在雾灵山庄区别不大,也就应下了欧阳静茹的请求。

在闲聊中,不知谁说到四郎君善占卜算命,时人比较信命,也就聊了起来。原来前天四郎君就算出了有贵人自南方来,是对父女,果真凑巧孟萦救下了欧阳静茹。

其实如果没有孟萦和爹爹施救,黄简然也会救下她的。但他能推算出孟萦他们的到来,倒也有些真本事。孟萦听得津津有味,觉得很有意思。

那一直不语的四郎君突然提出要给孟萦算命,孟萦觉得自己的命运有些奇怪,所以从不算命。

大郎君也知道孟萦的命运非同一般,所以除了慧定大师,他从未让任何人给孟萦算过命,至于孟萦的生辰八字他也从不向外透露。大郎君婉拒了四郎君的好意,一时大家有些尴尬。

孟萦看了忙给父亲解围道:“四郎君竟能通灵,真是神奇!也难怪您的眼睛不染纤尘,如孩童般纯净。”

四郎君闻此,凄然一笑道:“这双不染纤尘的眼睛却看不到阳光和色彩,永远混沌一片。正是因为看不到,我才学得五行八卦。”

完蛋了,戳人心窝子了……

孟萦没想到他竟是盲人,因为他行走间自在闲适,和人说话时也认真地看着人,根本不像盲人,更何况那双眼睛真的很干净,也很美!

孟萦只好自己找台阶说道:“哦,抱歉,说到您的伤心事了。四郎君的眼睛看着不像有问题的样子,怎么就看不见呢?您是生来就看不见,还是后来才看不见的?”

四郎君道:“无妨,我是后来才看不见的,三四岁的时候还能看见。后来从假山上摔了下来,磕破了脑袋,刚开始还能看到光,后来慢慢就看不见了。”

原来不是先天失明,估计是从假山上摔下来伤了视神经,脑袋里的淤血无法散去压迫了视神经,慢慢就看不见了。这个没办法,要是在前世,通过手术开颅,取出血块,自然就能慢慢恢复视力。

可在大曌,以现在的条件,想做开颅手术是不可能的。不过倒是可以试试药物加针灸看能不能散去血淤,那样慢慢就能恢复视力。

孟萦说道:“噢,大概是伤了视神经,抑或是有血块压迫了视神经导致失明。”

黄简然兴趣盎然地盯着孟萦说道:“萦妹妹怎么知道?”

“你看四郎君双眼看着很正常,也很自然,并无外伤。他又是摔了头之后才失明的,我猜测可能是脑袋的问题,而不是眼睛的问题。”

“孟家女郎,我这眼睛可能恢复?”四郎君有些急迫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个猜想,具体该如何做我并不清楚。”孟萦也怕他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孟家女郎,我想试试,左不过最坏还是看不见,现在已经看不见了,还能坏到哪里去?你能帮我看看吗?”四郎君有些恳求道。

孟萦哪里单独给人看过病,她一直都在学习阶段。还是出来这些天,大郎君才让她给人把脉看病,他在一旁把关。这一路上他们父女免费救治了不少人,也算是做了些善事。

孟萦还不太自信,但有大郎君和黄简然在,大家倒是可以商量个章程来。便笑着说道:“这样,我们仨给您把个脉,然后商量看怎么来,如若可以,我们尽力而为。”

“好好,尽人事,听天命!我相信你们。”说罢四郎君就伸出手来等着孟萦去号脉。

号完脉之后,大郎君和黄简然认同孟萦的建议,先活血化瘀,然后通过针灸刺激神经,双管齐下,看看效果如何,但这是个长期的过程,想要一蹴而就恐怕不行。三人商量好治疗方案,又写了方子,让主家准备药材,等药材准备妥当,再开始治疗。

送走他们之后,孟萦还是按照自己的生活规律来,每天的课业任务都要完成,提早为科举做准备。何夫子给她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她也不敢懈怠。

傍晚用过哺食,大郎君和黄简然要炮制药丸,孟萦带着轻纱笼里的萤火虫独自顺着山脚往茶园漫步而去。

昨天她见几颗合欢树正开着粉红色的花儿,那丝状的花瓣在风中飘摇,柔美而飘逸。

孟萦找了个干净而又粗壮的树杈,爬了上去。闻着合欢花淡淡的香气,晃着脚看落日西垂,这时她的心情无比平静。

当夜暮降临,萤火虫从孟萦的袖笼里一只一只飞出来,孟萦觉得心情放松,轻声唱着: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此时,欧阳冉和一位文弱的书生正从山上的茶庐下来。那文弱书生中等身量,身姿稍显单薄,有着浓浓的书卷气,他是这雾灵山庄的大少郎君左正越,是欧阳冉的嫡亲表弟。

欧阳冉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孟家女郎,只有她才有这样纯粹干净而又轻柔空灵的嗓音。只是这歌声中有着深深的落寞和寂寥,并不像歌词写得那么甜美。

左正越看着萤火虫从一位娇俏女子的袖笼中一只只飞出来,那女子身穿月白长裙,宽大的衣袖中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真是皓腕凝霜雪,那截手臂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她坐在合欢花间,广袖随着合欢花在风中摇曳生姿,飘飘欲仙。

她轻轻唱着歌儿,那歌声如同羽毛扫过他的心间。他觉得她就像意外跌落凡尘的仙子,她的歌声犹如仙音绕耳让人沉迷。他呆愣在那里,听得如痴如醉。

孟萦放完萤火虫,见蚊虫渐多,就从树上跳下了来,径直往回走。

突然有男子的声音传来:“仙子,别走!等等我!”

孟萦吓了一跳,现在暮色四合,如果碰到坏人,自己一个人可是有些弱势。再说爹爹说了不要随便招惹小郎君,否则被要求负责,那可就惨了。她可不想被陌生男子算计,现在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在一起说都说不清。

孟萦顺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轻灵地跑开了,左正越在后面狂追,一直追到山脚下,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追上。

这要归功于孟萦每天的锻炼,跑起来如同小鹿,轻盈跳脱,耐力持久。

左正越拉着欧阳冉的衣袖道:“表哥见过她对不对?你刚才看她的眼神告诉我你认识她。那她是谁,我要见她!”

欧阳冉看着左正越眼中燃烧着倾慕的火苗,在星光下熠熠生辉。想着表弟他急迫地想要认识孟家女郎,本与自己没什么关系,可自己怎就觉得心头酸涩呢?

他拉过自己的衣袖,看了左正越一眼,说道:“你话本看多了吧!”

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夜里,左正越找庄子里的管事和小厮去打听,最终还是知道了孟萦存在,他觉得自己活了十七年,从来没对任何女子都有过特殊的感觉,唯有这次怦然心动。

只是不知那女郎是否定亲,是否有心上人。他决定明天去见她,不管她是否定亲,他都要嫁给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第九十四章 桃花又开

孟萦一路跑回院子,心口突突直跳,她没想到会被人追逐。夜色中她依稀看到好像是位青年郎君,只是不知他为何叫她仙子。

她站在院子里喘息,刚缓口气,突然听到有人在耳后说道:“萦妹妹去哪里了?”他说话的气息吹到孟萦的耳垂上,有些痒痒的。

因着孟萦没有注意有人怎么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她身后,这次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她猛地向前跳了两步,噘着嘴不高兴地说道:“简然兄,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突然说话,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黄简然那厮竟然不急不躁地说道:“哦,我吓着萦妹妹了吗?对不起!”然后他又伸出手,轻轻地捏着孟萦的耳垂摇了摇,一边摇一边念念有词道:“萦儿不怕,萦儿不怕!”

他的手指好热好烫,带着淡淡的药香。

尼玛,孟萦觉得自己要被雷劈了,耳朵和脸颊发起烧来。

孟萦心说我和你很熟吗?女子的耳垂是男子随便摸的吗?

可看黄简然一本正经的模样,孟萦又觉得自己想多了,难道是我自作多情?

孟萦偏过头,避开了黄简然的手,站定说道:“简然兄忙完了?”

只听黄简然慢悠悠地说道:“还没有,明天再做。我听院子里有动静,如果不出来看看,恐怕晚上睡不好!”

孟萦无语了,说了句:“你现在看过了,可以回去睡了,我也要回房休息了。”

黄简然忽地又认真地说道:“是的,如果不看你一眼,就无法安心歇息!”

孟萦听他这么一说,心说,你这是在撩我呢?还是在撩我呢?要不要反撩回去?

不过一想到爹爹说得话——不要轻易招惹小郎君,招惹了就要负责任!孟萦立马就怂了。

孟萦逃似的跑回了房间,洗漱完毕,坐了会才躺下歇息。

次日一早,孟萦早起跑步,刚走到院子,发现黄简然竟然也开门出来了。不过他身着长衫,不像要锻炼的样子。孟萦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就跑走了。

白芨跟在孟萦身后陪着她一起跑。孟萦顺着山脚的青石板路往山上跑去,跑到山顶正好看到旭日东升。

一轮圆日缓缓升起,将周围的云彩映照得缤纷炫目。红日照耀的雾灵山郁郁葱葱,山间薄雾轻绕,如同缥缈的丝带,整个雾灵山美得不似人间。

孟萦看着眼前的美景,心情豁然开朗。她庆幸自己的幸福生活,感恩遇到疼爱自己的爹爹,不管将来如何,都要做到不悔过去,过好当下,守住本心,才能不惧未来。

回程的路,孟萦慢慢走着。庄子里的下人们都已经陆续起来上工了。

突然她听到有三四个十六七的小厮在那里窃窃私语,其中一人说道:“昨天晚上大少郎君要找那客院的女郎,说是仙子一般的人物,闹腾了好一阵,弄得我们都没睡好,为此表少爷欧阳郎君还发了一通脾气。”

“是啊,天知道大少郎君在想什么,谁不知道游击将军家的女郎喜欢他,原本是要联姻的,说不定明年就要成亲了。现在弄这一出,万一被那宋家女郎知道,恐怕又得一番折腾。”

“谁说不是呢,欧阳郎君也真是的,明知道那女郎是谁,也不告诉大少郎君,让他好一阵折腾。”

“欧阳郎君说不定也喜欢那女郎,所以才不肯告诉大少郎君。”

“他喜欢也没用,他这辈子想要嫁个好妻主算是难了。”

“为什么啊?说来听听。”

“你们不知道吗?那欧阳郎君小时定了娃娃亲,可那女郎8岁上头就没了。后来又定了位妻主,不过还没等他嫁过去,他那未婚妻主又坠马死了。这不欧阳家没女郎,欧阳家主准备给欧阳郎君招赘个妻主,没想到招赘的女郎还没嫁过来又游船淹死了,弄得大家都议论纷纷,再也不敢和他结亲。”

“那他可真够倒霉的。”

“那不是倒霉,是克妻好不好?一个两个都没了,谁还敢娶他?要不然你想啊,欧阳家那么有钱,还是咱们国家最大的皇商,商铺遍布大曌,他又是嫡长子,还不是一家有男百家求啊!哪会弄到现在都二十多了,还没嫁出去。”

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说道:“你们干什么呢?主子的事也是你么这些人能议论的,当心被发卖了!赶紧干活去!”

那几个人迅速作鸟兽散。

孟萦有些好笑,原来男人在一起也喜欢八卦啊,看来这八卦还真不是女人的专利。

孟萦回到院子,自己洗漱收拾。由于竹清去取朝食了,孟萦自己在镜前和头发搏斗了很久,也没梳理好,真是气闷!他准备随意抓一把马尾算了。

正好这时黄简然过来看孟萦,他其实早就在窗外。看到孟萦和头发搏斗了半天也没梳好,有些好笑,一直等到孟萦气馁,准备放弃时,才悄然走了进去。他拿起梳子帮孟萦梳了个时下流行的堕马飞仙髻,然后又帮她选了发钗簪上。

孟萦觉得还是来道天雷劈死自己算了,梳头连个男人都不如,真的很没脸。不过黄简然为何要给我梳头?我和他很熟吗?男女束发不应该是很亲密的人才做的吗?难道他有颗慈母心?

孟萦觉得脸有些发烧,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正好这时竹清回来了,他看到自家女郎已经梳好头发了,又看了看黄简然,知道肯定是黄家郎君帮她梳的头。他说了声:“女郎该用朝食了。”

孟萦和黄简然一起去房间用朝食,大郎君看他们一起过来,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

用罢朝食,三人又商议了一阵欧阳娘子的调理方案和左家四郎君的治疗方案。随后大郎君和黄简然去看病人了,孟萦回房间看书。

孟萦想着现在多努力一点,将来会试之前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巳初时分,突然听竹清来报说左家庄主来访。

孟萦想着爹爹和黄简然都没回来,不知她来访是有何事。孟萦一边让竹清准备茶水,一边让梅苏悄悄地去通知大郎君回来。

孟萦走到正厅,见左庄主已经在那儿了,她身边还有位十七八的文弱书生。

左庄主看着三十五六的样子,中等身量,微胖,皮肤稍黑,红光满面,看着就很利落的样子。

那小郎君一进门就不错眼地盯着孟萦看,好似能看出花儿来,孟萦被他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左庄主看自家大郎这般不矜持,清了清嗓子,这才让那少年郎君回过神来。随后她又说道:“可是孟家女郎?”

孟萦施了一礼道:“正是。”

左庄主点了点头道:“我是这雾灵山庄的庄主,我姓左。这是我家大郎,名正越。”

孟萦又与左正越见礼,而后说道:“我们父女路过贵宝地,叨扰了!”

左庄主笑着道:“哪里,哪里,你们是贵客,哪来的叨扰?最近庄里办喜事,人多事杂,如有照料不到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多谅解!”

孟萦:“哪里,您安排得很周到,下人们照顾得很好。”

“孟家女郎今年年岁几何?可曾上过学堂?”

“才过了14岁生日,以前上过女学,后来考过院试,就不再上学堂,家里给单独请了夫子。”

“啊,孟家女郎年纪轻轻就已经有秀才功名了,真是难得!”

“您过奖了!”

“那孟家女郎可是要继续科考?”

“正是,现下正在温书,准备明年下场一试。”

“那可正好,我家大郎也在准备会试,你们可以一起学习切磋,还请孟家女郎不吝赐教。”

孟萦:“不敢,令郎天资聪颖,明年肯定能金榜题名!”

孟萦觉得再聊下去就是尬聊了,实在没什么和她好说的。

正好这时大郎君回来了,孟萦见了爹爹如同见了救星,赶紧将招待客人的事推了过来。

左庄主见大郎君温润清雅,又谦和有礼,立马两眼放光,孟萦觉得爹爹的桃花又要开了。

左庄主从侧面打听孟萦是否定亲?大郎君回说孟萦年龄尚小,大师算命说宜晚婚,所以现在不适合订婚。她领着左正越又坐了会,这才告辞。

自认识孟萦,左正越几乎每天都要来找孟萦,不是送书就是借笔记,要不然就是送吃的玩的。他做的那么明显,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弄得全山庄的下人都知道了自家少郎君喜欢上了借住客院的孟家女郎。

孟萦虽觉得有些烦躁,但好在左正越还算有眼色,并不让人讨厌,相反还带着他这年龄段男孩的赤子之心。再说他又没对孟萦说过或者做过出格的事情,孟萦也不好多说什么,说多了,万一被人说自作多情,反而让自己被动。

不过好在有黄简然这个神助攻,每次左正越来找孟萦,只要黄简然在院子里,左正越想要和孟萦单独说句话是不可能的。几次下来,左正越就学聪明了,以后每次来就专挑黄简然出诊的时候来。

孟萦看两人斗智斗勇,觉得十分好笑。

孟萦目前是心如止水,但她每日都会写点日志,随意记录些感想,然后每个月给王季陵写封信。差不多一个月就能收到王季陵的信,他的信寄到了神药谷,被那边的小厮送到了雾灵山庄。

王季陵已经到了长安,一切安好。他离开长安好些年,儿时那些朋友都差不多成亲了,他还说萦儿快点长大,他想早点和萦儿成亲。又写到祖母祖父经常带着他外出做客,准备让他在长安找个事情做。他却不想呆在长安,想要再次出海。还说长安王公贵族遍地,规矩多,不自在,不如在外海阔天空。

那左庄主自从见了大郎君,又从别处得知大郎君和离归家,独自带着女郎,尚是未嫁之身。她就似乎得了相思病一般,每天都要在大郎君跟前找存在感。基本上每天大郎君给欧阳静茹和左家四郎君看病的时候,左庄主总要在旁边看着,意图明显。

孟萦见她如此,看着大郎君,偶尔偷偷做个鬼脸,让大郎君一脸无奈。

那左庄主为了讨好大郎君,给孟萦送了不少衣服首饰。礼尚往来,孟萦给她回送了两套月容护肤品,全是最好的套盒,同时也送了欧阳静茹两套。

半个月之后,左正越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那孟家女郎,便央求母亲给他提亲,说要嫁给孟萦。

不料却听他母亲说:“正越啊,母亲舍不得你远嫁,你想如果你嫁给那孟家女郎,武陵离咱们这儿千里迢迢,你回来一趟都不容易,母亲想你了都见不到啊。要不这样,你看那孟家女郎的父亲和离,独自带着女儿生活也是不易,要不我娶了她父亲,那孟家女郎到了咱们家就是你妹妹了,这样你就能经常见到她了。”

那左正越被他母亲的一番话雷得外焦里嫩,然后,然后就病倒了……

第九十五章 欢喜冤家

那左正越病倒之后,下人们议论纷纷,说自家的少郎君是得了相思病。这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除非那孟家女郎来看他才能好。

黄简然一听轻嗤一声,小样,病倒了,我来给你治治。

因着雾灵山庄和神药谷的交情,雾灵山庄主子们的身体基本上都是黄简然在调理,所以这左正越的病也是黄简然给把脉看诊。

黄简然看左正越躺在床上浑身滚烫,面色苍白,奄奄一息。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这左正越还真是痴情种子啊,当下把完脉,给他开了药方。

黄简然想既然他心火那么大,就给吃点黄连降降火吧!所以方子里黄连的计量就略加大了些。

等小厮将药熬好,端给左正越,他竟然咬紧牙关不肯喝药,气得左庄主让小厮捉住他,给他连灌了两碗。

这下左正越可就惨了,不光心里苦,嘴里也苦得不行。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孟萦知道后,觉得这黄简然简直就是蔫坏啊!

在他母亲的一言不合就灌药的情况下,左正越也等不了让孟萦去看他。他竟然不到五天就好了,再不好嘴里都苦得尝不到味道了。以前他那身板生个病总要十天半个月地调养。

孟萦借住山庄,庄主的嫡长子病了,不去看看总不合适。孟萦一大早用完朝食,就让着白芨带着礼品随她去探望左正越。

左正越刚喝完药,倚在靠枕上,一脸苍白。

听小厮说孟家女郎来探病。

他挣扎着让人帮他穿好衣服,在院里的会客厅见了孟萦一面。

他一见到孟萦,就想起他第一次在山间合欢树上见到的仙子,那画面刻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的歌声始终萦绕在他的耳边,如情人私语。

他上前一把抓住孟萦的手,急切地说道:“孟家女郎,你带我走吧!我们离开雾灵山庄,不管去哪里,天南海北我都跟着你。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银钱,足够我们用很长时间。”

孟萦被他的话和举动吓了一跳,慌忙推开他。

他噗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额头冒起了虚汗,估计摔得不轻。

孟萦心说:这个呆子真是话本看多了,脑子被门板夹了,竟然想要和自己私奔!私奔啊!

孟萦正色道:“左家郎君,我无意于你,亦不会与你私奔。希望你快些好起来。告辞!”

看着孟萦落荒而逃的身影,左正越捂着脸呜呜地哭出声来……

那游击将军家的小娘子宋佳月听说自己的心上人病了,立马急吼吼地带着礼品赶到了山庄。

宋佳月见左正越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消瘦了不少,心疼的不行,忙上前问道:“正越哥哥怎么就病了?还谁惹着你了,我帮你去找她算账。”

“别,千万别,没人惹我,我不当心着了凉。”左正越急着说道。

“哼,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今日一来就听人说你得的是相思病。说你喜欢上借宿你家那姓孟的小娘子了?”

左正越知道宋佳月脾气急,她自幼习武,一言不合就喜欢动手。怕她去找孟萦的麻烦,连忙矢口否认道:“你别听他们瞎说,没有的事。我就是着凉了。”

“你少扯了,这大热天的你还能着凉?你当我是傻子啊?我去找那孟家小娘子算账去。”说罢,她就冲了出去。

左正越拉都没拉住,他想着自己这病了几天也没好好收拾,连忙唤小厮过来帮自己洗漱,穿衣,然后去追宋佳月。

那宋佳月来过山庄多次,对山庄的格局了如指掌。问清楚孟萦居住的院子后,就直奔了过去。

到了院子,她一脚就踹开的院门。在院子里高声吼道:“孟家小娘子你给我出来,正越哥哥为了你都生病了,你不说去看看他,竟然还不闻不问,太过分了!”

孟萦正在房间温书,忽然听到有人大声责备自己,也就放下书,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只见院里站着位英姿飒爽的少女,穿着紧袖的大红骑装,如火焰燃烧。一手拿着根马鞭,一手掐着腰站在那里高声大叫。

孟萦看了她一眼,调笑着说道:“哟,哪来的美丽的小娘子,不知你找我何事?”

那少女听孟萦这么说话,有些红了脸,故作深沉道:“你就是孟家小娘子?”

孟萦点了点头。

“那你得吃我一鞭,谁让正越哥哥病了,你竟然也不去看他。”话还没说完,鞭子就抽了出去。

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啊!孟萦岂能让她抽到?她伸手抓住了鞭子,然后手一抖,借着巧劲夺了鞭子。

宋佳月不知孟萦怎么就夺了她的鞭子,出师不利,她是又惊又气。不服气地叫道:“咱俩打一架,谁打赢了正越哥哥就归谁。”

这什么赌注啊?人也能拿来赌吗?

“我认赌服输,他归你了。”孟萦将鞭子扔过去说道。

“不行,我们还没打呢?”宋佳月说道。

“打一架可以,但要是我赢了,你就管好你的正越哥哥,别让他再来找我,省了他病了还赖我头上。”孟萦说道。

“好,一言为定!”说着宋佳月就让自己的贴身侍奴拿来自己平日里用的宝剑。

孟萦也拿出自己的宝剑,其实也算不得宝剑,只是一支没有开刃的剑,供她平日里练习之用。

白芨见对方的剑是把好剑,有些担心自家女郎。让孟萦用他的剑,他的剑虽不是上好的宝剑,但至少是了开刃的。

孟萦摇了摇头,她不想伤人,用没开刃的剑正好。

宋佳月见孟萦的剑竟然是没开刃的,便套上了剑鞘击了出去。她是个性子急的人,喜欢主动出击。

而孟萦则是冷静自持之人,她见宋佳月来势汹汹,完全是只进攻不防守的路子,就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她避开了宋佳月的锋芒,专找她的弱点下手。

孟萦对人体经络了如指掌,专挑疼又看不出伤的地方下手,反正她的剑又没开刃,伤不了太狠。

两人连续过了几十招,不分胜负。孟萦还准备继续打下去,宋佳月突然跳出圈子叫道:“不打了,你打的疼死我了,我认输。”

她揉着身上被孟萦打疼的地方说:“正越哥哥原来喜欢你这样的啊,不过你长得可真好看,我也很喜欢,你这个朋友我认下了。”

黄简然在宋佳月一出现在院子时,就出来了。他见孟萦夺下了宋佳月的鞭子,又见她挑衅。他早就准备好了迷药,如果孟萦不敌,他就直接用药放倒她。

没想到孟萦这么厉害,他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念叨着:我的妻主真厉害!也不知她知不知道我这个未婚夫郎。他记得小时候孟家叔叔说过要自己嫁到他家去。这么多年过去了,孟叔叔说话还真算话,竟然带着萦妹妹来看他,是来提亲的吗?

如果孟萦知道黄简然这么想,估计会吐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爱戴的亲爹也会干这么坑女儿的事儿来。

等到左正越收拾好自己来找孟萦时,宋佳月和孟萦已经在那里侃得热火朝天,成好朋友了。

左正越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宋佳月的父亲是五品的游击将军,他自从得了宋佳月,稀罕得不得了,一小就让她跟着自己习武。

宋佳月的朋友也多是武将家的女郎和小郎君,个个都糙得很,一言不合就动手,凡事都要靠拳头说话,一次不行,就两次。遂养成了宋佳月急躁直爽的性格。自从两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左正越这般温柔淡雅的白面书生,一腔情意可不都献给了他。

可左正越偏不领情,每每见她总躲着走,不躲不行。人家宋佳月不羞不臊地表白,被拒绝了,人家也无所谓。过两天忘了,又继续回来表白。左正越打又打不过她,只好躲着她走。

宋佳月见左正越过来了,心疼得不得了,忙说道:“哎呀,正越哥哥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生病了吗?走,我送你回去,千万别再吹了风着凉了。”

然后又对孟萦说道:“孟家妹妹,姐姐我先走了哈。你要抽空去看看我正越哥哥,让他快点好起来。我皮糙肉厚没得事,他可不行,个风灯儿似的人,伤不得。改天我再来约你出去打马球。”

那左正越看宋佳月这么说,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气得哼了一声,说道:“哼,谁跟风灯似的?”

宋佳月道:“是我,我跟风灯似的。正越哥哥咱们赶紧走吧!你回去好好躺着,千万别再累着了,要不然我这心里就该难受了。”

那左正越还想给孟萦解释什么,孟萦却是一副我什么都懂的表情,并且挑了挑眉示意她知道他和宋佳月的感情。

那左正越真是气郁,一甩袖子走了,宋佳月看左正越脸色不好,立马跟在后边追了过去。

孟萦见这两人站一起还挺相配,果真是一对欢喜冤家!一个文弱傲娇,一个皮糙肉厚,愿意厚着脸皮去哄,这不正相配吗?

第九十六章 霸总来了

孟萦和大郎君在雾灵山庄逗留了一个月之久,中间黄简然回神药谷一次,两天后又回了雾灵山庄,并带着他的五哥黄乐然一起来了雾灵山庄。

那黄乐然和黄简然是双胞胎,但他们长得并不像,竟然不是同一个爹爹的。这要放前世,一对双胞胎两个爹,这概率大概是十万分之一吧。孟萦没想到自己能碰到这样的奇葩事,还真是让人好奇。

如果说黄简然是烟雨江南山水画卷中走出的清绝才子,那黄乐然就是狂野不羁的霸道总裁范,一身上好的袍服剪裁得体,穿在身上显得富贵逼人。他总觉得老子天下第一,所有女人都喜欢我,故意经常冷着脸扮酷。

很不凑巧,孟萦不喜欢狂野霸道总裁这一款。在孟萦眼里黄乐然就是一冲动暴躁的中二青年,和他在一起脾气容易失控。他气人的本事极高,能把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那黄乐然到了雾灵山庄之后,和黄简然住一个屋子,也住在孟萦父女借住的客院里。黄乐然并没有从医,而是一直跟着爹爹从商,专门经营药材。他爹爹是正夫,管理着偌大的神药谷的产业。乐然对药材行情了如指掌,他听说武陵的孟家叔叔带着女郎在雾灵山庄停留,心下好奇;再加上听说欧阳冉也在,他有意结识。

欧阳冉自从他母亲病倒之后,虽早晚请安,但白日总要是外出办事,偶尔还要离开山庄去上京或别处,几日方归,非常忙碌。黄乐然一直没有找到好机会和欧阳冉结识。

孟萦每日忙着学习,每天抽空和大郎君及黄简然商讨病案,并及时了解病情,改进治疗调理方案。

进入6月份,天气热了起来,孟萦白天就很少出院子了。那宋佳月倒是经常来雾灵山庄看左正越,每次看完情郎就会来找孟萦玩,不过有宋佳月管着,那左正越倒是少有机会往孟萦跟前凑了,也可能是被他母亲和孟萦的话伤到了吧。

宋佳月总是来找孟萦玩,一来二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看上了黄乐然,后面她来找孟萦就显得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孟萦有些无语道:“你不是喜欢你的正越哥哥吗,怎么又喜欢上乐然兄了?”

宋佳月:“那不一样,正越哥哥是温柔书生,乐然兄是另一种类型,看着他的冷脸,我竟然觉得好心动,不信你摸我的心砰砰直跳。”

孟萦看着她那波涛汹涌道:“真让我摸?我摸啦!”

说着就准备下手,宋佳月这才反应过来:“唔,才不要,留着给正越哥哥摸的,哪能给你摸,要不然乐然兄摸也行。”

孟萦看她一脸花痴的样子,有些好笑道:“脚踏两只船,当心翻船哦!”

宋佳月:“嗨,这算什么,可惜没有第三只脚,否则脚踏三只船。”

孟萦:“你咋不当章鱼呢?脚踏八只船!”

宋佳月:“你别说我还真有这意思,我发誓要娶八个各色美男来伺候我,他们都是我的,每天一换,想想都美啊!”

孟萦:“你当集邮呢?每样来一款!”

宋佳月:“集邮是什么?”

孟萦:“关注重点,你要娶八个各色美男,有没有想过要给八个人生孩子,生八次,累不死你!还有,每日一个,满八天又重复,日日不停,不累吗?”

宋佳月:“不累,不累,才不累呢,我身强体壮。夜御几男不成问题!”

孟萦:“你就是个嘴炮!唉,唉,别扯袖子呀,我已经看到你的守贞砂啦!”

宋佳月有些不好意思道:“还不是因为正越哥哥还没到十八,我自荐枕席,他不肯屈就。唉,失败啊!”

孟萦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无力地说道:“你才多大啊,还自荐枕席!对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宋佳月:“就去年啊!那时我刚及笄,决定找个郎君探讨下人生大事,我去向正越哥哥求欢,他竟然吓跑了。你说气不气,我这么好看,他竟然跑了,跑了啊!”

孟萦心说:偶买噶,太豪气了,请接受我的膝盖。

孟萦:“你就这么大喇喇地去求欢,人家不以为你有病就不错了。好歹也得讲究个策略吧!你正越哥哥这种画本子看多了的书生,不是最喜欢浪漫吗?”

宋佳月:“浪漫是个啥?能买吗?哪里有卖的,不管多少钱我都买。”

孟萦;“完了,你这辈子别想睡到你男神了,你都不了解他,如何睡他。”

宋佳月:“男神这个词好,正越哥哥就是我男神,乐然兄也是我男神。我要睡他们。”

孟萦感觉怎么有些像鸡同鸭讲,两人关注的重点不同啊!这天儿聊不下去了。

宋佳月为了搞定自己的两个男神,往雾灵山庄来的更勤了。每次来孟萦住的院子,总要去找黄乐然。

虽然黄乐然总是一脸傲娇,但指不定心里乐开了花。

孟萦只当看戏,学习之余的乐趣。完全没想到有一天会惹火上身!

一天,大郎君说想吃孟萦做的鲜花饼和戚风蛋糕,孟萦就亲自洗手给爹爹做糕点。她想着黄简然和黄乐然毕竟和自己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也就多做了些,让竹清给他们一人送了一份过去。没想到就是这些糕点让黄乐然以为孟萦对他感兴趣。

傍晚孟萦外出散步消食的时候,被黄乐然拦在了大树下,他一手撑着树,一手伸着拦住孟萦。

孟萦一看这架势,我去,典型的壁咚啊!不,是树咚!小心脏有点儿紧张怎么办?万一他要亲我,我是亲回来呢?还是甩一巴掌?他会不会像霸总文里那样说:“女人,你已经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兴趣。”

孟萦抬起头,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看着他。

黄乐然有一瞬间的呆怔,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说道:“今天的糕点很好吃,特来谢你!”

孟萦:“不客气,举手之劳!”

黄乐然:“以后少与那宋家女郎来往,别被她带坏了。”

孟萦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是我什么人?管我那么多,我爱与谁玩就与谁玩,关你什么事?”

黄乐然:“我是谁?我是你未婚夫郎!我看上你了。”

孟萦:“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你这么个未婚夫郎?你看上我,我可没看上你!你当你是银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啊?”

黄乐然:“车爆胎是什么?车没胎啊!”

孟萦觉得心累,完了,又是一个没重点的!我跪了。

黄乐然继续道:“你是我指腹为婚的妻主,你别想赖账。”

孟萦:“你当我是傻子啊,要是我们差不多大,还有可能。你比我大四岁,你生的时候还没我,你又没去过武陵,指哪门子腹啊?”

黄乐然:“你记不记得你爹爹在你三岁多的时候来过药谷,呆了几个月又回去了,他那时说过让我嫁到你家的。”

孟萦有点懵了,爹爹还干过这么坑女儿的事儿吗?

孟萦心说:我想静静,这个问题有点大,得好好想想。

但第一反应仍是立马拒绝道:“你个骗子,那是不可能的,我爹爹才没说过这话呢!”

黄乐然:“真的说过的,我没骗你,不信你回去问你爹爹。”

孟萦:“不问,不问,我才不问呢!娶谁不娶谁我说了算。爹爹才不会让我娶我不喜欢的人呢!”

黄乐然:“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会给我送你亲手做的糕点?”

孟萦:“我特么好心好意送你蛋糕吃还做错了,你多心了。我也送给简然兄了,怎么就没见他自作多情,我看你是脑子有病。”

孟萦一副你有病的神态成功地激怒了黄乐然,他猛地一把抓住的孟萦的胳膊将她往山上拉,一边怒气冲冲地说:“我让你看看我有病没病。”

他那暴戾的神态将孟萦吓了一跳,霸总一发火,天崩地裂啊!

孟萦见他那么大力地拉她,立马奋起反抗。她就是个遇强则强的人,她伸手往黄乐然腰上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章门穴,他疼地嚎叫了一声,松了手。

孟萦跳起来揍他的脑袋,他吓了一跳。他见孟萦高高瘦瘦如弱柳扶风,以为她没手劲,才想着欺负她一下。哪里知道她学了好几年的武,要早知道,打死他也不惹怒这个小野猫啊!

简直是失算了,他很后悔自己为什么练武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现在被揍真的很没面子。虽说如果他奋起反抗,也许能打个平手,毕竟他年长孟萦四岁,男子的力气比女子也大得多。但他不敢还手啊,怕伤着了这娇柔女郎。

他一边求饶一边叫道:“萦妹妹别生气,我和你开玩笑的,唉,唉,千万别打脸啊,打身上哪里都行,哎呦,说好不打脸呢。”

孟萦气得说话都有些冲:“谁跟你说好的?”

他觑了个空,迅速地跑掉了。

孟萦打得手疼,也懒得追了。她一边揉着手,一边还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变得这样冲动?竟然动手打人了,难道是近墨者黑吗?不过这厮的确欠揍,脾气那么臭。”

然后转身准备往山下走,她刚转个身,就见欧阳冉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幽深的眼眸波光粼粼,嘴角微翘。

孟萦有些不好意思,脸和耳根都红了。

孟萦草草地给欧阳冉施了一礼,然后就准备跨过他身边往回走。

孟萦走过欧阳冉身边时,突然被欧阳冉一把拉住了胳膊……

第九十七章 步步为营

孟萦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欧阳冉,然后又看了一眼他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欧阳冉见孟萦看他的手,连忙松开了,笑着说道:“孟家女郎可否稍候片刻,我有些事想请教女郎。”

孟萦点了点头,说:“不敢当请教,欧阳郎君好生忙碌,好久不见!”

欧阳冉:“最近商行有些事,回了一趟上京,今日午后才回。我想问你送给家母的膏脂是从哪里购得?家母用着甚好,想要再购买一些。我让人去城里的胭脂水粉店里寻了,但并未找见。”

孟萦一听,觉得机会来了,欧阳家族生意遍布这片大陆,可以通过他们将月容卖到这片大陆。于是便笑着说道:“那月容是我家宝妍堂自产的膏脂,目前只在武陵郡有售卖。送给欧姨的膏脂是药妆,纯中药炮制提取,很适合她的肤质。”

“的确如此,家母面上爱长暗痤,用了你给的膏脂改善了不少。”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家出品的,我的膏脂方子全是我外祖父孟神医为外祖母制作膏脂留下的,款款都是精品。”孟萦挑着眉吹嘘起来。

欧阳冉看孟萦眉飞色舞的样子,用拳抵着唇轻笑了两声。

孟萦几次见欧阳冉都是一副板着脸,老神在在的样子。今日见他浅浅一笑,果然如昙花绽放,温润清雅。

孟萦被他笑得都有些恍神,轻声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双眼犹如夜空闪耀的寒星,璀璨夺目。”

欧阳冉是欧阳家嫡子,自小就跟着父亲打理家中产业。他纵横商界多年,见过各色人物,上至身居要职的权贵,下至平民百姓。早就练就了一副铜皮铁骨,哪知今日被个未及笄的少女夸赞,他竟然红了脸,连耳根都觉得发烫,这让他感到很违和。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孟家女郎可想将你的膏脂推售出去?”

孟萦点了点头。

“那不如我们去山顶的茶庐一叙?”

孟萦看了看天,见天色已晚,又想起爹爹说的话,要谨防被郎君们算计,万事都要谨慎。便拒绝道:“现下天色已晚,不如明日白天抽时间再叙。”

欧阳冉轻笑道:“天色尚早啊,再说秉烛夜谈不是你们文人最喜欢的意趣吗?我是郎君都不怕,你又怕什么?”

孟萦心说:就是怕你这样心机深重的郎君算计啊!但输人不输阵,面子上不服输道:“我方才打了黄乐然,得赶紧回去看看,我怕他恶人先告状,到时爹爹就该收拾我了。”

“那好吧,明日申时初我们在山顶茶庐一见。”

孟萦习惯性地回了句:“不见不散!”

欧阳冉看着孟萦,笑着说道:“嗯,不见不散!”

孟萦见他笑得好看,心情愉悦,但又在心里先鄙视了自己一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渣了,遇到美男就心情愉悦。后来反过来一想本来就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欣赏一下也无伤大雅。

孟萦回到自己院子,没见到下人们有什么议论。去正屋里看了看,发现爹爹和黄简然正在炮制药丸。孟萦过去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回房歇息了。

第二日,黄乐然鼻青脸肿地来用朝食,大郎君见了,一脸不解地问道:“乐然小侄这是怎么了?”

黄乐然看了眼孟萦,孟萦回瞪了他一眼。

他吓了一跳,支吾道:“昨日爬山不小心摔的。”

孟萦连忙说道:“乐然兄也太不小心了,来吃个包子补补。”说着就给他夹了个肉包子。

黄简然低着头偷笑,孟萦猜他估计已经知道了真相,立马又给他夹了个肉包收买他。

大郎君看孟萦如此表现,一本正经地说道:“唉,都说女生外向,这还没娶夫郎呢,就把爹爹给忘了。”

孟萦一脸懵:爹爹,你是在开玩笑么?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玩。

大郎君见孟萦一脸呆萌的样子,哈哈大笑。

孟萦立马十分狗腿地给大郎君盛粥夹菜,黄简然和黄乐然看孟萦的殷勤的神态,低着头偷偷地乐了。孟萦觉得在他们面前好没脸啊!

申时初,孟萦准时到达山顶的茶庐。

山顶的茶庐是雾灵山庄招待客人用的,是一片用长廊连起来的独立小房子,茶庐建得精致而巧妙。打开房间的窗户,就可以看到一片片青翠欲滴的茶园,同时又能看到郁郁葱葱的雾灵山在缥缈的薄雾里若隐若现。

欧阳冉身穿米白色暗纹长衫,外面上套着件烟青色淡雅轻纱,显得飘逸而俊朗。他早早地等在那里,已经煮好了茶,等着孟萦来品尝。

孟萦坐定,喝了口蒸青绿茶,便放下了。她还是不习惯喝葱香味的茶水。

欧阳冉见孟萦似乎不太喜欢喝蒸青绿茶,便不再煮茶,而是专心地谈起了正事。

欧阳冉试探了一下孟萦,提出高价购买孟萦的膏脂方子,孟萦又不傻,岂能杀鸡取卵?那些膏脂方子可是下金蛋的母鸡,她肯定是不会卖的。纵使欧阳冉出的价钱足够高,孟萦也丝毫不动心,再说她也不缺银钱。

欧阳冉见孟萦丝毫不为所动,又提出让孟萦生产膏脂,由欧阳家的商行重新取名,独家销售。

孟萦一听,这不就是后世的贴牌销售吗?生产厂家只能挣个辛苦钱,而品牌商赚的盆满钵满。没想到欧阳冉还真是狡猾,这么算计她!

孟萦摇了摇头道:“我可以授权你独家销售月容的膏脂,但月容归我。如想合作有两种方式可供选择:第一,你们从宝妍堂购买月容,走你们欧阳家的销售渠道,我们授权你们独家代理销售;第二,我们合作开店,你们出人脉店铺和部分人员,我们出月容膏脂和部分人员。收益扣除成本后所得利润我们五五分成。你看如何?”

孟萦的这两套方案,各有利弊。第一种方案两家钱货两讫,干净利落,双方不需要过多接触。第二种方案可以实现利润最大化,但两家就需要紧密联系,相互信任才能合作顺利。

孟萦觉得以欧阳冉的性格,他肯定会选第一种方案。但没想到过了一会,他选了第二种方案。

欧阳冉的选择一出,孟萦还有些不敢置信。

欧阳冉一再试探孟萦,看她是否值得他下心思去讨好。他见孟萦年纪不大,却沉着稳重,也就去了试探的心思,拿出诚意来促成双方的合作。最好是能多多接触,他拿出水磨的功夫,迟早能哄得孟萦愿意娶他。

这一个月来,他一边利用自家的信息渠道派人去武陵打探孟萦的身世和为人,一边让人专门盯着孟萦。见她平日里基本都在温书,每日生活极有规律,偶尔玩耍,却从不招惹小郎君们。如有小郎君上前献殷勤,她也是礼貌地保持距离,非常洁身自好。并不像上京的贵女们贪慕虚荣好享受,希望多娶夫郎,不劳而获。

昨日才收到武陵那边传来的消息,他没想到她不仅年纪轻轻就考得秀才功名,而且还是女皇亲封的清源乡君!她凭十一岁稚龄就能取得案首,自身聪明又肯努力,谦逊不张扬,这样的人前途可期。

孟萦的这些品质让他心动,但是他想到自己的声誉,真是有苦难言。别人谣传说他克妻,那是他的对手为了打击他搞的事情。可这一招也的确狠,让他在贵女圈里彻底坏了名声。而平民女子愿意娶他的多是看在他的嫁妆丰厚,娶回去也只是为了钱财,既想得他的钱财,还想远着他。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六舅舅说他根本不是克妻,只是姻缘未到。缘分到了,自会过得幸福美满,让他不要在意别人的说法。他本身也没在乎过别人怎么说,那是因为他没有碰到让他心动的人。

现在他见到孟萦,心里还是不踏实的,他怕孟萦和她爹爹在意他克妻的名声。一想到这,他就变得患得患失,纠结不已。

孟萦见欧阳冉似乎有些神游天外,便笑着说道:“不如我们先起草个意向协议,具体细则让下面的人去办。”

欧阳冉这才回神道:“如此甚好,这里有笔墨纸砚,不如女郎来执笔将你的想法写下来。”

孟萦也不推辞,便提笔起草契书。

孟萦也想早日扩大家业,因为等到明年她下场,乡试之后,次年很快又是会试,会试如果得中进士,可能会授官。到时需要打点的地方颇多,等到真的授了官,再去过多地在商业上下功夫,肯定会被言官弹劾,所以这一两年的发展尤为重要。

因为是框架协议,孟萦很快就起草好了。欧阳冉见孟萦的一笔好字,连连赞叹!觉得孟家女郎犹如宝藏,他心里更是高兴不已。

他仔细看了孟萦起草的契书,觉得无需添加,大笔一挥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落了印。孟萦也签了名,落了印。至此双方正式达成协议。

孟萦不喜咸香味的蒸青绿茶,便带了包自己炒制的绿茶。

欧阳冉见孟萦拿出包绿茶递给他,打开后他用手指细细捻了捻,又放在鼻端闻了闻说道:“这是今年的贡茶,你从何得来?我这次回上京听说有新茶在宫中深受欢迎。”

孟萦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家的明前茶已经送到宫中了,看来还颇受欢迎。

“这是我家茶园的明前毛尖,我亲自制的。尝尝,味道不同于蒸青绿茶。”孟萦解惑道。

等水烧开,孟萦泡上绿茶之后,欧阳冉喝了一杯之后,觉得清茶香远悠长,鲜浓甘爽,极为独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绿茶,但他更感兴趣的是这茶的销售和制茶工艺。

欧阳冉:“孟家女郎这茶产量如何?工艺是否复杂?”

孟萦:“我家茶园并不大,产量也不是很高。最好的明前毛尖都被宫中采购,我自己留了些自用。至于工艺,绿茶的工艺不如红茶复杂。”

欧阳冉:“还有红茶,那是什么茶?”

孟萦:“红茶是一种发酵茶,平和养胃,提神消疲。”

欧阳冉心中激动不已,他见孟家女郎似乎将制茶的工艺看得轻描淡写,并未放在心上。她不知道她对制茶工艺的改变犹如一场变革,如果占了先机,将会成为巨富。她可真是怀藏珍宝而不自知。既然她这么厉害,他更不会撒手了,他看向孟萦的眼神变了又变。

孟萦见欧阳冉看自己怎么像看金子似的,心里有些毛毛的,不知他又憋什么大招……

第九十八章 精心算计

两人又就大曌的茶园分布和茶引管理聊了半天,两人相谈甚欢,都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等到孟萦意识到天色将晚时,已经快到哺食的时辰了。孟萦站起来,理了理衣裙,准备回去。

欧阳冉也站了起来,走到孟萦跟前。轻声说道:“孟家女郎请稍等,你的发簪有些歪了,我帮你理理。”

说罢他就伸手帮孟萦取下了发簪,又重新插了上去。他比孟萦高了一个头,他说话的气息扑到孟萦脸上,带着温暖的茶香,让她瞬间红了脸。

欧阳冉的速度太快,孟萦还没反应过来。她很不适应这般亲昵,认为此举这超过了朋友交往的安全距离,她正准备往后退。

就在这时,突然有重重的脚步声传来。

孟萦回首一看,只见黄乐然怒气冲冲地跑了进来,对着欧阳冉的下巴就是一拳。

欧阳冉本可以躲开,但他巧妙地将孟萦护在了怀里,实打实地挨了这一拳。他知道怒气是无用的,但苦肉计却非常有效。

黄乐然见一拳打中了欧阳冉,还准备再出手。

孟萦见黄乐然无缘无故打了欧阳冉一拳,而欧阳冉为了保护自己生受他一拳。这个暴力男竟然蹬鼻子上脸,还要再出手,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孟萦从欧阳冉怀里走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黄乐然的右手说道:“黄乐然,你有病吧?怎么无缘无故地打人?”

黄乐然咆哮道:“什么无缘无故,你当我真不知道这厮打的什么主意?三更半夜留我妻主在此,不是勾引是什么?”

孟萦一脸懵逼,这才傍晚,哪里是三更半夜了?再说,谁是你妻主?有没有搞错?

孟萦有些生气地说道:“谁是你妻主了?我们不过是在此喝茶聊天罢了。”

黄乐然叫道:“喝茶聊天需要他抱你亲你,还给你簪发?”

孟萦吓了一跳,欧阳冉什么时候亲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孟萦:“他没亲我啊,簪发是因为我发簪歪了。”

她还想再解释,可黄乐然根本就不听她说。

只是一味咆哮道:“我不听我不信。我亲眼看他抱你,亲你。你还不承认?你肯定是喜欢他,你要娶他对不对?你变心了,不喜欢我了。”

孟萦一听很无语,什么鬼逻辑,简直是无理取闹。

黄乐然:“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昨天还给我做糕点,今天就喜欢上了别人,你怎么可以变心这么快?”

孟萦想打人,气呼呼地说道:“我怎么可能变心,我不喜欢你的心从来就没变过!”

黄乐然一脸的悲痛欲绝,好似受了莫大的打击,沉声说道:“你是我指腹为婚的妻主,你怎么可以这么伤我,你要娶他,不要我了吗?你知不知道,外面都传他克妻,说他会克死妻主,纵使他带再多的嫁妆,也嫁不出去。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孟萦还想说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可黄乐然根本就不给孟萦说话的机会,一门心思认定孟萦要娶欧阳冉,一再质问孟萦:“你是不是要娶他,你喜欢上他了是不是?”

他摇着孟萦的双肩,翻来覆去就这两句话,毫无营养,如同复读机。

但就是这样简单的重复最容易将人逼疯,孟萦被他摇得头晕脑胀,愤怒的人力气比平时要大得多。孟萦根本就挣脱不开,简直要被他逼疯了。

孟萦觉得如果再不挣脱黄乐然,自己就要被他摇散架了,于是脱口而出道:“是的,我就是要娶他,喜欢上他了。这样总行了吧!你快给我放手。”

黄乐然一听,颓然地垂下双手!

刚说完,孟萦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意识到自己冲动了,想着还好没有外人,不用负责任。

欧阳冉激动地说:“萦儿说的是真的吗?我愿意的。”

孟萦一脸愕然地看向欧阳冉,正想说能不能不凑热闹?

“好,好,我儿有人求娶,我这就将信物交给孟家郎君,然后回洛阳本家为我儿准备嫁妆。”茶室门口突然传来了欧阳静茹的声音。

紧接着就见欧阳静茹、左庄主、左庄主的正夫和四夫郎、大郎君还有一位陌生的中年女子一起走了进来。

孟萦想着这回完了,一时冲动的话被人听见并当真了。她捂着嘴看向大郎君。

大郎君满脸怒气却又发不得,瞪了孟萦和黄乐然一眼。

那欧阳静茹打蛇随棍上,待到茶室,立马取下自己腰上佩戴的满翠碧莲玉佩,按动扣纽,只见那玉佩立马一分为二,成了镂空的半枝莲,她将一块交给了大郎君,一块递给了欧阳冉。

欧阳冉立马接下了玉佩戴在腰间,大郎君却并未接欧阳静茹递上来的玉佩。

欧阳静茹见孟家郎君面色不虞,便笑着说道:“孟家女郎天资聪颖,蕙质兰心,我很喜欢。再说你们父女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将我的嫡长子嫁到你家一可报恩,二也可结两姓之好。孟家女郎将来要科考入仕,我们有自知之明,不敢肖想正夫之位,我只替我儿求得侧夫之位即可。”

大郎君见欧阳静茹如此说,只得推拒道:“欧阳家富甲天下,令郎又精明能干,我们实在是高攀不起。俗话说齐大非偶,如此门不当户不对,不是良配。”

欧阳静茹:“哪里不相配了?我看他们二人是天赐良缘,你看他们站一起多般配。再说令爱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求娶我儿,我儿已应,我也同意。令爱是读书人,将来还要科考入仕,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她成功地将了大郎君一军,孟萦算是骑虎难下了。

大郎君一听她以孟萦的声誉说事,不应下这门亲事恐怕是不行,但仍不死心地说道:“这婚姻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女郎只是随口一说,如要娶亲总要征得我这做父亲的同意。外面风传你家大郎于妻有碍,若确实如此,我宁可做个恶人,也断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欧阳静茹到底是掌控欧阳家族多年,只听她不疾不徐道:“孟家郎君也知是风传,那是我家对手看我儿能干,造谣生事中伤我儿。我儿欧阳冉福泽深厚,哪里是克妻之人?我以我欧阳家的声誉起誓,我儿绝对不克妻,反而是旺家之人。

左家四郎君精通阴阳八卦,给我儿算过命,说他将来夫妇顺遂,家业兴旺,子嗣绵长。不如今日就请四郎君起一卦算算我儿与孟家女郎的姻缘。如果但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我绝不牵连令爱。”

欧阳静茹一席话说得巧妙。大郎君心知四郎君是她六弟,但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质疑二人的人品。毕竟这么多人在场,有些话如果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

只见左家四郎君从袖兜里拿出龟甲,往地上一撒,然后他准确地根据声音摸到了龟甲。虽然他的眼睛已经能看到模糊的影像,但他还是习惯了听音辨识方位。

他沉吟片刻说道:“天火同人卦算姻缘是天赐良缘,家运昌隆的好卦象。欧阳冉虽叫我六舅舅,但孟家郎君父女于我有再造之恩,我绝不敢欺瞒你们。我以我生命起誓,我卦上所得之言句句属实。如有不实……”

他还想再发毒誓,被大郎君拦住了。他知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枉然。他想起前不久收到的信和玉佩,觉得有些难办,好在欧阳家求的并非正夫之位。

欧阳静茹见孟家郎君的神色虽还有些不喜,但她知道他内心已经松动。毕竟读书科考之人背负着出尔反尔、不守承诺的名声不好,再加上这么多人都听到了孟家女郎的求娶的声音,由不得她不认。她直接将另外半块玉佩放到了大郎君手里,大郎君拿着玉佩如同拿着烫手的山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大郎君见欧阳冉比孟萦大了不少,肯定想及早成亲,他想到慧定大师的话,便提前说道:“慧定大师为我家女郎算过命,说不宜早婚,满十七岁方可定亲成婚,令郎已然不小,若是等不得,这亲事就作罢了。”

欧阳静茹一听忙回应道:“我们等得,等得。我也想多留我儿几年,好帮我打理家业。”她心说,纵使不定亲,这门亲事也没跑。有这么多人作证,他还能不认这门亲?

大郎君见所有后路都斩断了,只得点点头,不再言语。

就在这时,那陌生的中年女子笑眯眯地说道:“既然两家结了亲家,这是好事,值得庆祝一番。左娘子这大好事儿发生在你的庄子上,你还不请客作席让我等也沾沾喜气?”

左庄主听她这么一说,忙邀请众人到主院一聚。她的正夫忙着安排人张罗酒席,左庄主领着众人往正院而去。

孟萦垂着脑袋跟在大郎君身后一言不发,她在想怎么喝个茶就多了个夫郎。这事发生的有些怪异,怎么就那么凑巧,她刚说完气话就被一众人听到了。然后被人步步紧逼,弄得自己骑虎难下,连爹爹都无力回天。她知道这件事充满算计,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可现在人这么多,什么都说不了。

晚上,左庄主安排了丰盛的筵席,欧阳静茹非常高兴地喝了不少酒。她心里想着总算把自家大郎嫁出去了,要不然再过几年他们欧阳家就要成上京和洛阳的笑料。

欧阳静茹知道自家大郎精明强干,可他背负了克妻的名声。纵使克妻是假,在这个女子金贵无比的年代,大家都是宁可信其有,也不信其无。他想要找个门地相当,品貌相配的妻主难上加难。幸得他遇上了品貌俱佳的孟家女郎,目前虽孟家地位不如自家,来日孟家女郎金榜题名,日后身居要职,到时说不定自家还得仰仗孟家。

今日大郎让她在黄乐然上山之后,引众人上山。没想到竟然真的就促成了一段姻缘。大郎当真是算无遗策,只可惜孟家女郎不可能入赘欧阳家,否则真是事事圆满。

那陌生中年女子是宋佳月的母亲,她举杯敬大郎君,恭喜他喜得佳婿;又恭喜孟萦喜得好夫郎。孟萦总算知道宋佳月粗中有细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和她母亲如出一辙。

黄乐然自知冲动做错了事,让孟家女郎被欧阳家算计,步步紧逼,只得点头应下亲事。所以晚宴时他喝起了闷酒,黄简然看了心烦,也懒得管他,最后他成功地将自己灌醉了,被小厮们背了回去。

晚宴后,孟萦跟着大郎君回到了院子。大郎君一脸不高兴,狠狠地责骂了孟萦几句,长这么大孟萦还第一次被大郎君责骂。

孟萦很好奇大郎君怎么会在将近哺食时上山去茶庐,大郎君说是因为宋家娘子提议大家去山上的茶庐看落日,然后就在山上喝茶宴饮。他推辞不过,这才随众人上山。要知道山上茶庐有这场大戏等着他,无论如何他也不会随他们上山的。

大郎君说她不谨慎,且不说欧阳冉为人如何,但被人算计就非常不妙,以后还会遇到更复杂的人和事,务必更要小心仔细,要吃一堑长一智。

孟萦低着头默默地记在心里,直到大郎君气消了,她才悻悻而归。

第九十九章 夜探香闺

孟萦回房之后,泡了会澡,然后自己给自己涂抹了润肤的膏脂。这次自出来,她就没要人近身伺候,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她不习惯除了白芷以外的人伺候,也不想将来近身伺候的人做自己的侍夫或通房。想着将来他们年龄到了,多备些嫁妆让他们嫁出去。

她见两肩上各有几个青黑的指印,心里又将黄乐然骂了一通。那厮发疯似的使那么大劲儿,当时她都挣脱不开。

两个肩上的指印一碰就疼。孟萦想用药膏揉一揉,可一碰就疼的嘶了口气,再说自己给自己揉肩膀也不方便,使不上力。干脆就胡乱抹了抹膏药就歇下了,她躺下来细细回想今天的事。

孟萦一点一点地抽丝剥茧,发现事情发生的时间太过巧合,巧合得让人不得不怀疑这里有双手在操控整件事。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窗棂动了一声,孟萦立马坐了起来。只见欧阳冉已经从窗外跳了进来,孟萦一见是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她本来对欧阳冉还挺有好感,觉得他成熟稳重心思缜密,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但莫名地被他算计,强迫自己接受这门亲事,让她心里很不爽,连带着那几分好感也消退了。

欧阳冉见孟萦先前一脸戒备的眼神,而后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架势,知道她心里肯定不舒服。任谁被如此算计,心里也会不舒服。他来此就是为了解开她的心结,让她敞开心扉接受自己,也为了以后更好未来。

孟萦一言不发地盯着欧阳冉,要是一般人被她这么盯着,心里肯定发毛。但欧阳冉是什么人,纵横商界多年,遭受无数打击和攻讦都不曾受影响,照样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领着欧阳家大踏步前行。孟萦的小脾气,又岂能影响他?

他笑眯眯地走到床边,扶着孟萦的肩膀说:“萦儿,生我气了?”

孟萦嘶了一声,直往后躲。

欧阳冉见孟萦的神情不对,忙问道:“萦儿你受伤了?让我看看,我这里有宫中上好的药膏。”

说着,便从袖袋里取出个瓷盒递给孟萦。孟萦接过之后打开看了看,又放在鼻端闻了闻,味道清香,膏体洁白。孟萦闻出了几料基础中药,便放在一边,想着一会儿再用。

谁知欧阳冉却说:“萦儿,让我看看伤到哪里了,我帮你揉揉。”

怎么可能?孟萦抓着领口不松。

欧阳冉见她如同猫一般戒备,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说道:“萦儿,我们将来要做夫妻,比这更亲密的事都会做,现在只是看看你的伤,你又怕什么?”

孟萦虽说不得不接受这门亲事,但她还没接受她多了个已定的夫郎,再说她和欧阳冉也的确不熟悉,想要做到彼此信任,亲密无间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欧阳冉见孟萦坚持不松手,也不强迫她,只是陪着她轻轻地说着话,他说:“萦儿如果要生我的气,就打我吧!气发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说着他就将他的大脑袋送到了孟萦怀里。

孟萦看着他毛茸茸的大脑袋,吓得往后一靠。心说:这人怎么像大狗一样,直往人怀里窜。她推了他脑袋一把,然后说道:“坐好了,我有话问你。”

孟萦问他:“黄乐然怎么会突然到茶庐?”

欧阳冉当然不会说他收买了庄子里的下人告诉黄乐然的,只是笑着说道:“当时天色将晚,该用哺食了,他可能是来叫你回去用餐的。”

孟萦一想,还真有可能。平日里,大家都是一起用餐的。

“那他为什么说你亲我,你是不是看到他要进来,故意错位让他误会的?”

欧阳冉没想到孟萦会想到错位,但他当然不会承认他是故意错位做给黄乐然看的。

他知道黄乐然性格急躁,肯定不能忍。但嘴上却说道:“萦儿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哪里知道他要来,要是知道他会生气伤害到你,我肯定早早就送你回院子了。”

“那怎么就那么巧,你母亲恰好领着人到茶庐,听到我说的话了?”孟萦一脸狐疑道。

欧阳冉:“那我怎么知道?我也没想到正好那么多人到茶庐喝茶。你也知道,我母亲是个爱热闹的人,耐不得寂寞。平日里最喜欢呼朋唤友,她和朋友到茶庐喝茶一点都不奇怪。再说,今天还是宋家娘子临时提议他们去茶庐的。”

孟萦回想爹爹说过,好像还真是宋家娘子提议大家去茶庐的。难道真是巧合?孟萦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欧阳冉是个非常会聊天的人,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孟萦,语调轻缓,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继而信任他。

他的解释虽然不是无懈可击,但也不容易找到破绽。在他轻柔的耳语中,孟萦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

再说一天忙碌下来,她也有些累了。夜已深,她斜靠在床头,想要休息,只是肩膀还有些疼。

欧阳冉轻轻地和她说着话,如同催眠曲一般。孟萦头一点一点的,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欧阳冉趁着孟萦精神涣散,轻轻地掀开她的衣领,看到了几个青黑的指印。

他没想到黄乐然会使那么大的劲,另外也有可能是孟家女郎肌肤娇嫩,受不得力。

他打开药膏,用指腹取出些抹到伤处,然后轻轻地推开按摩。他动作很轻柔,孟萦一点也没觉得疼,反而舒服地熟睡过去。

欧阳冉帮她将两边的伤处都用药膏推了一遍,见孟萦已经睡着了。他笑着想自家的小妻子还真是心大,这样也能睡着。不过这也说明她信任自己,是个好的开头。

他把孟萦放到枕头上,又给她盖好了薄毯子,在她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这才离开。

第二日,孟萦醒来,看肩上的指印已经淡了很多,也不疼了。想着昨天聊着聊着怎么就突然睡着了,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她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身上并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痕迹。看来欧阳冉还算君子,没有趁机占便宜。不过也不能算他占便宜,在大曌,如果发生这种事,还是女郎占了便宜呢。不过这种便宜,孟萦并不喜欢占。

黄乐然宿醉醒来后,知道自己很没脸,朝食都是在自己房间里用的。用完朝食他只和黄简然说了声,就骑马离开了山庄。

孟萦不想见他,也懒得管他去哪里。用罢朝食就用心温书去了,也不再纠结昨天的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又不可能改变,那便试着接受就是。

欧阳冉既然已经过了明路,所以他在忙碌之余,总会抽空陪孟萦和大郎君。对于自己未来的公爹,他很会投其所好,从外面搜集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材都送到了大郎君那里。他成功地挠到了大郎君的痒处,让大郎君很快就对他不那么挑剔了,并和颜悦色起来,觉得他进退有度,又成熟稳重,值得托付,从心理上已经接受了欧阳冉作为自己女儿的侧夫。

至于和孟萦的相处,欧阳冉更是会揣摩她的心思。他刚开始谦和有礼,只是偶尔会对孟萦做出亲昵的举动,但在孟萦感觉不适之前就退回到让她感到舒适的位置,然后再慢慢试探,他一步一步地打破孟萦设定的安全距离,让她渐渐接受了他的亲昵。

孟萦想着既然摆脱不开,以后彼此的命运都会息息相关,那么对他倒也不像原来那般戒备,如临大敌;而是试着慢慢地敞开心扉,去接受他的全部。

他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就让孟萦适应他偶尔拉拉小手,亲密拥抱而不会不自在

当有一天他亲吻自己的额头时,孟萦竟然觉得水到渠成。孟萦深深地鄙视了自己一番:不是自己太脆弱,只是敌军太狡猾。

欧阳冉喜欢掌握做事的节奏,既然他将来要嫁入孟家,肯定要为长远计。目前母亲为他求的是侧夫之位,但将来自己未必就不能做正夫,毕竟事在人为。

至少自己目前是唯一被孟家公开承认和认可的人选,比起其他人,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触萦儿。这就已经算是占了先机,感情是在天长日久中相处得来的,如果萦儿认定自己可以作正夫,没准自己就能达成所愿。既使不能,至少也要让她对自己的感情不一般。

欧阳冉悄悄地在孟萦身边编织了一张大网,让人不知不觉陷入其中,甜蜜而又困惑地沦陷。

孟萦和欧阳冉的合作由于两家结亲,而加快了推进的步伐。欧阳冉不再试探孟萦,而是事事替她考虑。将他们的合作与欧阳家的生意分开,单独利用自己的势力做事,将来这份合作就可以作为嫁妆带到孟家。弄得欧阳静茹打趣说他还没成亲呢,胳膊肘就开始向外拐了。

反正欧阳冉皮糙肉厚,根本就不在乎母亲的打趣。他和孟萦商量在南方温暖湿润的地方购买了大片土地,改做为花田,将来用做月容的生产基地。两人一拍即合,合作推进得非常顺利。

欧阳冉做事执行力强,又细致缜密,管理有方,是杰出的商人。这样的人让对手惧怕,也难怪有人会造谣生事,让他流言蜚语缠身。

他私下用自己的这些年攒下的嫁妆购买了大片的茶园,想着将来炒制绿茶,发酵红茶。不过他并不急在这一时,而是让人将茶园先堆肥养起来,等嫁入孟家之后再做打算。如果现在做得多了,将来嫁人时,家里的爹爹们的弟弟们会有意见。

他现在虽然掌管着欧阳家很大一部分生意,但母亲目前没有生下女郎,将来欧阳家家主之位旁落,恐怕自己也讨不了好。所以事事都得从长计议,步步小心。

第一百章 睡了再说

黄乐然出去了半个月就又回了雾灵山庄,这次他回来好像忘了之前发生的事似的,还是我行我素,不时在孟萦跟前找存在感。

孟萦觉得心累,对他实在无感。

宋佳月听说自己的男神回来了,于是她又乐颠颠地多了一个去处。她知道反正在左庄主心里,自己家和左家迟早要联姻。左正越是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可黄乐然是神药谷谷主女儿的嫡子,出身名门,又年轻有为,见人总是冷着脸,让人好有征服欲,宋佳月暗下决心要拿下他。

一日,宋佳月带着两个贴身侍奴往孟萦居住的客院而来,行至半途,突然听见两个下仆在那里小声议论。

宋佳月顿足细听,只听一个人说:“王二郎,你刚才袖袋纸包里是什么啊?”

王二郎:“那可是个好东西,刚才我给客院送东西,碰巧黄小神医给春风楼做了逍遥散。这逍遥散,可是千金难求,只要一点点,就是再贞烈的郎君都要跪拜在女娘们的罗裙下。这女的要是服了,没男子恐怕不行。你说如果女郎求欢睡了小郎,那还不得娶回去,毁了人清白,总要负责任的。”

“真有这么好用?”

王二郎:“那是当然,黄小神医说这逍遥散无色无味,效果极强。你也不想想神药谷出的东西,有差的吗?要不是我今日正好入了小神医的眼,他赏了我一小包,我可没钱去买这么金贵的东西。”

“那大兄弟赏我一点吧,如果兄弟我顺利嫁了出去,我回头好好感谢你!”

“一边去,我拢共就得了这么一小包,用不了几次,再分给你,我就没得用了。嘿,别拉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那王二郎径自走了。

宋佳月朝自己的一个侍奴使了个眼色,那侍奴迅速尾随王二郎而去。不大会儿,他交给宋佳月一个纸包。

宋佳月慢悠悠地走到客院,先去孟萦所在的东厢房转了一圈,发现孟萦还是一如既往地在看书。她邀请孟萦十日后去她家那边打马球,还说过两天让人过来送帖子。

然后也不管孟萦答不答应,就去黄乐然那边刷刷存在感了。

黄乐然正在外间看账本,抬头见宋佳月进来,连声招呼都没打,又低下头看账。

宋佳月笑眯眯地说:“乐然哥哥,十天后我请你去我家打马球。我家有个演武场,上面的草坪养好了。孟家妹妹答应要去哦,你要不要一起?”

黄乐然冷着脸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过两天我让人给你送帖子,到时你们早点到。我家花园景色也不错。”

黄乐然哼了一声,继续看账本。

宋佳月也不多待,便提出告辞,回去准备十日后的马球赛了。

果然没两天,宋佳月让人送来了帖子。给欧阳冉的帖子也送到了孟萦这里。

孟萦知道欧阳冉事多,不一定有时间去,但还是问了他一声。他提前安排了事情,正好那天有空陪孟萦去宋家打马球。

时间到了,孟萦和受邀的众人一起去了宋家。

宋家面积很大,宋佳月的父亲是五品游击将军,在长安可能入不了权贵们的眼,可在地方还是很有实权的。

宋家庭院宽广,看着爽朗大气,让人心胸开阔。宋佳月领出来一溜小郎君,都是她弟弟,最大的是她双胞胎弟弟十六岁,然后就是十岁上头有三个,十岁以下有三个,家里也是人丁兴旺。

她不光邀请了雾灵山庄里的年轻人,也邀请了不少她的玩伴。双方相互寒暄,然后各自挑选队员,上场打了两场马球。

孟萦也喜欢打马球,她每日运动量不小,耐力持久,又身轻灵活,获得了队员们的喜爱。

她跟着大家一起下场活动了一番,出了一身汗。

中午大家简单洗漱后,一起坐下来吃了顿丰盛的午餐。席上,宋佳月的女友们豪爽好客,要和郎君们拼酒,顺带也灌了孟萦不少果酒。大家嬉闹了一个多时辰才吃完饭。

饭后,宋佳月安排大家回客房休息,并让人送上了香汤,供客人们沐浴。

孟萦心里为宋佳月的周到点赞,毕竟打球出了汗,身上黏腻不舒服,能泡个澡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孟萦有些酣然地醉酒微醺,她哼着歌儿,泡着澡。突然有人拿着布巾给她擦背。她忽地转过头去,也不怪她动作迅速,实在是怕再被人算计了。

她泡澡前让竹清守在门前的,这欧阳冉怎么进来了?他不会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收买吧?

孟萦面色娇羞,一下子让自己沉到水下。水漫过锁骨,她抱着胸,对欧阳冉说道:“欧阳郎君怎么进来了,快出去,我马上就洗好了。”

欧阳冉却笑着说:“萦儿,怎么又叫我欧阳郎君,说好叫冉哥哥呢?我来帮你擦背啊!”

孟萦支吾道:“我,我不用你擦背,我自己洗就行,你先出去,我马上就洗好了。”

“你自己怎么洗得干净,头发那么长,一上午跑下来沾了不少尘土,我来帮你好好洗干净。再说我是你夫郎,夫郎伺候妻主天经地义,萦儿别不好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帮孟萦搓洗头发,他倒上澡豆揉搓出泡沫,轻轻地帮孟萦清理长发,并不轻不重地按摩头皮,还真是舒服!

孟萦由最开始的羞涩不好意思,到后来觉得他的手艺真不错,按摩轻重合适,比自己洗头舒服多了。看来人都是有惰性的,她此刻就像被摸顺了毛的猫咪,舒适惬意地眯着眼睛。

洗完头发,他又轻轻地帮孟萦擦洗身上。孟萦只准他擦洗后背,擦完后背就让他赶紧出去。他倒也不坚持,而是听话地出去了。他就是有这点好处,不会让人觉得难堪或不舒服。

孟萦三下五除二,快速洗完,擦干身上,胡乱地套了件里衣就出去了。

她出到卧房一看,见欧阳冉正坐在榻上,手里拿着条干布巾。他见孟萦出来,站起来走向孟萦道:“萦儿,头发还湿着,我来帮你擦擦头发。”

孟萦点了点头,走到榻边,坐了下来。欧阳冉拿着布巾帮孟萦仔细地擦头发,待到头发差不多干爽,便给她梳理开来,顺手抓了个松松的发髻,催促她上床躺一会儿。

孟萦运动了一上午,中午又喝了不少果酒,这会儿有点儿不胜酒力,也着实疲倦了,她准备午休会儿。

她打着哈欠对欧阳冉道:“欧阳郎君,你先回房休息吧,我要睡一会儿,有些困了。”

说罢,就走到床边,趴着睡了过去。

欧阳冉走到床边,轻轻地摇着孟萦说道:“萦儿洗完澡还有没涂膏脂吧,要不我帮你凃些膏脂?”

孟萦脑子迷迷糊糊,顺嘴嗯了一声。

欧阳冉拿出袖袋里的一盒子膏脂,打开后,那香味芬芳馥郁。他轻轻掀开孟萦的里衣,露出了平滑娇嫩的后背;他用食指勾了些膏脂出来,放在手心搓热,然后顺着脊柱帮孟萦推脂。

他的手很宽厚而温热,抚摸在身上微微发烫。孟萦在睡梦中,感觉自己泡温泉一般。孟萦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然后又睡了过去。

欧阳冉前前后后忙了一刻钟,才将孟萦浑身上下都擦过了膏脂。他见孟萦面色酡红,睡得娇憨可人,便躺在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

孟萦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地躺在欧阳冉怀里。她感受了一下身体,发现并无异样,还好没做什么过火的事情。身上干干净净,也没什么印记。

她扯过薄毯盖在自己身上,问道:“你怎么躺在我床上,我记得我让你回去休息的。”

欧阳冉笑着说道:“萦儿喝多了,拉着我不放手,没办法我只好牺牲清白陪你睡了。”

孟萦歪着脑袋想了想,还真想不起来。

欧阳冉看着她歪着脑袋在那里思索,如同温顺的猫咪,觉得心里软软的。伸过手将她揽到怀里,在他的下巴放在她的发顶说道:“你看我帮你全身都擦了膏脂,该看的都看到了,我失了清白,你可要负责啊!”说着他轻笑出声。

孟萦听着他胸膛震颤的声音,脑袋有些蒙蒙的。信了你的话才怪,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别相信男人的嘴!

她觉得这欧阳冉就是个咸鸭蛋,外表端庄,内里黄得流油,还狡猾得让人防不胜防。

这欧阳还真是厉害,每次和他在一起,似乎被他催眠了一般,不知不觉就让他掌握了主动权。

他的确有这个能力,能不知不觉地侵入你的生活,让你毫无防备地接受他的好意,然后慢慢地将主动权交给他。

孟萦醒来也不躺了,准备穿衣服起床。欧阳冉给她拿了套素冰纱里衣,这冰纱夏日穿着透气凉爽,又轻软如云,是做夏装最好的料子。外面再套件轻透的烟霞纱,既轻薄透气,又柔软丝滑,只是价格极贵,几乎是寸纱寸金。

孟萦在吃穿上不愿意委屈自己,再说自己的也算是积蓄丰厚,让自己和爹爹过好一点,心安理得。

自从欧阳冉认定要嫁给孟萦,几乎将他认为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了孟萦这里。孟萦推拒过几次之后,他十分不高兴地做出孩子气的举动,将那些上好的东西都毁掉,然后做出失落万分、悲伤不已的样子,认为孟萦不重视他,都不肯接受他的好意。孟萦懒得陪他闹腾,也就随他去了。

一个男人舍得为你花钱并不代表他爱你;但是如果他连钱都舍不得为你花,那肯定是不爱你。

孟萦不知道欧阳冉对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样深情,虽然有时他的目的并不单纯,但至少他还愿意花心思去经营这段感情。

欧阳冉帮孟萦穿好衣服,又给她梳了头,别好发钗。两人刚准备出门,只听见隔壁客院发出一声巨吼:“宋佳月,你怎么在我房里?”

孟萦一听这不是黄乐然的声音吗?孟萦和欧阳冉对看一眼,迅速往隔壁而去。

第一百零一章 美人心计

这时,其他人也去了黄乐然歇息的院子。众人见地上衣衫散乱,宋佳月只穿着松松垮垮的里衣,站在床下。床上左正越尚在酣睡,露出大片的后背,上面青青紫紫应是什么都没穿。

黄乐然也是匆忙套上了里裤,光着上身,上面被种了好些颗草莓。床单揉成了一团,上边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欧阳冉一把捂住了孟萦的眼睛,将她带出了房间。把她送到她住的房间后,对她说:“这个事情交给我和黄简然处理,一个是他兄弟,一个是我表弟。我们会处理好此事。”

说罢,欧阳冉就走了出去。

孟萦在房间里坐了大半个时辰,才见欧阳冉和黄简然走了进来。原来中午宋佳月送黄乐然和左正越回房休息,两人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怎么了,将宋佳月拉到了房间,做成了好事。

于是下人们议论纷纷说黄家郎君和左家郎君酒后无德,欺负了宋家女郎。那宋家女郎是个洁身自好、清清白白的好女,被那两个酒后无德的郎君欺负了。

孟萦一脸不解道:“这事儿有蹊跷,要说黄乐然醉酒还有可能,左正越身体不好,根本饮不得酒,中午只喝了些果酒。他怎么可能醉酒做出糊涂事?再说房间是怎么安排的?怎么会把他俩安排到一个院子?”

简然:“本来我和乐然一个院子,后来我被人叫去给人把脉。等我回来时,被小厮安排到了别的院子。”

孟萦:“那他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就没有不寻常之处吗?”

黄简然有些一言难尽,只说道:“他们俩被人下了逍遥散,这逍遥散药力过后,别人摸不出来,我还能摸不出来的。只是我不能说,因为逍遥散是我为春风楼做的。这件事与我无关,但五哥并不会相信,所以我也就没提。再说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

孟萦:“那他们该怎么办?”

欧阳冉:“他们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乐然和正越只能嫁给宋家女郎了。好在宋家和他们家倒也门当户对,算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黄简然:“这事儿没完,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他们出身都是嫡子,到时让谁做正夫?谁做侧夫?还有的闹腾。”

欧阳冉:“也是,两人都是嫡子,家世相当,任谁家都不可能委屈自己儿郎,到时恐怕会僵持不下。”

黄简然:“萦妹妹现在可知道这宋家女郎的厉害了吧?她并不像她平时表现的那样无脑,而是有她的行事智慧。她一次性拿下他们两个,正常情况下,她不可能同时娶到他们两个。你看现在她一箭双雕,让他们两个都以为自己酒后无德欺负了她。别人都说她洁身自好,清清白白,谁又能想到他们其实是被宋家女郎暗算!我纵使知道他们中药,却无法揭发她,因为我自己也无法逃脱嫌疑。”

孟萦:“简然兄说这事儿与你无关,但要洗脱嫌疑,只能从宋家女郎入手。这药从哪里得来她最清楚不过,再说了,这逍遥散入了春风楼,也是要对外的,只要给足了价钱,能弄到的人多了去。单从这件事上分析,谁是最大的获益者,谁就有可能是背后推动事情的人。目前宋家女郎是最大的受益人,能顺利娶到自己心仪的两位夫郎。而黄乐然和左正越,他们失去了选择婚约的自由,再不可能嫁给自己的心仪之人……”

孟萦尚未说完话,想起黄乐然和左正越的种种表现,这件事一下子断了他们再纠缠孟萦的由头。这样欧阳冉也算是这事儿的深层受益人。

孟萦似笑非笑地盯着欧阳冉,觉得这事说不定是他在背后做推手。通过这段时间观察了解,黄简然说这是与他无关,也许他说的是真话。

欧阳冉见孟萦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忙打趣道:“萦儿又想什么呢?这事我真不知道。除非宋家女郎自己说出来,否则这事想弄清楚恐怕不容易。”

宋家的聚会由于发生了不可言说之事,只好热烈开始,草草结束。

孟萦将马车让给了左正越和黄乐然,自己骑马而行。谁让这两人刚失了清白,心情郁闷呢!

左正越之前想要和孟萦私奔被拒,他觉得自己失败至极。话本子里的书生最后都嫁给了自己喜欢的红颜知己,为何到了自己这儿,剧情不按话本走。仙子拒绝带他私奔,他竟然还莫名其妙地失了清白,这简直让人痛不欲生。

黄乐然更是垂头丧气,半个月前自己一时冲动,被人当枪使,害得自己未婚妻主被迫接受一门亲事。今日酒后无德竟然和自己不屑一顾的女子春宵一度,让他还有何脸面去面对萦妹妹?

他们俩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从今天下午开始他们俩的命运就和宋家女郎绑在一起了,以后还会是一家人,但他们却相互看不上。左正越认为黄乐然粗鲁冲动,斤斤计较;黄乐然认为左正越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还妄想自己的未婚妻主。现在好了,他们有了一个彼此都看不上的共同妻主——宋家女郎。

一行人回到雾灵山庄,左庄主听说自家大郎和黄乐然的事,立刻安排四个自己信得过小厮日夜看守左正越,防止他寻死觅活。

她太了解自家儿郎了,果不其然,左正越半夜上吊被小厮救了下来。他又大病了一场,黄简然忙乎了好几日,才稳住病情,救回了他一条命。

至于黄乐然回到山庄之后,一头钻进屋子就再没出来。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带着自己的包裹和贴身小厮走了。

孟萦一如既往看书学习,生意上的事让欧阳冉和白芷联系,自己当了甩手掌柜的。

一日清晨孟萦在院子里舞了一套剑法,出了身薄汗。正准备回房洗漱,突然听到黄简然说道:“欧阳冉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你?他给你用了百日香。”

孟萦一脸懵,“百日香?那是什么?”

“百日香是一种膏脂,香味清幽,百日不散。被涂抹之人自己感觉不到,但别人可以闻到,一旦你和别人有肢体接触,那人身上自然也就沾了百日香的味道,也就知道你曾经和谁接触了。我这几日熬药,身上药味重,未曾留意你身上的香味。今日你出汗了,香味也就愈发浓郁了。他什么时候给你用的百日香?他到底想干什么?”黄乐然气愤地说道。

“我不知道啊,也许不是他给我用的百日香呢?也可能别的什么人用了,正好沾了我一身也没准。”

黄乐然:“你还在为他辩护,你知道百日香有多贵吗?一般人可用不起,小小一盒价值千金。不是他又是谁舍得用百日香来追踪和你接触之人?”

孟萦:“那也没什么吧!我记得好像是在宋家,我睡着之后,他帮我涂了膏脂。醒来后,还觉得清香奇异,过后便也没在意。这百日香有什么坏处吗?”

“这百日香多做来追踪之用,一旦沾染百日不散,很容易就能找到接触过百日香的人。但它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会让涂抹过的身体变得敏感,经常涂抹的人,更容易情动。萦妹妹尚未及笄,他怎么敢给你用百日香,实在是其心可诛。”黄简然有些愤愤然。

孟萦哪里知道百日香竟然还有助兴的副作用,还好欧阳冉只给她抹过一次。

朝食的时候,大郎君也知道了百日香的事,他给孟萦把了把脉,发现影响不大,然后让黄简然给孟萦开了一些药材沐浴,消减百日香的作用。

几日后,欧阳冉再次来到山庄,被大郎君叫到房间狠狠教育了一番。他倒是很快就虚心认错了,只道自己以为百日香香味隽永持久,并不知道百日香会让人情动;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给萦儿用了。

大郎君又交待他,不允许在成亲之前对萦儿做出格的事情,否则他别想进孟家的门。

欧阳冉得了教训,一再保证会保护好妻主,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大郎君看他认错态度良好,这才放他去找孟萦。

孟萦见他一脸郁闷,却不敢同情他。这人惯会打蛇随棍上,心眼多,爱搞事。一旦心软,谁知道他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宋家的事发生后,宋家家主派人到雾灵山庄和神药谷去提亲,两家的郎君都是嫡子,不愿为侧夫,三方为谁为正夫,谁为侧夫僵持不下。

一晃二十多天过去,宋佳月又来找孟萦玩。她一进院子,见黄简然在院子里晒药材,便走了过去。

黄简然见她过来,忙说道:“宋家女郎请留步,不要再靠近!”

宋佳月也不在意黄简然的话,说道:“我最近有些胸闷,还总是嗜睡,请小神医帮我把把脉,看我是不是生病了。”

黄简然头也不抬地一边整理药材,一边对她说:“你去正厅坐会儿,等我忙完,再给你诊脉。”

孟萦在房间听到宋佳月和黄简然的对话,便走了出来,和宋佳月打了声招呼,陪着她一起去了会客厅。

孟萦拉着宋佳月的手悄悄替她诊了下脉,她竟然发现了滑脉,只是比较清浅。她算了一下日子,如果中间她没招别人侍寝,应该就是那次怀上的。

不大会儿,黄简然拿着脉枕走了进来。他示意宋佳月将胳膊放在脉枕上,然后开始认真把脉。两只手都换过,才一脸严肃地说:“宋家女郎有孕了,只是时日尚浅。脉象还不太显。”

孟萦:“可是左家郎君和黄家郎君的孩子?这中间你有没有和别的郎君……”

宋佳月:“没有,没有,谁知他们俩那么能折腾,差点没把我腰给折断了,害得我休息了十几天才恢复过来。这不刚好,我就又开始胸闷,嗜睡,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孟萦:“这才哪到哪,你不是还想找八个夫郎吗?这才两个你就嫌累?你嫌累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黄简然猛烈地咳嗽了几声,脸都憋红了!

孟萦和宋佳月面面相觑!

宋佳月:“以后我要加强锻炼,夜御几男不成问题,到时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不过现在也好,我有孕了,老宋家有后了,他们不愿嫁,我也不担心!反正孩子在我肚子里,他们也拿我没办法。小神医,我需要注意些什么?要保胎吗?”

黄简然红着脸说道:“目前不需要保胎,母体和胎儿都很健康,但头三个月要尽量节制房事,以免影响胎儿,至于三个月之后,到时看看再说吧!饮食上,多食新鲜食物,少食寒凉刺激之物。多休息,不要劳累。具体你回去问问你母亲,她知道的应该更清楚。”

宋佳月:“孟家妹妹,我先回去了。我要多休息,这可是我老宋家的苗。等我生完了,我们再好好玩。”

孟萦送她出门,谁知刚走几步,她又回过头来对孟萦放了个大招:“孟家妹妹,我大弟、二弟都喜欢你,要不你选一个,咱们就成亲戚了。”

黄简然一听,又咳嗽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同娶二夫

孟萦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宋佳月道:“你还真是操不完的心啊,我们已经是姐妹相称了,还做什么亲戚?你弟弟们都还小,以后会碰到更好的女郎。再说我和他们不熟悉,只见过一面,根本就不记得他们,也谈不上喜欢。”

宋佳月:“那多见几面不就熟悉了,回头我让他们来找你。”

理解的重点呢?原来她的脑回路与自己的不同,委婉的话,她根本就听不出拒绝啊!

孟萦突然觉得和宋佳月这样的女子交往就需要坦率直接一点儿,反而不累,要不然她能折腾个没完。

孟萦直接对她说道:“可别来找我了,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胎吧!我不可能选你弟弟的,我有自己喜欢的人。”

宋佳月:“那你最少也要娶三个,多娶一个不行吗?再说我弟弟们可都是身强体壮,像小老虎似的精力旺盛,成天天使不完的劲儿,肯定能伺候好你!”

黄简然突然咳嗽得直不起腰来。

宋佳月一听,对他说:“小神医生病了呢!怎么咳得这般厉害,你自己就是郎中,也不给自己看看,难道真的是医不自医吗?”

这都哪是哪儿啊,孟萦觉得要跪了。千哄万哄,才好不容易让她放下乱点鸳鸯谱,将她送了出去。

孟萦回到院子,发现黄简然正在廊下站着等她。

黄简然说道:“萦妹妹,我们最近就回药谷吧!这都八月份了,马上要过中秋了。”

孟萦:“也是啊,我们在这里都这么长时间了,是该离开了。欧姨和四郎君现在怎么样了?”

黄简然:“欧阳娘子你不也见到了,瘦了不少。如果坚持下去,身体也就无碍了,只是要注意多保养。毕竟她年龄也不算太大,现在开始注意也不晚。欧阳冉找齐了材料,我帮她做了些起死回生丸备用,下次如有类似情况,问题应该不大。四郎君的眼睛已经能看到了,再服一段时间药应该就没问题了。”

孟萦:“那就好,那我们何时离开?我随时都能走。”

黄简然:“我这就和孟叔商量,看他怎么说。”

宋家女郎有孕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左家和黄家都有些急了。因为头胎生女儿的几率高达八成,如果能一举得女,那以后也就有靠了。两家也顾不得谁当正夫谁当侧夫的问题了,只好找到宋家商议尽快成亲。这时宋家倒不着急了,反正孩子生下来是老宋家的根。

孟萦听说宋家拿乔,立马想到这事儿怎么有些像霸总文里写得女主带球跑。不过这宋佳月跑得可是理直气壮,完全不像霸总文里,女主为了孩子要躲避重重围追堵截。

很快三家就达成了共识,宋佳月同时娶了左正越和黄乐然,不分正侧夫,等到生完孩子,看长女是谁的孩子,谁就自动升为正夫,另一个自然只能为侧夫了。

孟萦一听,果真是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限的。

因着宋佳月的意外有孕,三人的婚事便及早提上了日程。八月十六是个好日子,三家就将成亲的日子定在此日。

辛亏黄乐然和左正越都是家中受宠的嫡子,从他们一生下来,他们父亲就给他们攒了不少嫁妆。现在虽是仓促成婚,但并不慌乱,嫁妆准备得也比较丰厚。

再说宋家同时娶两夫,左家和黄家都怕自己被比下去,都加厚了嫁妆。乐得宋家家主喜笑颜开,暗暗欣喜自家女郎有手段。

孟萦和三家都算熟识,但毕竟大郎君和神药谷更亲近。故八月初,在欧阳静茹和四郎君治疗告一段落之后,大郎君提出告辞。

左庄主由于先前忙着女儿娶夫,最近又要忙着嫁嫡长子,无暇分身。虽然她极力挽留大郎君父女和黄简然,但药谷也要准备成亲事宜,她也不好强留。

大郎君带着孟萦,历时几个月终于到达了神药谷。

没来神药谷之前,孟萦以为它是个神秘的山谷。到了之后才知道神药谷竟然比一个中型的城镇还要大,人数众多,大多经营与药材相关的产业。

神药谷周围绵延数百里的山脉,山上药材丰茂。而山谷则是气候宜人,景色秀美,让人留连忘返。

一到药谷,黄简然领着大郎君和孟萦先去拜见祖父,黄大药师知道他们今日到来,带着女儿和众女婿,专程在会客厅等着他们。

忘年老友多年未见,一见面却毫不生分。

黄怜顾和孟神医是朋友,他对大郎君如同子侄一般。两人亦师亦友,惺惺相惜。当年大郎君深受打击,还是黄大药师伸出援助之手,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没有黄怜顾就不会有今日的大郎君。

寒暄过后,大郎君将孟萦介绍给黄大药师。

孟萦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朗声问候道:“黄叔祖安好!”

黄怜顾六十开外,但看着就四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红润有光泽,满头乌发,竟然没生白发。看着保养极好,孟萦赞叹他驻颜有术,果然神药谷里有灵药。

黄怜顾见孟萦不卑不亢,舒缓从容,一看就知道大郎君将她教育得极好。忙笑着说:“好,好,小孟萦是吧,希望你以后就叫我爷爷或祖父,不要叫什么叔祖。”

孟萦从善如流地叫声:“爷爷。”

黄怜顾给了孟萦一块玉佩作为见面礼,因着他妻子跟着二弟、三弟去了长安,不在药谷,所以孟萦并未见到她。

孟萦又和黄怜顾的家人一一见礼,黄怜顾大药师同辈只有兄弟四人,并无姐妹。为了继承药谷,他们兄弟四人招赘了妻主。他妻主倒是给他生了嫡长女黄静姝,长女又娶夫郎八位,生子十一人。黄静姝的嫡长女已经娶夫生女。次女是庶女,已经入赘到长安权贵家庭。儿郎们大郎到四郎均已出嫁,8月份又要嫁五郎。剩下的儿郎尚在待嫁。黄家子嗣众多,自是热闹非凡。

大郎君叫黄静姝大师姐,黄静姝的正夫是其大师兄,大郎君也叫他大师兄。

大郎君让孟萦叫黄静姝姑姑,她的夫郎们孟萦自然就得叫姑父了。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孟萦还有些认不太清。

孟萦想着,反正在神药谷得待一段时间,总会认清他们。因着五郎黄乐然要出嫁,黄家上下也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孟萦跟着父亲住在一个精致的小院,院子里一应俱全。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厨房,这让孟萦非常高兴。偶尔来了兴趣还可以下厨一番,比较自在方便。

中秋节虽然很重要,但显然第二天神药谷五郎黄乐然出嫁的日子更重要。

这次宋家一次娶了两大家族左家和黄家的嫡子,一跃成为当地的新贵。三家的客人齐聚一堂,宋家自是门庭若市。

孟萦还在想这宋佳月一次性娶了左正越和黄乐然,这新婚之夜该去哪个人的院子呢?

是去陪温柔书生?还是狂野霸总?抑或是前半夜陪一个,后半夜陪一个?

孟萦和黄简然打赌宋佳月先去陪谁,孟萦选宋佳月先陪左正越,黄简然选他自己兄弟黄乐然。

赌注是——输了的人要给赢了的人做十天饭,包括三餐两点。这个规格有点高,一日三餐就够折腾人,还要加上上下午之间的餐点,输了的人未来十天可有的忙了。

且说左正越和黄乐然同时进了宋家的门,分别安安置在宋佳月院子的左右偏院。三个院子都披红挂绿,一派喜气洋洋。

黄乐然虽然平日在外行走,不怵什么,但今日毕竟是到一个新地方,有诸多不便。他在房间里用了饭,左等右等不见宋佳月过来。

他是个性子急躁的人,等了一会,便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打开门往宋佳月的院子走去,看她到底有没有回院子。

黄乐然在前面走,他的贴身小厮紧跟在身后。

刚到宋佳月的院子,就听见宋佳月的两个贴身侍奴在那里轻声说笑。

其中一个侍奴说道:“松林哥,你这次为女郎娶夫立了大功,过段时间肯定会被女郎收房,提为侍夫吧!”

那侍奴松林稍显得意地说道:“这还得女郎做主,那左家郎君看着性子温和,应该好相与。可那黄家郎君成日冷着脸,恐怕是个不好相与的。也不知将来到底是谁做正夫?早知道女郎会有孕,还不如先给左家郎君下药。这样左家郎君就能成为正夫了,他当正夫总比黄家郎君脾气好些。”

“谁说不是呢,那左家郎君性子温和,我们这些侍奴在他手底下日子总好过些。对了,你给女郎弄的逍遥散从哪里卖来的?上次我没跟女郎去左家,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松林哥给我说说呗。”

“说起这个,还是咱家女郎有福气。奴陪女郎去左家客院寻那孟家女郎,半路上碰到两个左家的下仆。其中一个说才给小神医送东西,得了小神医的赏,顺手给了他一包逍遥散,据说是给春风楼特制的。”

“春风楼,嘿,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肯定是寻欢作乐的销金窟,那逍遥散效果嘿嘿……”说着两人传出一阵猥琐的笑声。

“那是,要不然女郎能叫我去将那包逍遥散弄来?”

“那松林哥是咋弄来逍遥散的?”

“我看那下仆走到僻静处,趁他不注意,一石头就将他敲晕了,这不就拿到逍遥散了。没想到女郎这么厉害,同时给那左家郎君和黄家郎君下药。还让他们以为是自己酒后无德,不要脸向女郎求欢。”

“是啊,那天下晌我正好在客院伺候,听见那黄家郎君怒吼,又见小神医去给他们把脉,竟然没被他发现。这逍遥散还真是厉害,药性上来得快,去的也快,神不知鬼不觉的。果真是神药谷出的药。”

“那是,你也不看看咱家女郎是何等心机人物,在咱们这地界谁能同时娶到左家和黄家的嫡子?也就咱家女郎有手段,能同时和这两大家族联姻。女郎过得好,我们才有好日子不是?”

“谁说不是呢,我看咱家女郎还是喜欢左家郎君多些,你看她先去了左家郎君的院子,到现在还没有去黄家郎君的院子呢?”

“女郎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透的。算了,不说了,我去睡了,这几天都快累散架了。”

黄乐然听到这里,愤恨不已。转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一百零三章 孟萦躺枪

当天在宋家发生的那件事,黄乐然不是没考虑宋家女郎给他下药了。只是当时他喝了酒,头晕脑胀,根本就记不得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左家郎君身体不好,事后更是什么都不记得。

经历这事之后,他冷静了许多,表面上看是黄简然制药,随意赏了下人一包。难道真就那么巧,让宋佳月听到并得了去?整件事,受益的人除了宋佳月,还有两个人:欧阳冉和黄简然。

他们两个知道自己和萦妹妹有口头婚约,那左正越为了萦妹妹大病一场。如果不是左庄主对孟家叔叔有意,恐怕他们也会促成左家和孟家的亲事。这人到是好算计,一举几得,既解决了自己,又解决了左正越,还将矛头引向了简然。

从娘胎里他就和简然相处,太了解他了。这事可能不是他做的,但也说不准,为了亲事,没准他也学会了动用手段。他喜欢萦妹妹,想要嫁给她。自己在,他的机会就小得多,祖父不会同意将自己的两个孙子都嫁给萦妹妹的。

既然欧阳冉和黄简然都有可能,那就向他们在乎的人动手,到时看他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后半夜,宋佳月才迷迷糊糊地到了黄乐然的房间。

一到房间,看见黄乐然还在桌前坐着喝酒,一脸阴郁。宋佳月吓得立马丢了瞌睡,忙笑着说道:“夫君,为妻有孕犯困,来得晚了些,你别生气。来,我们来喝合卺酒。喝完早些歇息。你也累了一天。”

说着她便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黄乐然,一杯自己端着,准备和他喝交杯酒。黄乐然拿了杯子,盯着宋佳月问道:“这酒里没有逍遥散吧?”

宋佳月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不过片刻就恢复了正常,笑着说道:“夫君说什么呢?逍遥散,那是什么东西?”

“你不是给我和左正越用过吗?难道还能不知道?”

宋佳月见黄乐然不问明白誓不罢休,突然捂着肚子叫道:“哎呦,我肚子疼,该会是孩子有事吧!”

黄乐然看她脸色苍白,不似作伪,真以为孩子有事,忙站起来扶她。

宋佳月顺势倒在黄乐然怀里,撒娇道:“哎呀,夫君抱抱就好了,你摸摸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很乖?”

她将黄乐然的手拉到自己尚未有任何变化的肚皮上,然后自己又上下其手,一口就叼住黄乐然的耳垂,逗弄得他气息不稳。

两人一同倒在婚床上,临躺下时,黄乐然还怕伤着孩子,让将自己垫在下面,唯恐压着宋佳月。

新婚之夜,自是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三天回门的时候,一大早,左正越和黄乐然为了宋佳月先陪哪个回娘家闹得不可开交,宋佳月也很头疼,既不能厚此薄彼,又不能将自己劈成两半。于是让他们抓阄,左正越抓到了先。

于是宋佳月早晨先陪着左正越回雾灵山庄,等在左家吃过午饭,黄乐然过来接上她再回神药谷。

等黄乐然带着宋佳月回到神药谷时,天色见晚。

他母亲和父亲等了一天,望眼欲穿,天黑才等到他们,心里自是非常不舒服。

等到得知新婚之夜,那宋家女郎先去了左正越的房间,后去了自家儿郎的房间;三天回门也是先回左家时,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由于晚宴人多嘴杂,黄家姑姑和大姑父心里虽然不舒服,面上还算过得去。

等到众人一走,宋佳月只好小心地陪着不是,答应在神药谷多住几天,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黄简然和孟萦的打赌以孟萦胜利告终,黄简然第二天就开始了自己的煮夫之旅。

每日一大早简然就过来给孟家父女做早餐,大郎君见状,笑着说道:“这简然小侄也太殷勤了些,看来他所图甚大。”

孟萦一听哈哈大笑道:“爹爹此言差矣,我和简然兄打赌,他赌输了,要给我做十天的三餐两点。爹爹是跟着沾光了。”

大郎君:“哦,原来如此,你们赌什么,他赌输了。”

孟萦:“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小秘密。爹爹只管享受便是。”

宋佳月自从知道黄乐然可能了解醉酒真相,有些心虚,老实了一阵。趁着她心虚,再加上以她有孕为借口。黄乐然将她困在院子里,让小厮盯着,防止她生事。

黄乐然找到黄简然,确认他的确曾经给过送东西的小厮一包逍遥散,不过不是赏他的,而是那小厮主动讨要的。

简然一再强调他与此事无关,当日他的确发现了逍遥散的痕迹,但为了摆脱嫌疑,他便没提此事,毕竟他私下售卖逍遥散给春风楼这事也不光彩。

黄乐然让人去左家去寻那两个交谈的小厮,却遍寻不着。这事就只能悬在那里。

当乐然发现简然竟然每日都去给孟萦做饭,一日三餐,顿顿不落。他心里暗道:这简然还真是会小意殷勤。

于是每日除了正餐时间要陪宋佳月,三餐之间的茶点时间,黄乐然几乎是次次不落,连吃带拿,美其名曰,爱妻有孕,容易饿,要少食多餐。

黄简然被自己五哥的无赖气得无语了,他总不能和个孕妇计较,更何况这孕妇还是他嫂子。

黄乐然发现孟萦喜欢吃酸甜口的东西,恰巧山楂成熟,他就撺掇黄简然给孟萦做山楂糕和山楂糖球等甜食。

简然知道孕妇不能吃山楂,总算这个无赖出了个好主意。于是,每日给孟萦的点心又多加了几个山楂糖球。

黄乐然三天回门在神药谷一呆就是七八天,这完全不符合规矩,毕竟宋佳月还另有夫郎在家等候。

他父亲见乐然这样,只得劝他早些回宋家,以免惹得长辈厌恶。

黄乐然嘴上应道过两天就回,直到第十天,他还呆在神药谷,依然我行我素地去吃午间的茶点。

今日简然做了芙蓉糕和红豆糕,还有一锅桂花糕尚未熟,他还要看着。黄乐然就急吼吼地端了糕点盘子送到会客室的桌子上。

孟萦正在泡茶,黄乐然将糕点盘子放到桌上说道:“今日六弟然做的山楂糖球很滋补,秘制的哦!孟家妹妹尝尝。”

孟萦不疑有它,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初入口是山楂味,但很快她就发现里面不止十种药材。她能尝出十种左右,都是滋阴的补药。

这山楂丸子入口即化,孟萦很快就吃了一个。她觉得味道甚好,忙说道:“乐然兄,也尝一个,今日山楂丸入口即化,味道还不错。”

黄乐然连忙推拒道:“这是六弟专门为你做的,我在厨房已经吃了好几个,这会儿不想吃了。我吃红豆糕。你快吃吧,总共也就剩两个了。”

说着,他就把剩下的两颗山楂丸都送到孟萦手边。

孟萦拿起一块芙蓉糕吃了起来,黄简然见了说道:“你赶紧吃了这山楂丸,一会儿还要吃桂花糕。山楂丸开胃,一会你就可以多吃点桂花糕了。”

孟萦见黄乐然不停地催促她吃山楂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于是看着他问道:“这山楂丸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你为何总让我吃啊?”

黄乐然冷着脸说道:“萦妹妹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我不过是看你喜欢吃山楂丸,想借花献佛,让你吃你喜欢的东西罢了。你要不喜欢吃,我拿回去给佳月吃。”

孟萦一听他要拿山楂丸回去给宋佳月吃,立马就先夺过了剩下的两颗山楂丸塞到嘴里,一边吃一边说道:“你可真够粗心的,孕妇可不能吃山楂,况且这山楂丸里还有不少滋补的药材,万一有个不好,恐怕会影响胎儿。”

黄乐然见孟萦顺利吃下了三颗山楂丸,心底暗笑,这次总算扳回一局。以后萦妹妹需多娶夫郎才能满足,看欧阳冉和简然还能不能笑得出来,但又故作镇定地吃了块芙蓉糕。才说:“我等不及吃桂花糕了,先走了。我想我今天还是回宋家好了,要不然佳月该生气了。我先走了啊!”

说罢,也不等孟萦去送他,就急吼吼地离开了。

等到黄简然做好桂花糕过来,发现黄乐然已经不在了。他心里还说这厮总算有点眼色,没有赖着不走。

孟萦又吃了块桂花糕才对黄简然道:“五哥说一会儿就回宋家,他急吼吼地都没来得及和你告别,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黄简然笑着说道:“他一贯这样,前两天父亲赶他走,他都不愿走,今日倒着急忙慌地自己走了。反正两家离得也不远,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

半下午的时候,孟萦突然觉得腹痛难忍,连胸口也开始发涨疼痛。她疼得满头冒冷汗,她哆嗦着给自己把了把脉,发现并没有食物中毒。她想是不是要来大姨妈了,这感觉还真是有点像。

她记得前世她第一次来大姨妈是在十二岁,这辈子自己都十四岁多了,竟然还没有来大姨妈。她觉得好庆幸啊,这里又没有次抛型的姨妈巾。

没想到在药谷竟然来了大姨妈,可她什么准备也没有。好慌张!趁着大姨妈还没到家门口,赶紧让人多做几条姨妈巾备用,也不知道他们手头有没有现成的棉花和棉布。

孟萦只好捂着肚子,慢慢地挪到床边,盖上薄被。可这疼似乎一阵一阵的绞痛。她叫来了竹清,知道他和梅苏都会针线,可又有些不好意思让他给自己做姨妈巾。再说也不知道他们见没见过女子用的姨妈巾。

她想了想,算了还是自己做得了。虽然自己针线不行,但缝个姨妈巾总没什么大问题吧!这玩意又不穿外面,能用就行了。她让竹清拿点干净的棉布和棉花过来,再将针线带过来。

竹清一脸不解地问道:“女郎要做什么?奴会针线,帮您做。奴看您不舒服的样子,您还是多休息吧!”

孟萦有些烦躁道:“你先下去将东西准备齐再说。我先躺一会儿。”

竹清出去找棉布和棉花了。

孟萦躺在床上,可这腹痛一阵强似一阵,简直难以忍受。她只好又喊梅苏过来,让他去厨房灌个汤婆子。

梅苏的汤婆子还没灌来,黄简然倒是过来了。他正在厨房给孟萦做餐点,见梅苏过来灌汤婆子,觉得很不对劲。毕竟现在才八月底,哪里就用得上汤婆子了。又听梅苏说自家女郎,躺在床上正难受。

他当真吓了一跳,孟萦虽然看着瘦弱,但她经常锻炼,身体比一般人好得多。今日竟然卧倒在床,肯定是不小的毛病。他扔下糕点,洗了个手,就急匆匆地去了孟萦的房间。

孟萦这时已经觉得自己要疼死了,见了黄简然立马叫道:“哎哟,简然兄,你来的正好,快给我看看,我为何腹痛难耐?”

黄简然立马握住孟萦的手给她号了号脉,问道:“萦儿,今日是否吃了不当的东西?”

孟萦忍着痛说道:“今日没吃其他东西啊,吃的都是你做的东西,除此之外,没再吃其他东西。”

黄简然:“不对,你今日肯定吃了不少滋阴大补的东西。”

孟萦:“对了,今日你不是给我做过三个秘制的山楂丸吗,我吃出里面有十几样滋阴的草药,好像有大山玄参、麋茸、血叶兰、双肾草等。”

黄简然听了孟萦的话一脸惊讶,但并未表现出不安。

他好像突然想起件什么事情似的,站起来对孟萦说道:“萦妹妹先躺会儿,梅苏一会儿就送汤婆子过来了。我有事回药房,去去就来。”

说罢,黄简然就步履仓促地走了出去……

第一百零五章 流言四起

天亮时分,孟萦慢慢苏醒过来,觉得被窝好暖和,可腿边有个棍子戳着碍事。她还在想床上什么时候多了根棍子,她顺手抓了一把。棍子没抓起来,头顶却响起了一声闷哼。

孟萦吓了一跳,立马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趴在一个人身上睡着了,那自己刚才摸的是什么?

天啦,要剁手了,手上要长鸡眼了。

孟萦几乎要尖叫,突然又想到,不能尖叫,要不被人看到,岂不要负责到底?

她立马翻身坐了起来,腿无意中又碰了那根棍子,然后又是一声闷哼。

孟萦这才看见床上睡着的人竟然是黄简然,只见他满面潮红,容色动人。

孟萦一脸惊骇,她压低声音说道:“黄简然,你怎么跑到我床上了?”

她一急,简然兄也不顾得叫了。她感觉了一下身体,发现无碍,再说自己亲戚尚在,也不可能和他做什么不可言说之事。

黄简然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半夜叫你起来吃药,你吃完药,抱着我不放,把我拉到你床上了。”

孟萦立马矢口否认道:“不可能,我根本就不是那样急色的人。”

他哼了一声说道:“你不是急色,你是怕冷,直往我怀里钻。”

孟萦想了想,这倒有可能,但那也不能认怂,她赶忙说道:“你快出去,这事儿就你知我知,再没第三个人知道。于你清白声誉无碍。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黄简然简直要被她的话气死,什么叫你知我知?还有天知地知呢!他黑着脸,散乱着里衣走了出去。

他刚打开门就听见碗碟破碎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孟萦起来穿好中衣,去到净房准备换条月事带,却发现身上的这条不是自己临睡前用的那条。她瞬间觉得头顶天雷滚滚,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给换的。

孟萦觉得自己想挠墙,她的羞耻心如同那水豆腐,落到了尘埃里,捡不起来了。

朝食是竹清送过来的,孟萦独自在房间了用了朝食后,又喝了药。这才去桌边看了会儿书,才看了不大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痛,肚腹发凉,就又去床上挺尸了。

到床上她才发现,昨晚半夜原来铺盖也换了。自己难道是猪吗?被人换了姨妈巾和床铺,竟然没有发觉。那肯定就是药的问题,孟萦自我催眠地将责任推到了药头上。

她打了个呵欠,又睡了过去。

一连七天,孟萦都在吃了饭喝药,喝完药睡觉的过程中度过了。总结起来就是猪一般的生活。不过将黄简然拉上床的事,倒是再也没发生过。

期间黄怜顾和大郎君来看过孟萦一次,给她调了方子,交代黄简然看着她按时服药。

这七天,黄简然给她做了几十条姨妈巾换洗才堪堪够用。不过好在孟萦的亲戚终于依依不舍地走了。她再不走,孟萦觉得这亲戚都不友好了。

孟萦的大姨妈一走,她立马觉得自己解放了,忙让竹清打水来来洗头泡澡开个光啊!

孟萦洗头的时候还在怀念欧阳冉,他洗头的手艺可真不错,不比前世的洗头妹差。现在她自己给自己洗头,那长而细密的头发简直缠死个人,她足足用了三浴桶水才将自己里里外外刷个干干净净。

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她又指挥人将房间门窗打开,床单铺盖全换,每个角落全部打扫一遍。又熏了香,她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孟萦憋在院子里七天,简直如同牢狱一般。她想立马要去外面溜达溜达,当下就来了次说走就走的“旅行”。连白芨都没带,孟萦就出了院子。

可刚出院子没多久,就见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好似在说她是负心女一般,还带着一脸的鄙夷。

孟萦有些不适,心说这几天本姑娘连自己的院子都没出,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惹得众怒?

她本不想在意这些,可架不住有那二愣子非要挑事。苍蝇不咬人,可也怪烦人的。孟萦忍无可忍,抓了一个指责她最凶的侍奴,审问他为何这般对自己指指点点。

那侍奴是这药谷的家生子,父母很有些体面,所以就养成了他的性子比别的侍奴泼辣大胆得多。他有些不忿地说道:“你这女郎睡了我们药谷的六少郎君,你得了他的清白,既不说娶他,也不给个交代。难道兴你做还不兴别人说?”

孟萦脑袋嗡了一声,但还是反驳道:“我没睡他啊!”

“大家看看,她还不承认,我都说了她就是那种提裤子不认账的负心女吧,你们还不信!都有人看到少郎君一大早从你房里出来,只穿着里衣,衣衫不整的。现在谷里上下都知道了这事儿,你坏了药谷郎君的名声,你要是不给个交代,以后药谷里的郎君就难嫁了。”

孟萦一听只想骂,我靠,我靠,我靠!这都什么事儿啊,自己竟然被人认定是提裤子不认账的渣女了!不娶黄简然就是道德败坏,不光祸害了黄简然,还祸害了整个药谷里的未嫁郎君了。这是什么世道?

孟萦也没闲心逛了,气得胸口疼,郁闷地回了院子。回去发现爹爹也不在,肯定是去了谷主的院子,那里有个大药房,爹爹经常在那里看书,改方子,做实验。孟萦想了想还是去找爹爹吧!

此时大郎君和黄怜顾正在院子里的茶桌边喝茶,黄怜顾一再替黄乐然给大郎君道歉,说乐然胡闹害得孟萦卧病七八天,往后百日之内必须吃药调养,缓解强力滋阴补药对未长成女子的伤害。纵使调养得当,以后恐怕也得多娶几位夫郎才行。

大郎君也是满腹郁闷,本来带女儿出门远行是为了散心,没成想先是黄乐然莽撞多事,后是欧阳冉顺势算计,让萦儿平白多了位侧夫。

现在又被黄乐然下药,害得孟萦天癸提前,卧病七八天才调理好。以后恐怕身体会变得敏感易情动,欲望强烈,要多娶夫郎才能满足。

这些年他了解自家女郎,不是那种奔放的女子,相反性格还有些内敛羞涩。以后可怎么办?

多娶夫郎虽然可以带来更多家财,可也意味着人多纷乱,家庭复杂,还要多生子嗣,萦儿将来自己当家作主,压力可想而知。

他本意是想待到萦儿成年,随她心意娶夫生子,在不违反国法的情况下,过得简单快乐。至于子嗣,并不是越多越好,只要孩子养育得好,多与少又有什么关系。

事已至此,大郎君心下虽怨恨黄乐然胡闹,但黄家长辈已经出面道歉,他还能说什么?只好说无妨。

两人无意中说到黄简然和孟萦时,他们也听到了一些谣传,两人虽知他们的确清清白白,不曾做过什么。但这种事哪里解释的清,于双方名声都是有碍的。

孟萦还好说,她是女子,别人顶多说他风流。一旦回到武陵,就没人知道她在药谷的事。可简然还生活在这里,家里还有好几位未嫁的郎君。他坏了名声,可就不好了。

孟萦就当做看不到别人指指点点,径直去了谷主的院子。刚进院子就见大郎君和黄怜顾在院子里喝茶聊天,孟萦过去见礼之后,黄怜顾让她坐下喝茶。

他们又分别给孟萦把了把脉,发现身体暂时无甚大碍,遂放下心来。

大郎君心知孟萦不能不娶简然,否则两边纵使是世交,也会闹得不愉快。再说他私心里也觉得简然堪为良配,人长得如画中人一般,又以极高的天赋习得一手好医术,将来自己百年归世之后,孟家的医术也后继有人。

大郎君想定下这门亲事,却又怕孟萦不喜,遂故意当着黄怜顾的面对孟萦说:“萦儿,你还没出生时,为父在药谷待过三年。我刚到时,简然和乐然才刚出生没多久。后来简然不到一岁,他爹爹就去世了。他就被送到祖父这边,爹爹在他小时候可没少抱他。后来爹爹走的时候,他抱着爹爹的腿哭得一塌糊涂。当时爹爹真想带着他回武陵,爹爹当时就想,如果我能得个女郎,就让她娶了简然,你不知道简然小时候长得多好看,跟小仙童似的,乖巧又黏人。”

孟萦适时地表示赞同道:“他现在长得也好看,跟画卷里的才子似的。”

黄怜顾道:“萦娘也觉得他好看?那可真是他的福气。”

大郎君又道:“你三岁多的时候,为父曾到药谷好几个月,那时简然已经六七岁了,他竟然还记得为父,和我一点也不陌生疏离。当他得知有个妹妹时,高兴得不得了,还经常打听你的情况。我看他可爱,跟他开玩笑说让他嫁到武陵给你做夫郎,他竟然一脸认真地表示同意。后来爹爹离开药谷时,他还专门送来了他爹爹留给他的玉佩。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孟萦有些发懵,爹爹说这么一大段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当着简然祖父的面说。

正好她也有些话要问大郎君,于是说道:“爹爹,那为何乐然兄说我和他是指腹为婚啊?”

大郎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当时爹爹在药谷,除了孝之后,那时经常抱着乐然和简然,你姑姑开玩笑说,等我回了武陵,如果得了女郎,就娶她儿子,两家做个儿女亲家,只是一时笑谈罢了。”

孟萦这才知原来真是有指腹为婚的,就因为这个,她简直要被黄乐然坑死。

大郎君决定趁热打铁,知道她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下自己面子,便对孟萦说道:“萦儿,要不要把你简然兄娶回家?简然是个好孩子,心细体贴,会做饭,会针线,还有一手好医术。你不也说他长得好看吗?”

孟萦愕然,看了一眼爹爹,今日爹爹吃错药了,当着黄家爷爷开这种玩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好苦闷!

“简然是个实诚孩子,喜欢萦娘已久却不敢说。外面都在传你们的闲话,这是怎么一回事?”黄怜顾一脸八卦地问道。

孟萦心说,简然兄祖父简直是神助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难道不清楚吗?还巴巴地问我。

孟萦红着脸没好意思说,难道还能死不承认吗?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事实面前,如果再死不承认那才是真的渣。

孟萦看着大郎君说道:“这事儿该怎么办,我听爹爹的……”

第一百零六章 按摩调理

于是黄简然就成了孟萦的另一侧夫,虽是口头约定,但两家还是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聚会。

聚会过后,大家都知道了孟萦和黄简然的婚约,再也没人责骂孟萦是提裤不认账的渣女了,大家都说两人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

自两家确定了关系,简然照看孟萦就名正言顺了。他没事就去给孟萦做饭,陪孟萦一起学习。往往是孟萦看四书五经,简然在一旁看医书。

两人无事的时候还一起研究膏脂方子,开发新品种。简然不愧是极有医学天赋的人才,孟萦列的各种药妆方子经他一调整,最后效果都比原来好得多。

孟萦最近总是胸闷气短,心口疼,嗜睡。要不是自己还是处子之身,她都以为自己怀孕了。

一日大郎君和简然都在厅里,孟萦又心口疼了,她径直跑到大郎君跟前,伸出手对大郎君说道:“请爹爹帮我看看,我最近心口疼,胸闷气短,还嗜睡,是不是病了?”

大郎君帮她把了把脉,说道:“脉象平稳,心跳有力,无病。”

“那我怎么不像从前那么精神?总是精神不足,嗜睡,心口还疼。”

“噢,这个让简然帮你调理吧,针灸或按摩都可以,用膏脂按摩可能效果更好一些。”大郎君说道。

孟萦有些不明所以,只好无奈点头。

第二天哺食过后,简然带着一罐膏脂过来找孟萦。

孟萦正在看书,见他过来,问道:“天色渐晚,简然兄过来有事?”

简然看了她一眼说道:“不是说要给你按摩调理身体吗?”

他一提,孟萦才想起这茬,忙问他该怎么做。简然让她去里间的榻上躺着,孟萦听话地躺好。

简然:“萦儿,脱去外衣。”

孟萦一脸惊讶道;“为什么要脱衣服啊?爹爹说不是可以针灸吗?”

简然:“你确认要针灸?针灸可不如按摩效果好,而且针灸也疼得多。”

孟萦大义凛然道:“我才不要脱衣服呢,你针灸吧!”

简然倒也不多说,从袖袋里取出银针,开始准备给孟萦扎。

孟萦平日里给别人扎针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这针要扎在自己身上,就觉得皮肉都在跳,怕得不得了。

简然看她有些害怕的样子,也不安慰,而是兀自下针,不过才堪堪下了三针。

孟萦这厢已经疼得叫了起来,在心口扎针,那感觉真的很不舒服,而且心口更疼了。只听她叫道:“快停下,别扎了,我按摩。”

看她的样子,简然抿着嘴偷笑,孟萦气得翻了个白眼。这简然就是个闷骚,蔫坏。想当初他对付左正越,给他下黄连,孟萦还觉得痛快。现在他这么对自己,简直让人头疼。

孟萦气呼呼地脱掉了外衣,只留下个肚兜,简然见了说道:“继续,这膏脂抹在肚兜上却不见成效。”

孟萦心一横,闭着眼不说话,那视死如归的表情逗得简然哈哈大笑。

简然打开膏脂罐子,一股幽香飘散开来。他取了些膏脂用手掌搓热,然后开始给孟萦疏通经络。刚开始经络淤堵,光疏通经络就花了七天的时间。孟萦被他按得哇哇乱叫,那感觉真是莫名酸爽。

孟萦觉得他下手太狠,去和爹爹告状。大郎君却不维护她,让她不要讳疾忌医,简然也是为了她好。

孟萦觉得爹爹变心了,以前说欧阳冉好,现在又说简然好,反正就是自己不好。这日子没法过了,还没娶到家呢,孟萦就觉得自己在爹爹心中没位置了。

好在经络疏通之后,再按摩就舒服多了。于是每日傍晚孟萦都躺在榻上享受小神医的顶级按摩,他对人体经络十分精通,力度适中,孟萦很快就喜欢上了按摩。

不过一月光景,孟萦已经不再胸闷了,小包子有长大的趋势,按摩效果也太惊人了吧!而且这一月来,自己还长高了好几公分,衣服都短了一截。

孟萦问简然:“简然兄,这膏脂里不会含有膨大剂吧?这变化也太大了。”

简然:“膨大剂是什么?这些膏脂都是我亲手做的,绝对不含任何有害成分。”

孟萦:“膨大剂是什么说了你也不明白。我最近也长得太快了些。”

简然没想到孟萦也发现了她身体长得太快,这都拜乐然所赐。若不是他骗萦儿吃下那三颗药丸,自已也不用每日为了帮萦儿调理身体殚精竭虑,还不能让她感觉出不对来,真是心累!

孟萦每个月都被大姨妈这门亲戚折腾得死去活来,每次这亲戚一来,孟萦就会被简然盯着一连喝七天汤药。大姨妈不来时,还要被爹爹被盯着吃好几种药丸,烦烦烦,她觉得这几个月把一辈子的药都吃了。

白天吃药丸,晚上腿抽筋,疼得死去活来,简然每天晚上都要给她按摩抻筋,以缓解她生长过快而导致的不适。

简然见孟萦痛苦的样子,也很心疼,但药不能停。每到月事来时,他就变身为暖床丫鬟,为孟萦暖床,照料她。两人盖棉被纯聊天,孟萦无所觉察,但简然却是日日煎熬。他觉得自己迟早要憋坏,可孟萦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这可真是难为他了。

三个月之后,孟萦已经长高了好大一截。每日被黄简然顺着经络各种揉来搓去,按照他喜欢的样子来塑造。

不知不觉中,孟萦胸口发育超好。她长胖了不少,但由于个子长高了,所以看起来并不臃肿,而是在原来瘦劲的肌肤上铺上了一层白玉般莹润的脂肪。如此看来了她不再像原来那般雌雄莫辩,而是浑身上下都流露出少女由青涩向成熟过渡的美好。

她现在看来曲线美好,纤腰盈盈一握,双腿修长,站在那里真是如弱柳扶风,娉婷袅袅。就连嗓音也开始变音,原来少女独有的清亮单薄的声线,变得柔美空灵,一开腔,那管好音犹如出谷黄鹂,整个人和初到神药谷时已经截然不同。

对于自己的身体变化,孟萦觉得有些愕然,不过她并未意识到是药物的作用,而是以为在这片大陆女子就是这么长成的。

自孟萦离开雾灵山庄,就没再见过欧阳冉,中间倒是收到过几次他让人送过来的礼物和信件。王季陵的信原来是一月一封,自到了10月份就再也没有收到。她给王季陵每月一封的信也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等到12月初,孟萦觉察出不对劲来,但苦于将近年关,大家都很忙碌。她的身体这个冬天莫名地畏寒娇弱,山谷里虽然温暖湿润,但出了山谷,外面的冬日比武陵郡要寒冷得多。大郎君心忧她的身体,拘着她在药谷调养。简然更是寸步不离,孟萦根本就没有办法出去。

12月中旬,欧阳冉终于到了药谷。初见孟萦,他惊得将茶杯摔落在地。当时大郎君尚在身侧,他自知失礼。忙按下疑惑,客套一番之后,孟萦随大郎君出去。

欧阳冉一把揪住黄简然的衣领低声吼道:“你到底对萦儿做了什么?她为何会在短短三四个月之内有如此大的变化?”

简然一脸无辜道:“我并未做什么,萦儿妹妹长大了,自会有此变化。”

欧阳冉:“你当我傻子,女子成长发育虽快,但也并非在一夕之间,短短三四个月她有如此大的变化,恐怕是外因所致吧!”

简然虽内心起伏不定,但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道:“我自不会害萦儿。再说孟叔在一旁看着,谁能对萦儿下手。”

欧阳冉盯着简然的眼睛说道:“你没有理由害萦儿,萦儿却有可能受你牵连。是黄乐然对不对?他三天回门在药谷呆了10天才回宋家。回宋家没多久,就被谷主召回药谷,并罚跪祠堂三天。众人皆不知他所犯何错,是不是他迁怒于你,才会对萦儿下手?”

简然心下愕然,面上平静如常,并未答话。

欧阳冉继续说道:“不要以为我远离萦儿,就什么事都不知道,这世间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污,放任流言四散,又以药谷未嫁郎君的声誉为挟,逼得萦儿娶你。桩桩件件,哪件事背后没有你的手。”

简然知道自己如果不逼萦儿一把,她断不会主动求娶自己。这桩婚事如果自己不去谋求,以父母亲的偏心程度,乐然肯定是首佳人选。乐然是嫡子,嫁到孟家为正夫也算是门当户对。自己爹爹莫名早逝,到现在都没有个说法。幸得自己在爹爹早逝之后,养在祖父跟前,习得一身医术,否则能不能顺利长大都是未知。

幸好宋家女郎入彀,一箭双雕娶了左家大郎和黄家五郎。五郎出嫁后,父母亲却想促成七弟与孟家的联姻。

这些年来随着自己慢慢长大,在医术上崭露头角,父母亲打的什么主意他也渐渐明晰。左不过是他们想要讨好今上,想将自己送入宫中,来年采选,他们打得就是这个主意。自己这随父的长相,倒成了是祸不是福。

都说年轻好颜色,女皇如今已经四十有三,多年未育,以后恐怕也难有子嗣。自己一旦入宫,后半生的生活可想而知。纵使自己有万般能耐却也逃不脱最后被殉葬的命运。

上天怜悯让他遇到了萦儿,一切时机都刚刚好。他本不愿意算计别人,但也不愿意被人算计。如果自己不尝试去改变命运,最后的结果是可以预料的。

还好萦儿并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他是利用了她的责任心和柔软的心肠,不惜自污,最终为自己争来了侧夫之位。

欧阳冉见黄简然一言不发地陷入了沉思,却也没有打断他。而是耐心地盯着他看。

半刻之后,简然淡淡地说道:“不要以为你算计乐然,逼迫萦儿应下你的侧夫之位就没人知道,我们彼此彼此,谁也说不着谁。如今我们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大家只能齐心协力,而不是内斗不止。否则遭殃的不只是你我,还有萦儿……”

第一百零七章 初上长安

第一百零七章初上长安

欧阳冉被黄简然的话气笑了,他一脸笃定地说道;“你还知道会伤害萦儿啊!如果不是你,萦儿本不该有此一劫。是黄乐然做了什么吧!”

黄简然见欧阳冉一脸笃定,知道再替乐然隐瞒下去已无甚意义,便道:“他骗萦儿吃了药谷给今上做的秘药,如果萦儿已经长成,倒也影响不大,只是以后会更容易情动,多娶夫郎即可。关键是萦儿尚未长成,当天夜里萦儿就天癸突至,腹痛难忍,七日方休。”

欧阳冉:“那对萦儿以后的子嗣可否有影响?”

简然摇了摇头道:“尚未可知,但就目前来看,应该影响不大。这几个月我和孟叔一直在帮她调理,她身体虽成长发育得快,但并没有留下不好的后遗之症。只是最近两年我们要看好她,不要让她破身过早,也不要受寒。这样两年之后,她自会无碍,而且以后还会一胎育两子,两子不同父。”

欧阳冉并不关心两子同不同父,只是无奈地说道:“你们药谷弄得都是什么鬼玩意儿,也难怪今上多胎皇子皆不同父。”

简然听欧阳这么一说,沉默不语。

欧阳冉知道他并不服气自己的说法,倒也没再多抱怨,而是说道:“我虚长你几岁,自是想早日成亲生女。如此一来,还得再等一两年。凭何我们受了委屈,那黄乐然还逍遥自在,不受惩戒!”

简然一听,知道欧阳冉心中不平,但毕竟乐然是他同胞兄长,再说他算计他在先,心里总有些愧疚的。于是说道:“那又能如何?祖父已罚他跪了祠堂,一事不二罚,再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欧阳冉:“此事你不必管,只管调理好萦儿的身体即可。此事萦儿并不知道吧?不过也无需让她知道,徒增烦恼。只是要让她明白切记要自珍自爱,否则于子嗣有碍。”

简然应下,问道:“你在药谷要呆多久?”

欧阳冉:“我只有三天时间,就要回上京过年。今年我本想带萦儿回洛阳本家过年,现下她身体有恙,经不得折腾,只好作罢。我初六从上京出发,初八到药谷来接萦儿去上京过元宵节。如果到时孟叔有意去,我们一起。如果他不去,劳烦你在孟叔跟前尽孝。”

简然听他将自己的事都安排了,心有不忿。两人都是侧夫,凭什么由他来安排自己的事儿。难道就凭他年长吗?他简然不是多事的人,但也由不得别人欺上头。再说成亲后的脸面,全看萦儿的情分,不在这一时之争。于是,他冷着脸不吭声。

欧阳冉见简然面色不虞,没再多说。只是推门出去,准备去找孟萦。

他刚推开门,发现孟萦拿着托盘,里面放着四碟糕点,站在门前,不知她站了多久,又听了多少话。

欧阳冉和黄简然心下一惊,两人都看向孟萦,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孟萦端着糕点,径直走到桌旁,放下托盘。坐下倒了杯茶,说道:“我做了什么让你们如此算计我?还有我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黄乐然的事,凭何他要将怨气发到我头上?”

他们心知孟萦已经听到了全部的话,于是也不否认,齐声说道:“对不起,萦儿是受我们所累。”

“你们知道就好,是你们算计乐然在先,他迁怒于人,我无端受累。我希望以后你们的心机不要用在家庭成员身上,否则后果自负。还有,乐然的本意也不是想要害我,而是想给你们添堵而已,想着我以后放浪不羁,多娶夫郎,让你们不好过。只是他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吧!给他添添堵也可,然后此事就此打住,过往不究。没必要将心思浪费在不必要的人和事上。”孟萦对着他们说道。

两人齐声称是。

由于欧阳冉只能在药谷呆上三天,所以简然倒是识趣地让出了空间。

孟萦心忧季陵,专门找欧阳冉打探长安情势。欧阳冉和承恩伯府没怎么打过交道,只是知道承恩伯府曾经荣耀过,后来式微。

近些年伯夫人有两个女儿,又得了四个孙女。她们家通过联姻,迅速发展壮大,积攒了不少银钱。多的消息,欧阳冉也不清楚。

其实欧阳冉私下打探过王季陵的消息,他知道孟萦和王季陵自小青梅竹马,情分匪浅。

王家的当家伯夫人和伯爷倒是经常带王季陵到处走亲访友,有意相看。据传承恩伯府想要和靖安侯府联姻,具体是怎么嫁娶他并不清楚。

欧阳冉好不容易才抽出三天时间来陪孟萦,也不喜欢她去追问别的郎君消息。他答应孟萦到了长安,到时陪她去拜访伯府王家。

大郎君和孟萦在神药谷过了一个平静祥和的新年,两人在这边没有太多亲戚,很快就拜完年了。

过完年,大郎君计划二月初出发回武陵。二月底三月初到达武陵,四月份赶上孟萦及笄。等孟萦行完及笄礼,也该好好准备乡试了。乡试定在八月份,出来这么久,虽然萦儿的课程并未落下,但还是需要回去让何夫子帮忙全面查缺补漏。

正月初八那天,欧阳冉果然按时到达药谷,他来接孟萦去上京长安过元宵节。大郎君和黄谷主正在研究一个新方子,不愿离开药谷。但让孟萦单独跟欧阳冉走,他又有些不放心,于是安排简然跟随。

欧阳冉还想着和孟萦多点时间单独相处,毕竟自相识以来,自己和孟萦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反而简然和萦儿朝夕相处的时间比自己多得多。好不容易说服大郎君允许自己带萦儿去长安,他偏还要安排个监督的,欧阳冉想想都觉得心塞。但大郎君的话,他不得不听。

于是三人初十的一大早便出发前往长安,路上走得是官道,道路平坦,马车舒适。

欧阳冉得知孟萦畏寒,给她准备了轻软保暖狐狸皮披风,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毛皮,又用了上好的银丝炭。一路上有他和简然细心照料,孟萦并未感受到旅途之苦。中途歇息之地也是欧阳家的产业,伺候得周到细致。

正月十二下晌的时候,孟萦一行到达了长安。这是孟萦在大曌八年多第一次到达都城,上京长安和前世的古长安有相似之处,都是城墙高耸巍峨,城楼厚重庄严。

一行人排队入城时,碰到靖安候世女回城,进城的人皆要避让。孟萦在车里听到外面人声鼎沸,车马辚辚,有金戈铁马之势。她悄悄地掀开窗帘一角,见一高大健壮的红衣女子立坐马上,头颅高昂,一脸的俾睨天下之态。

那女子年约三十五六,应是平素练武之人,一双黑眸略有些冷厉,双唇紧闭微翘,似嘲讽众生如蝼蚁一般。

在孟萦透过车窗偷偷看靖安候世女钟瑶光的时候,有人在马上看见了孟萦的一个侧脸,惊若天人,自此念念不忘。

等靖安候世女的车驾走过之后,孟萦一行才入的城里。欧阳冉告诉孟萦,在这长安城武将里,最煊赫的除了定国公府,便是靖安候府。由于先定国公和夫人相继离世,整个定国公府尚在孝期之中。新任定国公和两个弟弟都远在金城郡和西平郡驻军,只余最小的一个弟弟留守京城。整个定国公府低调内敛,甚少抛头露面。

倒是这靖安候府在长安赫赫有名,靖安候夫人做过女皇的近卫。后来娶了靖安候及其几个心腹武将,她为靖安候生下嫡女钟瑶光和嫡子钟贵君,又先后生下六个儿郎,除了大郎入宫为贵君,其余皆入军中,所嫁之人多是京中权贵。

孟萦知道京城水深,权贵遍地。自己一介平民,能不惹事,尽量不惹事。她只想着尽快见王季陵一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待过完元宵节尽早赶回药谷和爹爹返回武陵准备乡试。

欧阳冉家资巨富,在朱雀大街东侧有一个四进的大宅院,毗邻东市,位置极好。

如今家主欧阳静茹带着夫郎和孩子们回了洛阳本家,并不在京中。家中留守的只有欧阳冉的父亲,他由于偶感风寒,卧病在床,不便出行,才未能回洛阳本家,过年就是他父子二人在长安守岁的。

孟萦到了欧阳家,肯定要先拜见欧阳冉的父亲姜家郎君,之前欧阳静茹和欧阳冉算计孟萦得来这门亲事时,姜家郎君并不在雾灵山庄,故而未曾见过孟萦。

姜家郎君大病初愈,气色略有不足,时不时还有些咳嗽。他在正厅里等候孟萦一行,听门房来报,说大少郎君到了。姜家郎君整了整衣衫,稳坐主位。

在欧阳冉的介绍下,孟萦给欧阳大郎君行礼问安,并送上爹爹提前备好的礼品。

欧阳大郎君见孟萦规矩礼仪丝毫不错,不矜不骄,进退有度,再加上样貌身形更是万里无一。不禁点头,暗自赞赏自家大郎眼光独道,寻了门不错的亲事。

孟萦总觉得带着简然去见欧阳冉父亲有些怪异,不过好在姜家郎君好似司空见惯一般,并未表现出诧异。他给了孟萦价值不菲的见面礼,同时又给了简然一份分量不轻的见面礼。

晚上姜家郎君陪着他们三人一起用餐,他用的极少,好似病未痊愈。孟萦请简然帮他问诊查看一番,又拿了些调养的药丸给他。欧阳冉请他早些回房休息,姜家郎君谢过简然之后,又对孟萦说了抱歉,这才提前回房休息。

晚上孟萦住在欧阳冉旁边的院子,他将简然安排在离得不远的客院。孟萦见欧阳冉安排妥当,洗漱之后准备歇息。

她刚躺下,就见欧阳冉穿着中衣来到了房间……

第一百零九章 英雄救美

姜家郎君见他们三人高高兴兴地出门而去,回来的时候,孟家女郎却昏迷不醒。他也忧心不已,忙指挥人忙前忙后,备好必需品。

简然给孟萦施针后不久,她悠悠转醒。孟萦一睁开眼,见欧阳冉坐在床边看着她。她一把握住他的手说道:“我看见他了,他和靖安候世女在一起。那钟瑶光强迫他,我要去找她。”

欧阳冉拍了拍孟萦的手说道:“萦儿不急,灯会明天晚上还有,我们明晚再去那里等着,说不定还能再见到他。你先休息,调理好身体再说。”

这时,简然端着药进来了,他扶起孟萦说道:“萦儿先吃药,然后睡一觉,明天就该好了。”

孟萦还想着明天再去朱雀大街偶遇王季陵,她二话没说端起药就喝了。很快药里的安眠成分起了作用,孟萦沉沉地睡去。

晚上简然和欧阳冉都陪着她,夜半时分,孟萦发起烧来。烧得满面通红,胡乱地说着:“不要走……,我不要死……”

还好简然又给她熬了退烧药,吃了之后,她又安静地睡了几个时辰。

清晨,烧渐渐退去,并没再烧起来。

中午孟萦才醒过来。一醒来,她就让竹清给自己洗漱梳妆,准备晚上去朱雀大街上找王季陵。

欧阳冉却说:“今日一早靖安候府和承恩伯府传出联姻,侯府世女将娶王家二房庶子王季陵为侍夫。萦儿,你不能再私见王家郎君了。既然有确切的消息传来,想来事情是真的。

那世女不是个好相与的,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若被她知道你和王家郎君私下会面,你们都落不了好。目前她对王家郎君正新鲜,舍不得对他如何,但恐怕会对你下狠手。”

孟萦一听,脑袋要炸掉一般,摇着头说道:“不会的,季陵根本就不喜欢她,而且看她的年龄,估计只比王家二娘子小一两岁。那世女的嫡女恐怕和季陵差不多大吧?”

欧阳冉:“的确如此,世女的嫡女和嫡子是龙凤胎,今年19,世女的孙女已经一岁多了,嫡长子好像也在议亲。既然王家和钟家同时传出联姻的消息,看来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之前只是说双方有意联姻,但并未传出如何联姻。萦儿,那你今日还出去吗?”

孟萦当然想要再见一次王季陵,听听他怎么说,否则内心难安。欧阳冉见孟萦铁了心要见那王家郎君,于是说道:“萦儿,侯府世女在这长安城没几个人惹得起,你还是避着些吧!今日纵使碰到那王家郎君,也不可相认,他身边肯定有世女的人。我想办法约那王家郎君单独一见,只是不知他是否能出得了王家的大门。”

孟萦想着这几次给王季陵送信都石沉大海,又打探不到任何消息,估计季陵早就被他祖母软禁了。包括季陵的爹爹都几乎没有任何消息,很久都没出门,连回娘家拜年都不曾。看来季陵祖母是下定决心要与靖安伯府联姻了。

夜幕低垂,孟萦披着狐狸皮大氅站在灯柱下来回踱步,痴痴守望。可斯人一去不复返,此地空余寂寞宫灯。

突然,有人叫到“走水了,走水了,快跑呀!”

灯市人潮涌动,推搡起来,一时场面有些混乱。

欧阳冉和简然护着孟萦往街边走去,突然窜出一群身强力壮之人在孟萦身边冲开了两个口子。孟萦被他们带得转了个圈,再回转时,发现已经不见了欧阳冉和简然。

孟萦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慌张。想着这种情况下要顺着人流往墙边走,紧贴墙边,这样不容易摔倒被踩踏。

镇静下来之后,孟萦顺着人流慢慢靠近了巷口的墙边。于是她侧过身,背对着墙边站定,不再胡乱走动,观察街上人流和火情。并没有发现明火,估计是摊贩的灯笼着火了,大家一紧张制造了混乱。

就在这时,一群人猛地冲了过来,差点将孟萦带倒在地。突然被人一把拉住,护在怀里。那是位年约二十左右的青年郎君,他有意无意地用自己的躯体将孟萦护在身后。

孟萦见他身材高大魁梧,一身薄薄的夹棉袍服穿在身上合身而服帖,肩宽腰细,将肌肉凸显出来,显得很有力量。

不一会儿,大家并未见到火烧起来,都放松下来。街道上也就不那么拥挤了。

那郎君转过身来,浓眉俊目,对着孟萦露出个憨厚而略显羞涩的笑来,关心地问道:“女郎没事吧?”

孟萦见他五官疏朗,一脸忠厚,又护着自己一场,便施了一礼,浅笑着说道:“无事,多谢郎君相护。”

“女郎是与家人走散了吗?要不我送女郎回家?”

孟萦摇了摇头说道:“我与家人约定在此相见,想必他们很快就会赶到。多谢郎君好意!”这种情况下,她是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走的。人心险恶,忠厚的面孔下有时也会藏着一颗险恶的用心。

“那我在这里陪着女郎等,直到你的家人来接。”他还是一脸厚道的表情,并未有任何逾矩。

孟萦:“多谢郎君好意,此处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想必很安全。郎君若有事,可先自便。我的家人很快就到了。”

“无事,能护着女郎是在下三生有幸。在下钟维朗,见过女郎。”他自我介绍道。

孟萦正思索是不是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时,就听到简然跑过来说道:“萦儿,你没事吧?”

孟萦看着简然笑着说道:“没事,你们也没事吧?”

欧阳冉走过来拉着孟萦的手说道:“我们都没事,灯市就要散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孟萦点了点头,转过头来对着钟维朗说道:“小女孟萦多谢钟家郎君相护,我家人已到,先回去了,再会。”

“孟家女郎客气,再会!”

听孟萦如此说,欧阳冉和黄简然对着钟维朗抱拳致谢。随后带着孟萦往回走去。

走出十几步,孟萦突然回首,看向钟维朗。

只见他正看着孟萦的背影,一脸的热切渴望和志在必得,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忠厚老实。他没想到孟萦会回头看他,来不及收拾好自己的面部表情。于是顺势挥了挥手,装出一副潇洒不羁的样子。

孟萦心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就知道他肯定不会如他表现得那般忠厚老实。因为刚才他的一番交谈过于刻意,孟萦总觉得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所以才会故意回头,杀他个出其不意。

欧阳冉见孟萦回过头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萦儿知道他是谁吗?”

孟萦摇了摇头。

“他是世女钟瑶光的嫡长子钟维朗,在五成兵马司任职,幼时是这长安城的小霸王,近些年长进了些,但极是难缠。萦儿又怎会认识他?”

孟萦见身边有不少陌生人,不便多说,摇了摇头说道:“回去再说吧!”

钟维朗回去躺在床上,拿着个荷包,放在鼻端轻嗅着。荷包的香味清幽隽永,果然是药香不同于花香,别有一番风味。他闭着眼,想着城门口的那惊鸿一瞥,真是仙子般的人物。

今日走近,亦是倾城之姿。不枉费他今日制造走水的混乱,又让人冲散了她身边的人,这才得以亲近地保护她,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个荷包。不过她戒心太重,不肯与他过多交谈。

没想到她会蓦然回首,杀自己个措手不及,否则自己肯定能给她留个好印象。

不过也没关系,明日该去欧阳府上拜会,归还荷包了。

回到院子,三人坐下喝着热汤说起今日的事。

三人都认为今日的走水事件透着怪异,好像是有人故意为之。那钟家郎君做出的保护之举,也是为了故意接近孟萦。鉴于钟维朗非常难缠,欧阳郎君让孟萦近日不要外出。如果遇到,也尽量避开。

只是他们没想到,他们想要躲开钟维朗,他却主动找上门来。

当欧阳冉听门房说钟维朗来访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随后去了前厅。

钟维朗本想见一见孟萦,没想到欧阳冉却说她病了,不方便见客。他又提出去探病,欧阳冉又以恐怕过了病气给他,拒绝了。

钟维朗已经有些烦闷了,但为了在孟萦面前维持忠厚老实的形象,耐着性子忍了忍,没有交还荷包,就打道回府。

自家大郎钟维朗的所作所为自然没有逃过他母亲钟瑶光的耳目,世女自知道孟萦和王季陵青梅竹马,两人已经到了议亲的地步,心里不恼怒是假的。但好在他们二人虽感情深厚,但并未逾矩。

坏就坏在,那孟家女郎不该去招惹大郎,自家大郎是个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霸道,占有欲强,对于自己喜欢的就一定要弄到手,否则就不会罢休。大郎岂能嫁给这样一个外地的寒门学子?他将来是要嫁给清贵的世家贵女的。

那孟家女郎明知季陵和自己有婚约,竟然还去灯市守候,实在是过分。世女钟瑶光一想起孟萦,心头火腾腾地往上冒。上位者有迁怒的权利,她招来随从,低语安排一番,那人领命而去。

正月十八,各行各业开门迎客,长安城里各大牙行也开张做买卖。孟萦带着白芨去牙行打听房屋情况并留了信息。

欧阳冉那边也在积极帮孟萦打探王季陵的消息,外面传出靖安候府钟家将在二月中旬纳娶王家郎君……

第一百一十章 一别两宽

且说王季陵自三个月前,在一次聚会中,随长辈去拜见靖安候世女钟瑶光时,被她一眼相中。她尤为喜欢王季陵身上那种轻松自在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于是向当家伯夫人提出纳娶王季陵为侍夫。

当时王季陵祖母并未直接答应,她回去权衡了一下,觉得靖安候在女皇那里炙手可热,其嫡长子入宫为贵君,育有七皇子。

现下女皇并未诞下皇女,顺贞长公主膝下只有一女,但其女也未诞下继承人。将来女皇的太女必定要从众皇子之女中选一位。到时就端看是谁了,靖安候钟家所出的七皇子未必就没有一争之力。

将来世女袭爵,掌控靖北军,大权在握,她能纳娶季陵,是他的福气。虽说世女年龄稍长,但尚能孕育子嗣。

于是王府伯夫人就提出想要参与靖北军和京郊大营的军需供应,另外还需世女为自家季陵留下血脉,一旦世女生下季陵的子嗣,他将自动升为侧夫。

钟瑶光料定王家必然会答应,因为之前王家就想插手靖北军和京郊大营的军需,被她让人按下了。至于子嗣,既然是自己真心喜爱之人,又诚意求娶,能不能怀上子嗣就看季陵他是否用心伺候了。

伯夫人和世女这边谈好条件,却遭到了王季陵的激烈反对。他跪求祖母放过自己,哭诉说有一嫁过去就当爹的小郎君,哪有一嫁过去就当祖父的小郎君?

可他祖母为了王家的利益,根本就不管他的请求,还劝他说,世女正当年,他一嫁过去什么都不用操心,安心享受就好。

季陵对他的祖母已经完全失望,他想要逃出去,直接出海。却被祖母派人软禁在家,根本就出不得门。

为了讨好世女,王季陵祖母将他和孟萦之间的信件搜出来统统烧掉了。此后他的信一封都未能发出,孟萦给他的信也全部都被毁掉了。他的贴身小厮海涛和海浪被打发到庄子里去了。如果不能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还不如死了。他绝食,不吃不喝,一心求死。

他祖母却说:“你要死也容易,将你爹爹一起带到地府。你死了,你爹爹也不用活了。”

很快,他祖母就召回了季陵的爹爹崔家郎君,并以尽孝为由将他扣留在长安,初二都未让他回娘家拜年。

纵使季陵心中有再大的怨气,却不能不管爹爹。爹爹在娘家时就不受宠,嫁给母亲后,被母亲善待,很快就有了季陵。季陵几乎成了他的全部依托,现在季陵这般难过,他也很心疼。但王家哪个儿郎的婚约是自己做主的?还不全是伯夫人做主应下的联姻。

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了自己。如果没有世女看上季陵,他从中劝和伯夫人,成全季陵和孟家女郎的情分还有可能,但现在是完全不可能了。

他们父子被伯夫人圈进在各自的院子里,除了偶尔见个面,基本出不了家门。崔郎君手上的生意都被伯夫人安排人接了过去,他现在只能赋闲在家,坐吃等死。

王季陵不能忍受爹爹一手建立的船队拱手让与别人,爹爹几十年辛苦经营的心血被别人所夺。他自己可以赴死,但他尚未为爹爹尽孝,还拖累了他。他又怎能忍?

伯夫人这一招的确狠,自从崔家郎君回到长安,王季陵也不再闹腾了,每日安安静静地呆在院子。直到上元灯节,世女来请他去看灯,他才走出王家。

现在钟王两家定下了婚约,伯夫人见季陵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反抗,渐渐放松了对他的监管,允许他在自家见一见前来看望他的朋友。

趁此机会,欧阳冉跟着王季陵的表弟崔家九郎进入了王家。但孟萦却不能去见他,因为她太打眼。另外伯夫人是绝对不会允许季陵见外女的。

欧阳冉见王季陵心如死水,眼睛古井无波,就连见到表弟崔家九郎也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谈。

崔家九郎知道欧阳冉有话与表哥说,便借口去了院子望风,只留欧阳冉和王季陵。

王季陵听说过欧阳冉,但还是第一次见他,只是不知他为何要来见自己。

欧阳冉见王季陵的状态有些像曾经的自己,心如死水,看不到对未来的任何希望。但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就柳暗花明了,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吗?

“王家郎君,我受萦儿所托前来见你。她很担心你,给你写了好几封信都石沉大海,下了拜帖也都被拒了。”

当王季陵听到萦儿二字时,两眼一亮,一把抓住欧阳冉的胳膊问道:“萦儿在哪里?她还好吗?”

欧阳冉苦着脸点了点头:“她,不太好,生病了。在我家等着你的消息。”

“萦儿身体一直都很好,我认识她这些年,她很少生病,如今怎又生病了?”王季陵问道。

“上元佳节,她在灯市上看见你,吐血了!”

王季陵脸色瞬间灰败,双目失去了神采,苦笑着说道:“是我对不住她。萦儿那么好,全心全意地对我,想着我们的未来,我却为了家族利益和家人舍弃了她,是我无用……”

他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他无声地哭了。

欧阳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我或可帮你逃出王家。”

王季陵摇了摇头,说道:“我能逃到哪里去?我逃了,我爹爹怎么办?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况且你们和萦儿还在,你们承受不来钟家的报复,他们都是疯子,疯子,疯子!”

欧阳冉见王季陵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倒也不便多劝。只是说道:“王家郎君若是需要我做什么,或者联系萦儿,请让崔家九郎通知我。”

王季陵点了点头,呆愣地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孟萦得知王季陵的选择,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一天。

她最终还是想明白了,这是大曌,不是后世。在这里,人总要屈服于权势、名利和宗族,没有人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不也是为了维护名声,而收欧阳冉和黄简然做侧夫吗?不管季陵怎么做,孟萦纵使心疼,却不会抱怨。

既然季陵做了选择,那就给他准备一份嫁妆,以全儿时的情分。孟萦想了想,崔家郎君这些年给王季陵攒了不少嫁妆,银钱上他自是不缺。更何况要和候府钟家联姻,伯府王家肯定要给出不菲的嫁妆。

既然两人不可能再有纠葛,那世女恐怕难以轻易信任季陵,那就把两人合伙建立的季萦辣酱作坊送给季陵做嫁妆。自此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纵使想通了,孟萦还是难过了一段时间。不过好在简然全心全意地照顾,她的身体逐渐恢复起来。偶尔天气好时,还会随牙人去看看房。

欧阳冉依然是每日忙碌,早出晚归地安排事务。

药谷在长安有几家药房,简然偶尔也会被叫过去帮助处理些事情。

孟萦要不是为了多看些房源,就准备去药谷,接上爹爹返回武陵。

一日,一个相熟的牙人找到白芨,通知说有套很好的房子,各方面都达到了孟萦的要求,过来带他们去看房。

孟萦不疑有他,就带着白芨出门去看房了。

那房子的确位置极好,品质也佳,价格适中。孟萦有意定下,只是牙人说,房主今日去了城郊的庄子,她正在卖京郊的庄子。将产业买完之后,就回老家养老。

一听有京郊的庄子要卖,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牙人见孟萦似乎也想购买庄子,于是便提出带她去看看田庄所在位置,再做打算。

孟萦让人去通知欧阳冉和黄简然一声,就带着白芨随着牙人一起去了京郊。

马车行至半途,那牙人突然说内急,下车方便去了。

正巧这时迎面来了四个骑马的壮汉,其中一人一鞭子抽在白芨驾驭的马上,马瞬间就惊了,带着马车狂奔起来。

由于事出突然,孟萦在车上被摔得七荤八素。

白芨想要控制住惊马,却也不那么容易。那人的马鞭里带有铁刺,马被抽一鞭后,立刻就渗出了血,它不发疯才怪。

白芨极力拉扯缰绳,仍是无果。

孟萦见此,对白芨说道:“我们弃车吧,再这么跑下去,谁知道会不会翻车。”

白芨见此,自知御马无望,只能弃车了。他返回到车厢,拉着孟萦,顺势一跳。

两人刚跳下车,那马就带着车一起滚下了陡崖。

孟萦和白芨刚站稳,那四个壮汉也骑着马赶到了。他们见这主仆二人尚且完好无损,就掳了他们往一处茅屋跑去。

待到茅屋里,他们将孟萦和白芨扔到地上,哈哈大笑。

孟萦心知在长安城并无仇人,于是尽力保持平静地说道:“各位英雄好汉,小女子与众位并无仇怨,四位所求无非钱财,我这就派人送于各位,还请各位高抬贵手。”

其中一位壮汉奸笑着说道:“如此绝色小娘子就此送死,实在是可惜了。如若买到地下黑市,能值万金呢!”

“你想死别拖累我们,主子交待,弄死了便是,哪来那么多事!”

“反正总是一死,还不如让她死前好好享受一番,我还从未碰过如此美色,那女楼里的头牌远不及她呢!”

“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送她下地府之前,我们好好享受一番……”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绝地反杀

孟萦一听,原来他们并非求财,而是要夺命啊!

这四人看身手远胜于自己和白芨,他们应是杀过不少人。所以提起人命时,才会如此轻描淡写。难道今日自己就要命丧于此吗?

不,绝不能就这么认命。不能硬拼,只能智取。孟萦悄悄地摸了摸袖袋里简然给的药粉,心下稍安。

白芨一听他们准备侮辱自家女郎,自是不肯坐以待毙。他看了孟萦一眼,孟萦摇了摇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孟萦虽然知道简然的迷药厉害,但必须一击必中,否则,漏掉任何一个人,她和白芨恐怕都讨不了好。

那其中一个壮汉尤为急色,急不可耐地褪掉衣衫,准备轻薄孟萦。其余三人在一旁起哄,袖手旁观,任由那人撕扯孟萦的衣服。

孟萦见那光身男子一身肌肉虬结,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他一把抓住孟萦的上臂,顺手就扯掉了她的披风。

孟萦觉得她被钳子夹住一般,毫无反抗之力。心想这人这般力气,如何对抗?于是豁出去一般,桃花眼微微一挑,媚眼如丝,浪笑着说道:“都说咱大曌,一女娶多夫,小娘子我还从未玩过多人同行呢?几位要不一起?让我死前也尝个新鲜花样?到了地府,倒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那另外三位壮汉,哪里见过如此风骚入骨的美人。特别是孟萦有意勾引,皆有些蠢蠢欲动,并不想独独便宜了先前的那位男子。于是那旁观的三人皆凑近孟萦,想要分得一份美色。

孟萦故意风情万种的轻解罗裳,越是这样,他们越觉得心痒难耐,色迷心窍。

孟萦小舌轻添唇角,挥动衣袖,巧笑着说道:“我香吗?”

其中一人理智尚存,往后退了一步,孟萦见状,心下一急,就将迷药快速撒了出去

。那后退的人立马捂住口鼻,往后跑了几步,对着另外几个叫到:“当心,有诈!”

可是已经晚了,那三人只觉得头昏眼花,丝毫提不起力气来。说时迟那时快,白芨立马拔剑和那壮汉斗作一团。

白芨身形瘦削,力量不足,根本就不是那壮汉的对手。

孟萦伺机偷袭,可那壮汉精明异常,下药不成。于是她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把大刀,和白芨一起对付那壮汉。

那壮汉能在其余三人均迷失心智的情况下,尚保留一丝理智,肯定是不好对付之人。

孟萦见那壮汉纵使不是身经百战,肯定也上过战场,只是不知为何他要对付自己。

现实情况容不得她多想,孟萦和白芨渐渐力有不逮,慢慢落了下风,两人身上的伤口多了起来。再纠缠一会儿,恐怕两人都得命丧于此。

于是孟萦故意卖了个破绽,让那人下手。白芨一见,护主心切,被那壮汉砍了一刀。

孟萦趁机将迷药撒了出去,那壮汉摇摇晃晃跌落在地。

白芨被伤得不轻,几乎要丧命。孟萦心焦不已,忙着给他止血。

白芨说道:“女郎不急,奴死不了,先杀了那四个人,否则等他们缓过劲来,恐怕我们都活不成。”

孟萦心知情况的确如此,但要她杀人,她却下不了手。

孟萦又撒了一次迷药,准备就此放过他们。

白芨挣扎着站起来,从茅屋的厨下找来些素油,点燃了火折子,放火烧了茅屋。他看孟萦似有不忍,说道:“女郎不杀他们,等他们反过劲来,必定百倍反击。到时就是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了。”

孟萦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可心下还是有些害怕。

两人看着茅屋化为灰烬,这才搀扶着往路边走去。

白芨现在肯定是骑不了马了,但现在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发生了刚才的事,两人也不敢回去了。只是往西一路走去,越发地远离长安城。

两人不知走了多远,渐渐力竭。

孟萦扶着白芨坐在路边喘口气,白芨失血过多,几乎要昏死过去。

不过好在不远处,孟萦听到有马车自东向西而来,立马挣扎着站起来招手。

马车就停在孟萦跟前,车里跳下位十七八岁的小郎君。那郎君白袍着身,姿容俊雅,潇洒不羁。正所谓: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他见孟萦一脸狼狈,衣衫都被扯破,身上不少伤口,脸上沾了尘垢与血污,但那双似水的桃花眼却依然清明。

他并未问及缘由,忙指挥小厮帮助孟萦将白芨搬到了车上。

孟萦谢过他之后,又请了他的小厮帮忙去城里给欧阳冉送信。

那小厮拿到信物之后,迅速骑马返回了城里。

孟萦给那郎君的解释是,今日出门办事,路遇歹人,遭遇了不测。

那郎君看着潇洒不羁,但话并不多。只说他叫沈微,此后便在车上坐着沉默不语。

之前孟萦只是简单地给白芨包扎了下,现在在车上安顿下来,她连忙给他把脉,发现他的情况不容乐观。他被那伙人踢伤了脾脏,他这种情况就是放在前世,恐怕也难救治。

他还有一处很重的外伤在后背,几乎贯穿整个后背,伤口很深。在车上摇摇晃晃也没办法处理伤口,孟萦只好不要钱似地将止血消炎的伤药倒上去,又取出银针给他护住心脉。

白芨苍白着脸,昏昏欲睡。

孟萦心里着急,怕他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只得不停地和他说着话。

白芨可能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笑着说道:“女郎,奴是不是快死了?”

“胡说,你再坚持一会,等到了地方。我给你清理、缝合伤口,然后叫小神医来给你调理,你会没事的。”

“奴知道自己的情况,只要女郎你没事,就算是死了,奴心里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孟萦一听就哭了起来,她哭着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还年轻,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等你好了,我给你找个好妻主,再给你准备好厚厚的嫁妆,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白芨惨白着脸说道:“奴不想嫁人,奴从小就喜欢男子,没想过要和女子成亲。如果奴这次死不了,女郎能不能让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次跟女郎出来,奴觉得很开心。”

孟萦哭着点头,说道:“只要你好了,我就让爹爹给你放了奴籍,到时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如果你碰到喜欢小郎君,而他也恰好喜欢你,你就和他结成伴侣,相互陪伴潇洒过一生,怎样?”

“女郎你真好,竟然没有嫌弃奴。之前奴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喜欢男子,怕被人嫌弃,现在奴要死了,说出来也无所谓了。”

“你不会死的,你要坚持住,你还没有找到你心仪的男子,怎么就能死了?”

孟萦看着他的生机一点点溜走,痛恨自己大意,也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无声地流泪,泪珠大滴大滴落在白芨的身上,在衣服上渲染成一朵又一朵的墨色梅花。

“女郎请给奴唱首甜蜜的歌吧,在女郎的歌声里睡去,做梦都是香的。”白芨轻声地祈求道。

孟萦哪里还唱的出来,可她真的想要他好好地活着,让他活到白发苍苍。

他在孟萦身边8年多,虽然几乎都是白芷近身伺候,但白芨给孟萦还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武陵时,一般是白芷对内,白芨对外。白芨身形瘦削,极善隐匿,所以孟萦喜欢让他去打探消息,而他本身又是粗中有细的人,帮了孟萦不少忙。

看着他祈求的目光,孟萦边哭,边轻声地吟唱道: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

当你老了,走不动了。

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当你老了,眼眉低垂,灯火昏黄不定。

风吹过来,你的消息,这就是我心里的歌。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当你老了,眼眉低垂,灯火昏黄不定。

风吹过来你的消息,这就是我心里的歌。

当我老了,我真希望,这首歌是唱给你的。”

孟萦一边唱一边哭,白芨最终还是在她不成调的歌曲中沉沉地睡去,永远不再醒来。

这是孟萦在大曌第一次直面生死,这一天她经历了车祸、差点被侮辱和杀死,到最后绝地反杀了对手。可是今天的确是她第一次直面身边的人死亡,而且是以这样一种凄惨的方式。

虽然白芨是她的侍奴,但孟萦从来就没把他们当做奴婢,相处更多地像是朋友和下属。他们更像她的兄长,关心呵护她。

白芨的身体逐渐变冷,孟萦抱着他无声地垂泪。

沈微看着她无语泪流,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揪心。他静静地看着她的侧颜,看她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鼻头红红的,微张着嘴,喘不过气来。

本来他还在心里嘲笑她,不过死了一个侍奴,值得那样悲伤吗?但看着她这般伤心,他的心蓦地一阵心疼,他从怀里掏出条帕子递给孟萦。

孟萦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又擤了擤鼻涕,那帕子还带着他的干爽的体温。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终于到了一个田庄。因着尚未开春,田庄里也是一片荒凉。不过这庄子倒是建得疏朗大气,屋里的摆设看着也简单大方。

庄子里的管事虽断了左臂,但坐卧行走有行伍之风。孟萦直觉整个庄子不简单,多是行伍退下来的人。那管事叫沈微四郎,并让人安顿孟萦洗漱。

孟萦的披风已被撕烂,又沾了那么多血,有自己的,有敌人的,但更多的是白芨的。她将披风盖到白芨身上,自己的丝袄襦裙也被撕得不成样子,不过倒没有露出肌肤。

很快便有人送来了套棉布袄裙,大概是庄稼女儿家的衣物。

孟萦简单地洗漱之后,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口,都是皮外伤,影响不大,也没怎么管,换上粗布衣裙走了出去。

那青年郎君在孟萦洗漱期间招来了之前派出去的暗卫,大概地了解了今天的具体事宜。原来是靖安候府出的手啊,没想到他们行事如此嚣张,青天白日之下杀人灭口,却没想到被反杀。哼,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长安的水要混了,越混越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个承诺

不过四郎很好奇,一个柔柔弱弱的女郎和一个瘦削的侍奴是怎么杀掉那四个高大强壮的士兵?他们慌乱之余竟然还知道放火毁掉行迹,但仅仅放火是不够的。他又交代暗卫彻底清除所有的痕迹,让靖安候府找不到任何证据。

当孟萦穿好衣服出来时,沈微正在桌前写孟萦唱的那首《当你老了》,歌词丝毫不差,并且谱上了乐谱。

沈微抬头看见孟萦穿着荆钗布裙,但不掩绝色姿容。

孟萦施了一礼说道:“今日多谢郎君搭救,请受孟萦一礼。”

沈微淡淡地说道:“不足挂齿,举手之劳罢了,女郎不必放在心上。”

随后他又说道:“你那侍奴我是让人买口棺木埋了?还是烧了,将骨灰交给你?”

孟萦想了想,古人讲究保留全尸,入土为安。于是便说道:“还是找个地方埋了吧,做好记号,等将来我方便时,再过来迁走。”

沈微点了点头,说道:“女郎先用些饭食,休息一会。你的家人最快也得日暮时分才能赶到,如果晚了出不了城,估计明天才能到了。”

孟萦接着又说道:“不急,我先送白芨一程。”

沈微带她到白芨停放的屋子,已经有人为他换了衣服。

孟萦看他面色灰白地躺在那里,早晨的时候他还笑嘻嘻地给自己赶车,现在却躺在这里一动不动。

回想他捉了二郎君让人放的毒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二郎君被毒蛇咬伤,然后又给马儿下巴豆……,往事似乎发生在昨天,今日却只能送他最后一程。

孟萦一边哭一边帮他擦去脸上的血迹,又帮他整了整衣袍。哭着说:“白芨,下次你投胎去个自由自在的富裕之地,愿你远离痛苦,遇到相亲相爱之人,一生一世快乐无忧,达成所愿。”

沈微见她哭得不能自已,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泪水。却也知道她今日受伤不轻,如此自苦,必定伤身,遂亲自送她回了客房。

下人很快送来了热腾腾的饭食,孟萦随便用了些汤水,就上床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不好,梦中不停地出现她被人追杀的场景,接着就是白芨被杀,他们杀人放火。

醒来后,天色完全黑透,孟萦坐在床上,一身冷汗激得伤口刺痛。她知道自己是应激反应,毕竟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直面生死。也真正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她迫切地想要拥有保护自己的实力。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她能走的除了科举,好像并无他途。另外还需大量的钱财支撑,她才能建立起一支保护自己的力量。

今日的刺杀,除了靖安候世女,她想不到其他人。她大抵是迁怒于人,可自己又不曾对不起她,为何她要赶尽杀绝?

长安城暂时肯定是回不去了,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回去准备科考。

酉时末,欧阳冉和黄简然急匆匆地赶到了庄子。

一见到四郎,欧阳冉一愣,但看四郎装作素不相识的样子,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四郎让人先带他们去孟萦居住的客院。

欧阳冉和黄简然见孟萦蓬头布衣,一脸憔悴。

两人心头大恸,特别是见到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二十来处,更是心疼得不得了。

简然使出浑身解数来处理孟萦的伤口,力争不留下任何伤疤。不过好在孟萦虽受了外伤,但并未受到侵犯。外伤养上半个月一个月就好了,但心理的创伤恐怕不那么容易好。

孟萦简单地告诉他们今日之事,她和白芨是如何被牙人引去看房,又如何出城去看庄子,路上遭遇车祸,又怎么对付那四个壮汉,事后又如何放火灭迹,直到后来遇见沈微才得以逃脱。

欧阳冉和简然听孟萦说得平静无波,但他们内心早已是惊骇不已,想着她和白芨两人,对付四个实力远强于他们的人,其中艰险可想而知。

不过还好萦儿安然无恙,否则他们两个此生都落不着好,恐怕整个孟家上下百余口都将跌落深渊。

其实来看孟萦之前,他们已经大抵猜出是谁出手杀害孟萦。只是这件事并不算完,恐怕还要四郎出手才能将这件事抹平。

了解情况之后,欧阳冉直接去了书房找四郎。

一见面,欧阳冉就对四郎说道:“今日多谢卫四郎君出手相救。”

“我救她,要谢也得由她来谢,不需要你越俎代庖。”四郎笑着说道。

“她是我未婚妻,我们夫妻一体,我自然可以代她致谢。”欧阳冉笑着说道。

“克妻恶名在外的欧阳大郎什么时候定的亲?你还能找到如此绝色的未婚妻,当真是难得!说说你是怎么算计人家女郎的?”四郎调笑道。

欧阳冉:“不劳四郎费心。今日之事,还请四郎指点相救。”

四郎:“先说说那女郎的来历。”

欧阳冉当下也不隐瞒,他知道凭四郎手上的人,想要查孟萦的来历不过是手到擒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于是便直说道:“那孟家女郎,名萦,是山南东道武陵郡人,随父孟家大郎和离归家。三年前考过院试,为当年案首。去年三月份,捐献玉米有功,获女皇亲封清源乡君。计划今年八月参加乡试,来年参加会试。现下这种情形,还请四郎指点。”

四郎:“看来那孟家女郎还颇有文才,那先说说他们是如何干掉那四个壮汉的?”

欧阳冉看着四郎一脸八卦的样子,心想,他到底还是个不大的孩子,便对他说道:“那孟家女郎精通岐黄之术,平日袖袋里一直带着药。今日她带了分量不低的迷药,要不然她也不会只带一个侍奴就出城而来。她趁着那四个壮汉行凶之际,迷晕了他们,才得以逃脱。”

四郎:“你们是怎么惹上那位难缠之人的?”

欧阳冉:“说来话长,我们并未招惹那位,只是她迁怒罢了!那位即将迎娶的伯府王家郎君与孟家女郎本有白头之约,她横刀夺爱也就罢了。谁知她家大郎又恋慕孟家女郎美色,几番纠缠,孟家女郎一直避而不见。如此就惹怒了那位,迁怒于孟家女郎。”

四郎:“如此说来,那孟家女郎倒是遭了无妄之灾。不过世女行事张扬,此事恐怕她不会善罢甘休。再说她派四个得力干将都未能杀掉一个柔弱的女郎和一个瘦削的侍奴,说出去也很没面子不是?恐怕她会如跗骨之蛆,不死不休,你护不住她。”

欧阳冉:“还请四郎出手相救,此恩我欧阳冉没齿不忘,以后任你卫家驱驰。”

四郎:“要我出手没问题,但我要那孟家女郎一个承诺。”

欧阳冉:“什么承诺?你不会要她入赘卫家吧?她随父和离归家,是孟家独女,绝无可能入赘。”

四郎:“承诺内容我还没想好,我答应护她三年,如果三年之内她考中进士,我会一直护着她,不让靖安候府取她性命。如果她考不中,三年,靖安候府恐怕早就忘了此事了吧!你考虑一下,这个条件怎么样?够有诚意吧!”

欧阳冉:“我回去与她商量一下,多谢四郎相救。善后之事,还请四郎尽早出手。”

四郎:“另外,她只知我乃沈家郎君沈微,并不知其他,暂时不要告诉她……。”

欧阳冉一脸惊讶道:“若是她问起,我该作何回答?”

“春风楼。”四郎一脸调笑道。

欧阳冉摇了摇头,世人皆爱往脸上贴金,有人却喜欢自污。明明出身名门世家,却流连秦楼楚馆,放浪不羁。但他清楚卫四郎绝非如他表现那般玩世不恭,而是深藏不露。

四郎摆了摆手让他出去,又安排人下去运作一番,书房的灯一直到天亮时分才将将熄灭。

欧阳冉回去和孟萦分析了目前的状况,让她先在庄子里养病,不要出头,他会将竹清和梅苏送过来伺候她。

孟萦知悉状况之后,听从了欧阳冉的建议。至于沈家郎君的来历孟萦并没有过多打听。

欧阳冉虽得了四郎的交待,但也不愿意欺骗孟萦。还好孟萦识趣,没有胡乱打听。

至于四郎出手相救需要她一个承诺时,孟萦虽不知四郎会提出什么要求,但救命之恩,必当厚报,更何况一个承诺?

孟萦知道欧阳冉说服四郎出手相救,肯定付出了不菲的代价。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亦看出了欧阳冉和黄简然对她的真心实意。她虽不能一心一意地回报他们,但还是渐渐敞开心扉接纳他们,将他们当做亲人一般。此时,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和他们息息相关,孟家上下的荣辱安危皆系于她一身,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二天一早,欧阳冉留下黄简然照顾孟萦的伤势,和四郎各自回了长安城。

欧阳冉一到长安城,就去顺天府报案,说自己未婚妻随牙人外出看房,失踪了,请求官府帮忙搜寻。

可一大早长安城就出了件命案,一牙人昨夜醉酒,坠河淹死了。而那牙人正是头天引欧阳冉未婚妻看房之人,现在死无对证,欧阳冉未婚妻失踪案成了无头公案。

不出三天,流言就散布开来。欧阳冉再次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加坐实了他克妻的名头。

大家都说欧阳冉是天生孤寡之命,命中克妻,要不为何每个未婚妻都落不了好,之前的几位都香消玉殒。在长安和洛阳他已经找不到愿意娶他的贵女了,现在好不容易找个外地的读书人,却又无故失踪。谁知道是死是活呢?说不定早死了,只是没找到尸首罢了。也可能是欧阳家为了面子说是失踪了,且看他们如何给人女方家里交待。

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在欧阳冉的经营下,月容顺利地在长安城打开了局面。欧阳冉没有赌场得意,倒是商场得意了。

长安的月容斋每日购买膏脂的人排成长队,限量发售,先到先得。弄得很多人天还没亮就让侍奴过来排队购买。

世女钟瑶光发现自己派出去的四个人也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关键是无处可寻,没有了任何踪迹。这事就有些超出她的掌控了,她还没来得及下大力气追寻时。她又因家里二郎、三郎和陈国公府的少郎君们打架斗殴被言官弹劾,说她治家不严,纵子行凶。

早朝的大殿上,世女钟瑶光被女皇申饬,让她闭门思过半月。

钟瑶光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按下疑惑。等到半个月之后,她差不多又该准备娶亲了。

等她忙完这一切,更是找不到自己的那四个得力干将了。

那钟家大郎钟维朗听说孟萦失踪,觉得万念俱灰。长这么大,他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对什么牵肠挂肚过。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心心念念之人,却又无故失踪。他如何肯善罢甘休?

都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那钟维朗在长安城称霸多年,自然能查到她母亲派人杀害孟萦,一时心里多少都有些怨恨母亲无情。但人死不能复生,唯有遗憾永留心间。人世间最苦莫过于得不到和已失去,他尚未得到就已失去,真是剖心挖肝般难过,只好每日借酒浇愁,直至深夜方归。

孟萦失踪的消息,王家并没有让王季陵知道。因着婚期定在二月中旬,时间紧张。虽然世女不是第一次娶夫,但王季陵却是第一次嫁人,总要准备隆重些。

王家这边忙碌地准备嫁妆备嫁,钟家那边却还在闭门思过,百思不得其解中……

第一百一十三章 青春自来

孟萦在简然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伤势恢复很快。那些结痂的伤口掉了痂之后,便露出了里面长的粉色肉芽。一时瘙痒难耐,简然怕孟萦抓破留疤。每日寸步不离地看着她,晚上休息又将她禁锢在怀里。

白芨的三七过后,孟萦的伤基本上就好全了,也到了王季陵嫁入侯府的时间了。

欧阳冉虽知道孟萦已经康复,但他还得装出化悲伤为动力的样子,在人前演戏,努力经营商行。

王季陵出嫁的前一天,他将孟萦给王季陵的添妆礼送了过去。

王季陵一看孟萦将季萦辣酱作坊全部给了自己当做添妆礼,他坚决不肯要,只留下了孟萦送他的那副玉石发冠和腰封。

在一派喜庆祥和的氛围中,王季陵嫁入了靖安候府。

直到三天回门时,季陵才知道孟萦失踪的消息。一得到消息,他立马就想到了钟瑶光,除了她没有别人会对孟萦下手。为此他大闹一番,逼得钟瑶光诅咒发誓以后绝不动那孟家女郎,否则就不得好死。

世女钟瑶光虽然气王季陵让她诅咒发誓,但她的确喜欢季陵,每日下朝必定先去看他,连续一个月每日都歇在他那里。弄得其他夫郎都怨声载道,抱怨世女独宠季陵。好在世女的正夫怀化大将军正在边疆戍守,不在侯府。别的夫郎顶多也就是抱怨,并不能拿王季陵如何。

孟萦养好了伤,发现只有浅浅的疤痕,这祛疤膏再用一段时间就完全没事了。她让简然多制些祛疤膏出来,放在月容斋里售卖,又让月容火了一波,简然为此也多了项稳定的收入。

想着爹爹说要在二月份出发返回武陵,现在都快三月了,却还没有回到药谷,孟萦就有些着急要走了。

可四郎却说,让她再呆一段时间,以防路途有变。

自孟萦和简然住到庄子里,庄子里的那些下仆极为喜欢。他们多是退伍老兵,一身伤痛。这些天经简然和孟萦救治调理,大都感觉好了很多。他们也念着孟萦和简然的好,对他们照顾得愈发尽心。

四郎几乎每隔两三天都会回庄子一趟,询问孟萦伤情,并带去长安城里的消息。

时日一长,庄子里的那些老兵看出些门道来,发现自家四郎好像对那孟家女郎有些特别。

白芨满五七的时候,孟萦去他坟上送纸钱。看见他坟上长出了野草,开着细碎如米粒的小花,一时心里悲苦交集。

简然劝慰她说,白芨已经入地府投胎,去了温柔富足之地。

回到院子,就着庭中的琴弹了起来。一边弹琴,一边唱道:“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刚刚唱罢,就听有人说道:“好个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孟萦抬起头,却见四郎站在廊下,一身白袍,浅色云纹滚边。行走时,那云纹随风而动,宽衣博带,风姿俊逸,端的是眉目风流,夺人心神。

四郎见孟萦坐在庭中,身着浅色衣衫,臻首娥眉,玉质风流。只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岁月静美,现世安宁。也难怪欧阳冉那厮花费颇多心思算计这门亲事。

孟萦起身行礼问安,四郎笑着见礼,说道:“孟家女郎有一副好嗓音,唱得好,曲调也美。想来女郎精通音律,我倒要多向女郎讨教。”

孟萦:“讨教不敢当,共同切磋学习倒可以。听闻四郎琴艺一绝,只是无缘一赏。”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日碰上女郎有雅趣,不如切磋一番?”

孟萦浅笑点头应下。

“初遇女郎那日,你唱的那首歌甚是感人,只是乐谱我记得不全,不如女郎再帮我订正一番。”

于是四郎弹琴,孟萦轻唱,两人将乐谱完整地抄录了下来。

四郎听着孟萦的歌声,看她朱唇轻启,唱着这首歌颂爱情的赞歌。想着如果能陪伴她,一起从青丝到白发是何等的幸福!只是她不可能入赘,自己也不可能舍弃三位兄长,独自出嫁。

两人将这两首歌乐谱写好,孟萦提出近日想要离开山庄,前往药谷,然后返回武陵。

四郎却舍不得她走了,笑着问道:“是住着不舒服吗?还是下仆伺候的不够周到?”

“都不是,承蒙郎君照顾,一切顺遂。只是我与爹爹原本约好二月初离开药谷,返回武陵。没成想在长安耽误了这许久,爹爹恐怕忧心不已。再说我四月份该行及笄礼,然后还要准备乡试。出来近一年,虽然没有落下课业,但仍需夫子指点梳理。”

“噢,原来如此。你爹爹那里欧阳已派人去通知了。靖安候府那边对你的搜寻尚未停止,而且他们还派人去了武陵和药谷。你若这时出现,恐怕是自投落网。且再停留一段时间,待到靖安候府搜寻不着,彻底放弃时,女郎再离开不迟。女郎若是课业上有疑惑,我给女郎找位夫子,他或可为你指导一二。”

孟萦不想再麻烦四郎,本来她为了躲避搜寻,在庄子里基本不露面。如果再找位夫子,恐怕麻烦不少。便推拒道:“不用麻烦郎君,我自行温习便可。”

四郎随后召来田庄管事,打探孟萦平日行踪。

那管事回道:“那孟家女郎极少出门,每日早起活动一番之后,便开始温书,平日里多在看书。偶尔有空便和黄家郎君一起研究膏方或药方,制作膏脂或药品。偶尔欧阳郎君来时,三人笑谈一番,倒是守礼。那女郎从不招惹庄子里的年轻郎君,偶尔碰上也是自行避开。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郎君有什么疑惑吗?”

四郎闻言,摇了摇头,挥手让他退下。他只是疑惑这般洁身自好的女郎,怎会让人有可乘之机,恰巧落了算计?

他忽地生出一种恶作剧的心情,想要戏弄那孟家女郎一番,看她是不是如她所表现的那样洁身自好,再给欧阳冉那厮添添堵。

于是四郎便开始了和春风楼头牌的学习把妹的日子,那春风楼的头牌自幼长在青楼,耳濡目染习得一身本领,待到挂牌,便一举成名,成为了楼子里的最红的头牌。既然少东家暗地里有安排,那必定要倾囊相授。

孟萦每日仍是有规律的生活,坚持练习剑术,安排好课业。她让简然回药谷去通知大郎君,恐怕及笄礼只能在外举行了。再说简然也有自己的事情,不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四郎见黄简然回了药谷,又让人找事儿调开了欧阳冉。

现在孟萦身边就只有两个贴身照顾的侍奴——竹清和梅苏,正好方便他检验自己从头牌那里学来的成果。

可好像头牌教的那套并不管用,不管他如何撩拨那孟家女郎,只可惜都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做了无用功。

孟萦发觉四郎最近有些不同寻常,经常有意无意地撩拨自己,但她并未放到心上。要么轻描淡写地揭过,要么就装傻充愣不解风情。毕竟乡试在即,哪有心情去管风花雪月?但凡有点理智的都不会在高考前夕去早恋不是?

四郎犹不死心,孟萦却惊了心。她每日谨言慎行,绝不做任何有失礼数之事。随后她又交待竹清和梅苏守好院子,事事小心,不要落了算计。

孟萦知道京城水深,四郎敢和靖安候府对上,还能全身而退,绝非一般出身。这种出生世家贵族的郎君,婚事多由家中长辈决定。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付出,有过一次就足以终身难忘,更何况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虽待人以诚,却也不会任性而为,这样的感情是能避之则避之。

孟萦的不配合,让四郎感到气馁。难道是自己不够好看?还是自己魅力不够?他每日都在总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哪里还可以再改进。不知不觉中违背了初心,沦陷了一颗少年的春心。

见孟家女郎如此这般洁身自好,让四郎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不过孟家女郎虽言行有礼有节,但并不是清高自傲,拒人以千里之外。而是以对待朋友的平常心与他相处,倒也宾主尽欢而不逾矩。

孟萦在庄子里见到不少糯高粱,请四郎找来酒曲,又正值桃花盛开,两人遂酿了几坛桃花酿。孟萦让竹清将制好的桃花酿埋到庄子里的桃树下,说三年之后再取出来品尝。

四郎想着三年之后,他家和孟家女郎的亲事估计都尘埃落定了吧!她娶夫生子,自己和兄长们也要招赘妻子,各自组成家庭。不过到时如果有机会一起品尝美酒,倒也算是一桩风雅之事。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就到了四月份,马上就到孟萦十五岁的生日,行及笄之礼是一个女子一生之中非常重要的事情,它意味着女子的成年,可以娶夫生子。

大郎君在药谷等得心焦,便和简然一同去了四郎的庄子,来接孟萦回药谷行及笄礼,然后返回武陵。

孟萦自来到大曌,还是第一次和大郎君分离数月。

再次见到爹爹,孟萦想着这几个月的遭遇,犹如生离死别一般。她不顾外人在场,直接扑到大郎君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直到这时,她才将这几个月里内心的忧惧发泄出来。她哭得悲伤难抑,弄得大郎君也红了眼眶。

虽然简然语焉不详地说了孟萦的经历,但毕竟父女连心,大郎君也的确心疼孟萦了。

大哭一场之后,孟萦才想起不好意思来。大郎君这回没有取笑她,而是安慰她道:“萦儿,不管发生何事,爹爹都陪着你。”

大郎君让孟萦感动不已,想着自己还有亲人在侧,总要努力让他们过好,勿要为自己忧惧担心。

四郎看孟萦在父亲怀里哭泣,想着这才是真正的孟家女郎吧!在亲人面前卸下心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顾忌。

四郎客气地招待了大郎君,大郎君也备了厚厚的谢礼,感谢四郎的搭救之恩。

四郎派人送孟萦一行到神药谷,并提前给孟萦准备了及笄礼。

等到孟萦离开之后,四郎才发现自己丢了最重要的东西——他将一颗心落在孟家女郎身上。他没想到当初的临时起意,最后弄丢的却是自己的一颗心。

他极力克制自己去药谷寻找孟萦的冲动,打消了靖安候府世女继续寻找孟萦的怀疑。随后他找人挑动世女家后院的夫侍们,造成争端,让她无瑕顾及此事,这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他知道孟家女郎如果能考过乡试,来长安会试,必定还有一场硬帐要打。提前布局,总好过手临时忙脚乱。

孟萦随着大郎君去了药谷,她的及笄礼将在药谷举行,谷主夫人将担当她的簪礼之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及笄之礼

神药谷已经举办了多次及笄礼了,整个流程姑姑都很熟悉。完全没要大郎君操心,孟萦在懵懂中听从她们的安排就是。

听闻孟萦及笄,欧阳静茹带着自家大郎君和欧阳冉一起来了药谷,并送给孟萦一套上好的红宝石头面和一盒子各色宝石。

雾灵山庄的左庄主带着大郎君、四郎君和几个儿郎一起来参加孟萦的及笄礼。

宋佳月已经生了一对龙凤胎,刚出月子。带着左正越和黄乐然,抱着宝宝,来了药谷。

欧阳冉给孟萦送了支宝石发簪,孟萦在那发簪上发现了粉钻,着实让她吃了一惊。以大曌现有的切割技术,粉钻打磨起来是非常困难的,要么这些粉钻是天然形成的,要么真是要花大精力和时间去打磨。这份及笄礼算是非常用心了。

黄简然亲自给孟萦做了只檀木发簪,那发簪是他亲手雕刻,打磨,又经过特殊药物处理,药香四溢,佩戴着宁心安神。孟萦很喜欢这份及笄礼,时常佩戴。

孟萦的及笄礼来客并不多,虽低调,但很隆重,显示出了大家对及笄礼的重视。

盛装华服,孟萦在这片异时空还是第一次化妆示人。当她穿上精美的礼服,盛装而出时,惊艳了众人。

大郎君感慨岁月不饶人,自家的小女郎长大成人了,再过两三年就会娶夫生子,不需要爹爹的呵护了。到时自有夫郎去呵护关爱,爹爹就要往后退了。

欧阳冉和简然一直都知道孟萦很美,但没想到盛装之下的她,绝世倾城。美得让他们心里没底,唯恐她被人觊觎,而无法守候这份感情。他们都想将她深藏,不让别人发现她的美好。

黄乐然心里酸酸的,如果不是宋佳月算计,自己可能就和孟家妹妹定亲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看着哼哼唧唧的女儿,他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

左正越觉得仙子就是仙子,哪怕她跌落凡尘,她在他心目中依然是无可替代的仙子。纵使不能常相陪伴,唯愿她幸福安好。

形式有时真的很重要,及笄礼过后,孟萦真的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成年了,要承担起自己将来作为孟家家主的责任。虽然早些年她也认为自己很成熟,但不会像现在这般,所有人都认为你是成年人了。不再以孩子的眼光去看你,而是将你放在同样高的位置平视你,审视你。

宋佳月生下的龙凤胎,女孩是黄乐然的,男孩是左正越的。就这样,黄乐然成宋家的大郎君正夫,左正越则是侧夫。只是宋佳月和黄乐然总是发生龃龉,两人性子都要强,各不相让,每日家里总是鸡飞狗跳。弄得家主宋家娘子和夫郎们对黄乐然都有了看法。

宋佳月出了月子之后,偶然救下了一对卖身葬父的双胞胎兄弟。那对双胞胎长得跟玉人似的,又生的一模一样,风流雅趣,很能讨宋佳月欢心。

于是宋佳月出月子后不久,就纳了那对双胞胎兄弟为侍夫。若单单如此也就罢了,可那对双胞胎偏不是安生的人。每日陪着宋佳月嬉闹调笑,不务正业,引得宋佳月连孩子也不管了。

黄乐然看不过去,说了宋佳月几句。哪成想,事后宋佳月被那对双胞胎撺掇,和黄乐然大闹了一场,然后一个月都不曾去黄乐然的院子。

可怜黄乐然本就被新生的女儿弄得焦头烂额,又碰到两个搞事的侍夫,一怒之下,狠狠地收拾了那对双胞胎侍夫。

正好那对双胞胎惯会使苦肉计,撒娇卖痴,让宋佳月心疼得不得了。和黄乐然又好一通吵闹,一直闹到宋家娘子跟前。

那宋家娘子和自家大郎君肯定是维护宋佳月的,她无关痛痒地说了宋佳月几句,然后开始痛斥黄乐然善妒,作为正夫管理不好妻主的夫郎,成日里拈酸吃醋,简直是不知好歹。

黄乐然落得两头不是人,其郁闷程度可想而知。

欧阳冉还在想,到底谁弄了两个活宝,放进了宋佳月的院子,自己还没来得及出手,就有人主动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细查之下,欧阳冉发现那对双胞胎竟然是春风楼调教出来的。也难怪能将宋佳月迷得五迷三道,让黄乐然有苦难言,就这手段一般人哪里应付得来。

刚开始,欧阳冉以为是简然为孟萦出气使出的手段,可后来发现他根本就不知道此事。那就好玩了,他顺着春风楼的线索查到了幕后的主人,然后他看着春风楼少东家的如玉俊颜,一言不发,不敢深思下去。

及笄礼之后不久,神药谷派人送孟萦和大郎君回武陵。

孟萦和欧阳冉、黄简然依依惜别。欧阳冉说会抽时间去武陵看她。简然更是难舍难分,他请求祖父允许他去武陵。可毕竟于理不合,被他祖父给拒绝了。他们只能等孟萦早日考过会试过来迎娶。

回武陵的路上倒也平安顺遂。五月中旬,他们没有任何波折地回到了文昌巷的家。

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园,孟萦觉得还是在自己家里自在。这前后也不过就一年多时间,她青梅竹马的爱情就全部葬送了,经历了被人截杀,又送走了白芨,孟萦变得愈发冷静持重起来。

白芷来迎孟萦,见到她这一年来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很遗憾自己没能见证自家女郎的成长。离开时,孟萦才到他胸口。现在孟萦已经到他耳下了。身形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现在的她,体态婀娜多姿,真正引人侧目。

张眉还是一如既往地简单快乐,她一听说孟萦回了文昌巷,立马就带着九郎来了。

好朋友见面,无需多言,只一个眼神就够。张眉也长高了不少,但还是比孟萦矮了半个头。她看着孟萦的好身材,羡慕得不得了。直问她有何秘诀?

孟萦心想,哪有什么秘诀,为此吃的苦头倒是不少,吃了那么多汤药和药丸,经历了通经络和连续抽筋的痛苦,现在想起来仍心有余悸。但也没有打击她爱美的积极性,只说爹爹很会调理身体,让爹爹帮忙调理应该会有改善。

说者无意,可听者有心。自此张眉可就和大郎君较上了劲,再说本来张眉就是大郎君看着长大的,对她如同自家女郎一般。她要调理身体,大郎君还是非常有耐心的。

何夫子在考较孟萦的课业之后,点了点头说了句:“尚可。”然后,又对她说道:“萦娘已然及笄,算是成人了。不知可否取字了?”

孟萦知道古人成人之后会取字,一般是对本名的注释或意义延伸。她在神药谷行了及笄礼,但并未取字。遂摇了摇头说道:“回夫子,学生并未取字。”

何夫子笑着说道:“那为师便送你一字,颜辞。”随后便在书案上写下颜辞二字。

孟萦一看就想起,“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一时便觉得有些悲苦。

何夫子见孟萦神情悲苦,便笑着说道:“你父亲为你起名萦,取萦绕、缠绕之意。为师为你取字颜辞,皆因你容貌过盛,恐生事端,遂希望你纵使容颜老去,依然有人将你萦绕心间之意。”

孟萦却道原是自己想差了,何夫子对自己如师如父,如自家女郎般疼爱,自然是希望自己过得好。

颜辞,孟萦突然有些喜欢自己的字了。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自己新得来的字,便开始了魔鬼般训练,堪比前世高考冲刺。好在孟萦经历了前世的高考,否则还真有些应付不来。

回来之后,仍是白芷近身伺候。这外出一年多,一直都是孟萦自己照顾自己,偶尔简然和欧阳冉会帮她洗发,其余时间都是她自己搞定。

现在白芷仍如往常一般伺候孟萦洗浴,她突然觉得有些接受不了了。大抵是长大的缘故,让她觉得很羞涩。

可白芷并不这样想,他如今已经年过二十二了。如果女郎不让他近身伺候,那么以后女郎身边就会没了自己的位置。假如今日他被女郎赶出房间,明日孟家上下都会知道,他不可能成为女郎的房里人了。

对于白芷的坚持,孟萦有些哭笑不得,感觉有些不自在。

白芷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便轻声说道:“从女郎6岁开始,便是我给女郎沐浴,这些年一直都是我近身伺候。这出去一年多,女郎便和我生分了,那么多年的情谊都要丢了吗?”

小时,孟萦对于白芷非常依赖,不许他像别人那样自称为奴。再加上他是何夫子的嫡长子,允文允武,幼时还曾教导过自己。孟萦对他又多了层情分,并不是他说的那样,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于是宽慰他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如今我长大了,有些羞涩,觉得羞耻。”

“女郎怎么会这么想?你看这天底下哪个女郎不是贴身小厮伺候的?女郎一直不肯让别人近身伺候,所以我才有机会陪着女郎,现在女郎连我也要赶走,那女郎想让谁来伺候?”

孟萦见说不通,想着毕竟一起长大的几个人,现在就剩下他还陪在身边了。她又想到李君成和王季陵,一时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叹了口气说道:“我没想要谁来伺候,唉,算了。不说了!”

洗完澡,白芷给孟萦涂抹膏脂,发现她身上的伤疤并未曾完全消去。心疼不已,又拿出祛疤膏给她细细涂抹。看着她身上那么多伤疤,肯定是受了极大的伤,又想着白芨已经没了,暗恨自己为何没能陪在女郎身边救护,故而更加用心地照料孟萦。

孟萦见他尽心尽力,无不妥帖。心里感激他这些年不离不弃的陪伴,便伸出双臂要抱抱。白芷见她露出幼时孩子气的一面,红着脸笑着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拉上薄被给她盖上。

高强度的学习几天之后,何夫子给孟萦放了两天假。趁此功夫孟萦检查了一下产业的发展状况。去年暖棚一如既往地受欢迎,盈利不少。茶园因着产贡茶,所以更是一叶难求。

辣酱作坊由苍术和王家的管事共同管理,经营良好。但孟萦已经不想要辣酱作坊的收入了,她交代白芷将整个辣酱坊的收入都拿出来,以孟家的名义做善事,不管是捐给善堂,还是修桥修路,或捐给寺庙。看情况而定,她不留一分一毫。

宝妍堂的胭脂水粉生意发展得最快,现在月容在各大州府都有了分店。只是由于制作工艺复杂,原料来源把控严格,所以品质极好,产量不高,一直都不够卖,但最大的利润都来源于此。

白芷将孟萦买回来的侍奴花了半年时间调-教好,让人教他们识字,做账,又让苍术教了他们防身的本领。这才将他们放出去,和欧阳冉手下的管事一起经营月容,现在有不少人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孟萦见白芷和何夫子将家里的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觉得万分安心。爹爹名下的嫁妆自有孟南和苍术打理,也运行良好。他们回来先召见了旧仆,又检查了账目,几乎没有错漏。

大郎君和孟萦论功行赏,各个管事下仆都领到了不菲的银钱,大家跟过大年似的,欢天喜地。

孟萦觉得还是家里好,觉得轻松自在。在外面总觉得跟无根的浮萍一般,现在回来了自然该呼朋唤友,拜见亲人。

先拜见了姑姑,如今表姐早已娶亲,正在孕中,很快姑姑就要当祖母了。

大表哥今年18岁,正在相看。姑姑竟然想要大表哥嫁到孟家,可把孟萦吓坏了。

姑姑却说:“姑舅亲,代代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大表哥肯定会心疼你,也能替你孝顺你爹爹。”

孟萦坚决反对表哥表妹的婚姻,便开玩笑似的和姑姑说:“姑姑,还是算了吧,我和大表哥太熟了,不好下手。您还是给大表哥找个可靠的妻主吧!他永远都是我兄长,我们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其他。”

大郎君也不希望做亲,本来两家就已经是亲戚了,不需要再亲上加亲。

姑姑看兄长和侄女都反对,只好作罢。于是又热心地给孟萦介绍她朋友家的小郎君,中年姑婆的爱好,真的没法说。

孟萦发现自从及笄后,给她说亲的人就多了起来。还好大郎君都以不想分心影响科考为由,一律拒绝了求亲。

第一百一十五章 狗血一盆

张眉还是一如既往地和孟萦要好,她经常来孟家找大郎君调理身体。然后在孟萦空闲时,两人一起骑马郊游,上街购物,分享彼此的小秘密。

张眉发现孟萦离开一年之后,不管身形还是性格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知道李君成和王季陵的事对孟萦影响甚大,所以对他们,她向来都是避讳如深。

七郎今年已经二十三了,生意越做越大,但一直没有成亲。有不少小娘子来向他提亲,他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张眉知道七哥的心思,却并不帮忙。她觉得七哥可能走不到孟萦心里。如果孟萦喜欢七哥,这么些年早就喜欢上了。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发现孟萦对七哥,真的只是当他为兄长,并无男女之情。她劝过七哥,让他放弃。可他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却又不肯放弃。

六月初,孟萦和张眉一起去吃冰酥醪。两人在放了冰盆的房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七郎在街头看见她们,鼓起勇气找到孟萦,问她:“萦妹妹,你能去我家提亲吗?我不求侧夫之位,做个侍夫也好。”

孟萦一脸惊骇,吓了一跳。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对七郎既然没有男女之情,便没有必要给他留念想。于是她急忙说道:“七哥,你别开玩笑了。我,我只当你是我兄长,对你并无男女之情。你值得更好的女郎,而且你可以嫁到别的女郎家里为正夫,没有必要在我这里纠结。”

七郎看孟萦拒绝的非常彻底,不留一丝念想。心情郁闷,从甜点店走出之后,他直接去了自家的鼎丰楼,要了一桌酒菜,低头喝着闷酒。

李君成的姐姐李君如近日也烦闷不已,她都年过二十了,成亲三四年,一无所出。去看郎中,都说她没毛病,只是一直没有子嗣,夫君还渐渐地和她离了心,最近他竟然想要和离归家。

如不是娶了王家郎君为正夫,也不会害得弟弟成日过得不开心。夫姐兼弟媳的王素媛给李君成生了一个小女郎,君成虽不喜王素媛,但对孩子却是非常喜爱。可夫妻不睦,日子总过得磕磕绊绊,弟弟君成面带沧桑,显得了无生趣。

李君如今日又和王家郎君因为一些琐事吵了一架,她为了逃避纷争,躲了出去。她也想要孩子,只是一直怀不上,她也没办法。眼看着继父膝下的妹妹也长大了,过几年也该娶夫了。如果妹妹比她早生出嫡女,迟早她都会被母亲扫地出门,什么家产也落不着。

实在是烦闷,她去了鼎丰楼,要了个小包间,喝起了闷酒。

七郎从半下午一直喝到月上中天,恰巧李君如从自己的包间出来方便后,走错了房间。

她见七郎在大包间里,独自吃着一大桌子酒菜。两人都烦闷,一起喝酒解闷也好。于是你一杯,我一杯,越喝越多。

李君如说:“你有什么好烦闷的?你家里有钱,人又长得俊俏,将来找个好妻主,还不是掉福窝里了。”

七郎:“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没有谁能十全十美啊!”

李君如:“我看你是没事闲得。你看看我,几岁就没了父亲,然后在继父手底下讨生活。都说有了后爹,就有后妈。我好不容易长大成亲了,夫郎还不体谅,说我不能生孩子。我去找郎中看了,都说我没毛病啊!肯定是他们有毛病。”

七郎:“嗯,肯定是他们有毛病。你没病。来,喝!”

李君如:“嗯,还是你会说话。说我没毛病。来,干!说说你的事儿吧?”

七郎:“我喜欢上个人,喜欢了好些年,我,我都不记得多少年了。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和她说了,她却说不喜欢我,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当时我觉得万念俱灰,不过现在喝点酒,感觉好多了。”

李君如:“她为何不喜欢你?你这么好,为何?该不会你也有病吧?”

七郎:“嗝,你会不会说话,哪有说男人有病不行的。我才没病呢!”

李君如:“怎么就不能说不行了了,谁知道呢?”

七郎:“你才不行呢,你全家都不行,还说我不行,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李君如:“嗝,嗝,试试就试试,谁怕谁!看看到底谁不行……”

两个酒鬼在鼎丰楼包间的榻上,宽衣解带,胡天海地地乱造起来……

等到第二天,两人宿醉醒来,发现彼此赤-裸相对,尖叫不已。

七郎迅速穿好衣服,说道:“昨日醉酒,咱俩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我也不要你负责任,你赶紧走吧!”

李君如想着夫君如今正闹和离,她再纳娶夫郎,他肯定更生气。于是她便赶紧穿上衣服回家去了。

王家郎君见李君如宿醉,一夜未归,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气得直接回了娘家。

李君如的另一个侧夫看正夫都准备和离,看来妻主是真的不能生了,也萌生了退意,找借口回娘家去了。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李君如算是看明白了,合着没孩子都成了她的错。一时也有些倦怠,回去睡了一觉。该吃吃,该喝喝,不惯他们毛病。爱走不走,她也懒得去接他们。

转眼二十多天就过去了。

一日,李君如早起喝鱼片粥,闻到鱼腥味,呕吐不止。

请来郎中一看,原来是有孕了。李君如又喜又惊,喜得是她终于有孕了,惊的是这个月她的两个夫郎都不在家,这个孩子是谁的?难道是那次宿醉后留下的果?

李君如找到七郎说自己怀孕时,七郎又吓了一跳。随即又自豪地说道:“你不说我不行吗?我看我比你的那些个夫郎行多了。不过你也有夫郎,你怎么就知道孩子是我的?别骗我。”

李君如只好和他解释这个月她的夫郎们都不在家,她也没有找侍奴们侍寝。这个孩子必定是他的无疑。

很快,李君如怀孕的消息传到了王家郎君的耳朵里。他简直不敢置信,他们成亲快四年,她一直没有身孕,后面纳娶了一房侧夫,依然没有身孕。等到他们都走了,她又怀孕了,这是谁的孩子?难道是出去鬼混带回来的孩子?

再说她都还没有生下自己这个正夫的孩子,倒先怀上了不知是哪个人的孩子,让自己的脸面往哪里放?王家郎君一气之下,坚决要和离。

王素媛带着弟弟到李君如家里大闹了一场,带走了全部嫁妆,丢下和离书就走了。

李君如见七郎磨磨唧唧不肯嫁过来,直接找到梅财主,告诉他自己怀了七郎的孩子。

梅财主一听,倒是镇定地叫来了七郎,询问此事是否为真。

七郎心虚脸红,语焉不详。

梅财主一看就知道这事肯定就是事实,于是就找媒人从中说和。让李君如从李家搬出来单独住,也不要李家的家产了,只带走她父亲留下的嫁妆。将来李山长和夫郎们就跟小女儿一起生活,这也算是变相地让他们分了家。

梅财主快刀斩乱麻,让李君如娶七郎作正夫。又让七郎带了个陪媵,这样加上李君如之前的侧夫,三夫就满了。不需要再娶夫郎。

七郎带着李君如另买庭院别居,省了不少麻烦,又不用日日侍奉公婆,少了糟心事,两人倒是夫妇恩爱和谐。

七月底,李君如和七郎成亲时,李君成回来给姐姐庆祝。发现姐姐现在过得很好,七郎也很照顾她。他听张眉说孟萦为了参加乡试,提前去了襄州,不在武陵。

李君成想着以前为了和孟萦一起参加会试,等着明年一起去长安,现在却是物是人非,难以再相见。他参加完婚礼,因为放心不下孩子,便早早回了夷陵郡。更多的是,武陵留下了太多的回忆,每次回来都会伤感一回,还不如不回。

且说李君成急匆匆地从娘家回了夷陵,照顾他女儿的侍奴以为他会在娘家住上几天才回,两人便肆无忌惮地说起主子的闲话来。

其中一个说道:“咱们家的大郎君真是可怜,不得女郎爱怜,嫁过来这么长时间,女郎从来就没有在他房里歇过,连成亲的当晚都歇在别的夫郎那里。”

另一个却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不是女郎不愿意歇大郎君房里,而是大郎君不愿女郎来。每次他女郎一来,他都直往外赶她。”

“唉,大郎君想不开,孩子都有了,他再气不平又能如何?”

“谁说不是呢,大郎君心气高,但命不好。女郎是生了个女儿,却不是大郎君的。到底是谁的,只有女郎自己知道。滴血认亲的时候,她让人做了手脚,将女儿放在了大郎君名下,占个嫡出的身份。”

“啊,还有这事啊?我还不知道呢?那咱们照看的小女郎是谁的孩子?”

“这我哪里知道,总归不是那李家郎君的孩子。听说女郎的弟弟和大郎君的姐姐和离了,女郎没了顾忌,大郎君以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是啊,这事儿,我们也同情不来,我们比他们还不如呢,他们好歹还是主子,我们就是奴才,生死都捏在主子手里。”

突然一个侍奴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吗?最近女郎好像得了什么不好的病,连带着最近侍寝的几个郎君也得了病。不知道要不要紧?”

“嘘,小声点,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具体还不清楚。咱还是别说了吧,传到女郎耳朵里,我们都得被发卖了。”

李君成在窗外听了这番话,气得发抖。当初王素媛以有孕为由,强娶了自己。后来发现孩子是别人的,竟然在滴血认亲时做手脚。感情自己辛苦养育的孩子,竟然不是自己的,她骗的自己好苦!

李君成并没有像原来那般冲动行事,而是等两个侍奴走后,自己亲自去取了母子树的汁液,做了滴血认亲。这孩子果然不是自己的,王素媛为何要这般?李君成觉得自己快控制不住想要掐死她。

自从嫁到王家,李君成就没让王素媛近身过。他嫌弃她肮脏,她生完孩子后,李君成便以抚育孩子为由,搬出了主院。到了现在他住的这个偏远的院子,平日里他从不去找王素媛。

王素媛刚开始倒是经常过来看孩子,最近整几个月她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李君如也落得清净,并未放在心上。

可她怎么敢混淆子嗣,不是自己的终归改变不了。虽然抚养了她一场,但李君成看着这个不知道王素媛在哪里鬼混得来的孩子,自己还如珠如宝地当成自己的孩子养着。现在看来,自己的人生就是个笑话。

李君成哈哈大笑之后,潸然泪下。

痛快地哭了一场之后,李君成提笔写了和离书。然后指挥他带过来的陪嫁小厮清点嫁妆,提前做了布局安排,然后准备和离归家……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决绝和离

王素媛最近感觉非常糟糕,去年她算计李家郎君,最终顺利地娶到了心心念念之人。

起先,她算计孟萦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没想到孟萦反应那么快,将她敲晕,让她与那有脏病的倌儿春宵一度。

从怡和楼醒来之后,王素媛吓得魂不附体。她算计孟萦时,没觉得那得了脏病的倌儿如此让人害怕。一旦这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瞬间就觉得难以接受。

王素媛出了怡和楼就直接租船回了夷陵郡,在那里找了最擅长千金科的郎中给自己看病。喝了十几天药,发现没事儿。后来月事不至,却是有了身孕。

于是,她要李家认下这个孩子,为此李君成不甘不愿地嫁到了王家。她没想到李君成气性那么大,恨她算计孟萦,根本就不让她近身。她想故伎重演,那李君成自吃过一次亏之后,吃喝上从不假手于人。害得连她下药都不成。

后来王素媛想要再次对孟萦出手,却被她爹爹叫过去狠狠批了一顿,不准她再胡作非为。原来睿亲王竟然派人敲打她爹爹,否则就参他个教女不严、纵女行凶的罪名。那牛家郎君好不容易才升到郡丞,又岂能有恶名传出。

七个月的孕期倒是平安顺遂,李君成虽不喜欢王素媛,但对于自己的子嗣还是尽心尽力的。

王素媛生下女儿后,她一眼就发现这孩子长得太像怡和楼那有脏病的倌儿。不过她身边的人都没见过那倌儿,自然不知内情。她决定李代桃僵,在满月宴滴血认父时,让人做了手脚,于是李君成便喜当爹了。

她看李君成对女儿全心全意地呵护,心里出了一口郁气,连带着李君成给她的冷脸,她都能笑着接受了。

后来李君成提出搬到偏院,她见自己如何也暖不热他的心。遂放纵自己,整日和侧夫侍奴们厮混。李君成不喜欢自己,有的是人喜欢自己。夫郎那么多,总有善解语。

只是最近王素媛发现自己身体的不适来,而且和自己频繁接触的几个夫郎也有不适。她私下找信得过的郎中一看,却被告知脏病病发了。之前由于孕期,那病一直隐而不发。如今不知何故却爆发了,王素媛一听头都大了,心里对孟萦又恨了几分。

这日,王素媛神情抑郁地回了正院,却见李君成眼睛红红地坐在那里等她归来。她见李君成等她回来,心下感动他终于想通了,却没料到他竟然是来送和离书的。

王素媛看着李君成写的和离书,怒吼道:“我是不会和离的,我都为你生下嫡女,你别想脱离李家,你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这辈子你都别想脱离我,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

李君成看着她疯狂的眼神,想着以前王季陵的告诫。终究是自己大意,落了算计。与这种疯子为伍,实在是一刻都不能忍。

但今日他是铁了心要来和离的,自然不将王素媛的怒火放在眼里,他一脸讥讽道:“你当真为我生下嫡女?是不是我的女儿你心里清楚?这世间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王素媛没想到李君成如此说,心下一惊,因着此事做得隐秘,知道的就那么两三个人。都是签了死契的侍奴,应该不会背叛自己。肯定是李君成使诈,于是她迅速冷静下来,红了眼眶,楚楚可怜地说道:“夫君说得什么话,为妻听着很是伤心。我生的女儿自然是我们的嫡女,不是你的女儿还能是谁的?再说满月宴当日不是滴血认父了吗?她的确是你的女儿。”

李君成看都这个时候,她竟然还在演戏。她最善于在人前演一出楚楚可怜的把戏,其实内里恶毒无比。李君成不想看她的嘴脸,直接说道:“她是不是我的孩子,你当真心里没数吗?我今日来之前又做了滴血认亲,她不是我的孩子,至于到底是谁的孩子,我也不想知道了。”

王素媛一看戏演不下去了,立马拉着李君成的手说道:“夫君别恼,我们再生个女儿怎么样?生完女儿,再生几个小郎。好不好?”

李君成甩开了她的手说道:“不必了,和离吧!当初你以孩子为胁强娶,我们本就不合,没有过下去的必要。我走后,你可以再娶正夫,必定会夫妇和美。”

王素媛可不想就这么放过李君成,她继续可怜巴巴地说道:“自从你嫁进来,就从来没有让我近身过。你不喜,我也不强求。现下你要和离,你就当陪我最后一宿。今日宿在正院吧,明日我们就去和离。”

李君成冷笑了一声,幸好自己知道她已经染了脏病。她的心怎可如此恶毒,想要让自己也身染脏病吗?既然她有心害人,那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再虚与委蛇。

“我劝你还是早些签了和离文书,否则对簿公堂可就不好看了。毕竟你爹爹在郡衙也是有头有脸的,说出去大家脸上都无光。首先,你混淆子嗣,生了没爹的孩子想让我认下,这事做的太不厚道。其次,你身体出了什么状况,你当真不知吗?要不要我找几个郎中来给你看看。”

王素媛听他拿她身体说事,脸色一白,眼神恶毒,恨不得要杀了李君成。

李君成看着她,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她吧!凭着一副娇弱无害的皮囊欺骗世人,当真是红颜枯骨。

“我劝你不要动歪心思,我若有任何不测,你家的丑闻将会公注于众,到时,纵使你爹爹有通天的本领恐怕也护不住你。”

王素媛见李君成是铁了心要和离,再做困兽之斗已无任何意义。遂压下满腔的不甘,签下了和离文书。

李君成一拿到和离文书,立刻骑马去了郡衙,将文书递上,办了备案,迁出了户籍。

办理完这一切,李君成回到王家,将便于携带的嫁妆打包装车,不便携带的,之前变卖了一些,剩余些大件嫁妆直接送人了。随后他安排从娘家带过来的忠仆带着两车嫁妆坐船返回武陵,而他自己则坐船去了襄州。

王素媛见李君成丝毫不顾念昔日情分,万分恼怒。又听下人来报说他并没有回武陵,而是去了襄州。她这才想起来过几天就该会试了,那孟家女郎这次将会下场,李君成肯定找她了。凭什么他不守男德,嫁人了还想着别的女子?一和离立马就去和小情人双宿双飞,而自己却脏病缠身。

王素媛越想越难受,砸了一屋子的瓷器摆设仍不解恨。眸光一闪,计上心来。她招来几个心腹,细细耳语一番,又拿出一叠银票,让他们外出办事。

七月底,孟萦随着何夫子,带着白芷、竹清和梅苏等人,提前去了襄州准备乡试。虽然没有白芷帮忙,孟萦也能照顾好自己,但是有人贴心照顾,还是要享受得多。

武陵距离襄州行船不过三五天的时间,来回比较方便。白芷和欧阳冉在襄州也开了一家月容斋的分店。因着孟萦要参加乡试,所以白芷提前安排,让襄州月容斋的管事青川租赁了一套二进的院子。

一到襄州,青川便带着人在码头接上孟萦,直接将大家带到了离贡院不远的一处宅院。这处院子不大,但整洁干净。

孟萦没想到他们还能在贡院附近租到这么好的房子,青川笑着说道:“知道女郎要参加乡试,年初就提前将房子租好了,现下肯定是租不到这样好的房子了。”

孟萦看着青川,想着他倒是会未雨绸缪。他是前年饥荒时,逃难到武陵的孤儿,饥寒交迫,又得了风寒。幸好遇见了大郎君,为他所救。他见大郎君父女待人宽厚,于是便自卖自身留了下来。

这一两年他成长惊人,几乎可以独当一面,成了白芷的得力助手。孟萦逗趣他说:“你也不怕万一我来参加乡试呢?”

青川温和地说道:“纵使女郎不参加乡试也无妨,到时我将这小院高价短租出去,也是便宜,正好弥补长租的部分损失。”

“嗯,你倒是有头脑。不错,以后可以去更繁华之地。”

“青川多谢女郎提携。女郎先休息,奴先告退。”

白芨看他走远,才对孟萦说道:“青川在青子辈里出类拔萃,女郎如果要用人,他可以考虑。另外白芨的缺将由谁来顶,女郎有合适的人选吗?”

孟萦摇了摇头,说道:“你从青子辈里挑选几个小郎,着力培养一番,放到院子里做初等侍奴,过一段时间自然就能看出谁合适,谁不合适。”

白芷应下,待到回了武陵再亲自挑选。孟萦无瑕顾及琐事,遂专心应考。

乡试的正副主考官一般由女皇任命在京的翰林及进士出身的部院官员充任。此外还有同考官,又称房官或房师,担负分房阅卷的任务。同考官一般是从道州内调用进士出身的官员充当。

何夫子在外打听到,这次乡试的主考官是左相之女沈灵云,现任礼部尚书,又名春官。四十出头,曾为二甲传胪。深得女皇信任,此次来山南东道作为乡试主考官。

副考官陆胤翰林出身,出生于士族大家,作为沈尚书的副手,配合组织这次乡试。

何夫子当年在京城时,对二人皆有耳闻。回去和孟萦详细讲解了二人的性格特征、为人品格以及文风特点。他们二人皆出身士族,这次乡试题目的高度和深度将远超往年。何夫子让孟萦答题时要立意高远,高瞻远瞩,另外让她加强了《礼记》的复习。

乡试在八月开考,正值秋老虎,白日正午闷热异常,晚上下半夜又有秋凉,蚊虫蛇鼠遍地。在这样的日子开考,大家多少都要遭点罪。

白芷心细,提前给孟萦做好了驱虫驱蛇的各色药粉,防蚊虫叮咬的药膏。为避暑气,又给她做了些提神醒脑、清热解毒的药丸,都搓得绿豆大小,能带进考场。

考篮里的东西,孟萦仔细检查了几遍,发现没有疏漏,便收起来放到柜子里。

八月初八寅初开始入场,因着孟萦住得近,便不用早早去排队入场。

孟萦初七晚上早早入睡,睡到丑时末,白芷叫她起来,给她梳洗一番。

梅苏提前煮好了粥食,孟萦有些心神不宁,勉强用了些,这才往慢慢往贡院走去。

竹清半夜就起来帮自家女郎排队,等到孟萦到时,差不多就该她进场了。孟萦从早起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方才排队时,她又被人推搡,差点摔倒,心情便不太好。

孟萦让白芷帮忙提着篮子,她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考篮。果不其然,里面被人放了作弊用的纸团……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乡试风波

白芷一看作弊的纸团,吓出一身冷汗,幸好及时发现了,否则等到被人查出来,恐怕女郎就得被禁考了。

白芷取出纸团,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考篮,没再检查出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这才放下心来,将考篮牢牢地抱在怀里。

这次参加乡试的人员众多,有像孟萦这样的妙龄少女和少年,又有年轻力壮的中年人,也有满头白发之人。

寅时点名,经过搜检,依号入闱。不过女子极少,十不足一。女子这边检查入场,因着人少,很快就通过了。

孟萦去到贡院,入闱后,每巷栅门都上锁,男子和女子这边有道铁栅栏分开,两边各站了一个号军。

孟萦找到自己的号房后,发现位置很不错,在中间,远离臭号。屋顶状况良好,估计下雨天也不会漏雨。她先将号房打扫了一番,将桌面和地面收拾干净后,又在四周撒了驱蚂蚁虫蛇的药粉。这才拿出卧具毯子,躺了下来。虽然还是睡不着,但闭目养神,在脑海里梳理何夫子讲过的知识点。

偶尔有人想过来和孟萦说话,但见她放下布帘子,躺下静无声息,便也不好来打搅。

且不论外边如何喧嚣,孟萦一直躺倒申时初才起来。她拿出炭炉,生好火,倒了些水在锅里。将提前做好的肉干抓了一把放进锅里,又将切得碎碎的胡饼抓了一把放进去,做成了一碗汤饼,慢慢地吃了起来。

汤饼的香味飘散开来,她隔壁的一位中年娘子说道:“小娘子做的吃食闻着甚是美味。”

孟萦笑着说:“多谢夸奖,现在不方便请你和我一道用饭,等到考完,我们可以一道聚聚。”

那中年娘子笑着说道:“是极。考试过后一起聚聚。”

日暮时分,全部考生总算都入了场。同时贡院大门封闭,并鸣炮三响。

初九子时发放试题,孟萦觉得有些奇葩,半夜子时(十一点到一点)发卷子,又没个电灯,全靠蜡烛,黑灯瞎火,怎么写?

孟萦懒得吐槽,在灯下打开试卷,将每道题都仔细读了三遍,与何夫子的预测差不离,都是孟萦学得精熟的。她心里有底了,便收起试卷,放到考篮里,挂起来远离水火。然后,又撒一遍驱虫的药粉,将全身露出肌肤的地方都涂抹上驱蚊的膏脂,打开卧具,想着考卷上的题目,慢慢进入了梦乡。

有人性子急,拿到试卷,便开始挑灯夜战,奋笔疾书地开始做题。孟萦并不想伤害的眼睛,再说,万一出现事故,烧毁了试卷,往往得不偿失。这科考不是一天就能出去的,得要三天才能出门去,总不能三天都不休息吧!所以孟萦还是早早睡觉,按时早起即可。

一早醒来,神清气爽。孟萦简单地洗漱一番,做了个汤饼,吃完后,在号房里活动一番,然后开始答题。

因着昨夜就思索过题目,今日下笔自然非常顺畅,都是学得倒背如流的经义。孟萦认真地打了草稿,按照难易程度做了安排。一直到午时末,孟萦才将将写完草稿。

孟萦将写完的草稿和试卷收到考蓝里挂起来,然后开始祭奠自己的五脏庙。在这里没什么其他吃食,不是胡饼就是肉干,肉粒。还好孟萦提前准备了一些干面条带了进来,虽然都碎了,但聊胜于无。

孟萦吃完面条,照例躺下来歇了个晌。半个时辰之后,孟萦醒来,头脑清晰,便开始检查上午所写的草稿。几经修改,终成定稿。此时已经申时末了。

就在这时,隔壁的中年女子突然呕吐不止,她敲铃叫来号军。幸亏贡院提前请了郎中,那郎中过来一看,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需要服药。只是在这里,汤药不方便熬煮。

孟萦见状,想到之前白芷给自己做了不少药丸。便示意号军上前,说道:“我这里提前备有藿香正气药丸,您拿给郎中,看是否可以给那位娘子服用。毕竟乡试3年才有一次,耽误了,又得等三年。”

那号军见孟萦心善,也想成人之美,就取了孟萦给的药丸,递给那郎中,那郎中仔细检查之后,说道:“大娘子幸运,这些药丸正好对症,你现在服上10丸,亥时再服用10丸就没事了。”

那中年娘子服下药丸之后,止住了呕吐。隔壁消停下来。

孟萦抬头见红霞漫天,俗话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万里。估计明日又是个好天气。

孟萦见天色尚早,便将答卷纸拿出来,将草稿上的答案细细地誊写在答卷上。一直写到天色见晚,继续写字眼睛有些吃力时,孟萦才将试卷收起,准备晚餐。

晚饭后,孟萦觉得疲倦,便早早进入了梦乡。

第三日,孟萦按时醒来,简单地吃了朝食,便接着昨天的答卷继续写。一上午都在奋笔疾书,一直写到将近未时中,才堪堪写完。

孟萦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考号信息,浏览了一遍答卷。确认信息无误,便敲钟交卷。

正好申时要放一批考生出贡院,孟萦虽饥肠辘辘,但也不想再吃带来的东西了。她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号房,将带进来的东西都一一放到考篮里。然后将考篮提在手上,静等开门。

申时一到,贡院的大门按时打开了。众考生一哄而散,大家都归心似箭。连孟萦都想早点回去,好好吃顿饭,然后泡个澡。三天都没能洗澡,白日号房闷热,晚上秋凉阵阵。幸好自己有人帮忙准备了上好的寝具。有人形容科举考试是“三场辛苦磨成鬼,两字功名误煞人!”果真贴切。

孟萦出到门外,感觉一阵恍惚,顿时她意识到是自己大意了,有些低血糖。她找了颗树,靠上去以缓解心慌和手足发软。

白芷看孟萦脸色发白,便迅速走了过去。

欧阳冉一眼看到孟萦,就觉得她可能状态不好,所以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她。他几步跑到树下,抱起孟萦。

孟萦正头晕眼花,身体冒虚汗。她看了一眼欧阳冉,知道是自己人,便放下心来,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

欧阳冉以为孟萦生病了,吓得他抱着她,径直往租住的院子里跑。白芷在旁边给孟萦简单地把了把脉,说道:“欧阳郎君,让我来背女郎回去吧!她是饿了,并没有其他疾病。”

欧阳冉和白芷相处的时间比和简然相处得还多,知道他精通岐黄之术,又陪着孟萦一起长大,对她又全心全意。这才放下心来。

孟萦这一年多,虽然身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她一出考场,在贡院门口不远的茶楼里,李君成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李君成看她一走出考场,就面色苍白地靠在树上。他的心瞬间揪了起来,好在他看到白芷带着位年轻的郎君过去了。那郎君一脸焦虑的样子不似作假,他也是真心关心萦儿的。萦儿那么好,值得他真心以待。是自己和季陵没福气,如今只能躲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她……

孟萦刚回到院子,竹清就将热腾腾地饭菜端上桌来。

欧阳冉笑道:“萦儿真是辛苦了,都饿晕了。来先喝点汤,然后再用些饭食。”

孟萦也没想到自己偷懒不做饭,竟然低血糖差点晕过去,真是丢脸,幸好欧阳冉和白芷提前在贡院外面等着。否则自己再慢慢走回去,恐怕真要昏倒在地了。

孟萦听话地准备先喝汤,欧阳冉却没让她动手,让她坐着,他来喂她。

哎哟喂,欧阳冉你可真会玩,孟萦觉得不好意思。但欧阳冉脸皮厚,他举着汤勺不放手,孟萦只好就着欧阳冉的手喝了口汤。实在有些不习惯他的这般亲昵,特别是白芷还在旁边看着,让孟萦觉得非常不自在。她看了白芷一眼,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司空见惯一般。

孟萦心里有些气恼,越发地与欧阳冉亲密起来。

那欧阳冉也是个顺杆爬的人,更是乐此不疲地投喂。

一顿饭下来,欧阳冉开心不已,白芷毫无反应,倒是孟萦憋了一肚子气。

吃完饭,孟萦来不及质问白芷,就被何夫子叫到了书房。何夫子拿出笔墨纸砚,让她将考题和答卷内容写下来。

孟萦略一思索,便提笔快速地写了起来。足足写了一个时辰,孟萦才将全部内容写完。

何夫子拿到答卷,让孟萦先去休息,他就地批改起来。

欧阳冉还想陪着孟萦一起午休,孟萦嫌热,让白芷守着,将他赶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孟萦休息了半个多时辰,起来后发现何夫子已经批改好孟萦的答卷了。何夫子认真地点评了她的答卷,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她再接再厉,争取后两场继续发挥好状态。

欧阳冉知道孟萦晚上又要早早起来点名进场,休息时间并不多。他听白芷说孟萦的考篮里被人放了作弊纸团,对于别人的栽赃陷害他很生气,但是由于没有抓到是谁放的,却也无可奈何。这次进场就要分外小心,如果有人胆敢再次放纸条就要一次抓住。如果那人是个聪明的,就不会再故伎重演。

十日晚,孟萦还是丑时末醒来,寅时赶到贡院点名。

这次欧阳冉派了几个人远远地跟着孟萦和白芷。白芷故意露出破绽,果然见到一个瘦小的男子,偷偷将纸条放到孟萦的考篮里。他刚将纸条放进孟萦的考蓝,欧阳冉就带人将他抓住了。

于是场面有些混乱,俗话说,捉奸拿双,捉贼拿赃。那男子被人当场发现往别人考篮里放作弊纸条,引得众怒。那些考生给他一顿胖揍,那男子哭爹喊娘,大家也没手下留情。要不是欧阳冉怕出人命,那贼人能直接被大家打死。随后,欧阳冉让人扭送那男子去了襄州郡衙。

于是众人纷纷检查自己的考篮,看是否有人放了作弊纸条。幸好是虚惊一场,有那想作弊的,也趁此机会,将纸条拿出来说是那男子放的,以免被检查的人员发现停考。

孟萦的第二场和第三场考试像第一场一样顺利,最后一场有诗文考试,孟萦脑子里的诗文不少,所以早早就写好出来了。八月十五那日午时贡院开门,孟萦就提前交卷出了贡院。时间正好赶得及中秋赏月。

出门一看,不曾想却见到位故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故人重逢

孟萦没想到黄简然竟然也来了襄州,见他风尘仆仆地赶到襄州来陪自己过中秋,心里还是很感动的。他可能是连日赶路,眼下稍有些疲惫,但无碍他身上清爽的气质。

三月未见,还是有些思念,孟萦张开双臂要抱抱。

简然红了脸,但还是很配合地拥抱了她,他将脑袋埋到孟萦肩上。

孟萦才想起来自己三日都未洗澡,身上估计都是汗馊味吧!忙推开他说道:“哎呀,忘了好几日未曾沐浴,估计都臭了。别熏着你了。”

简然笑眯眯地说道:“萦儿一点也不臭,就是有点酸!”

孟萦有些哭笑不得,看,这才是真正的简然。

欧阳冉一把拉过简然,自己拥着孟萦说道:“我不嫌酸,咱回家吃饭去!”

简然看着欧阳冉,气得牙痒。这厮惯会做好人,人家开个玩笑,他来搞破坏。哼,走着瞧!

回到租住的院子,欧阳冉从酒楼里定好的饭菜刚刚送到。大家围坐在一起用餐,他们谁也没问孟萦考得如何。

饭后孟萦仍是像上两次那样,将自己的答卷全部默写下来。何夫子进行了点评,之后他说道:“静候通知吧!”

晚上中秋节,欧阳冉依然让酒楼送了酒菜。孟萦有些想爹爹了,不知他一个人在武陵怎么过节?大家在院子里用完餐,又赏了月。何夫子让他们年轻人去外面转转。

中秋赏月,襄州府晚上有夜市,热闹非凡。孟萦才考完试,正好出去放松一下。于是便带着白芷和欧阳冉、简然一同去了街市。

街市上的人往来如织,人声鼎沸。左右没什么事,孟萦闲逛起来。突然,有人叫道:“小娘子,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

孟萦定睛一看,原来是考场上隔壁号房的中年女子。那女子中等身量,微胖,身边围着三位中年男子,似乎是她的夫郎们。

孟萦连忙施礼说道:“朗州武陵孟萦见过大娘子。”

那中年女子忙还礼道:“夔州云安郡郁娴见过孟家女郎。”

两人总不好在大街上寒暄,于是欧阳冉提议大家去就近的茶楼。

今日茶楼生意甚好,所剩包间不多。二楼的大包间只剩下最靠边的一间了。一行人进了包间,欧阳冉叫了几壶茶,又叫了些特色点心。

双方落座闲聊,那郁家娘子先是对孟萦表示感谢,若不是孟萦给的那些药丸,她这次乡试恐怕就坚持不下来了。

郁娴是夔州云安郡的大户,世代经营丝绸布匹生意。今日陪着他的三位中年人都是他的夫郎,分别是正夫、四夫郎和五夫郎。

孟萦见郁家娘子家资巨富还上进好学,真心赞赏。那郁家娘子也喜欢孟萦古道热肠,不骄不矜,冷静自持,也很欣赏。于是两人惺惺相惜,遂以姐妹相称,结为忘年之交。

几杯茶下肚,孟萦觉得有些腹胀,出去方便。

刚从净房出来。她抬头就看见李君成站在二楼楼梯斜对着的一间包间门口,微笑着看着她。

孟萦心里有些慌乱,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到李君成。她翕动着嘴,想叫一声:“君成哥哥。”但最终还是没有叫出来。

李君成走过来,低声地说了声:“萦儿,别来无恙?”并让开身,请她去包间一叙。

孟萦差不多一年半没有见过李君成了,这一年多真是沧桑巨变,儿时想要陪伴到白头的人相继嫁为人夫。如今再相见已是物是人为,孟萦对李君成和王季陵的信任远超欧阳冉和简然。她下意识地跟着李君成走到了包间门口,正要进门,却被白芷一把拉住了。

李君成看白芷拉着孟萦,知道他的顾虑。毕竟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和离,孟萦尚是未婚女郎,如果被人看到与已婚郎君在茶楼私会,于双方名声有碍。

李君成苦笑着说道:“我月初已和离,有件事想要和萦儿商议。”

孟萦见他如从前那般称呼自己,两人之间似乎从未有过隔阂一般。孟萦看了白芷一眼,最终还是走进了包间。

两人落座后,孟萦见李君成在灯下虽看着柔和了不少,但眼中已不见了青涩懵懂,取而代之的是历经沧桑后的沉静。他看着成熟了不少,曾经那个傲娇、意气风发的少年再也无处可寻。

孟萦喝着茶,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李君成见孟萦抠着指甲,笑着说道:“萦儿一紧张就抠指甲的习惯还是没改掉啊!”

孟萦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有这习惯啊!她自己竟然不知道。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李君成拿出个盒子,正是当初孟萦让王季陵交给他装银票的那个盒子。他将盒子还给孟萦。说道:“我已和离,用不上这些,再说我自己尚有积蓄,用不上这些银两。萦儿还是收回去吧!”

孟萦推拒道:“我每年收入不少,送出去的哪有收回的道理。君成哥哥先拿着用吧!有些银钱傍身总能趁手些。”

李君成却道:“我现在用不上了,放在我这里就是一堆纸,不如放到萦儿这里,还能做些事情。”

然后李君成又将自己和离之事的前后始末都细细道来,他丝毫没提王家女郎身染脏病之事,实在是难以启齿。当初若不是萦儿反应迅速,受伤害的恐怕就是她了。

欧阳冉见孟萦去了净房却不再回来,不知她被谁绊住了脚。再加上郁家娘子的几位夫郎得知欧阳冉出身于皇商欧阳之家,想要和他合作,以期得到提携。

正在他心下忐忑之际,突然门外一阵喧哗,似乎是有人在大声叫道:“大郎君,你怎可在中秋团圆之夜不归家,私会别家女郎。若被女郎知道,定要伤心了。”

李君成气得压低声音吼道:“你给我闭嘴,我的事轮不到你说嘴,再说我与你家主子已经和离,我的事轮不着你家管了。”

那壮仆却不管不顾地扯着大嗓门喊道:“李家郎君您怎可这样,你说和女郎已经和离,那不过是气话,哪能真就和离了?再说女郎已为你生下嫡女,你难道就舍得抛下幼女与别的女郎……”

他这话说的巧妙,故意说一半留一半,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当真是用心险恶。茶楼本就是八卦的集散地,大家对桃色消息总是格外感兴趣。

于是楼下的散客都停下了交谈,直直地看着二楼。二楼的包间相继打开了房门,大家都一脸八卦。

白芷见状,简直要气死了。当下知道被人算计了,他挡在孟萦的前面,挡住那些探究的目光。

可王家那仆人明显有备而来,他指着孟萦说道:“怎么说你这女郎呢,大把的未婚郎君你不去求娶,为何单单惦记着人家已婚的大郎君。

我家女郎已经为大郎君生下嫡女,两人几日前发生口角闹到和离,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没有隔夜仇的。过几天两人还不是又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就没见过你这样趁着别人和离,乘虚而入的女郎。”

下面有人插嘴说道:“那女郎好像是今年参加乡试的秀才,和那郎君一小就认识,后来那郎君嫁到王家。没想到他们竟然还私会,说不定早有苟且……”

“哼,还读书人呢,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一男游走两女间,可真会玩啊!”

“是啊,那郎君也是个有艳福的,既得到了自家妻主给生的嫡女,又有美艳女郎投怀送抱,当真是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啊!”

于是众人指指点点,多说李君成不检点,婚后还与别的女郎私会,不守男德;又说孟萦人品有问题、放荡不堪、破坏人夫妻感情。

李君成还是低估了王素媛的无耻了,那些大声指责他们的人多是王家的下仆。如果没有王素媛在背后支持,他们怎么可能到襄州的茶楼喝茶。

李君成知道如果放任他们对自己和孟萦的指责,明日满襄州都会传出二人苟且的传闻。流言这种事,比真刀真枪更伤人。特别萦儿还参加了乡试,成绩尚未出来。这时如果有不好的传闻,恐怕以后都难有寸进,科举生涯也可能戛然而止。

上次王素媛陷害萦儿不成,这次又出此毒计,实在是阴狠。此事解决不好就是两人身上永久的污点。

欧阳冉一出包间门,就见白芷挡在孟萦身前。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坏事了。他给身边的贴身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就下楼去了门口拦住了门。

孟萦对白芷说道:“将这人绑起来送到郡衙,我要告他污蔑诽谤之罪。”

那人一听,转身就准备逃跑。

白芷练武多年,纵使这壮仆有一身蛮力,却也打不过白芷。很快就被白芷制伏了,白芷抽下他的腰带将他捆了起来。

楼下的那些散座的奴仆见状,纷纷准备夺路而逃。

孟萦对李君成说道:“哪些是王家的旧仆,你指出来,白芷去将他们一个不留地抓起来。”

于是白芷迅速跳到楼下,李君成也走到楼下,那些下仆没想到孟萦行事如此粗暴,也有些胆怯了。如果被送到郡衙,不死也得褪层皮。办砸了女郎交代的事,回去更是生不如死。

他们想要逃走,门口被人把持住,那人武艺高强,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于是跪下来,纷纷自己扇自己嘴巴,求饶道:“大郎君饶命啊,女郎饶命啊,奴们再也不敢乱嚼舌根了。”

孟萦听他们说得轻巧,根本就不是真心认错,今日饶了他们,明日谁知道还会传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冷笑说道:“难道你们仅仅是嚼舌根吗?刚才污蔑起人来的时候,不是挺会说吗?既然那么会说,那到府衙里去好好去说道说道。”

不消片刻,白芷就将他们全部绑了起来。

李君成抱拳对众人说道:“打扰大家清净了,我月初既已与他们家主子和离,至于和离的原因是他们家女郎生下不知是谁的孩子,竟然动手脚放到我名下,我如珠如宝地养了好几个月,偶然听到下仆议论,方知自己喜当爹了。事后一查,发现事实果真如此,遂和离归家。今日在茶楼偶遇故人,交谈几句。没想到遭到这帮恶奴污蔑我与别家女郎有私。”

随后李君成又对着孟萦深深地拜了一礼说道:“带累女郎了,我在这里给女郎道歉。”

孟萦见李君成如此这般维护自己,心里酸涩不已。

众人一听原是栽赃陷害啊,不过这男子也够倒霉的,喜当爹那么长时间,于是看向李君成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也有人将信将疑,认为李君成等人难保不是虚张声势,具体情况到底如何,谁知道呢!

欧阳冉等李君成说完,抱拳对大家说道:“今日茶楼之事,恶奴们的污蔑之语还请店家和各位给做个见证。明日郡衙开门之后,我等就将这帮恶奴送至郡衙,等候郡丞大人发落。”

有那正义之人表示愿意去府衙作证,白芷记下那些愿意作证之人的地址和名号。便带着这帮恶奴走了出去。

孟萦返回包间和郁家娘子及其夫郎们道别,约定改日再聚。

李君成和孟萦约定明日辰时在郡衙门口见……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对簿公堂

第二日一早,孟萦、欧阳冉和简然一起去了郡衙。到了郡衙,孟萦想起襄州郡郡守是李侃如的祖父李大人。两人在武陵郡打过交道,他是难得一见清正廉明的好官。此事孟萦心里有底了,他定不会因为王素媛的爹爹是夷陵郡郡丞而徇私枉法包庇王家女郎。

状纸昨天李君成已经写好,孟萦签字即可。两人联名控告夷陵郡郡丞之女王素媛纵奴行凶、污蔑诽谤;之前欧阳冉抓到的那个往别人考篮里放作弊纸团瘦小男子,指认受昨夜茶楼里的壮仆指使,意图制造作弊,阻止孟萦参加科考。

欧阳冉让人在考生中宣扬,说有人故意使坏陷害人作弊。有那因夹带被查出而无法参加科考的考生,正好找到了理由,都站出来指认是受人陷害而无法参加科考。这事儿就闹大了,官府想压制都压制不住了。

那瘦小男子只承认往孟萦的考篮里放作弊纸团了,别的不承认,但其他考生纷纷指责,由不得他不承认。

于是郡守李大人派衙役去夷陵郡宣王家女郎来应诉,同时又招其爹爹郡丞牛大人来襄州。由于被告人没在襄州,往来需要时间,此案就定在五日后再审。

那王素媛正在家等候奴仆传好消息时,却迎来了襄州郡衙的衙役,她被人告了,连带着她爹爹都必须到场。

当下她受了不少惊吓,赶紧去找自己爹爹,爹爹是她最大的靠山,如果爹爹有问题,自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五天时间转瞬即逝,当天的郡衙外面来了不少参加此次乡试的秀才。除极少考试失利的考生返乡外,绝大多数考生都在等着放榜,并未离开襄州。

牛大人得知王素媛做的事,给她扇了一巴掌,怒吼道:“你个不孝女,要害死我了。做事之前你都不动动脑子吗?有功名的人是你随意陷害的?那孟家女郎去年才得圣上亲封清源乡君,她11岁就得案首,岂是无脑之人?你为何要和她过不去?”

王素媛心说:我和她的仇怨结得大了去了。却又不敢告诉爹爹她算计孟萦在先,后被反噬,落得个自食苦果。

开庭审理之前,李大人已将前因后果理的差不离。这次虽是王家女郎陷害孟家女郎,但如果那些个奴仆自己担下罪责,对王家女郎的惩罚并不大。

果不其然,开庭之后,那王素媛将所有错误尽数推到奴仆身上,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样她就承受对下人管教不严之罪,其余的惩罚就没有了。

那帮仆人都是家生子,家人都还在王家。为了讨好王素媛,死死咬定孟萦和李君成苟且,导致自家女郎和大郎君和离。是人品有问题。

他们看孟萦已经及笄,肯定早就和侍奴们偷食禁果了,更何论她还有两个俊俏的未婚夫郎。男女那档子事儿,做与没做过又哪里说得清楚。那真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被认为是屎。

李君成一听简直是怒火攻心,他知道这事儿不说清的话,这档子污名恐怕就会一直伴随着孟萦,萦儿及笄差不多半年了。时下女子多风流,未及笄破身的比比皆是。他知孟萦守礼,但他也不确定她是否与人……

听那壮仆这么一说,王素媛立马就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悲痛欲绝地对李君成说道:“李郎,你为何这般心狠?抛弃我和女儿,独自寻欢。自你嫁进王家,从来都不肯让我进你房门。我们成亲一年多,我都未能近得你身。之前我以为你害羞,原是我想错了啊……”

该死的,她说一半留一半,给人无限遐想。

于是旁观的群众开始窃窃私语,说李君成不守男德,竟然不伺候妻主。又骂孟萦风流成性,连已婚郎君都染指,德行有亏,丢了读书人的脸面,简直是斯文败类。

王素媛抹着眼泪,哽咽不止。泪汪汪地望着孟萦,一脸控诉的表情。

孟萦冷笑着看她表演,如果在后世,她简直可以获封影后,只可惜她这手段用错了地方。

李君成见王素媛撕破脸面,没脸没皮地攀咬孟萦,气得手指发抖,指着她怒道:“你个卑鄙小人,当初在我家下药,让我痛失清白。后来又谎称怀了我的孩子,强娶过去。生下不知哪来的野种,按到我名下。我辛辛苦苦抚育孩子,却是不知孩子是谁的。我被你害得好苦。如今你又来污蔑于我,我不与你同房的原因当真要我说出来吗?”

王素媛脸色一白,及时地昏了过去。

她的贴身侍奴忙扶着她,对李君成说道:“李家郎君,女郎对你不薄,你何故将女郎骂病?再说你与那孟家女郎自幼青梅竹马,耳鬓厮磨,有没有做出出格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孟萦一听这侍奴说话文绉绉的,很有两把刷子,看来是个粗通诗文的。看这话说得很有水平,颠倒黑白却又是弱势。获得了不少同情,这年头真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孟萦看了白芷一眼,他立马上前准备给王素媛把脉。

王素媛迅速抽回手,装作悠悠转醒的样子。她岂敢让人把脉,万一被人发现她身染脏病,岂不坏了名声。她吃定李君成不会将她得脏病的事说出去,此事说出去,他自己也讨不了好,走到那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纵使他没被染上脏病,别人也不会相信,连带着孟家女郎也干净不了。

王素媛深情无比地看着李君成,故作大度地说道:“我怎么昏过去了?李郎,是我不好,不该混淆子嗣。不过你是大郎君,我的孩子不也是你的孩子吗?我的所有孩子都管你叫父亲。我不管你和那孟家女郎过去如何情深似海、郎情妾意,只要你真心悔过,我们回去好好过日子,好吗?”

好一个以退为进,她的话一出,围观的众人纷纷劝李君成跟王家女郎回去好好过。他既然为人大郎君,就得大度容人。没爹的孩子养在跟前就是自己的孩子,更何况还是个女儿呢!

人都是巴掌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疼,劝起别人来一套一套,若真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立马就炸毛了。

李君成听她这么一搅和,都成了自己的不是。王家他是断然不会再回去的,她这么一说就是咬定自己和孟萦有苟且,还误导了围观的群众。

孟萦见李君成似有隐情,他气得脸色发白却是为了替王家女郎隐瞒什么,其实孟萦已经大抵猜出了隐情。估计是王家女郎的花柳病过了潜伏期,爆发了。

李君成嫌王素媛脏,不肯让她近身。而王家女郎料定李君成是个君子,不肯揭穿她,所以才大肆污蔑孟萦。

孟萦冷笑一声道:“王家女郎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你与你家大郎君和离之事与我毫无干系。我与李家郎君虽自幼相识,但我二人乃君子之交,从未逾越。”

那壮仆突然插嘴道:“逾没逾越谁知道啊?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众人又议论纷纷地说,这事儿哪说得清啊!

欧阳冉气不过,上前挽起孟萦的袖子,露出殷红的守贞砂。说道:“我家未婚妻自尊自爱,不似有些人心里龌龊,自己有苟且之心,就认为别人也会如他一般。”

众人一片哗然,他们没想到这孟家女郎生的美艳,却是个洁身自好的,连带着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李君成看着孟萦左臂上的守贞砂,思绪万千。

王素媛见往孟萦身上泼脏水泼不了了,又将矛头对准了李君成。说他德行有亏,哭诉自己去李家做客,他半夜摸到客院侮辱了自己,那时他已不是清白之身。

李君成简直要被王素媛气得吐血,自己被他下药,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她又骗自己说怀了孩子,他才被迫嫁过去。现在她颠倒黑白,倒打一耙。此事已经过去一年多,现在哪里说得清楚。

孟萦看王素媛是要逼死李君成的节奏,如果李君成德行有亏,不光将来功名受损,而且会被人耻笑一生。她才算见识了人心的恶毒,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王素媛简直是个毫无底线的小人,不可救药!

简然盯着王素媛看了片刻,慢悠悠地说道:“众人可知为何她家大郎君不肯让她近身吗?她有花柳病,而且有蔓延之势。嗯,很严重。”

众人一听,呼啦一声,都往后退了好几步,远离王素媛。

王素媛怒目而视,对着简然骂道:“你才有花柳病呢,你全家都有花柳病。你是谁?竟然敢污蔑于我。”

简然不疾不徐道:“你有没有花柳病,你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我叫几个郎中当众确诊一番。你身上的红斑已经快蔓延至四肢了,再不救治,恐怕就要病入膏肓了。”

王素媛面色惨白,身体抖动不止,却死不承认道:“你污蔑陷害,小人!”然后又昏了过去,这次是真的吓昏了。

简然扫了一圈,这才说道:“幸亏李家郎君未曾侍寝,所以无碍。她的房里人几乎都染病了,包括这个侍奴。”他用手指了一下扶着王素媛的那个侍奴。

众人议论纷纷,看向李君成都是同情的目光。

那帮下仆看自家主子昏倒,又想着自己的家人尚在王家,他们是断不敢攀咬主子,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下了罪名。

于是李大人判这帮污蔑诽谤士子的奴仆每人打二十大板,罚苦役三年。那壮仆和放作弊纸团的瘦弱男子每人二十板子之后,流放千里。

至于那些因夹带而被赶出考场的考生,则等榜单出来之后,沈大人自会给大家个说法。

李大人这边判罢,黜陟使陆大人那里就得到了消息。

王素媛的父亲牛大人被黜陟使陆大人叫到官衙,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说他教女不严,纵奴行凶,胆敢染指科考,徒生事端。记警告一次,罚俸半年。

牛大人带着女儿出了襄州,返回夷陵。他暗自庆幸,辛亏事情发生在外地,如果发生在夷陵,自家的名声就要臭了。以后谁还敢与自家交往?

又过了几天,九月初五,贡院终于放榜了……

第一百二十章 鹿鸣好宴

孟萦以往几次参加科考都是白芨去看得榜单,现在斯人已去,白芷怕引得孟萦伤心,私下早早安排竹清去看榜。

初五一大早,竹清早早就等在贡院门口。张贴榜文的石墙前人头攒动,都是心急等着放榜的人。

竹清知道自家女郎十一岁就是案首,这次乡试肯定没问题。他倒是淡定地站在石墙前等候张贴榜文。很快就有衙役过来张贴榜文了,榜文刚粘贴好。竹清立马从第一个开始看起,没想到一下子就看到自家女郎的名字了。他心里欢呼雀跃,但仍压下想早些回去的冲动,耐着性子一直看到最后一个,终于看到了这几天来做客的郁家娘子的名字。

众人议论纷纷,说这次的解元竟然是武陵郡的一个刚及笄的女郎。大家对孟萦都已熟识,前几天的诉讼,让大家都听说过她。知道她十一岁就得了院试的案首,这次她乡试获得解元的成绩,大家唯有羡慕,说不出什么来。

见两人皆榜上有名,竹清这才快速地跑了回去。

那郁家娘子辛苦考了半生,如今都做祖母了,再要是考不过,就可能不再参加考试了。她今日一早就到孟萦的住所,孟萦见她有些紧张。便张罗她喝茶吃点心,两人闲聊,等着竹清回来。

竹清刚到院子,就笑着说道:“恭喜女郎,贺喜女郎,女郎得了解元。”

众人一听,静默了片刻。

欧阳冉和简然立马跑到孟萦身边,拥着她,乐呵呵地傻笑,好像高兴坏了。

那郁家娘子倒也豁达,笑着说道:“恭喜妹妹高中!”

竹清这才又说道:“郁家娘子这次也中榜了,恭喜郁家娘子,贺喜郁家娘子!”

郁家娘子手一抖,茶水泼了一身。惊叫道:“我也中了?”

竹清笑着点头称是。

那郁家娘子欣喜若狂,大声叫好,比孟萦得了解元还高兴。她解下荷包将一袋子银子都赏给竹清了。然后起身告辞,说道:“孟家妹妹可真是我的福星,我得先回住处,很快就有会有喜报来,我得回去等候喜报!咱们明日鹿鸣宴上再聚。告辞!”

孟萦见郁家娘子兴奋得走路都轻飘飘的,步伐有些凌乱。突然想起范进中举来,果真是一朝高中喜欲狂。

送走郁家娘子,孟萦让白芷给院里伺候的人都多赏了三个月的月钱。欧阳冉也过来和孟萦商议,将襄州月容斋里的员工,每人多发了两月工钱。

随后又去何夫子那里致谢,何夫子坐在椅子上受了孟萦一礼。他抚须笑着说道:“要戒骄戒躁,明年二月会试在即,切不可有所懈怠。”

孟萦虚心受教,何夫子又开始计划明年的会试了。

不大会功夫,果然送喜报的人来了。白芷提前准备了打赏的银锭子,送喜报的人见打赏丰厚,喜笑颜开。特意通知孟萦说,这一两天就会通知,明年的春闱挪到后年。因着后年是女皇父君七十大寿,将明年的科考推后一年,将多录取五十个名额,相当于开恩科了。

这一消息非常关键,本来现在都九月份了,离来年二月份时间紧凑,还得千里迢迢奔赴长安。会试往后延一年,孟萦又多出些准备时间,这样也不必那么早成亲。后年考完会试和殿试,她才满17,那时成亲正好。

因着第二天有鹿鸣宴,宴请新科举人和内外帘官等。上次经历了顾丽萱的事,这次又有王家女郎生事。白芷特意让青川留意坊间传言,一旦有对自家女郎不好的传言,赶紧来报。

这一日总算风平浪静地过去了,鹿鸣苑定在九月初六正午。此次山南东道录取举人四十人,所以参加宴会的人,除新科举人外,正副考官加上内外帘官等有十多位。

人数太多,只好分桌而食。按照名次先后摆了座位,孟萦这一桌八人是这次考试的前八名。孟萦的位子,靠近正副考官。

孟萦仔细看了一下这次中举的女子,除了自己和郁家娘子,还有一位二十四五的青年女子,其余全是男子。未及冠的郎君极少,多数均已及冠,还有不少已婚中年男子。

孟萦这一桌比较打眼,因为第一名是女子,第八名也是女子。第二名文瀚之十八左右,肤质白皙,五官俊秀。他坐在孟萦旁边,看着二人男子俊美,女子倾城。当真是一对玉人,分外养眼。

主考官沈灵云和副考官陆胤看着今年的解元和亚元姿容茂盛,前所未见。他们二人对孟萦和文瀚之的卷子印象尤深,批完红卷之后,复查原卷,孟萦的一手好字得到了正副考官的夸赞,再加上她文采风流,二人才一致认为头名非她莫属。

沈灵云见孟萦年纪轻轻就已初露风华,坐在那里玉质风流。待到后年中榜,不知长安多少男儿的心就要丢在她那里了。她自己向来喜欢姿容妍丽之人,自家弟弟十一郎更是长安第一公子,若是十一郎与这位孟家女郎站在一起不知谁更好看一些。

孟萦见沈尚书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沈尚书一身合身的官袍穿在身上,显得威严端庄。她虽然笑着,但让人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如若让人知道这正三品的大员正在想自家弟弟与人比美的话,估计很多人都要捧腹了。

众才子欢聚一堂,难免要吟诗作对。有人不忿自己苦读数十年却比不过一个刚及笄的少女,前来挑战。

孟萦见他们不忿的模样有些好笑,心说挑战别的咱不敢说一定赢,但挑战作诗,咱不会作,总会偷吧!呸呸,偷太难听了,总会借吧!

沈尚书和陆翰林看戏不嫌事儿大,乐得看他们斗文。偶尔还要挑起点事端,让大家斗一斗。

乡试放榜正值桂花飘香,所以又称桂榜,沈灵云便让众学子吟咏桂花,还说如有佳句可结集发行。

这可是个扬名露脸的好机会,众人皆不甘落后,孟萦也在脑子里思索如何吟咏桂花。

就在孟萦尚在脑子里搜索哪首吟咏桂花的诗更出彩时,已经有人提笔落诗了。真是迅速,也可能是提前写好的。但孟萦还是很佩服这种善诗文的人。

待大家都写得差不多,孟萦才提笔写下:

咏桂花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此诗一出,让大家眼前一亮,因着这种写法并不多见,但立意新颖,写法新奇。获得了大家一致的好评,就连端肃稳重的陆胤陆大人也不住点头称赞。

孟萦终于体会了一把众星捧月的感觉,那些尚未出嫁的青年郎君围着她,想要与她交好,如果能嫁给她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孟萦对他们好像并不感兴趣,可能是尚未入眼吧!

宴席上,学政大人通知了众考生,来年的会试往后推移到后年。大家不用着急去长安应考。那些觉得上欠些火候的新晋举人有些雀跃,可以多一年时间准备。那早已准备好的,却觉得白白耽误了一年光阴。

都说时人喜欢榜下捉婿,鹿鸣宴散了之后,一出酒楼,忽地冲出一群人,见人就抢。孟萦一看不对劲,立马折转身回了酒楼。

那文瀚之就惨了,被两个小厮捉住,说让他嫁给自家女郎。自家女郎家资巨富,就缺个正夫。

文瀚之见孟萦身手灵活,应是常年习武。便急着喊道:“孟家女郎救我,我自幼和表妹定亲,哪能嫁给她人。”

孟萦见他原本俊俏的模样有些狼狈,觉得好笑又好玩。还真有霸王硬上弓的啊!便出手将他从那两个粗壮的小厮手中解救了出来。

两人返回酒楼之后,孟萦给小二扔了块碎银子,让他请白芷将马车驶到后门,自己直接上马车从后门走。

白芷带着欧阳冉和简然到了后门,见孟萦无恙这才放下心来。他们也被前门榜下捉婿那帮人的疯狂劲儿给吓住了,唯恐孟萦被捉了去,又多了几个夫郎。他们如今更多的是庆幸自己比别人早些认识了孟萦,要不然哪有机会成为她的侧夫。

欧阳冉和简然看孟萦带出位俊俏的年轻郎君,都以为她看上了这郎君,皆有些不太高兴。后来听那郎君有了未婚妻,被人捉住,幸得孟萦出手相救,他们这才喜笑颜开,逗趣起来。

第二日,鹿鸣宴的诗词就在文人士子间流传开来。但坊间传得更多地是谁谁被榜下捉婿,嫁给了哪家有钱有貌的女郎。那考第八名的年轻女郎,一夜之间多了三个夫郎。就连郁家娘子也收了位年轻的郎君作为侍夫。

孟萦听后捧腹大笑,觉得大家可真是疯狂啊!辛亏自己跑得快,否则岂不是也要一夜只见多了几个夫郎?

鹿鸣宴之后,沈灵云留张帖子给孟萦,让她后年去长安参加会试时,可以拿帖子去找她。

孟萦有些受宠若惊,沈灵云可是大名鼎鼎的沈相之女,年纪轻轻就官居高位。若能得其提携,只是前途无量。

令孟萦没想到的还有,端肃的陆胤陆大人也让人给孟萦送了帖子。他们作为这次的正副考官,其实也算是这届举子的老师了。能得老师青眼,实在是幸运。

欧阳冉给孟萦准备了两份丰厚的礼物,让她分别私下拜会沈尚书和陆胤大人。

孟萦从善如流,两人见孟萦如此上道,都有意拉拢,一番交谈下来,自然是宾主尽欢。

两人都对孟萦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自后大曌成立一百多年来,男多女少,虽允许女子科举,但真正能考到殿试的凤毛麟角。大多女子都早早娶夫生子,由夫郎供养,自是养尊处优,不用受十年寒窗之苦。

如今这孟家女郎年纪轻轻,稳重知进退,又才华横溢。将来会试一鸣惊人,加之其长相清雅绝俗,一旦获得女皇垂青,前途不可限量。如此人才不趁她尚未发迹之时结交,等到她一飞冲天,再去结交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鹿鸣宴之后,孟萦私下又请这次的同科举人一聚。去了襄州最好的酒楼,大家欢聚一堂。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约定后年去长安再聚。

郁家娘子觉得是孟萦给她带来的好运,极力邀请孟萦去云安郡一游,顺带促成自家和欧阳家的合作。

孟萦归心似箭,哪肯去别的地方,便婉拒了。

简然发现最近他们租住的院子门前,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小郎君走来走去,以期和解元女郎来次邂逅。有那消息灵通的,甚至开始谴媒公上门提亲。

欧阳冉一见这种情况,让孟萦赶紧回武陵。再待下去,难保不被别人算计。再说万一碰到权贵,一旦不应,反而得罪人。他也要早些回长安,替孟萦买下房屋,以作后年会试之用。

孟萦本身也早就想回武陵了,便让白芷收拾箱笼,定好客船。一早就出发回武陵。

刚回到武陵,她就受到王季陵的父亲赵郡丞的召见……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发现新药

山南东道此次乡试,武陵郡孟萦摘得解元桂冠,是武陵郡的一大幸事。郡守赵大人今年的政绩考核在劝学这一块肯定能获得嘉奖。

赵大人从季陵认识孟萦之时,便也认识了她。这些年也算是看着她一步一步成长,逐渐长成惊才绝艳之人。

赵大人觉得家主伯夫人攀附权贵,为了靖安候府联姻,舍弃了孟家女郎这门亲事,实在是可惜。有道是,宁欺白须翁,莫欺少年穷。这事将来到底是好是坏,现在还看不清。

这次乡试,孟家女郎摘得解元,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召见她虽是依例而行,但赵大人也想结个善缘。

当然赵大人并非只召见孟萦一人,这次山南东道共有三人取得了举人功名。郡守赵大人特意召见他们三人,一为庆祝三位高中,二为勉励劝学,希望他们在接下来的会试中再接再厉。

事后,郡守赵大人专门留孟萦单独叙话,他委婉地表达了遗憾,替王季陵感到惋惜。

孟萦再回首和季陵交往的多年情谊,这些年,赵大人一直在武陵任职,对季陵尽了教养之责,是个不错的父亲。对武陵百姓也尽心尽力,算得上清正廉明。这么看来,赵大人算是个很不错的人。

如果她娶了季陵,自会对赵大人敬若生父。只是现在,两家已无任何牵扯。纵使有些许交情,只是依门户之见,恐怕也难以深交。

孟萦想开之后,淡然一笑,接受了赵大人的好意。

赵大人见孟萦有一笑泯恩仇之意,暗自称赞她心胸豁达,痛惜季陵失此好姻缘。

令赵大人没想到的是,一个月之后,他收到了长安的来信。伯夫人得知季陵的小青梅成了解元娘子,一举成名。有意让赵大人做媒牵线,她想将伯府长房的六孙子说与孟萦做正夫。

赵大人厌恶伯夫人的贪得无厌,她当真以为孟家女郎好拿捏。泥人尚有三分火性,孟萦绝不会娶伯府儿郎。赵大人将信放到一边,置之不理。

欧阳冉从襄州就直接回了长安,简然跟着孟萦到了武陵。

大郎君对于自家女郎摘得桂冠,喜笑颜开。人逢喜事精神爽,对于简然的到来,他更是喜欢的不得了,待他更是如亲子一般。

只是最近太多媒公来孟家提亲,想要嫁给孟萦。大郎君想到那封信和玉佩,有些烦心。

孟萦的母亲顾玉儿和后娶夫君牛家郎君得知她成了解元女郎,在孟萦回到武陵后,又跑了几趟文曲巷,想要插手孟萦的婚事,被大郎君严词拒绝了。他们连孟萦的面都没见到,几次之后,见大郎君瓢泼不进,只好灰溜溜地回了龙阳县。

大郎君以慧定大师之言,婉拒了前来求亲的诸郎君,说等到后年会试之后再考虑孟萦的亲事。

众人一听,知道不可能嫁入孟家。又有不少来向大郎君孟翕和提亲的,表示愿意娶他为正夫。大郎君一听哭笑不得,自家女郎都可以成亲了,若是成亲早,自己都能当祖父了,哪里还会去改嫁。

大郎君烦不胜烦,就带着孟萦和简然去了城外的庄子。

孟萦也好久没去温泉庄子,想着这里有着她少年时最美的时光,每一处都留着她成长的记忆。

在书房里,简然看了李君成给孟萦画的幼时画像,不无遗憾地说道:“萦儿,你小时候真可爱,胖乎乎的,好想咬一口。可惜我没见到,那时孟叔也不带你去药谷,好遗憾!”

孟萦让白芷打听李君成的消息,从李君如那里得来消息,说他去清源寺小住,至今未归。也不知到他现在怎样,从上次襄州一别,就再也没见过他。总归摆脱了那王家女郎,未来生活会越来越好。

孟萦带着简然一起去温泉泳池游泳,阔别已久的温泉池啊!一到地方,孟萦发现当初季陵给她的几颗红色种子,她种下后几年时间已经发展成了一片小树林了。

孟萦越看,越觉得这树很熟悉。她用手指掐了块树皮下来,放到嘴里尝了尝,发现味道很苦,却又莫名熟悉。立马就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前世去云南旅游时,导游一再介绍的金鸡纳树吗?

难怪当初季陵说这种红色的种子,种出的树来,树冠高大,五六月份开出火红的花朵,尤为美丽。他是见这树美丽才带回些种子送给孟萦的,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然带回了金鸡纳树啊!

孟萦简直欣喜若狂,比她考了解元还高兴。她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快速地游了几个来回。看到简然在池边歇息,游过去,抱着简然的脸一通亲吻。

简然当时一脸呆萌,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想要回吻时,孟萦已经游走了。

孟萦哈哈大笑,看着他的大红脸,觉得简然好纯情可爱。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简然主动,孟萦被动躲闪。现在她竟然主动亲了简然,还真是好现象。

两人在泳池里游了不知多少个来回,累到极致方归。

洗完澡,绞干头发。孟萦让白芷去取些金鸡纳树的树皮来,拿给简然,让他确定一下药性。

简然拿到树皮,炮制之后,磨成粉末。回去研究了一番,过了几天,他告诉孟萦:“这药,味苦,通胃经、肝经,可健胃令人强壮。还能增强女子胞宫收缩,可做引产之用。”

孟萦知道药谷自有一套识别药物的方法,这才对他说道:“简然兄,这药粉治打摆子有奇效,改天找几个打摆子的人试试效果。”

简然听孟萦如此一说,甚为奇怪,恨不得立刻找人试试治疗效果。

孟萦在庄子里待着,没过两天,简然兴奋地告诉她,这药治疗打摆子有奇效。他好奇地询问孟萦如何知道此药的疗效?

孟萦敷衍道,做梦神仙说的。简然看着她将信将疑。

惬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很快就到十月份。孟萦很少回城里,一直在庄子里住着,大部分时间看看书习武,偶尔闲暇时将庄子里的糯高粱和着新买的小麦取出来蒸馏酿酒,始终没有达到她想要的口味。

可能是年头不够,也可能是方法不对。好酒需要窖藏,左右是闲暇休息时打发时间之用。

不过大郎君和简然都觉得味道甚好,劲头够足。孟北更是喜欢得不得了,觉得孟萦酿的酒简直是世间美味。

十月初一一早,正在看书的孟萦被一阵喧闹声吵到。她放下书,起身走到院子。

发现李君如挺着肚子闯了进来,她鬓发散乱,因走得急,微微喘着气。她刚进到院子,七郎就跟着进来了。

七郎抬头撞进孟萦的黑眸里,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然后笑着问了声好。

孟萦见是熟人,就转身将他们迎进会客厅。

李君如一个跨步过来,抓住孟萦的手说道:“请孟家妹妹去劝劝君成吧,他去了清源寺,准备落发为僧。”

孟萦听了,吓了一跳,好好的,干嘛要去落发为僧。她将李君如领到会客厅坐下,让她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李君成和离归家后,发现已经没有他能回去的地方了。回到母亲那里,继父和众爹爹都不是好相与的。他是嫡长子,后面还有好几个待嫁的弟弟。他之前住的院子被两个弟弟占了,他回去只能住一间小小的客房。

以前未嫁时,他是李家的嫡长子,是自己人。等到他嫁了出去,李家就成了他的娘家,他回来就变成了客人。现在他和离回来,继父和众爹爹们难保不说风凉话,特别是待嫁的弟弟们更是心有怨气。

那王家女郎几次派人来说和,希望李君成能回心转意。

李家人见王家如此有诚意,都撺掇李君成回到王家去继续做大郎君。还劝他说,就算孩子不是自己的,那王家娘子还年轻,以后再生就是。

李君成真是有苦难言。

李君如倒是几次让他搬过去与自己同住,李君成见姐姐好不容易摆脱了李家众人,住的是七郎陪嫁的房子。自己过去住到姐姐家,纵使七郎不说什么,也不自在。

七郎看出他的不自在,亲自去了李家,将李君成的东西搬到了自己家。

坏就坏在李君如之前的那位侧夫,不知从哪里听到李君成的前妻主王家娘子得了花柳病。他便开始疑神疑鬼,以为李君成也得了脏病。总是有意无意地挑刺,挖苦讽刺他,明地暗地想要赶走李君成。他做的这些都是私下做的,李君如和七郎完全不知道。还是李君成去清源寺清修,李君如偶尔听下人们议论方才知道缘由。

李君如一气之下,寻了个由头,将那个侧夫休弃,赶出了自家的大门。她以为过几天李君成的气消了,总会回来的。她没想到昨天晚上,她收到弟弟的亲笔书信,说是得佛祖点拨,已勘破红尘,将要在清源寺落发为僧,不再过问红尘世事。

这不一大早,开了城门李君如就急匆匆地过来找孟萦,希望她去劝劝李君成。她知道弟弟喜欢孟萦,只是因着自己大意,让王家女郎钻了空子,导致二人青梅竹马被生生拆散。

这事李君如觉得愧对自家弟弟,自小都是弟弟让着自己。即到后来,王家女郎表示喜欢他,她也是乐见其成。她没想到王家姐弟俩都不是东西,害惨了弟弟。

孟萦一听李君成已经去清源寺十余天了,又看了李君成写给李君如的信。当下也不多说,立马让竹清去准备马车。留了封书信,让苍术挑几个拳脚好的人陪自己去清源山。

因着上次被人截杀,孟萦每次出行都要带足各种药粉和银针,又买了把锋利的宝剑随身带着,出门就藏在马车里。

见李君如大着肚子,不适合到处奔波,就对七郎说道:“七哥,你先带君如姐姐回去,她现在有孕在身,不适合到处跑,对身体不好。我先去清源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等我回来再说。”

孟萦这边急匆匆地去了清源山,等到晚上简然回到庄子,才知道她已走了一天,估计都到地方了吧!

夜里,简然做了个噩梦,梦见孟萦被一群人掳走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落发出尘

简然从噩梦中醒来,浑身的里衣都湿透了。他叫来贴身小厮,弄来热水洗了个澡。

随后,他让人去城里在送信给白芷,让他到庄子里来,两人一起去清源寺接孟萦回来。

且说孟萦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清源寺。竹清下去打点了知客僧,要了一个干净的客院。又拿出银子让厨房重新生火做饭,给他们这一行人做些斋饭。

一路上赶路赶得急,用过斋饭,大家人困马乏,便早早歇下了。

寅初,众僧起来做早课。孟萦也跟着起来了,她走到大雄宝殿。

不少香客起来跟着做早课。人群中大都是男子,几乎没有女子。孟萦虽素衣素面,但站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在她进门的一瞬间,李君成就看到她了。

孟萦也一眼就看到了李君成,他竟然已经落发了。纵使他穿着朴素的青布百衲衣,但他那清润儒雅的气质让他独立于众人之间。

孟萦就那么痴痴地望着他,似乎是要将他刻印在脑海里。李君成呆愣了片刻,见到孟萦泪珠滚落,摔落在地,如同花瓣一般。

他们第一次相见便在这清源寺。多年前的那个冬日,是他父亲的忌日,他跪坐在蒲团,哭得一塌糊涂。是她,如同精灵一般出现在他的房里。趁他不注意,给他嘴里塞了一颗山楂糖球。

他当时傲娇又别扭,将糖球吐了出来,又抢了她的荷包。那时她才六七岁吧,长得粉雕玉琢。胆子那么大,也不怕被拍花子掳了去。

后来她父亲过来找她,他就躲在门后偷偷地看她,直到她跟着她父亲回去。

没过多长时间,两人又在黄木镇偶遇,他却不敢上前相认。没想到最后两人竟然都上了鹿鸣书院,成了同窗。

再后来,两人都慢慢长大,共同经历了无忧无虑的童年,青涩懵懂的少年,待到互通心意,海誓山盟,定下白头之约。却被命运捉弄,一晃眼,竹马所嫁非人,青梅已长成娉婷少女,尚在原处守候。再回首,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李君成觉得自己二十岁的心已千疮百孔,唯独有一处温暖而柔软,那里留存着他和孟萦在一起的欢乐时光。

之前的二十年,自记事儿起,就少有合心意的时候,每日家里吵闹不休。只有在孟萦那里才是他最放松快乐的时光,她是他的阳光,照到他心底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之后的日子,将有青衣佛卷,暮鼓晨钟来陪伴他走过余生。他只需远远地看着她,每日为她诵经祈福,祝她平安喜乐就好!

李君成低下头,不去看孟萦含泪的双眼。他怕他一眼跌进去,就再也出不来。唯恐乱了佛心,负了佛祖,唐突了佳人。

孟萦就这么无声地哭泣,让诵经的人都蓦地心酸不已。虽不知她和新剃度的智心法师有何前尘往事,但看着她如此伤悲,令人揪心不已。

李君成跟着法师们念着经文,不再看孟萦,企图靠经文来忘却前尘。眼前却不停地浮现孟萦那含泪的双眼,他闭上眼睛,蒲团上滴落一滴又一滴的水珠,渗到下面的草垫里,倏然不见……

早课之后,慧定法师让小沙弥领着孟萦去见了智心法师。

孟萦推门进去,见李君成趺坐在蒲团之上,双眼平静无波,面色清冷,不似尘世中人。

她一直盯着他看,他根本就不和孟萦对视,似毫无聚焦。

孟萦心头悲苦,抱着他的脖子放声大哭。这一早晨不知流了多少眼泪,泪水沾湿了他的僧衣。

李君成左手握拳,右手不停地拨动佛珠,静默无言。

孟萦哭着说:“君成哥哥,你跟我回去吧!我们一生一世再也不分开。我们一起去长安参加会试,然后一起殿试。还要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都是你应允我的,你一样都没做到。你不能就这么将我丢入尘世中,你遁出红尘,可我还要再这红尘中苦苦挣扎。没有你,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他任由孟萦哭泣,冷硬着脸,岿然不动。

孟萦哭得背过气去,却他沉声道:“孟家女郎请回吧,我已入佛门,不再问红尘世事,了无牵挂。女郎虽肩负重担,但有亲人在侧,定会过得幸福完满。”

“没有你,哪来的完满?好不容易逃离苦海,你却又遁入空门。我去找过你,君如姐姐说你来清源寺小住,没想到……”孟萦哽咽着说不下去。

李君成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对不起,若有来世,我们再续前缘吧。”说罢,李君成推开她,径直走了出去。

“我不要什么来生,我只要今生……”孟萦哭倒在蒲团上。

过了许久,孟萦安静下来,一抽一抽地翕动着鼻子。有小沙弥过来请孟萦去见慧定大师。

慧定大师还是一如既往地高深莫测,他见孟萦双眼红肿如桃,鼻头亦红红的,并不出言相劝。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孟萦完全沉静下来。方才说道:“孟家女郎,勿要痴缠,这是智心的宿命。宁搅千江水,莫动道人心,勿要乱了他的佛心。你们尘缘已了,如修来世,能得善果。若是固执纠缠,乱了佛心,必生殃祸。”

孟萦知道,她不可能带走李君成了。他有他的宿命,自己亦有自己的使命。她将李君成退给她的那五千两银票拿出来,递给了慧定大师,以示供养。又许诺每年都会让人送上供奉,让智心法师安心礼佛。

孟萦回到香客借住的院子,对竹清说道:“我累了,要休息,我不叫你们,谁都不许进来。”

孟萦躺在床上,缩成一团,她紧紧地抱着自己,好像这样她才能找到安全感。脑子里不停地回荡慧定大师说得话:“若是固执纠缠,乱了佛心,必生殃祸。”

她想起前世参观佛寺,看到的那则故事,两辈子都不曾忘记过——

禅堂中死一般的寂静,寂静得似乎空无一人。

只有守关的老禅师心中清楚,参加这次闭关的四十名法师今天已经到了最后一关——破生死关;生死观亦称情欲关,情欲不断,生死难了。但愿这些法师今天能不出意外,顺利过关。

就在守关老禅师担忧默祷中,门外传来了阵阵争吵声,是禅堂外护关的师父与一名女子在争吵。

老禅师轻轻打开房门想劝阻争吵,可就在这时,那名女子猛地推开了房门,突然一步闯进了禅堂。

守关法师再想拦时已经迟了,随着门响四十位破关的法师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他们被眼前的这位女子惊呆了,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是那样的秀美、端庄、俏丽、轻盈,她的目光扫遍了每一位端坐的禅师,并报以淡雅温柔的一笑,那摄人神魂的一瞥,那动人心魄的一笑,足以让每一个见到她的人终生难忘。

守关的老禅师恭敬地合掌相问:“请问女施主进我禅堂,不知有何贵干?”

“阿弥陀佛!得知众位法师在此闭关,我特来供养每位法师僧鞋一双,请老禅师慈悲,满我心愿。”

“既然如此,请施主将僧鞋留下,待出关之后老纳替施主分发便是。”

少女轻轻一摇头,含笑答道:“我发愿将每双僧鞋亲自为法师们穿上,请禅师慈悲,这样既满了我的心愿,也满了诸位法师的难言之愿。”

此时禅堂中四十位法师一听少女要亲自为自己穿上僧鞋,无不怦然心动,个个面露欣喜之色。

老禅师无奈地叹息一声,合掌应道:“既是如此,施主请便。”

少女轻移莲步,依次为每一位法师躬身穿鞋。那姣美的笑脸,那柔软的双手,那阿娜的身姿,那沁人的幽香,使每个法师无不暗暗自慨:“能与此女相伴一日,死也足矣!”

当少女为最后一位法师穿好僧鞋,准备离开禅堂时,才发现禅堂的门已经被锁死了。

少女来到老禅师面前问道:“师父将小女子锁在禅堂内,不知有何打算?我怎么出去啊?”

老禅师面沉似水,冷冷说道:“你今天还打算出去吗?”

“是啊,僧鞋已经发完了,我也该回家了。”

“宁搅千江水,莫动道人心!你今天搅扰了我禅堂内四十位法师的道心,你还打算活着走出禅堂吗?”

少女惊慌地问道:“我是来布施僧鞋的,法师们见色动心,难道是我的错吗?快把门打开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很简单,但你得把一样东西留下。”

“请问法师你想要把我的什么东西留下?”

“你的命!”老法师斩钉截铁地说。

少女泪眼流情、楚楚动人地跪倒在老禅师面前委屈地问道:“为什么要我的命?”

“因为你今天种了一个恶因,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你将四十世轮回女身,分别嫁给这四十位因你而动心的法师,他们也将轮回在六道,不论他们投生在那一道中,你都得随业而嫁。第二,就是你今天死在这里,断了这四十世轮回之因。”

少女惊恐地睁大了美丽的双眼,任由委屈的泪水流下面颊,“我再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是的!两条路由你自己选。”老禅师坚决地回答道。

少女缓缓地对老禅师说道:“麻烦您给我找一条丝绦,我宁可把命留下,也不愿再轮回四十世女身。”

听到少女的话,禅堂里的四十位法师全部惊呆了,看到刚才还是妩媚动人的少女,如今却是神色凝重地手持丝绦,慢慢地走向门前去结束自己美丽而宝贵生命,无不为之惋惜。

少女自尽了,就吊死在禅堂门前的横梁上。那曾经是春情勃动的生命,如今已火灭烟飞,那曾经艳如花蕊的脸庞,如今已苍白冷漠,但仍不失她的美丽。

三天以后,少女的尸身开始散发出腐臭,苍白美丽的面颊也变了颜色,可老禅师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每天护守着禅堂内这四十位闭关的师父们。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少女的尸身一天天也在发生着变化。原本婀娜苗条的身躯,现在已经腐烂的臃肿不堪;那曾经令人心动的面孔如今变成淡绿色,不断渗出的腐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闭关的师父们已经无法忍受了,想要请老禅师打开门窗换换空气,并把这具女尸移出去。

可老禅师仍然像无事人一样,继续无言地守候在禅堂内。

第七天,四十位闭关的师父们,面对着这具奇臭无比又令人恐怖的女尸,再也忍无可忍的时侯。女尸身上的一块腐肉脱落了,裙子和裤子也同时脱落了。

这时大家才看清,腐肉脱落的地方露出了骇人的白骨,上面爬满了蠕动的腐蛆。

大家再也控制不住了,几乎是同时作呕起来。

老禅师缓缓地从蒲团上起来,面对大家冷冷地说道:“大家想要出禅堂吗?”

“对!”四十个人同声回答。

“那好,谁能回答上我的问题,就可以出去了,想回答的请举手。”

四十个师父同时举手,老禅师回手一指身边的女尸问道:“她是谁?”

四十个闭关的师父全愣住了,哑口无言。

老禅师站在女尸面前大声问道:“告诉我,她是谁?是那个令你们神魂颠倒想入非非的少女吗?”

“不是!”回答整齐!

“现在你还打算和她厮守终生吗?”

“不!”异口同声!

“这个世界上还有让你们值得动心的女人吗?”

“没有了!”斩钉截铁!

老禅师大手一挥:“好,出关!”

女尸身上蒙着一块黄布,被四十个出关的师父们抬出来了。师父们没有散去,因为他们心中还有一个结:“她是谁?”

老禅师神情庄重地带领着大家向停放在地上的女尸顶礼三拜后,对大家说:“你们不是想要知道她究竟是谁吗?我走以后,你们自己看吧。”

说完老禅师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寮房。

当大家紧张地掀起盖在女尸身上的黄布时,全部惊呆了,这哪里是他们抬出来的腐烂女尸啊?原来是寺院里的一尊观世音菩萨圣像。

大家恭敬地把观音菩萨圣像安顿好后,才想起应该问问老禅师是怎么知道的?

大家发疯般地跑到老禅师的寮房时,才发现老禅师已经圆寂坐化了。

从凌晨起,到现在,不吃不喝,又大恸大悲,尤为伤神,孟萦倦极,沉沉地睡去。

白芨接到简然的通知,立马动身前往温泉庄子。两人简装轻行,只带了条大狗,就骑马赶往清源寺。

路上简然想到梦境,心里慌乱,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又碰到有人的马车坏在路中央,挡住了去路,耽误了不少时间。总之,一路诸多不顺。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赶到清源寺,已是夜幕低垂。

两人找到孟萦一行租住的客院,众人都在院子里,愁眉苦脸。自家女郎一日都未曾露面,敲门无人应声,推又推不开,门被反锁了。

竹清看到白芷和简然进来,忙走过来求助。

简然心下咯噔一下,顿觉不妙。立马让人撞开房门,房门打开后,里面空无一人。被子凌乱,被窝早就凉透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危路惊魂

简然见后窗有松动的痕迹,地上有一小撮香灰,他伸手将香灰抓起一点儿,用手指捻了捻,又闻了闻,说道:“重计量的迷魂香,燃烧时间超过两个时辰。”

也就是说,两个时辰之前,孟萦就已经被劫走了。他们走的后窗,将人带走了。

院子里的一众人都未曾察觉,说明并无打斗。而且对方可以肯定是早有准备,且不是一般身手。

竹清和苍术吓得脸色发白,女郎在大家的眼皮底下被人掳走了。

简然努力思索梦中所得警示,竟然还是一无所获。如今人困马乏,他让人下去喂马。弄些吃食过来,他和白芷草草吃了些东西。然后取了孟萦今天脱下的衣服,让大狗喜儿闻了闻。

随后简然又说道:“白芷和苍术带几个身手敏捷之人骑马跟我走。其余人勿要声张,等到天亮先回庄子。如有乱嚼舌根,回头就赐个哑药,送到药谷做药人。另外,此事先不要让郎君知道,以免徒增忧虑,又于事无补。郎君如要问起,就说女郎随我外出行医,过些日子自会回去。”

众人一听,知道事态严重,吓得不轻,都闭口不言,不敢声张。

苍术很快就挑选了四个精壮机灵的小厮,一行人跟在大狗喜儿的身后,往山下跑去。

且说孟萦觉得这一觉睡得真是昏天黑地,可为何醒来仍不解乏,反而是浑身乏力呢!她记得她睡在清源寺客院的床上,醒来后,怎么就到了马车上?

她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四肢酥软。她悄悄给自己把了把脉,原是中了迷魂香和软筋散啊!

真是悲苦伤神,是自己大意,竟然被人下药了。在那么多人眼皮底下被带了出来,看来这帮人恐怕不是一般人。至少是早有预谋,时间点掐得恰到好处。要是别的时候,他们想要给自己下药,恐怕早就被发现了。

孟萦看车里黑乎乎的,外面更是乌漆墨黑,不见一点光亮。现在估计是夜晚吧!一天不吃不喝,这会儿醒来,觉得饥肠辘辘。更多地是渴了,想喝水。

既然他们抓了人,没有直接杀掉,说明他们不是为了杀人越货,而是为了其它。

孟萦静下心来,听听到底有几个人在侧。马车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赶车的是两个人,他们偶尔交谈。马车后还有两个骑马的,一直沉默不语。

想了想,孟萦叫到:“有人吗?我渴了。”

很快,一个水囊就从车外扔了进来。孟萦打开水囊,闻了闻,又尝了一口,发现没问题,这才接连喝了几口。

“有吃的吗?我饿了!”孟萦接着问道。

既然死不了,那就要吃好喝好,保存实力,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机会逃走呢!

很快外面又扔了两个干饼子过来了。孟萦顾不得其他,就着凉水,小口地啃着干饼子。那饼子倒是白面做的,但冷了之后,硬的跟石头差不多,很费牙口。孟萦用水将饼子泡软,将就地吃了一个,另一个她悄悄地放到了袖袋里。

因睡觉脱了外衣,只穿着中衣,她发现袖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孟萦又摸了摸里衣的暗袋,还有几张小额的银票。幸亏早上将大额银票交给了慧定大师,否则岂不便宜了这帮孙子。

现在筋骨酥软,别说逃跑,站起来都成问题。孟萦眯着眼躺在马车上,想着也不知道苍术他们什么时候能发现她不在房间。

空气越来越湿润,孟萦听到了水流的声音,估计到河边了吧!果然不大会儿,马车停了下来。这时,有人掀开帘子,一把抓起孟萦将她装到了麻袋里。麻袋并未扎口,就直接扛上了出去。

到了船上,他扑通一声将孟萦扔了下来,取走了麻袋,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孟萦睁开眼一看,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色。紧接着那人走了出去,哐当一声锁了门。

可能他们认为下了药,料想孟萦也逃不出去,所以也没有将她捆起来。孟萦看了看小小的船舱,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很快,船动了起来。飘飘荡荡,孟萦根据水流的声音判断,是逆水行舟。说明是往北而去,远离武陵了。

这个时候,多思无益。孟萦静下心来调息,以抵御秋凉。这帮孙子,晚上也不给被子盖。她穿的还是在清源寺的那身中衣和里衣,河面上的秋夜很有些凉意,孟萦调息,静下心来慢慢地睡了。

晨曦时分,孟萦醒来,浑身冰冷似铁。她试着动了动手脚,还是酸软,使不上劲儿。看来他们下的不是普通的软筋散,而是江湖上用的七日散。也就是说未来六七天,她都会筋骨酥软。

孟萦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看到有光从缝隙里透过来。孟萦扶着墙,慢慢挪动到那里,发现是个小小的窗口,估计是送饭食的窗口吧。那窗口是铁做的,结实牢固。她比划了下,与自己脑袋差不多大,心里顿时有了计较。再回过头来看看屋子里,昨夜她看不清,原来角落里还有个小小的恭桶。

先解决出恭的问题,然后老老实实地半躺在那里。又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外面终于有了动静。这时屋子里的光线稍稍亮了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有人打开了窗口,让她过来拿吃的。

孟萦慢腾腾地挪到窗边,看到托盘里是一小碗白米粥和一个杂面馒头。送饭的是个中年男子,那人贼眉鼠眼,盯着孟萦的胸口看,让人没由来地一阵腻烦。

孟萦接过吃食,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来。慢慢地喝着粥,小口地品尝杂面馒头。还好没有添加别的东西,可以放心吃下去。

不大会儿,便有人过来取餐具。孟萦悄悄将筷子留了下来,那人只顾着盯着孟萦的腰身看,根本就没发现丢了双筷子。

在船上,他们给孟萦一日简单的两餐,根本就没有多余东西。正好孟萦觉得也应该瘦一些,否则从窗口根本就出不去。

简然和白芷连夜出发去寻找孟萦。喜儿根据空气中弥散的气味指引,带着他们一行人,径直往北跑去。将近黎明时,他们跑到了码头附近。

简然在附近找到了一条孟萦束发的绫带,估计是她故意留下的。

简然将绫带收到怀里,说道:“看来他们坐船往北走了。”

“郎君如何得知?”苍术问道。

简然:“萦儿上船前,船头是冲北的,她扔下的绫带在路的北边。”

白芷说:“我们去问问码头附近的船家,根据时间,他们昨夜应该亥时初离得码头。看他们是租的船还是买的船?”

时间尚早,附近尚在一片沉睡之中。他们一天一夜未合眼,也累了。便在河附近的林子里歇息一阵,等众船家醒来,再做计较。

他们简单地歇了不到一个时辰,码头就热闹起来。白芷睁开,便立马去码头打听昨夜行船的人家。苍术去码头买了些吃食,让大家先用了朝食。

昨夜租船出去的有三家,两家往南,一家往北。他们说三条船都未曾看到十五六的女子上船。

人上船有很多种方式,易容、打包都能上船。

打听清楚船和船家的模样之后,简然和白芷带着大家往北追寻而去。

孟萦在船上呆了一天,夜幕降临,晚上又冷又难受,只好不停地调息,让自己暖和起来。

夜深人静,正当孟萦昏昏欲睡。突然,她听到门边有了动静,好像有人开门了。

孟萦一惊,立马戒备起来,将她藏起来的筷子握在手里。虽说没什么力气,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果然门打开了,透过月光,孟萦看身形就知道是白日送饭过来的那油腻男子。他想干什么?三更半夜,自己身上钱财都被搜刮一空,只能为色了。

那男子才从外面进来,里面黑乎乎的,一时眼睛还未适应,什么都看不清。他摸不清孟萦在什么位置,只呆呆地站在那里。

看来他偷摸行动,估计是怕同行的人知道。于是孟萦便扯开嗓子喊了几声,“走水了,走水了,走水了,快跑啊!”

夜深人静,孟萦嘹亮高亢地一吼,几乎可以让人夜半惊魂。

喊完之后,孟萦迅速爬向恭桶后边,静默不动。

那男子听音辨位,径直扑向孟萦原来的位置。

孟萦一直在黑暗中,早已适应。她看到那人的脑袋,于是费尽全身力气端起恭桶,连同里边的污秽物径直罩到他脑袋上了。还好今日没上大号,否则有他好看的。

刚做完这一切,就有人打着火把过来了。他们一见关孟萦的舱房门开了,就知道准没好事。

孟萦见有人过来,立马装出惊魂未定的样子说道:“救命呀,有贼人想害我性命!”

其中一个男子顺势将地上的男子拉到外面,另一个笑着说道:“我们这就收拾那贼人。”

孟萦趁机说道:“大哥,晚上秋凉阵阵,我要被冻死了。”她适时地打了个寒颤,牙齿颤动起来。

那人似乎才想到,他们没给孟萦被子。他看了身后的人一眼,那人很快就送来了一床薄被。

那人见孟萦温顺老实,并未惹事,便又锁上门。

孟萦仔细观察了刚才那几个男子,都是练家子,身强体壮,任何一个自己都可能打不过。

很快孟萦就听到有人压低声音吼道:“鲍二,你他妈想死啊!跟你说不要动那女郎,她尚是处子,将她卖到地下黑市,价值万金。到时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弄不到?女楼里,你随便挑,以后一生的银子都够花了。你当我们不知道她长得好,我们都忍着,你竟然还敢伸手去碰她。她要不是吃了七日散,你几条命都不够她杀的。”

另一个插嘴道:“再说,她破了身,就卖不了那么高的价钱了。过几天,上了新人,到时你想怎么玩都行。”

他们虽压低了声音,但夜深人静,声音传的远。再加上,他们认定在水上,孟萦逃不出去,也无所顾忌吧。

孟萦刚费了力,这会儿手脚酸软,纵使知道他们要将她卖到北方的地下拍卖场,以她现在的状态也无法自救,只能躺着蓄精养锐,以图来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又掳新人

第二天,送吃饭的人,变成了一个十五六的清秀少年。那少年眼神好奇地看着孟萦。

孟萦只穿着白色的中衣,由于浑身脱力,只能慵懒地倚靠在墙边,面色平静而温和。

那送饭的少年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女郎,红着脸,放下餐食,就关了窗。

有了被子,孟萦才算睡了个好觉。她见送饭的换了个人,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她想要套个近乎,那少年竟然害羞得逃似地跑开了。

好在饭食里并未添加其他的东西,只是量少,为了保存体力,孟萦慢慢地将全部饭食都吃了。

又过了三天,孟萦的脱力状态稍稍缓解。这三天没有人来骚扰她,那送饭的少年不再那么害羞地放下餐盘就跑。有时还会一脸羞涩加好奇地盯着孟萦看几眼。

孟萦觉得这是个好现象,至少他不会再畏惧她如洪水猛兽。孟萦耐心地等待着时机。

这样的平静安稳在第四天被打破了,傍晚时分,孟萦的舱门再次被打开。

进来了两位精壮的男子,其中一人手里端着个小碗。

孟萦一惊,以为他们是要来灌药的,她吓得缩在角落里。好不容易她才摆脱了脱力,能够稍稍走动而不那么十分费力。如果他们再给自己灌一次药,那想要逃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那两人见到孟萦眼中的畏惧,鄙夷地笑了一声。走近她,其中一人伸手就将孟萦的双肩抓住,孟萦根本无力摆脱那人的臂力。

孟萦以为另外的那人来灌药,吓得疯狂摇头,让他不那么容易灌药。

那人见孟萦误会了,说道:“别动,不是喝药。不要让我动手捏你的脸,我手重,伤到你就不好了。”

他轻轻地握住孟萦的下巴,手上的厚茧如刀般锋利,割得人皮肉生疼。

他细细地往孟萦的脸上刷了一层胶水一样的东西,一边刷一边说:“啧啧,这小娘子的皮肉真是细白娇嫩,比那上好的丝绸还好,长得也好,这面容不遮盖起来,被人看到恐怕会被惦记上。”

刷完之后,他又从怀里拿出件薄薄的似面膜的东西,覆盖在孟萦脸上。然后细细地贴合在她的皮肤上,那人看着粗壮,但做起活计来却非常细致。那面具一直贴到耳朵边,那人花了些功夫在将面具贴的严丝合缝,不见丝毫褶皱。

孟萦丝毫动弹不得,只好任由他们施为。

他们鼓捣了一一阵子,将面具完全贴好之后,又收拾好他们带来的东西。

这才扔给孟萦一套粗布衣衫,让她换上。

孟萦见那粗布衣服质地粗糙,很有些剌手。心里嫌弃,却不动声色。

那负责捉孟萦的人怕她不肯穿这衣服,便一脸奸笑地着说道:“你要是不穿,一会儿我来替你穿。”

孟萦故意装作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我穿,我自己穿。不用劳烦大哥。”

两人很满意孟萦畏惧畏缩的态度,重新锁上门,走了。

孟萦趁他们走了,赶紧在自己的中衣上套上那粗布衣衫。她伸手摸了摸面具,竟然贴合得严丝合缝。她试着揭下来,发现沾得很紧,将脸皮揪得生疼,也没扯下来。

果然亥时初,这日夜不停的船停了下来。

不大一会儿,孟萦就听到隔壁的房门打开了,传来扑通两声,估计是扔了两个人下来。听落地的声音不重,应该是两个年龄不大的女子。

还好,没跟自己放在一个房间,否则行动起来恐怕会有不便。

船很快又开动起来,摇摇晃晃,屋子里黑咕隆咚,孟萦浑身酸软,又饿又困,说饥寒交迫也不为过。来大曌这些年,锦衣玉食,爹爹丝毫不愿委屈了她,一切用度尽捡好的,她哪里受过这种罪?孟萦心里将绑架她的人骂了个遍。

隔壁毫无声息,孟萦觉得奇怪,难道被迷晕了?

过了一会儿,隔壁的房门打开了,是有人过来了。

估计是他们给了解药,那两个女子醒来,发现情形不对,又哭又闹。紧接着就听到她们呼救和叫骂的声音,但很快就被捂住了嘴。然后就听见布帛撕裂的声音,估计是在撕扯衣服。

孟萦一听这情形,吓得也不困了,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侧耳听自己舱门外的声音,怕有人进来,她将那双筷子拿在手上,又将小恭桶放在身侧。

很快,隔壁便传来男子粗喘的声息,和女子似痛苦又似享受的哼唧声。

孟萦听得心烦,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隔壁四人折腾了好一阵子,方才听见男子痛快的低吼和女子轻声喟叹的声音。

孟萦以为他们闹过一阵就消停了。没想到过一会儿,又来了两个男子。之前那两个男子踢踏着鞋子走了,听他们走路的声音都带着心满意足。

新来的两个男子比之前的那两人粗暴有力,动静更大,孟萦能听到那两个女子夹杂的叫骂声,似乎是嫌弃他们弄疼了她们。他们折腾的时间更长,等他们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

孟萦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觉得恶心不已!她盖上被子,闭目思索,一定要找机会逃出去,这太可怕了。

第五天早晨,还是那个少年来送饭。他打开小窗,看了孟萦一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孟萦这才想起自己带着面具,这面具得有多丑,竟然将这少年吓得直后退。

他匆忙地放下饭食,准备锁上窗户离开时。

孟萦伸手拦住了他,悄悄地塞给他一张五两的银票。然后小声地说道:“小郎君,开会窗,让我透个气。快闷死了,一会儿你来收碗的时候再上锁好吗?”

那少年没想到孟萦身上还有银票,他不愿意被人知道,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了隔壁,给那两人送饭去了。

隔壁的那两个女子昨夜折腾得太狠,这会儿还睡着,还能听到细微的鼾声传到这边来。

那少年不管不顾,打开送饭的小窗,朝屋里叫了声:“吃饭了,吃饭了,一会儿我来收碗。如果没吃,我就端走啊,然后一天都没得吃了。”

说罢,便锁了窗户,从另一边走了。

孟萦听到隔壁哼唧了两声,又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好像那两个女子起来了,然后就听到一个声音尖细的女子嫌弃道:“这都是什么猪食啊,就给个清粥,连包子都没有,馒头竟然还是杂粮的。太过分了,我要吃燕窝,我要吃灌汤包,我家的侍奴都不吃这样的吃食。”

紧接着就听见噼里啪啦摔了碗碟的声音,另一个声音有些怯怯地说道:“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我想回家,不想要他们伺候。他们伺候得不好,没我家夫郎伺候得好,我好难受啊,浑身都不舒服!”

孟萦听她们说得乱七八糟,丝毫找不到重点。但可以肯定她们应是出身富裕,没受过苦,才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还妄想骄纵的生活,等饿上几天估计就老实了。

她们没聊几句,可能是昨夜累着了,不一会儿,隔壁安静下来,估计又睡了过去。

孟萦慢慢地吃着清粥和杂面馒头,恍如吃着珍馐佳肴一般。一面细嚼慢咽,一面看着窗外。总算看到了外面的风景,大曌河道复杂,水路四通八达。

船走了四天四夜,日夜不停,估计有船工倒班。现在走到哪里了,孟萦并不清楚。

看两岸的景色与南边似有不同,更多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河流看似平缓,但水很深,又宽广。

孟萦觉得已经出了长江,好像是在母亲河上。她之前去药谷,从母亲河上坐船走过一段。

那送饭少年回去偷偷看了银票,发现竟然是五两的银票,暗暗惊喜,没有告诉任何人。

来收碗的时候,孟萦悄悄对他说:“小郎君,能否晚上的时候再锁这小窗?我也能呼吸点新鲜空气,再说我中了七日散,走不了路。这窗又小,我也出不去。老关窗,我真是要闷死了。你如果答应不关窗,再给我送一大壶开水过来喝,我会再给你五两银子。”

财帛动人心,那少年听了孟萦的提议后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送来一大壶开水。

孟萦也说话算话,又给了那少年五两银票。那少年喜滋滋地接过银票,并没有锁窗户。

孟萦靠在窗前想着,明天是第六天,说不定他们又该下七日散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跳船自救

孟萦拿到那送饭少年送来的热水后,大量地喝水排毒,感觉力气比之前几天稍稍上来了一些。

那送饭少年得了好处,晚饭的时候悄悄地多给了孟萦一个素包子。孟萦笑着致谢,那少年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

晚上,孟萦所在舱房的窗口被锁。

隔壁又来了几个男子,疯狂折腾,言语间放浪不堪。隔壁的女子浪笑着说肚子饿,要吃东西。那几个男子倒是没有为难她们,让人给她们送了烤鱼肉和烤肉。他们几人吃罢,又闹腾了许久,夜半方歇。

孟萦听壁脚,觉得耳朵都要长鸡眼了。她决定明天抽机会跳船逃出去。若真的等到了地下黑市,那里看管肯定比现在要严得多。到时真是插翅难飞。

早晨那小郎来送饭时,仍是多给孟萦拿了个素包子。孟萦点头致谢,又给了他五两银票,让他一天都不要锁窗户,晚上再锁。

那小郎知道今早的粥里放了七日散,料想她吃后也逃不出去。再说窗口那么小,她也钻不出去,便点头同意了。

拿到饭食,孟萦先闻了闻,馒头和素包子没问题,这粥里却加了料。她迅速将粥倒到恭桶里,将馒头和包子慢慢吃了。然后等那小郎来收碗时,摸着肚子,装作吃得很饱的样子。

那小郎见粥碗已空,想着她已经吃了七日散,便没再锁窗户。

孟萦决定今日寻机会逃出去,虽然力量尚未恢复,但时机不等人,待到明日他们来倒恭桶,发现她没吃加了七日散的粥食,恐怕就要坏事了。再说她也没有太多银两来贿赂那送饭的小郎了,今日便是最好的时机。

这送饭的小窗,就成了孟萦逃出去的唯一求生通道。只要一听见有人走近,孟萦便立马放下窗户,装作窗户被锁定的模样。没人的时候才悄悄打开一条缝,细细观察外面。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船持续向北开去。孟萦见两岸的房屋逐渐增多,估计是离码头近了。这是个好时机,有码头就有人聚集。人流多的地方,获救的机会才大。

正午阳光大好,她听见那几个男人在船舱外的甲板上喝酒吃肉,大声猜拳。

孟萦将窗户打开一条缝,侧耳细听。他们喝酒猜拳胡闹了一阵,有人说,困了,要去歇会晌儿。

片刻,好像有人往这边走来。孟萦赶紧拉上窗,屏息静听。

有两人去了隔壁,还给隔壁的小娘子们带了烤肉。两人看着那小娘子们吃了烤肉,又好生伺候了一阵,嘶吼呻吟,不堪入耳。一段时间之后那两人心满意足地踢踏着鞋走了。之后,隔壁的那两个女子也陷入了沉睡之中。

孟萦又打开窗缝,听到隔了几个房间的舱房里传来震天响的呼噜声。她舱房这边一点声音也没有,她大着胆子,将整个窗户都掀开了。

根据两岸房屋往后移动的速度,孟萦判断船速不慢。房屋越来越集中,说明离码头不远了。只有靠近码头,她跳下水游到码头,获救的机会才大。

孟萦耐心地等着,果然码头越来越近。她在房间里试着先活动了一番手脚,以免一下水腿就抽筋。再说现在是十月份,北方河流的水肯定很冷。

孟萦脱掉那身粗布衣服,它太吸水。她怕一入水,衣服吸了水,太沉,影响游泳速度。只穿着自己的光滑中衣。她将衣服的长下摆,用牙齿撕咬成布条。然后用布条将袖子和裤脚缠扎起来,这样游起来就可以减少阻力。于是这身衣裳就变得有些不伦不类了,倒是非常贴身,浑身上下没一点多余装饰的地方。

准备好这一切,孟萦侧耳倾听,发现外面巡逻的人去了另一边,便悄悄将窗户打开,看向两岸。

船才驶过码头,码头上的人并不多,可能不是上午船务繁忙的时候。孟萦见码头上稀稀落落的人群,有些丧气,到时如果这些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自己想要再逃离就难了。

就在这时,孟萦远远地看到一个高个子男子牵着马在河边饮水,她瞬间惊喜起来。想着一会儿自己跳下水,斜着顺流游到码头,抢了那男子的马,骑马肯定比他们跑得快。如果那些人说自己是他们的家人,肯定会被那丢了马的男子拦住。自己就骑马快速到衙门求助。

暗中打定主意,孟萦算计好自己的游泳速度,如果是逆流,自己的体力根本就不够游到岸边,就会被冲走。现在顺流的话,想要往码头游去,只需要控制好方向,加上顺流的速度,自己差不多能应付到码头。

时不我待,孟萦将送饭的小窗全部推开,听巡逻的人员又走到了另一边。她先将头伸出去,侧着身将右肩扭了出去,再是左肩。两肩都出去之后,孟萦双手撑在窗边,轻轻一跃,便跳了出来。

眼见大船已经划过码头一段距离,巡逻的人又要回来了。孟萦来不及多想,扑通一声跳入母亲河中。

甫一入水,河水可真凉,冰冷刺骨!

幸好孟萦提起热身了,否则真有可能腿抽筋。她顺着水流一个猛子扎出去好远,刚开始巡逻的人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后来看到孟萦在拼命地游向码头,便意识到有人逃跑了。于是巡逻的两个男子大叫一声:“有人跑了。快追!”

喊罢,两个男子同时跳入水中,朝孟萦追去了。

另外正在睡觉的男子,听到同伴的叫喊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打开门,一个助跑,就跳下了水。

孟萦下了水,头也不回地往码头游去。她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游向码头。

可这母亲河看着平静无波,缓缓流淌,但水很深,还有暗流,游起来非常吃力。加上这几天,药效尚未散去,每日只吃最没油水的两餐,一直处于半饥饿状态,营养不够。孟萦愈发觉得后劲不足,手脚无力。她心里焦急不已,后面的人离她越来越近。有个人几乎能够到她的脚踝了,这让她惊怒交集。

真是用了洪荒之力,孟萦才将将避过那人抓过来的手。她一个猛子往前扎了些,那人又游了过来,这次他抓住了孟萦的鞋子。孟萦立马用力蹬掉了自己脚上的鞋子,奋力前行。

为了蹬掉鞋子,她呛了口水。这口水差点让她背过气去,她想要急剧地咳嗽,但在水中,她知道自己要忍住这咳嗽,调整号呼吸,否则就会命丧于此。

她的两条胳膊快要抬不起来了,几乎脱力,心就要从嘴里跳出来。她觉得非常恶心,脑袋要炸开了,那股眩晕的恶心感挥之不去。她晃着脑袋,似乎有千斤之重。这感觉非常不好,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晕厥了。

就在这时,她看到那位在河边饮马的郎君朝这边看来,孟萦急得大叫:“救命啊!”但并没有停止游动,反而拼尽最后的力量往岸边游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河畔救人

胡天八月即飞雪,8月中旬西北地区进入冬季,正是修生养息的阶段。前几年,每到冬季就是大夏国骚扰进攻大曌的时机。自去年大夏国的战神被当时尚是定国公世子的卫慎初斩杀马下,他们整个被驱赶到更远的河西地区。这两年的冬季战事总算是消停下来,大曌的边民冬日里也能过上和平安稳的日子了。

9月中定国公卫慎初回到长安,前去觐见女皇,另外还需向兵部催要军资和粮草。

女皇对于新任定国公收复西平郡,将大夏国赶往更遥远的祁连山以西,如此战果让她感到很满意。但卫家二郎作为忠武将军,年初从西北直接领兵进入西南,战事多有不顺。北地将士不适应南地气候,得病的人数较多,士气一度低迷,战线拉长,却不见喜报传来。忠武将军卫慎言多次传信求救,希望获得军事支援。

恰逢定国公回京,女皇便派他押运弓箭等军需物资和药品前去督战。

定国公卫慎初南下出发前,国师给他卜了一卦,乃上上大吉。又让他十月初六至初八在孟津停留3日,最好是要呆在有水的地方,到时自有一段因缘要了。

卫慎初不明所以,想要再问时。那白发苍苍的老国师却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你自行前去,勿要多问,天机不可泄露。”

对于国师的话,定国公卫慎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决定听从老国师的话。

至于什么因缘,他好像已经毫不在意了。他和二弟、三弟常年混迹于军营,哪来的什么因缘。至于小弟,为了卫家不被女皇猜忌打压,拒绝被招到皇宫伴君侧。他每日流连秦楼楚馆,豢养小倌儿,养得一脸玩世不恭,一身纨绔之气。

三年前,父亲和两个叔叔战死沙场,母亲听闻所有夫郎全部战死,悲恸欲绝,因悲伤过度,不出百日就追随他们于地下了。

短短百日,他们经历了战场失利,父母爹爹皆亡故,只留下刚刚及冠的卫慎初,17岁的二郎和三郎,还有14岁的四郎。那时卫家大郎、二郎和三郎同在军营历练,留在京中府里的只有14岁的四郎。卫家大郎接过父亲和叔叔们撂下的重担,退守金城郡,伺机来年东山再起。

终于在第二年开春,当时尚是定国公世子的卫慎初,一战成名。击毙了大夏的战神沙依古,赶走了大夏人,一跃成为大曌赫赫有名的战神。

可在缘分上,卫家四兄弟却是一言难尽。卫家往上四代都未曾出生过女郎,众人都说卫家造了杀业,煞气太重。女子都不肯往卫家投胎,每一代定国公府都是卫家兄弟共同招赘妻子。

因前两任定国公夫人离世时,年龄都不大,所以坊间便有了传言,说定国公府造得杀业太多,夫人多短寿。

在上任定国公夫人离世前,她早早筹谋,为自家的四个儿郎定了门极为清贵的婚事。女方是孙太傅的二孙女,虽是庶女,但其祖母曾为太傅,其母有举人功名,父亲更是翰林院大学士,生身爹爹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为了说服她入赘卫家,定国公府每年送出去的礼物不计其数。

可定国公一门三英烈都战死沙场,定国公夫人又在百日之内又撒手归西。当时战事失利,女皇震怒,加上定国公府除了一个14岁尚未成年的四郎,其余的都在战场。至于他们能否得胜归来尚未可知,若战死沙场,定国公府就没了主事的人。那孙家便开始蠢蠢欲动,想要毁掉这门亲事。

四郎卫慎微自一出生便在父亲和爹爹们的庇护之下,后来长大些,又在兄长的羽翼之下。他也曾纨绔似的在长安城里呼朋唤友,打马狂欢。

当得知未婚妻孙氏二娘子,为了躲避卫家的亲事,竟然和侍奴厮混在一起,还弄出了一对龙凤胎来。

一时,定国公府成了全长安城茶余饭后的笑料。妻子尚未娶进门,他们兄弟四人头上就已长了一片青青草原,而且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四郎卫慎微确认消息属真后,顿时恼怒万分,恨孙家欺人太甚,纵女失礼。卫家上下皆在为国出力时,他们竟然背信弃义。用侍奴来羞辱他们兄弟四人。简直不能容忍。

于是凭着一腔热血,15岁的卫慎初冲到孙家,将孙二娘子和那侍奴捉到孙府大门前鞭挞。

他一边抽打他们,一边说道:“我卫家几代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都是相亲相爱,只是情深不寿,哪里是造业太多?若不是将士们守护国土、保家卫国,哪里有你们的安宁日子?

你孙家欺人太甚,如不想要这门亲事,前来退亲便是。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折辱我们兄弟几人,实在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卫慎微虽狠狠地鞭打他们,却避开了致命之处。他只是想让他们长个教训,并未想要他们的性命。

那孙家家主也是个狠的,当天夜里便下令,让人勒死了孙家二娘子和侍奴。然后去女皇那里哭诉,说定国公府欺人太甚。打死了自家二娘子,请女皇做主。

女皇早已通过锦衣卫得知了事情真相,只是当时战事吃紧,她未免卫慎初三兄弟寒心,便罚卫慎微闭门思过百日。

后来打了胜仗,卫慎初三兄弟得胜归来。女皇又以卫家四郎失手致人死亡,要安抚孙家为由,夺了卫家二郎和三郎的战功。本来他们可以分封为正三品的武官,最后却都只得了个四品的忠武将军,然后女皇又赏赐了不少财物以作安抚。

女皇如此行事,卫慎初看得明白,她是忌惮定国公府的势力,唯恐定国公府一家独大。便劝二郎和三郎的毫无怨言地接受了封赏。

如此,卫家在京中便出了名,虽然卫家大郎、二郎、三郎战功卓著,但四郎却是个混不吝的纨绔和杀星,京中贵女皆避之不及。一时定国公府虽一门显贵,但他们的亲事却迟迟定不下来。

女皇想要赐婚,定国公卫慎初却拒了她提议的亲事。他们兄弟一直不成亲才是如了女皇的愿。

九月底,定国公卫慎初带着手下,押运着军需和药材顺着母亲河乘船南下,往西南赶去。

十月初五的晚上他们抵达孟津,上岸补给,安顿好人马,歇息一晚。定国公安排副将带大部队先行去西南,他随后赶上。

卫慎初带着暗卫和一队亲卫留在孟津渡口,在码头附近找了家旅馆住下。他每日在大堂喝茶静候,盯着码头。一连两日,码头风平浪静,并无任何要事发生。

卫慎初耐着性子,想着明日就是初八,如果明日还是无事发生,便直接去洛阳官衙征艘大船南下。

初八正午用过餐之后,卫慎初牵着马在孟津渡口徘徊。他让马饮水歇息,渡口没什么船。船只上午都已发出,倒是有过路的船只经过。

他看着母亲河缓缓地流淌,一路向东。岸两边的草木虽然看起来还很苍翠,但如今已是最后的狂欢,因为马上就要深秋了。

他准备在这孟津渡口再呆上半日,明天就南下。

马儿饮完水,在路边悠闲地吃着草儿,打着响鼻。秋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晒在身上,很是舒服惬意。

突然,他看见一个小黑点正奋力地游向渡口,后面还跟有三个黑点。前面的那个黑点拼命地游,离他越来越近,后面的几个黑点正在奋力追逐。

随着前面的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卫慎初看见了一张面目平淡的脸,看身形好像是个女子,后面的三个男子正奋力地想要抓住她。

那女子看见岸上的他,拼尽全力地游向他,大声呼救:“救命啊!”

卫慎初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出了水面……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逃出生天

卫慎初觉得掌中的手柔软细腻,握在手中柔弱无骨,却又凉如寒冰。河水湿透了她的衣衫,上好的中衣紧紧地包裹着她的身躯,身材玲珑娇俏,双脚不安地踩着泥沙。

他看向求助的女子,觉得她那双清凌凌的桃花眼,犹如寒星闪耀。只是面容太过丑陋,完全配不上那双美目。他暗自感叹造物主无情,白瞎了一双妙目和上好身材。

孟萦一见卫慎初,只觉得很面善,似乎在那里见过。她没有精力多想,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说道:“请郎君救命,那是绑架我的人,船上尚有两名女子被掳。”随后,就全身脱力,昏死过去。

不管国师有无提示,只要让他碰见了这事儿,肯定不会视而不见,更何况还得了国师的点拨。

她昏过去之前说的话,他可没忘。随后他召出暗卫,让人将后面的三个男子抓起来,又让人控制那条船。

卫慎初抱着孟萦返回客栈,他让店家送些热水到房间,又让店家给找个女子,一会儿好帮着沐浴。

他觉得这女子身材凸凹有致,看似有料,抱起来却轻飘飘的,不知为何?

卫慎初将她轻轻地放到塌上。再仔细一端详,他发现她鬓角翘起一块面皮来。甚为有些怪异,便轻轻地揭开了那块面皮,竟然是张面具。那面具被水泡发,已经不贴合了。

很快一张清丽绝俗的小脸显露出来,只见她皮肤如牛乳般丝滑幼嫩,柳眉细密而修长,眉头微蹙。双目紧闭,睫毛长而卷翘,眼尾微微上挑。琼鼻挺立,小嘴嘟着微微张开。可能是因为冷,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连带着双唇的颜色也带着淡淡的粉白。

卫慎初看到这张脸,觉得似曾相识,似乎在梦中出现过。便有些热血沸腾,心砰砰乱跳。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完全乱了节拍,比他第一次上阵杀敌还要紧张。他直直地盯着榻上的女子看,一瞬不瞬。

突然外面传来的敲门声将他惊醒,原来是店家送来了浴桶和热水,后面还跟着一个来帮忙的女子。他将面具收起来,亲自去将热水兑好。

看她一直昏迷未醒,她身上还湿着,恐怕会着凉生病。毕竟已入秋,母亲河的水也很凉了。他身边没有可用的女仆,但现在他也不愿意让别人碰她,更别说侍奴了。

他随手抓了块碎银子丢给那店家找来的女子,将她打发了。然后关上门,返回榻前。做完这一切,他始终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轻轻地褪下她的衣衫,发现中衣和里衣的质地非常好,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看来这女子出身优渥,才能娇养出这一身上好的皮肉。

脱完衣衫,他一眼就发现她左胳膊上的守贞砂,难怪那帮人要拼命去抓她。像这种绝色处子,在北方的地下黑市里可拍卖得万金。

可能是由于湿冷,她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将她抱起来放进浴桶里。

温暖的水包裹着孟萦,她舒服地嘤咛了一声。

卫慎初一出生就被请封为定国公世子,身边奴仆成群,都是别人伺候他。后来虽去从军,自己照顾自己。可他从没近身照顾过女子,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给女子洗澡,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他粗手粗脚地先给她搓洗了头发,她的头发又黑又密,如瀑布般散开,放在手上冰凉丝滑,让人爱不释手。

洗完头发之后,擦洗身上。

卫慎初将她从浴桶里抱起来放到床上,大抵是刚洗过澡,她奶白的皮肤透着淡粉,连脚指头都是淡淡的粉色,看着赏心悦目。他觉得她真是无一处不美。

以前在军队,一群糙汉子,有去过红楼的人回来给大家说,女人的皮肤光滑细腻,像丝绸……(此处省略若干字)。

他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终于理解了,这女子的皮肤竟然比丝绸还要柔顺丝滑,水珠滴在她身上滑落下去,都不会散开。

卫慎初觉得浑身血脉贲张,肌肉都变得硬邦邦的。他僵硬着身子,用被子将她裹起来。又拿一块干布巾给她擦拭头发,等到头发快干,又用梳子帮她通发。他轻手轻脚,就像对待一件艺术品,唯恐手重伤到了她。

等到他给她梳好一个简单的发髻,又给她盖好被子,常随卫一已经请郎中过来了。

卫慎初赶紧放下帷帐,只拿出了她右手的手腕让郎中帮她号脉。

那老郎中捋着胡须说道:“她中了七日散,也亏得是我,了解这七日散的药性,不过这药却并无解药,七日过后药性自解。这七日散,药性奇特。服用之后,手脚酸软。若在药性未解之前,发力做剧烈运动,就会脱力,全身酸疼难忍,让人痛苦万分。

只是她药性未解便使力,已然脱力了,这几天恐怕都难以动弹,全身酸痛,只能卧床休息。另外她受了寒气,老夫开一些生发散寒的药物帮她驱寒,郎君按时让她服用即可。”

随后,卫慎初安排卫一随郎中去取药。

晚上卫一熬好了药,卫慎初给孟萦灌药都灌不进去。

定国公的暗卫和那帮人在码头上打斗,战到一处,制造了不小的动静。船上的人唯恐受到牵连,准备放弃这三个人逃走。但卫慎初的亲卫领兵过来,征了两艘客船将那条船给逼停了。

很快,亲卫们跳上船去,控制了船上的人。将那两名被掳去的女子解救出来。

紧接着,亲卫们开始审讯这帮犯人。

起初,那帮人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肯交代。后来架不住上刑,这才陆陆续续地交代了一些事情。

但对于上岸求救那女子的事情,他们又不肯好好交代。这帮人知道孟萦身负功名,如果杀害这种人,官府肯定会追查到底。再加上委托人王家女郎的爹爹身为郡丞,在夷陵也算是一方豪强,他们不想招惹,故而想要蒙混过关。

卫慎初很生气,让人继续上刑。后来他们实在受不住,这才将如何掳掠孟萦的事情说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误会戏弄

原来这帮练家子是江湖上的一个小门派,专门替人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都是些亡命之徒。

夷陵郡郡丞之女王素媛出价五千两银子,买孟萦的性命。

那帮人接了这单生意后,才知孟萦竟然是今年乡试山南东道的解元女郎。如此,他们就不敢轻易杀害她了。

如果孟萦死的不明不白,官府肯定会彻查,迟早会查到他们身上。

他们跟踪孟萦多日,见她精通医理,下药几乎是不可能的;且每次出门都有一大帮随从跟着,那些随从都会些拳脚功夫。

后来去了庄子,孟萦极少出门。庄子里人员众多,他们找不到机会下手。后来好不容易孟萦离了庄子,去了清源寺。路上他们想下手,却发现自己人手不足,就忍住了。

他们在清源寺又等一日,几经布局,趁孟萦悲苦懈怠之机,迷晕之后,这才从后窗掳走了她。

他们见孟萦生的美貌,守贞砂尚在,就想到北方的地下黑市里,这样的美貌处子拍卖价高达万金。于是便铤而走险,想将她卖到北方地下黑市里。

这时,卫慎初才突然想起,为何孟萦这名字听起来如此耳熟了。原来四年前,他和两个亲卫及常随一起外出办差,途径武陵,在东山脚下,他曾见过这孟家女郎一面。

当时,他还和孟家女郎下过一盘棋,要不是孟家女郎被蛇惊扰,跳到他怀里,打乱了棋盘,否则他可真是要丢丑,输了棋局。

后来他给孟家女郎留下了自己雕刻的木葫芦,拿走了她的荷包。晚上夜宿时,他还梦见自己十里红妆嫁人了。虽不记清妻子的长相,但那双眼睛却刻印在他的脑海里了。

现在想来,两人还真是缘分不浅。也难怪刚才他看到孟家女郎的真容时,觉得似曾相识,原来却是早就见过啊!

只不过她的变化太大,让他惊奇。四年前,他抱着她,她像个小孩子,在他怀里乱蹬。现在,短短四年,她已长成了绝色美人,让人倾慕。

卫慎初让人抹掉孟萦被掳的事情经过,以保全她的声誉。至于和王家的仇,他自会帮她报,不过得提前筹谋布局,以免落了痕迹。

定国公让亲卫拿着他的拜帖,将被掳走的那两个女子,连同那个江湖小帮派的人,明日都送到洛阳郡衙,他准备卖郡守乔大人个人情。

等审完那帮人,天色已晚。卫慎初见夜已深沉,便回了房间。

他见孟萦仍昏迷未醒,躺在他的床上一动不动。他招来暗卫,让他尽快安排人手查出孟萦的一切过往。

布置完任务之后,他又看了会儿公文,这才准备歇息。

房间只有一床一被,更何况,他觉得和孟家女郎有缘,现在不想就此放手。虽不知国师所说因缘要了是什么意思,但既是有因缘际会,自可延续前缘。

他自我安慰道:国师让他保护这孟家女郎,她必须在他的眼皮底下才能放心。于是便心安理得地抱着孟萦,躺了下来。

闻着她身上散发的清幽香气,他的心没由来地安定。十二三入军营历练,十五六岁上阵杀敌,他就经常浅眠,时常做梦,很难深睡。

如今抱着孟萦入睡,他竟然睡得香甜,连梦都不曾做过。

清晨醒来,怀里少女依然在昏睡。看着她娇俏的模样,卫慎初突然想知道,当她睁开双眼时,将要绽放出怎样的芳华!他又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希望她不要那么快醒来。

国师的话让卫慎初有些不解,难道救了这女郎就是因缘已了?可自己现在不想了了这因缘,怎么办?

入目的是一双幽深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如同孤狼盯着猎物,满眼都是她。

孟萦看着他如深潭般冷峻的双眼,心下一沉。

这郎君也真是的,救人竟然救到床上去了,什么神操作啊!

后来又想到,好歹这郎君虽看起来冷厉凶狠,但却长得赏心悦目,比落到船上那帮歹人之手强多了。再说了,这里是大曌,是自己占了便宜,虽然什么也没感受到,但那也是自己占了这美郎君的便宜。孟萦只好阿q般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卫慎初看孟萦的脸色变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想岔了。但就是想捉弄她一番,以报当年围棋落败之仇。反正她现在想动也动不了,只能任由他摆布。

孟萦脑子里百转千回,她想自己好歹不会再被卖掉了。这个郎君虽看着面善,但她始终没想起,曾在哪里见过他

卫慎初见孟萦泪眼朦胧,那双波光流转的桃花眼,眼角微红,如柔情似水一般。他突然想起,这就是他梦中时常出现的那双眼睛啊!瞬时,他坚硬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连继续恶作剧的心情都没有了。

看着她那么娇娇软软,他哪里舍得让她哭泣。

于是卫慎初停下了动作,将她揽在怀里。他暗笑出声,起初是轻轻地偷笑,笑声越来越大,后来便笑得有些肆无忌惮,停不下来了。从笑声里可以听出,他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就像孩子获得了最高的奖赏一般……

第一百三十章 误会加深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卫慎初知道是卫一来送朝食了,便沉声说道:“进来。”

卫一端了两大碗羊肉汤饼走了进来,碗上热气腾腾,好似刚刚出锅一般,看得人好有食欲。他低着头放下汤饼和小菜,便悄无声息地推门出去了。

卫慎初走过去,将床边的桌子连同桌上的汤饼一起端到床边。他取了一个小碗,用调羹舀了些汤饼放到小碗里。

这才端着小碗,过来喂孟萦吃饭。

孟萦试着自己抬手吃饭,发现根本就是徒劳无功,连带着扯得浑身都疼,只好静静地等着被投喂。

孟萦的小动作在卫慎初眼里透着娇憨可爱,真希望她慢点好,这样就可以日日投喂,路途上能增添不少乐趣。

孟萦可能是饿得狠了,吃的有些急,可没吃几口又觉得胃里顶得难受。她知道越是这种情况,越不能吃多。要少食多餐,尽量吃流食。便对卫慎初说道:“卫家郎君,我喝些汤水就好。这几日他们每日只给两餐,每次一小碗粥和一个小杂面馒头。身体一直处于半饥饿状态,现在一次不能吃太多,要用些流食。”

卫慎初一听,对那帮贼人又恨了几分。他取了些撇去浮油的羊肉汤,喂给孟萦,待她吃好。这才坐下吃起朝食来,他胃口可真好,一个人将剩下的汤饼和小菜全部吃完。

从净房出来,卫慎初将孟萦安置在床上,让她先歇息。他去处理些事情,一会儿再回来陪她。

他走后,孟萦躺在床上百无聊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是无聊,加上昨天着实累着了,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大早,卫慎初的亲卫拿着定国公府的帖子,带着被掳走的那两个女子,押送着犯人和他们签字画押的证词,去了洛阳郡衙。郡守乔大人一看那两个女子出自自己治下,家中颇有财势,知道定国公送给自己这么大个人情,忙要过来拜谢。

亲卫首领却说:“国公爷想要借艘大船,明日南下,还望乔大人与个方便。”

乔大人一听,立马着人去安排官船出行,约定明日辰时从孟津码头出发往南行进。

亲卫和船长取得联系,约定相关事宜之后,便告辞返回孟津码头。乔大人非常客气,坚持要跟着亲卫去孟津码头见定国公。

推辞不过,亲卫只好领着乔大人一行回了孟津码头。

乔大人拜见定国公之前,先派人去孟津县衙安排好中午的饭食。

定国公卫慎初接见了乔大人,两人之前便是旧识。这次见面乔大人极力邀请定国公中午一起用饭。

卫慎初颇感为难,他如果中午去孟津县衙用餐,孟萦就只能让别人喂食,但他不想假手于人。

于是他让乔大人先喝茶歇息,随后他去安排孟萦中午的饭食。

卫慎初让店家提前给孟萦做了一小碗鸡丝汤面,他慢慢地喂她吃下。交待卫二、卫三守好孟萦,如果孟萦有特殊需求,就请店家娘子帮忙。

孟萦趁机对他说道:“卫家郎君,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卫慎初黑着脸,不高兴地说道:“不好,你回家了,就没人陪我了。”

孟萦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直接,这么彻底,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卫慎初黑着脸时,有种不怒而威、杀气腾腾的气势,看着让人心生畏惧。

孟萦也有些胆怯,不想惹怒他,思索片刻又试探着问道:“那请郎君给我家里人传个信,好不好?”

“不好,到时你爹爹就会来带你回家。我就见不到你了。”

这半天相处下来,孟萦觉得他爱和她开玩笑,喜欢捉弄她。听他这么回答自己,却又不知他是开玩笑,还是真就这么想。因为他冷着脸,说得话让人摸不清深浅,猜不透意图。

孟萦想要自己传信息却不能动弹,真是烦闷至极。

安顿好孟萦,卫慎初这才随着乔大人去了孟津县衙。

孟萦动不了,她请卫二去洛阳郡欧阳家送信。卫二却只肯守在门外,不肯离开。孟萦气得没法,她又见不到外人。只好说自己要如厕,要店家娘子过来。

可每次店家娘子来照顾时,总有人守着,就连去净房,他们也守在门外。

那店家娘子惧怕卫二和卫三,不管孟萦如何允诺重谢,让她去欧阳家送信,她只摇头不肯答应。孟萦猜测可能是卫二和卫三威胁过店家娘子,让她不敢生异心。

孟萦气呼呼地躺在床上,一动,浑身都疼。只好一动不动地挺尸,一会儿又昏睡过去。

半下午的时候,孟萦醒了。

原来是卫慎初回来了,他喝了不少酒,有些酣然地醉酒微醺。

孟萦有些害怕,不知他是何想法,为何不肯让自己联系家人,也不提送自己归家的话。难道他想将自己禁锢在他的身边吗?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孟萦都要惊出一身冷汗。

第一百三十一章 落日情歌

出来这些天,孟萦想回家,想爹爹和简然。她脑补出被卫家郎君禁锢,将来被当做禁脔的悲惨日子,便痛苦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要回家,我想爹爹了。”

她像个孩子似的大哭起来,将卫慎初吓了一跳。他见孟萦的双眼泛红,泪珠接连不断地滚落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将她搂在怀里劝说道:“不哭,不哭。明天就送你回家。今天去安排官船了,明早就出发。不哭了啊!”

这话一说出来,卫慎初自己都不敢相信。明明他就是想将她留在身边,不管她同意与否。可为何她一哭泣,他就服软了,竟然还答应送她回家。他真是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自认不是个心软的人,从十二三进入京郊大营,十五入西北军,十六上阵杀敌,一步步凭着自己的努力走来,这些年在战场上征战杀伐,早就心硬如铁。可一遇到她,算是栽了,看来她真是上天派来克制他的。

孟萦一听,原来他是在逗她啊!既然他安排了官船,那明天就可以回去了。看来他对自己还是会心软,只要会心软就好。

他见孟萦止住了哭泣,翕动着鼻子,抽抽搭搭地吸着气,便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我陪你躺一会儿,你要多休息才好得快。”

他搂着孟萦,轻轻地拍着她。孟萦还没睡着,他自己倒先睡着了。

孟萦看他合上了那幽深的黑眸,瞬间就没了那种凌厉之感,变得温和无害起来。她想摸摸他的浓密的睫毛,可实在抬不起胳膊,只用额头蹭了蹭他的面颊,新长出来的胡茬有点沙沙得扎人。

想着明天就南下,过些天就可以回到家。只是没有联系上简然,不知道他会找到哪里。孟萦躺在他怀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等到孟萦再次醒来,已是傍晚了。一睁开眼,发现卫慎初还没醒来。孟萦动了动脑袋,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脖子会不舒服。她刚一动,卫慎初就睁开了眼睛,他看了孟萦一眼,说道:“你醒了。要起来吗?饿不饿?”

孟萦摇了摇头,刚做完这个动作,就被打脸了——肚子又咕咕叫起来。孟萦觉得自己身体太不给力,直接不给面子啊!

卫慎初见此,低笑了几声,起身去了门外。

过一会儿,他端过来一份肉糜小米粥。肉粥炖的软烂,既营养,又养胃。他慢慢喂孟萦吃完,又让她漱了口,这才出去用他自己的哺食。

这些天闷在屋子里,孟萦觉得快要憋出病来。想着一会儿卫元朗过来,请他带自己到外面看看。

果然,卫慎初用完哺食,就回到了房间。还没等孟萦提出出去转转,他就先说道:“我带你出去看落日吧!”

卫慎初拿了件提前准备好的薄披风将孟萦包起来,只露出一张小脸。然后将她抱在怀里,出了房门。

他顺着梯子,轻轻一跃便到了二楼的房顶上。周围都是低矮的房屋,这座二层的木楼便是码头上最好的旅馆,也是最高的建筑,二楼的房顶有块稍稍平坦的地方。

卫慎初将孟萦抱在怀里,捡了块干净的地方面朝西方坐了下来。

孟萦见落日西沉,天边红霞缥缈。倦鸟归林,林间传来叽叽喳喳的叫声。远处炊烟袅袅,随风变幻出不同的形状。路上的行人稀少,都回家了吧。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风景,好似要到地老天荒。

夜幕低垂,渐渐地夜深人静。看着秋夜的月色正好,夜风轻抚,两人在屋顶相依相偎。

孟萦突然想起了简然,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这里,便轻轻地唱起歌来。

我要你在我身旁

我要你为我梳妆

这夜的风儿吹

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

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都怪这月色撩人的疯狂

都怪这吉他弹得太凄凉

欧我要唱着歌

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

你在何方眼看天亮

都怪这夜色撩人的疯狂

都怪这吉他弹得太凄凉

欧我要唱着歌

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

你在何方眼看天亮

我要美丽的衣裳

为你对镜贴花黄

这夜色太紧张

时间太漫长我的情郎

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孟萦的歌声轻柔舒缓,在夜色中唱得人心痒痒的,也软软的。她的歌声随着夜风飘散到母亲河上。

简然正坐在船头,听着风中隐约传来的歌声。如海妖一般,引得人禁不住想要靠近。他的心蓦地跳漏了一拍。他听到了孟萦的声音,恍如梦中。

他让人赶紧停靠孟津码头,船刚停好,他就带着大狗喜儿,跳了下去。喜儿好像也嗅到了主人的气息,撒欢儿似地往旅馆跑去。

卫慎初听着孟萦轻柔空灵的歌声,瞬间黑了脸,在他怀里竟然还想着她的情郎,简直是忍无可忍。

孟萦的歌声刚罢。

简然在楼下,大声叫道:“萦儿,是你吗?你在哪里?”

孟萦听到简然的叫声,她挣扎着准备回答,卫慎初让她发不出声来。

简然在楼下心急如焚,喜儿也焦躁不安地低吠着。他知道萦儿就在这里,可她为何不回答?难道她被人控制住了?

简然让白芷和苍术找地方先躲起来,他拿着孟萦的画像,去找店家询问。

店家看到孟萦的画像,想起画中人正是楼上房间的女子。但被人严厉交待过,不许透露丝毫信息,慌忙摇头说不曾见过。

简然看他的神色就知道,孟萦一定就在这里。

他带着喜儿往二楼走去,店家上前来阻拦,简然丢给他一锭银子,继续往楼上走去。

喜儿很快就带着简然去了白日孟萦歇息的房间,简然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

喜儿到处嗅来嗅去,一直跑到梯子旁。它爬不上去,急得直打转儿。

简然见状,便准备顺着梯子爬上去。

突然,有人出现在简然身后,一个手刀将其敲晕,弄了下去。

大狗喜儿见状,意识到危险,而且是它招惹不起的气息,便立马夹着尾巴呜呜地跑出了旅馆。

躲在暗处的白芷见喜儿呜呜叫地跑了过来,简然却没有出来,惊诧不已,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追我赶

孟萦深吸了几口气,揪着他的衣摆,有些急促地说道:“卫家郎君,我刚才听到了我家人的声音,就在楼下。带我下去看一看,好不好?”

“哦,是吗?你爹爹来了?”他一脸坏笑地问道。

“是简然的声音,他,他是我未婚夫郎。”

“他还没嫁到孟家,算你哪门子家人?”

这个时候争论这个毫无意义,孟萦只想早点见到简然,他肯定不是独身一人前来,白芷定会跟着过来。如果爹爹知道自己被掳的事儿,还不知道会怎样操心!

孟萦只好用脑袋蹭了蹭卫慎初的胸膛,撒娇着说道:“郎君抱抱,抱我下去,让我见见他们好吗?”

“不好,我不允许你在我怀里还想着别的男子。”

对于他时不时冒出的怪异念头,孟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过,夜色渐浓,他倒是抱着孟萦回了房间。

很快店家就送来了热水,他给孟萦沐浴梳洗。孟萦只得任由其摆布,她感觉他把她当成了他的所有物或者说是爱宠。这种感觉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这是不对等的相处。孟萦接受不了,奈何自己现在毫无自保之力。

歇息之前,他出去了一会儿,但很快就回来了。孟萦心忧简然和白芷,便有些黯然失神,默默不语。

卫慎初不管那么多,径直搂着孟萦歇息。

孟萦白日睡得太多,想着眼下的境况该如何处理,一时便有些睡不着。她睁着眼,脑袋时不时动一下,这样很容易就扰了枕边人的清梦。

孟萦装睡,装着装着也睡了过去。

白芷看简然一直都没有出来,他等大家都睡去,便和苍术偷偷地靠近旅馆。

走近旅馆这才发现不对劲来,这旅馆外松内紧,戒备森严。晚上有巡夜的人,寻常人等都无法靠近。

看他们的作派更像从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军士,白芷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一整夜,旅馆的守卫没有丝毫懈怠,中间换了次班,但几乎是无缝交接,让人找不到任何差池,他们根本无法靠近二楼。

白芷和苍术没办法,只好先返回船上休息,等天亮再说。

天色将明未明,孟萦迷迷糊糊中被人抱了起来。她睁开眼,发现头上罩了件黑色的披风,什么都开不见。但她知道她被卫家郎君抱着走出了旅馆,不知他要去哪里。

过了一会儿,孟萦被放到了床上,然后头上的披风被取了下来。

她定睛一看,又回到了船上,这是一艘豪华的官船。她所在的这间船舱装饰精美,里面一应用具都是上好的。

透过窗户,孟萦看天色尚早,可船已经开始缓缓地离开了码头。

孟萦有些急了,不知这卫家郎君为何不允许她见简然。这一大早船就离开了码头,等到白芷和简然想要找她时,恐怕船已经开出去太远了。

孟萦觉得身上的酸软比之前一天好了一些,便想起来自己穿衣,却发现还是她太乐观了,根本就使不了力。

卫慎初看她着急的样子,痞笑着说道:“你接着使劲儿,等到脱力了,你又得再躺几天。”

孟萦知道自己不可强来,便眼巴巴地望着他说:“郎君,能通知我的家人,告诉他们我安好无恙,这样也省了家人的担心。”

“船都开走了,没办法通知了。”

孟萦听他说话真想捶他一顿,但现在她却连自理都不行。心中愤恨不已,却无能为力。这七日散的毒性还真是不一般。她想着等她好了,一定要先将这七日散的解药研究出来。

简然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旅馆的床上。要不是白芷找来,他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现在是半上午,昨天旅馆里住的那些人天没亮就全走了,是不是他们将萦儿也带走了?

白芷告诉他:“早晨有一艘官船南下了。我们要跟紧那艘官船,总能找到女郎。”

简然脑袋有些发昏,他们昨天弄晕了他,却也没有伤害他。看来还是顾忌着孟萦的,并没有伤他。

简然和白芷骑马去了洛阳郡城,花钱打听到定国公征了艘官船往西南朗宁郡而去。两人不知道带走孟萦的是定国公本人,还是他的手下。他们不敢胡乱猜测,以免惹祸上身,毕竟萦儿还在他们手中。

简然和白芷直接去了欧阳家,给欧阳冉留了信,紧接着又迅速返回孟津码头。

两人谁也没有多说,上了船,让船家急速南下。他们轻舟顺流比官船的速度要快一些,总能追上那艘官船。

白日,卫慎初将孟萦抱到船头的甲板上晒会儿太阳。不停地有信鸽飞来,他在一旁处理事务。

孟萦看着卫家郎君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只见他眉飞入鬓,双目幽深锐利,五官硬朗,看起来不怒自威。

如果他不限制自己的自由,她也许会有好心情欣赏他的俊美外形,可现在她不想说话,有些抑郁了。

根据暗卫传来的消息,卫慎初觉得这孟家女郎真是经历坎坷,自幼遭母遗弃,幸好父亲得力。幼时青梅竹马的两段感情都阴差阳错地丢了,反过来还要被人算计,几乎丧命。她也真是命大,才能完好无损地呆在他身边。

不过她和卫家还真是有缘,上次救她的人竟然是四郎。这次又是自己救了她,她恐怕就是卫家的命定之人吧!既然她是自己的梦里人,那卫家必将护她周全。

晚上,卫慎初依然是搂着孟萦睡觉。他还算君子,并未乱来,孟萦渐渐放下心来。

简然和白芷花了差不多两天时间才追赶上官船,等到他们看到那艘官船的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亲卫报告定国公,说有艘客船一直跟着他们的官船,问该如何处理?

定国公却告诉他们,随他们去,不要理会。

第二百零八章 亡羊补牢

“这孟家女郎却是个极度聪明之人,她上次落水受伤,才回到孟府,不到一个月便将靖安候府的两家酒楼给整垮了。现在钟家酒楼已经关门歇业了。关键是,那钟瑶光根本不知自己的两家酒楼为何坏了名声,经营不下去了,也不知是谁出的手。看孟家女郎的意思,她下一步会出手对付钟家的祥和银楼。”

“这孟家女郎倒是个妙人,釜底抽薪这一招玩得极好。且看她如何整垮祥和银楼,必要时,凤舞银楼可支持一下,毕竟祥和银楼倒了,凤舞也可坐收渔翁之利。”

“若是钟家的银楼出事,一旦让钟家发觉,恐怕她会不死不休地追杀孟家女郎了。到时,就麻烦了。”

“玉郎以为现在靖安候府与孟家的仇就能和解吗?今日孟家女郎让人将尸体送到靖安候府门前,她们已经是死仇了。不过靖安候府势大,孟家恐怕会吃暗亏。看来这钟瑶光在京城是留不得了。”

“这就得请父君出手将那钟瑶光派到外地去,这样孟家女郎也好出手对付钟家的银楼。”

听到萧瑾瑜想将钟瑶光外派的请求,谢攸宁笑着说道:“这个为父自有安排,玉郎的身边也该清理一番了,暗卫和贴身侍奴都能被收买,玉郎行事也太大意了,这些年玉郎身体有恙,无暇管理那些下人,不少刁奴心都养大了,是该狠狠敲打一番了。

既然玉郎已康复,更要保重自身,为父就你一个孩子,将来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为父现将手头上的一支暗部交给你,他们将配合你,将身边那些有异心的都清理干净。”

萧瑾瑜知道父君手里有两支暗部和一支明面上的势力,上辈子父君去世前将所有的势力都给了自己,若没有父君留下这部分人的保护,自己早就命丧黄泉了吧。

萧瑾瑜非常感动父君对他的疼爱,红着眼睛说道:“父君的人先留着,父君在宫里也得有自己人,宫里生存不易。儿手里有人可供驱使。”

“为父手里有人,你先带走一部分人,你在宫外要加倍小心,以后你出嫁生子,需要用人手地方多。且你要护住那孟家女郎,可能需要更多的人手。

为父这十来年一心礼佛,没怎么管事。既然玉郎已然康复,为父也不会再沉寂下去。到时在培养一批人才,过去的那些老人也该走动走动了。玉郎真的不需要为父帮你看看京中的贵女了吗?”

萧瑾瑜摇了摇头说道:“儿心意已定,见过沧海之美,哪里还会再欣赏小溪?”

“只是那孟家女郎与卫家牵扯颇深,卫家大郎和四郎于她有救命之恩,那感情自是非同一般。再加上卫家向来娶妻,不会外嫁,若是卫家要娶那孟家女郎,她不好拒绝。玉郎不管不顾一门心思放那孟家女郎身上,到时难免会心伤。”

“父君有所不知,那孟家女郎乃其父独女,她父女二人共同撑起孟家,她不大可能入赘。且儿心悦之,若不争取一番,恐终身遗憾。”

“想来那孟家女郎也着实不易,没有家族扶持,靠一人之力,若想撑起满门荣耀,恐怕也是难上加难。纵使她来年科考中榜,将来少不得要坐上多年冷板凳,更何况她还得罪了靖安候府和右相府。”

“儿相信孟家女郎并非池中之物,她虽得罪了靖安候府和右相府,但她于文宣公府、定国公府、镇北侯府、兰陵王家有恩,又与平南侯府和镇国大将军府交好,她背后并不是没有势力。若是她自己能立起来,这些势力都能为她所用。”

随后萧瑾瑜又将孟萦,如何救了镇北侯府老夫人的曾孙女给父君讲了一遍,并教会了父君在噎住时如何自救。

“看来这孟家女郎的运道颇佳,自身又的确有能耐。倒是非一般人物,那为父下个月准备去大慈悲寺礼佛,到时玉郎领她到大慈悲寺一见,为父想见见我儿的心悦之人。为父这就去给菩萨上柱香,感谢佛祖保佑我儿康复。”

看着父君得知自己身体康复,立马一扫之前的郁气,变得意气风发。萧瑾瑜从内心感谢孟萦,若不是她,纵使重生回来,他也觉得毫无意义。还好这辈子他康复了,想来父君再也不会郁郁寡欢,英年早逝了。

萧瑾瑜将靖安候府的事交给父君之后,便回了睿亲王府。随后便见了父君留给他的一支暗部,从中挑选了上辈子忠心耿耿且能力不俗的人调到身边用。又安排人随时关注靖安候府的动向,将一切安排停当,这才想起父君八月初一要去大慈恩寺上香,到时要见孟萦,他该怎么劝说孟萦去大慈恩寺呢?

……

七月十六正午,孟萦一觉醒来,凌晨的刺杀象噩梦一般挥之不去。白芷见孟萦尚有些愣怔,走过去轻声说道:“女郎起来用点饭,一会儿再休息吧!谢家郎君让人回话,曾山长准了女郎十天假。不过到时女郎一去学里就该月考了,女郎就在家学习吧!”

孟萦点了点头,表示已知晓。

随后白芷又道:“年初女郎让人从庄子里抽调的五十名男子已经训练好,今日半上午时已到府里。他们都是从庄子里千挑万选的,家人的性命都我握府里,想来不敢轻易背叛。若是他们早一日到,不需要谢家郎君相帮,那些暗杀的人也讨不了好。”

“那就好,这些人来,正好可以让那些受伤的人多休养一段时间。你安排好这些人的衣食住行,让他们警醒些,不要轻易接触无关人员,府里的事情若是透露分毫,必定重罚。如今府里上下必须如铁桶一般,在外行走的管事更要谨言慎行。至于谢家郎君的搭救之恩总归要承的。昨天若不是他带人相助,恐怕府里落不了好。”

孟萦那种抑郁的情绪并没有纠结很久,她知道自己要调整好心态,如今的情势不是她逃避就能解决的。为今之计,只能迎难而上。

孟萦用了简单的午餐,就去了书房,她又仔细修改了计划,靖安候府的商铺必须关张,看靖安候府到时没了银钱支撑,还能嚣张多久?

靖安候府最大的依仗是他们手中的兵权,可也不敢公器私用,否则女皇就等着收回他们手中的兵权。孟萦想起自己前几天在定国公府看的邸报,朝堂的导向已明——女皇对靖安候府有意见了。

钟贵君在宫中虽受宠,但架不住有个猪队友的姐姐拖后腿。如今刺杀之事闹出来,靖安候府很长时间都不敢再伸爪子了。且若是自己再遇不幸,大家自然都会将帐算到靖安候府头上,目前来说,靖安候府可能是最不希望自己出事的。

孟萦刚将手中的计划修改完毕,青河来报,说卫平和卫安来了。孟萦让他们进来。

孟萦一见他们拖着伤病过来,忙问道:“你们伤势如何了?是否当紧?可有金疮药?”

两人见主子关心,更觉得羞愧难安。

一上来便单膝跪地请罪道:“保护女郎不力,请女郎责罚。”

“与你们无关,他们人手比我们多,且以有心对无心,你们已经做得够好了,至少挡住了他们好一阵,最终等到救援。”

“女郎,今晨去世的四人是定国公府的老部曲,受伤的十三人也是,受伤的人好隐瞒,但去世的人,隐瞒不了。这事定国公府必定会知晓,奴想给西北卫家郎君发信,告知此事,否则若是郎君通过其他渠道得知此事,恐怕心有不安。故来请示女郎。”卫平斟酌着说道。

孟萦知道这次的事肯定瞒不了元郎,毕竟卫平卫安手底下的人都来自定国公府,若是受伤了倒是可以瞒下来,但死亡是瞒不了的。还不如将情况讲清楚,也好过元郎无端猜忌。

孟萦点了点头道:“可。尽量缩小事态,不要夸大,以免郎君忧心。郎君在外行军打仗不易,我们自己能解决的事,就不要麻烦郎君。”

卫平知道自家女郎关心郎君,但若是女郎有任何闪失,他与卫安都不用活了,他必须求助郎君再加派些人手。

孟萦见卫平卫安羞愧不安,便安抚道:“如今府里新进了一批人,都是我年初挑选的精干之人,在庄子里训练了半年,正好今日到了,有他们和你们共同守卫宅院,安全保障应该不成问题。去信勿要让郎君忧心。”

孟萦知道卫平卫安与卫家有特殊的联系渠道,她给元郎的信都是通过卫平卫安传过去的,元郎的信也是他们带过来。孟萦没想到他们还有紧急的联系通道,孟萦这边遇袭的消息,卫平通过紧急通道,三天就传到了卫慎初手中。

卫慎初接到卫平的信,目眦欲裂,立马紧急传信给管家,让他将受伤的人接回来,另外又加派了三十余人到孟府。

定国公府管家送来的人,孟萦并未留下,受伤的人继续留在孟府休养。她年初招了一批人,现在训练好了。其中有几个是她高价招揽的高手,功夫不俗,且他们家人都在孟家的庄子上生活。

今日这批人一进府里,立马就安排人将府里防卫薄弱之处都填补好,然后又花大功夫设置陷阱,加强防卫,如今孟府的安全系数比之前高了好几个等级。孟萦虽觉得有些亡羊补牢,但为时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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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拜访谢府

卫平卫安走后,白芷将送给谢家的谢礼单子送了过来。孟萦见他做事稳妥可靠,让人挑不出毛病,就让他按照这个准备。明日一早她亲自登门拜谢。

叶全的人看白芷外出采买,推测可能是给自家主子的谢礼。萧瑾瑜得知消息,十七日一早,下了朝会,便到了韦曲大道的宅子,坐等孟萦上门。

萧瑾瑜将父君给的人基本上都放到了韦曲大道的宅子,让他们随时注意左邻的动向,若是有难,即刻出手相助。务必要保护好孟家女郎。

七月十七,孟萦用过朝食,便和白芷带着礼物直接去了隔壁谢府,因提前给了拜帖,门房便领着孟萦去了正院。

孟萦见谢府与自家虽只是一墙之隔,但谢府好像比自家面积更大,内里装饰也更精美,显得低调而奢华,往来仆从甚多,皆寂静无声,训练有素。

萧瑾瑜反复思索谢五郎在孟萦那里是否有露出马脚的地方,他该如何给孟萦解释山南东道之行。以孟家女郎的聪慧,她很容易就会发现不合理之处。

孟萦见侍奴将自己直接引到了正院,便知谢家五郎念旧情,并未将自己当做外人,而是当做朋友一般信任相处。

双方在正院大厅见礼,寒暄落座。

再次见到谢家五郎,孟萦还是有种恍如梦中之感。中元之夜,若不是树影婆娑,孟萦凭着记忆的本能认出谢家五郎,若是在白天,她肯定不敢将眼前这长相耀眼的郎君错认为谢家郎君。

萧瑾瑜见孟萦一直盯着自己看,便知她犹有疑虑。不太敢将自己认作谢家五郎,他有些惋惜之前那副面皮被毁,不然他中元夜就戴那副面具了。

萧瑾瑜道:“女郎心有疑虑?”

孟萦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道:“见到郎君总觉得莫名地熟悉,觉得郎君与一人身形气质颇为相像。”

“哦,那是何人?”萧瑾瑜立马追问道。心下却道:她该不会认出我来吧!

孟萦想到睿亲王于自己有恩,且他不是自己能在背后随意说道的人,便轻声说道:“无事,一个故人罢了”。

萧瑾瑜见孟萦不肯对他坦诚,便想逗逗她,笑着说道:“有不少人说我与睿亲王颇为相像,不会女郎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躲在暗处的叶绝和叶全突然觉得,以前咋没发现主子这么不要脸呢,为了骗人家女郎,这种谎话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出来。

孟萦听谢五郎如此一说,瞬间释然,更加不敢将他与睿亲王联系到一起了。

萧瑾瑜见孟萦面色松动,心下说:还是我反应敏捷,一下子就打消了她的疑虑。

孟萦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才心有疑惑!难不成郎君与睿亲王有亲缘关系?”

“女郎聪慧,我与睿亲王的确有亲缘关系,且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萧瑾瑜心说:我们本就是同一人,感情能不深厚吗?

萧瑾瑜以为孟萦还会继续追文他与睿亲王的关系,那样他就可以让她与睿亲王府加强联系,顺便帮她整倒祥和银楼。

可惜孟萦并未探听他与睿亲王的关系,萧瑾瑜这时又觉得孟萦太过识趣,让他无从下手。真是让人心焦焦!

孟萦随后恭谨地说道:“感谢郎君的救命之恩,来日郎君若有所求,孟萦必当全力以报。”

萧瑾瑜简直想要脱口而出道:那女郎娶我吧!但他说不出口,他不能如此这般挟恩图报,更何况孟萦于他也有再造之恩。

他咳嗽了一声,面上云淡风轻地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郎君已经从山南东道调回长安了吗?”

萧瑾瑜一时没想到孟萦如此问,停滞了片刻,随后想到,孟萦肯定以为他两年前在山南东道任职。

“两年前,并不是在山南东道任职,而是随五皇子去那里催缴税粮罢了!还得多谢女郎捐赠那么多玉米和青储饲料,女郎的募捐策论助我良多。如此,我还得多谢女郎呢!”

“郎君客气,原来郎君不在山南东道任职啊?请问郎君高就?”

萧瑾瑜之前让王季陵和李侃如隐瞒他的身份,这两人还算守信,连对孟萦都没有透露他的信息。两人若加以培养,倒是可造之材,如今两人都已嫁为人夫,李侃如还好,来年还会参加会试。只是可惜了王季陵,嫁给了那疯婆子钟瑶光。孟萦和王季陵不会再相见,既使再见,恐怕也不复当年青梅竹马的情分了吧!

“我现如今在户部任职,我姓谢名瑜,字玉儒,在家行五,女郎称我五郎即可。那我称女郎萦娘如何?”

孟萦点了点头,随后萧瑾瑜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她。孟萦一见那玉佩立马就认出那是爹爹随身佩戴的玉佩,玉佩的暗处镌刻着翕和二字。孟萦顺利找到了爹爹的名字,那玉佩跟随爹爹多年。她一来到大曌,这块玉佩就一直在爹爹身边。后来孟萦见爹爹不再佩戴这块玉,还问起过,爹爹说他收起来,没想到他把这块玉佩给了谢五郎。

“爹爹的玉佩怎么会在郎君这里?”

“这玉佩是两年前,你父亲从武陵郡衙接你的时候给我的。”

孟萦:“爹爹怎么……”

孟萦再一次凌乱了,爹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凭实力吭女吧?

躲在暗处的叶全快听不下去了,没想到自家主子的脸皮越来越厚了。当时明明是主子让人给女郎的爹爹去了信,又送了块玉佩过去。那孟家郎君迫于无奈给的回礼,主子却说是孟家郎君主动给他的。

“萦娘不必挂在心上,我只是为了解开你心中的疑惑,这才拿出你爹爹的玉佩。你我二人乃是旧识,如今又成邻居,我生于斯,长于斯,对长安城还算熟悉,以后萦娘有何麻烦,可直接来找我。”

孟萦听五郎这么说,感觉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进,毕竟是故人,总会念些旧情。更何况,两人如今是邻居,更要好好相处,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嘛!

“那就多谢五郎了,若是五郎有任何需要我做的,我必竭尽所能,在所不辞!”

“好啦,好啦,看你说得那么严肃做什么,我能有什么事,倒是女郎以后要加倍小心!”

孟萦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郎君独居于此吗?家中长辈是否在此,若在,改日我备上薄礼再来拜谢。”

“我父母都不在这里住,他们有地方住,这是我的私产。平日里为了清净,我偶尔会住这里,他们都不知道我这里的住处。萦娘若是有空可常来,没有长辈在,比较自在。这府里的管家如今认识萦娘了,你随时来都可以。”

说罢,五郎拍了拍手,便有侍奴送来了瓜果。他想还是先吃点东西,安慰一下自己的复杂的内心。

孟萦见到侍奴送来了一盘子猕猴桃和一盘子切开的蜜瓜,还有一攒盒点心。孟萦有些惊奇,她来大曌十年没见过猕猴桃,好怀念啊!

五郎见孟萦一直盯着藤梨看,以为她没见过,便取出匕首将藤梨一分为二,然后又从旁边的碟子里取出一个银勺,递给孟萦说道:“女郎尝尝,这是京郊新送来的贡果藤梨,算得上是个新鲜玩意吧!”

孟萦一听他们叫这猕猴桃藤梨,还是贡果呢!在后世满大街都是。这玩意,根本不稀罕。

孟萦了然地笑了笑,双手接过五郎递过来的白瓷碟,道了声谢。然后用银勺挖了一块碧绿的果肉放入口中。酸甜可口,软硬适中,端的是美味可口。

“郎君,这藤梨,产量多吗?”

“尚不知,这是御田今年新种出来的,前年山南西道节度使将这藤梨,送了些到京城,去年经御田培植,今年才得了好果。至于产量应该不低,不过尚未推广开,总产量应该不多。”

“那倒是可惜了,如若不然,可做些藤梨酒,倒是难得的美味。”

“女郎会酿藤梨酒?”五郎双目灼灼地看着孟萦。

孟萦觉得他的目光太过热烈,觉得耳根发烫。

“那我回头给女郎送些过去,女郎试着酿些出来,冬天我们就可以围着锅子喝藤梨酒了。”然后他也不等孟萦拒绝,紧接着又说道:“女郎尝尝我家中的点心如何?我才寻得一个做糕点的好手。”

说罢,萧瑾瑜便将攒盒里的点心往孟萦跟前推了推。

孟萦见谢家的点心异常精巧,且点心模子刻画精细,印出来的点心样式都是成套的,且颜色五彩斑斓,的确十分养眼,看起来秀色可餐。

孟萦随意拿起一块绿色的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几乎是入口即化,口感绵软,放了蜂蜜,并不是糖,味道清甜不腻。这般制出的点心,除非钟鸣鼎食之家,纵使舍得用料,也无这般精巧。

孟萦点了点头道:“这点心做的美味可口,多谢五郎。”

“女郎客气!女郎再尝尝其他口味的。”

孟萦见这些点心小巧得可以一口一个,便将各种口味都尝了一个。她对点心没有特殊的偏好,只是不喜欢干硬掉渣的点心,更喜欢绵软清甜的点心。

萧瑾瑜看得仔细,但并没有看出孟萦更偏好那一种点心。满心遗憾,这样就没办法投其所好了。

孟萦喝了两盏茶之后,便准备提出告辞。谢家郎君于她有救命之恩,但毕竟两年多未见,心里有些生疏,再加上两年前的马车拥吻之事,孟萦总觉得心里别扭,便不想多呆。

萧瑾瑜好不容易告了假,专门在此等着孟萦,哪里舍得放她回去。还没等孟萦提出告辞,他便提议道:“女郎,今日有空吗?听说今日西市的番人带来了一批新货,我想去看看,不知女郎可否有空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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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西市番人

五郎话说极会把控人的心思,若他单纯地问孟萦是否有空,孟萦可能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但他当即抛出去看番人带的新货,一下子就挠到了孟萦的痒处。

女人对购物总有着莫名的疯狂,孟萦来长安这么长时间,还未去过西市番人交易的地方。年初四郎带她逛坊市,但番人的坊市并未开业。后来事情一多,根本就没机会去逛坊市了。

如今萧瑾瑜如此相邀,孟萦略一思索便道:“前天夜里才发生那等事情,若我今日与郎君出游,恐怕于郎君不利。”

“无妨,一会儿我们乔装一番,我再派人扮做女郎的样子,你让侍奴跟着她回府,这样盯着孟府的人就以为女郎回去了。然后我们坐马车直接到西市即可。”

听谢家郎君如此说,孟萦觉得正合心意。

不大会儿,外面进来一名女子,她身形与孟萦有七八分相似,她看了孟萦一眼,然后迅速梳了一个与孟萦同样的发髻。孟萦取下发钗递给那女子,然后那女子又在脸上折腾了一番,这样一来,两人样貌上便有七八分相似,如果不靠近分辨,根本分辨不出两人外形上的区别了。

如此易容之术,将白芷下了一跳。孟萦让白芷跟着这女子回家,白芷回道一会儿派青玄和青鸾过来陪女郎外出。

白芷走后,孟萦才想起自己根本就不会梳头,一会儿乔装起来可如何是好。青玄青鸾根本没近身伺候过,也不知会不会束发。

萧瑾瑜让人送了一套彩纱高胸襦裙,外面套着素纱披帛。孟萦见这衣料非市面所见,异常柔软清爽,正适合炎热的夏天。那衣裙穿在身上薄如轻烟,却又不透里衣,端的是凉爽而不清透。

孟萦将这纱衣穿上之后,并未将头发打散,正在思索自己不会梳那些繁复的发式,那就用早晨白芷帮她梳的这个发式。一会儿到了外面再卖几根珠钗就可以了。

萧瑾瑜见孟萦并未打散发髻重梳,他拿了把梳子准备给孟萦束发,孟萦那里好意思让并不亲密的郎君束发。忙道:“有会束发的侍奴吗?让他来就可以了。”

“无妨,我来就好。让萦娘看看我的手艺。我总算知道你有一样不会的了。”说罢,他迅速拆了孟萦的发髻。

孟萦见谢家郎君三下两下就给自己梳了个简单大方与服饰相配的发髻,心下感慨,这年头怎么郎君们个个都会束发,反倒是女郎们不会给自己束发。随后她又见谢家郎君从袖袋里取了三根发钗,插到发间。

这让孟萦愈加不安起来,她知道束发只有亲密的人才能做,更何况发钗只有情人之间才能馈赠,她哪里敢要谢家郎君的发钗。

孟萦颇为不安地说道:“一会儿到了坊市,买到发钗,这些发钗再还给郎君。”

五郎听了孟萦的话,面色不虞,心里说道:本王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收回的道理。但嘴上却说道:“送给萦娘发钗。若萦娘不喜,扔了便是。”

孟萦听他如此说,一时无语。好在她不是那种纠结不安的人,她想着一会儿要去坊市,到时再买些新奇的东西回赠谢家郎君的赠钗之情。殊不知,如此一来,你来我往,交情愈加深厚。

两人收拾停当便,五郎便带着孟萦上了他提前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里放了冰盆,且马车棚上的蒙了轻纱,轻薄透气,从里面可以看到街市的景象,但从外面却看不到马车里的景象。车厢里铺了大块的水牛皮,坐垫用玉片连缀而成,趺坐其上,异常清凉。

孟萦其实一直都很努力,这些年真正放松的日子并不多。难得偷得一日闲逛,她从车棚往外看,大街上人来人往,这辆黑色的马车并不起眼。

孟萦家住得离东市不远,她要购物,多去那里。东市是富人购物地方,而西市则是平民百姓积聚之地。由于番人来自异邦,怕他们冲撞了住在东边的贵人们,便在西市单门开辟了一块坊市,供番人在此贸易往来。

两人坐了大半个时辰的马车才到西市,一到西市便是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充满人间烟火味。偶尔微风吹来,让孟萦有些恍惚。

到了西市入口,两人便弃车步行。下车前,萧瑾瑜拿出两顶帷帽,孟萦的那顶帷帽竟然是露头顶的,不影响发髻和发钗。孟萦觉得哪里都不缺聪明人,这设计完美地解决了盘发的难题。

两人顺着西市入口往里走,孟萦也只是简单地走走看看,西市里的东西大部分比较廉价,一块银角子就能买一大堆东西。

孟萦对种子比较感兴趣,发现她之前种植的番茄和花生、葵花籽都已经慢慢推广开了。这些种子的推广获利,如今都是爹爹在管,孟萦并未放在心上。

今日天气炎热,西市竟然有不少卖冰酪的,这让孟萦特别惊异。萧瑾瑜见孟萦对西市的冰酪感兴趣,便准备上前购买。

孟萦拦住他道:“五郎,我并非要吃冷饮,而是好奇这些冷饮是如何做出来的。”

“噢,这些冰酪是冬日里取湖冰做的,少用一些无碍,若是用得多了,估计会闹肚子。”

孟萦一听这造冰酪的材料,瞬间失去了兴趣。纵使现在污染少,湖水里的细菌经过冰冻杀死了不少,但也改变不了这是生水的现实。她突然想到今年五月份,元郎从西北给她发了几车硝石,可是她受伤一直没用上,后来上课时间紧张,也没再关注。那几车硝石还停放在库房里,来年有时间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如何使用这些硝石。

两人穿过西市,在西市西南看到了一大片坊市,这才是番人聚集之地,有不少高眉深目的番人女子在酒楼门前招揽客人,番人女子热辣多情,长相艳丽热烈,不同于大曌女子的端庄大方。

因着还不到饭点,孟萦想先看看番人坊市里都有些什么新奇的玩意。番人的着装五颜六色,异常艳丽,他们喜欢熏浓郁的香料,一进坊市便能闻见浓郁的香味,加上羊肉的腥膻,那种味道着实有些怪异。坊市逛起来感觉虽不是太好,但孟萦还是想淘些新鲜玩意。

孟萦见番人的店铺很有意思,不像大曌的铺子,分行业,售卖的东西会分类细化。而番人的店铺多是杂货铺,番邦舶来品多而杂,什么都卖。

萧瑾瑜陪孟萦逛了几间铺子之后,发现她最感兴趣的就三样:匕首、首饰和种子。五郎一路陪着孟萦,但笑不语。

孟萦听说番人的匕首质量好,若是挑到上好的匕首,可以吹毛断发。孟萦找了几家铺子,根本就没发现那吹毛断发的匕首。倒是见到不少匕首上面镶嵌着宝石,做装饰之用。

因着孟萦想要涉足银楼,她仔细观察了番人的首饰,发现他们的首饰银质偏多,但银子的纯度不是很高,容易氧化变色。至于上面的珠宝,虽纯净度不是很高,但色泽艳丽,珠钗造型古朴。

至于种子,孟萦只想看看是否有新物种罢了,没有也无甚关系。

一路逛下来,萧瑾瑜和孟萦仍是两手空空,孟萦觉得这些店铺里的东西质量堪忧,她并未有看上眼的。眼看着番人的坊市已经快逛完了,孟萦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五郎笑着问道:“萦娘有想要的东西吗?”

孟萦笑着说道:“随意逛逛,听说番人的匕首锋利,可吹毛断发,但一路逛下来,却并没有发现特别锋利的匕首。”

“我知道有家铺子里有卖锋利的匕首,我们去看看吧。”

两人出了店铺,顺着青石板铺就的道路继续往里走去,路边有不少摆地摊的番人在叫卖,那些并不流利的大曌话,说起来让人啼笑皆非。

有人见孟萦和五郎衣着不凡,一看就是大主顾,忙拦着孟萦说道:“美丽的女郎,俺老汉这里有新东西,看一看不吃亏。女郎看看俺新带回的白叠花种子,那白叠花很美,就像女郎一般美丽。”

白叠花,孟萦一时没想起那到底是个什么花,便有些好奇,那人手里拿着个不大的麻布口袋,口袋里装着大半袋种子,袋口半开,孟萦看到里面黑色的种子,一时有些呆怔。她看到了棉花种子,上辈子她跟着奶奶,每年都会种块棉花,然后弹棉花做棉被、棉袄和棉裤。

这棉花种子她最熟悉不过,孟萦心下激动,她竟然没有发现大曌没有棉花,那之前棉被的芯填充的是什么?自她来了之后,刚来时她盖的被子是兔毛填充的,后来她做了蚕丝被,再也没注意这些。看来这棉花尚未推广开,那之前用的就是木棉了。

五郎见孟萦似乎认识这些种子,便好奇地问摆摊的番人:“这白叠花的种子怎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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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扮猪吃虎

那番人见他们二人穿戴不凡,便想着宰一把是一把!若是按照他报出的价钱,这袋种子还不得要卖二百两以上啊!

五郎见孟萦对这种子感性,可又见她听了价钱之后,立马就转移了视线,装作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去看了其它东西。

孟萦见他的摊子上还有不少香料,见到了咖喱,大小茴香、肉豆蔻、姜黄、阿月浑子等,这番人的香料品相不差,可他没店铺,价格应该比店铺里的低些,谁知他竟然要的比店铺里的还贵,看来他还真准备宰他们一把啊!

孟萦岂肯低头就宰,她笑着说道:“若是我买这几袋子香料,需要多少银钱?”

那番人汉子一见买卖可以促成,便道:“女郎好眼光,老汉的香料顶呱呱,女郎要得多,我就给你便宜些,三百两银子如何?”

“太贵了,比店铺里贵多了。不若这样,我给你三百两银子,你将这袋白叠花种子添进去如何?”

“太少了,女郎再添些,四百两银子怎么样”

“那就算了,还不知道这白叠花能不能长出芽苗呢!”

老汉:“三百八十两如何?”

孟萦摇了摇头道:“太贵。三百三十两。”

说罢,孟萦便准备离开摊铺。

那番人见孟萦要离开,立马叫道:“老汉吃个亏,三百五十两卖给女郎。老汉不易,跑了那么老远的路啊!”

那番人虽然一边抱怨买卖不易,但却手脚麻利地将孟萦点买的香料都快速地装到麻布袋里递到了孟萦身前。

孟萦听着番人自称老汉,觉得他在大曌呆了至少五年,否则长安话不会说得这般流利。

五郎掏出银票给那番人,却被孟萦拦了下来。她取了随身携带的银票交给那番人。

没想到那番人竟然也认得银票,一边点银票,一边笑眯眯地说道:“女郎下回还光顾老汉的铺子,老汉给女郎优惠。”

“那就请老汉下回来大曌时,多带些白叠花的种子,不拘多少,我都要了,但价格就不能像今天这样了。”然后她给这番人留了清净心茶楼的地址,让他下回得了白叠花的种子,送到那里。

“好呢,老汉记住了。女郎好福气,人美心善,夫郎样貌好,俊朗温和。老汉祝两位夫妇和美,下次还关照老汉的铺子啊!”

孟萦:……

这老汉也太不靠谱了吧,说好话不要钱,但也不能乱拍马屁啊!刚才说得好好的,怎么瞬间转话题啊!

孟萦听那番人老汉满嘴胡诌,正准备辩解,萧瑾瑜拉了一下孟萦的手,笑着说道:“老汉好眼力!我家娘子的确是人美心善。赏你了!”

随后萧瑾瑜扔给那老汉一锭银子。那老汉得了赏,乐得见眉不见眼。那不靠谱的拉郎配的话又呱呱地来了一段。

孟萦:……,谢家郎君这是什么操作?

孟萦只想扶额,这谢家郎君的性子也太过促狭!

孟萦将那一大袋子香料和种子交给青玄,让他先送到马车上。

买完种子,萧瑾瑜又带着孟萦去了他熟识的店铺。

那间店铺应该是这坊市里最好的铺子,铺子内里装修高雅,二楼还设有雅间。

萧瑾瑜一进店铺,掌柜的见了他手中的玉佩,便领着二人上了二楼雅间,并指挥小厮上了茶点。

“掌柜的,请将店铺里最好的匕首送过来一观。”萧瑾瑜说道。

那掌柜的的确上道,很快便送来了两把锋利的匕首。那匕首颇具番外风格,刀柄处用牛皮包了,上面镶嵌了大颗的红宝石。

孟萦取了刀,见两把刀已经开刃,刀口锋利,刀片银白色,银光闪闪。但孟萦知道,这刀片不是合金的,也不是银的,看起来倒像是铂金所制。

掌柜的见客人只看不语,便笑着介绍道:“这是大夏边境产的匕首,用上好精钢所制,可做到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请问店家,这匕首是大夏何处所出?”

“紧邻安西都护府的都支所产,怎么有问题吗?”

孟萦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要说这匕首吹毛断发孟萦相信,但削铁如泥孟萦并太不相信。

那掌柜的见孟萦似乎并不相信的样子,随后他取出一块铁皮,用那匕首的确轻松就切开了。

孟萦试了试这两把匕首的手感,很趁手。唯觉得可惜的是,这两把匕首都没有开血槽。估计是锻造不易,毕竟这种坚硬的金属熔点高,锤炼不易。

孟萦问了问价钱,两把匕首是一对的,不单卖,总价要三千两银子,孟萦觉得这店家可以抢钱了。不过这匕首她的确喜欢,萧瑾瑜与店家交涉一番,便宜了三百两银子,孟萦让他们将匕首包好,送到韦曲大道孟府,拿着她写的个条子去支钱。

掌柜的这番刚拿到孟萦写的条子,就听见楼下有女声大声吵闹,说要购买前天她看好的匕首。掌柜一听便知是谁来了,这边对着孟萦和萧瑾瑜告了罪,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雅间里,孟萦买到了心仪的匕首,虽还有些肉疼这价位,但这么重的铂金,想来也是值得的。

萧瑾瑜见孟萦欢喜地拿着匕首反复确认材质,便肯定地说道:“女郎知道这匕首是何材质。”

孟萦听萧瑾瑜十分肯定的说法,有些讶异他察言观色的能力。便笑着说道:“可能是一种新型金属,不知都支那里是否有这种金属的矿脉,若是发现矿脉,大力开采,恐怕将来最锋利的刀剑都要出于此了。这种金属天然纯白,永不褪色,异常坚硬,延展性极好。若是用它做首饰可每天佩戴,永恒不变,不似金银会显得老旧。”

萧瑾瑜一听,暗下惊讶,他没想到孟萦会认得这种贵重金属。十五年后,这种金属才广为人知,目前知道这种金属特性的人,不会超过一双手。

“女郎怎知这种金属的属性?”

孟萦笑着说道:“曾在祖父的一本游记中看到过,仔细观察两把匕首的材质,与书中所述相同。”

“孟神医真是见多识广,只可惜他早早离世,若不然倒是可请教一番。”

孟神医再一次成为背锅侠,孟萦发现祖父的名头真是太好用了。

“不知这店家还有多少用此材质做的东西,若有,倒是可以买来,毕竟物以稀为贵,这种金属产量应不会太高,毕竟提炼不易。”孟萦又补充道。

说话间,那掌柜又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对萧瑾瑜耳语了几句。

萧瑾瑜一听,稍稍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又给那掌柜的耳语了几句。

随后,萧瑾瑜又对孟萦说道:“女郎先行下楼,往南走,走到头有家都支酒楼,女郎去酒楼二层的阿浑包厢等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待处理好,立马去酒楼与女郎会合。”

孟萦点了点头,便随着掌柜的下了楼。

还没下到楼下店铺,就听一女子高声叫嚷道:“啊,那两把匕首啊,怎么卖掉了。我的铂金匕首啊,那可是铂金做的,可比黄金珍贵多了。我要把那匕首熔了做首饰,那我就是大曌唯一有铂金首饰的人!不行,王爷,你一定要帮我把那两把匕首买下来。”

“好好,本王一定帮你把那两把匕首弄过来。”

听了他们的对话,孟萦觉得有些头疼,那两把匕首恐怕留不住了。看来楼下的男子是个王爷,只是不知是哪个皇子。楼下那女子看来也是个识货的,竟然认识铂金,不会同自己是前世的老乡吧?

刚下楼,孟萦就见楼下有一身穿大红长裙的丰腴女子,一袭红裙显得她异常绮丽,很有几分姿色。她身边站着一位壮硕颀长的青年郎君,孟萦看了那郎君一眼,发现竟然是三皇子雍王。

两人有过一面之缘,还是上个月谢含蕴来京,在清荷山庄的接风宴上。孟萦上前给三皇子见礼,三皇子摆了一下手,笑着说道:“孟家女郎免礼。”

三皇子对孟萦记忆犹新,因为她容貌太盛的缘故。上次的接风宴,她站在自小美到大的表妹谢含蕴旁边,竟然不显得黯然失色,反而是各有千秋,但皆是容色殊丽。

孟萦没想到三皇子还能记得自己,施礼过后,便准备往外走。

那绮丽女郎这才从见到孟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一脸花痴地说道:“美女,别走。天噜啦,本姑娘今日好有眼福啊!见到大美女了。这世上真有书本上描述的古装美女啊!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啊!后面是什么来着,对,对,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关键她的声音还那么好听,好听得让人怀孕啊!从今天起,本姑娘粉你,超级脑残粉!嗨,美女,那两把匕首是你买走的吗?”

那女子年约十六七,一双杏眼分外灵活,看起来聪明灵动。但孟萦对她的感官不是很好,总觉得她喜欢扮猪吃老虎的戏码,装得像小白兔一般,但内里的算计却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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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阿芙蓉膏

那女子尤不放弃地说道;“诶,她害羞了欸,还红了脸!王爷,你说怎么会有长得这般美丽的女子啊!以前我觉得自己长得还算入眼,现在看了她,觉得她是天上云,自己就是地里的烂泥!好伤心啊,不行,只有美食不能辜负,也只有美食才能安慰我受伤的心灵,王爷得请我吃饭。”

雍王笑着摸了摸那女子的发髻,说道:“不是你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明珠在本王心中就是那最美的女郎。走,本王带你去这坊市最好的饭店。咱们一边逛,一边往那边去。”

“哎呀,王爷怎么又叫人家明珠,杜明珠,肚名猪,太难听了,本姑娘改名了,叫杜芳菲,以后王爷要叫人家芳菲,以后不许叫明珠。”

萧瑾瑜一听到杜芳菲的名字,内心翻江倒海。他从一重生回来就派暗卫查找杜芳菲,但一直都没有找到人,同名的人倒是找到几个,但都不是她,原来她原名杜明珠,这才改名杜芳菲啊!也难怪上辈子,她之前的经历都被三皇兄抹平了,给她安排了良好的出身,美其名曰名门贵女杜芳菲。

那么日期就对住了,这个女子有很大的问题,如同魔鬼一般,上辈子她在大曌搅弄风雨,让整个国家鸡犬不宁。她会番语,很快,她就会引进番人的阿芙蓉膏,然后敬献给母皇,让她吸食成瘾,随后又到处在贵族中宣扬她的福寿膏,借阿芙蓉膏不仅聚敛了大量的钱财,同时还控制了吸食阿芙蓉膏的大部分权贵。

杜芳菲未婚先孕,在三皇兄未和离时,便为其生育一女,后来三皇兄和离,再嫁杜家。等到她将阿芙蓉膏推广开来,掌握了大量的银钱。母皇吸食阿芙蓉膏成瘾,为杜芳菲所控,母皇对外宣布,过继杜芳菲的女儿,封其为太女,从而引发众怒。

杜芳菲的福寿膏推广五年之后,上至朝堂权贵,下至富商地主,都上瘾难戒。更有甚者,不少士兵竟然也吸食成瘾,一旦瘾发,涕泗横流,瘫软在地,毫无战斗之力。那时母皇吸食阿芙蓉膏已经被毁了健康,病入膏肓。杜芳菲趁机扶持太女上位,她和三皇兄做了摄政王。

吸食福寿膏的恶果显现,引发了有志之士的抵制。七皇子背后的靖安候府、文宣公府和右相府不服杜芳菲和三皇兄用不正当的手段谋政,三家合谋,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引北方突厥入关。大夏在西北趁机发动战争,自此大曌进入混战时期。

士兵由于阿芙蓉膏丧失了战斗力,整个大曌被杜芳菲搞得几乎灭族,被迫迁都洛阳,然后又被突厥人和大夏人逼迫再次迁都金陵,丧失了大曌的绝大部分领土。

这辈子,大曌现在的状况由于孟萦的出现,改变了很多,国之栋梁都安好无恙。这个杜芳菲得找人盯着,若她再与番人勾结,引进阿芙蓉膏,必定是留不得了。

萧瑾瑜想,何苦脏了自己的手,上辈子杜芳菲与三皇兄的奸情被三皇嫂被发现时,杜芳菲已经生下了三皇兄的女儿。那这辈子,他们感情初起,若是被三皇嫂发现,肯定会有一场大戏。颜贵君不是一直没事找事吗?是时候给他找点事情做了。上辈子他明知道福寿膏对人有害,还撺掇母皇吸食,那他这辈子是不是该以身试法?

一个转瞬间,萧瑾瑜已经想好该怎么利用杜芳菲离间颜贵君、三皇兄和三皇嫂了。至于三皇嫂怎么对待杜芳菲和三皇兄,他们都得受着,这是他们上辈子欠她的。

“那我的匕首呢?掌柜的,赶紧将那匕首给弄回来,否则那你的店就不用开了,王爷不会饶了你的。”杜芳菲狐假虎威地威胁道。

那掌柜的一脸难色地说道:“女郎饶命啊,那匕首昨日就卖出去了,且买家某实在惹不起,取回来是万不可能的。求雍王爷绕过贱民一回。”

三皇子听掌柜的如此说,怒从心生,板着脸说道:“那你说说,这匕首到底卖给谁了,你只要告诉本王这匕首卖给谁了,本王就不再找你麻烦,否则,哼!”

那掌柜的思量再三,俯身在三皇子耳边说道:“那两把匕首昨日送到睿亲王府了。那边也付了账,如今银货两讫,贱民断不敢去睿亲王府要回东西。”

三皇子听了掌柜的话,脸黑了一层,这两把匕首是拿不回来了,进了睿亲王府,他也不敢造次!毕竟睿亲王是皇正君心尖尖上的人,如今他的生身爹爹颜贵君和钟贵君共同掌管后宫,但那也是皇正君授权的,若是自己招惹了五弟,颜贵君在宫中恐怕会被皇正君撸了权。

杜芳菲见三皇子面色不虞,倒是很有眼色地说道:“罢了,我们去看看其他家有没有这样铂金吧!”

送走雍王和杜芳菲,掌柜的松了一口气。

萧瑾瑜一脸严肃地下了楼,让掌柜的把这两把匕首送到睿亲王府,若是雍王再找麻烦,就去睿亲王府求助。

这家铺子是家老店,是谢正君的陪嫁,现在由萧瑾瑜接手管理。今日见到杜芳菲和三皇兄,算是意外之喜。随后萧瑾瑜安排暗卫跟踪杜芳菲,时刻留意她的动向。

孟萦一路不曾停留,径直去了都支酒馆。那酒馆颇具异域风情,外面的白色装饰,有点像一千零一夜里的建筑风格。酒馆占地极广,宽敞的一楼大厅有个演艺台,会在饭点为就餐的客人进行歌舞表演。

孟萦走进酒馆时,还不是饭点,大堂里人并不多。一楼靠窗处坐着五个金发碧眼的番人,两位年长的约四十多岁,还有三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大抵他们认为没人能听得懂他们的话,便没有压低声音,用英文交流着。这让孟萦产生了深深得疑惑,她特意放慢脚步,听了一耳朵,确认他们的确说得是英语。

孟萦有点弄不清这究竟是个什么时空,炎黄文化得以延续归功于大曌史书记载的太平公主。可这些讲英文的番人又如何将他们的文化带入了这片异时空?

酒馆的小厮领着孟萦进入了二楼的阿浑雅间,小厮很快便送来一壶奶茶。孟萦打开窗,正好可以看到一楼大堂的演艺台,也能看到那几个说英语的番人。

孟萦侧耳倾听,来大曌十年虽不曾说英语,但她的基础在那里,前世,孟萦的英语学得还不错,大学英语考六级时,除作文和听力,大部分题目接近满分。

这几个人说的英文孟萦听得明白,他们是来大曌淘金的,不过并不顺利。由于途中遭遇风暴,耽误了来大曌的时间,他们带过来的毛毯和毛绒围巾披肩,在大夏天并不受欢迎,但要等到冬日再出售,他们又急于回国过年。且这大半年里,他们又没有别的营生,每日只见银钱流水似的往外花,却不见进账,真是让人急白了头。他们想带些东西早些回国销售,年前有波不错的行情。

如今他们手里的毛料,有商家看上了,但极力压价,因为如果商家备货,积压到年底才能出手,占用资金,故而大力压价。若按照商家给出的价钱,他们这一趟不远万里,不说挣钱,连本钱都讨不够。他们想趁机购买大量的茶叶、丝绸和瓷器回国,可手里没有现银,他们没有本钱购买大曌的物品。

不过他们这次带了不少opium,孟萦一听他们说道opium,立马心惊了。这不是大烟的意思吗?古人称之为阿芙蓉膏,不过大烟在他们国家是违禁品,不知道大曌允不允许他们卖大烟,正在商议看能不能找个权贵,将阿芙蓉膏售卖出去。

孟萦简直有些想笑,前世的历史中,鸦片差点毁了整个民族,难道重活一世,自己还要再经历一次虎门销烟和八国联军进京?看来这几个番人手中的阿芙蓉膏留不得。

孟萦问小二要来了纸笔,让青鸾青玄守好门,不许别人进来。她借着窗缝,将这五个番人都一一画了下来。

孟萦画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五郎推门进来。他见孟萦给这些番人画像,有些吃醋,她还没给自己画过画像呢,怎么就给这几个番人画像?

将这几个人的画像画好,孟萦待墨迹干燥之后,将画像收了起来。五郎这才叫来小二点菜,他知道孟萦的口味,便直接点了店里的特色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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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皇嗣之论

很快楼下的歌舞声起,孟萦和五郎他们到得早,这才早早用了午饭,其实楼下正是上人的时候。孟萦从窗缝往下看,随着胡琴奏响,那些番人男子女子,正在舞台上跳来扭去。他们穿着热辣,舞姿奔放,让人热血沸腾,蓬勃富有活力。感染着坐在周边的食客,他们也随着节奏摇头晃脑。

孟萦看见他们的着装,突然想起前世的一个段子,话说一小哥去某地旅游,被当地人叫到一处,说有民族歌舞表演,小哥说哪里不能看歌舞表演,非要跑到你们这里看,还死贵死贵的。谁知,那人却道:不穿衣服的。小哥又道:不穿衣服,我怎么知道他们是哪个民族的,欺负我外地人呢!然后牛气哄哄地走了。

楼下歌舞正酣,孟萦见到她那便宜老乡看着歌舞台上的表演,跃跃欲试。果不其然,不大会她就跑上了台子,对着三皇子,大声唱了首《很爱很爱你》。

孟萦见她这般骚操作,有些无语!这表白够劲,一般人消受不起。看她这般敢爱敢恨,对着已婚郎君大胆示爱,孟萦觉得自己是怂到家了,自认两人三观不同,以后要远离。

孟萦虽见过大曌女子的放浪形骸,但这般对着已婚郎君毫不顾忌地求爱也是少见。孟萦看了三皇子一眼,见他稳稳地坐在那里,面不改色,若不是他红透的双耳出卖了他,孟萦还以为他如柳下惠,坐怀不乱呢!

萧瑾瑜见杜芳菲如此大胆示爱,嗤笑一声。这杜芳菲热辣大胆,时而懵懂,时而纯真,将三皇兄吃得死死的。其实内里的手段可不一般,上辈子,无数权贵折在她手里。为了她,三皇兄不顾数十年的夫妻情义,抛妻弃女,和离再嫁。

“萦娘要喜欢看这歌舞吗?若是喜欢,下回我们晚上来,晚上的歌舞娱乐差不多通宵达旦。”

“不是有宵禁吗?这里没人管?”

“这都支酒楼后面可提供住宿,到了宵禁时间,不想离开的,可在这里住下来。”

“看来这都支酒楼经营有方,不知这家酒楼的东家是大曌人还是番人?”

五郎指了指自己,笑着说道:“这是我在暗处的一处产业,知道的人很少。”

孟萦没想到五郎会将他暗处的产业告诉自己,这是对自己的信任,但这也表明他愿意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她。孟萦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五郎好眼光,生财有道!”

五郎关上窗,将楼下的歌舞声隔在外面。

“五郎与楼下的雍王爷交情如何?”

“交情一般,幼时曾在一起玩耍,但我与表兄睿亲王更为亲密。睿亲王与雍王也只是面和心不和。”

“不知楼下那几个金发碧眼番人来此地多久了?五郎可熟悉?”

“那几个番人在这都支酒楼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他们带来的货物现下并非必须,所以囤积在手,一直没有出货。估计还要滞留一段时间,待到合适的时机,卖了货物,又采购了大曌的物品,才会离开此地。”

“那几个番人有问题吗?萦娘为何要画那几位番人的画像?”

孟萦仔细试探了谢五郎一番,观他神色坦然,说到睿亲王时,眸光并无闪躲,基本可以判断他所说为真。至于睿亲王与雍王的交情一般,孟萦觉得有谢五郎在她与睿亲王间做桥梁,事情要好处理得多。

孟萦肯定不能说她能听懂他们的话,但要如何掩饰过去呢。她略一思索道:“我刚进酒楼,就见这几个番人在哪里交头接耳,似乎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故而留意了一番。后来有一人,取出一膏状物,虽离得远,但我也看出那是阿芙蓉膏。我曾在祖父的医案里见过他描述阿芙蓉膏,它有一定的药用价值,但若让普通人吸食,不消多时,便会上瘾难戒。若是蔓延开来,恐怕我们面临的便是亡国灭族。太可怕了!”

孟萦的一席话,让五郎震惊不已。若不是前世孟萦不曾到来,他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也如他一般是重生的。这阿芙蓉膏的推广,的确让大曌差点亡国灭族。

“萦娘想要怎么做?”

“还没想好,因着此事牵连到番人,我无能为力。楼下那女子和雍王爷与那些番人有意结交,真正能管得了这事的人不多。且目前,绝大多数人没见识过阿芙蓉膏的危害,他们到时只会觉得阿芙蓉膏如天上仙药,让人飘飘欲仙。若是我贸然行事,别人非但不肯听,反而还会怪我危言耸听,倒惹了一身骚。但若放任不管,任由阿芙蓉膏蔓延开来。我又良心难安,且作为大曌人,受国之庇佑,岂能不顾天下兴亡?”

“萦娘好气度,这事我会报于睿亲王府,请睿亲王联合鸿胪寺来处理此事。萦娘若信得过我,我从中牵线,萦娘将此事汇报给睿亲王。如何?”

孟萦摇了摇头说道:“目前我并未入仕,人微言轻,不若五郎拿着画像去睿亲王那里,若是那几个番人伏法,对你来说倒算得上功有一件。不过,目前太女之位未定,各皇子之嗣均有机会,皇嗣之争势在必行,五郎于我有恩,皇嗣之争的凶险,我自不必说,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不管如何凶险,谢家作为皇正君母家,天然要站在睿亲王身后。”

“我无意于皇嗣之争,都说学得文与武,货于帝王家。若遇明君圣主,入朝为官,一展抱负,是为畅意人生。如若不然,归隐于市井山野之间,也可保平淡安然一生。除非混战不止,总能有一方生存之地。睿亲王虽出身正统,钟毓神秀,但他未有子嗣诞下,于皇嗣之争上,便失了先机。”

五郎:“女帝正值壮年,睿亲王也还年轻,总会诞下子嗣。这个萦娘无须忧虑。”

“我并非忧虑此事,凡事均有两面性,有利有弊。睿亲王一日不大婚,不诞下子嗣,便会让众皇子对他青睐有佳,心存拉拢之意。女皇予他重权,也不外如是。

但睿亲王一旦大婚,便会被女皇暗中夺权,他会成为众皇子及其姻亲们的头号对手。到时,睿亲王的处境可能会比现在要难得多。且女帝现年富力强,未必就愿意早早定下太女之位。到时,所有对太女之位有觊觎之心的皇嗣们,首先会将睿亲王的子嗣当做天然的敌人。毕竟就出身而言,谁让她代表着嫡出正统呢!”

萧瑾瑜其实也想过他大婚,有了子嗣之后,处境的确会如孟萦分析得这般,成为天然的靶子,处处被人暗算针对。两辈子他对母皇了解至深,权势于母皇来说,远高于亲情。前世就是这样,若不是她离不开杜芳菲的福寿膏,断不会早早立下太女。

“看来睿亲王还是要早点大婚,让王妃早些诞下贵女啊!”五郎感慨道。

孟萦笑着说道:“睿亲王大婚,于我等升斗小民相距十万八千里,京中贵女任由他挑选。他若想成亲,随时都可以请女帝赐婚。”

萧瑾瑜心说,我只愿选我心上人,却不被她认同,如何是好?

五郎:“先祖有训,皇子婚嫁多选文官之家,不与武官之女联姻,以防乱了朝纲。不过,也有皇子下嫁寒门士女的,成为一段佳话。”

孟萦:“传奇,毕竟是极少数,才会被人传扬。若是比比皆是,大家司空见惯,又岂能成为佳话。”

“萦娘言之有理,京中皇子之嗣,萦娘觉得哪位实力更强?当然这只是我们私下闲聊,并不外传。”

这种事孟萦岂敢乱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并不了解众皇子之嗣,且尚有几位皇子未婚,女帝正值壮年,身体康健,。最终花落谁家,尚未可知。现在站队,为时尚早。

不过可以确定的,不论哪位皇子的女儿被当选为太女,将来太女之母的命运都不会太好。若是太女登顶大位时,已成年还好说。如若不然,一旦女帝退位,太女登基,女幼母壮,有外戚专权之忧,女帝退位前,必定会将这隐祸灭杀在萌芽中。”

萧瑾瑜没想到孟萦看得如此透彻,她并未接触到母皇,却对母皇了解至深,不得不说她的政治领悟力首屈一指。现在看来当初欧阳冉和黄简然能算计到她,只能说她初涉世事,对大曌郎君们于婚姻上的算计估量不足。反观她到了长安之后,便没有人能算计得了她,那几番算计,她都将计就计地反算计了别人。

其实,萧瑾瑜想过,若他嫁给孟萦,将来他们生下嫡长女,那么孟萦的日子便不会轻松了。他们的孩子一生下来,便危机重重。纵使将来争位成功,以他对母皇的了解,她必定会千方百计地让孟萦悄无声息地死去。

但因惧怕母皇的手段而放弃孟萦,萧瑾瑜心有不甘,他自认重活一世,必定能保住自己的心上之人。还好他现在是谢五郎的身份,否则,以睿亲王的身份,必定会让孟萦避之不及吧!

“看看,我们好像跑题了,不谈政事,只管当下吧!五郎,这画像给你,怎么处理都随你。我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身外之事,也不能再以身犯险。”

孟萦随手将手中的画像交给了谢五郎,请他代为转交。随后又问道:“鸿胪寺中有通番语之人吗?特别是刚才这几个金发碧眼的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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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筹划银楼

五郎本着试探地说了句:“楼下女子原名杜明珠,原是个痴儿,半个月前,她跌破脑袋,昏迷半天,醒来后就不再痴傻,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她对外宣称,是昏迷中得神仙指点,变得耳聪目明,识文解字。为此,还特意改名为杜芳菲。不过,我没想到神仙还能教她番文呢?”谢五郎一脸讥讽道。

孟萦已经大概弄清楚了杜芳菲的来历,但见她行事毫无顾忌,与自己一向谨小慎微不同,孟萦自认为道不同不相为谋。远着便是,但如果她从后世而来,明知大烟的厉害,还要借此敛财而害人的话。孟萦觉得自己就不能袖手旁观,否则良心难安。

五郎拿了画,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心说孟萦真是大曌的福星,给自己带来了好运。他寻访杜芳菲多时无果,今日带孟萦逛坊市,竟然偶遇了。这几个贩卖阿芙蓉膏的番人竟然也被孟萦发现,就住在都支酒楼里。

五郎将画交给叶全,让他立马派人时刻关注那几个番人的动向。目前三皇兄、杜芳菲和那几个番人并未行动,他也不能轻易动他们,若是他们有所行动,必定先灭了他们。

“五郎可认识鸿胪寺里会青国番语的文官?”

“认识几个的,萦娘有何需求?”

孟萦觉得自己会番语的事总要圆过去,便笑着请求道:“若是可以,能否帮我引荐,我想请个能教青国番语的夫子,每旬授课两次,束脩好说。”

五郎见孟萦说得认真,但他直觉觉得她听得懂青国的番语。这夫子只不过挂个名罢了,只是不知她是如何习得番语的?

“这个好说,回去我就安排,等联系好了,我就带他上门。”

解决了番语夫子的事,孟萦也不想再在这酒楼里浪费时间。便想离开,但又不想下楼碰上杜芳菲和雍王一行人。

“请问五郎,这里可有后门,我想回去了。”

“萦娘不急,我这里还有桩生意想要请教。”

“不敢,我哪里懂什么生意。”孟萦知道凡事忌讳交浅言深,便有些推脱。

“我准备开家银楼,若萦娘不感兴趣,那便罢了。”

孟萦心说,真是来瞌睡,有人送枕头。不过她对谢五郎了解不深,能否合作还不敢说,孟萦尚有些犹豫。

“开银楼利润虽可观,但得需要足够强大的靠山,否则困难重重。若是郎君有足够强硬的靠山,那就另当别论。”

“这个女郎不用担心,睿亲王府自会护着,没人敢针对睿亲王府。”

“那冒昧问一下,不知五郎的准备工作做到哪一步了?金银的进货渠道是否可靠,制作首饰的师傅是否找到,店铺的位置也很重要,另外对客户的定位如何?”

“金银的渠道和制作师傅都有,没有确定的便是店铺位置和你说的客户定位。不知萦娘是否有兴趣参与?”

“开银楼的本钱较大,不知五郎这银楼共几个东家?各占多少份额?我若是参与,又该如何参与?”

五郎恨不得,孟萦一分银钱都不出,只要她原意参与就可以,这样他就有借口,以商量开银楼事宜来接近她了。

“目前银楼的东家就我一人,萦娘若是有意参与,不知想领几成?”

“我尚未考虑清楚,另外睿亲王府为银楼提供庇护,不需要给几成吗?”

五郎没想到孟萦在生意上考虑如此周到,笑着说道:“我与睿亲王自幼亲厚,他为人仗义,若我给他干股,他反而会生气,与我生疏,觉得我将他当做外人。不过倒是可以说服他的凤舞银楼入股咱们的银楼,这样可实现双赢,凤舞银楼的渠道也可借我们所用。”

孟萦认可谢五郎对睿亲王的评价,点了点头道:“睿亲王的确仗义,如此一来,我们就要努力经营方不负睿亲王的一番好意!”

“萦娘言之有理,现在你只需告诉我是否愿意与我一起经营银楼?当然萦娘若是不愿意也无妨,随心即可。”

他这样问,孟萦能说不愿意吗?当然不能。再说她还准备对靖安候府的祥和银楼下手,这么好的机会她也是不愿错过的。

“能和五郎一起共事是我的荣幸!”

“那就好,晚上我将开银楼需要的资料送过去,然后我们再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孟萦喝了几杯奶茶之后,便想回去了。但她见楼下的便宜老乡喝了酒之后,更加狂放不羁。孟萦不想与她再次碰上,便对五郎道:“这楼里有后门吗?我想早些归家。”

五郎看了一下钟漏,见午时已过,他们出来也有些时候了。

“我们一同归去,你在铺子里看上的匕首,我让人先送到到睿亲王府,等这段时间风声过去,你再去取。”

“那银钱我该找谁结算?”

“银钱我已结过了,萦娘不必担心。”

“那我一会儿到家,让人将银票送过去。”

“不必,晚上我过去时再说。”

二人从后门出了都支酒楼,上了马车。一到马车上,萧瑾瑜就想起上午孟萦买得白叠花种子。

他语气肯定地说道:“萦娘很了解这白叠花。”

孟萦心说:哪来的妖孽?

孟萦见谢五郎笃定她认得白叠花,但这些种子能否种出来,尚未可知,她不想给谢五郎过高的期望,否则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还不如等种出来之后再说。便笑着说道:“曾在书中读到过,说这白叠花初次开花粉紫色,待到入秋后,又开出毛茸茸的白花来,甚是有趣。便想着种些出来,看它是否有其他用途。”

“若是女郎种出来这种花来,到时可要请我一观。”

“现在已经入秋,不适合种植了,等来年春天种出来,我请五郎前去观赏。”

听到孟萦说道入秋,萧瑾瑜又想到离上辈子十一郎的死亡宴会不远了,每年的7月30,顺贞长公主会宴请长安城中青年俊秀去她的万花园赏花。万花园的花色种类之多,在长安城首屈一指,到时这赏花晏,几乎是一贴难求。无数才子佳人为了在这种场合相遇相知,打破脑袋都要挤进这万花园。

为了十一郎的性命,萧瑾瑜决定拖也要将孟萦拖进去。他在心中坚定地认为,只要有孟萦在,就可以改变上辈子的命运,他自己是如此,十一郎也会如此。

这万花园赏菊晏的门票只能以睿亲王的名义送过来,到时他也要去,分身乏术,便不能一人分饰两角了。谢五郎要忙于工作,就不用去了。萧瑾瑜打定主意,随后他又想到父君八月初一要去大慈悲寺,他该怎么让孟萦过去大慈悲寺呢?看来得让表妹谢含蕴出马。

孟萦回到家,将香料和种子交给了白芷,让他收好。她更衣之后,先去了静思院。让夫子考较了学问之后,又去书房将她的银楼计划书,按照自己成为东家的设定,再次完善了一遍。

天黑之后,萧瑾瑜想翻墙进入孟家,被孟家的守卫给打了回去,只好绕道走正门进了正院的书房。

一进门,他就抱怨道:“萦娘,你的侍卫打我,不让我从你这西边进来。”

孟萦心说,打轻了。但嘴上却说道:“西边没有门啊,五郎怎么走到西边去了?”

“那不是更近一些吗?”

“哈哈,哪有到别人家做客不走正门,翻墙而过的?”

“萦娘要不我们在西边的院墙那儿开个小门怎么样?那样我们往来也方便些。”

孟萦瞬间的想法就是拒绝,但说得却委婉:“那样不好,被外人知道,于郎君声誉有损。”

“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管别人的闲话做什么。”

孟萦半开玩笑道:“那不行,若是五郎声誉受损,到时嫁不出去,赖到我身上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么想的?哈哈,萦娘可是给我出了个好点子,以后就这么办!”萧瑾瑜一脸玩笑道。

孟萦暗道,人心不古啊!

谢五郎送过来的开银楼的资料详实,都是干货。很对孟萦胃口,让她觉得与谢家五郎合作开银楼是非常不错的。至于占股多少,谢五郎更是诚意十足,让孟萦挑不出任何毛病。开银楼挣钱虽好,但也不能忘了初心,便对谢五郎道:“五郎,我最初想要涉足银楼行业的目的是为了整倒祥和银楼,到时可能会对新开的银楼有所影响。不知五郎家中与靖安候府关系如何?”

“这个萦娘无需忧虑,自我带人进入孟家救人起,谢家便与孟家站在一起了,靖安候府不敢动谢家的。萦娘想怎么做,咱们银楼配合就是。”

孟萦这边还没答应合作呢,五郎就已经说上了咱们银楼。既然对方这么有诚意,孟萦自然也不会遮遮掩掩,她取出她的计划书,递给五郎。

萧瑾瑜拿到孟萦的计划书,翻开之后激动不已。特别是看到她可以制出彩金和烧蓝之后,他简直要激动得跳起来拥抱她。

他前前后后将孟萦的计划书看了两遍,一脸兴奋地说道:“萦娘的计划书就值三成,我们早些起草文书吧,将开银楼提上日程,争取年底开业,年前有一大波好行情。”

“五郎谬赞,这计划书由于时间仓促,并未详细写成。还有很多首饰的样式并没画下来,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我静下心来做。但目前时间紧迫,我没来得及写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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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母女筹谋

七月十八一早,金吾卫都尉已经将七月半靖安候府门前堆积死尸的案子查得水落石出,并从睿亲王处得到了具体的消息。他知道这事睿亲王假借谢家表兄之手,插手此事。他只忠于女皇,不能也不敢替睿亲王遮掩,另外他还需要找当事人确认事实真相。

七月半深夜火起,孟府左右邻居有被惊动,两事之间的关联是他们想不到的。金吾卫都尉亲自上孟府查调此事,孟萦当时正在书房看书。

都尉见到孟萦之后,详细地询问了七月半深夜之事,孟萦自是不会隐瞒,至于被救之后,谢五郎的人帮忙送尸体上门,她却闭口不提,不想给谢五郎添麻烦。

孟萦让人取出从几个死士身上摘下的铭牌,和那些死士带过来的火油都交给余都尉作为证据。随后又让白芷包了一小袋子银子给了余都尉,请他吃茶之用。

余都尉见孟萦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又是那样一副清绝出尘的长相,暗道靖安候府世女钟瑶光脑袋不灵光。当下女子为贵,一个女子可联姻多人,靠她可以拉拢多少心腹大将?这么好的棋子不用,却要与她成仇,真是脑子有病。结交这么一个人,为己所用,远胜于与她为敌,拖累侯府。

得了消息,余都尉很快就奏报女皇。当天下午,文宣公府孔楠就得到了具体消息。回到书房,她让人叫来了孔萱。

“这钟瑶光真是疯了,行事嚣张,不知收敛。你和萧七郎近日不要再与靖安候府走动,以免被女皇迁怒。你看看这消息。”

说罢,孔楠给孔萱甩了一则消息。

孔萱看后大惊,小声说道:“母亲,今早靖安候府叫我与夫君过去叙话,我以有事推脱了,夫君独自前往,尚未归来。姑姑行事不周,这种情况若不能一击毙命,必然要承受严重后果。孟家守卫薄弱,姑姑派出去的恐怕都是她的心腹死士,个个武艺高强,怎会失手?恐怕孟家背后有人护着,且护着的人也不简单吧!”

“萱娘比你夫君看得清形势,提高警觉是必要的。这次靖安候府必定要受重罚,至于惩罚是什么,就看女帝的心情了。”

“母亲不为世女求情吗?”

“她做下这等烂事,又被王赵两位御史盯上,如疯狗般死咬着不放。如何求情?陛下素来忌惮这些掌管兵权的公侯之家,最是忌讳公器私用。无缘无故对无辜臣民出手,实属兵家大忌。如今钟瑶光算是碰了女帝的忌讳了。”

“母亲,那侯府会不会出大问题?毕竟侯府的势力对我们也是有大用的。”

“陛下暂时不会动侯府根基,但钟瑶光肯定不会再留京城了。她走了也好,省了再生事端。这孟家女郎背后有高人指点,若不然,那她将来还真不是池中之物。”

“母亲怎知不是机缘巧合?”

“寻常人家,遇到盗匪夜半入室,自卫之后,会怎么处理?”

“自是去京兆府衙报案。”

“若孟家女郎如你所说,去京兆府衙报案,那么这事她会吃不了兜着走。京兆府尹与靖安候府有姻亲关系,这事会被压下来。而孟家女郎也会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但你看她是怎么做的,她不光将那些死士的尸体送到靖安候府门前,还派人通知了两位铁面御史。要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孔萱摇了摇头。

“她兵行险招,若没高人指点,她一才来长安城半年多的外地举人,如何知道不去报案,避开京兆府尹,直击目标?你好好想想吧!”

孔萱听后,沉默不语。

随后孔楠又问道:“上个月的国子监月考,她又得了头名吧?”

孔萱点了点头。

“钟瑶光一步错,步步错。当初多好的一枚棋子,被她丢弃,一再加害不成,反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这几天,你抽时间去看看那孟家女郎,打听打听谁在她背后出谋划策。”

“那我带些礼品去给她压压惊。”孔萱说道。

“她于你长姐有恩,又得我推荐,她课业突出,我就有举荐之功。你多加拉拢,若得了她的认可,这孟家女郎背后的势力最后也会为你所用。不要轻视任何一个可用之人,更何况她将来前途无量。必要时,让孔尚嫁过去也无不可。”

“母亲,孔尚岂能嫁给一个外地的士女?他给世家大族的贵女当正夫也足够了。还是换一个人选吧,不是还有好几个弟弟吗?”

孔萱与孔尚是同父双胞胎,自是不肯舍了自家弟弟。

“你那几个弟弟哪有孔尚的才华与能力,嫁过去也掌控不了那孟家女郎,但孔尚不一样。”

“可是孔尚是文宣公府嫡子,若下嫁给外地士女,恐怕会惹人笑话,别人还以为他行为不端,惹母亲不喜,才将他下嫁。”

“你不要忘了,以孟家女郎的才华,来年会试,她中甲榜势不可挡。要不然你看她为何每次月考都要稳居前茅,她这是在为自己造势,肯定是有高人指点。待到会试时,就算是右相也动不了手脚,否则国子学那边也不会同意。毕竟一个成绩持续稳定的学子,不太可能在正规考试时失利。若是右相做得难看,说不定还会被言官揪住不放。”

“就算她来年殿试一甲,被授官品阶也不会高。若无家族支持和上峰提携,还不知道要坐多少年冷板凳呢?”

“这就是你短视了,像她这样两榜进士出身的女子,只要不娶皇子。在翰林院历练三年,外放几年归来,以后,只要不出大错,基本上就可以步步高升,入阁拜相了。你看,左相就是最好的例子。”

“天底下有几个左相?不就这一个吗?”

“有,就说明有晋升的途径,你若不是娶了皇子,生下嫡女。这孟家女郎将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不过现在,你参加科考的意义不大。但拉拢孟家女郎为你所用,很有必要。若是将来,咱孔家女有那一天,你嫡女手下总要有些得用之人。于你,又无甚损失。”

“那也不用让孔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再说我看她对孔尚并无男女之情。”

“好了,这事以后再说,也没说让他现在就嫁,要嫁也得看那孟家女郎殿试成绩如何。你先下去吧,此事以后再议。记住,近日少于靖安候府走动。”

……

大明宫,勤政殿。

女皇听到余都尉的报告之后,并未出言评价。只是挥手让他下去。女皇坐在那里翻阅了手中的折子,沉思半晌。

突然侍人来报,说钟贵君来给陛下送羹汤了。

那侍者见女帝脸色不好,便准备回绝钟贵君。

女皇想了想,还是让钟贵君进来了。

钟贵君与钟瑶光是龙凤胎,今年三十九整,女皇比他大七岁,当年钟瑞光入宫时,正值青春年少,一身傲骨,桀骜不驯,吸引了女皇的目光。这些年下来,宫里的生活,打磨了他身上的尖锐之气,让他看着温厚起来。

钟维朗与贵君钟瑞光很有几分相像,都说甥舅相肖,果不其然。钟贵君见女皇端坐其上,施礼之后,便端着托盘,笑着上前说道:“秋干气躁,陛下近来消减了。奴让人炖了薄荷雪梨汤,润肺去燥。”

“贵君有心了。”女皇不动声色地说道。

钟贵君掀开汤盅,拿银勺尝了一口之后,从重新换了一把银勺,递到女皇嘴边。女皇张嘴喝了下去,钟贵君见女皇还肯喝他的羹汤,心下稍安。他又喂了女皇两勺之后,便停了下来。

女皇挥了挥手,钟贵君让侍人将汤羹端走。

钟瑞光自知家姐行事不周,犯了女皇忌讳。但放任不管,他心里过意不去。可若贸然求情,必然会惹得女皇不喜。他站在女皇身后,犹豫半晌,沉默不语。

女皇看出了他的心思,但无意应付他,便道:“贵君若无事便先回宫休息吧,等忙完我再去看你。”

钟贵君想为钟瑶光求情,到嘴的话又被打了回去。他低着头,轻声说道:“陛下国事忙碌,多注意身体。臣先告退。”说罢,行了礼,慢慢地走了出去。

女皇坐在那里,心中发冷,余都尉前脚将消息送来,钟贵君后脚就进了殿门,可见他在自己身边是留了眼线的。她对他们姐弟不好吗?不是不好,恐怕是太好了,但人心不足,恃宠而骄。

又批改了一阵奏折,女皇走出勤政殿,望着夕阳西下,愈发觉得孤单。她的贴身侍奴添福说道:“陛下要去看黄侍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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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鸳梦重温

一听皇上要去乾元殿看谢正君,添福心下惊讶,果真是帝心难测。这谢正君沉寂多年,无欲无争,一心向佛。皇上感念睿亲王护驾之功,给谢正君也多尊崇。但谢正君这些年如苦行僧一般自苦,让皇上有时也不知该怎么对他才好。

女皇并未乘坐步辇,而是缓步而行。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走到了乾元殿。

大殿外门无人值守,整个大殿寂然无声。女皇的视线扫过殿中院子,西南角的花坛中菊花争艳,为这沉寂的大殿添了丝活力。她再看向正殿,临窗的榻上,谢正君正拿着书稿,在那里默读。他的侧面看起来还是那么温润清朗,如同他们第一次相见。

那时,女皇还是敬公主,虽是嫡女,却非嫡长,她是继正君之女,上面还有先皇正君留下的嫡长姐。论继承皇位,那时占据嫡长的英公主比她更有优势。母皇对于先正君之死,心怀愧疚,自是疼惜他留下的子嗣,对英公主青睐有佳。父君有心争宠,却也争不过一个死人。

敬公主纵使心中不服母皇的偏心,却也不敢表露分毫。她一时气闷,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黄昏,她去了国子监,在国子学的花园里,看到正在夕照里读书的谢攸宁,她一时惊为天人,一见倾心。

后来,敬公主让暗卫打听到那天在夕照里读书的谦谦君子是长安玉公子,谢家嫡长子谢攸宁。如此出身,做皇正君都够格。只怕谢家还不一定舍得将世家嫡子下嫁给她这样继正君所出的公主。

自此,谢家攸宁便住进了敬公主心中,敬公主尚未及笄,正值情窦初开,年少慕艾,情深似海。她以国子学学子的身份去接近谢攸宁,一番交往下来,那颗名为爱情的种子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后来,敬公主立功之后,央求母皇赐婚于她和谢家嫡长子。当时她母皇的脸色非常难看,觉得她娶这么一个大世家的嫡子为正夫时别有用心,才不会相信她为了爱情,求娶心上人。母皇认定她居心不良,肯定是要觊觎英公主的太女之位。最后还是父君求了皇祖父她才顺利娶到谢攸宁。

少年夫妻,如漆似胶,两人婚后的日子甜蜜得让人沉迷,可美好的日子总是太短暂。婚后三月,她又被母皇赐婚。不到半年,这和美的日子便被人打破了。

那时,她初尝男女之情,难免沉迷。为了联姻,她相继又娶了几位夫郎。没想到会被人算计,丢了一双尚未出世的儿女,也伤了夫君的心。后来,两人好不容易和解,又忙着与嫡长姐争夺皇位,在谢家的大力支持下,她才有如今的皇位,英公主便成了如今的顺贞长公主。

女皇站在殿门口,看着谢正君的侧颜,想着他们失去的嫡长女和嫡长子,就连五郎也因救她而伤了根本。是她,对不起谢正君,有负他的一腔情义。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她双鬓已染了白霜,谢正君的眼角也爬上了细纹,多年的恩怨也该放下了,他们还有多少年华可以虚度?今生能陪伴彼此的时光只会越来越少。

女皇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殿中,守在正殿的暗卫虽早就发现了女帝,但发现并无危险,便未出言提醒。

女皇一直走到榻前,在谢正君对面坐了下来。

谢正君抬起头,见女皇坐在对面,便笑着说道:“敬娘来了。”一如二十多年前,两人在国子学一般。

“宁郎在看什么?”两人如普通夫妻一般交流,好似这大殿不再是皇宫,而是民间草庐。

“最近这几个月国子学月考的文章,年轻人锐意进取,让人不敢轻视啊!”

“哦,能得宁郎的夸赞实属不易,看来是有大才之人。”

谢正君将文章递给女皇,她接过去之后,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看完之后再看文章是何人所写,见到孟萦二字之后,问道:“这孟家女不过二八年华,却有如此之才,实属难得。”

随后,她又读了三四篇孟萦写得策论,越看越心惊,不无感慨道:“江山代有人才出,真是后生可畏!”

“敬娘高瞻远瞩,难得如此赞赏一个人。”谢攸宁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还不是因为玉郎难得开窍,竟然为了这个外地寒门士女,费尽心思地护着。不过,她倒是有几分才气,令得玉郎折服。”

“哦,我久居深宫,难得关注外面的消息,倒是不知玉郎何时有了心仪之人,敬娘说来听听。”

看着谢正君难得露出几分八卦的神情,女皇觉得自己成功地勾起了他的兴趣,便带着几分少年得意之感,述说起五郎萧瑾瑜的事来。

于是一个有心诉说,一个用心倾听。一时殿中氛围温馨祥和,帝后如普通民间夫妇一般,关心自家儿郎的婚事,商量他们孩子的嫁娶问题。

女帝手中关于孟萦的消息,当然不如萧瑾瑜,甚至不如谢正君,了解得那么详尽。但孟萦的过往信息,被萧瑾瑜安排暗卫处理过,女皇手里得来的消息,截去了孟萦与定国公府交集的内容,但这些消息并不会影响女皇对一个人的基本判断。她对孟萦的感觉不错,在才华上认可她,毕竟国子学和太学中汇聚了全大曌的有识之士,她能从中脱颖而出,并非一般人能做到。

善于读书的人不少,但能做事,会做事的人却不是那么好找。女皇通过靖安候府事件,甚至觉得孟萦行事章法甚得她心。只不过现在她的玉郎看上了,那她只能忍痛割爱,给他们赐婚。

后来女皇又想到玉郎的身体有恙,难有子嗣。这样并不妨碍她重用孟萦。毕竟孟萦纵使娶了玉郎,却不能生出子嗣,不影响大曌的基业继承。至于孟萦愿不愿意娶她的玉郎,和可能终生不能生育自己子嗣这种事,她是不需要考虑的。谁让她被玉郎看上了呢!

“五郎今年二十有三,着实不小了。宁郎,你说我现在就给玉郎赐婚怎样?”女帝慈母般地说道。

“不太好吧!不若等到来年殿试之后,到时那孟家女郎若能金榜题名,再洞房花烛,倒是可以双喜临门。那时,她的出身也会好看一些,玉郎下嫁也能成为佳话。若是现在赐婚的话,于孟家女郎和玉郎的名声有碍。敬娘若是想要玉郎早些成婚,不若现在就让礼部早些准备着,给玉郎多备些嫁妆,到时也不至于让他仓促出嫁。”

“这个主意好,让礼部早些准备玉郎的嫁妆很有必要。明天我让人整理我的私库,看哪些东西可以拿来给玉郎做陪嫁。明年殿试一放榜,打马游街后,我立马就赐婚。然后让钦天监提前看好日子,不对,现在就该让钦天监合一合他们的生辰八字,这样也好早些选好日子。”

“还是敬娘考虑周到,早些合一合八字很有必要。下月初一我想去大慈悲寺礼佛,到时再请无相大师给他们合一合八字,若得吉兆,倒也不失为一桩喜事。”

“唉,都是我这做母亲的无能,玉郎的毒一直都不能解,这些年苦了你们父子,是我愧对宁郎。”

“敬娘说这些做什么,我们夫妻二十余载,一路风风雨雨走来,能得如今的平静生活已属不易。这些年我惫懒偷闲,大曌的重担都压在敬娘一个人身上,敬娘辛苦了。如今我早已年过不惑,都快到知天命的年龄。早看开了,以后陛下若有需要,宁郎当践他年诺言。”

“真的?宁郎可不许诳我!”女皇若怀春少女一般撒娇。

“不会,宁郎何时对敬娘毁诺过?”

是的,宁郎不曾对敬娘毁诺,对皇上却不一定。

女皇摇了摇头,说道:“宁郎还是一如当年!变得是我,是我对不起宁郎和我们的五郎。以后我会补偿你们父子的。”

“敬娘无须如此,这些年敬娘何曾亏欠过我们?”

对于女皇的补偿,谢攸宁并不放在心上,他想要的向来都是自己去争取,才不会要别人的施舍,这是身为世家子的底气与傲骨。

“以后好了,有宁郎相助,我又能偷闲了。”女皇满心欢喜地说道,恍若她又回到了年少之时。

女皇没想到谢正君沉寂十余年,竟然还会再愿意帮她。有他帮忙批改奏折,处理复杂的朝政,她也能轻松不少,鉴于五郎的身体,她对谢正君又多了一重信任。毕竟五郎没有子嗣,他们父子便不会觊觎她的皇位,谢正君就会比其他侍君,诸如贵君等人多了份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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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万花赏晏

自谢五郎和孟萦决定合伙开银楼之后,两人联系日趋频繁,谢五郎手下管事能人多,办事得力,孟萦除了静心画出图样和制定开业计划外,别的事情就不需要她操心,自有谢五郎那边的管事来处理。

七月二十,孟萦同时收到睿亲王府和谢家谢含蕴的帖子。睿亲王府送来了七月三十万花园赏花宴的帖子,那日正好休沐,孟萦本不想再参加任何宴饮,但睿亲王府管家专门转告睿亲王的口谕,让孟萦务必参加。孟萦知道自己无法推脱了,这赏花宴哪怕是鸿门宴,她也必须得去。

至于谢含蕴邀请她八月初一去大慈悲寺,孟萦想着初一正好是月考改卷时间,这一天基本无正课,都是自修,外出并不会影响课业,遂就应了来人。

七月二十八日是元郎的生辰,孟萦早早定制了一顶白玉发冠,又让人缝制了蚕丝袍服、皮毛斗篷,并定制了两双厚底的牛皮靴,外加一大包炮制好的上好药材。她让人给简然和四郎也带去了两套蚕丝袍服和厚底皮靴。孟萦知道这些东西送到,就能用上,毕竟西北是胡天八月即飞雪的气候。

七月二十八日这天,孟萦收到了元郎、简然和四郎的信,元郎收到孟萦的生辰礼当然是十分高兴,信中满篇都是思念之情。这简直出乎孟萦的意料,她没想到这钢铁直男还有化为绕指柔的一天。

简然的信则是给孟萦介绍了西北的风土人情,以及他和四郎一路急行时看到的风景。他到了西北之后,找到了他从孟神医医案中看到的新药材,并用在了病患身上,检验了效果,只是惊喜万分,最后是感谢孟萦送给他的袍服。而四郎的信还是一如既往地玩世不恭,他笑话连连地给孟萦讲了,他们在西北军中苦中作乐的生活。

孟萦看着他们在外,只觉得逍遥自在,比在京中更有活力。她恨不得也离了京中是非,去畅游一番。孟萦想着若是明年会试之后,再另做打算,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总能出去看看。

现下,她根本就没有经历去做这些事情,只能想想。随着忙碌的月考结束,一年一度的万花园赏花宴在长安城青年男女的望眼欲穿中来了。

孟萦拿到万花园赏花宴的帖子时,还问过谢五郎去不去,五郎却说他那几天要外出办差,不在京中。还说他特别关照过十一郎,让孟萦进了万花园之后,不要离开十一郎的视线,有事他会护着她。

萧瑾瑜请谢含蕴邀请孟萦一同去万花园,三十日一早,谢含蕴便去了韦曲大道的孟府,在孟萦那里赖了一顿朝食,让孟萦亲自下厨给她做了一碗阳春面才罢休。饭后两人又收拾一番,这才出发往万花园而去。

万花园离曲江芙蓉园不远,距离孟萦的宅子并不是很远。两人乘着谢含蕴的马车,摇摇晃晃地去赴宴。

谢含蕴不是第一次参加赏花宴,对宴会的流程早已了然。孟萦虽通过谢五郎了解过这一年一度的赏花宴,只是她每到宴会便会遇到各种难料的情况。难免会让她提着心,放松不下来。

孟萦不知道睿亲王为何一定要她参加这等宴会,她已经了解到这场宴会就是变相的相亲宴,没什么意思,她又不想在这样的宴会上结识那些别有用心的郎君。

不管孟萦内心如何纠结,也不管马车是如何地平稳缓慢,最终还是到了万花园。谢含蕴见孟萦如临大敌地绷紧了身体,笑着安抚她道:“萦妹妹为何如此紧张?你放松些,只当这是普通宴会即可。会中的安保应该没问题。”

谢含蕴只当她害怕别人的算计,孟萦也不解释。她只是单纯地厌恶这种人人带着假面的宴会,并非担心安全问题。

两人下了车,被人领进了万花园中。万花园顾名思义,花色种类繁多,一年四季都能见到花开。整个花园分成春夏秋冬四园,每个园又分花色种类分成若干不同的小园。另外还有个奇珍园,那里有暖房,里面种的都是奇花异草,每株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今日万花园开园待客,园中花团锦簇,芬芳四溢。园中人员众多,往来熙熙,青年男女三五成群,低声私语。

在万花园里孟萦碰到不少熟人,孔萱和楚沅、王曦结伴而来,招呼过后。竟然又碰到晏归云与个陌生女郎一起游园。孟萦还感慨许兰芝回了秦州,不在京中。否则有她在,估计要热闹得多。

谢含蕴身娇体弱,不爱动弹,两人随意地逛了几个园子,便准备去会客厅歇息。

“萦娘,好久不见啊!”突然一个阴森森的女声说道。

孟萦回头一看,原来是丁燕婉站在她身后不远的树下。丁燕婉从六月份初在清荷山庄被人捉奸之后,就再没去过国子学,可能是她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了吧。这次再见,孟萦见丁燕婉瘦了不少,显得又黑又瘦,远不如之前好看。

清荷山庄那事之后,丁燕婉回去仔细想了想当天发生的事,又抓了王源陌的贴身小厮。严刑拷问之后,才知王源陌原计划是想算计孟萦。没想到十一郎那么绝情,竟然与孟萦合谋将计就计,凑成了她和王源陌。那王源陌如同牛皮糖一般,甩都甩不掉。祖父身为右相,怕王家闹起来不好看,只得同意王家的亲事,等丁燕婉娶正夫之后,再娶王源陌为侧夫。

之前,祖父已明确拒绝了丁燕婉求娶十一郎的想法,表示丁沈两家绝不可能联姻,让她死了那条心。如今丁燕婉郁气冲天,特别是见白芳芷的夫郎,姜文正比王源陌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更是对孟萦心怀怨气。同样是被人算计,孟萦给白芳芷安排个还不过的夫郎,给自己安排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清荷山庄接风宴那天,丁燕婉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那么大的丑,回去之后便被母亲禁足了,连国子监都不让她去了。好不容易父亲求情,母亲才解了她的禁足,她才能带着妹妹来这赏花宴,否则还不知道她要继续禁足多久呢?这让她怎能不恨孟萦?

孟萦见丁燕婉神情抑郁,满腹怨气,如同怨妇一般,便本能地想要远离她,谁知她却缠上来了。孟萦对上次算计丁燕婉一点都不愧疚,若不是她推自己入水,自己又怎么会差点丢了性命。自己与他们丁家无冤无仇,就因着他们想要与靖安候府联姻,而痛下杀手,自己有何其无辜。既然他们做得了初一,就别怪别人做十五。

上次的事,孟萦不光算计了丁燕婉,也甩掉了缠人的王源陌,就让这两个渣人相爱相杀吧,省了再祸害别人。

“原来是丁家大娘子啊,好久不见!”孟萦应付地说道。

丁燕婉听孟萦叫她丁家大娘子,不像从前那般客气地叫她丁家姐姐了。看来两人是生分了。

若是孟萦知道她的心里戏,肯定会说:咱们从来就没有亲密过。

“我病了好长时间,妹妹也不说过来看姐姐?”丁燕婉压下愤懑,撒着娇向孟说道,她向来会掩饰情绪,演技一流。

孟萦心说:我可没有背后捅刀子的姐姐。但面上却笑着说:“真不知丁家姐姐病了,若是知道,大家肯定会去看望姐姐的,不过听说右相家的门槛极高,恐怕不那么容易跨过去呢!”

“看妹妹说得是哪里话,又打趣姐姐了。”说罢,丁燕婉走过来,竟然想要挽着孟萦的胳膊。

孟萦装作扶发钗躲过了丁燕婉伸过来的胳膊,但她不死心,好像要跟定孟萦一般,一直跟在她和谢含蕴的身边。园子那么大,又是在别人的地盘做客。她硬要跟着,孟萦也不能赶她走。谢含蕴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丁燕婉,轻轻地叹了口气。

丁燕婉知道谢含蕴不喜欢她,但她知道,这些世家大族的贵女自诩富有教养,她们的教养决定她们做不出有损颜面的事情来,于是便厚着脸皮跟着。她知道今天十一郎肯定会来,十一郎百分百会找孟萦和谢含蕴。只要跟着她们,就能见到十一郎,说不定还能说上话。

三人在会客厅喝了几盏茶,谢含蕴提议道:“萦妹妹,这万花园的奇珍园遍植奇花异草,外面难得一见,我们去看看吧!”

孟萦点了点头,放下茶杯,准备往奇珍园去。丁燕婉见二人出去,忙跟着一起。

三人往奇珍园去的路上,竟然碰到了白芳芷和姜文正。两人正卿卿我我地说笑着,看着两人甜蜜幸福的样子,丁燕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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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危机初现

白芳芷笑颜如花地对谢含蕴和孟萦说道:“谢家女郎和孟家女郎好久不见,你们好气色啊,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美。”

谢含蕴笑着打趣白芳芷道:“白家女郎才是真的好气色呢!有人关怀疼爱啊!”说罢,她笑得别有意味,故意瞟了一眼姜文正。

谁知那白芳芷竟然是个顺杆爬的,立马落落大方地介绍道:“哎呀,谢家女郎也别打趣我,说来我还得感谢你呢,若不是你上次的接风宴,我也不认识姜家郎君这么好的男子。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忠勇伯府嫡长子,姜文正,我的未婚夫郎,以后我们成亲,你们可是一定要来啊!”

姜文正站在那里爽朗地给大家施了一礼,孟萦几人也回了礼。

白芳芷装作才看见丁燕婉的样子说道:“哟,这是丁家妹妹吗?一段时间不见怎么瘦这么多,看着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丁燕婉在心里骂道:你个小婊砸就会装!面上却笑着说道:“前段时间身体抱恙,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

“那丁妹妹可得快点养好身体,要不然等年底成亲时,该被人嫌弃了。”

一听白芳芷这般说,丁燕婉撕了她的心都有。当下也没给她好脸色看,板着脸说道:“谁年底成亲啊?”

“丁妹妹年底不成亲是想等着官配吗?若是官配的话,凭着妹妹的身世,瘸子里挑将军,也能配个门当户对的郎君,不过有的人就不能肖想了,看来我的机会来了。”

孟萦没想打白芳芷竟然也聪明了一回,知道戳丁燕婉的痛处。不过,丁燕婉也不是省油的灯,白芳芷根本压制不住她。

果然就听丁燕婉说道:“我的事不劳你操心,你还是操心你自己的亲事吧!当心妻纲不振,被人拿住,管得死死的。”

白芳芷听后笑笑,没有说话,而是走近丁燕婉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之后,带着姜文正走了。

丁燕婉听了白芳芷的话,恨不得打她一顿,这个小婊砸竟然说十一郎她志在必得。呸,就她也配!现在她宁愿十一郎便宜孟萦这个小贱人,也不能便宜白芳芷这个小婊砸。她既然娶不到十一郎,也绝对不能让白芳芷娶到。

孟萦她们一行人在奇珍园呆了小半个时辰,并没见到十一郎,让丁燕婉颇为失望。不过让她宽慰的是,十一郎也没来找孟萦。

谢含蕴见多识广,对奇花异草研究颇深,好好给孟萦普及了一番。孟萦除了对各种药草记忆尤深,再便就是对农作物她十分上心,其余的花花草草她并没有太关注,主要是没有那个闲时间。如今日这般静下心来欣赏花草,的确让人心生愉悦。

从奇珍园出来,就该去宴会厅了,因为一会儿还会有才艺表演。孟萦觉得自己就是打酱油的,到时只管欣赏就是。

一直到宴会厅,孟萦才远远地见到十一郎,他比之前瘦了很多,面色苍白,双眼有很重的黑眼圈,精神头也不是很好,像很久没有休息似的。

孟萦偷偷地和谢含蕴说道:“好久没见十一郎,他是生病了吗?”

谢含蕴没好气地说道;“别提他了,跟疯了似的,据说是为了研究什么新材料,每日跟发疯了似的,住在工部衙门做实验,好久都不回去住。这一个多月,他都没回去几次。再这么下去,新材料没搞成,他都要瘦得飞起来了。前两天见到舅妈,她还跟我抱怨,说好久都没见到表哥了。”

孟萦这才知道原来哪里都不缺工作狂啊!就十一郎那消瘦的身板,平日里不锻炼,工作时不要命,以后身体会亏欠得厉害,便难得长寿。不过这些不归孟萦管,作为朋友她会关心他,给出好建议,但听不听就是十一郎的事了,再多管便越界了。

她们坐下不大会儿,园子的主人顺贞长公主和安和郡主便出面待客了。孟萦第一次见顺贞长公主,她看着五十出头,面色红润,嘴角含笑,让人见之可亲。那安和郡主看着三十五六的样子,珠翠满头,烈焰红唇,长相娇艳,那种美很富侵略性。她轻轻地扫视人群一圈,有种俾睨天下的感觉,那是来自皇家的底气。

孟萦暗自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她有些想不通顺贞长公主那般温和平静之人,竟然也会逼宫谋反,最后落得被废除太女之位,皇位旁落。不过孟萦却觉得,宫斗这种事向来是胜者为王败者寇,事实真相有时并不重要,毕竟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

这万花园举办赏花宴已有十年之久,第一次举办赏花宴,女皇还亲自来参加了,促成不少姻缘。连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婚约,都是在这赏花宴上赐的。

主人讲话之后,众人落座,安和郡主请了青楼的头牌给大家演出助兴。开了个好头之后,大家便放开了。有不少贵女和郎君想在这赏花宴上出头,以期望能得桩好姻缘。故此,自动上台表演才艺的人不少。

孟萦见大家踊跃参加,乐得自在半日。这赏花宴规格挺高,来的多是京中贵女和各大家族中的适婚未嫁郎君,已婚郎君极少参加这类活动。至于女子,则是顺贞长公主和安和郡主精心挑选的,年龄跨度比较大,有适婚贵女,已婚少妇,还有奶奶级别的中老年妇人,顺带帮孙子或幼子相看。

今年是左相代女皇出席万花园赏花宴,孟萦第一次见到这位赫赫有名的大曌左相——十一郎的母亲。左相六十出头,满头银发,双目锐利。因用了脂粉,所以她看起来精神头极好。多年的宦海生涯,加上身居高位,让她颇具气势。从她俏丽的五官能看出,年轻时她应该是位绮艳美人,也难怪能生出十一郎那般芝兰玉树的郎君。

除五皇子和八皇子外,其余皇子都没来。八皇子频频朝谢含蕴张望,想不注意都难。为此,孟萦还打趣了谢含蕴一番。不过,谢含蕴倒是大方地承认,他们二人目前正在甜蜜接触中,也许不久就会有好消息。

才艺表演,一直到午宴正式开始,还没有结束。安和郡主只好宣布,大家一边吃喝,一边看才艺表演。孟萦见席上珍馐满盘,正值瓜果成熟的季节,各种菜蔬正丰盛,故而整个宴席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孟萦最喜欢研究吃喝,听说为了每年的赏花宴,安和郡主都要向御膳房借御厨过来操刀。今日的菜品丰富,且摆盘精致,各色菜品都是外面不寻常见的。孟萦觉得自己沾了睿亲王的光,品尝了一番御厨的手艺。不过在吃喝之前,孟萦习惯地检查一下饮食安全。发现没有动过手脚,她才敢放心地吃下去。

整个午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大家从正午一直吃喝到半下午。未时中,孟萦觉得吃饱了,便离席净手。她见外面空气比厅内清新,如今虽然天气已经凉爽,厅内又放置了许多冰盘和冰鉴,一直保持通风,但毕竟人员众多,掺杂了各种香料和饭菜的味道。孟萦便留在厅外溜达消食,想等宴会结束再进去。

厅内的宴会仍在继续,萧瑾瑜派了暗卫偷偷跟着孟萦,他一直都在关注十一郎。上辈子他由于瘫痪在床,没能参加赏花宴,十一郎就死在这次的赏花宴上。这次的赏花宴,萧瑾瑜无法阻止十一郎参加,毕竟是安和亲自给他写得请柬,他母亲又代皇上来参加宴会,他不来说不过去。

萧瑾瑜让十一郎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随时能看到他。如果他一旦噎住,他也能随时施救。

眼看午宴即将结束,十一郎一直都好好的,并未有变故发生。只是有人不停地来敬酒。萧瑾瑜又不好阻止,十一郎喝了不少酒。众人皆知睿亲王身体有恙,不得饮酒,故而躲了酒。

最后一道甜汤是酒酿汤圆,每碗三个三色汤圆,包着不同的馅料,再撒上些枸杞,颇能勾起人的食欲。那甜汤每人一份,十一郎吃了颗黑芝麻汤圆,觉得味道不错,对萧瑾瑜说道:“五郎也尝尝,味道很不错。”

十一郎说完,又将一颗汤圆放入口中,这时被人突然拍了一下肩膀,问道:“十一郎刚才说什么味道不错。”

十一郎被吓了一跳,那颗汤圆正好黏到了嗓眼上,不上不下,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使劲捶了捶胸口,那颗整个的汤圆仍然不下去。十一郎便有些急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而且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上不来气,被憋的满面通红。

萧瑾瑜见状,知道不好,便立马上前,按照孟萦教得方法,单手握拳,另一只手包住拳头,扣住十一郎的腰腹,对准他的胃部,使劲儿顶了几下,那颗汤圆便十一郎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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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心脏骤停

十一郎放下醒酒汤之后,觉得头疼欲裂,这会儿他只想躺下来休息,他已经连续多日没好好休息了。这会儿喝了酒,他真想睡上三天三夜不醒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要和五郎打个招呼,然后找地方睡一觉。

萧瑾瑜见十一郎向自己走来,他面色青白,气色很不好,便准备让人送他先回去休息。谁知十一郎尚未走到跟前,他旁边的韩秋离醉倒在地,砸到了十一郎,十一郎被砸得直接向后仰倒在地,之后便不再动弹了。

萧瑾瑜本想上前接住十一郎,可韩秋离醉得不省人事,如一滩烂泥,挡住了去路,他没想到十一郎这一摔竟然摔出大问题来。

众人见十一郎倒地不起,都以为他喝醉酒了。萧瑾瑜可不这么想,以十一郎的酒量,应该不会醉得不省人事。今日这一天不过去,他总有些忐忑不安,怕十一郎没能躲过了上辈子早夭的厄运。

萧瑾瑜跨过韩秋离,径直朝十一郎迈过去。他蹲下来,试着摸了摸十一郎的脉搏,脉搏微弱,几近于无,这让他骇然。他立马就叫不远处的太医院院正之孙秦朴道:“秦大郎快过来看看。”

秦朴平日里与睿亲王和沈灵均相熟,他见萧瑾瑜语气急促,又见十一郎面色不对。心知十一郎恐怕不是醉酒那么简单。他立马疾步过去,那时萧瑾瑜快已经摸不到十一郎的脉搏了。

秦朴撩起袍服前摆,蹲了下来。细细切脉,发现十一郎脉若游丝,几乎摸不到了。他又摸了摸十一郎的胸脯,心跳也没了。他不敢置信地又摸了摸十一郎的鼻子,发现竟然也没有呼吸了。这下秦朴急了,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转眼就死了呢?

萧瑾瑜看秦朴惊骇的眼神就已经猜到了结果,他立马站起来扫了一眼宴会厅,发现孟萦并不在屋内,他焦急地看了一眼躲在暗处的暗卫,那暗卫收到萧瑾瑜的指示,立马去外面找孟萦了。

众人不明所以,都围着十一郎和韩秋离,笑着说:“看他们喝得高兴,都醉倒了,咱们接着喝。让他们先睡会儿,醒来再喝。”

“哈哈,是的,难得开心,来咱们继续喝!”

秦朴对萧瑾瑜摇了摇头悲痛地说道:“心跳、呼吸、脉搏都没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就摔了一下啊!就摔了一下啊!”秦朴有些语无伦次,他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哭了起来。

秦朴的哭声,让围观的人大吃一惊,原来十一郎这一摔,给摔死了。这消息传得极快,大量的人便围了上来,有人以最快的速度给左相传了信,说十一郎摔倒了,似乎是不好了。

沈相被吓的心跳有些不正常,她刚站起来,便有侍奴过来扶着她,急匆匆地往十一郎出事的地方赶,这宴会厅虽大,但并没有用屏风将男女隔开,所以一眼就能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窃窃私语。

孟萦正在大厅外看赏花消食,突然被人提起来的时候,她以为有歹人行凶,拼命反抗,后来那暗卫轻声说是睿亲王有请时,她才安静下来。孟萦随着暗卫连拉带提地进了宴会厅,到了睿亲王身边。

萧瑾瑜一见到孟萦,立马拉住她的手说道:“萦娘,快救救十一郎,他摔倒了,没心跳和呼吸了。”

听到睿亲王的话,围观的人被吓得噤了声。而在外围的沈相听到十一郎没了心跳和呼吸,连路都走不了,倚靠在侍奴的身上,泪流满面。那两个侍奴见主子如此悲伤,也知道自家小主子恐怕不好了,伤心不已,跟着流泪。

有人回头看见左相,人群立马便让开了一条道,让左相能看到十一郎躺着的位置。左相见自己的小儿子躺在地上,面如死灰,一动不动。睿亲王急得惊慌失措,秦家大郎则是跪地痛哭。她缓了口气,慢慢地在侍奴的扶持下,往十一郎走去。

孟萦见睿亲王虽带着面具,看不清神情,但眼神和语气中的焦急让人能感受出来。一听十一郎没了呼吸和心跳,孟萦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

这是心脏骤停,紧急救援时间就四到八分钟,迟一点都会没命。她顾不得问其他的情况,立马蹲下身来说道:“其他人离远一点,保持空气流通。你,解开他腰带,打开胸前衣襟。”

萧瑾瑜已经顾不得孟萦指挥他的事,他上前解开了十一郎的腰带,撕扯开了胸前襟,然后看着孟萦。暗卫听从孟萦指示,将离近围观的人都驱离了。

孟萦摸了一下十一郎的颈部,的确没有了动脉跳动。她将十一郎的脑袋摆正,捏开他的嘴,打开气道,然后捏着他的鼻子,深吸两口气,对着十一郎的嘴吹了两下。随后左手压着右手,两手手指交叉,找准了十一郎两乳之间的位置,开始快速地按压做急救,她记得要往下按压超过五厘米,频率是每分钟一百次,每按压三十下,要人工呼吸两次。这急救的手法,是孟萦上辈子在网上学得,第一次用在真人身上,这时她已经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只想着救回十一郎。

众人见孟萦不停地按压十一郎的胸部,又让他仰着头,捏着他的鼻子,嘴对嘴亲他,一脸的不可思议。

有人悄悄议论道:“看来这女郎是真爱那沈郎,连人死了都不嫌弃。”

“你可别胡说了,她是想救十一郎。”

“怎么可能救活,秦小太医医术高明都束手无策,他都说没心跳,没呼吸,没脉搏了,那不是死了,是什么?你没看到秦小太医都急哭了吗?你以为救人那么简单,按压几下,吹几口气就能救活人。”

“我看,说不定就救活了。若真救活了,那这女郎肯定是给十一郎度了几口仙气。”

“根本就不可能救活,哪有什么仙气,我看是这女郎见十一郎长得俊美,心里放不下,趁着他还没死透,轻薄他!要不然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地亲嘴?”

听见众人非议十一郎,沈相心中愤懑。但这时,若有人能救她的儿郎,不管什么代价,她都愿意付,哪怕要她的命。十一郎是她最小的孩子,陪了她二十多年,承欢膝下,无人可以替代。若十一郎没了,她也不想活了。

……

孟萦以前从没觉得救人这么难,这么累。她按得两个胳膊发疼发软,这才做了不到五个循环,她就汗如雨下。十一郎依然没有救过来,孟萦知道自己这是在和死神赛跑,必须争分夺秒,十一郎不醒,她就不能停下。她在心中暗暗祈祷:十一郎一定不要死,一定要醒过来。

在孟萦开始实施急救时,秦小太医就一直把着十一郎的胳膊,他亲身见证了十一郎一点点有了脉动,有了心跳和生气。他看了一眼孟萦,觉得她真是天女下凡,当世神医。秦小神医见孟萦累得不轻,只不过十一郎一直没有醒来,也不知能不能真正活过来,故而十一郎有了脉跳的事他也没敢说出来。

孟萦这会儿只有一个信念——救活十一郎,若没有这个信念,她都快坚持不下去了。她见有人给十一郎把脉,想着十一郎一旦恢复心跳,那人肯定会说的,便没有亲自上手把脉。

萧瑾瑜见孟萦头上的汗珠都快滚到眼睛里,她都没来得及擦一下,便取出帕子,给孟萦擦了擦汗。孟萦觉得自己真的要力竭了,准备再吹两口气就让别人来替她。她正在吹气时,突然有个轻软湿糯的东西伸到了她的嘴里,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这才回味过来,原来十一郎这厮早就醒了,竟然不动弹。见她力竭,竟然还将舌头伸到她嘴里。孟萦一气之下,一巴掌甩到十一郎脑袋上说道:“你个混蛋,醒了竟然也不动弹,我的两条胳膊都快用废了。还有你,他有了脉搏,你为何不说。”

孟萦气愤地指着秦小太医质问道。

秦小太医一脸无辜地问道:“女郎是问我吗?”

“不是你还有谁,你不是一直都在替他把脉吗?”

秦小太医面对孟萦的质问,有些心虚地说道:“哦,哦,你第六次亲他的时候,他就有了心跳,后来第七次,第八次,他心跳越来越有力,可是他没醒来,我也不敢说啊。再说我第一次见人起死回生,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

众人听秦小太医说起死回生,皆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孟萦,双眼放光,好像看到珍宝一般,让孟萦觉得心里怕怕的,害怕他们一哄而上,将自己撕了。

十一郎见状,躺在地上,抱着脑袋,撒娇道:“娘子,我脑袋好疼。”

听到十一郎如此说话,众人哗然!

孟萦更是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十一郎见孟萦坐在地上一脸惊愕地看着他,又要哭不哭地说道:“娘子,为夫头好疼。你扶我起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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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被赖上了

什么鬼,十一郎被鬼附身了?

孟萦:“十一郎,搞清楚,我还没成亲呢,你也不是我夫郎。你可别再叫我娘子了。你娘子是谁,现在还不知道呢!”

“哎呀,娘子说笑了,我们上上辈子就是夫妻。为夫摔倒头了,头好疼啊!啊~~!!”十一郎竟然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

孟萦心说:还好你说是上上辈子,若说是上辈子,看我怎么收拾你,直接将你拍到墙里,抠都抠不下来!然后接着虐渣渣,虐得你娘都认不出你来。怪不得大家都说千万别得罪女人,因为她们最善记仇,上辈子的仇都能记住。

孟萦有些摸不清十一郎的状况,只好求助地看着睿亲王。萧瑾瑜更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十一郎这是想干什么。只好对孟萦说道:“十一郎被绊倒,仰倒在地,摔了一跤,磕到后脑勺了。”

孟萦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磕到后脑勺,难不成磕失忆了?十一郎这一跤跌得实在是厉害,竟然跌出人命来。孟萦跪坐起来摸了摸十一郎的后脑,见那里水肿了好大一块,能不疼吗?

孟萦怕十一郎有个好歹,立马问道:“十一郎,你能看清人吗?”

“能,我能看到娘子的红脸蛋。娘子抱抱,为夫头好疼。”

我去,孟萦算是长见识了,这么大一人,躺在地上撒娇,竟然还撒得那么自然,丝毫没有违和之感,这奇葩也是世间仅有吧!

孟萦不想招惹十一郎,便对秦小太医道:“郎君精通岐黄之术,还请帮忙看看十一郎是何病症?”

要不是场合不对,秦小太医这会儿特别想与孟萦切磋救人之术,奈何这会儿正是宴会中,又被众人围观,真是不便。只好说道:“女郎叫我秦大郎即可。十一郎劳累过度,兼之饮酒过猛,才会在摔倒之后失了心跳和脉搏。至于他的脑部是否受伤,具体情形把脉也把不出来。要不女郎来把把脉试试?”

孟萦拉过十一郎的胳膊,替他细细切了脉搏,而后说道:“十一郎,你多久没有好好休息,没有好好吃饭了,再这样下去,当心过劳死,今日若不是施救及时,你恐怕有大麻烦。你这身体得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否则就不好了。”

“为夫不记得多久没好好吃饭了,不记得了。以后有娘子管着,为夫一定听娘子话,好好吃饭睡觉,娘子我们回家好不好?”十一郎睁着琉璃大眼,萌萌地说道。

孟萦暗骂,这厮仗着皮相好,持靓行凶,撒娇卖萌,让人心软。她还是不太敢相信十一郎失忆的事,没好气地说道:“别叫我娘子,你还没成亲呢,我也不是你娘子。”

“你怎么不是我娘子,你刚才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我,现在又不要我了吗?”

“欸,我刚才那是为了救你渡气,不是亲你。”

“你都不要我,那你救我干什么,我不想活了。”说罢,他摇着脑袋,豆大的泪珠便滚落下来。

孟萦一见,有些不知所措,她鲜少见到男人哭得如此伤心。转而一想,这家伙不会是戏精加身吧,这眼泪怎么跟开闸放水似的。

沈相见十一郎哭得伤心,心如刀割。刚才见证了十一郎由死到生,她经历了大悲大喜,很难平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向十一郎。

到了十一郎跟前,她蹲下身来,轻声说道:“平郎,别哭,还记得为娘不?”

十一郎见自己母亲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立马哭出声来,叫道:“你是谁?”

沈相一脸痛苦道:“平郎,我是你娘啊!你都不记得为娘了吗?”

“你真的是我娘?”

左相点了点头道:“真的,这还能骗你不成,不信,你问她。”说罢,左相指了指孟萦。

“那是我娘子,我娘子美吧!不过,娘啊,娘子她不要我了。你劝劝娘子好不好?我心里好难受,娘,我要娘子。”

看着像孩童般撒娇的十一郎,孟萦觉得自己三观碎了一地。那么温润儒雅的大家公子,竟然躺在地上撒娇,撒娇啊!

沈相抬起头来,一脸焦急地看着孟萦,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个貌若仙子的女郎救了她儿子,她不能强求她接纳脑子受伤的儿子,否则这不是报恩,而是恩将仇报。

沈相缓缓地站起身来,对着孟萦就要施礼。孟萦侧身躲过,然后双手扶着她。

左相感激地说道:“多谢女郎的救命之恩,以后女郎但有需要,我沈家在所不辞。”

“老夫人客气了,十一郎也是我朋友,朋友有难,当义不容辞。”

“那十一郎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谁都不记得,唯记得女郎?”

孟萦摇了摇头道:“他摔了后脑,不知内里情况如何。至于什么时候能恢复如常,就得看机缘了。另外他身体虚弱,近期不要劳累,需要好生静养。请找个善于调理身体的郎中,帮他细致调理一番。”

“好,好,我这就带他回去,找人给他调理身体。”

躺在地上的十一郎听母亲要带他回去,立马不情愿地叫道:“我不要回娘家,我要跟娘子回家,娘子会照顾好我。”说罢,两条大长腿还在地上搓了搓。

这不是典型的熊孩子打滚的风格吗?

沈相眼巴巴地看着孟萦,想请她做出决定。

孟萦看着沈相那么大年龄,还在操心老来子。真是养儿到百岁,操心九十九。她能理解这份慈母之心,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求助地看着睿亲王。

萧瑾瑜想要十一郎好好地活着,但又不想孟萦受委屈,也有些为难。

沈相见孟萦去看睿亲王,心中自有一番计较。都说人老成精,左相在权利漩涡摸爬打滚半辈子,自是心有成算。但面上依然是一副操心子女的慈爱面容,语气恳切地对孟萦说道:“老身看女郎精通岐黄之术,不若这样,请女郎将十一郎带回家中调理,所有费用到时由沈府结算。女郎就当十一郎是病患,带回家中诊治即可。”

孟萦思索一番推拒道:“我家并非医馆,实在不适合给人调理修养。另外,我每日课业繁忙,无暇他顾。还有,我家中长辈不在京中,只我单身一人在此。若让十一郎住进去,孤男寡女,瓜田李下,难免会有闲言碎语,恐怕会影响十一郎的声誉。”

左相听孟萦思路清晰,说话有理有据。心下暗喜,十一郎这小子倒是个有福的。这女郎有她年轻时的风范,不惧权贵。当年她就是凭着一腔孤勇和睿智才思,获得了两代帝王的赏识,才有了如今的权势和地位。

沈相并没有急着反驳孟萦的话,而是笑着说道:“女郎言之有理。不过常言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女郎品行高洁,大家有目共睹。十一郎若是去了女郎府上,我这边会派两名管事和四名侍奴陪同,所有开销都由沈府支付,女郎的就诊费也按时结算。还请女郎看我为母的一片心意上,多担待一二。”

孟萦心说,这个老狐狸,先给我戴高帽,后道德绑架,我要再拒绝,大家肯定会说我不识好歹。

孟萦兀自沉吟间,只听围观的众人皆劝说道:“女郎就答应吧,沈相都求到这个份上,女郎就可怜她一片慈母心,都是为了孩子。”

嗬,你听,这是圣母婊的声音。拿着别人的利益,卖沈相人情。

“女郎是什么人,大家还不清楚吗?为了救十一郎,大家都看出女郎的医术高明了。医者父母心,相信女郎更能理解老夫人的一颗慈母心。”

更有甚者说道:“这女郎大庭广众之下亲了那沈家郎君,不娶他,那他以后嫁谁去?”

“就是,就是,她都和十一郎那样了,实在是有辱斯文。长安公子的名声都被她毁了,竟然还不想负责任,真是过分,有失道义。”

听了这话,孟萦心生恼怒,难不成救个人,还救错了。

只听左相立马拦住那人的话头道:“话不可如此,古人尚知,嫂溺叔援,特殊情形要特殊对待,女郎那番操作,纯粹是为了救人,并无轻薄十一郎的心思,老身在此感谢女郎出手相救。”

沈相如此客气,孟萦倒有些骑虎难下了。这时,躺在地上的十一郎坐了起来,拉着孟萦的袖子说道:“娘子,我头好疼,好晕。我们回家吧!”

孟萦仔细看着十一郎的眼睛,只见他双眸清澈,若孩童一般无辜而濡慕地看着她,可怜巴巴的,像条忠诚的大狗,好像他的世界只有她这个人可以信任,让人心底蓦地柔软起来。

众人见此,十一郎获得了最多的同情,便有人为他出头,让孟萦带十一郎回去,否则简直是天理不容。孟萦被这帮人逼迫得心烦不已,看来那里都不缺道德绑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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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沈郎归来

萧瑾瑜中肯地说道:“萦娘,既然十一郎只认你,说明你在他心中值得信任。另外,你也算是十一郎的朋友,他身体有恙,还请萦娘照看一二。且他此次受伤不轻,需好生调理,不若,萦娘辛苦一下,好事做到底,帮十一郎治好之后,再让他回府,如何?”

孟萦见睿亲王出来说和,他的面子,孟萦肯定要给,便是想着就此还了他的人情。但也得提前把话说清楚,不能让十一郎不明不白地在她家住一辈子。

“既然睿亲王出来说和,那么看在王爷的面上,十一郎可以跟着我回去治疗,但他脑袋受伤,何时能恢复正常得看机缘,若是机缘到了,三两天就好了。若是机缘未到,可能得十年八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好,十一郎也不能在我家住那么长时间。到明年春闱之时,若是他在这之前恢复,那他就早些回府。若是没能恢复记忆,那时他的身体肯定也调理得极好了,到时还请沈相派人来接他回去。”

听孟萦如此说,沈相岂能不应,忙赞同道:“女郎重情重义,老身在此先谢过女郎。我这就派管事和侍奴陪十一郎跟女郎回府。”

本不想参加的万花园赏花宴的孟萦,独自而来,走时,却带回去一个人,这让她始料未及。果然这些劳什子宴会,到处都是坑。

十一郎跟着孟萦回府,让萧瑾瑜彻底放下心来,看来这辈子十一郎早夭的命运必将改变,孟萦想必不会放任他沉迷各种实验,而不顾自己的身体。

上辈子,由于韩秋翔的一拍,让十一郎被噎死。韩秋翔和韩秋离是双胞胎,他们是镇北侯府韩秋棠的庶弟。由于十一郎的死,而便沈相被迁怒。那时,韩秋棠的夫君赵玉泽由于女儿意外离世回京,尚未回北地,便在沈相的一番操作下,赵玉泽和韩秋翔被派去南方剿匪安民,死在那里。

剿匪失利,且相继死了三位亲人,镇北侯府不光没得到安抚,还被女皇训斥,让镇北侯老夫人悲痛不已。几年后,右相一派利用左相和镇北侯府的矛盾,让他们安排在兵部棋子,以为十一郎复仇的名义,无故扣押镇北侯率领军队的供给,从而引起哗变,让镇北侯府彻底倒向了右相一派。左相一派由此被右相一派大力攻讦,最终沈府落得抄家流放的下场。

这辈子,孟萦在韩秋离和韩秋翔兄弟二人手下,救活了十一郎,沈相也不会再针对镇北侯府。相信镇北侯府以后定会站在孟萦身后,成为她的支持力量。

那这次剿匪,便可请沈相运作一番,派靖安候世女钟瑶光去了。这样既可以让靖安候府世女远离长安,同时又能帮孟萦一把。到时,钟瑶光有没有命回来,就看她的运气了。

孟萦在不知不觉被萧瑾瑜利用,她完全不知情地被卷入这些事件中,虽然十一郎赖着非要跟着她,让她烦躁,但对于救活十一郎,她并不后悔。

十一郎跟着孟萦回府之后,孟萦让白芷将月湖边的碧波院拨给十一郎住。那里靠近月湖,有花园,有碧水,远离正院,风景秀美又安静,正适合休养。且月湖边的另一个院子为简然所住,里面有五间实验室,孟萦几乎每天都要去实验室鼓捣一番,顺带也可以看看十一郎。

孟萦给十一郎列了调理身体的药膳食谱,并列出了作息时间表,派竹清去照顾十一郎的生活起居,让他务必督促十一郎按照作息表来调养。竹清跟着孟萦十多年,做事稳重可靠,必定会按照孟萦的指示不折不扣地执行。随后,她又拨了一个善于做药膳的厨师专门照料十一郎的膳食。

十一郎直到住进碧波院,脑子还在发懵。他的贴身侍奴伺候他沐浴之后,他躺在碧波院的大床上,初秋的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中的惊骇之意。也许是好不容易活过来,也许是碧波院的大床太过柔软舒适,他竟然一觉从傍晚睡到第二天寅初,很久很久都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天色未明,他躺在床上发呆,突然听见一声轻响。十一郎坐了起来,只见五郎一身青衣,从窗外跳了进来。

五郎比上辈子好看多了,如今看起来面色红润,唇红齿白,站在那里皎皎如月,一笑雌雄莫辩,让人心生魅惑。不对,五郎比上辈子多了颗朱砂痣,眉间竟然长了颗美人痣,也真是奇怪!

萧瑾瑜见十一郎呆呆地看着他,以为他真的摔伤了脑袋。本来昨晚入夜时,他翻墙过来了一趟。不过见十一郎睡得深沉,似乎在做梦,便没扰他清梦,这才清早过来与他一叙。

“十一郎是不记得过往了吗?那还记得我是谁吗?”

十一郎笑着说道:“两辈子的好兄弟和陪伴,怎会不记得?”

从一开始,十一郎就没想过要隐瞒五郎,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上辈子都经历了悲剧命运,这辈子若不是五郎,他恐怕没有重活一世的机会。

萧瑾瑜一脸诧异地看着十一郎问道:“上辈子的十一郎回来了?”

十一郎淡定地回道:“五郎难道不是从上辈子回来的?”

本来萧瑾瑜就有些怀疑十一郎不是真的伤了脑子,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上辈子的十一郎回来了。那么十一郎便有理由认为自己也是重生的,因为上辈子,十一郎死的时候,自己卧病在床,双腿瘫痪,根本就没参加过万花园的赏花宴,更不可能救被噎死的十一郎。

“上辈子,我死后,魂魄便寄居在你常用的玉冠中。白日寄居其中,晚上到处游荡。我眼看着大曌国势衰微,看着杜芳菲蛊惑人心,用她的福寿膏控制权贵,看着沈家被抄家流放,你我却无能为力,今生再也不想经历了。后来我和你一同淹没在冰冷的江水里,其实我感受不到江水的冰冷,只是我的魂魄困在你的发冠中,在水底出不来。五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应该早于正月二十七吧?”

五郎苦笑道:“看来我们得上天垂怜,得以重活一世。我回来的时机很不巧,恰好就是正月二十七的晚上。那天我昏迷后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雪窝中,不能动弹,连话都说不了。我以为我这辈子又要躺在床上生不如死,没想到被归家的萦娘所救,她不但救了我,还解了我的毒。只不过她怕陷入麻烦,将我扔到医馆,并不知道自己救了谁。”

“因为她改变了你的命运,所以你才会让她参加赏花宴,想要改变我的命运,对吗?”

萧瑾瑜点了点头:“我找不到让你不去赏花宴的理由,更何况上辈子,你是在赏花宴上出的事。这辈子,我会一直看着你,总不会让你重蹈覆辙。只是没想到,你躲过了被噎死的厄运,却又跌了一跤,差点失了性命,还好有萦娘。这也是我让含蕴表妹务必将萦娘带去赏花宴的原因。”

十一郎郑重地施了一礼,说道:“多谢五郎!”

“你我二人何须这般客气生疏。你并未失忆,为何要入萦娘府中?”

“这可能是我唯一走近萦娘的机会,我怕错过,就再也没机会了。另外,和她在一起,让我觉得心神安宁。

另外,我这辈子的记忆很模糊,根本记不清这辈子之前发生了何事,上辈子的事又太久远,总是觉得迷迷糊糊,脑子不是很清醒。对了,五郎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我现在是萦娘的邻居谢怀玉,谢五郎,就住在她的右邻,月湖边的围墙外就是谢府。我带着面具时是睿亲王,卸下面具我就做回谢五郎,否则我没办法接近萦娘。不过好在,谢五郎与睿亲王、十一郎和谢含蕴都是一小长大的玩伴。

这样很好,也省去了解释萧五郎身体抱恙之事。萦娘也能放下警惕之心,且半个月前,我以谢五郎的身份救过萦娘一回。不过,我让她允许我在这边的院墙上开个月亮门,她都不同意,说怕影响我的声誉。她真是太过谨小慎微了,如今十一郎来了,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呀,一上来就给我出难题!我现在还有些晕乎,一股无所适从之感。五郎当初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嗯,十一郎上辈子你……”

两人还没来得及细聊,就听院中有人起来了。萧瑾瑜不敢多耽误,立马转身跳出窗外。

从万花园回来,孟萦累的够呛,连晚饭都没用,便早早休息了。第二天起来,她才发现她的两条胳膊肌肉酸疼,几乎举不起来。她想起来,今日还要陪谢含蕴去大慈悲寺上香。

没办法,答应的事,总要做到。她只好认命地爬起来收拾。本想跑步去花园和月湖,然后再在湖边舞了一套剑法。谁知这两条胳膊似乎断了一般,孟萦只好在园子里散散步,不敢做剧烈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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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委屈沈郎

上辈子十一郎死后,五郎是真的为他伤心,他试图去挽救左相沈家,可那时女皇昏聩,朝纲混乱。而五郎瘫痪在床,根本就是有心无力。十一郎不想离开五郎,白天便寄居在他的玉冠中,晚上则到处游荡,看尽人间百态。直到五郎被人害死,他也跟着五郎的玉冠沉入江底。

十一郎没想到他竟然还能重获新生,刚回来时,他有些不敢相信,闭着眼睛感受着身体,唯恐一睁眼发现自己仍是具鬼魂。可身体上那柔软的触感是真的,亲吻也是真的。两辈子,除了小时候被母亲亲吻过,他都没亲过别人。可刚醒过来,就被个幽香馥郁的女郎亲吻,那感觉简直如临仙境。所以他便试着去感受亲吻,却把那女郎吓得蹲坐于地。

被女郎一巴掌拍在脑袋上,那种微微疼痛的感觉真好,至少表明他还活着,能感受疼痛和疲惫。他睁开眼,一入眼,便是这貌若洛神的女子吃惊微怒的双眼。怎么形容那双让人沉醉的双眼呢?他想倾尽他毕生所学,都无法形容她的美。那干净纯粹的眼神中有着对生命的敬畏和爱护,还有浓浓的关心,却没有倾慕与爱恋。

莫名其妙地想要和她共渡一生,又看到人群中傲然挺立的五郎,信任地看着那女郎,虽然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但那双耀若星辰的双眸里溢满着深厚的痴恋。他知道五郎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女郎,还爱得那么卑微和小心翼翼。他和五郎相伴几十年,太了解他了。他极重感情,爱得纯粹,肯定是不忍这女郎受任何一点委屈。才会这般欲爱不能,瞬间,十一郎觉得自己必须跟着这女郎走,才能更好地接近她,了解她。如若不然,她必将远离他。

很费了一番心思,才住进她家里。连母亲都亲自哀求她,她都不肯,若不是五郎的话,自己肯定不能达成心愿。这辈子,一定要让母亲安享晚年,尽量避免上辈子的厄运,还要努力改变大曌的国运。

这辈子,大曌的情势比上辈子好太多太多了。国之柱石定国公府尚存,五郎被解了毒,身体安然无恙。上辈子的那些悲剧都还没来及发生。真是太好了,母亲再也不会为了复仇,冲昏了头脑。这辈子只要好好活着,和五郎一起阻止上辈子的厄运,相信能改变大曌的国运,也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至少得让山河不再破裂,百姓不再流离失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孟萦回过头来,见十一郎缓步而来。孟萦突然觉得十一郎与之前似乎不同了,之前的十一郎双眼纯粹,能从他的眼中读出他的心绪。但现在的十一郎沉静内敛,历经沧桑。

“娘子,在散步吗?”

十一郎一开口叫娘子,立马打破了他沉静内敛的形象,又变得如孩童一般,让孟萦不知所措,很有些头疼。

“十一郎早,以后不要叫我娘子,你我都未婚,切不可如此,于你声誉有损。你还如从前一般,叫我萦娘吧!”

“不好,我叫娘子叫惯了。都叫了一辈子,哪里改得过来。娘子,娘子,娘子!”

一看到他那么自然地撒娇,孟萦简直毫无招架之力,只得说道:“随你,真是拿你没办法!说说你为何叫我娘子?”

十一郎:“因为上上辈子,你就是我娘子,我们恩爱一生,所以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你是我娘子。”

孟萦:“那为何是上上辈子,而不是上辈子?”

十一郎:“因为上辈子,我没找到娘子就死了……”

他的话让孟萦感到毛骨悚然,大清早谈论这个话题似乎有些重口味。

“那十一郎说说,上上辈子我们是怎么过一辈子的?你上辈子又是怎过的?”

“上上辈子很幸福,上辈子很悲伤,具体的记不清了,可能是喝了孟婆汤忘了吧!哎呀,我头又开始疼了,不能想了,一想就头疼欲裂。”说罢,十一郎便捂着脑袋痛苦不已。

忘了,难道喝孟婆汤还会选择性遗忘?孟萦见十一郎说得信誓旦旦,神情自然,并不像撒谎的样子,一时也辨不出真假。只得上前替他把脉,发现他脉象比昨天好太多了。又看了一下他后脑的伤,也消肿了不少,便放下心来。心想总有一天,他能恢复如常。

“好了,想不起就不想了,咱好好休息,早些康复,否则沈老夫人年事已高,又得操心你了。”

“哦,哦,不想了,只要和娘子在一起就好!”

孟萦一时有些无语,只好默默地往回走。

“娘子,娘子,我可以和你一起用膳吗?”十一郎一脸期盼地问道。他的眼神清澈无垢,再加上他如玉面容,让人不忍心拒绝。

孟萦想了想,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吃药膳师傅为你专门做的饭食,先调理好身体再和我吃同样的食物。”

“那太好了,一会儿让人将我的膳食送到正院,和娘子一起用膳真是太好了。”十一郎如孩童一般欣喜,一边交待侍奴将他的朝食送到正院,一边跟着孟萦往正院走去。

孟萦带着十一郎回到正院,重新梳洗罢,白芷张罗侍奴将朝食摆上,尚未动筷子,便见门房将谢含蕴和谢五郎一起领到了正院。孟萦提前交待过门房,若是他们上门,直接领进来就是。

孟萦见谢含蕴和谢五郎过来了,忙从餐厅迎了出来,笑着说道:“你们来得挺早,用过朝食了吗?我们正准备用朝食,不若一起再用些?”

时人的早餐简单,多是羊汤胡饼,孟萦吃不惯,到长安后便恢复了上辈子的早餐习惯。谢含蕴见满桌的朝食,与她家绝然不同。立马笑着说道:“萦妹妹还未用朝食啊?正好,给我也添一双碗筷,我在家用了小半碗汤饼,觉得腻烦,这会儿见到萦妹妹的朝食这般养眼,简直胃口大开,我要再用一些。”

孟萦见谢含蕴毫不见外,心生欢喜,她是拿自己当朋友,所以不拘谨。忙笑着说道:“那敢情好,我让人添置碗筷。五郎也一起用些吧,早餐准备的充足。”

谢五郎笑着点头道:“早知萦娘的朝食这般丰盛,我就应该搭个伙,以后经常来。”

上辈子孟萦就是个吃货,她奶奶有一手好厨艺,村子里红白喜事都请她奶奶过去操持,她得她奶奶真传,做得一手好饭菜,工作后更是吃遍国内外,然后一有闲暇,便钻进厨房研究厨艺,放松神经。

到大曌后,家世虽不显赫,但家有余财,爹爹又宠她,在吃用上从不克扣。就养成了孟萦愈发刁钻的胃口,她将上辈子所学的各种厨艺,教给家中的几个厨师,然后每旬根据时令菜蔬列一个食谱,顿顿不重样。家中厨师只按照食谱上来准备食材,也省去每日猜测主子喜好的麻烦。

孟萦笑着安排他们落座,十一郎怔怔地看着五郎和谢含蕴,看到他们都健康地活着真好。没想到他们和娘子这么熟悉,就像自家人一样。娘子都没这样对自己,十一郎感觉自己很受伤。

谢含蕴见十一郎坐在那里情绪低落,便笑着问道:“表哥好些了吗?”

“不好,我本来可以和娘子一起用朝食,可你们来搅和了。”十一郎毫不客气地抱怨。

谢含蕴见十一郎如此说,不管他心里如何想,只当他在开玩笑,便笑着说道:“一会儿不好的还在后头呢,听萦妹妹说,表哥只能吃药膳食谱,我看你最好还是回你自己的院子吃去,否则一会儿我们吃到美味,怕表哥会馋得受不了。”

谢含蕴也是个促狭的性子,脑子又聪慧,一般人在她手里可讨不到便宜。五郎见十一郎被怼,哈哈大笑,只看戏,不帮忙。

孟萦安排完事情,回来见十一郎似乎情绪有些低落,不过也不安慰,只招呼大家落座,吃饭。

十一郎的朝食是用的药膳小米粥和两个摊鸡蛋皮卷时蔬,外加清炒山药和清炒时蔬,小米粥管够他喝饱。而孟萦他们吃得则是莲子银耳八宝粥、花生露、生煎包和灌汤小笼包,另外小菜还有凉拌鲜核桃仁、酸辣藕尖、高汤时蔬、蒸茄子、醋溜瑶柱和泡菜拼盘。这些小菜分量都不大,但装点精致,看着让人很有食欲。不一会儿,厨房又送来了卤肉夹馍和一碟子酱牛肉。

孟萦笑着说道:“蕴姐姐真是有口福,昨日采买管事见到有卖上好的牛肉,这才买了些回来,今晨早起才酱好,你们正巧赶上了。”

谢含蕴乐得喜笑颜开,笑着说道:“萦妹妹真是太好了,以后凡是我要和你一起外出时,那天你都要管我的朝食,我就不在家用了。”

孟萦笑着应下,谢含蕴还故意挑眉看了十一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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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卖身葬父

十一郎光闻着生煎包和灌汤包的香味,再加上酱牛肉的醋汁味道直往人鼻孔里钻,他觉得口水分泌有点多,娘子让厨师专门为他准备的膳食,虽吃起来也很美味,但和五郎他们吃的东西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这会儿觉得特别委屈,便对孟萦道:“娘子,我可以尝尝这的生煎包吗?闻起来好香。”

孟萦尚恼怒十一郎无故缠着她,非要入住家里,怎么可能轻易答应他。

十一郎见孟萦不肯答应,便又道:“那娘子,我可以喝点这奶汁吗?”

孟萦点了点头道:“这不是奶汁,是花生露,你倒是可以喝些,不过喝之前要少量尝尝,看是否会过敏,有极少数人会过敏。”

“萦妹妹,这花生露可真香啊!不过市面上倒是少见,寻常人家喝不到啊!”

“说来咱们喝的这花生露,还是夫子上京时,从武陵给带过来的花生做成的。花生是番外物种,两年前才被带到大曌,这两年所得种子并不是很多,传播不广,但却是极好的东西,常吃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又称长寿果。且花生炒制之后可榨油,是极好的素油,比菜籽油味道更胜一筹。”

“这花生露真是太美味了,好喜欢。”

“蕴姐姐若是喜欢,一会儿我给你拿些,你让人做出来,每日喝些,对你身体有好处。”

“不必了,我若想喝花生露,来萦妹妹这里就好。这样还能经常来吃好吃的。我才不要带回去做,怪麻烦的。”

“蕴表妹真会麻烦娘子,娘子不要理她!”孟萦对谢含蕴好,十一郎很吃醋。

孟萦看着十一郎,笑着问谢含蕴:“蕴姐姐,我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吗?”

“哈哈,当然是了,不过不是对沈家表哥罢了。”

十一郎又受到了谢含蕴的一万点暴击,彻底受打击了。

孟萦和自己熟悉的人,也喜欢开玩笑,见谢含蕴和她开玩笑,便顺杆爬地说道:“还是蕴姐姐了解我,看来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惺惺相惜,都是见色忘友的人!”

谢含蕴指着孟萦,哈哈大笑地说道:“萦妹妹,你,你真是个妙人,笑死我了。不行,不行,笑得肚子疼,你的补偿我。从大慈悲寺回来,我还要来你家用哺食”

孟萦笑着应下,谢五郎提出,晚上哺食要吃老鸭炖酸萝卜和松鼠鳜鱼,两年前他在孟家温泉庄子吃过一次,至今念念不忘。孟萦交给白芷去安排厨房,提前准备晚上的哺食。

十一郎见谢含蕴为了气他,得寸进尺,心里怄的要死。

四人在说说笑笑中用罢朝食,十一郎听说他们一会儿要去大慈悲寺,便闹着要跟着一起去。孟萦才不会带他去呢,他去哪里都叫自己娘子,简直让人躲都躲不及。

“十一郎在家中歇息,不宜外出劳累。沈相已经给你去工部告了假,你昨日昏倒受伤,需好生静养,我将白芷留给你,他从医多年,你若有不适,直接找他即可。”

孟萦安顿好十一郎,便跟着谢含蕴和谢五郎一起往大悲寺而去。

天气渐渐转凉,坐在马车里和谢含蕴说说笑笑便到了大慈悲寺。到了寺庙的山门附近,几人弃车步行。因着今日正好是八月初一,前来上香的人不少,寺门前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孟萦远远地见一红衣女子在那里大声说话,似乎是指指点点。孟萦暗道,真是冤家,竟然又碰到那便宜老乡杜芳菲了。因她呆得地方正是去寺门的必经之路,绕不开,三人只好带着侍奴往那边走去。

走近一看,原来是有位青年郎君在那里卖身葬父。那青年郎君身形挺拔,样貌俊秀,一身粗陋麻衣,却不掩风华。他身边的门板上躺着位中年汉子,身上盖着麻布,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双手在外面。

孟萦对卖身葬父或葬母的戏码向来不感冒,若是有难处帮一把也无可厚非,但若就此算计人,那就敬谢不敏了。

有人在那里窃窃私语地说道:“这人卖身葬父要价也太高了,要一百两银子呢!”

“外面买个年轻力壮的侍奴也就十两银子的事,他仗着长得好看,也真敢漫天要价。”

“谁说不是呢!花大价钱买这么个人回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有什么用?难不成买回去给娘子暖床?”

听人这么说,众人轰然大笑,有人便道:“你这家伙哟,谁家娘子不是好几个夫郎,每月分到的日子就那么几天,谁还愿意再多一个人分啊!脑子是有毛病吧!”

“没准人家就是打定主意,找个年轻貌美的女郎做主子,然后跟着进了府,可不就有机会爬床了吗?”

杜芳菲抱打不平道:“你们尽胡说,这美郎君一看就不是那种人,人家是真有孝心,不过是想让葬礼办得风光些,这才想多卖些银两,你们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女郎如此维护这卖身郎君,不如女郎将他买下来啊!”

杜芳菲正欲争辩,突然又听人说道:“欸,欸,别说了,你看这不真来了两位妙龄美娇娘吗!这小子的机会来了。”

众人听了这话,立马朝孟萦一行看来。只见一行三人,两女一男,皆姿容茂盛,款款缓步而来。

杜芳菲也看见了孟萦,立马兴冲冲地朝孟萦走来,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美女,我们又见面了,还真是有缘。”

孟萦看着杜芳菲,笑着点头致意,并未言语,扫了一眼她身后,并没见到三皇子的身影。

就在这时,那卖身葬父的青年郎君,突然扑到孟萦跟前。孟萦立马往后跳了几步,躲开了那郎君扑过来的手,差点就被他抱了小腿。孟萦心说:好险,幸亏躲得快。

那郎君见孟萦躲开了,立马跪坐在地,哭丧着说道:“女郎行行好,卖下奴吧!奴的生父久卧病榻,奴花尽钱财,也未能救回。如今家父亡故,奴家徒四壁,实在无钱收敛,还求女郎行行好,卖下奴,好让奴安葬好父亲。奴上过学堂,能写会算,琴棋书画也略有涉猎。女郎买下奴,奴定然好好伺候女郎。”

孟萦总觉得这人在此处卖身葬父充满怪异,且这人扑过来时身形轻盈,应该是有些功夫在身。她再看那门板上躺着的人,被麻布盖得严严实实,但一双手却粗壮,并不像久病之人的手,那么细瘦。孟萦又仔细看了那人的虎口,却见那人左手虎口上有厚茧,右手却没有,便知这人恐怕是常年拿剑的剑客,且此人是左撇子。

杜芳菲见孟萦仔细观察二人,便插嘴道:“美女,就把他买下来吧,就他这长相,买回去暖床也不错。美女一看就身价不凡,也不差那点儿银子。”

听这高帽戴的,孟萦听了,嗤笑一声,典型圣母婊,花别人的银子不心疼。

杜芳菲见孟萦看着她但笑不语,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大曌的女子不都风流成性吗?”

孟萦:“既然女郎如此怜香惜玉,那女郎为何不买下他为你暖床?”

杜芳菲红着脸说道:“我,我没那么多银子。”

孟萦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既然她没那么多银子,就不要多管闲事,还把事情推到别人身上。

孟萦:“那这人与女郎相熟?要不女郎怎地如此维护他。”

杜芳菲一脸迷茫道:“我也是才到这寺门口,看到有人卖身葬父,觉得他可怜,同情他罢了。”

孟萦“哦”了一声,准备绕过那郎君继续往里走。那人似乎就认定孟萦会买他一般,纠缠着不让孟萦走,不停地哀求。

孟萦停下来,仔细观察那卖身葬父的郎君,心中违和之感愈发明显。这郎君身着麻衣,可头巾的布料虽与麻衣布料同色,但质量明显不同。脚上的麻布鞋子很新,他虽缩着脚,但刚才他扑过来时,孟萦见了他穿着绸袜。这些不合常理的地方,愈发让孟萦怀疑起来。

那卖身郎君见孟萦细细打量他,以为孟萦在犹豫要不要买他。便回看孟萦,目光灼灼。这又是不合理的地方,这郎君扮做文弱书生,但他的精气神却是练武之人才有的。外行人觉得他文弱不堪一击,但孟萦却不那么想,这人虽瘦弱,但他浑身充满力量,爆发力极强。

“郎君意欲何为?我三人路过此处,为何郎君拦住我不放?”

“女郎看着面慈心善,还请女郎行行好,卖下奴,也好让奴之家父入土为安。”

“他们二人皆是良善之人,家资丰厚,你为何不求他们二人呢?是觉得我好说话,还是觉得我好欺负?”孟萦看向谢五郎和谢含蕴问道。

“不是,不是,奴是觉得女郎看起来面嫩,应不会在情郎面前拒绝奴的求助,且会表现出善良大方来。这样才能引得情郎侧目。”

“你哪只眼睛看出他是我情郎?”孟萦指着谢五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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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任务失败

孟萦笑道:“嗯,女郎高洁,嫌弃金钱铜臭,那把你手中的银钱都拿出来给这郎君,剩下不够一百两的,我给补齐,买下这郎君送给你,权当我日行一善。女郎嫌弃钱臭,大家嫌弃银钱臭吗?反正我不嫌弃。自己辛辛苦苦挣得银钱,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人心,故而也不嫌弃。”

立马就有人附和道:“不嫌弃,不嫌弃,谁会跟钱过不去。”

更有甚者没皮没脸地说道:“还嫌弃呢,老子爱死那铜臭味了。让它熏死老子,老子得乐死。”

杜芳菲见众人附和赞同孟萦,简直要呕死了。

有人立马就怂恿杜芳菲道:“女郎赶紧掏银子啊,不够有人给补齐,你又能得一俊俏郎君暖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事啊!”

杜芳菲见人如此怂恿她,也觉得不好意思,却又不想吃亏,便红着脸,梗着脖子说道:“女郎要买就买,拉着我干嘛?我买下他,放哪里安顿去。”

孟萦:“既然你有难处,那你又为何屡次逼迫,让我买下他呢?”

杜芳菲:“那不是想让你多个人伺候?再说,大曌女子多夫,多个可人的郎君伺候你,还不是福气?”

孟萦:“女郎真是可笑,我的私事何时由别人决定了。再说了,你都知道大曌女子多夫,夫郎们都嫌娘子陪得太少,再多添人,岂不是陪他们的时间更少,那是对他们的辜负和不负责。我若对这陌生人多情仁慈,便是对我亲近之人残忍无情。该如何取舍,自不必问。既然女郎这么爱慕这郎君,干脆我好事做到底,我将他买下来,送给你如何?”

杜芳菲连忙推拒道:“不,不,不用。”

杜芳菲在心里把孟萦骂个半死,这个死女人,怼得她下不来台。要不是为了给三皇子留个洁身自好的印象,能得这么个俊俏郎君伺候,哪怕他是土匪流氓,老娘肯定也会乐呵呵地收下,然后把他给睡了。不过现在还没有搞定雍王,千万不能让他觉得自己风流浪荡。

孟萦见杜芳菲推拒,又笑着说道:“女郎当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女郎不想要这郎君,就不要逼迫我买下他。”

杜芳菲:“我还不是看女郎穿戴不凡,想来不差钱。肯定会是个人美心善的,不曾想却是个蛇蝎美人啊,真是美色惑人!”

孟萦:麻蛋,什么鬼,上来就给人扣帽子。一见别人不上当,便骂人。真当人家是软柿子吗?

孟萦稍一思量,不疾不徐地说道:“蛇蝎美人,那也是美人啊!可不像某些人,维护人家郎君半天。那郎君却看也不看她一眼,肯定是看不上,嫌弃她面丑心恶了。”

萧瑾瑜和谢含蕴听孟萦如此说,忍不住笑出声来。

杜芳菲听孟萦骂她丑,立马火冒三丈,她最是在意自己的容貌,之前她没穿过来时,杜明珠又胖又蠢,就是个二傻子。她穿过来之后,努力减肥,好不容易初见成效。她每日细细装扮,生怕别人嫌弃她蠢笨如猪,连名字都改了。现在被孟萦这般奚落,哪里还忍得住。

“fuckyou,sonofbitch”杜芳菲以为大家听不懂番语,她一边对着孟萦竖起了中指,一边用番语骂道。

孟萦笑着说:“若是骂我,百倍还于你。”

她以为孟萦听不懂,一脸计谋得逞地说道:“赞美你呢!”

孟萦仍是笑眯眯地说:“那真是太好了,我也学了一句番语:fuckyou,sonofbitch把这赞美还给你。”她本想也做个竖中指的动作,后来觉得太过于下流,便罢了。

杜芳菲听孟萦这般说,脸上的表情,比吃屎还难看。

萧瑾瑜看杜芳菲的表情,就知道她刚才肯定是在骂孟萦,这会儿被孟萦还回去,也难怪她的表情如此怪异。萦娘英武,萧瑾瑜在心中默默称赞。

这时那卖身郎君白着脸,低声哭道:“女郎行行好,买下奴吧,如今天气炎热,家父再不安葬,恐怕会神魂不安。”

杜芳菲立马抓住话头,攻击孟萦道:“你真是心思狠毒,冷血无情,这大热天,人死了,再不入土为安,就该腐烂了。这郎君苦苦哀求,你竟然不为所动,真是让人心寒。”

孟萦不知这杜芳菲为何处处针对自己,她这话太具攻击性,让人想忽略都难。孟萦轻笑一声,说道:“我与这郎君无亲无故,帮他是道义,不帮他也属正常。且说,一个葬礼一二两银子都够置办得起,花个三五两银子就可以置办得风风光光。若他求助,我随时都可以帮他。可他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要上百两银子。谁知道他什么算计。我不帮他谁也不能说我什么,既然女郎如此富有同情心,为何你不帮他安葬了老人?你不帮,是不是也是冷血无情?”

杜芳菲觉得怎么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立马狡辩道:“他没有求我,求的是你啊!”

那卖身郎君似乎认定孟萦一般,不停地哀求她。

孟萦见这人一直纠缠自己,就想让自己买下他,便愈发不会让他得逞。更何况她在京中,为着安全起见,也不可能让不了解的人入府。她见这郎君纠缠不休,当下也不想再给他面子,立马戳穿他的把戏道:“你如此纠缠,当真认为我看不出你的伎俩吗?你说你父亲缠绵病榻多时,可这躺着的男子却并非瘦骨嶙峋之人,他双手粗壮有力,左手虎口带有薄茧,定是长期使剑之人,并且是左撇子。你说他已死,我看未必,若是死亡,这会儿纵使没有尸瘢,也会有尸僵。你看这人的手,虽粗糙,但却不是死灰之色,尚且柔软。他应该活着好好的呢!

再说你,你虽着一身麻衣,因家贫无法下葬老父,可你却有银钱置办昂贵的头巾和绸袜,于理不合。刚才你扑过来时,身手敏捷,动作轻盈,你绝非文弱书生。你一直纠缠,让我买下你,可你却没有准备纸笔写卖身契,你并非想真的卖身,只想借此机会拿到银子,然后跟着我,不是想谋财害命,就是想顺利爬床,解决自己下半生的倚靠吧!”

众人听孟萦如此说,立马就有人掀开那蒙“死者”尸体的麻布,那人躺在那里,身材健壮,孔武有力。有人趁机摸想一把,被那躺着的人用左手握住了。在地上装死人的中年郎君,见计划败露,拉着那青年郎君,钻出人群,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杜芳菲这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哇,古人也这么聪明,套路好深啊!”

孟萦懒得管她,也不想再被她骂,反正眼不见心不烦。迈开步子往寺门走去。

躲在暗处看了一场好戏的谢正君对着无相大师说道:“这女郎聪慧有趣!”

无相大师不敢多言,上次遭了雷报,现在他都不敢多说了。只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她是有佛缘之人。你的人任务失败。”

谢正君与无相大师相识已久,也不恼他打趣的话。两人顺着小路,缓步往寺后走去。

孟萦跟着谢含蕴挨个拜佛,捐了香油钱,给爹爹和元郎祈福,又求买了几个平安福拿着。谢五郎鞍前马后地照看孟萦和谢含蕴,看着孟萦虔诚地求拜,在香火中,他的心绪也平静下来。

他们三人顺着寺庙,一层一层往里走。走到藏经楼的时候,一个小沙弥过来请他们三人去用茶,说无相大师有请。

孟萦又想起上次那个会催眠的老和尚了,立马如临大敌般警戒起来。萧瑾瑜见状问道:“萦娘为何这般紧张?难道萦娘与无相大师相熟?”

孟萦摇了摇头道:“不曾相熟,仅有一面之缘。”

“萦娘无需紧张,无相大师相面极为厉害,不过他不轻易给人相面。只有有缘之人,他才会给人相面。说不定萦娘得了无相大师的青眼呢!”

孟萦才不想招惹这老和尚呢,只想能躲多远,躲多远。可眼下却躲不过,只好跟着那小沙弥往茶室走去。

一进茶室,茶室里除了无相大师,还坐着位中年美大叔,那郎君极为清俊儒雅,风姿朗逸,一颦一笑皆是风流。孟萦看了那中年郎君一眼,觉得好养眼,第一次见俊朗不输爹爹的风流人物,很有些好奇。当然她看自己爹爹是带着有色眼镜的,毕竟是自己亲人。

谢含蕴和萧瑾瑜见了谢正君,谢正君看着他们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然后见孟萦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眼神明亮清澈,心正神明,可见是个端方的好孩子。

老和尚无相大师还是那般老神在在,孟萦随着他们见礼之后,落座吃茶。那中年郎君一直未曾开口,孟萦更不会主动攀谈。

喝了一盏茶之后,谢正君主动问起孟萦:“女郎为何一直盯着老夫看?”且眼神清正,无关慕恋。

孟萦心说:我没盯着你看啊,只不过偶尔看一眼罢了!但出于礼貌,她笑着说道:“您一点都不老,为何要自称老夫?我看您,是因为您面容慈爱,让我想起远在家乡的父亲。他经常如您这般看着我,让我觉得安心。”

谢正君:“哈哈,这女郎甚是有趣!老夫与这无相大师相熟,有些薄面,既然今日与女郎有缘相见,老夫就请无相大师帮女郎算一卦,当做见面礼,如何?”

孟萦忙道:“不敢,不敢,无相大师道法高深,他的一卦,多然人千金难求,不敢劳烦郎君和大师。”

无相大师:“无妨,女施主面带佛相,与我佛有缘,贫僧为女施主起一卦也无妨。还需女郎将生辰八字写下来,贫僧好起卦。”

生辰八字孟萦真不知道,她问过爹爹,可他没告诉她。她身边伺候的人没有老人,都不知道她的生辰八字。

孟萦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我的生辰八字,父亲不曾告知。大师若要起卦,何不给这两位郎君和女郎算卦?至于我,待我找爹爹问清生辰八字之后,再来叨扰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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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探讨佛法

无相大师看了谢正君一眼,谢正君说道:“是寺门外那女郎,让她进来吧!”

很快小沙弥就领着杜芳菲走了进来,她从雍王那里得到消息,今日谢正君要与无相大师喝茶聊天,若是她杜芳菲能说服无相大师,再由无相大师从中斡旋,争取谢正君能站在雍王这边,将来立他的嫡女为太女。

杜芳菲在门口骂孟萦不成,想道德绑架算计她,反被她连敲带打地收拾了一番。她很郁闷了一阵,她不想承认自己是嫉妒孟萦的美貌和才气,凭什么孟萦这个外地乡巴佬古人来长安城,都可以混得风生水起,科考兴家。而她这个有着后世先进思想的穿越者,却过得苦兮兮。

一想到雍王说起孟萦时的赞赏之情,她心里嫉妒得要死,却不能显露。杜芳菲不敢对付真正的世家贵女,还是敢试着挑衅一下外地的寒门士女。她作为长安治下土财主的庶女,竟然穷的连一百两的私房钱都没有。

虽然她不缺吃穿用度,但她穿过来之前,银钱都被侍奴们骗走了,她来的时间不长,也没攒下多少银子。她那个生身爹爹出身低贱,一副奴才相,见到谁都唯唯诺诺,也没攒下身家。她在家里还得看父亲和嫡姐的眼色,唯恐他们将她入赘到兄弟成群的家庭中。那样她还怎么混出头?岂不是一辈子被那帮兄弟圈在家中当生育机器,连门都出不了?那她还怎么睡自己看上的小鲜肉和小美男?再说,她还想拿下雍王,自己生个未来的女皇,再不济也要挣个从“龙/凤”之功,好将来出人头地,过人上人的生活。

杜芳菲窝着一肚子火,在大慈悲寺转了一大圈之后,收拾好心情。又仔细观察了庙里的和尚一番,发现寺庙今日看着与平日一般,但暗中守卫却是戒备森严,看来雍王给她的消息没错。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皇正君,杜芳菲心情激荡得不能自已。皇正君,相当于前世的皇后。那可是女皇的正夫,枕边人。他身后又有大世家谢家支持,若是她能得无相大师青眼相看,说不定皇正君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待她搞定无相大师和皇正君,还怕拿不下雍王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到时若是她将雍王勾到手,与他生下女儿,说不定她也能捞个皇太后当当呢。一想到这个,杜芳菲就心潮澎湃,激情四射。她暗自庆幸,幸亏自己穿越到这女尊社会中,要是到了男尊女卑的古代社会中,那可就不好玩了。

且不管杜芳菲如何想,小沙弥很快就带着她到了茶室。甫一进茶室,杜芳菲就看到孟萦和她的两个同伴,正和皇正君、无相大师一起坐在那里喝茶。

一见到皇正君,杜芳菲立马一副星星眼花痴的表情,暗叹道:女皇真他么有福气,这世界上最帅的男人、最靓的崽被她拉到被窝里了。看来还是权势好,要不然怎么能睡得到这般俊朗若谪仙的男人?

谢正君很有些厌恶杜芳菲的眼神,那眼神像极了,他年轻时,那些对他心怀欲念的贵女们的眼神,让人觉得如毒蛇缠绕一般。他俾睨地扫了杜芳菲一眼,看她若蝼蚁一般。

杜芳菲吓了一跳,立马收敛心神,低眉敛目,对着无相大师施了一礼。

无相大师看了杜芳菲一眼,让小沙弥给她一个蒲团。杜芳菲坐下后,笑着对无相大师说道:“大师,前段时间,小女得神仙点化,得传波若菠萝蜜多心经,小女想大师是得道高僧,信徒众多,我将这心经奉于大师,由大师传播开来,也好弘扬佛法,造福众生。”

无相大师第一次听说波若波罗密多心经,很感兴趣,便对杜芳菲说道:“女施主高义,还请女施主将这心经写下来,好为我佛弘扬佛法。”

杜芳菲哪里写得下来,她能背下这篇心经全赖她有个信佛的祖父,每日总要念叨几遍,十几年下来,杜芳菲耳朵都要起茧了,她也能仰天打哇哇地顺下来,但让她写下来是不可能的,很多字她不会认,也不会写,更何况她连毛笔怎么拿都搞不清楚,怎么可能写下来,更可况还是繁体字?

“大师,我自认字写得太丑,不能见人,不若这样,我念,让这位女郎帮我写下来,如何?”杜芳菲伸手指了孟萦一下。

杜芳菲让孟萦来写她口述的心经,是存了看孟萦笑话的私心,佛经里的字诘屈聱牙,且笔画众多。若是孟萦写出来了,是她的本分,本该如此。若写不出来,或是写错了,那孟萦做的这事就会成笑话。这样,孟萦在皇正君面前也会丢丑。到时,看她这个风光的解元娘子,来年科考时还能不能风光起来。既使她考上进士,写了白字佛经的笑话也会伴随她一生,谁没事都可以拿这个取笑她一番。

孟萦没想到她不招惹杜芳菲,杜芳菲倒是一遍又一遍地想拿她当梯子踩。想踩着她立威,那也看自己答应不答应。

很快便有小沙弥送来了笔墨纸砚,放到旁边的矮几上。孟萦走过去,放上水,将墨研开,调好墨汁,润好毛笔。这一套动作做下来,如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连杜芳菲都不得不承认好看,这也是孟萦到大曌十余年科考做学问的功底。

杜芳菲一脸自豪地开始背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她事先找别的寺庙打听过,的确没有这部心经佛教经义传到大曌。她肯定是第一个传诵这部佛教经典的人。

杜芳菲每背诵一句,就朝孟萦挑衅地看上一眼。

孟萦这才发现杜芳菲在无缘无故地仇视自己,她思索一番,发现自己并没有得罪过她。若要硬说得罪,也就是刚才在寺门口那事上。况且寺门口那男子卖身葬父本就是个不怀好意的骗局,不关自己事儿。在门口被杜芳菲那般针对,孟萦还没找她算账,这家伙竟然还敢找上门来挑衅自己。她眼中的嫉妒和仇视那么明显,让人想忽视都难,更何况孟萦又不是眼瞎看不见。既然她那么仇视自己,那么便没必要给她留面子了。这回得让杜芳菲知道,她踢到钢板了。

上辈子,孟萦奶奶到晚年信奉佛教,但她不识字。每到假期,她就会拿些佛经回来,让孟萦帮她抄写,然后送去寺庙供奉。孟萦那时上四五年级,正是记忆力最好的时候,一部部佛经抄下来,心经至少抄写了几十遍,早就倒背如流了,比杜芳菲记得更牢固。

杜芳菲背得很慢,她要留时间让孟萦记录。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到这句时,被孟萦打断了。

孟萦笑着说道:“女郎背的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我们都会背啊,早就耳熟能详。不信,我背你听。”说罢,孟萦看了谢含蕴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她便开始一边背诵,一边书写。笔走游龙,很快一篇上好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便跃然纸上。

杜芳菲一脸惊骇地看着孟萦,指着她说:“你,你,你怎么也会背?”

孟萦当然不会给她机会乱说的,立马笑着说:“蕴姐姐也会背啊!稍通佛家经义的人都会背呢!”孟萦知道谢含蕴记忆力超群,只是由于身体原因不能参加科考,否则这又是一个像十一郎一样的状元学霸。

“是呢,我也会背,背给你听。”随后,谢含蕴一字不差地将心经背了下来。

这回,杜芳菲像霜打的茄子一般,低下了脑袋。

无相大师拿着孟萦写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笑着不住地点头道:“妙极,妙极。女郎的书法风神洒脱,颇具灵气,字文相得益彰,如此年龄,有此造诣,实在是难得,难得!”

孟萦这幅字,二十年后,成为大慈悲寺的镇寺之宝。那是后话。

且说,杜芳菲只记得心经,其他佛经只能记住一句半句的,且不求甚解,便不敢在无相大师和皇正君跟前造次。

杜芳菲灰头土脸地被无相大师“客气地”请出了茶室。杜芳菲将之前告诉她,没有心经这部佛教经义的老和尚们,用脏话问候了个遍。

谢正君看出些苗头,这部佛经的确是第一次面世,他礼佛十余年,精通佛家经义,怎会不知内情。谢含蕴虽能背诵这部心经,不过是她跟着这孟家女郎速记罢了。他知道自家妹妹的这个女儿,在他身边教养多年,她自小就冰雪聪明,不过慧极必伤,身体一直不大好。

这孟家女郎很有些神秘,不过,谁还没个机缘不成。还有这杜家女郎甚为怪异,看来得让人细细侦查。

对于孟萦会背诵心经,萧瑾瑜一点都不奇怪,他和十一郎都能重活一回,还能有比这更神奇的事吗?他聪明地没有刨根问底,至于父君如何想,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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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沈郎惹祸

谢正君赞同地点头道:“那女郎心术不正,眼神闪烁妖邪,让人心生不喜。她若做下祸国殃民之事,便留不得她了。好了,不说她了。今日来的那小郎君面相如何?”

无相法师神秘地看着谢正君说道:“那不是你的玉郎吗?幼时我给他相过面,说他一生虽出身高贵,但命运多舛。现如今看来他的命格已得修正,以后会福寿绵长,夫妇恩爱,子嗣丰隆。”

“那他与今日写心经这女郎可有夫妻缘分?”

无相大师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道:“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谢正君被无相大师弄得莫名其妙,他知道如果自己继续问下去,也问不出东西来,只得作罢。

且说萧瑾瑜和谢含蕴惦记孟萦府中准备的哺食,连中午的素餐都没有好好吃,就等着晚上回去大餐一顿。孟萦的准备的吃食都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是她上辈子喜爱的美食,她在大曌手把手交给府里的厨子们,这样她随时都能吃到自己想吃的食物。

等到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孟宅,等来的却是十一郎将她家差点拆了的消息……

且说孟萦他们离开之后,十一郎见孟萦不肯带他出门,心情郁闷,便开始逛起孟府来。这是他第一次来孟府,之前每次见孟萦都是在别的地方。这孟府是他以后生活的地方,怎么能不熟悉。

于是十一郎便从正门开始,挨个院子看过来。竹清跟在他身后讲解。正院他已经熟悉,早晨看过了。正院不远的静思院住着何夫子,是孟萦的夫子,十一郎没敢造次。除了月湖旁边的两个院子住了人,其余的院子都还空着。十一郎很快就摸清楚了孟府的格局。因为主人太少,下仆也不多。整个宅子显得简洁大方,有些空荡荡的。

十一郎逛了一圈,对他隔壁黄简然住的漪澜院非常好奇,因为漪澜院里多了一连排五间大房子,被竹清成为实验室。

实验室是干什么用的,十一郎没搞清楚,便想办法进去看看。孟萦的实验室平日里由青玄青鸾负责安全,他们带着个两个小厮把守,只有孟萦、简然和白芷能进去,连竹清都进得少,他也有些好奇。

今日由于留下白芷,青玄和青鸾便跟着孟萦去了大慈悲寺。那守门的小厮,见十一郎非要进去参观,而主子的贴身侍奴竹清又专门陪着,也不敢太拦着,便放他们进去了。

进门之前,守门小厮一再交待竹清说:“竹清哥哥,里面的东西,女郎都是按顺序收好,千万不能乱动,因为有的东西可能会有毒,或者说很危险。这里面的卫生都是白芷哥哥在做,都不让小的沾手。请哥哥千万小心,不要动女郎的东西,饶小的一命。”

孟萦的这几间实验室,一间是用来制药的,一间用来做蒸馏提炼,一间用来做化学实验,另外两间,一间是做膏脂护肤品实验,另一间是做文件整理和收藏的。

十一郎挨个实验室看过来,制药他不熟悉,看到满屋的中药抽屉,里面放有各式药材。他看了一眼,不感兴趣,走了。

随后,十一郎又去了蒸馏提炼实验室,见屋子里用作蒸馏的仪器,分外有趣,他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仪器。观察了半天,不知该怎么用。蒸馏仪是孟萦花了大价钱,派人去打铁铺和瓷器场定制了一批配件,然后组装而成。

由于没有玻璃,而琉璃又死贵,且无法做成器具,孟萦只要退而求其次,用白瓷代替玻璃。玻璃孟萦倒是会烧制,只是缺少烧制玻璃的石英砂,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上辈子,孟萦的家乡就产石英石和石英砂,县里有家玻璃厂,就地取材,制造大量的玻璃。

孟萦最近在做酒的蒸馏处理,,她想用白酒提炼医用酒精。她知道医用酒精的浓度是75%,并不是浓度越高越好。95%的酒精就不适合医用,它并不能杀死病菌,反而会让病菌变异,更加厉害。只是这个度不好掌握,所以孟萦最近一直在反复试验,想要制出最适用的医用酒精。

十一郎见这蒸馏室里放了一溜白瓷瓶,瓷瓶上标注的字他竟然都不认识。他问竹清,竹清告诉他这是女郎计数用的数字。这让十一郎更是好奇,便打开了白瓷瓶的木塞,发现白瓷瓶中散发出浓郁的酒香来。这酒味比上好的露浓笑更浓郁,十一郎想尝尝,但想到进门时小厮的话,说着实验室里很多东西是有毒的,他又不敢尝了。

随后他又见到一个奇怪的白瓷灯台,灯芯很粗,上面还盖着盖子,便好奇地打开盖子,看了一眼。竟然也闻到一股酒香味,难道这酒还能燃烧吗?十一郎知道时下喝的酒根本就烧不起来,那为何娘子将酒放到灯里呢?那肯定就是为了燃烧。当下他便取出火折子,将孟萦自制的酒精灯给点燃了。没想到蓝色的火苗分外好看,这让十一郎更加新奇不已。

十一郎见灯是放在仪器底下的,便也试着放在仪器底下,那仪器用白瓷做的,原本里面放着白酒,蒸馏完之后,白酒里的水份挥发出去,蒸馏的酒精她已经装了好几瓶。现在十一郎干烧仪器,很快那白瓷做的仪器便开始升温发烫,连颜色都开始变了。

十一郎忙着去看仪器连接,不小心打翻了那几个装酒精的白瓷瓶,那酒精遇到高温的仪器和明火,瞬间火苗就蹿了起来,若不是竹清将十一郎一把拉开,恐怕他也会被酒精烧伤。

酒精倒在操作台上,木盖子便滚开了,酒精遇火,剧烈燃烧,再加上操作台也是木制的台面,快这间蒸馏室便燃烧起来。竹清郎吓了一跳,赶紧跑出去叫人来扑火。幸亏孟萦一直强调,要做好这几间实验室的防火。实验室外面的几个大缸里灌满了水,院中的几个小厮和竹清忙拿着盆,打水扑火。

忙了前后半个多时辰才将大火扑灭,等到火灭之后,这间实验室里的瓷器都差不多都烧炸了,孟萦的试验台和仪器都烧没了。唯一庆幸的是,人没有受伤,只烧了一间实验室,另外四间没有被波及。

白芷送走来访的镇北侯府管家之后,匆匆赶到实验室,发现女郎年后建起的蒸馏室被烧没了。气得恨不得捶胸顿足,十一郎这是将女郎最近几个月的心血付之一炬。

女郎为了这些蒸馏仪器,花了无数心血和银钱才让人定制出来,好不容易提炼出高浓度的酒精,正准备最近抽时间调配好酒精浓度,然后再进行其他处理。想以此为基础,将经验总结用在酿酒上。现在这些基础数据全没了,晚上女郎回来还不知道会怎样伤心呢!

可这十一郎是说不得,打不得,又伤了脑子,身体还不好,说倒下就倒下了。白芷也不知该怎么对他,只好让竹清将他送回碧波院歇息。这实验室等女郎回来再处理吧。

十一郎由于不小心烧了孟萦的实验室,心烦郁闷,回院子便躺下了。睡了一觉之后,他又满血复活。吃了药膳,知道晚上五郎他们过来用哺食,娘子若得知实验室烧了,肯定会伤心,他便想着下厨做个菜给孟萦赔礼道歉。

谁知,今日十一郎就好像与火有仇,他准备下厨做菜,没想到又差点将他院子里的小厨房给烧了。那碧波院本是做客院用的,小厨房是为了烧热水和热东西用的。十一郎本就不怎么下厨,这下好了,小厨房被他一把火,不小心烧熏得黑不溜秋,根本就不能用了。

白芷被十一郎的破坏力吓住了,也不准备放他去正院后面的厨房了,那厨房是女郎经常用的,异常洁净。他怕十一郎走一遭,到时那厨房说不定又被他祸祸了。只求这祖宗安静地呆在自己院子里,别再出来惹祸了。

跟着十一郎到孟府的两个管事头都要愁白了,自家小主子本身就不受孟家女郎欢迎。这才到孟家第二天就烧了人家两家屋子,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事来。要是自家小主子被赶回去,闹将起来,恐怕他们也会被家主惩罚。

下午十一郎烧了厨房后,那管事就赶紧回了沈府,报告了家主沈相。沈相也很头疼,不知自家平郎怎么就变成这样的熊孩子了。她让管事带着三千两银票和一车礼品回孟府。那管事不敢耽误,将银票和礼品交给了白芷,说那两千两的银票是自己主子烧房子的赔偿,另外一千两是他们的生活费用开支,礼品是沈相给女郎的感谢礼。

十一郎自知做错了事,便早早地在门口等着孟萦他们回来。孟萦和谢含蕴一下马车,便见十一郎像个二哈似地可怜巴巴地望着大门口。孟萦有一瞬间的心软,等听白芷说十一郎烧了她的蒸馏提炼实验室和厨房时,那种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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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雨夜爬床

孟萦对十一郎脑伤无能为力,她知道他现在有些惶然无措,所以也没对他发泄怒气。十一郎现在的表现有些像八九岁的孩童,眼神清澈,无比依赖地看着你,叫你娘子,让你硬不起心肠来。孟萦就当他叫自己娘,白捡了这么大一儿子。

要不然,还能怎样?

七月份的月考,孟萦又一次得了第一名。八月份因着中秋节有三天假,所以时间过得分外快。中秋节给亲朋送节礼的事,白芷全权安排。

孟萦在京中也算有不少朋友,她给睿亲王府、文宣公府、镇国将军府、平南侯府都送了节礼,各府也另有回礼。镇北侯府给孟府送了份大礼,用以感谢孟萦。若不是孟萦救了十一郎,韩秋离可算是惹了大祸。韩秋棠更是带着两个弟弟韩秋离和韩秋翔,亲自登门道谢。孟萦与韩秋棠交好,自是相谈见欢,两家交往也愈发紧密。

孟萦的课业的确紧张,她也丝毫不敢懈怠,这不光关系到她的前途,更关系到她的命运生死。如今朝中皆知,左右相争权,两派斗得厉害,她救了十一郎,自动就会被划到左相门下。明年会试该右相主持,孟萦知道自己的处境,若不在国子学出类拔萃,明年的会试不会有出头之日。只有每次的月考名列前茅,右相一派才难以做手脚。毕竟,国子学也不允许被权贵打脸。

十一郎见孟萦每日忙碌学习,也不敢打扰。老老实实地休息,调理身体。

一场秋雨一场寒,八月初九,天阴沉沉的。等到傍晚时分,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孟萦让人将十一郎的哺食送到碧波院,不让他到正院来用餐了,以免淋了雨,又得生病。

下雨天,睡觉天。天气凉爽,听着雨声,孟萦泡完澡,早早地躺在床上,感觉消去了一身的疲惫。

突然,原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孟萦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外面的榻上守有人。她若是害怕,叫一声,就会有人来陪着。孟萦躺在床上看了会儿书,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

十一郎吃完哺食后,听到雷声,不管他的贴身小厮如何阻拦,他都不管不顾地向正院跑去。小厮拿着伞,在后面追都追不上他。十一郎一口气跑到正院,发现正院的门已经关了。

十一郎使劲儿拍门,青玄打开门,见是浑身湿透的十一郎,当下也不敢阻拦,便将他迎了进去。

白芷也正奇怪这么大的雨,大家都歇下了,怎会还会有人来敲门。等到他看到狼狈不堪的十一郎时,吓了一跳。十一郎平日里穿的干干净净,一派风光霁月。可今日却是像在泥潭里滚过一般,袍服湿透,皱巴巴得都粘在身上。

十一郎见白芷站在孟萦卧房门口,便径直要往里闯,被白芷给拦下了。

“女郎已经歇下了,还请郎君明日再来。”

“不行,娘子,我要娘子,打雷了,好可怕。我要娘子。”十一郎不管不顾地在门口叫道。

“郎君既然怕打雷,为何不在院子里呆着?还要在这雷雨天里出门,弄得浑身湿透。再这样下去,郎君免不了又要生病了。”

“不行,我害怕,我必须要见娘子。娘子,娘子。”

孟萦听到十一郎在门外的叫声,起身披了件外袍。出门见十一郎浑身精湿,狼狈不堪地站在门口。孟萦知道他熊孩子病又犯了,连忙让人烧水沐浴,又交待人再煮碗浓浓的姜汤送来。

等厨房送来姜汤和沐浴的热水,十一郎的小厮才走到正院,正好可以伺候十一郎沐浴。孟萦又让白芷取了身没上身的衣服给十一郎穿。

沐浴罢,孟萦又看着十一郎喝下浓浓的红糖姜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要知道,这可不是后世,风寒只是小病。但在这里,以十一郎现在的身体条件,万一感染风寒,能不能活,孟萦心里还真没底。

十一郎见孟萦坐在榻上看书,便拿着布巾递给孟萦,说道:“娘子能帮为夫擦发吗?”

然后,他也不管孟萦答应不答应,就把脑袋伸到孟萦跟前。

十一郎这操作,让孟萦哭笑不得。只要认命地接过布巾,帮他擦起头发来。十一郎的头发异常柔软,一点也不像元郎的头发,那般粗硬。孟萦轻轻地帮他擦干头发,然后又用梳子通发,最后披散在肩头。

“娘子通发真舒服!娘子,打雷好害怕,今晚,我可以跟娘子睡吗?那样我就不害怕了。”

孟萦:“不行,你若真害怕打雷,就让守夜的小厮睡在你床下的踏板上,这样就不害怕了。”

“不要,我才不要和守夜小厮睡一个房间呢,我要和娘子一起睡。”

“不行,我今天不舒服,千万不要过了病气给你。一会儿,我让青鸾送你回去。”

“我不回,我就要和娘子在一起,我不走,不走。打雷太可怕了,娘子抱抱。”

只要听到雷声,这家伙就把脑袋塞到孟萦怀里,然后抱着孟萦的腰,瑟瑟发抖,怕得要死要活,死活不松手。孟萦扯都扯不开十一郎,他牛皮糖粘的还紧。

孟萦:……,尼玛,真是个祖宗,油盐不进。

不打雷的时候,十一郎,便抬起头来观察孟萦住的房间。发现孟萦的房间,一应器具都是品质极佳,但又简洁大方,让人觉得温馨放松。

“娘子,那柜子上白瓷瓶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啊?”十一郎指着一个白瓷酒瓮问道。

“噢,那是用五郎送来的藤梨,泡的藤梨酒。你上次在我的实验室烧掉了好几个月的心血,现在看到酒,我就想起你干的好事。”孟萦没好气地说道。

“娘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要不明天我再帮娘子做几套蒸馏的仪器出来。娘子的仪器我都记住了,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到时我再给娘子蒸馏一些高度酒,怎么样?”

“你真的都记住了,那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吗?”

十一郎迷茫地摇了摇头。

孟萦升起一股无力之感,只好认命地收留这祖宗。

“娘子,我可以尝尝这藤梨酒吗?”

“不行,这酒时间太短,味道应该还没出来吧!”

“我就尝一点点,好不好?好不好?”十一郎拉着孟萦的袖子祈求道。

孟萦知道,她若是不答应这家伙,还不知道他会怎样纠缠。

“那就倒一点吧,你自己去弄,千万别弄打了酒瓮。算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让白芷帮你倒吧!”

随后,孟萦叫来白芷,帮十一郎倒了一茶杯藤梨酒。这藤梨泡了二十来天,不知道味道怎样。

十一郎闻了下,说道:“娘子,这酒好香啊,是娘子蒸馏过的酒吗?”

孟萦点了点头,当然是蒸馏过的,否则以时下喝的酒,度数那么低,不等东西泡好,恐怕就酸了吧!泡果酒还得是度数够高的酒才行。

十一郎轻轻抿了一口,连声叫好,直说这简直是琼浆玉液。忙把茶杯递到孟萦跟前说道:“娘子也尝一口吧,真的味道极美,比皇宫里御用的美酒还要美味。”

推拒不过,孟萦尝了一口,觉得有些辣口,但毕竟是粮食酒,喝下之后却有回甘。随后,她又抿了一口,放在口中感受一下,觉得还是有些不足,遂道:“要是再过一段时间,口感会更好。等到冬天邀请大家来吃锅子的时候再喝,肯定更好喝。”

不大会儿,孟萦感到浑身通泰,舒服得有些犯困,她知道自己不善饮酒,之前饮些低度酒,还能应附上几杯,她忘了这高度酒,她几乎是一杯倒的量。

外面的雨下得愈发大了起来,夜也越来越深。孟萦不停地点头,这十年在大曌,没有夜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养成的生物钟很难改过来,实在熬不了夜。

孟萦的课业最近很紧张,白天她起得极早,又在国子学忙了一天,中午也没休息,一直到傍晚下学才回来。刚刚她才入睡又被十一郎吵醒,前后又折腾了个把时辰,再加上那两口高度藤梨酒,她实在是疲倦至极,坐着都能睡着。

打雷时,十一郎将脑袋扑到孟萦怀里,孟萦觉得暖烘烘的。她低着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十一郎悄悄抬起头,见孟萦睡着了。也有些心疼她的辛苦,他静静地等着她睡实。

等到十一郎发现孟萦全身放松下来,沉沉地睡去后。便轻轻地抱起孟萦,将她放到床上,然后轻手轻脚地睡在她旁边。

白芷在外间听到里间没了动静,掀开帘子才见到他们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白芷怕女郎醒来不虞,便准备将孟萦抱到厢房歇息,谁知十一郎紧紧地将孟萦圈到怀里。白芷一动孟萦,十一郎就睁开眼睛护着,好像与他拼命一般争抢。白芷无奈,只好去外间床榻休息,顺带守夜。反正有他看着,十一郎也不可能做出逾矩的事情来。

秋季雨天下半夜温度下降,躺在里间床上的两人都觉得有些冷,感觉身旁有个温暖的火炉,便滚到一处,相互拥抱着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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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拜访沈府

想清楚十一郎爬床这一点,孟萦立马看着他问道:“十一郎,你怎么会睡在我房间里?”

“娘子,不记得了吗?”十一郎这话问得很有技巧,他在试探孟萦。

“不记得什么啊?你好好说说,你为何会在我房间?”

“是娘子留我住这里的,娘子拉着我不让走。”

“那是不可能的,十一郎,你要说实话,小孩子骗人可不好。”

“娘子,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娘子夫郎,陪娘子睡觉,天经地义。再说,昨夜雨冷风骤,为夫担心娘子,过来看娘子,娘子害怕打雷下雨,就留下为夫了。”

孟萦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出了错。还好两人只是盖被纯睡觉,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或者是弄出人命来。多想无益,她立马翻身下床,收拾一番,出去活动一番。

刚用过朝食,就听门房回报,说左相府的管家送中秋节礼了,孟萦直感慨,沈相好一颗慈母心,为了十一郎真是事无巨细。孟萦让白芷收好节礼后,又让他备上一份厚厚的回礼。准备趁着今日休沐,跟着十一郎去一趟沈府。

管家得知自家小郎君要回沈府,立马兴冲冲地回府向家主报喜。

孟萦让十一郎回碧波院准备一下,过会儿去沈府拜访。十一郎走后,孟萦叫来白芷,才弄清头天晚上的事,她觉得自己的酒量真是堪忧,高度白酒就是一杯倒的量。十一郎也是难缠,以后有的纠缠。孟萦只觉得自己麻烦缠身,跟这长安城犯克。

孟萦和十一郎到达沈府的时候,沈相正坐在正院的正厅等着他们。见十一郎被养得不错,比十天前气色好了不少,可见这孟家女郎也是用心帮他调理了。

十一郎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叫了声“母亲”。他听孟萦叫母亲沈相时,对孟萦说道:“娘子为何不叫母亲?难道是娘子拿我当外人,为夫好伤心。”

孟萦:一脸不知所措,十一郎这什么神操作,脑子是怎么长的,观察这么细致。

沈相双眼弯弯,鼓励地看着孟萦,好像等着她叫母亲似的。孟萦心说,我去,这老狐狸想占我便宜,没门!

“十一郎,我们先把礼单呈上去,其他的回头再说。”

“哦,哦,好的,母亲,这是娘子准备的礼品,孝顺母亲和父亲的,母亲看看,可还喜欢。”

沈相笑着连声说好,又问他在孟府过得可还好,十一郎据实回答。沈相问得仔细,十一郎也耐心十足。

沈相见孟萦对十一郎好,又敬重自己,也很喜欢她知事懂礼。便给孟萦拿出一小箱书籍来,说是她让手下写的时政要闻和十一郎的读书笔记,还有几本孤本文献。

这份礼不可谓不珍贵,古代又不是现代,书籍得来容易。在大曌前人的读书笔记和孤本文献,对读书人来说,都是千金不换的珍品。更何况沈相还专门让人为她写了时政要闻,里面详述了近些年女皇的政令安排,这对孟萦来年的科考有着重要的参考作用。孟萦觉得沈相对她情意深重,她有些承受不起。

孟萦看母子两人相谈见欢,便提出去花园走走,留他们些时间。毕竟有些话,当着孟萦的面,他们不好说。再说,孟萦也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理与十一郎之间的关系。

随后,便有侍奴领着孟萦去了相府花园。孟萦没想到会在花园碰到沈灵云。

沈灵云对孟萦还有些印象,去年她主持山南东道乡试,孟萦为解元女郎,再加之她貌若仙子,自是对她印象极深。前几天听母亲说十一郎为这女郎所救,今日在自家花园见到她,自是没有惊讶。

孟萦恭恭敬敬地向沈灵云行礼问安,沈灵云客气地招呼了孟萦,毕竟这孟家女郎救了十一郎,她虽不清楚事情内情,更不知十一郎为何一定要住进孟府,故而客气有礼,但并未找孟萦探听内情。

不大会儿,十一郎从他母亲那里出来。看到孟萦在花园里,他立刻像只小奶狗似的,跑到孟萦跟前说道:“娘子,原来你在这里啊!为夫看不到你,好着急。咦,长姐也在这里啊,是和娘子聊天吗?”

孟萦面色通红,只想捂住十一郎的嘴,他当着沈尚书的面叫自己娘子,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灵云见状,哈哈大笑道:“不枉我往日对你好,竟然还记得长姐。不错,不错。”

“那是,长姐对我好,我怎么会不记得。”

孟萦见十一郎竟然记起他长姐,便以为他恢复了记忆,问道:“十一郎记起长姐了,十天前是连母亲都不认得,现在记得长姐,那还想起其他的了吗?记得我不是你娘子了吗?”

“娘子,一直都是我娘子,昨晚娘子还抱着我说,以后会一直对我好,今天怎么又说你不是我娘子了?昨晚娘子还与我同床共枕,今天就翻脸不认账了?”

我去,孟萦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这混蛋,这话也能拿出来说吗?

只得辩解道:“我没有,昨日我酒后昏睡,是你跑到我房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啊!十一郎,你可千万别乱说,于你于我都无好处。”

沈灵云这会儿听出点东西来,不成想她这若谦谦如玉君子的弟弟,竟然也会爬女郎的床,还趁人家酒后昏睡的时候。真是长见识了。

“才没有,你明明都醒着,拉着人家不放手。娘子,你坏,你坏!”说罢,十一郎还跺了跺脚,神气灵动。

生气撒娇做得这般行云流水,也只有十一郎吧!

孟萦拿这祖宗没办法,说不过,打不得,逃不脱。只觉得头疼不已,简直怄的吐血,气闷得低头不语。

沈灵云见状,便转移话题道:“十一郎既然回来,去见过父亲和你爹爹了吗?”

“哦,刚才在母亲那里见过父亲了,父亲一切安好。我这就去看望爹爹,长姐,我和娘子先去看望爹爹,回头再去看望长姐,告辞!”

辞别沈灵云,孟萦被十一郎搞得窘迫不堪,情绪低落,已经不想陪十一郎去他爹爹了,她只想回去。可十一郎就像没看见一般,依然乐呵呵地拉着孟萦的手,深情款款地叫娘子。让孟萦对着这样的十一郎,连生气都感到无力。

既然来了沈府,若是不去拜访十一郎的爹爹,他闹将起来,恐怕无法收场。孟萦以前没发现十一郎这般作天作地,只觉得他一派君子之风,哪成想他失忆后这般难缠,难道他骨子里就喜欢这般作天作地不成?

孟萦见十一郎熟门熟路地领着她去了他爹爹的院子,也有些纳闷,看来熟悉的环境有利于十一郎恢复记忆,他一回到沈府,便想起了长姐,记得沈府的布局。看来应该让他在沈府呆着,对他恢复记忆有好处。今天,就将这家伙留在这里,省了他再跟自己回去。

十一郎爹爹出身谢家旁支,人称谢三郎,比沈相足足小了二十来岁。现在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面容和身形保养得当,想必年轻时也是姿容风流,颇具魏晋之风。

孟萦见十一郎爹爹并不像其他中年郎君那般束发,而是披散着长发,脚踩木屐,广袖长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狂放不羁。他见十一郎带着孟萦过来,十分高兴,忙着让侍奴上茶。

十一郎爹爹的院子布置得清雅而有意境,颇有些参禅的味道,很富艺术气息。茶室中挂了好几副道真山人的真迹,孟萦对道真山人分外推崇,觉得他的画充满童趣和爱心,分外活泼,在他的画中总能找到让人快乐的感觉。没想到十一郎爹爹也喜欢道真山人的画,他的画在市面上并不常见,每一幅都价值千金。看来左相府颇有底蕴,用这么多道真山人的画装点茶室。

谢三郎是第一次见孟萦,见她与十一郎站在一起,两人都是长身玉立,貌美若仙人,格外般配,便放下一桩心事。之前,他怕睿亲王一直不嫁人,到时自家的傻小郎为了践幼时之约,跟睿亲王一样不嫁,将来等他老了,可怎生是好?

如今,虽然十一郎脑子受了伤,但他认定孟家女郎做娘子,时日一长,这孟家女郎也会娶他入府吧!不管怎样,这孟家女郎虽不是出身名门望族,但人品、样貌、才学均是上乘,配十一郎也使得。故而,他看孟萦是越看越喜欢。

谢家郎君见孟萦脾气和善,性格温婉,想必不会亏待十一郎。便拿出块白玉佩交给孟萦道:“这是我母亲在我出嫁时给我的,如今我把它送给你做见面礼。”

孟萦见他手中的羊脂白玉,玉质温润若油脂,上无杂质,是块好料子,上面雕刻着麒麟送子,雕工细致,纤毫毕现。但她不能收,推拒道:“郎君使不得,这玉佩应该传给十一郎,晚辈不能夺人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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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欧阳归来

谢家郎君性子疏朗狂放,见到他,孟萦才算知道十一郎性子里的作天作地来自谁了。谢家郎君见十一郎气色甚好,比之前好像强健了些至于十一郎失忆之事,他知道这事急不得,慢慢想就是。只要十一郎健康地活着,总有想起来的一天。若是一直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以后他给十一郎多留点家财,以他的收入和沈府给的陪嫁,只要安分过日子,足够十一郎一生衣食无忧。

孟萦思索如何让十一郎留在沈府,这样她就能将这祖宗送还了。

“十一郎回到沈府就想起很多事情,可见熟悉的环境和人,对你恢复记忆很有好处,要不,十一郎在沈府多住上些时候,看能不能都想起过往来。”

“不要,这是我娘家,哪有出嫁男长住娘家的道理。晚上我陪娘子回去。”

孟萦听十一郎这么说,就知道甩不脱他,只得认命。

两盏茶之后,孟萦提出告辞,谢家郎君挽留他们中午一起用饭,孟萦一听,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沈家子嗣丰隆,子孙众多,沈相娶夫郎十几位,这么多人,要孟萦如何面对。且她现在以什么身份面对众人?留下用膳是不可能的。

在沈相的热情挽留中,孟萦几乎是落荒而逃。

十一郎抱着从沈府拿的东西上了马车,除了左相给的书籍,他还拿着两幅画,说是问爹爹要的。

孟萦打开一看,竟然是她在十一郎爹爹茶室见到的,道真山人的画。

“我见娘子喜欢道真山人的画,在茶室里,娘子看了又看。我便问爹爹要了两副,到时挂娘子房间一副,茶室一副,怎么样,喜欢吧?”十一郎一脸求表扬地说道。

“的确喜欢,但是十一郎问长辈要东西可不好,且道真山人的画价值千金,你随随便便要来,的确不妥。你还是送还回去吧!”

“有何不妥?娘子若是喜欢,到时让爹爹再多给娘子几幅就是。”

“你爹爹怎么会有那么多道真山人的画?”孟萦问道。

“什么我爹爹,那也是你爹爹。”

“好好好,先不说这个,他怎么会有那么多道真山人的画?难道他与道真山人是至交?”

“哈哈,这个娘子就不知道了吧。那些画都是爹爹画的,爹爹就是道真山人,道真山人就是爹爹。”

看着孟萦惊讶不已的样子,十一郎一脸傲娇,没想到娘子喜欢爹爹的画,那以后让爹爹多给娘子画几幅。

“欸,十一郎,你爹爹可是名人呢,你是不是跟着你爹爹学的画艺?”

“是啊,我从三岁时就开始拿画笔,现在已经画了快二十年了。”

“哇,难怪十一郎的画技精纯,颇有出神入化之功,竟然学了那么久的画。”孟萦感叹道。

“和爹爹比,火候还不到。也就能入眼吧!娘子若是喜欢,改天我给娘子画副画像如何?”

孟萦点头称好。不过女人都喜欢八卦,不知这闻名天下的大画家怎么会嫁给比他大二十岁的左相,孟萦虽想知道过往,但还是克制地没有问出来。

可十一郎却是看出了孟萦心思,他故意问道:“娘子就不想知道母亲和爹爹的过往吗?”

孟萦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道:“不好探听长辈的隐私。”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爹娘的过往甚是有趣。”十一郎感叹道。

孟萦见十一郎感叹一句之后,就没了下文,真有些抓耳挠腮地难受。这家伙太不地道了,说一句,留九句,让人怎么揣测?

看着孟萦微窘的样子,十一郎这才笑道:“二十多年前,父亲刚刚成年,在一次宴会上,远远见到母亲,惊艳不已。那时母亲已经已经年近四十,没想到爹爹喜欢年长的妇人,他觉得母亲别有韵味,远胜于年轻浮浅的女郎们。

宴会过后,爹爹回去给母亲画了画像。以后只要有机会见到母亲,爹爹都会画下母亲的画像。但那时母亲任吏部尚书,政务繁忙,爹爹也不能经常见到她。于是爹爹便守在沈府门口,只求远远地见母亲一面,以慰相思。

如此过了一年多,母亲总是感觉有人偷窥于她,便暗中派人调查。自然就查到了爹爹头上,后来母亲见爹爹对她并无恶意,也就随他去了。

只是爹爹年近二十,家中为他说亲,爹爹都不同意。后来外祖母拷问爹爹的贴身小厮。才知爹爹心慕沈尚书。外祖母怕闹出去被人笑话,毕竟母亲那时身居高位,传出去,人家会笑话谢家和爹爹。

外祖母准备给爹爹找个门当户对的女郎嫁出去,人选很快便确定下来,爹爹自知反抗不了。便趁着看管松懈,偷偷跑出去,拿着他为母亲画的全部画像,找到母亲。母亲深为感动。

爹爹和母亲在别院过了一夜之后,第二日,母亲便谴了冰人去谢府求亲,第二个月便娶了爹爹,七个月之后,便有了我。”

“看来道真山人真名士也,不畏世俗眼光,只为和心爱之人共度余生。”

“是啊,当时爹爹和母亲的故事还被传为佳话。事实证明,爹爹嫁给母亲之后,过得很开心。母亲也未曾亏欠爹爹,冒着高龄,为爹爹生了我。其实在这之前,母亲已经多年未生孩子了。要不是爹爹的深情打动了她,她也不会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母亲生下我之后,调理了大半年才恢复。”

随后十一郎又给孟萦讲了几个他爹爹嫁给沈相之后的故事,孟萦算是听出来了,十一郎他爹就是一作精,也不知沈相娶了他之后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不过倒是问题多多,乐趣不断!

如今孟萦更加确信,这作也是带种的,十一郎身上已经有了他爹作精的影子……

孟萦和十一郎有说有笑地回了孟府,还不到正午就到家了。在府门口,碰到了几月未归的欧阳冉,他来给孟萦送中秋节礼。

自从孟萦生日过后,她就没再见到过欧阳冉,前后快四个月没见到他了。中间两人虽有书信往来,但多谈论生意上的事。这次生意上的事告一段落,正好又赶上中秋,欧阳冉便算计好时间赶了回来,等到中秋之后,再去凤翔府一趟。

欧阳冉已经听母亲说了十一郎的事,他心里有数。随着孟萦越来越出色,他知道孟萦的正夫之位,他是不能肖想了。现在他只希望孟萦能少娶几位夫郎,也希望自己办事得力,得她几分青眼。否则以孟萦的经商之才,只要有得力管事帮她,她照样能做得风生水起。

孟萦一下车,见到欧阳冉正准备进门,便叫了声:“冉哥哥回来了!”

欧阳冉回过头,见孟萦和十一郎站在一起,才子佳人,都那般仙人之姿。万分般配,让人觉得自惭形秽。

孟萦见欧阳冉比前几月瘦了不少,但精气神尚好。自从他与自己定下亲事之后,欧阳冉一脱之前的阴郁之气,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为之一变,现在总算有些年轻人的阳光爽朗之气。

欧阳冉几步走到孟萦身侧,拉着她的手说道:“萦妹妹出门了吗?几月未见,萦妹妹好像清减了不少。”

孟萦心说:自己碰到的事千头万绪,右相府的暗中谋害,再加上靖安候府时不时的夺命连环杀,和国子学的紧箍咒月考,能不瘦吗?

孟萦笑着说道:“还好,可能是苦夏吧!冉哥哥也瘦了不少。我们进去说吧!”

十一郎将孟萦的手从欧阳冉手中抢过,问道:“娘子,他是谁?为何要拉着你?”

看着十一郎一脸防备的样子,孟萦的脑袋又开始疼了。她压下不快说道:“十一郎,我们先进去喝杯茶,坐下来再说,好不好?”

十一郎见孟萦面色不虞,倒也没再闹腾,听话地跟着孟萦进了正院的茶室。

三人坐下,孟萦煮了茶。当着十一郎的面,孟萦也不好问凤翔府那边的情况。待到水烧开,孟萦沏了壶茶,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

孟萦好久没去欧阳家,也不曾见过欧阳静茹,便问道:“欧姨和姜叔还好吧?”

欧阳冉笑着说道:“都还好,母亲和父亲都很想念你,不过你一直没去。他们也知道你没空。等到国子监放假,萦妹妹抽空去看看吧!母亲和父亲给你买了礼物,让我带过来,不知道你是否喜欢。母亲前段时间得了一大块布斯羊毛地毯,厚实而温软,她让我带给你。我觉得装点这茶室正好。入秋了茶室的木地板就有些凉了。一会儿铺上地毯,就是冬天也能席地而坐。”

孟萦:“那真是太好了,我正准备购买一张胡人的地毯铺到茶室,没想到欧姨就送了一块。请冉哥哥回去代我谢过欧姨和姜叔,等国子监放假,我再去拜访他们。”

十一郎一脸懵懂地问道:“娘子,他是谁,为何你要叫他哥哥,他叫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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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书房密谈

午膳后,孟萦想支开十一郎和欧阳冉谈下生意上的事,可十一郎不肯回碧波院,他总觉得娘子对这郎君不同,他才不会放他们在一起私下独处,他必须看着娘子,省了她犯错。

孟萦头痛十一郎闹腾不休,便冷着脸说道:“十一郎,先回碧波院休息,我与欧阳郎君尚有些事情需要商议。”

十一郎见孟萦面色不虞,心知她动了气,只好退而求其次,提出要睡娘子的床,不离开正院。

孟萦见他肯离开,当下也不计较那么多。只希望他早些下去休息,她和欧阳冉的确有不少事情要做。

十一郎去休息之后,孟萦带着欧阳冉去了书房,那里的私密性要好得多。凡事成事于密室,败于疏忽。这点孟萦深有体会,她不愿冒被人偷听的风险。

欧阳冉见孟萦在十一郎的事情上一再退让,心有不甘,也恨十一郎得寸进尺,让自己的心上人为难。

“萦妹妹平日里就这般惯着十一郎?”

“不这样,还能怎样?沈家跟来两个管事,四个小厮,两个暗卫,都看着,有什么事随时给沈相汇报,我还能如何?再说,他伤了脑子,如孩童一般。

前几天,他将我的一间实验室和一间厨房烧了,让我这几个月的心血都付诸东流。他可怜巴巴地来认错,我还能怎样?打不得,骂不得,他身体还没养好,前些天他心脏骤停,差点猝死,我也被吓住了。现在他好好地活着,我就当他是个孩子,让着他点。”

“萦妹妹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他住到府里来,常言道:请佛容易,送佛难。他住进来,恐怕没那么容易出去了。”

“一开始,我拒绝了。我之所以敢拒绝沈相的请求,不过是因为我救了十一郎,大庭广众之下,沈相也不能强求,否则会被众人说叨恩将仇报。

可沈相求了睿亲王说和,既然睿亲王开了口,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自认还没那么大的脸面去拂睿亲王的面子。无奈之下,只好将他带回家中调理。不过我事先讲明,明年春闱过后,不管十一郎是否恢复记忆,左相都要将他接回去。”

孟萦想到十一郎犯错之后,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道:“再说了,十一郎在家里虽然会闯祸,但也有乐趣。我之前的日子过得太平淡,现在他来了,偶尔闹一闹,我就当调剂生活了。更何况,沈相为了让我帮十一郎调理身体,对我也颇为照顾。投桃报李,我也得照顾好他。”

“只是他在你这里住这么久,将来难免会传出风言风语,到时左相让你为此负责而娶他,也无可厚非。那时,萦妹妹怎么处理这事?”

“冉哥哥多虑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只要不逾矩,大家清清白白,别人要说就随他去了。另外,都说结亲要门当户对,且不说十一郎迟早会好起来,若是他记起过往,自然会回沈家。以他的出身、才学和样貌,嫁与京中贵女为正夫,还是很容易的事。若他一直想不起过往,他又不傻,只是失忆罢了,未来该怎样,自有左相为他筹谋。沈府也不定看得上我,我又不是银子,以为人见人爱。”

“萦妹妹妄自菲薄了,在我心中,萦妹妹的确是人见人爱,招人喜欢。”欧阳冉伸出手,摸了摸孟萦的发髻。

随后又道:“咦,萦妹妹长高了不少,第一次见你时,你只到我肩头,这会儿都到我耳下了。且今年我也长高了一点。”

“哈哈,这说明我比你长得快!我还不曾注意,原来的襦裙已经短了一截,白芷说起时,我还没放在心上。看来是真长高了。”

“这次我给萦妹妹带来了八套秋衫,还是按以前的尺码做的,不过衣摆放长了些,现在萦妹妹瘦了,得让霓裳坊的绣工过来重新量一下尺寸,衣服需要修改一番。”说罢,他便让门外的小厮去霓裳坊叫绣工过来。

“不用麻烦了,我家中养有针线好的人。再说,我也不缺衣衫穿。”

“那不一样,我给萦妹妹的衣衫,从布匹、用线、款式、佩饰到绣工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不是?再说了,欧阳家是给宫里供布料的,各种好料子,只要不逾制,我都可以送给萦妹妹,你就不要再拒绝了。”

“那好吧!对了,上次给简然他们送冬衣,我让针线房留了些上好的蚕丝,到时给你做两套活里活面的丝袍穿,既轻巧又保暖,过冬最是方便。冉哥哥若觉得好,到时给欧姨和姜叔每人也做两套。”

“那我一会儿留下尺寸,萦妹妹给我的过冬服肯定是最暖和的。你能想着我,我很高兴。”欧阳冉兴奋地说道。

“和你为我做的相比,远远不够,感觉受之有愧!”

欧阳冉早就发现孟萦最是知道感恩之人,谁只要对她好,她必定十倍百倍还之。自家对她好,她每每都觉得不好意思接受,其实这两年欧阳家与孟家的合作,是欧阳家得了大益处。若是没有孟家,欧阳家还没办法轻易涉足高品质、高利润的胭脂水粉行业。这两年的从月容斋的盈利,让自己赚足了嫁妆本。

欧阳冉心中有数,但他不会说给孟萦听,觉得她这样的性子甚好,骨子里都透着的善良仁义。孟家郎君把她教得太好了,以后也许会有更多的人发现她的好,到时若都来算计她,那她岂不是麻烦缠身?不过他相信她能守住本心,不会乱来。

“萦妹妹若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我在京这几天,你多给我留些时间就好。”欧阳冉笑着说道。

“说来,你比我还忙,哪有时间陪我。再说,中秋之前这几天,欧阳家要送的节礼不少,估计你要跑不少人家吧!”

“嗯,母亲现在一心只关注自己的身体保养,准备继续生孩子。生意上的事情都交给父亲和我,若是明年我们成亲,父亲更有得忙。”

一说到成亲,孟萦还真有些不知滋味,憧憬没有,倒是有些害怕和无助。她一想到,若是不成亲,或娶夫不够三人,还会被官配,更是心慌无助。

欧阳冉见他说起成亲之事,孟萦眼中没有羞涩和憧憬,竟然是害怕和无助,难道与自己成亲,她就那么不愿意吗?也是,自己算计得来的这门亲事,她不愿意也情有可原。以后定要加倍对她好,总有一天她能发现自己对她的一片真心。

“萦妹妹难道不想早点成亲吗?”

孟萦摇了摇头,心说,才十六七,就要成亲,我才不要那么早。再说,她没有母亲教导,也无人教她与夫郎们的相处之道。全靠自己摸索,还不知道会碰到多少麻烦。

欧阳冉上前揽着孟萦的腰,说道:“可我想早些成亲,明年会试之后,萦妹妹安顿下来,是不是可以考虑成亲的事了?”

既然成亲是明年的事,那就明年再说吧!现在倒是眼前的事更重要。

孟萦拉开欧阳冉的手,坐在桌前,这样看着彼此更好说话一些。

“冉哥哥,凤翔府那边的情况如何?青河和青晰两人用得可还顺手?”

“那边情况一切顺利,我们投入的本钱已经收回,后面就是净挣的。保守估计,今年的利润应在投入的八到十倍左右。青河和青晰两人现在已经成了我的左膀右臂,几乎都可以独当一面,你的人培养得不错,若不是你的人,我都想挖到我身边了当大管事培养了。”

“嗯,看来还是冉哥哥执行到位,我原计划有四五倍的利润就好,没想到你能做到那么高的利润。最近朝中形势有些变化,最近的邸报显示,南方匪患成灾,估计京中会派兵去剿匪。年前不一定能有好消息传来。你手中的这批精粮最好在十二月份之前全部出手,只取七倍利润,让利三分给分销商。欧阳家粮铺一律不要沾手精粮炒作之事,以免被人当做靶子。”

“我还想着年前行情好,再提价大赚一波呢!既然萦妹妹这么说,我就照章办事儿就是。”欧阳冉与孟萦在生意上已合作两年,对她甚为了解。孟萦所说,他自是奉为圭臬。

“这种炒作之事,只可快进快出,不可贪图小利恋战,到时恐怕得不偿失。过完中秋,冉哥哥就开始着手此事,除了留下自家人所用的精粮,和自家田庄出产的精粮。然后将所有精粮粮仓放空,全部卖出去。就连粮仓都不要租赁给其他粮商,不管他们出多高的价钱。”

“萦妹妹,为何要这般行事?之前还有不少粮商与出面的管事商议,说想在购买精粮之后,存在咱们的粮仓中,他们给出比市面高一倍的租赁费用,这也算是一笔不菲的利润。”

“不要因小失大,什么钱能挣,什么钱不能挣,冉哥哥比我更清楚。这么做,只是想将咱们派出去的人摘出来,既然摘出来,势必要摘得干干净净,拖泥带水可不是你的风格。

至于欧阳家的粮铺,每家粮铺,每天限量销售自家田庄出产的精粮1石,以市价的一半销售,每人限购1至2斤,这样是为了照顾欧阳家的生意,同时也可以博得一个好名声。”

“萦妹妹好谋算。那为何要在十二月份之前将粮仓卖空?年前年后行情好,且新粮下来之前,富户们都要仰仗这些精粮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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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拆墙打洞

欧阳冉听了孟萦一席话,简直要跪拜。想当初在雾灵山庄算计她,不过是她那时年幼,被父亲保护得太好,未曾见识过时下郎君为了亲事,无处不算计。现在想来尤感庆幸,能让她认下这门亲事,应该算是他有生以来做过最成功的一件事吧!若是现在,他不仅算计不了她,恐怕还会被她反算计。到长安之后,听说她不但多次躲过算计,且反算计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萦妹妹,分析透彻,中秋之后,我会全力处理此事。十二月份准时回来陪萦妹妹过年。”

随后两人又对了月容斋的账目,月容斋如今在各大道州都有不少分店,欧阳冉派管事在南方温暖湿润之地,为月容斋买了不少花田,以做膏脂之用。

做香皂的海藻灰,欧阳冉又让管事买了几大船回来,直接送到了孟萦的庄子上,那个庄子现在成了香皂加工厂。月容斋的利润惊人,到年底能有不菲的分红,不过这些利润在这波炒精粮的利润中,就算不得什么了。

孟萦和欧阳冉一直在书房商议到日暮时分,才敲定精粮买卖操作细则和后续善后工作。两人对来年月容斋又做了新的规划,欧阳冉深谙为商之道,且欧阳家的商铺遍布全国,消息往来灵通。与他交谈,让孟萦对大曌上下如今的情势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十一郎在书房外急得跳脚,却被青山拦着进不去。他承认,他深深地嫉妒欧阳冉了,至少,欧阳冉身份明确,获得了孟家郎君的认可,可谓名正言顺。而自己,又算什么?

……

孟萦在国子监的课程一直持续到八月十三日中午,随后三天放假。欧阳冉早早去了国子监外面等着接孟萦,十一郎得知本想也去,后来想到他曾在国子监任教过,万一被学子看到,有失颜面,便在家等着孟萦归来。

谁知欧阳冉接了孟萦之后,便将她带回了自己家。去之前,幸好白芷带着给欧阳家的回礼。欧阳静茹和姜家郎君热情地招待了孟萦,连欧阳舟也开心地前来凑趣。

欧阳静茹早已得知,孟萦最近月考都是名列前茅,来年会试应会榜上有名,替自家大郎感到高兴。另外,最近她一好友,像过去的她那般肥胖,却因偶然中风而瘫痪,虽有郎中施救,却效果甚微。现在她那好友只能瘫痪在床,口歪眼斜,完全不能自理。

她在探望好友之后心有戚戚,感念孟家父女搭救之恩,若不是他们施救及时,又加上药谷的起死回生丸,她才能有这般的好身体,如今没有留下任何后遗之症。

可他们母子二人却暗中谋算孟家父女,以达成两家结成儿女亲家。她欧阳静茹不是不知感恩之人,如今想来,更觉愧对孟家父女!她决定加倍对孟萦好,再加上她的确喜欢孟萦,一直感慨自己没有生下女郎,若是能有孟萦这样个女儿就好了。

没能生个继承家业的女郎,已经快成了欧阳静茹的心病。今年给她调理身体的老郎中说,她如今已然康复,说不定还会老蚌怀珠。为了生个她心心念念的女郎,欧阳静茹最近在积极备孕。孟萦去的时候,姜家郎君正让欧阳静茹喝参汤,补身体,以备好孕。

这几日欧阳冉暗中让人探访,靖安候府门口摆死尸的事,自然联想到孟萦与靖安候世女的过往,再加之其他的信息渠道综合一番,不难想明白,靖安候府又对孟萦出手了。可萦儿竟然没有告诉他这事,让他颇为不安。

姜家郎君知道自家儿郎的心事。午膳后,他叫孟萦和欧阳冉去了他的院子。他送给孟萦两个女奴。那两人是他陪嫁的家生子,早年送去习武,刚刚才学有所成。其中一人与孟萦身形,样貌上都有三四分相似。如今姜家郎君将她们送给孟萦,贴身保护她。这两人本来是姜家郎君留着将来给欧阳冉做陪嫁的,不过现在孟萦有需要,他就提前将这两人送到孟家。

如此大礼,孟萦觉得受之有愧。

姜家郎君笑道:“萦娘无需不安,只有你好好的,冉郎才能好过。若是你有个不好,冉郎这辈子再无安宁之日。由于之前婚事不顺,冉郎被人攻讦坏了名声。如今他好不容易与女郎结缘,女郎万不可再有不妥。”

孟萦感激姜家郎君,为了欧阳冉,他这做父亲的也是费尽心思。

随后,姜家郎君又道:“那靖安候府近期可能会有变动,估计世女和她的两个夫郎要带兵外出,最近京中好几个铺子传来消息说,侯府采购物品颇多,均是外出要用的物品。她若离京,必定是女皇的旨意。看来上次之事,并非女皇不追究,而是有后续安排。世女离京后,必不会再针对女郎,恐怕到时她将成最不想女郎出事的人,因为但凡女郎出事,必定会被人怀疑到她头上。”

知道钟瑶光这疯子要离开长安,孟萦觉得心下稍安,不过并未放下警惕,谁知她会不会留有后手,又或者不管不顾做出疯狂的举动来。

随后姜家郎君将那两个女奴的卖身契交给了孟萦,那两人又正式拜了孟萦为主人。那两人都十五岁,学艺十年。孟萦给她们起名青枝青苗,青枝个子比孟萦稍矮,体型健壮,力大无比。青苗习得一身好轻功,身轻如燕,她身形与样貌与孟萦有几分相像,孟萦觉得给她化化妆,就与自己更像了,很容易迷惑人。

孟萦在欧阳家用过哺食,婉拒了欧阳静茹让她中秋来家团聚的邀请,带着青枝青苗返回家中。

一到家,就听说十一郎又闯祸了……

且说十一郎等了孟萦一个时辰,都过了饭点,也未见她回来,气愤不已。想着她又被欧阳冉那厮拐走了,留他在家苦守。

十一郎独自用了午膳,也没休息。他指派了一个管事回沈府取木头和做木工用的器具。他则带着另一个管事和几个小厮,使劲砸孟家西边的院墙,生生在院墙上砸开个大洞,然后不停地撬动砖石,那个大洞最终变成了一个门洞,直通谢五郎的宅子。

管事带来木头和木工工具后,十一郎又亲自动手做了一扇门,装在了那个门洞上。

等孟萦回到家,去看西边院墙的时候。门已经装好了,十一郎正在刷漆,让门在墙上隐蔽起来。十一郎见孟萦回来了,立马放下手中的漆刷,乐颠颠地跑过来问道:“娘子,这门是为夫亲自做的,好看吗?是不是很隐蔽?为夫厉害吧?”

说罢,一副求表扬的表情,像极了二哈。

孟萦在心里直翻白眼,心说:厉害个鬼!

真是厉害了,我的哥,我家成什么了,迟早有一天被你祸祸干净了!

十一郎也说不清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他在孟萦身边觉得无比安心,但却总想做些事情引起她的注意。若她真的生气了,他又有些心疼,怕自己做事过了头。不过她的涵养的确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的,温和有礼,待人真诚,却不迂腐。

十一郎见孟萦神色不明,心知她肯定是生气他自作主张,但若他不借气她下学不归家为由,这扇门肯定是开不了的。现在,门已经装上了,她总不会再让人将院墙封起来。

这样,他顺利完成了五郎交给他的任务,感觉不错!

孟萦见十一郎那点墨双眸直直地望着自己,无辜而呆萌,也说不来生气的话。事情已经做下,再去责备他,毫无意义。另外,自己中午下学不归家,没有提前告知他,他生气也情有可原。便笑着说道:“没想到十一郎还会木工啊?之前五郎就提议,说在西边的院墙开个门,当时我没同意,如今好了,十一郎做的事正合了五郎的心意。”

是合了五郎的心意,我没同意!

“那真是太好了,为夫很有先见之明,是不是?”十一郎带着沈府一溜人睁着大眼望着孟萦。

孟萦看着一排看过来的眼睛,只好违心地说道:“是,十一郎很有先见之明,真是太厉害了!以后你去找你五郎表哥玩,再也不用绕路,直接过去就是了。”

十一郎得了孟萦的表扬,高兴得手舞足蹈。同时他内心的另一个小人却觉得自己做了坏事,还逼得娘子违心地表扬他,有些过意不去。便决定最近要抽时间去工部,给娘子要的蒸馏仪做出来,毕竟工部养了一大批能工巧匠。他再抽时间做几个试验台赔给娘子。

孟萦回到正院,写了单子,让厨房下去准备材料明天好用,厨房材料不够的,明日一早去采买新鲜的来,她准备做些冰皮月饼送朋友。随后她又让白芷通知清净心茶楼的糕点师傅,明日一早带着糕点模子回来一趟。

八月十四放假,不用却学堂。真是开心,孟萦难得清闲。她和十一郎刚用罢朝食,欧阳冉就来了。

随后厨房又来报,说已经准备好做月饼的馅料了,且清净心茶楼的糕点师傅带着糕点模子也到了。

孟萦便让人将做月饼的材料送到餐厅,便开始着手做月饼,她知道时下月饼多用五仁或肉酥做馅烤制而成。孟萦想做一些蛋黄味和水果奶油味的冰皮月饼。

欧阳冉和十一郎看着孟萦的一双巧手,做出紫、绿、红、黄等五彩斑斓的各式冰皮月饼,漂亮得让人不忍下口。月饼一做好,欧阳冉和十一郎将各式月饼都尝了个遍,连连称赞美味。有咸有甜,咸的鲜香,甜的不腻口,每种口味都让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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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世女离京

孟萦自六月份让白芷留意,准备购买一个瓷器场,这几个月都没有碰到合适的卖家,最近有家不错的瓷器场由于主家姐妹争产而变卖。中秋前,白芷请内行人看过评估之后,觉得不错,便请孟萦过去看一下就买下来。

八月十六正上午,孟萦让青苗扮做自己的样子去了东市看花灯,然后她和白芷、青玄青鸾挑选几个好手,乔装一番才去万年县南边看瓷器场。临行前,被十一郎得知,死活要跟着。孟萦只好让他收拾一番,带着他一起。

那瓷器场占地不小,且采料便捷,有一孔老窑,两孔半新的中窑,还有一孔新挖的小窑,这孔小窑正合孟萦的需求,她要烧制烧蓝首饰,必须要用小窑控制好温度,做首饰又不是烧制瓷器,需要烧一大窑。

孟萦看那瓷窑场烧制出来的白瓷品质不错,便想着回头让人给白瓷上釉,烧制出多姿多彩的花瓶和瓷器用具。另外在自己的瓷窑场,想要烧制全套的蒸馏仪真是不要太方便。

十一郎得知孟萦买下这个瓷器场,连同烧制瓷器的师傅一同购买下来,兴奋不已,他是最喜欢捣鼓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如今一个瓷器场够他玩很久了。

孟萦让人在市场搜罗最好的釉料,并作出调配,这样就能做出如珠宝光泽的烧蓝首饰。

五郎自中秋节告白之后,觉得有些难堪。他怕孟萦直接拒绝,两人日后难以再平静相处。遂半个月不曾见孟萦。只不过,十一郎倒是三天两头都要去谢宅呆上一段时间。每次回来都会给孟萦带些珍稀的瓜果。有西北的甜瓜,还有南方的香芒,甚至还有难得一见的反季节瓜果。

孟萦收了谢五郎的瓜果,投桃报李,也会让十一郎给他带些糕点或膏脂香料之类的东西过去。

月底要忙碌月考,还要做釉料颜色调配实验,孟萦忙得不可开交。大半个月过去,那件告白之事也渐渐淡去。

八月底,在左相和谢正君的操作下,女皇下令申饬了靖安候世女,让她领神武军三万去南方剿匪,九月初五开拔。好在靖安候府早就得了消息,知道不去不行,准备起来倒也从容。

钟瑶光夫君乃三品武将,镇守北方一直未归。她的二夫郎和三夫郎都在军中任职,乃从四品武将。此次剿匪由钟瑶光领命,她的二三夫郎跟随。钟瑶光舍不下王季陵,而他们的孩子尚小,只好一同随军前行。

孟萦听后,觉得不可思议。她并不太了解钟瑶光的过往,觉得钟瑶光连出征都要带着王季陵,实在有些不太正常,更何况还要带着一岁多的幼子。

市井传闻说钟瑶光宠侍灭夫,宠爱那伯府庶子,恨不得将他别在裤腰带上,连出征都不忘相携。但孟萦觉得钟瑶光并非真心爱慕王季陵,若真是爱之深,又怎肯让他带着幼子随军吃苦?只是她理解不了钟瑶光那疯狂的占有欲。可惜王季陵身不由己,处处受制于人。

钟瑶光离京前,单独见了女皇一面。提到定国公府如今无一人在京,兄弟四人,有三人实握兵权,重权之下,难免会生出骄矜之气。她临走时丢下的话,让女皇心生疑虑。

孟萦将定国公府近三年的邸报都列出图表,分析了一遍。发现南方的匪患的确严重,年年剿匪去,水匪年年来。且北方士兵不善水战,去了南方之后多有不适,往往讨不了好。而地方团练又不配合,神武军又不熟悉当地情形,少不得要吃暗亏。以钟瑶光那种直来直去的思路,恐怕凶多吉少。这次剿匪钟瑶光能不能全身而退,全靠运气。

反正钟瑶光走了,留下的钟维月根本不足为虑,那就是一典型纨绔,逗猫遛狗,夜宿青楼是常事。她被宠过了头,还不如她母亲有手段。至少钟瑶光练就了一身武艺,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而钟维月则是文不成,武不就,如不是靖安候帮她挑了几个不错的夫郎,恐怕更为不堪。

钟维朗是钟维月这一代中的佼佼者,可惜去了北地,不在京中。孟萦觉得好时机来了。

孟萦设计的首饰样子近两百套,也需要和五郎商议银楼开办事宜。便请十一郎邀谢五郎过来一叙。

九月初,五郎才过到孟府。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两人已经十多天未见。但彼此熟悉的感觉尚在,因为有十一郎不停地在嘴边念叨。

五郎说银楼已选址,装修正在做,现在需要首饰样子,做出更多首饰供客人挑选。孟萦觉得古代没有知识产权甚为不便,大家的模仿能力极强,这些首饰样子,一旦面世,便会被各家模仿。

孟萦做的这些首饰样子走的是高端路线,需要用到各色宝石。一般的卖低端首饰的银楼模仿不来,但大银楼就另当别论了。孟萦深谙女子的心理,总想希望自己的首饰独一无二。

于是便道:“五郎,我们可不可以与官府合作,将这些首饰样子买断,比如说,五年或十年之内禁止模仿,若是做与我们同样样式的,就要交一笔不菲的使用费,由官府收取,我们与官府均分。这样可否行得?”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倒是可以尝试一下。没准就行得通呢,再说这事对官府又无损失,且能带来收益,官府何乐而不为?”

“嗯,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恐怕不简单。”孟萦忧虑地说道。

五郎笑道:“这事我来处理,萦娘勿要忧心。萦娘还有哪些不同的想法。”

“我们的客人定位是世家权贵和富贵人士,用料和做工一定要精良,这样才能卖出高价来。另外我和十一郎一起设计的这些首饰样子,有不少是适合情侣佩戴。不若,我们每个样式先只生产一套,然后进行拍卖,价高者得。我们向他们保证,这个花样在三年之内,我们不再出同样首饰。若是有人仿制他拍卖到的饰品,我们可以授权他追究仿制之人。”

“萦娘这个主意不错,可实现多方得利,操作起来也就方便了。银楼首饰拍卖是个极好的想法。我们算是第一家这么做的,肯定会有不少人捧场。”

“我们就要打响名头,每月按时拍卖,每一次拍卖都要无比隆重,对于最终夺得拍卖品的人,要让他们感到无上的荣光。这种心理会让人上瘾,每到新的拍卖品出现时,就会有人忍不住蠢蠢欲动。”

五郎这才发现孟萦深谙客人的心理,不管做什么生意都能成功。也难怪无相大师说她将来会富甲天下。

孟萦一次拿出一百件首饰样子,既有女子的首饰,也有男子的发冠、腰带和玉佩。其中五十件做出来可做为传世珠宝,另外五十件可以批量生产,供客人挑选。

五郎看了孟萦的首饰样子,想着若是这些首饰做出来,估计很难有人能拒绝得了这些美轮美奂的珠宝首饰。还好,他这里珠宝玉石和金银都准备得充足。这次请的匠人有三个是从宫里银作监出来的,金银制品手艺一流,只是到了年岁被放出宫。这样也好,年长可以带徒弟,过个三五年,他们的弟子就开独挡一面了。那时,弟子们正是年轻思路开阔的好时光,已经将这银楼持续经营几十年。

萧瑾瑜想得长远,甚至想将他和孟萦合作的银楼传给自己的子女,这也是他们共同努力的结晶。

“萦娘画这么多设计图,会不会觉得太累?若是累着你,那就不要做了,我回头找人来做。”萧瑾瑜关切地问道。

“这些设计图纸并非我一人独自完成,其中少不了十一郎的功劳。十一郎画的首饰样子,我都做了标注,包括我们合作完成的,我都标注了出来。等到这些首饰销售出去,扣除成本,我们应该付给十一郎二成的设计费用。”

“娘子不用给我设计费用,我的一切都是娘子的。”十一郎看着孟萦,深情款款地说道。

孟萦:……,这作精也太能撩了吧!没看见还有外人在吗?

看着孟萦一言难尽的表情,五郎突然想到未来的日子,有十一郎在,肯定不会无聊!

“这些首饰用料把关要严,款款必须成为精品。要让他们以拥有咱们蝶舞银楼的首饰为荣。”

“好,一切听萦娘安排。对了,萦娘之前说的烧蓝准备得怎么样了?”

“颜色调配实验已经成功,只是要尽可能多地,一次性生产出大量的饰品来,在各大州府广泛铺开寄卖。因为烧蓝的工艺恐怕会被有心人偷艺,毕竟技术保密性不是那么高。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手艺师傅,做出需要配置烧蓝的首饰来。后面的二次工艺,我们可以做。”

“这个没问题,一个月时间,我可以调动的人手能做出五六千件出来。等烧蓝制作出来,若是市场行情好,我们可以一边销售一边生产。半年之后,若是有人想要仿制,我们可以售卖技术或者售卖调配好的釉料。”

孟萦没想到谢五郎还是只老狐狸,竟然还有卖技术或者搞连锁的思想,真是难得。

孟萦笑着点头赞同道:“五郎甚有远见,高瞻远瞩!”

五郎获得孟萦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萦娘谬赞,一月之后,赶上建国之庆和千秋节,到时举国同欢,有假七日。到时我们在此期间开业,优惠酬宾,与民同乐。应是个不错的好时机。”

“那真是太好了,五郎先安排老匠人将这些首饰生产出来,分批送来我们去烧制。然后近期我们再抽时间将开业事宜商议妥当,确保无疏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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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银楼开业

整个九月份,孟萦和五郎、十一郎三人都在忙碌银楼开业事宜,终于到了十月初十,这是个举国欢庆的日子,蝶舞银楼在这天开业。秋高气爽,整个长安城大街上人山人海,各个坊市生意都超级好。

五郎让人提前下了不少帖子,因为蝶舞银楼开业这天要举行珠宝拍卖,起拍价极低,大家都想来捡漏。且开业七天,若是购买首饰,根据购买金额获得不同的抽奖次数,同时还有满赠满减活动。

孟萦提前过看过银楼的摆设,果真高端大气上档次。开业前夜,一件件饰品摆上架,满目的金碧辉煌,让人眼花缭乱。

二楼的拍卖厅比一楼更大,因为打通了三个门店的二楼,才形成如此开阔的空间。二楼有个拍卖台,同时又放置了长几和鼓凳。同时四周还有展示台,将各种奇珍异宝展示其中。

开业当天,孟萦不便出面,倒是让十一郎去看了情形。一楼的烧蓝首饰被抢购一空,连续添了好几次货。二楼更是人满为患,甚至有同行混进去想要偷艺。没想到五郎请了京兆府尹的人来坐镇,掌柜的在进行拍卖之前声明,这些珠宝饰品每一件都是当世独一无二的。且设计造型三年之内蝶舞不出第二件同样的首饰。十年之内若有别的店家模仿,仿冒必究。十五年内若要使用该首饰样子,必须要缴纳高额使用费,交给京兆府。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完全看不出蝶舞的东家是何背景,倒是能看出是资历雄厚之人。如此这些拍卖品更显珍贵,毕竟物以稀为贵,设计花样也一样。那些同行珠宝商简直要头疼死。

开业这七天,每天拍卖10件珠宝,价高者得。以后每月10举行一次拍卖,拍卖之物会提前告知众人。

开业当天的10件拍卖品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所以拍卖价格也都是天价,但每一件都顺利拍卖出去,没有流拍的物品。

连续三天,蝶舞银楼抽大奖被广大民众宣传的人尽皆知。

第四天,围观热度稍有下降,可当天开出了一等奖,价值千元的东珠金钗。而获得大奖的是位贫寒的书生,为了给娘子买首饰,请她给自己诞下子嗣。他攒了很久的银钱,才攒够十两银子,只够买件蝶舞银楼里最便宜的烧蓝发钗。而他一张奖券,抽中了一等奖。

当时气氛就疯狂了,有人见掌柜的将那美轮美奂的东珠发钗交给那穷酸郎君时,当场便有人掏了千两银票要卖那发钗。那郎君的确缺银钱,便卖了东珠金钗。他拿着烧蓝发钗,又得了千两银票,高兴得几乎发狂。

看了热闹的众人,抱着自己没准也能中大奖的想法,直奔蝶舞银楼。后三天的人又如前三天一般蜂拥而来,最终在第七天开出了特等奖——价值两千两的金镶美玉发冠。这个大奖并没内定,却被十一郎一把抓到,这运气也没谁了。

孟萦得知后,以为五郎给十一郎内定的,五郎直呼冤枉,真的就是十一郎的运气太好。他用私房钱给母亲和爹爹购买成套的饰品,得了三张奖券,都中了奖,且有个特等奖。

银楼开业七天酬宾,掌柜的建了高端会员档案,以后每到银楼又新首饰样子出来,就可派人通知他们。孟萦发现五郎挑选的掌柜的真的很厉害,工作细致到位。

同时她也发现了不光女人对珠宝疯狂,大曌的男人对珠宝的购买力不亚于女人。因为男多女少,男子也必须如动物界一般,越装饰华美越容易获得异性的青睐。

七天已过,蝶舞银楼一跃成为长安城最出名的银楼。连祥和银楼都压不下它的风头,生意大受影响。

同时,各道州的烧蓝首饰拍卖成功的消息陆续传来。烧蓝首饰一下子就打开了市场。等到月底,银楼结账,孟萦才发现银楼的利润不菲。那些奢侈品虽造价成本高,但利润也足够高。

五郎尝到了拍卖的甜头,成立佳德拍卖行,趁机和京中各大典当行合作,将当铺中死当的物品拿到佳德拍卖行进行拍卖。所得利润各自按比例分成。一时,佳德拍卖行在长安声名大振。

撇去生意上的事不谈,孟萦向来不缺银子花用。她现在最操心的便是,随着冬季来临,何夫子的身体受不得长安城的寒冷。他身上的哮喘和风湿一遇冷空气便愈发严重。孟萦只好让三个身手好的小厮护送何夫子回武陵,趁着河水尚未结冰,坐欧阳家的商船返回武陵。

且到冬日,四处寒风肆掠,外面的景象也不好看。孟萦除了要晨练和去国子学,愈发地赖在暖房里不出门,连吃住都不愿意挪窝。

孟萦虽让人早早购买了上好的银丝炭,但十一郎就赖在正院,不肯回碧波院。更何况月湖已经结冰,都能滑冰了。他的四个贴身小厮,将十一郎的东西都送到了正院的厢房。他要找什么东西也便宜。

其实十一郎的身体已经调理得差不多,等到明年开春就能彻底好过来。以后只要不过度劳累,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孟萦的身体在调理了两年之久,也好了起来。癸水回归正常,她一直以为每月应该是七天癸水时间,突然这一次变成了三天,她如临大敌,以为自己身体出了毛病,赶紧叫来白芷,告诉他事由。

白芷笑着说道:“大曌女子癸水不超过三天,这是正常的。女郎之前每次六七天,那才是不正常的。要不然也不用黄家郎君帮女郎调理那么久。”

孟萦一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忙问道:“那我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之前身体一直很好,后来第一次来癸水之前,腹痛难忍,到底是何原因?”

白芷支支吾吾地说道:“当时女郎在药谷,我并不在女郎身前伺候,到底发生了何事,恐怕只有黄家郎君和竹清清楚吧!只是回来之后,郎君交待我好生伺候女郎,具体发生何事,郎君并未道出。”

孟萦想着那时是白芨、竹清和梅苏在跟前伺候。白芨已死,竹清和梅苏应该清楚。她有一次听欧阳冉和黄简然提起过,好像事关黄乐然,两人语焉不详。孟萦觉得自己应该弄清楚状况,便叫来竹清和梅苏,将事情前因后果里了出来。

这才知道原来是黄乐然迁怒黄简然,给自己下了药,而自己那时年幼,并非妇人。用了妇人的虎狼之药,所以才会在这两年身体有恙。所幸当时调理得当,影响并不大。只不过不好的地方便是,孟萦觉得自己的身体异常敏感,与郎君们交往时便愈发持重起来。

十一月底,南方剿匪不力的消息陆续传来,钟瑶光带的人损兵折将,毫无收获,还导致水匪们冲入城中,大肆虐杀平民,影响极坏。

女皇震怒不已,又派镇北侯府韩秋棠夫君赵玉泽领兵前去支援。可援军未到,便传来钟瑶光和她三个夫郎阵亡的消息。这个消息传到长安,已经是五天后了。朝堂消息一出,众说纷纭,孟萦也得知了王季陵故去的消息,她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天都没出来。

回想他们相识于幼年,那时她不过六七岁,王季陵也不过十二三,七八年相伴的光景,是儿时最欢乐的时光。如今他也不过才二十一,却是天人永隔。为了一个年长他近二十,且他又不爱的妇人,在最美的年华里丢了性命。

孟萦用了一天时间,画了她与王季陵第一次相见时的场景,那时银杏叶尽落,遍地金黄,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嘴角含笑,好奇地看着他。

自从季陵出嫁,孟萦便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那种青梅竹马的陪伴虽比不得爱情刻骨铭心,可都付出了纯洁的真情。如今他死亡的消息,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让孟萦对人生产生了强烈的幻灭之感。两人分开也不过两三年,怎么会这样?孟萦并不知当时情形,如今,就算想弄明白也不可能了。

孟萦在书房里,一天不吃不喝,十一郎在外面苦苦守了一天。他听过五郎说起过娘子幼时的故事,只是娘子现在这样,让他揪心不已。

日暮时分,五郎过来,听十一郎说孟萦一日未出,就知道她还是为王季陵的死伤心了。他了解王季陵对她的感情,也了解甚至部分参与了他们的过往。王季陵最终屈服于家族长辈的威压,选择别嫁。在这之前,他甚至都没给孟萦任何解释。这让孟萦情何以堪?孟萦见到他和钟世女在一起的景象,为此还吐了血。如今他死了,孟萦还要关起门来悼念他。他何德何能,值得孟萦如此对他?

五郎对王季陵颇有怨念,心中为孟萦抱不平,让人强硬地打开了书房的门。

那时,孟萦正在烧王季陵的画像,看着火苗一点一点地舔着画像,她与这段儿时情谊算是做了彻底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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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突然失踪

朝中虽有不好的消息传来,但每年冬至都要去京郊进行大型祭祀,然后就是冬狩。王公大臣携带家眷在京郊冬季牧场进行狩猎,为时三天。民间冬至,放假三日。

十一郎本可随行,但他以身体有恙,留在了孟家,陪伴孟萦。

睿亲王萧瑾瑜自中毒之后,冬日畏寒,身体更是难熬。所以这些年冬狩他并未参加。女皇也不知他身体的毒已解,以为他仍像往年一般留守京中,遂将朝政交由睿亲王。朝中冬狩本与孟萦无关,她只窝在家中猫冬。时不时与欧阳冉通通信,看他那边粮食生意如何。

冬狩的最后一天,孟萦因身上来癸水的缘故,早早歇下。房间里温暖如春,白芷又给她另外准备了汤婆子。她刚躺下不久,就感觉房间里进了人。这种感觉太过明显,让她颇为不安。

孟萦刚坐起来,准备叫青玄过来。突然被人捂住了嘴,昏迷过去。

昏迷前,孟萦暗道不好,怎么就着了别人的道,可如何是好?

当孟萦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她发现自己换了地方睡了一觉。她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被人圈在怀里,如同徜徉在温泉之中。那气息太过熟悉,让孟萦生出犹在梦中之感。她以为她做了个美梦,梦中元郎回来了。

她睁开眼,元郎的确睡在她身边,紧紧地搂着她,闭着眼睛睡着了。孟萦伸出手摸了摸元郎的胸膛,温热的,还有砰砰心跳声。

孟萦嘟囔一声:“这该不是梦吧!掐一把看疼不疼。”孟萦伸手掐了一把靠近腋窝的胳膊。

“咦,怎么不疼?原来还在梦中。”

元郎突然叫出声来:“傻萦儿,你掐的是我,你当然感觉不到疼。”

孟萦听到元郎的声音,立马翻身骑到他身上,气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说道:“你还知道疼啊!夜半入室用迷香掳人,我还以又有人要害我。你好好说说,是怎样将我弄到这里来的?”

“先不说那些,让我好好看看你。一年多未见,萦儿怎么没胖起来?”

“还胖呢,能活着就不错了。”

“萦儿不会有事的,否则我给你的那些人留着有什么用?”

说罢,元郎的吻便密密麻麻地落到了孟萦的面颊。起初细腻轻柔,如和风细雨,随后便是暴风骤雨。孟萦被他亲的意乱情迷,恨不得彼此互为血肉,永不分开。

孟萦一情动,身下的血如同打开笼头的开关,汩汩而出。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立马翻身下床。若不是这次亲戚造访,她会不会趁着意乱情迷交付彼此?这个孟萦也说不准,不过,没有如果。

爱情真是个神奇的玩意,她与元郎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若不是元郎强求,他们本不会有这段感情发生。可当它来临,却又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两人分开一年,通信若干封,互诉衷肠。孟萦却担心若是两人成亲,天各一方,时日一久,难免会心生怨言。毕竟,再美的爱情也需长相厮守和陪伴。

两人如同久别胜新婚的夫妇,欢喜无限,除了完全交付彼此。

且说,第二日一早,十一郎如往常一般起来,他知道娘子昨天身体不适,倒也没闹腾,早早回了厢房睡下。早晨按时醒来,体谅娘子身体有恙,独自用了朝食。可娘子如今日上三竿还不起,就太不正常了。他准备去卧房看看。

可走到了卧房门口却被白芷拦住了,“女郎身体不适,今日卧床休息,郎君请回。若女郎有请,我自会让人请郎君过来。”

十一郎知道白芷是孟萦的心腹,自幼陪她一同长大,对她照顾有佳。他自然要给几分薄面,便笑着说道:“我只入室看一眼娘子,确认她安好即可。”

白芷却不肯放他入内,十一郎顿觉不安。他直觉向来准,特别是对于娘子的事情上。他总觉得有事情发生,便在门口叫道:“娘子,娘子,你可安好?”

房内安静如鸡,这更加不对了。平时,哪怕娘子再不舒服,听到自己的叫声,总会回应一二。

十一郎心忧孟萦,管不了那么多,径直往里冲,却被白芷拉住。白芷自幼习武,十一郎根本不可能闯进去。好在他的四个贴身小厮,有两个武艺不俗,今日正好带在身边。于是,

二对一,打斗起来。白芷气愤不过,叫青玄青鸾相助。谁知十一郎还有两个暗卫,也跳了出来。于是正院成了演武场,十一郎趁机冲进房间,发现罗汉床躺着一人,侧卧,面朝里,因盖着被子,看不出异样。

十一郎心思玲珑,以前他每次叫娘子,都会有回应,如今外面乱糟糟,娘子竟然无动于衷。这很不对劲,难道娘子昏迷了吗?

隔着被子,十一郎推了床上那人一把,床上人一动不动。

一走近,十一郎就发觉气息不对,这不是娘子身上的幽香之气。

于是,十一郎大叫:“娘子不见了!不见了!”

众人闻言,都停了下来,看着十一郎。

十一郎连声质问白芷;“你拦住我,说娘子在内歇息,如今躺在床上的根本就不是娘子。娘子不见了,你是何居心?你把娘子藏哪里了?”

白芷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十一郎解释自家女郎的去处,只低声道:“我家女郎有事外出,派卫平传了信。郎君若是不信,自可问他。”

十一郎让人叫来卫平,卫平肯定不会告诉孟萦的去处。只说女郎安全无虞,请郎君放心。

十一郎见卫平不肯对他说实话,一边往外走,一边对身边的小厮说道:“去通知五郎,就说蝶舞的二东家不见了。请他派人去找,无论如何今天我都要找到娘子。”

白芷一听十一郎是要将事情闹大,若真是让谢五郎到处找自家女郎,那自己女郎莫名失踪的消息传开来就坏事了。

忙拦住十一郎的小厮,只得对十一郎道:“女郎的确临时有事外出,请郎君耐心等候,晚点女郎就会归家。”

“午时之前,我必须见到娘子,否则我必会派人去找。”十一郎丢下话,便气呼呼地回了厢房。

他来孟府这几个月,早就发现孟萦生活简单,向来洁身自好,从不曾夜里外出不归。且孟家在京中并无根基,也无故旧,她交往的人也都在明处,十一郎自然也都熟悉。

突然孟萦瞒着他,去见了别人,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十一郎抓狂,他不停地在厢房踱着步子,想孟萦到底去哪里了,连白芷、卫平和卫安都没带。看来这个人是娘子极度信任之人,可将自己的生命安危托付给他。十一郎瞬间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娘子对自己从不曾这般信任过。

那让娘子这般信任的人是谁?他在娘子心中的地位又有多高?十一郎开始化身侦探,将孟萦能认识的人都分析过滤了一遍,还是毫无头绪,便走了出去。

不知不觉中,十一郎走到了西院墙旁边的门前。他取出钥匙打开门,去了五郎那里。他明知道五郎这会儿估计正在王府或宫里,但他忍不住,若不做点事情,他觉得胡思乱想让自己很不舒服。

定国公府书房。

通过与元郎聊天,孟萦才知道,原来钟瑶光临走前,在女皇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没过多久,女皇便给定国公卫慎初去了密信,让他回京面见。

密信到达西北时,已是大雪盈门,外出不易。但卫慎初丝毫没敢懈怠,当即安排好军中副将守好关隘,防止大夏国,冬日因缺少粮草而偷袭。

随后,卫慎初便开始马不停蹄地往长安而来,原计划冬狩之后抵达京城,他为了早日见到孟萦,争取与她多几日的相处时间,愣是日夜兼程,提前了两日赶回京城。

夜色中他入了定国公府,收拾了一番,便通过暗道去了孟萦房中。这条暗道还是四郎指挥人挖掘的,四郎临走时,地道尚未挖好。卫慎初回来时,地道已经挖好一月有余。但孟萦一直都不知道,四郎竟然让人挖了一条地道从定国公府直通正院的卧房——她的卧室。

这也是为何卫慎初到了孟萦房中,既没有惊动暗卫,也没有惊动守夜人的缘故。

孟萦昏迷后,卫慎初又抱着她顺着地道回了定国公府。

这直男已经无可救药了,孟萦心道。

约个会,对心上人竟然用上了迷药。哪有与心上人约会,还先用迷药将人迷晕,然后带走的,除了卫元朗也没别人了。

关键是,她竟然还爱上了这么一个人,孟萦有些鄙弃自己。

“元郎,你脑子怎么想的,为何要迷晕我,我知道是你来了,也不会乱叫啊!到时跟你走不就是了。”

“是你太小看你的暗卫了,除了卫平卫安,你身边还有其他人。且你院中养了两条狼狗,若有丝毫动静,立马狂吠不止。还不如,把你迷晕带走,这样就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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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成功归来

元郎问道:“你说的十一郎是沈言平吗?”

孟萦笑着对卫慎初说道:“不是他还能是谁?他伤了脑子,记不清过往,住在我家调理身体。他很依赖人,若见不到我,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萦儿,那十一郎聪明绝顶,惯会揣摩人的心思,向来一副谦谦君子样,内里可不单纯,你别被他骗了。”

“是吗,我看那十一郎并非如你所言,虽然有时会有些作,但总体还好吧,没你说的那种心机深重吧!”

“你看我说了,你还不信,你想想左相未发迹之时娶了正夫,正夫虽出身清白,但并无背景和靠山。她科考之后与世家联姻,又娶了不少高门郎君。如此一来,矛盾就多了。正夫压制不住出身高贵的侧夫和侍夫,再加之她夫郎不少,个个背景复杂。左相又子嗣众多,生了三个女儿,生父各不相同。其女儿们又娶夫郎多位,生下不少子女。

十一郎作为最小的庶子,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中,却能得到左相最多的宠爱,而不被众位姐姐及甥女们的嫉妒和陷害。又最终考取功名,成为人人称羡的状元郎,那可不是一般的脑子。萦儿你与他交往,可要慎之又慎。”

“嗯,十一郎的确聪明绝顶,向来过目不忘。自他受伤后,好像他不再像之前那么在乎功名了。他一直处在休养中,倒看不出他的心机深重。”

“我与十一郎都曾在宫里陪皇子们读书,虽交往不多,但他绝非池中之物。他与五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睿亲王交好,都是心眼比筛子还多的人,你定要慎之又慎。还有,人家都说日久生情,我不能长陪在你身边,你会不会移情于十一郎?毕竟十一郎可是长安玉公子。”

孟萦听了元郎的话,立马恶作剧地说道:“哎呀,不好了,十一郎陪我这么久,我爱上他了,这可怎么办啊!啊!啊!”

听着孟萦谐趣地话音,元郎就知道孟萦又与他玩笑了。上前将她高高举起,问道:“是说真的吗?你到底爱谁?”

孟萦笑嘻嘻地唱道:“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元郎见孟萦在自己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心情愉悦。

两人正准备谈论下一步该如何应对,突然听守门的说卫安来报。

元郎召卫安进来,卫安进来后给二人施了一礼,道:“女郎,白芷让某给女郎送寒衣和皮靴。另外,沈家郎君早起见女郎不见,大闹了一番,说女郎若是正午前不归家,他会请谢家郎君帮着找女郎。后来,欧阳郎君来府中找女郎,我这就过来通知女郎。我走之前,沈家郎君已经往西边月湖去了,不知他会不会去谢府。”

孟萦一听欧阳冉来了,就知道事情肯定办得差不多,今年精粮价格飙升,且又遭遇寒冬,欧阳冉早做安排于事有利。她得回去看看到底是何情形,便对卫安道:“寒衣放下,你先出去,我随后就回去。”

孟萦脱下元郎的大氅,穿上自己的蚕丝襦裙,又披上狐狸毛斗篷。拉着元郎的手道:“元郎与我一同去我家,让马车直接到正院,欧阳归来,肯定是生意已经结束,我们一同去看看利润如何。”

卫慎初披上大氅,召出暗卫,让人将马车备好,他与孟萦一同上了马车,径直往韦曲大道而去。

还不到正午时分,孟萦就到家了。下车之前,孟萦让卫安提前去正院,将闲杂人等清理干净,然后才带着元郎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孟萦到旁边的茶几边旁,开始煮水沏茶。她这边刚将水壶坐到炉子上,白芷便领着欧阳冉过来了。

欧阳冉见卫慎初跟孟萦共处一室,颇为吃惊。这卫元朗不是应该呆在陇西吗?怎么突然回京了?难道是知道生意结束,回来算账的吗?欧阳冉满腹疑惑。

两人见礼之后,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孟萦交待白芷,让人守好书房的门,然后安排厨房熬汤,准备铜锅,中午大家在书房吃火锅。

孟萦笑着问道:“冉哥哥,凤翔那边的生意结束了吗?境况如何?”

“按照我们商议好的计划行事,由于今年比较寒冷,恐有雪灾,我提前将货物全部出手。然后,又安排人手善后。凤翔那边的人手基本全部撤离,其他地方尚有些扫尾的工作,三天后应该就能全部结束。这是账本。”说罢,欧阳冉将一摞账本推到孟萦与卫慎初跟前。

孟萦取了上面的总账翻看起来,这次的生意,欧阳冉出力不少,孟萦原计划能得三五倍利润就觉得赚大了,没想到欧阳冉竟然做到了7倍多的利润。这次投入一百五十万贯,剔除成本、上下打点和给办事人员的工钱和年终打赏,得到的净利润是九百万贯有余。

按照之前商定的分成,孟萦这次能得到五百四十万贯,欧阳冉能得到二百四十万贯,四郎能分一百二十万贯。

当真金白银拿到手,欧阳冉非常震惊,孟萦的一个点子,7个月,获利九百余万贯。整个欧阳家的生意,一年的利润,天成好的时候,能收入六十多万贯,不好,也就四五十万贯。

如今他一次分成二百多万贯,他都不敢跟母亲说。怕母亲忍不住惊讶透露了出去。他只跟父亲透露了一点,父亲震惊不已,让他务必要万分谨慎。这笔钱中的两百万贯,让他存起来作为嫁妆,到时将本钱一百万贯还到欧阳家的账面上,给二十万贯作为盈利,另外的二十万贯交给他母亲如私库,作为孝顺银子。

孟萦检查总账并无纰漏,然后递给了卫慎初。卫慎初知道四郎动用了定国公府全部的现银,并且抵押了若干铺子才得到五十万贯的本钱与孟萦合伙做生意。有一段时间,定国公府的月例都是从春风楼里取了当月的收入发放的。现在他们合作的生意结束,也不知道能得多少利润。若是不好,定国公府这个年可不好过。

卫慎初翻开账本,看到利润后,惊出一身汗来。没想到7个多月,他们凭借着一百五十万贯的大额本钱,左右了精粮市场,真是大手笔!账上的一支一笔都让卫慎初惊心,看到定国公府除了五十万的本钱外,另外净收入一百二十万贯,这挣钱速度简直是前无古人。

当他看到孟萦空手套白狼净收入五百多万贯时,更是震惊,她大概是全大曌最会挣钱的人吧!除了世家巨族产业众多,孟萦可能成为最有钱的个人了。她的家族也就他们父女两个人,如此多的银钱,会引起众多人的关注,她的未来平静不了,他们的亲事恐怕也会有变动。

卫慎初抬头,发现孟萦正在顺着账目逐条核对,一手指着账目,一手拨打算盘。孟萦花了一个多时辰,将账目抽查完毕,并未发现纰漏。便将账本递给卫慎初道:“元郎也看一眼吧,欧阳郎君的账目做得极好,条目清晰,笔笔出入都有据可依。”

卫慎初接过孟萦递过来的账本,发现他们的记账方式自己看不懂。孟萦才想起来欧阳冉用的记账方式是自己教的复式记账法,也难怪元郎看不懂。

孟萦又开始教元郎如何看这种记账方法,并交给他是个阿拉伯数字的计数方法。很快元郎便学会了看账,他惊叹这种记账方法的简便,且更不易出错。

孟萦正在思考如何将她的这几百万贯投放出去,就听外面有声音传来:“娘子怎么还未用膳,都已经未时了。这样下去,饿坏了怎么办?”

孟萦知道十一郎又来了,与欧阳家和卫家合作的事,孟萦不想外人知道。便对白芷说道:“你去安顿好十一郎,让人将汤锅送来,我们就在书房用膳,午膳后还有事要商议。”

白芷出去后,不大会儿就带着人上了汤锅和涮肉,又送了各种调料和不少从暖房里送来的新鲜时蔬。三人围着汤锅,在书房吃了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孟萦不停地给元郎夹菜,觉得他在外实在不易。同时又给欧阳冉夹了不少菜,她知道这次欧阳冉出力颇大。这次若没有欧阳冉带人操作,定国公府的人断后。光凭自己的这些人手远远不够,断做不来这样的生意。

卫慎初吃着新鲜时蔬,感叹孟萦生活舒适。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怎么吃到新鲜时蔬了,毕竟暖房不多,再加上在寒冬腊月,这些新鲜蔬菜堪比天价。可在她这里,并不珍稀,似乎是家常便饭一般。若是她到了定国公府,估计会觉得过于简朴吧!

饭后,卫慎初花了一个多时辰,抽查了账目,并未发现任何纰漏。便对欧阳冉说道:“欧阳大郎,这些账目都有哪些人经手?知道背后操作的人又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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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平郎揣测

孟萦笑着说:“既然账目没问题,这种生意又只能做一次,一会儿提取本钱,分完盈利之后,就将全部账目销毁。自此这笔生意算是圆满结束。”

卫慎初同意孟萦的说法,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若是这些账目流传出去,大家都别想再过平静日子。

很快欧阳冉便从身边取出一个箱子,箱子里是这次收益的全部银票。他之前出货时,只要可通存通兑的银号发出的票据凭证,这样可以避免大额银票大量流动,引起人的关注,不安全。

盒子里的银票已经分成了三份,分别装到了三个不同颜色的绸袋里。欧阳冉将红色的钱袋递给了孟萦,请她清点。然后又将一个紫色的钱袋递给了卫慎初。

卫慎初拿到袋子后,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一叠整整齐齐、新旧不一的银票凭证。银票的面额极大,若想使用只能去钱庄兑换,一般的店家是兑付不起的。他确认银票都是真的,没有任何问题时,尚有些不敢置信,

元郎没先到孟萦敢玩这么大手笔的生意,之前四郎将家中所有现银拿走,又抵押了定国公府祖上传下来的店铺,拿着全部银钱交给孟萦。他心里其实也没底的,他们兄弟四人,可能也只有四郎敢这么玩,因为四郎一直长在京中,活得肆意张扬,胆子也比其他人大得多。这次四郎赌对了,七个月时间,进账一百二十万贯,是定国公府好几年的盈收。

卫慎初取出五十万贯的本钱,又拿了二十万贯的利润。将剩余的一百万贯递给孟萦说道:“萦儿,这个给你做本钱,不管你做什么生意,让我们卫家入一份。”

欧阳冉一听,心里对卫慎初暗暗骂道:堂堂定国公,还要点脸不?

孟萦听了,倒是没说什么,将银票递了回去,随后说道:“银票你先收好,回头我还有事要与你商议。”

三人分好所得,孟萦拿出个铜盆,开始将这次的全部账目点火烧掉。由于账目较多,烧起来,书房的门窗缝里便有烟雾逸出。

十一郎在正院的厢房里一直盯着书房,他不知道除了欧阳冉,孟萦还带谁进了书房。他在那里抓心挠肺,一见书房冒出烟来。立马跑出厢房叫到:“不好了,书房走水了。”然后带着人,准备去灭火。

守在门外的青河拦都拦不住,十一郎便带着他那两个武艺高强的贴身小厮冲了进去,一盆水将孟萦正在燃烧的账本给扑灭了。由于事出突然,卫慎初躲避不及,看着十一郎,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十一郎捡起火盆里的账本,抖了抖,翻了几页,刚扫了一眼,便被孟萦夺走了。十一郎只好笑着说道:“娘子,幸亏我来的及时,还好账本没事,若是有问题,为夫可帮娘子将这烧了的账本补齐。”

孟萦只想骂娘好不好,但看着十一郎一脸关切的神情,孟萦骂都骂不出来。只好对欧阳冉说:“你们继续,我先带他出去。”

说着,孟萦便拉着十一郎往书房外走去。可十一郎盯着卫慎初看,突然说道:“我记得你,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卫慎初心说,我们当然见过,少时还曾一起在宫中陪读,同窗好几年,怎会没见过。

卫慎初还没来及的回答十一郎的问题,只听他又说道:“噢,我想起来了,你是卫元朗对不对?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你怎么与我娘子这般熟悉?”

卫慎初不想与十一郎计较,也不知他为何叫孟萦娘子,只对孟萦点了点头。

孟萦便拉着十一郎的胳膊,将他往门口扯。十一郎很不情愿地被孟萦拉出了书房。一出书房门口,外面天寒地冻,从温暖的书房出来,孟萦直接打了个哆嗦。

十一郎立马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到她身上,说道;“娘子我们走吧!今日五郎在家,他让人包了饺子,叫我们去吃饺子呢!”

“十一郎,现在还早,要不,你先去五郎那里,我这边忙完,就过去找你们好不好?”

“那娘子早些过来噢。”然后他依依不舍地往正院门口走去。

“诶,十一郎,等一下。”孟萦解下十一郎的披风,给他披了回去。说道:“天冷,你也要注意保暖!一会儿我忙完就过去。”

孟萦返回书房,发现被十一郎泼湿的账本就是那本总账,上面金额数目较大。十一郎扫了一眼,不知看到多少内容,因为这家伙过目不忘,孟萦有些发愁。不管他看到多少,这些账本都不能留,必须立刻销毁。

三人花了不少时间,才将账本全部销毁。孟萦本想留他们一起过冬至,但之前她答应了十一郎和五郎,现在再留下他们便不合适了。送走欧阳冉和卫慎初,孟萦想晚上再和元郎通过地道再相见。她还有不少事情要与他商议。

且说十一郎去了谢府之后,立马问五郎要来纸笔,将他看到的账目写了几页下来。这些账目记的是御田稻米和胭脂米的产量和价格,数量极大。他有些不明白,为何娘子要毁掉这些账本,难道这些账本与娘子有关吗?

五郎见十一郎在哪里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便问道:“十一郎这记的是什么?看着怎么像萦娘的记账方式。”

在五郎和孟萦之间,选谁,十一郎都不用想。十一郎和五郎一同长大,二十多年的感情,自然会偏向他。

十一郎想都没想说道:“今日欧阳冉和卫元朗去找萦娘,他们在书房呆了好几个时辰,连午膳都是送到书房的。后来他们烧这些账本,我看到了烟雾,便领着人,以灭火的名义,进了书房。正好看到萦娘在烧账本,我用灭了火,翻了几页账本,看到这些账目。随后账本便被萦娘收走了。我一直没看明白这些账本的来历,不知道萦娘还有哪些我不知道的产业。”

五郎取过十一郎写的这几页账目,细细看下来,吓了一跳,原来这些账目涉及的银钱数量极大,几乎可以买断一年的御田稻米和胭脂米的产量,他又结合现今米粮市场,精粮价格飙升,让很多管事和一等侍奴都快吃不起胭脂米了,因为价格太高了。难道萦娘在这里有动作,可她一直都在京中,并未出手啊。

五郎很快又想起四月份,萦娘去了凤翔府一趟,在那里呆了十来天,当时以游学的名义去的。那时他身体尚未调理好,还专门派萧勇去陈仓山道接应孟萦,顺带救下了楚沣楚沛兄弟。

那这些账目便能解释清楚了,欧阳冉今年的去向便值得好好查查了。看来他们的确控制了今年精粮价格,若价格再这么飙升下去,必定会引起权贵们的怨言,到时肯定会有粮商被推出来顶罪。

不过萦娘既然在烧账本,说明这些进账已经算清楚了。那么这笔生意应该是结束了。五郎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调查一下这件事情的始末。

“十一郎,你说刚才在萦娘书房见到卫元朗了?”

“是啊,他这会儿应该西北,怎么会回到京中?”

“他得了母皇密令,要回京中汇报。”

“萦娘怎么会认识卫元朗那个杀神?上辈子他为国捐躯,早早死在了战场上,这辈子竟然与萦娘那般亲密,真是不可思议。”

“他们之间的过往颇为传奇,这辈子若不是萦娘早早预见了蝗灾,又加种了一茬玉米和土豆,我在武陵的税粮催缴可不会那么顺利。卫元朗也不可能得到那么多粮草。一冬过后,兵强马壮,杀死沙依古,收复西平郡,从而一战成名。后来他又得国师指点,救了萦娘一命,否则还不知道萦娘会被贩卖到何处。”

“他们竟然还有如此过往,缘分还真是神奇。”

“这算什么,若不是卫元朗救了萦娘,二郎卫文默的病可就无药可救了。上辈子,卫家二郎病死在朗宁郡。这辈子是卫元朗救了萦娘,将她带到西平郡,治好了卫二郎的病。然后萦娘从卫二郎那里得了药材,这才有黄简然制出解毒丸,萦娘用解毒丸解了我的毒。另外那颗解毒丸用到了卫家三郎身上,否则卫家三郎性命不保。卫家四郎曾帮萦娘清扫过,钟瑶光派人截杀萦娘,被她反杀的命案现场。萦娘才得以脱身,回去参加会试。萦娘与卫家的纠缠颇深,这辈子恐怕难以算清恩情了。”

“孟家与卫家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卫元朗为何突然回京?”

“那还不是因为钟瑶光的缘故,她临走前给母皇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她走后不久,母皇便给卫元朗去了密信,召他回京。他本应后天才能到京,他倒是提前两天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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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交心筹谋

五郎一直活跃于朝堂,信息来源比十一郎要广得多。坊市中的市井传闻有专人收集定期将信息送来。他敏锐地看出了这几页残缺账目的异样。

他召出暗卫,让他们去收集市面上精粮价格和定国公府最近一年来的大额账目往来,另外派人去打探欧阳大郎近8个月的行踪。

很快,去市面打听精粮价格和定国公府消息的人递了条子进来,五郎一看市面上精粮的价格比往年同期高了近十倍。看来的确是萦娘他们操控了大曌整个高端米粮市场,也难怪账本上涉及的钱数大的惊人。

幸亏他们赚的是富人的钱财,并没有影响粗粮市场,对普通民众影响不大,纵使将来有事也不会引发母皇的怒火。

定国公府7个月之前,经由卫家四郎之手,将祖上传下来的十几个铺子抵押给了几个钱庄,得现银三十万两。

两人根据这几页账本涉及的金额,推断出,要控制整个精粮市场,所需银钱至少在一百万两到一百五十万两之多。这么现银极少有人能拿出。孟家虽还算富裕,但他们全部身家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五万贯,特别是他们去年还在京中买了大宅子,这可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不过这一百五十万贯,倾欧阳家和卫家之力,倒是可以凑齐。这也不难解释,为何卫家四郎将祖产都抵押出去,就是为了获得大笔现银。

不得不说,五郎的推断能力的确不错。

送走欧阳冉和卫慎初之后,孟萦带着白芷拿着礼盒,从小门去了谢府。五郎和十一郎面色如常地招待了孟萦,三人用了一顿丰盛的饺子宴。

五郎发现孟萦眉眼舒展,似乎是心情非常愉悦。能不开心吗?心上人回京,正好又赚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银钱。正可谓双喜临门吧!

孟萦想着入夜后还要去定国公府,与元郎商议要事。便无心和五郎、十一郎闲谈。三人用过哺食,孟萦以身体疲乏为由,提出告辞。

十一郎以要和五郎下棋为由,留在了谢府。

孟萦回房后,刚梳洗完毕,谴白芷出去,卫慎初便过来了。

两人顺着地道到了定国公府。

“元郎此次回京要呆多久?”

“尚未可知。不知陛下会作何安排。?”

“那元郎有何安排?”

“待面见陛下之后再做安排。”

“元郎就没想过为何陛下这么急着召你回京吗?”

卫慎初看着孟萦,谨慎地说道:“左不过是陛下偏听偏信罢了,定国公府京中无人,她不放心吧!”

“四郎上次离京入军,难道以后就一直呆在西北吗?”

“四郎并未入军中,陇西那边有祖产,这些年我们兄弟几人除了守孝,还要防卫,没能抽出时间打理祖产。这次四郎去那边,正好顺便打理祖产。”

“那以后谁会呆在京中作为人质?”

卫慎初苦笑一声说道:“人质,萦儿说的还真是形象。”

“二郎在朗宁郡,那边需要人驻守,暂时无法回京。三郎受伤中毒之后,现在调理得差不多了。他手下有不少兵将,若是让他回京,恐怕他的官职,不如在边疆升得快。这么来看,还是四郎回来比较好。”

“元郎你兄弟三人均手握重兵,也难怪女皇会心生忌惮。且你们都在边疆,朝中无人经营恐怕也不妥,四郎毕竟并未入仕,他呆在京中只能获得消息,却无法左右兵部官员的想法。

我不知定国公府在兵部是否有自己人,你们常年在外,离不开兵部的支持,军费、辎重、粮草、军需,每一样都需兵部协调,兵部需要安插自己的人手。”

“萦娘倒是提醒我了,兵部,我父亲之前有些故交,这些年我们回来得少,走得都不亲近了。不若明年让三郎回京养病,看兵部是否有空职位,能否得进兵部任职。四郎喜欢自由自在,管理庶务倒是一把好手,他仍旧管理家中庶务即可。”

“杀鸡焉用牛刀!四郎能力出众,又有冒险精神,不若放四郎远走海运,也许能走出另一片天地。况且今上无女,未来几年恐怕会有夺嫡之争,在今上退位之前,变数甚多。定国公府必会被众皇子拉拢,若保持中立,势必会被众皇子攻讦;若是站队,恐怕又会惹女皇不快。总之,会处于两难之中。”

“我定国公府立府一百多年,历经几代帝王,向来只忠于陛下,做纯臣,从不站队。”

“是,我相信,元郎也会如此。可陛下却不一定相信。要不然她也不会听信钟世女的话,而这么着急地召你回京。

大曌这几年,国库空虚,经不起丝毫折腾。若遇天灾人祸,极易出现动荡。且陛下逐渐步入老年,又不肯早些立下太女,以安朝臣们的心。她竟然放任各皇子暗中较量,大家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内耗严重,又岂能好得了?”

“萦儿所言不虚,陛下随着年龄的增长,的确是疑心越来越重,如今却连我卫家都遭到了猜忌。”

“贪恋权势,在高位越久,便越舍不得放下权势。人越老,便越舍弃不下荣华富贵,权势逼人。

若是朝堂安好,乃百姓之福,若朝政动荡不安,恐怕所有人都落不了好。”

“还是待后日见过陛下之后再做打算吧!萦儿说说为何你拒收了一百万贯,不允我卫家入股你的生意?”

“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里总归有些不稳妥,除非我能稳稳地看住这个鸡蛋篮子。”孟萦笑着说道。

随后,她又说道:“我如今得来这些银钱,却没有自己的势力守护家产,这些年我虽然在尽力培养人手,但总不太如意。再说培养亲信非一日之功,我孟家还是家底太薄,缺了底蕴。”

“萦儿勿要忧心,以后有我,有定国公府做你的后盾。”

“那真是太好了,以后有元郎保护我,我就放心了。”孟萦撒娇道。

“元郎,我这里拿出一百万贯,你交给四郎,请他关注海运的消息,用来多购买些海船、海图,召集人手。我这边也会派些人,跟着四郎打下手。

另外卫家二郎在朗宁郡那边有两三年了吧,那边水多,通晓水性的人肯定不少,若有愿意远出海外冒险的人,都可召集起来。相信从忠勇将军手下培养出来的人,忠诚和能力都不会有问题。

再聘请几个颇有经验的船员跟随,先在近海探索,若是碰到适合居住的海岛,上面土地又适宜种植,或智取,或强攻,拿到手。然后我们从大曌迁移些人口过去种植高产粮食作物,这或许能成为定国公府未来的退路。”

“这么大金额的银钱,你说交给四郎便交给四郎,你还真信任他。”卫慎初有些酸酸地说道。

孟萦笑嗔道:“元郎和四郎于我有恩,四郎在商道上颇有领悟,他又喜好自由,去外面闯一番天地,才符合他的本性。且,我相信四郎肯定不会让你我失望。”

“你就不怕四郎将你这一百万贯打了水漂?”

“打了水漂又如何?再挣回来就是,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避开风险,人还活着,那些银钱总能再挣回来。这一百万贯并不能做多少事,若是四郎在海外开拓顺利,可能需要的投入更大,我会分批再投入一些。”

“四郎要知道你给这么一大笔钱让他去冒险,肯定激动地睡不着觉。这两年风调雨顺,百姓们才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今年下雪量大,西北恐有雪灾,到时大夏边境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开春之后,肯定会来抢粮以度过青黄不接。”

“那元郎一定要保重自己,我可以拿出二十万贯购买些过冬物资,到时你想办法送到西北,以你们捐给那些受灾的民众。”

卫慎初抱着孟萦感激地说道:“萦儿,我替他们谢谢你。”

“对了,元郎,简然跟着四郎一同去了西北,他现在怎么样?你们没有欺负他吧?”

“看你说的,我们哪能欺负他,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也不敢怠慢了他。更何况,他有一手精湛的医术,又救了三郎,我们卫家感谢他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他。这事儿,我还得感谢萦儿,若不是你送我的那颗解毒丸护住了三郎的心脉,恐怕三郎将凶多吉少。我看你就是我卫家命定之人,我和四郎救了你,你又救了二郎和三郎,我们两家是掰扯不开了。”

“那颗解毒丸还是简然帮制作成的,他什么时候回京?”

“你这是想他了?我可陪着你呢!”元郎醋意十足。

“嗯,嗯,怎么这么酸啊,书房酿醋了吗?”孟萦取笑道。

“你还敢取笑我?”元郎掐着孟萦的腰,将她高高举起。

“元郎,元郎,你,你快放我下来。我的腰要被你掐断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这还差不多,简然明年春天会和三郎一同回京。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随后,卫慎初和孟萦一起将他手底下的人手进行梳理,他父亲给他留下了不少得力的老人,他认真思考那些长于经营的人,有哪些可以从军队里退出来,让四郎带到海外历练。三郎手中的人一部分带回京中,一部分收编到他的部下。来年三郎回京养病,短时间内不会再去西北军中。

至于定国公府和孟家的关系,在孟萦年满十七之前,一直都要处于保密状态,这也是对孟萦的保护。以免对有人将她当做定国公府的软肋进行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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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赐婚事件

“没想到萦娘财运这般好,她又有手段,竟然积累了这般财富。”十一郎喃喃道。

“的确出人意料!这次的生意就算是三家均分,孟家至少也要分得三百多万贯。另外我与萦娘合作的银楼,不过开业才一个多月,就已经盈利近万两,京中没有哪家银楼有这般好的生意。”

“也难怪我醒来后,第一眼看到她,就再也放不下了。现在想想我真是百无一用,空有一腔才华,却不通庶务。嗯,嗯,五郎,你说以后娘子会不会养着我?”十一郎玩笑地说道。

“你呀,也得先成为她夫郎再说。你看她对黄简然和欧阳冉的态度就知道了,对于她护着的人,她始终是大方又包容。你以后要少惹祸,别再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故意惹事,当心她恼了你。萦娘性子极好,但她有底线,超过了底线,她的怒火也不是一般大,恐怕不会轻易原谅人。”

不得不说,五郎对孟萦还是很了解的。

“另外这次你看到账本和我们估算的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谁都不许说,连你母亲和爹爹都不行。否则这些信息一旦泄露出去,萦娘将永无宁日。

现在各世家大族以为她只是外地的寒门士女,纵有几分才气,但要他们动心思与孟家结亲,他们尚在观望中,都想等着萦娘来年中榜。若是中榜,必定会有不少权贵想要与孟家联姻。

可若是让人知道孟府这般富足,纵使她不中榜,众人也会一哄而上。恐怕各皇子背后的姻亲,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钱袋子。更何况这钱袋子无甚背景,甚好掌控。若不能争到自己的利益团体里,恐怕有人宁愿毁掉萦娘,也不愿便宜了别人。若真是那样,就是我们想要护住萦娘,也非易事。”

“五郎言之有理,这事我定不会泄露分毫。一会儿我们就将这些纸稿全部烧掉,就像萦娘烧掉账本一样。”

“看来萦娘也不想这笔生意上的信息外泄,估计没几个人能清楚地知道这笔生意真正的东家。我会帮萦娘放出些无用的信息,混淆视听,省了有人探听孟府。”

冬至节日后的第二天,卫慎初前往皇宫拜见女皇。很快便传出了女皇欲赐婚琼王庶女入赘定国公府,被定国公当面拒婚,引发女皇震怒。她斥卫慎初在御书房门外罚跪,幸得谢正君从中周旋,定国公这才保存了颜面。

傍晚的时候,消息传到国子监。孟萦得到消息,有些心疼元郎,这就是皇权时代的悲哀,连婚姻都不得自主。

孟萦觉得消息能传的如此迅速,肯定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否则这才半天,赐婚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有琼王庶女被圣上赐婚入赘定国公府在前,那京中对定国公府势力动了心思的人,便要掂量掂量是否能得罪的起琼王。定国公府的婚事怕是更加为难了。

琼王乃当今圣上的同父皇弟,当年嫁给安国公世女崔静宜。如今崔静宜母死女继,崔静宜已是现任安国公。琼王的所出的嫡女已请封世女。安国公共生女三人,除嫡女外,还有两位庶女,都是琼王的陪嫁所出。

安国公和琼王嫡女早已娶夫纳侍,生养了不少子女。另外两个庶女,一个已经入赘到无女的权臣家中。仅剩的这名庶女去年才及笄,如今正好被圣上选中,赐婚给了定国公府。

晚上的时候,孟萦正斜靠在床头看京中消息,元郎便早早地过来了。他怕孟萦误会,见面便说道:“萦儿,我定国公府是不会与琼王庶女联姻的。”

“皇命难违,元郎当如何处置?”

“有人不安好心,见不到定国公府好。暗卫得信:琼王庶女崔三有恶疾,一激动就发癫。又兼性子暴躁,还曾打死侍奴三人。如此之人,怎堪为良配?也难怪她已及笄多时,却无合适的郎君上门提亲。”

孟萦听了元郎的话,心中莫名地发酸,便有些生气地说道:“若是她没病,又兼性子温婉,你是不是就允了陛下的赐婚?”

元郎总算不傻,听出了孟萦语气中得不快,忙上前安慰道:“我心中有萦儿珠玉在前,纵使是天仙下凡,我也不允婚。”

孟萦:我去,两人认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他说情话,还是在自己呛他的情况下才说出来的。

卫慎初见孟萦不说话,又道:“萦儿勿忧,我明日便上折子请罪辞婚。若不是考虑到定国公府之人不在京中,恐怕不能很好地保全你。又想到你不满十七不能订婚成亲,我差点就请求女皇给我们赐婚了。萦儿,你嫁到我卫家如何?”

孟萦摇了摇头道:“元郎,我可娶你为正夫,但不会入赘,我乃独女。若是入赘,孟家将无后,父亲恐怕不能接受。不过我们的子嗣,我不介意他跟你姓。会试之前,我不愿徒生波折。我们两家的关系还不能为世人所知,若是被有心人探知,我恐怕要面临数不清的烦恼和算计。”

“嗯,我听萦儿的,你说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另外女皇尤为喜欢赐婚,明年萦儿若是殿试高中,恐怕女皇也会给你赐婚呢!让我想想,五皇子和八皇子尚未婚配,五皇子身体有恙,一直未能成亲。八皇子如今也快二十,正是适合成亲的年纪。若是女皇给你赐婚,萦儿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不成,她若赐婚,我就直言已有心上人,家中已定了亲事,若是因为高中悔婚,失信于人,必会遭人诟病,相信就算是女皇也不能如此行事。”

“看来,明年你生辰前夕,我得提前派三郎和管家卫叔一起,准备好聘礼,前往武陵郡。待你生辰一过,第二天就去官府备下合婚文书。这样纵使女皇想要操纵萦儿的婚事也不成了,毕竟我们的合婚文书在前,她赐婚在后,也免得你为难。”

“聘礼?不是应该我孟家准备吗?你卫家需要准备什么聘礼?不是应该准备嫁妆吗?不过,你有没有嫁妆我都不介意,没钱,我养你哦!”孟萦开玩笑地道。

卫慎初心说,我堂堂男子,那里需要娘子来养,若是那样,岂不是在人前直不起腰来。再说了,我自始至终都没说要嫁人,卫家几代都是娶妻。他想着孟萦很快就要会试,这些许小事何苦让她操心闹腾,等殿试之后,卫家拿到合婚文书再说。

卫慎初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孟萦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一疏忽,导致她后来后悔不迭,直呼中了元郎的“奸计”。

卫慎初正在思考如何拒婚而为难时,西北传来战报,大夏国果真如卫慎初所料,前来偷袭。大夏联合匈奴,一个西北开战,一个在北方开战。两国同时开战,硝烟四起,京中忙乱一片。

卫慎初被召入宫中,出了宫便立马返回西北。等到孟萦从国子监下学,元郎早已离开长安,返回陇西了。临走前,卫慎初让管家卫叔给孟萦送去一匣子宝石,这些宝石他本想让人做成首饰后送给孟萦的,只是现在他急着离开,根本来不及做,只好让人将宝石直接送给她。

孟萦拿到元郎的礼物,心痛不已。她没想到战况这么紧急,她之前说买些过冬的物资让元郎派人送到西北。如今,物资尚未购办齐全,他已离去。这些物资该怎么送到元郎手中?

孟萦忧心忡忡,请欧阳冉过来商议此事。

欧阳冉开解道:“萦妹妹,如今母亲河早已冰封,无法行船。前往陇西多要翻山越岭,道路崎岖难行,且大雪封路,行走更是不易。我欧阳家在西北虽有商号,但一般都是入冬前存储大量物资,入冬后售卖。入冬之后,外面的物资很难运到西北,因路途上的费用和人力支出太大。”

“那我该怎么办?之前答应好好的,他现在突然离京,都没来得及告别。”

“只能等开春之后再想办法,你且放心,欧阳家商号在西北和卫家合作已久,那边若有消息传来,我定会早早知会你。萦儿还是专心课业吧!整个腊月我都会呆在京中,可以多陪陪你。”

孟萦虽心中焦躁,但鞭长莫及,只能关注于当下。

腊月二十,国子监开始放假。西北和北方虽有战事,但京中却是一派祥和。各个坊市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

孟府的日子一如既往平静安然,孟萦开始整理总账,武陵那边的生意有爹爹在,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京中生意上的账本都送了过来,孟萦花了两三天业余时间理了出来。

过了小年,孟萦年初购买的三个庄子,庄头们送来了丰盛的年货,今年年景好,庄子里的收成也不错。庄头们见新换了东家,唯恐东家不肯用旧人,急于表现,没敢克扣庄子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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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年酒话

欧阳静茹备孕差不多半年,依然腹部平平,没有得到任何喜讯。去年欧阳家在京中过年,今年就必须回洛州祭祖。欧阳冉作为嫡长子,这几年一直掌管欧阳家的生意,明年很可能就要出嫁,也必须跟随父母回洛州与族老商量生意交接事宜。

于是欧阳一家在小年前便准备返回洛州,欧阳冉给孟萦送了年礼之后,又将孟萦新年要穿戴的衣物、首饰都准备齐全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拜别孟萦,前往洛州。

孟萦见拒绝无效,便笑道自己的衣服首饰极多,根本用不完,用不到那么多好料子的衣裙。可欧阳冉向来讲究穿着,坚信世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一定要穿好料子的衣物,不光好看,还穿要着舒服。于是,孟萦发现自己衣柜里的衣服几乎都是欧阳冉送来的。

欧阳冉感激孟萦今年让他挣了二百多万贯的嫁妆,若不替孟萦做些事情,心里不安生,孟萦理解他心里所想,也就随他折腾了。

欧阳冉走后,孟萦想着今年这个年还真是孤单,又只剩下她一个人过年,那感觉真是不好。若不是武陵郡那里有一大摊事,爹爹实在走不开。自己这边,过完年就要准备会试,也回不去。以后过年一定要陪着爹爹,否则分开两地,各自孤单。

新年前一天,十一郎被孟萦说服回了沈家团圆。大年三十一早,大雪纷飞,路上行人极少,都急匆匆地赶回家过年了。中午,孟萦和白芷一起用了年饭。

饭后,孟萦又一一接见为孟府服务了一年的众人。今年孟府的收入极好,白芷早早准备了封赏的荷包。孟萦挨个打赏了众人,下人们得了厚厚的新年封赏,都喜笑颜开,欢天喜地。

下人们散去,各自找乐子。孟萦歪在榻上,外面大雪盈门,室内温暖如春,轻松惬意。孟萦拿着书,看了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看天色已晚。而她正躺在十一郎怀里,他也正睡得迷迷糊糊。

孟萦动了动身体,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和十一郎合衣而眠地睡在榻上,她脑子尚有发懵。

“十一郎,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该过几天再回吗?”

“我听娘子话,回娘家过了团圆年。中午团圆年饭之后,母亲和父亲、姐姐去了宫里,傍晚宫里有宫晏。爹爹让我回来陪娘子守岁。”

好吧,甩不开的十一郎!

“娘子快起来吃饺子吧!厨下包了不少饺子,一会儿我陪娘子一起吃饺子。”

孟萦只觉得睡了一觉,怎么就到晚上了。时间过得还真快,由于下午没怎么运动,孟萦只吃了三个素馅的饺子就停了下来。十一郎这货倒是吃得欢,直呼还是娘子这里的饭菜吃得香。

难得休息几天,孟萦便格外放松,年前白芷就将该打赏的银钱都准备好,送往各府的年礼也都做了充分的准备。孟萦在京中亲戚并不多,来往的就那几家。

孟萦坐在茶几前,煮着茶,准备守夜。

“娘子,为夫给你画副画像吧,之前都说要给娘子画,但娘子一直没有时间。今晚尚早,又灯火通明,正好给娘子画画像。”

孟萦想着守夜本也无事,便点了点头。很快十一郎的贴身小厮便送来了画像要用的颜料和画板。

孟萦趺坐于茶几前,还有些紧张。

十一郎见状笑道:“娘子放松,自然一些就好,你就如寻常那般煮茶就好。”

水开之后,孟萦开始不疾不徐地烫杯、洗茶、冲泡,一系列动作下来,自然平心静气。

十一郎对孟萦的形象早已了然入心,下笔如有神,很快一副仕女煮茶图便跃然纸上。画上女子在茶气氤氲中,恍若天人降世,宁静而美好。

几泡茶下来,十一郎已经作画完毕,只剩下填色了。夜间烛光下,填色难免会出现色差,只好等白天再填色。

亥时初,五郎带了半扇新鲜的鹿肉和一篮子青菜瓜果进来了,孟萦见到青皮橘子,立马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五郎笑道:“我记得萦娘喜欢青皮橘子,才得了些,便带给你了。”说罢,五郎剥了一个青皮橘子,很快茶室便弥漫着清新的柑橘香气,让人神清气爽。

孟萦自然地接过橘瓣,笑道:“多谢五郎记挂,五郎用膳了吗?”

五郎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宫里晚宴都只能看看,味道着实说不上好,更何况,冷饭冷菜也吃不下。萦娘给我留好吃的了吗?”

五郎不说,孟萦还没觉得饿,晚膳她用得少,一两个时辰过去,又喝了几壶茶水,这会儿又吃了个青橘,还真是胃口大开。

“正好五郎带了鹿肉和果蔬,不如我们吃个锅子吧?反正今晚要守岁,我们一边吃,一边守岁,如何?”

“娘子的提议甚合我意,正好为夫也饿了,我记得娘子房里的藤梨酒好像泡好了,娘子今夜能不能让我们尝尝?”

十一郎觊觎孟萦房里的藤梨酒多时,孟萦说他身体尚未调理好,一直不肯给他喝。今晚五郎在,大家一起守岁吃锅子,这时机喝藤梨酒再好不过。

“五郎,你看十一郎觊觎这藤梨酒多时,若不是我看得紧,那瓮藤梨酒早就进了十一郎的肚子。今夜正好,我们一起喝藤梨酒,不醉不归!哦,不对,说错了,这本就是我家,不用归去。”

三人哈哈大笑,孟萦让人将鹿肉和菜蔬带到厨下准备。让人抬了张圆桌到茶室,支起个大铜锅,里面咕嘟咕嘟煮着厨房里备下的高汤。

很快厨房送来了切成薄片的鹿肉和清洗干净的蔬菜,厨房之前还备了白萝卜、红萝卜、土豆、莲藕等菜,正好也送了些。又调了些麻酱和辣酱,外加几样爽口的泡菜送了上来。

孟萦让白芷将房里那瓮藤梨酒搬来,到了一壶放到桌上。又取了酒杯,倒些进去。只见酒色金黄,芬芳扑鼻,酒香中带着丝丝甜蜜的果香,闻着就让人沉醉。

上桌前,孟萦对白芷道:“白芷,明日送你一壶藤梨酒尝尝,今夜你不要喝酒,要看好我。这藤梨酒度数高,我恐怕不胜酒力,若是喝醉,你要送记得我回房休息,以免我酒后失德。”

白芷笑着应下,十一郎却不干了,在孟萦耳边轻声说道:“娘子,有我呢,我能照顾好娘子,不用你操心。”

孟萦心说,我防得就是你!

三人坐到桌前,取了麻酱和辣椒,各自调了自己喜欢的口味。在高汤里涮了涮鹿肉,觉得既鲜嫩,又美味。就着藤梨美酒,让人觉得无比畅意。

三人共同举杯,一杯酒下肚,立马觉得浑身暖和起来。

这瓮藤梨酒经孟萦过滤,又隔水蒸煮消毒之后,已经没了上次喝得那般辛辣了,而是口感醇厚,酸甜适中,真的是无比美味。

“萦娘这藤梨酒,比特级的露浓笑更醇和,这瓮酒千金不换,也难怪会被十一郎念念不忘。

没想到萦娘酿酒技艺如此高超,听说,萦娘庄子上还酿了不少酒,明年是不是能喝到萦娘酿的新酒啊?”

“五郎怎么知道我庄子里酿酒了?”

五郎心说:你之前让暗卫送端午制曲的方子我还看过呢!可这会儿孟萦问起,他还真不好回答。毕竟孟萦从未对他提过酿酒一事。

十一郎见状说道:“娘子,是我告诉五郎的。小年前后,庄子里的庄头来送年礼,我无意中听到他们说起的。我告诉五郎庄子酿酒的事,娘子不会生气吧?我给娘子赔罪,敬娘子一杯。”

说都说了,还问我会不会生气,矫情!

十一郎给孟萦又倒了一杯,自己先干为敬。孟萦只好又喝了一小杯。这才道:“无妨,庄子里的酒还需要再发酵一段时日,等到明年就可以开窖了,其实那些酒时间越久,则越醇香。明年若是胭脂米价格下来,到时用胭脂米做些醉流云出来给大家尝尝,味道不输藤梨酒。”

听孟萦这么说,五郎看了十一郎一眼,说道:“今年甚是怪异,胭脂米的价格居高不下,比往年贵了十倍有余,今年风调雨顺,并没有听说胭脂米的产量受影响啊!”

“是啊,我听爹爹说,一两天不吃红米饭,不觉得有什么,可要长时间不吃,就想得慌。只是这胭脂米今年价格偏高,管事们可是快吃不起胭脂米了。不过,在娘子这里,什么都是富足的,从来不曾短缺那些吃喝的,估计娘子也不曾关心外面精粮的价格吧!”

听五郎和十一郎这么说,孟萦笑道:“的确不曾关注过,我向来觉得靠天是靠不住的,每年新粮下来,必定会存够一年的精粮,吃不完,来年收了新粮再买陈粮,虽然会有所损失,但心中觉得安全有保障。再说,用不完的粮食不是还可以酿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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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他乡故知

孟萦想起十一郎看到的账本残页,觉得他似有所指,便反问道:“十一郎最近几个月在府里养病,很少外出,又不曾接触府中采买的管事,如何得知精粮价格居高不下?难道府中克扣过你的饮食吗?还是府中有人将精粮偷出去售卖?”

“娘子误会了,我也是昨天和爹爹聊天时,听爹爹身边的管事说起的。娘子待我甚好,府中人向来待人恭敬,从不曾苛待为夫。娘子放心。”

“嗯,也不知明年精粮的价格是否能回落?”五郎装作无意中说起道。

“谁知道呢?反正再贵,那些权贵富户们也不会省了他们喜欢的吃食。”十一郎回应道。

“物依稀为贵,今年精粮价格居高,明年种植的人就会增多,产量也会增多,需求却不会有太大变化。到时,精粮的价格就会自动回落到合理价位,甚至比以前更低。”

“那若是有人提前将精粮买到手中,是不是就能控制市面上精粮的价格了?”五郎看着孟萦迷离的双眼问道。

孟萦脑子虽然有些昏沉,但脑子始终有根弦在。对于五郎的发问,她若不回答,或回避,他肯定会认为是她心虚。便笑着说道:“五郎所说的控制,不太可能实现。毕竟谁都知道今年精粮价格居高不下,明年大家都会将精粮当做奇货可居,一般农人都不会轻易出手。若是明年新粮下来之前,今年的精粮尚未卖完,没准会砸在手中。另外粮食不易存放,根据供需平衡,明年的价格回落是必然的。呀,头好晕,不能再喝了,你们慢慢喝。我用些素菜。”

孟萦避开这个话题不谈。

五郎没想到孟萦会回答他的问题,看来她真是算计透了人心。明年精粮价格回落,她又可以大量收购,用以酿酒。好粮出美酒,她以低价购买精粮酿酒,来年,她酿的酒将会成为长安城最好的美酒。当真是好算计!

“萦娘的酒准备什么时候售卖?办了售酒令吗?”五郎问道。

孟萦摇了摇头道:“听说售酒令办理起来很麻烦,我让人去办了,尚未拿到。我想酒尚未酿好,也没想好怎么销售,便先存在那里,以后再说。还有,酒是陈酿香,不着急,慢慢来就是。”

毕竟,今年只是试水,看能否成功,所以酿的酒也不是很多,光送人都能消化掉了。没想到管事送来今年的新酒之后,口感非常好。孟萦这才准备明年拿到售酒令,大量酿酒销售。

五郎笑道:“我可以帮你拿到售酒令。”

“那真是太好了,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孟萦问道。

见孟萦如此上道,五郎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孟萦不愿欠人情,别人帮她,她总想着积极回报别人。

五郎有些无奈地说道:“萦娘,我们相识有三年多了吧!我帮你,难道一定要你给我回报吗?”

听到五郎如此说,孟萦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知道五郎对自己的心意,但她没办法回报于他,只好一笔一笔都算清楚,能用银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她宁愿银钱吃亏,也不愿意欠人情债。

五郎见孟萦低头不语,耳根发红,知道她这是觉得羞涩愧疚了,为了让她心安,又道:“你若过意不去,将你家庄子所产的酒,京中的销售权给我就是。若品质不低于这藤梨酒,价格随你定。”

孟萦这才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感谢五郎如此信任,等到酒酿出来之后,五郎看了酒的品质之后再说。另外春风度和醉流云两个牌子归孟家所有,我只销售成品酒,不整瓮买酒。”

五郎心下感叹孟萦长于经商,她不卖散酒,意味着她十分在意酒的品质,不允许别人往酒里兑水。品质有保障,长久下去,孟家的这两种酒将会成为京城里的口碑,时日一长,便会名扬天下,连露浓笑都有可能被压下去。不整瓮买酒,别人也就没办法用孟家的酒,充当自家酒窖所产的酒。

三人慢慢吃着锅子,一直吃到新年来临。

外面烟花四起,三人结伴在院子里看众人放烟火。欧阳冉让人送来不少烟花,青玄青鸾领着小厮们在院子外,放了好久的烟火。整个长安城灯火通明,雪夜中有着充满烟火气的喧哗。

烟火明灭间,孟萦默默祈祷未来一年更加平顺,会试能金榜题名。

迎接完新年,三人又喝了不少藤梨酒。孟萦已经完全醉倒,不省人事,白芷将孟萦抱回正屋的卧房安顿。

大年初一,孟萦宿醉醒来,倒也没太难受。随后,她发现十一郎和五郎昨夜喝多了之后,就宿在了正院的厢房里。

孟萦起来去花园和月湖边转了一圈,活动了一番手脚。今日还有不少事要做,庄子里会有人来拜年,需要好好打赏。左右邻舍若来拜年,孟萦需要回拜。今日还是谢含蕴的生日,孟萦还得亲自过去送生日礼物。

一直忙到傍晚时分,孟萦才被十一郎扶着下了马车。这一天还真是忙碌,谢含蕴和八皇子萧瑾襄终于修成正果,八皇子在女皇那里求了赐婚的圣旨,两人准备今年八月份成亲。

为了庆祝谢含蕴和萧瑾襄的婚事,大家痛饮一番,孟萦不胜酒力,被十一郎扶着回了孟宅。

初二是出嫁郎君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十一郎一大早就缠着孟萦,请她陪他一起去沈府。

孟萦当然不肯去,怎么可能嘛,沈相子嗣众多,十一郎众多出嫁的兄弟们由娘子陪着回娘家,她算十一郎什么人?去凑什么热闹?

十一郎见孟萦不肯跟他回沈府,便赖在孟家一天,也没回去。在书房陪着孟萦看书。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孟萦拒绝了谢含蕴和孔萱的邀请,没有出门看灯,而是留在家中复习。谢含蕴和孔萱没有科考的压力,谢含蕴应身体原因不能参加科考,而孔萱又刚刚有了身孕,这次会试她只能放弃。

孟萦不愿出门,就是想着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会试,若是外出被人算计而受伤,就得不偿失了。因为以前就有过举子上元夜观灯上了右手,无法参加会试的事,孟萦才不愿意为了看热闹,而弃前程于不顾。

假期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正月二十,国子监也开学了,今年二月份春闱,从外地奔赴京城的学子们齐聚一堂。路途遥远的,年前就到京城了,京城附近的,年后也赶到了京城。

如今各大客栈都住满了从外地来的举人,三年一次的会试,让商家们喜笑颜开。有门路的纷纷进国子监旁听,一时,国子学的教室人满为患。

正月二十一,下午下学归家,孟萦刚出国子学大门,向马车走去。就听就有人叫道:“孟家女郎请留步。”

孟萦回头一看,只见一青年郎君,头巾洗得发白,衣衫破旧,面色窘迫地站在那里,对着她抱拳施礼。孟萦站定回礼,笑道:“瀚之兄,良久未见,一切安好。不知兄何时入京?”

“余已入京数十日,一切安好。听闻女郎在国子学念书,特来拜会。”

孟萦见他衣袍粗陋,和乡试得中亚元时天壤之别,估计他是有困难了,国子学门口,人来人往,说话不便,当下便邀请他到茶楼一叙。

“瀚之兄若是方便,请移步,我们到前面清净心茶楼一叙。”

二人带着各自的侍奴上车往清净心茶楼而去。

清净心茶楼的掌柜的见东家过来,立马上前见礼,亲自领着孟萦去了楼上最好的包间。得知孟萦要在此宴客,又安排人去附近酒楼定一桌席面送过来。

孟萦总算体会到古人的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了,古代交通不便,朋友若是分开,很多几乎是终身不见。她与文翰之自前年乡试之后,便不曾再见。如今两人已一年多未见,又同出于山南东道,便愈感亲切。

两人一边聊着一年多来的求学经历,又聊到即将到来的会试。孟萦还笑着问他是否已嫁给表妹为夫了。文翰之才道,他与表妹初定在今年六月份完婚。等到会试过后,他就返乡与表妹成亲。

再说十一郎在府中等孟萦回家用膳,左等右等不见她归来,又见清净心茶楼的小厮来报,说女郎与故友相聚,晚些回来。

十一郎又通过小厮得知,孟萦的故友是位青年郎君,便有些坐卧难安。茶楼的小厮走后不久,十一郎便骑马径直去了清净心茶楼。

茶楼中,孟萦正与文翰之聊天,十一郎突然推门进来。他扫了一眼文翰之,见他果真年轻俊朗,书生文弱,正是时下女郎喜欢的温润郎君形象。又见他衣着虽旧,但不掩清雅风姿。

孟萦抬头见十一郎,还未来得及给文翰之介绍,就听十一郎说道:“娘子,为夫等你回家用膳。等了好久,你也没回。后来茶楼的小厮说娘子在这里,为夫怕娘子有事,就找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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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会试来临

十一郎很快就调整了表情,笑着说道:“见过王家郎君,原来是娘子故乡来客啊!我姓沈名灵均,字言平。人称十一郎,你叫我十一郎即可。”

孟萦:十一郎,你这么自来熟真的好吗?

文瀚之听说过十一郎的名头,立马恭恭敬敬地说道:“长安玉公子沈家十一郎名满天下,少年状元郎,真是如雷贯耳,天下谁人不知?”

随后文瀚之又对孟萦道:“女郎好福气,竟然娶了赫赫有名的长安玉公子。”

孟萦苦笑道:“瀚之兄误会了,个中细节回头再你叙说。”

“十一郎可曾用膳?若是不曾,我这就叫人添副碗筷。”孟萦微笑着问道。

十一郎想来喜欢顺杆爬,他笑嘻嘻地坐到孟萦身旁,撒娇道:“娘子,为夫不曾用膳,见不到娘子,什么都吃不下。”

孟萦:十一郎,你要点脸不?当着外人的面竟然还撒娇。这也太没脸面了。

文瀚之见状笑道:“女郎与夫郎鹣鲽情深,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孟萦觉得自己心口堵了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她该拿十一郎怎么办?

很快,小厮送来了碗筷。十一郎便开始给孟萦布菜秀恩爱,孟萦觉得再这么下去,她迟早要被十一郎气死。

文瀚之此次来找孟萦实属无奈,他与小厮来京赶考时,途中遭遇劫匪,被抢了盘缠。他与小厮阿罗一路典当衣物才到京中,过年都是在寄宿的破庙中度过的。

文瀚之靠抄书勉励维持二人的生计,可眼看会试在即,他们当了冬天的棉衣,天不凑巧,来了场倒春寒。小厮受冻,得了风寒。请郎中,吃了汤药,两人手中已无任何积蓄,着实走投无路。

文瀚之在抄书的书店里,听国子学书生说及,连续半年月考夺冠的孟萦,来自山南东道武陵郡。他才知道孟萦原来入了国子学,便想着昔日二人同科下场,乡试分得解亚元,孟家女郎还曾帮他赶走榜下捉婿的人,想来是个热心的人。他这才想着上国子学门口,求助于孟萦。

路途遥远,通讯不便,才致文瀚之生活落魄。幸亏今日遇到了孟萦,否则文瀚之还不知道这样落魄的日子要过到几时。

文瀚之来之前想向孟萦借二十两银子渡过难关,可十一郎突然到来,他又窘迫地张不开口了。

直到用餐结束,文瀚之一直没好意思开口借钱,他的贴身小厮看得心急不已,却又不敢造次。

孟萦能感觉到文瀚之的窘迫,她知道古人极度好面子,不愿别人见到自己落魄的一面。临分别前,孟萦将一个食盒递给文瀚之,然后说道:“这是茶楼中的特色点心,送给瀚之兄品尝。以后瀚之兄若是有事,让人去韦曲大道孟府找我,或给这茶楼的掌柜的传信也可。”

随后,孟萦叫来茶楼安排的马车送文瀚之归去。

且说,文瀚之和小厮阿罗上了马车之后。文瀚之疲倦地靠在车厢上,阿罗心急口快地问道:“郎君,怎么没向那孟家女郎借些银子?”

文瀚之摇了摇头说道:“在那风光霁月的长安公子面前,我实在开不了口。改天再找孟家女郎一次吧!”

“郎君,那孟家女郎长得可真美,比前年更美了。不知道她送给郎君什么糕点,糕点的食盒可真是精美,拿出去应该能卖些银两。”说罢,阿罗便打开了糕点食盒。

食盒分两层,上面一层整齐地放着各色糕点,甜香扑鼻,让人食欲大开。阿罗又好奇地打开第二层,这才发现第二层放着两锭银子和两张银票。

“郎君,你看,盒子里竟然装着银子和银票。”阿罗惊喜地说道。

文瀚之睁开眼,这才发现孟萦在食盒的下层,放了两锭五两的银子和两张二十两的银票,总共五十两。这足够他们主仆二人十分宽裕地度过会试这段日子,也有了会试之后返乡的盘缠。

“这孟家女郎做事真是细致入微,她定是看出了我的难处,又不想让我为难,在她夫郎面前保存了我的颜面。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文瀚之以后,必定要重谢她。”文瀚之满心感激地说道。

……

大概是会试在即,各地学子的文会颇多,清净心茶楼每日宾客盈门。多是书生和学子们在此学习讨论,孟萦还是一如既往地去国子学听课。没课的时候与十一郎一起复习,分析右相赵夔的文风,将他多年来写的文章都拿出来一一分析。十一郎的科考功底颇佳,又曾得过状元,他甚至大胆地猜了些题目让孟萦练手。孟萦没想到古人考前竟然也会押题,还真是有意思。

二月初一早晨,孟萦竟然在国子学门口碰到了李侃如,他也是来参加会试的。快三年未见,两人变化颇大。若不是孟萦先认出了李侃如,他都不敢认孟萦了。孟萦比前两年长高了不少,身材发育得曼妙匀称,显得亭亭玉立。

李侃如成亲两年多,尚未有子嗣。这次他娘子陪着他一起参加会试,两人留了地址,约定会试后相约一聚。

孟萦知道春闱竞争激烈,比前世高考竞争还要激烈。她经历过乡试的考验,会试与乡试情形差不多,只不过考试内容不同罢了。

这次春闱的主考官是右相赵夔,礼部尚书沈灵云和现任太傅甘穆为副考官,另有翰林若干名任同考官。会试在长安西南的贡院举行。

孟萦知道这次会试她不会讨到便宜,右相府对她曾痛下杀手。不知道这次会试还会出什么事。孟萦心有疑虑,但还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她将所有需要考虑的因素都考虑在内了。她不光准备了考试必须的物品,还准备了两条光面的兔毛毯子,甚至连口罩、雨布、铁锤和钉子都准备了。

听说贡院的房子很多年久失修,如今二月份正值初春,经常下雨,万一分到的号房漏雨,将卷子打湿,那就还得再等三年才行。若是不幸分到臭号,口罩就成了必需品,防患于未然总是不错的。

二月初九如期来临,孟萦心态还好,虽有心紧张,但总体上还算平静。可十一郎好像比孟萦还紧张,不是担心孟萦分到不好的号房,就是担心孟萦的身体。他坚持要送孟萦到贡院门口,被孟萦拒绝了。只让他和五郎自己送出自家大门就可。不过,到时他们可以去贡院门口接她。

孟萦跟随着人流进了贡院,一到号房,孟萦就知道准没好事。因为她的号房不光挨着臭号,透过房顶还能看到星空,还好她准备充分。趁着考试还没开始,孟萦搭着桌椅,用雨布先修理了号房的屋顶,以免下雨淋湿了卷子。然后又将大口罩准备好,若是臭号的味道太销魂,就要用上大口罩了。

会试九天,下过两场中雨,幸好孟萦提前修理了号房,下雨并未淋到她的卷子。听说,有几个考生,号房漏雨,卷子被雨水淋湿,哭着离开了贡院。雨水倒是遮盖了茅房的味道,让孟萦所在的臭号味道没那么销魂。

每三天孟萦出来一次,每次出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洗沐浴,将自己收拾得香喷喷的,然后再将会试的题目和答案原原本本地重新写下来。

九天的考试,在众考生无比煎熬中结束了。

十一郎和欧阳冉亲自接孟萦回家,孟萦顶着满身的疲惫和臭气回了宅子,回去泡了好几桶洗澡水才清理干净,又熏了好久的熏香才肯出来见人,让十一郎好一顿笑话。

孟萦觉得这次会试真是凄风冷雨,臭气熏天,所以格外煎熬。好在都过去了,她睡了整整一天才缓过劲来。

会试三月上旬放榜,四月中旬殿试。五郎与国子学曾山长交好,他知道右相肯定会通过这次会试拉拢门生,他可能让人会压着孟萦,不让她出头。

为着孟萦,五郎不可能坐以待毙。他想了一个好主意,向作为国子监监正的曾山长提议,这次会试结束,将国子学参加会试学子的文章提前张贴出来,请大家批评指正,共同增益。凡参加这次会试的,哪怕不是国子学的学子也可将试卷交给专门负责此事的夫子们审阅,若夫子们觉得文章优秀,也可能被张贴出来。这是个提高名气的好途径,各地学子趋之若鹜。

如此一来,孟萦和众学子的文章便被国子学提前张贴出来,然后又有众夫子和学子们的品评。右相一派的同考官们想要作弊也不可能了。

会试过后,国子监粘贴栏前,每日人头耸动,都是来看文章的各地学子们。孟萦的文章高挂榜首,她的字体优美,文章华彩,却又言之有理有据,获得了众学子的一致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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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故人聚会

十一郎见孟萦收到睿亲王的帖子,面带疑惑,便道:“娘子不用担心,要不,我和五郎陪你一起去,我们幼时一起长大,比较熟悉。”

“算了吧,五郎最近着实忙碌,你我都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你不也在忙着烧制彩瓷吗?”孟萦为了不让十一郎胡乱折腾,给他找了个挣钱的活,让他在白瓷的釉上作画,再回炉高温二次锫烧,制作釉上彩。然后,孟萦又让十一郎实验烧制各种设计精巧的彩色瓷器,那样,十一郎每制作出一件彩瓷,都会成为稀世珍品,拿到五郎和孟萦的拍卖行,都能拍出极高的价位。

“娘子说的釉上彩和彩瓷,制作起来真是太难了,果真如你所说十窑九不成。娘子说的温度,窑工们总是控制不好。不过我最近做成一对大梅瓶,那可真是精美,咱们拿去送给睿亲王怎样?”

“如此甚好,那对大梅瓶就算是你送的,我再另准备礼物吧!”

“娘子太见外了,我们本是一家人,一起送礼又怎么了?”十一郎又开始犯混起来。

如今会试已结束,十一郎也养得唇红齿白,身姿矫健,犹如画中仙。可沈府一直没有派人来接十一郎回府,孟萦想着等殿试结束,就将十一郎送还沈府。

几月相处下来,十一郎虽然经常惹祸,又喜欢作天作地,还是醋精附身,经常弄得孟萦措手不及。突然想到将他送走,好像宅子一下子冷清了。孟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看来习惯还真是令人可怕!

睿亲王萧瑾瑜在会试这段时间,忙着私下接见从外地来的考生,依着前世的记忆,他总要挑选出这次科考中的佼佼者暗中进行培养,因为他提前知道有些人将会成为国之栋梁。

三月初一,孟萦准备独自赴宴,可十一郎见她出门,便不管不顾地跟着。

孟萦笑道:“十一郎,去别人那里做客,怎可不请自到?”

“谁说我没帖子?我前天专门去问萧五郎要了帖子,你看这不是吗?”说罢,十一郎还真从袖兜里取出张烫金的帖子来。

也罢,十一郎想要做什么事,还真拦不住。孟萦不知这次聚会都是什么人,十一郎跟着,恐怕他再闹事,便提前交待道:“十一郎,和你商量个事,一会儿到了聚会的地方,你别叫我娘子行吗?你就像以前那样,叫我萦娘行不?”

“不行,不行,娘子就是娘子,我都叫习惯了,改不了。”十一郎耍起赖来。

“那一会儿,若是人多,我们就当不认识。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见面点头示意就行了。”

“娘子,你朝三暮四,又想去勾搭那些未婚郎君吗?有我还不够吗?”

孟萦被十一郎气得吐血,你个祸害!怒道:“十一郎,做人要厚道,可别污蔑我,你何时见我勾三搭四了?”

“还说没有,上次你偷偷请个俊俏郎君去茶楼吃饭,都不告诉我。还送他银子,你当我不知道呢!”

原来十一郎说的是文瀚之的事,孟萦无奈地说道:“那文家郎君与我是同乡,白芷听他的小厮说,他们赶考途中,遭遇打劫,失了钱财,文家郎君为了救他生病的小厮,走投无路,才想着向我借些银钱。那文瀚之面皮薄,张不开口。我为了顾全他的颜面,这才让人准备些银两送给他。我这般做也是想结个善缘,再说,我又不缺那点银钱,可那些银两对文瀚之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

“娘子是不是喜欢他?京中缺少钱财的书生多了去,怎地不见娘子去接济他们?”

“十一郎你可别胡说,那文家郎君与表妹青梅竹马,自幼情意相通,早已定下亲事,会试过后,他就会返乡成亲,婚期定在六月。你可不能乱说,让人误会,到时影响了瀚之兄和他表妹的亲事可就是罪过了。

当初乡试放榜,文瀚之被人榜下捉婿,他向我求救,我还曾搭把手救下他。那时,我就知道他早定有亲事。我与文瀚之纯粹是朋友相交,绝无逾矩。十一郎,你看轻我了。”

“噢,既然他已经定亲了,那娘子以后不许单独见他。要见,也得带上我。既然娘子对他无情意,那为何你不允许我在外面叫你娘子?”

“十一郎,你我并非夫妻,我亦不是你娘子。我不知道你上次病后,为何要叫我娘子。如今会试已过,你的身体恢复得极好,只要你以后好好保养,应该能健康长寿。等殿试完,我想沈相也该接你回府了。我有我的生活,你也该有你的生活。我不让你在外面叫我娘子,也是为了你的声誉考虑,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罢了。”

听孟萦如此说,十一郎情绪低落,像被人抛弃的大狗似的,低声问道:“娘子送我回沈府,准备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娶我?”

孟萦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车夫说道:“女郎,到地方了。”

孟萦没法回答十一郎的问题,便径自跳下马车,往天香楼大门走去。

刚下车,在天香楼门口就碰到了李侃如。

李侃如见孟萦过来,停下来等孟萦走近,笑着说道:“萦娘今日也是受邀而来?”

孟萦点了点头道:“李兄安好,今日真巧。上次在国子监一别,一月未见,一切可好?”

“都好,上次说我这边安顿好,就请你过来做客,没想到一忙,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

孟萦正待答话,只听一个轻柔的女声说道:“李郎办事快,比我还先到呢!”

李侃如闻声,立马回头,往回走了几步,牵着那女子的手,走到孟萦身前说道:“萦娘,这是我家娘子高明慧,你叫她慧娘即可。慧娘,这是我武陵同乡孟萦。”

“见过高家娘子。”

“见过孟家女郎。”

两人见礼之后,相互打量了对方一番,高明慧,身量中等,人如其名,聪慧明丽,秀外慧中,看着不像是难相与的人。她站在李侃如身边,温柔倾慕地看着他。

孟萦觉得李侃如和高明慧站在一起很和谐般配。

“孟家女郎,我叫你萦娘,你叫我慧娘,如何?我听夫君说起过你,说你年纪轻轻就是解元女郎,这次会试肯定会名列前茅。我真是羡慕极了,可我在科考一道,始终不开窍。回头你可得好好指点指点我。”

孟萦谦虚道:“不敢,不敢。有道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我只是相对善于背书罢了,尚有诸多不足。若是以后有时间,我们可以多交流,还可以一起玩乐偷闲。”

“好个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萦娘说得真是太好了,极合我心意。我在京中认识的人不多,平日里也不知哪里好玩,可以打发时光。以后,有萦娘作伴,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李郎,你说是不是?”

李侃如看着高明慧,满眼宠溺,笑着点头称是。可以看得出,他们夫妻感情甚笃。

高明慧见孟萦身后站着十一郎,姿容绝艳,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两人往那里一站,真如一对璧人,让人赏心悦目。她又见孟萦是未婚装扮,便不好胡乱猜测。

十一郎突然对孟萦说道:“娘子,咱们先进包厢再聊吧!”

李侃如这时已经猜测除了十一郎的身份,也难怪众人皆称沈十一郎,长安玉公子,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不知他为何以未嫁之身,就称呼萦娘为娘子,也不怕别人误会。

高明慧听那俊朗郎君称孟萦娘子,疑惑地看了李侃如一眼。李侃如轻轻摇了摇头,并未言语。

孟萦见状,笑着对李侃如夫妇说道:“李兄、慧娘,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沈家郎君,沈灵均,字言平,人称沈十一郎。”

“十一郎,这位李兄是我武陵同乡,姓李,名侃如。这是他娘子,姓高,名明慧。”

三人相互见礼,高明慧虽好奇十一郎的身份,可孟萦并未介绍她与十一郎的关系,她也不好当面询问。

四人便结伴进了天香楼,按照帖子上的指引,四人去了三楼最大的包间。

小厮推开门,孟萦见包厢里还有一对男女,正坐在那里喝茶。二人抬头看向门口,孟萦这才发现这二人竟然是熟人。

他们二人见到孟萦也欣喜异常,立马站起来,向孟萦走来。一边走一边说道:“萦妹妹,没想到今日能你,我还准备等安顿好,再给你下帖子呢。”

“芝姐姐何时到京的?怎么没和我说一声,我也好去接姐姐啊!”

王煦笑道:“是我不让她说的,想着你还要准备殿试的事,怕打扰妹妹学习,让你分心。我们前天才到京城,本想等会试结束之后,再送帖子给你的。没想到睿亲王今日将妹妹请来了。”

“哪里有会那么忙,接姐姐和姐夫的时间还是有的。对了,小怡然和怡穆怎么样?会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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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高中会元

孟萦见睿亲王还是带着金色面具,穿着玄色的袍服,上面用金线绣着瑞兽云龙。显得庄重而典雅,却让人难以亲近。

众人上前见礼,睿亲王抬手让众人免礼。随后笑着说道:“刚才本王未到之时,见诸位聊得正欢,看来将你们召集到一起,是做对了。大家随意即可,不用拘束。”

众人围坐在长桌边,酒过三巡,气氛开始热烈起来。睿亲王收敛了气势,大家开始有说有笑地交流起来。

睿亲王状似无意中说道:“听说,孔世女与孟家女郎相熟?”

孔芝笑着说道:“回睿亲王,萦娘妹妹于我有大恩,她在零陵郡救了我母子三人性命。我与她义结金兰,认她为妹妹。”

“噢,萦娘还曾去过零陵郡?那可真够远的。”睿亲王说道。

“路过而已,恰遇姐姐生子,不过举手之劳。当不得姐姐谢。”孟萦谦逊地说道。

“萦娘妹妹谦虚,当时娘子难产,差点丢了性命。郡中大夫能请的都请来了,均说药石无医。若不是侍画急得失了神志,在路边哭求,恰巧萦娘妹妹经过门口,这才巧施援手。若不是萦娘妹妹,恐怕娘子母子三人早已不在人世。得亏了妹妹,才有我们一家现在的幸福生活。现在,我一想起娘子难产时的情形,还心有余悸。”王煦感慨地说道。

孔芝接着王煦的话,笑着说道:“妹妹有所不知,那日情形,事后,侍画都告诉我了。那侍画是我父亲留下伺候我的,他同我一起长大,对我照顾有加。看我当时昏迷,郎中都不肯救治,他急得失了神志,这才到大路上向人求助,拉着妹妹不放。没想到他的诚心真的感动了上天,要不然怎么就恰好碰到妹妹了呢!若是我真的有事,估计他也活不下去了。夫君感念他的功劳,已经将他嫁给下属的女儿为正夫,如今他也得了一双儿女,过得非常幸福。夫君好眼光,给他找了个好娘子。”

孟萦看了王煦一眼,心道:这王家郎君不愧是大世家培养出的嫡子,手段就是高明,既解决了娘子身边情深义重的竹马,又让娘子对自己死心塌地,还有另外侧夫们什么事儿。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家宅安宁,不会闹出笑话来。

大抵是高李两家与睿亲王交往已久,高明慧和李侃如与睿亲王以前似有过私交,相处起来多了份轻松随意。再加上大曌男女大防并不严格,民风开放自由。

高明慧听了孔芝和王煦的话,立马对孟萦说道:“没想到萦娘医术如此高明,正好,请你给我也把把脉吧!我与夫君成亲两年多,一直未能有孕。找郎中看了,也吃了不少难喝的汤药,可依然没有好消息。”

说罢,她真就走到孟萦身旁坐下,伸出手腕来。孟萦笑道:“慧娘就如此心急要孩子啊?”

高明慧虽有些羞赧,却故作大方地淡了点头道:“是啊,若是再不能有孕,家中父母就该急着让我纳侧夫,那样的话如何对得起李郎?若是有孕,我们也好向家中父母交待,等到二十二之后再考虑纳侧夫的事儿。”

孟萦没想到高明慧对李侃如如此深情,孔芝对王煦也是如此。让她总算在这奇葩的婚恋形式中,见到夫妻情深的典范了。孟萦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帮帮高明慧,更何况帮了她,也是帮朋友李侃如。

孟萦让天香楼服务的小厮取来几条布巾,折叠起来,当做脉枕。她细细地为高明慧把了把脉。

高明慧见孟萦越把脉神情越严肃,还以为自己得了不好治的病症,连忙问道:“萦娘我是有什么问题吗?”

孟萦故作严肃地说道:“问题大了,慧娘难道没觉得自己最近有些不正常吗?”

高明慧想了想说道:“最近总感觉疲累,睡眠有些多,总觉得睡不醒。我以前睡眠和胃口都不大好,我还说最近能吃能睡是好事呢!没想到却是生病了。”

孟萦这才笑道:“确实是好事,恭喜慧娘和李兄,慧娘已有两月身孕,难道慧娘月事两月未至,你竟不知吗?”

高明慧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觉得欣喜若狂。她红着脸小声说道:“我身体异于常人,有些不调和,三四月才来一次,所以才没在意。”

李侃如听了孟萦的话,激动地立马站起来,问道:“萦娘说得可是真的,慧娘真的有孕了?”

孟萦笑道:“千真万确,目前母体和胎儿都很健康。”

众人听闻后,都替里李侃如和高明慧感到高兴。睿亲王笑着说道:“孟家女郎,你可真是福星,总能给大家带来好事,我们共同举杯庆祝高家喜得贵女贵子。”

可不是吗?高明慧这胎可是高家的嫡女嫡子,是将来要为高家光耀门楣的。

高明慧趁机对孟萦说道:“萦娘,我既高兴又紧张,入秋我生孩子的时候,你一定要帮我接生啊!孔世女难产,你都能帮她顺利接生,想来肯定很有接生经验,有你帮着接生我才能放心。”

孟萦笑道:“慧娘放心,那些稳公稳婆接生孩子多,经验比我丰富。帮芝姐姐接生,还是我第一次接生。当时芝姐姐难产昏迷,若不是简然帮我一起将芝姐姐救醒,我心里也是没底的。你目前身体康健,到时定能顺利生产。如果你生产时,若我在京中,定会过去看你。”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听母亲说头胎生育都会困难些,后面就会好很多。不过出意外的也不是没有,有医术高明的萦娘看着,我总能放心些。”高明慧刚得知有孕,有些患得患失。

睿亲王看高家嫡长女高明慧对孟萦如此依赖,想到当初李侃如曾对孟萦芳心暗许,曾想悔婚嫁给孟萦,后来被他祖父李郡守劝阻。不甘地嫁到了高家,如今两人倒是夫妻恩爱。那高家女是个聪明通透的,知道夫君曾喜欢过孟家女郎。不过最终还是嫁到了门当户对的高家,嫁给了她。婚后李侃如对她温柔体贴,恪守本分,对长辈也恭敬有加,深受长辈的喜爱。如今他们又有了孩子,将来只会更加幸福。

这孟家女郎长得的确是万中无一,兼之性子谦和温润,别说男子喜欢,就连女子也忍不住靠近她。自己不是也喜欢与她呆在一起吗?年少不知事,谁不曾年少慕艾?高明慧向来通透,想得开,至少李侃如最终选择嫁到高家,嫁人后,他对自己也确实情深义重,没有再胡思乱想,而是一心一意地陪着她。

孟萦可不知这夫妻俩的想法,只觉得高明慧性子泼辣大胆,与李侃如的老成持重颇为般配。这下高明慧倒不会再被催着赶紧再娶侧夫了。

“李兄和慧娘夫妇恩爱,定会得偿所愿!真是让人羡慕啊!”

“娘子,不用羡慕高家娘子,什么时候我们也生宝宝好不好?”十一郎突然说道。

孟萦一脸尴尬不已的苦逼相……

十一郎,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怎么能把天聊死了呢!

好在众人都知道十一郎与孟萦的过往,谁也没往心里去,只有五郎知道真相并不是如众人所想。

……

三月十二,贡院会试放榜,白芷早早打发青玄去看榜。孟萦在家等着听消息,她竟然觉得颇为忐忑不安。想着右相他们给自己安排漏雨的臭号,也不知会不会在判卷上做手脚。

孟萦知道自己多思无益,可就是忍不住想。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高考等成绩的那段时间。

十一郎见孟萦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宁的样子。便笑着说道:“娘子不用担心,反正你的文章大家在国子监都看过了,得了一致好评,总不至于落榜。若是落榜,国子监也不会同意。再说了,这次就算名次不好,不还有殿试吗?殿试有女皇和谢正君盯着,就算他们想做手脚都难。”

“殿试皇正君也会看吗?”

“是啊,谢正君未嫁入皇家之前,也是才华横溢的举子,颇有文名。这些年,每年的殿试他都会与女皇一同阅卷,共同点一甲。”

“原来如此。那十一郎当年也是皇正君点的状元郎吗?”

十一郎笑道:“那是当然!”

两人聊着天,时间过得快。

不多时,便听门外传来青玄高声传报的声音:“女郎高中,得了会元。”

十一郎直接上来一把抱住孟萦,在她耳边兴奋地说道:“娘子是会元女郎了呢!为夫真高兴,我们要好好打赏府里的下人。”

孟萦脑子还有些蒙蒙的,难道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右相怎么会让自己当会元?

等到青玄走进正院,发现十一郎正抱着自家女郎,他红着脸,低着头侧站到一旁。

孟萦见青玄进来,立马以推开十一郎,问道:“青玄,你没有看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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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齐聚孟家

孟萦见众人如此热心,便笑着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请大家到府中一聚。只是准备仓促,若有不周全之处,还请大家不要介意。”

众人连声说无妨,高明慧笑道:“不介意,我和夫君还不知道萦娘的家门朝哪里开呢,今日正好登门拜访,不过却没来得及给萦娘准备礼物,回头我们补给萦娘怎样?”

孟萦笑道:“慧娘客气,若是提礼物,便是见外了。能请大家到寒舍一聚,是我之荣幸。那大家请跟着我的马车,一同去韦曲大道。”

众人便齐齐往孟府而去,十一郎提前让小厮骑快马回去通知竹清准备饭食。

幸亏,府中早有准备,蔬果鱼肉都准备的比较充足,糕点直接让清净心茶楼送了过来。

等众人到孟府的时候,正赶上定国公府、药谷黄家和洛阳欧阳家让人给孟萦送生辰礼,白芷带人将东西都归到了库房。

孟萦领着众人去餐厅,府里虽准备匆忙了些,由于平日里采买的物品丰足,又恰逢自家主子生日,准备的更加丰盛,故此,做起饭食来也比较趁手。等到众人走到餐厅,酒菜都已摆上了桌。

孟萦招呼孔芝、孔萱、孔尚、李侃如、高明慧、文瀚之净手,梳洗之后便直接上桌用饭,孟萦和十一郎作陪。

孟萦特意拿了藤梨酒招待众人。藤梨酒的香气引得怀了身孕的孔萱和高明慧心馋不已,叫嚷着等她们生产之后,一定要给再请她们喝藤梨酒。孟萦表示陪着她们不喝这藤梨酒,并专门给她们做了果汁和坚果甘露。

十一郎陪着李侃如、文瀚之、孔尚喝了个痛快。饭后众人又在孟家的花园里嬉戏,钓鱼的钓鱼、下棋的下棋,无比惬意。

下晌的时候,谢含蕴和八皇子萧瑾襄带着生日礼物过来了,随后晏归云竟然也来了,在孟府门口,她碰到和韩秋棠带着弟弟韩秋离、嫡女韩灵宝一起来了。

傍晚时分,楚沛和楚沣带着许兰芝送给孟萦的礼物也来了。谢五郎让人送来了几篮子南方的新鲜瓜果,他本人因户部有事并未露面。

孟萦亲自给大家做了许多各种水果班戟和一个大水果奶油蛋糕,让众人品尝,获得了女郎们的一致欢心,连郎君们都吃了不少这种新鲜吃食。那韩家小宝儿,更是高兴得跳来跳去。

晚上孟萦让厨师做了几十个菜品,还特意做了谢含蕴最喜欢的生煎包和灌汤包子。众人在孟家吃喝尽兴,酒足饭饱,玩到接近宵禁方才离去。

四月十六日夜,文宣公府书房。

孔萱将今日去孟府的人都过了一遍,又详细地跟母亲说了孟府今日的情形。她想起中午刚到孟府时,恰好碰到定国公府的二管家过来给孟萦送生辰礼。

欧阳家和药谷黄家给孟萦送生辰礼,她能理解,毕竟孟萦与这两家有口头婚约,可定国公府为何给一个新科进士送生辰礼?她有些不解,便直接问了母亲。

“母亲,今日,我与长姐和尚弟去孟家女郎家中,恰好碰到定国公府二管家过来给孟萦送生辰礼,真是怪异。孟萦何时与定国公府有了交集?”

“我记得我曾告诉过你,那卫家四郎与孟家女郎交情匪浅。他远在西北竟然还想着她的生辰,可见二人之间的感情定非一般。”

“还是母亲看人看得准,今日我总算见识了孟家女郎的交际手腕了。她只一个小小的生辰,竟让平南侯府、镇国将军府、左相府、镇北侯府都派人上门庆贺,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嫡女嫡子,就连兴元府高家嫡女也带着夫君一同前来庆贺。她另外一个同乡,这次会试也在榜前十名。她身边的人,个个都很是了得。”

“这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孟家女郎来京不过一年多,就聚拢了这么多人,且多数是她施恩于人。假以时日,她又岂是一般人物?”

“好在,长姐与她交好,她与我文宣公府也算是颇有交情。她也算得上是自己人吧!”

“还远远不够,今日下午女皇和皇正君对孟萦的文章赞不绝口,这次她恐怕会被点状元,没准二十年后就是另一个左相。”

“她与我们文宣公府交好,她成就越大,不也说明我们文宣公府看人看得准吗?母亲还要怎样?”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三月份会试一放榜,皇商欧阳家便派人去武陵提亲,听说欧阳家给嫡子大郎的陪嫁超过三百万贯,引起了欧阳家众人的不满,却被欧阳家主怼了回去,说这些钱财都没从公中出,是她家大郎这些年自己挣的。

你想想三百万贯是个什么概念,整个文宣公府所有产业算下来也没那么多钱财!整个大曌一年的税收不过八九千万贯,孟萦一个侧夫的陪嫁都超过三百万贯,那欧阳大郎是个能生财的,也算有福。之前他婚事不顺,直到他们碰到孟家女郎,好像就没再生事。

以后你的嫡女晴儿要坐到那个位置上去,没有钱财开道,如何能登上高位。我们缺少能让钱生利的能人,而孟家正好有这样的人。

那孟家女郎仅凭与文宣公府现在的交情,不可能拿出大笔钱财帮晴儿上位,但若她是晴儿的亲舅妈,我们两府的荣辱捆绑在一起,到时就由不得她不帮了。”

“母亲难道真的要让尚弟嫁过去吗?”

“这是对尚儿最好的选择,孟家人口简单,上面就一个父亲,又不在京中,你弟弟嫁过去,不需要讨好长辈。孟家家底可不像外人传的那般寒酸,她比一般京中富户都强,且他们家有固定收益来源,又娶了欧阳家的嫡子,带着那么多嫁妆,以后家中钱财肯定丰厚。

孟萦另外两个夫郎都不是官府中人,很好管控。以后孟家还不是他一人独大,什么事不都是他说了算,且孟萦以后的前途,还需我文宣公府的关照。”

“可萦娘心中并无尚弟,另外,她身边还有个沈家十一郎,她不娶他肯定是不行的。”

“她娶了沈家子才好啊,这样沈相若是不站在晴儿这边,至少也不会与我们作对。孟萦心中有没有尚儿并不重要,婚姻是结两姓之好,萦娘她饱读诗书,该给正夫的体面她肯定要给的,宠侍灭夫的事,相信她也做不出来。毕竟,在朝中,她也是要脸面的。”

“母亲问过尚弟的意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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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张眉心思

四月十六日正午,山南东道武陵郡张宅。

九郎现在已经八岁多了,站起来都到长辈下巴了。他正缠着张眉,他得了父亲的明令,要让八姐收拾打扮一番去相亲。八姐马上就十七了,再不说亲,恐怕就要官配了。

这些年梅财主生菜有道,所有店铺生意兴隆,张家在武陵郡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富户。如此一来,张眉也被众家族的嫡子们看好。有不少商家的嫡长子都想嫁到张家来,成为张家未来的掌家郎君。

张眉最近苦恼不已,可惜萦娘不在身边,若她在身边,她还能将烦恼跟她倾诉一番。

张眉从及笄后,便开始慢慢接管家中的生意。梅财主有意培养她,希望她能将张家的生意逐渐接手过去,立起来,成为张家真正能主事的家主。而不是像她母亲一样,万事不管,最后被自己的郎君管得死死的。

看梅财主就是这么双标,张家大娘子若是能主事,还有梅财主什么事儿。但到他女儿这里,他就希望自己女儿做到真正独立,将来再张家说一不二,不被夫郎们左右。

孟萦离开这一年多,张眉基本上每两三天都要去孟家一趟,她喜欢孟家的简单轻松。生意上有事烦恼,大郎君都能及时帮她开导,教她如何处理。她身体不适,也是大郎君帮她调理。时日一长,她对大郎君的依赖远远超过对父母的依赖。

可半个月前,突然来了个左家娘子,对大郎君无限殷勤,每次她到孟家,那左家娘子就像防贼一样防着她。她与大郎君说话,那左家娘子就在旁边盯着,让张眉郁闷不已。

这么多年下来,大郎君看着她长大,特别是这两年多,萦娘不在,一直都是大郎君陪着她,大郎君就是她一个人的,现在突然有人来抢,张眉又岂肯便宜别人?

张眉反感左家娘子的做法,觉得她要抢走陪伴自己多年的人,她肯定不愿意,一想到她再也见不到孟叔,她就心痛不已。

听见九郎还在她耳边叽叽咕咕,张眉在索性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背对着九郎。

九郎见八姐不高兴了,便闭了嘴。

张眉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半个时辰后被九郎吵醒,她烦躁地站起来道:“今日是你萦娘姐姐的生日,我去孟叔家看看,他一个人肯定会想萦娘,到时该难受了。”

说罢,张眉拿了马鞭就走了出去。

九郎在后面一边追,一边说:“八姐,等等我。爹爹约好人在鼎丰楼见面,你去了孟叔家,爹爹那边怎么办啊?”

“凉拌,谁爱见谁见!不行,你去见吧!”

九郎看着他八姐骑着马绝尘而去,想着他没完成爹爹交待的任务,气得直跺脚。

……

四月十六日,山南东道武陵郡文曲巷孟宅。

半个月前,洛州欧阳家和药谷黄家就已经共同委托,雾灵山庄庄主左家娘子作为媒人前往武陵郡提亲。左家娘子对大郎君一直不死心,这两年她虽然没见到大郎君,但他并不曾忘记。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今年左家是欧阳家和黄家共同的朋友和亲戚,由她出面提两家说和亲事,最好不过。她也存了死心,想要过来看看这两年一直心心念念之人。于是左庄主便带着欧阳冉的六舅舅一同前往武陵郡。

大郎君孟翕和没想到欧阳家和黄家如此心急,竟然赶在孟萦生辰前半个月就到了武陵。也是萦儿争气,一举得了会元。两家都拿出了诚意,既送了厚厚的提亲礼单,又将嫁妆单子都带了过来。

黄简然不得母亲宠爱,药谷只给了简然公中应出的那份嫁妆。但谷主是他祖父,黄老爷子心疼简然,将自己的私库拿出大半给简然作为嫁妆,要不然有欧阳冉的大笔嫁妆在前,简然的嫁妆就显得太难看了些。

今日是孟萦生日,大郎君请左家娘子和她的侧夫欧阳郎君并欧阳冉一同过来用饭,几人约定,明日就写婚书,定下亲事,至于订婚宴就不办了。等到殿试结束,若孟萦高中,肯定会有两个多月的回乡假。孟萦肯定要回乡祭祖,到时再定下婚期即可。

既然敲定下婚约,便放下一桩心事,几人便畅饮一番。大郎君心情愉悦,自家女郎争气,科举兴家,光耀门楣,婚事也定了下来,再没有他不放心的事了。几人推杯换盏,大郎君多喝了几杯,脑子有些昏沉。他准备送走左家娘子、欧阳郎君和欧阳冉之后,回去午休一阵子。

刚送走客人,就听说张眉来了。大郎君将张眉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想着今日是孟萦的生日,张眉肯定是想起萦儿了。

张眉经常来孟家,对孟家的布局了如指掌。平时她来孟家,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孟家的书房。她经常在那里看账本,处理商铺的事情。张孟两家的合作不少,如今都是张眉在打理。

大郎君在书房带的时间也比较多,有时看书晚了,就歇在书房里。今日走到书房,见张眉坐在桌前,愁眉不展。便道:“眉娘来了,用饭了没有?”

张眉摇了摇头道:“没有,吃不下。”

大郎君拿出放在案几上的食盒,递到张眉面前说道:“今日新买的糕点,眉娘吃点。我再让人给你做碗面条吧,今日萦儿生日,备有长寿面。眉娘也沾光吃一碗吧!”

说罢,大郎君让人去给张眉做碗面条来。

很快面条做好送到了书房,张眉就在她平日里坐的书桌前吃了碗汤面。

果然萦娘说得没错,没有什么不开心是美食解决不了的。吃了一碗面,张眉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由于孟萦不喜欢人留胡须,所以大郎君这些年就一直没有留须。加之他自幼学医,很注重身体保养,又常年习武,面容和身形一直保持在年轻时的样貌,根本看不出他已年过不惑。

张眉见大郎君饮酒之后面色酡红,双目水意盈盈,目光温柔缱眷。那双让人沉迷的桃花眼,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清冷和难以接近。

看着大郎君清润儒雅的面容,张眉觉得心软软的,她似乎在这一瞬间明白,自己未来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她的脑子里已然成型。

大郎君坐在桌前,脑子越来越沉,他觉得酒有些上头了,他必须要休息。他看着眉娘吃完面,这才笑着说道:“眉娘若是无事就回去吧!我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有些疲乏,要休息一会儿,就不送你了。碗放在这儿,一会儿有人过来收拾,你直接走就是。”

说罢,大郎君就径直去了书架后面的床上躺了下来,头一沾枕头,就直接睡了过去。

张眉见大郎君根本没拿她当外人,而是当自家子侄一般,既高兴又烦躁。她在书房里走了几圈,又踱步到书架后。她知道书架后有张架子床,平日里床铺总是整理得干净整洁。

如今她见大郎君沉睡在架子床上,被子胡乱地搭在腹间。大郎君呼吸深长,面色红润,眉目舒朗,一派安静恬然。

张眉悄悄地走了进去,将被子伸展开来,轻轻盖在大郎君的身上。她俯下身,一股混合着酒香和药香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让人沉醉,张眉觉得莫名地心安。

鬼使神差间,张眉就想感受一下,躺在大郎君身边时什么感觉。她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将脑袋枕在大郎君胳膊上,紧挨着他躺了下来。也许是大郎君身上的药香让人心安,也许是春睡浓浓,张眉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大郎君这一觉睡得够久,待他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动了动酸软的胳膊,这才发现怀里竟然还睡着一个人。他吓得脑子瞬间清醒过来,立马跳下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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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殿试心思

青玄到家不大会儿,衙役们敲锣打鼓地来传喜报,引得韦曲大道两边的住户们都惊奇不已,与会元女郎住在同一坊市,那可是能拿出去吹牛的好事。于是孟府门前围观者甚众,白芷让人撒了不少铜钱,小儿们抢了铜钱,拿出去买糖,人人欢天喜地。

前来送喜报的衙役们得了大红封,个个喜笑颜开,好话说个不停。紧接着孟府左邻右舍和孟萦的朋友们陆续送来了贺礼。孟萦让白芷给李侃如、文瀚之和孔尚都准备了贺礼,想起文瀚之在京中无甚人手,恐怕会被人无端地榜下捉婿,便让青鸾带两个壮汉去帮助文瀚之。

半下午的时候,孟府门上突然来了好十几拨冰人,那些打扮得如花孔雀一般的媒公和媒婆们,一见面便开始掐,都说自家手中的郎君样貌俊雅,知书达理,性子谦和,愿意与孟府结两性之好。这让孟萦很是头疼。

若说之前,京中权贵世家还在观望,就想挑中榜的进士联姻。等着放榜,好榜下捉婿或捉妻。谁知孟萦根本就没去看榜,而是派家中侍奴去看榜,自然没办法在外面捉她。只好迅速派冰人上门提亲,好抢个先。

十一郎自告奋勇来处理此事,孟萦怕他胡乱说话,便将让白芷跟着他,见机行事。纵使联姻不成,也不要得罪了京中权贵。

白芷陪着十一郎接待了前来提亲的冰人们,十一郎听那些媒公媒婆们将各自提亲的郎君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好像只有新出炉的会元女郎才堪堪匹配,便没好气地说道:“还真是抱歉,我家娘子已有心仪的夫郎,只待择日成亲。且我家娘子未来的夫君善妒,以后不会多娶夫郎,你们也不用费那个心思。还有,你们以后也不要再上门,我家娘子的长辈不在京中,娘子是不会应下任何婚约的。”

十一郎的事,京中媒人圈,也是八卦圈,早有耳闻。如今见是十一郎出面接待他们,自然会想到这孟家着实不能小觑,左相府的郎君迟早会嫁到孟府。如今两人虽还未成亲,可看这沈家郎君在孟府俨然一副当家主子的样子。以后这孟家的门恐怕更难敲开了,可惜这趟的谢媒钱是拿不到了。

直到傍晚时分,十一郎才送走一波又一波的媒人,累得口干舌燥。总有几个不开眼的媒公媒婆,非要往府里硬塞人,可把他给气得不轻,娘子这么好,什么阿猫阿狗都想入府,简直是痴心妄想。

半下午的时候,五郎带着贺礼前来道贺。孟萦喜不自胜,亲自安排厨房做了几个菜,三人共同举杯庆祝。

十一郎笑道:“娘子如今成了香饽饽,今日足足打发了十几拨来提亲的冰人,累得我口干舌燥、筋疲力尽。娘子可要补偿我。”

孟萦有些哭笑不得,忙给他夹了块鱼肉,说道:“多谢十一郎帮我脱困,快吃块儿鱼肉补补吧!”

“娘子,这次会试,你还应该好好感谢五郎,若不是他向曾监正提议,将参加会试举子的文章张贴出来,请大家品评。打得赵夔措手不及,否则,你这会元的名头可就悬了。”

孟萦这才知道,原来五郎私下做了那么多工作。她立马给五郎倒了酒,举杯致谢。

五郎看着孟萦一次次蜕变成长,这三年来,他看着她一步步从山南东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郡城走到长安城,每一次蜕变都是华丽的变身,如今她马上就要成为整个长安城最令人瞩目的存在。

想到马上的殿试,五郎突然心存期待……

会试放榜一个月左右便是殿试,孟萦虽得中会元,但她并没有就此松懈,殿试不考完,整个科考就没结束。

殿试定在四月十六日,恰逢孟萦生日。

十一郎提前学习厨艺,就为了亲手孟萦做一碗长寿面。十一郎悟性不错,长寿面做得很成功,面碗里还卧了孟萦最爱的糖心荷包蛋。

孟萦心下感动,快速吃了长寿面,便出门往宫城广泰殿而去。

此次科考一共录取一百二十人,比往次多录取了四十人。主要是为了庆祝太皇正君的七十寿诞,算是圣上推恩。孟萦这才发现难古人的科考比现代高考难多了,毕竟全国才录取一百多人,着实不易。

到了宫门口,所有的这次通过会试的人齐聚宫门,等待开宫门进广泰殿。大家自觉地排好队伍,一百多人秩序井然,寂然无声,让人觉得异常端肃。

孟萦看了一眼考生人群,发现不少年过半百之人,不少人头发花白而稀疏,也难怪常言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意思就是说,明经易考,但进士极难考中。能考到进士,除了家学渊源,还需本人聪慧强识,外加数十年如一日的勤奋好学才能考中。

孟萦觉得自己尤为幸运,从七岁开始,一直到十七岁,十年时间,她从未懈怠,又遇名师,加上两辈子的记忆和经验,才在科举一途走到今天。个中辛酸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宫门打开后,众人跟随宫中使者鱼贯而入,快速往广泰殿而去。

广泰殿位于皇宫东南方向,四面开阔。殿中已经摆好了案几,案几上放有笔墨纸砚,并粘贴了考生的姓名。大家对号入座,无人喧哗。

孟萦走近广泰殿这才发现位子是按照会试名次排列的,她旁边坐着的就是孔尚,两人还算熟悉,轻轻地点头见礼。

待考生坐定,右相赵夔带着沈灵云和甘穆等六人过来亲自监考。众位考生见这些考官个个官威深重,威严无比,不少考生有些战战兢兢的,心慌不已。

辰正时分,女皇带着皇正君往广泰殿而来。待女皇坐定,皇正君坐在她的身侧,宫中侍人高喊:“拜!”

众人匍匐在地,行叩拜大礼。这次通过会试的考生在国子监,由宫中侍人统一集训宫中礼仪三天。逐个考核,就为了今天这场殿试。

女皇见这次通过会试的考生有不少年轻鲜活的面孔,心生喜悦,道了声:“平身。”

众学子齐声道谢:“谢陛下。”

随后女皇又说了几句劝勉的话,就让皇正君取出这次殿试的题目,交给侍人粘贴到前面的木板上。

孟萦悄悄抬眼,看了女皇与皇正君一眼。女皇年近五十,但看着四十出头的样子,头发中已见斑斑白发。中年发福,微胖。浓妆重彩,头戴金冠,气势威严。

当孟萦看到皇正君之后,她脑袋忽地闪过大慈悲寺茶庐中的景象。她见过这中年郎君,八月初一,她陪谢含蕴去大慈悲寺上香时,在无相大师的茶室里见过他,没想到那随和清雅的中年郎君就是皇正君。

女皇坐了片刻,便带着侍人,离了广泰殿,留皇正君独自坐镇。

殿试只有两道策论,用时两个时辰。

孟萦觉得有些像前世作文竞赛,两个作文,一大一小,用时四个小时。孟萦仔细看了题目,又将题目抄到草稿纸上,然后认真审题,思考如何破题。

十一郎和五郎都曾极力回忆这次殿试的题目,发现毫无头绪,因为他们这辈子的社会状况与上辈子变化太大,且上辈子五郎瘫痪之后根本就没关注过科考,而十一郎作为一个只能夜间出来游荡的鬼魂,更不可能去关注科考。两人发现在科考上的确帮不了孟萦,也不敢胡乱猜测,以免误导了他的思路。

这次殿试考题一题与税收有关,另一题与土地改革有关。这两个论题,孟萦都曾写过策论,并得了何夫子的点评。她思索一番,将脑子里的文章过滤了一遍,起草了纲目,立意高远,但解决办法又贴切实际。

思路清晰,自然文思泉涌,孟萦快速下笔,如有神助。她知道殿试文章最忌长篇大论,言之无物。女皇和皇正君喜欢短小精悍、贴切实际的文章,而这,正是孟萦之所长。

孟萦写到一半,发现光线忽然变暗,她轻轻抬起头来,发现有人正站在案几旁看自己的文章。孟萦扫了那人的袍服一眼,就知道是右相赵夔无疑。

赵夔是个白胖老翁,年过六十,犹如富贵家翁。但孟萦觉得他越是看着慈霭,心下可能越是狠毒,面慈心狠之人比比皆是。多少人在不知不觉中,中了笑面虎的腹中刀。

他笑眯眯地一直盯着孟萦的卷子,状似无意,但却在无形中给人压力。若孟萦真是十六七的少女,没准会被他看得思绪混乱,不知该如何落笔了。

孟萦心中暗骂赵夔卑鄙,手段下作。她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专注笔尖。很快就调整了思绪,恢复到聚精会神的状态。

谢正君见赵夔一直盯着孟萦的卷面看,恐怕影响她的思路。便起身,走下金座边的台阶。谢正君先走到孔尚的桌前,看了一会儿之后,又走到田乾元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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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出馊主意

大郎君面色冷肃地拉开了张眉的胳膊,冷冷地说道:“眉娘说笑了,我做你父亲都绰绰有余,怎么可能再嫁给你?你与萦儿情同姐妹,我待你犹如自家女郎。万不可逾矩,让张孟两家被人笑话。”

“我才不是说笑,我说的都是真的,最近爹娘一直让我相亲,我根本就不想相亲,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可每次来找你,那左家娘子就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我都多久没有和你好好说话了,你是不是要嫁给那左家娘子了?”张眉大声质问道。

“眉娘不要胡说,我若想嫁人,早些年,还算年轻时,我就嫁了,为何还要等到现在?”

“我知道你爱萦娘,早些年,你怕嫁人,萦娘会受委屈。如今萦娘已经长大,今年可能就会娶亲。如果萦娘在京城娶亲,不回武陵,你岂不是要一直一个人孤单下去?”

“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萦娘有她的生活,等到萦娘有了孩子,我就将武陵的产业交给管事打理,去萦娘身边就好。”大郎君淡淡地说道。

“你也知道萦娘有她的生活,那你呢,你就没有自己的生活吗?你已经守护她长大成才了,你也该有你的生活。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年萦娘从未反对过你再嫁,只是你一直不肯。大抵是,你没碰到合适的女子吧!

你我认识十一年,够久,也够了解吧!我娶你做正夫,怎么样?你不是喜欢孩子吗?我们再生一对儿女,你把他们教育得像萦娘一般优秀,你说好不好?我不会宠侍灭夫,会给你足够的爱慕和体面。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张眉觉得她的这个提议大郎君肯定会心动,谁让他那么喜欢孩子。

大郎君摇了摇头道:“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眉娘我比你大得多,陪不了你到最后。再说了,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你我年龄相差太大,你的父母肯定也接受不了。”

张眉见大郎君不为所动,不死心地说道:“那好,既然你知道你比我大得多,所以就不要耽误时间,我们应该快些成亲,这样才不负韶光。另外你还要好好保养身体,才能陪我更久一些。要不然我就再娶别人陪我,哼!”

张眉生来受宠,无法无天,向来是个傲娇的小辣椒,敢爱敢恨,想要什么就立马去争取。在这点上,孟萦却与她恰好相反。孟萦在感情上谨慎胆怯,处处被动,纵使喜欢,也不会轻易宣之于口,付诸行动。这点上,她与大郎君还真是亲父女。

看着大郎君一脸惊愕,张眉觉得万分舒畅,说出了心里话,总算不憋气了。随后,张眉又道:“我给你三天考虑时间,我现在回去说服我的父母,三天后,我要你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说完,张眉准备任性地走开,大郎君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严肃地说道:“眉娘,不要任性,你若执意如此,我们两家十多年的交情将会毁于一旦。我对你并无其他想法,感谢你这两年来,经常来看我,弥补了萦娘不在我身边的缺憾。你回去好好想想,最近不要过来。过段时间,你就会想明白,我只是你的长辈。你走吧!”

张眉走后良久,大郎君才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岁月不饶人啊!萦儿和眉娘都长大了,还好萦儿不像眉娘这般骄纵。”

且说,张眉出了孟家宅子,骑马直奔她七哥家里。她七哥张天禧和嫂子李君如,如今一双儿女已经两岁多了。李君如的之前的三个夫郎都和离归去。

在张天禧的张罗下,李君如纳娶了他生意上的两个左膀右臂做侧夫。如今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张天禧在家中说一不二,两个侧夫对他惟命是从。李君如离了母亲和继父一家,住到夫君张天禧陪嫁的房子里,地方宽敞,心情愉悦。她手头宽裕,生活无忧,矛盾自然也就少了。

张眉到李家时,她七哥的一双儿女正在院中玩耍,看见张眉,他们都扑过来叫姑姑。张眉停下,各自亲了他们一口。

张天禧见张眉傍晚过来,还以为娘家发生什么事了,问道:“眉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家中发生何事了?”

“家中无事发生,没事我就不能过来吗?”张眉反问道。

“家中无事就好,你想过来,随时都可以来,七哥家的大门随时都向你敞开!”

“嘿,这才是我的好七哥。没看出来,你还挺会哄人的啊!也难怪嫂子被你哄得团团转。”

“眉娘,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何时哄过你七嫂?都是她哄我好不好?”张天禧的话刚说完,就听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他吓得赶紧转过身去,看见李君如站在他身后,瞪着眼睛看他。

张天禧立马十分狗腿地走过去,扶着李君如的胳膊说道:“娘子来了,快坐下,别累着了。眉娘也坐吧,我让人给你们做好吃的去。”

张梅见状,哈哈大笑道:“嫂子御夫有术,看把我七哥收拾得老老实实。嫂子教教我,让我也学习学习!”

张天禧一脸惊讶地看着张眉,然后对李君如道:“娘子,别听眉娘瞎说,你千万别乱指点,眉娘胆子可大着呢!”

张眉一听不干了,立马说道:“七哥,你快去让人给我们做些好吃的送来,我和嫂子聊会儿。”

张眉赶走了七哥,这才和李君如聊了起来。

自从李君成出家后,王家人的做法让李君如寒了心,后来她知道王素媛对孟萦做的事,更觉得自己太过自私,对不起李君成和孟萦。痛定思痛,她性子收敛了很多,再加上她娶了张七郎,又生了一双儿女,性子变得内敛温和起来,这两年与张眉相处得还不错。

张眉性子大大咧咧,脾气急躁,但心肠不坏,待人也真诚。她与七哥感情最好,所以对李君如爱屋及乌,看望她的次数最多。

“眉娘近日碰到什么烦心事了,上次你来,我就想问你,但你急匆匆地走了。这些天,事情还没解决吗?”李君如笑着问道。

“唉,别提了,我看上个郎君,可他却不肯嫁给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哟,难得眉娘看上眼!能被眉娘看上,想来不一般。”李君如打趣道。

“哎呀,七嫂,你可别打趣我,快给我想想办法吧!”张眉抓住李君如的胳膊撒娇道。

“他为何不肯嫁给你?这个问题你搞清楚了吗?”李君如问道。

“他可能觉得配不上我吧!”张眉向来自信。

“你就那么稀罕他,要娶他做正夫?那人人品如何?家世可好?”李君如考虑事情比张眉更实际。

“人品绝对没问题,家世嘛,比张家更好吧!家产也不少于张家。”张眉皱着眉头,思索着说道。

“看来不是高攀你,也算是门当户对。那他喜不喜欢你?”

“喜欢,当然喜欢啦,有困难时,他经常开解我。不舒服时,他帮我看病,调理身体。再说了,我年轻貌美,人见人爱的,他怎么会不喜欢我?”张眉自信满满地说道。

看着张眉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李君如小声嘟囔着说道:“你这么好,他怎么不想嫁给你?”

“七嫂,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他既然那么好,又喜欢你,为何不肯嫁给你?还真是奇怪。难道他有喜欢的人?”李君如道。

“没有,才没有呢!七嫂,你说,万一他有喜欢的人,我该怎么办?”

“那就睡服他嫁给你!”李君如向来馊主意不少。

“说服他,我试过了,说得口干舌燥,游说了很久,也没说服他。”张眉误解了说服和睡服。

听了张眉的话,李君如哈哈大笑,然后指着院中的一双小儿女道:“我说的睡服,可不是光动嘴的。你看你的一双小侄儿是怎么来的?还不是我睡来的,要不然怎么会有我和你七哥的好日子。”

张眉这才恍然大悟,又觉得羞臊,红着脸对李君如道:“哎呀,七嫂,你真是坏透了。这种事,人家怎么做得出来。”

“睡不到啊,那就给他加点料,看你把他睡了,他还能嫁谁去?反正你娶了他,也不会亏待他。若是你们一举得女,还便宜他了呢!”李君如越说越不靠谱。

“他可是郎中,医术高明得很,怎么可能吃下加料的东西?”张眉反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有你七哥弄的逍遥散,无色无味,效果奇佳。我和你七哥偶尔用些,增添些情趣。”说罢,李君如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随后,李君如从袖袋里拿出个小纸包塞到张眉手里。可怜张天禧,还不知道他娘子将他妹子带沟里去了,还一条道走到黑,越跑越远。

李君如本就不是个靠谱的人,如今娶了张七郎,被他时刻提点着,才收敛了不少,以前她可是个做事不管不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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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心思各异

四月十六日晚,长安孟府书房。

送走前来庆生的众人,孟萦返回书房,正准备将今天殿试的文章写下来,突然听青河来报,说谢家郎君来了。

孟萦忙让人请谢五郎进来,今日晚宴,谢五郎有事不曾过来,现在他过来,孟萦给他留了水果班戟和蛋糕,放在冰上保鲜。

“萦娘,今日部里有事耽搁,未能参加你的生辰聚会,深感抱歉。”五郎歉意地说道。

“无妨,五郎正事要紧。我给你留了吃食,还想着,一会儿让十一郎给你送过去呢!”

五郎心道:不是有事不能来,而是他不能以谢五郎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毕竟除了谢含蕴和十一郎,再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随后五郎取出个深色的木盒递给孟萦道:“这是我画的样子,又亲自挑选了宝石,让工匠们做出来,专门送给你做生辰礼的。”

孟萦看那木盒竟是紫檀木制成,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她轻轻打开一看,黑丝绒上放着一顶红宝石发冠和一对水滴状的红宝石耳簪,正是蝶舞银楼所出。发冠中间的大宝石红如鸡血,格外通透。四周镶了钻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五郎设计的发冠和耳簪可真美,设计也很精巧,不过,就是太过贵重,我若收下,恐怕于理不合。”

“萦娘见外了,若不是你,我们的蝶舞银楼也不可能成为长安第一银楼,我也不会赚的,用你的话说,数银子数到手软。你若连我的这点心意都不肯收下,岂不是伤了你我合作的情分?那你去年送我的生辰礼,我是不是也要退还给你?论贵重,你送我的东西远超过我送给你的礼物。”

听五郎这么说,孟萦知道,她若再推辞,必定令双方颜面难堪。便笑着说道:“我还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发冠,真是精美,得仔细研究一番,要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用呢!谢谢你,五郎。”

五郎笑道:“我帮你挽发吧,这样的发冠是我看前朝的画像思索出来的。若是萦娘过几天带着这样的发冠打马游街,必定能引领风尚,到时我们蝶舞银楼肯定又会人满为患。”

孟萦笑道:“挽发还是算了,等我钻研一番再说。打马游街是个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呢?”

“这个十一郎最清楚不过,他可是几年前的状元郎。曾身着红袍,头戴金冠,跨马游街,应该是他最高兴的一天。”

“谁说是我最高兴的一天,我最高兴的一天不应该是洞房花烛夜吗?”十一郎突然在门外插嘴道。

孟萦:“……”

五郎听罢,哈哈大笑道:“是,是,我说错了。那十一郎准备何时洞房花烛夜啊?”

这回轮到十一郎不好意思了,他红着脸问孟萦道:“这个得娘子说了算。”

孟萦:十一郎,你这脑子有坑的病,算是治不好了。沈相,这货能退还给沈府吗?

看孟萦一脸呆呆的表情,五郎真想伸手摸摸她的发顶,他极力克制,才没伸出手来。

……

过完十七岁的生日,孟萦回望过去,觉得在大曌十多年竟然倏忽之间就过去了。随后她必须要考虑的就是自己的人生大事——娶亲。她将手中的钱财和家产重新归置了一番,考虑哪些作为聘礼,送给元郎。娶自己心爱的郎君,总不能太小气了。

再说了,孟萦觉得自己比元郎还要富裕,他还有三个弟弟要嫁人或娶亲,总要给他们多留些家产。孟萦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憧憬。可一想到女皇曾经赐婚定国公府,那她与元郎的婚事恐怕会多生波折。不过提亲用的聘礼,孟萦还是决定早做准备,毕竟上天总会眷顾早做准备的人。

前两天,孟萦给孟萦给她那袋宝贵的棉花种子进行了催种,状况良好。那袋棉花种子大约五十斤,孟萦按照一亩地二斤的用量,准备直接种三十亩地。

为了这三十亩地的棉花,孟萦决定明天专门跑一趟京郊的庄子。毕竟钟瑶光已死,再不会有人不管不顾、疯狂地向她下手。

四月十七日一早,孟萦收到孔萱递来的帖子,邀请她十九日晚在天香楼一聚。孟萦想着这两天没什么事,就带着十一郎和一众护卫,急匆匆往东郊外的庄子而去。

到了庄子,孟萦见庄头已经从中挑选了通风、采光、排水最好的土地留给她种白叠花,地头年前已经犁过,又经过一冬冰冻,开春后,又犁了两遍,翻晒、平整完毕,直接下种子就可以了。孟萦让庄头,挑选几个庄稼老把式负责此事。

因着孟萦前世小时候种过棉花,知道棉花在结棉桃时容易生虫。这大曌又没有打虫药,她专门让人留意病虫害,一旦有虫子,立马要组织人手捉虫。

孟萦和十一郎跑到京郊的庄子,让五郎吓了一跳。虽然钟瑶光已死,但京中不怀好意的人也不少,万一再有人在他们回京途中行不轨之事,岂不是很棘手。

五郎让人在城东门守候,一直到城门将闭,也没见人回来。五郎便知他们今夜可能会宿在庄子里。五郎突然有些心神不宁,他临时决定出城去找他们,要不然可能会发生让他后悔的事情。

春夏之交,气候温暖宜人,孟萦见庄子里空气清新,各种植物郁郁葱葱,开始繁茂起来。她决定在庄子休息一晚,明日再回京中。

下午,她和十一郎在田间地头挖了不少芥菜,准备晚上包芥菜包子吃。

傍晚,孟萦亲自下厨调了包子馅料,然后和十一郎、白芷一起和面准备包包子。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包了好几帘包子。突然庄头来报,说有三位青年郎君借宿庄子,孟萦也没在意,让庄头安排就是。

天快黑的时候,孟萦他们刚将包子用油煎好,又听有人来报,说谢家五郎来访。一听是谢五郎来了,孟萦和十一郎开心地朝门外快步走去。

夕阳中,谢五郎骑白马,着白袍,身披彩霞,踏着金光而来。他那如佛似仙的面容,带着恬静安然的微笑,美如画卷。孟萦脑子有片刻空白,沉醉在这美丽的景象中。

当五郎跨马走近,下马站到孟萦跟前,挑了挑眉对她说道:“萦娘,流口水了,要不要娶回家慢慢看?”

孟萦赶紧伸手擦了一下嘴角,并没又擦到口水,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被五郎取笑了。刚才自己是有多花痴,才会盯着一个人看得入迷。

见到孟萦擦嘴的动作,五郎和十一郎笑得前仰后合。难得见到孟萦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平日里她总是装得老成持重,克己复礼,让人不易靠近。果然殿试结束,她放松了心情,这才露出少女纯真的一面来。

孟萦又羞又窘,连耳朵尖都在发烫。她“哼”了一声,转身回了院子。

在孟萦隔壁的院子,就是庄头的房子里,大门后面站着三位青年郎君,直直地盯着孟萦。刚才的一幕,也被他们收入眼底。大抵是他们从未见过这般美貌纯真的女郎,皆是满面春色,想入非非的样子。也难怪他们那个样子,在军营多年才见到几个女子?再说,他们的头儿说了,将来要带他们作为陪媵。若是头儿嫁给了这国色天香的小娘子,那她岂不是也是他们的娘子。

那青年小将军见两位副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此次回京,就是为了亲事而来。去年十一月份他回京奔丧,多次企图潜入孟府,尚未靠近,便被打了回去。他一直都未能再见到孟萦,没想到,今日这般凑巧,他们赶不及回城,只好借宿此处,没想到这处庄子竟然是孟府的。

刚才听庄头家的小郎说起庄子东家时,一脸骄傲,他说:“我们东家孟女郎可是今年的会元娘子,聪明又善良,对我们这些下人又好,还请了先生,让庄子里的孩子免费读书。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东家。”

那青年将军已经知道这是孟萦的庄子,后来又听小郎说东家今日就宿在庄子里,他就起了心思,今夜无论如何他都要凑成好事,待到明日,生米煮成熟饭,就是孟萦成了状元,也不能不认下这门亲事。

他在门口看着孟萦红着脸回了院子,一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这个女人,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再也忘不掉了,这两年多来,若不是他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追杀她,她也不会对他避如蛇蝎。

如今母亲和王季陵一同故去,他与孟萦之间的阻碍再也不存在了,希望孟萦不要再拒绝他的情意。作为侯府的嫡长孙,他自认为身份够好,能够匹配得上她。

孟萦领着五郎和十一郎一起到了厢房。庄子里,生活设施简陋,厢房里摆了一桌小菜和几盘芥菜包子。

五郎见孟萦一直红着脸,不再说话。他想自己的玩笑是不是开过头了。萦娘怎地如此害羞?他便转移话题道:“萦娘,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闻起来好香啊!”

孟萦还有些不好意思,又鄙视自己花痴。难道是春天来了,人也要发情了?自己是不是该成亲了,要不然怎么会想那些有的没的。看来还是要早些向元郎提亲,娶了亲,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孟萦如是思。

十一郎见孟萦沉思不语,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便笑着对五郎说道:“下晌我和娘子在地头挖了些鲜嫩的野菜,娘子亲手调的馅料,我和的面,我们一起包的包子,五郎一会儿尝尝,肯定极为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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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卫家提亲

“若真是让人看到你们二人睡在一处,你若不娶他,别人都会指点你的不是,再说他人在军中,就算告到京兆府,为了稳定军士们的婚姻,官府也会偏向他,更何况京兆府尹与靖安候府有姻亲关系。”五郎无奈地说道。

“那我该笑他傻还是天真?用这种下作手段得来的婚事,能得什么好?”

“世情一向如此,男多女少,大家都会同情体谅郎君们的不易,毕竟女郎多娶个夫郎,也是无妨。”

“什么叫无妨,当然有妨了,我才不会娶那么多夫郎呢,还要没完没了生孩子。然后成日里家宅不宁,要少活不少年。”

“那萦娘准备娶几个夫郎?”

“若是官府允许娶一个,那就娶一个。官府不允许,那就三个。总不能让官配了。怎么说到这里了?钟维朗这么对我,我又岂会坐以待毙,被动地接受他的算计?”

“萦娘为这么个人,让自己深陷污名,岂是值得?这事,他做之前就考量过得失,对他,是利远大于弊!不过他估计算漏了我吧!”

“难不成他就打的这个主意?那他为何又逃走?”孟萦问道。

“他听到了呼啸声,感觉到危险,如果不走,他可能难见天日,他这种人向来有野兽的直觉。”五郎朗声说道。

今日若钟维朗不逃走,被暗卫们抓到,他们三个人都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人前。

“谢谢你,五郎,还好今日你来的巧,他今日若是不逃走,余生我必定要想尽办法弄死他。”孟萦一想到钟维朗做的事,心中愤恨不已。

孟萦躺了一会儿,缓过劲来。这时白芷才匆忙地走了进来,问道:“女郎,女郎,你没事吧?是我大意,请女郎责罚!”

孟萦摆了摆手道:“我没事,是人有心算计,你让人烧水,我要沐浴。然后,早些准备朝食,一会儿天亮,我们下完种子就回城。夜里的事,莫要声张。”

五郎到现在尤感庆幸,昨天他觉得心神不宁,这才匆忙赶到庄子。还好他到了庄子,要不然他定会后悔终身。

十一郎一觉醒来,见大家都早早起来,孟萦虽面色疲倦,但仍坚持到地头,指挥农人们将白叠花籽种了下去。然后又招来负责管理白叠花的管事,让他将种植白叠花的事项重新复述一遍,才放下心来返城。

四月十七日,山南东道武陵郡。

张眉走后,大郎君在书房里坐很久,没想到他看着长大的小女郎,对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不过她年纪尚小,分不清爱慕和濡慕。等到她阅历再增长些,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大郎君并没有将张眉的话放在心上,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四月十七日一早,大郎君在家中招待左庄主和欧阳冉舅甥,正准备写合婚书。就听到门房来报,原来是定国公府卫家送聘礼来了。

元郎为了迎娶孟萦,让管家准备了大半年,拿出最大的诚意来求娶孟萦。这次来送聘礼的是卫家三郎和四郎,大管家自会试放榜后,就带着聘礼从长安出发,三郎和四郎则直接从西北赶往武陵,与大管家会合。他们原计划在孟萦生辰那天过来送聘礼,可路上多耽搁了一天,十月十六傍晚才赶到武陵郡,那时城门已经关闭了。

跟着卫家三郎和四郎过来的还有黄简然,简然与卫家兄弟四人交集颇多,他性子安静随和,与他们相处愉悦。

大郎君见到简然过来,欢喜异常,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六郎,长高了些,黑了,消瘦了些,这次在武陵多待些时日。”

简然笑着点头称是,然后恭敬地站在大郎君身边,笑着给他介绍卫家三郎和四郎。

卫家三郎高大俊朗,沉默寡言,感觉有些冷清,卫家四郎却格外讨人喜欢,面如冠玉,唇若涂朱,长身玉立,挺拔矫健,向来不笑不开口,大郎君很喜欢卫家四郎。

见到卫家送来的聘礼,大郎突然很后悔,当初就不该答应定国公卫慎初的请求。让孟萦入赘卫家,他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主要是觉得对孟萦不公。只是当时迫于定国公施加的压力,再加上卫家大郎和四郎的确曾救过萦儿,人情债难偿。若是不信守承诺,又说不过去。这让大郎君感到很为难。

四郎成日里混迹市井,最善察言观色,他看出大郎君并不想让孟萦入赘到卫家。便笑着说道:“郎君请放心,我们兄弟常年在边关,在京中时日有限。萦儿她喜欢住在哪里就住哪里,我们只会心疼没时间陪她,不会限制她,惹她烦恼。”

大郎君听罢,点了点头道:“萦娘性喜自由,喜欢家宅安宁,怕麻烦。你们兄弟人多,要多体谅她的不易。她原本想只娶够官府规定的夫郎,多一个都不行,没想到造化弄人。罢了,罢了,你们先呈上庚帖,我请人合一下八字。若是合适,我们就写下婚书。若是不合,我们卫孟两家的亲事就此作罢!孟家再想其他办法,还你卫家恩情。”

卫家三郎呈上庚帖,大郎君随后写下孟萦的生辰,准备找人合庚帖。

欧阳冉笑着说道:“孟叔,六舅舅擅长合庚帖,不若,请他帮您看看。”

大郎君这才想起欧阳冉的六舅舅精通阴阳八卦,善看风水,便将庚帖递给了欧阳郎君。

欧阳郎君接过庚帖,便开始掐算起来。不过片刻,他便笑着对大郎君说道:“恭喜郎君,贺喜郎君,几位小郎与令爱的八字甚合,大郎和四郎尤为合适,二郎和三郎虽有波折,但殊途同归,最终都会夫妻和睦,家宅兴旺。”

合庚帖之前,四郎听大郎君说,若是不合,亲事作罢。一颗心都是悬起来的,他怕欧阳冉舅舅为了自家利益,故意破坏卫家和孟家的联姻。若是他说出八字不合的话来,以孟家郎君宠爱女儿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将萦儿嫁到卫家。那时,真有他们卫家头疼的了。

如今听到欧阳郎君赞同的话,四郎揪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大郎君见命运安排如此凑巧,想要悔婚都不成。便道:“如此,我便写下合婚书,但你们卫家兄弟因要求萦娘半入赘,你们必须写下保证书,一切以萦娘为先,不许逼迫于她。”

四郎只想先拿到婚书,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萦娘性子那么温软,他总能留得萦娘长住卫家。再说,萦娘尚未娶正夫,欧阳冉和黄简然哪里是他们卫家兄弟的对手。

也幸亏武陵离京城较远,且孟家人与官府打交道不多,女皇赐婚卫家的事并没有传到市井之中,若是大郎君知道女皇曾为卫家赐婚,估计这婚书他肯定是不会写了。

只要拿到了婚书,女皇也没办法再赐婚了。她不能拿孟家人如何,孟家人少,背后并无势力,女皇也该放心了,不用担心孟家人在背后耍阴谋。

大郎君先写了一份合约书,其中条款多是对孟萦有利的,让卫家郎君们,处处以孟萦为先,敬她,爱她,不许强求。写完合约后,又让卫家三郎和四郎签了名,并盖了印鉴。

拿到合约书,大郎君才开始写婚书,一共三份婚书,均是一式两份。一拿到合婚书,欧阳家和黄家立马派人去官府备案,拿到官府盖了红章的婚书,这亲事才算是获得了官方承认。他们再不会被官府官配,孟萦也算有了法定夫郎,官府也不能给她指派夫郎。

定国公府的合婚书必须拿到京兆府衙门备案,才有官方效力。当下,他们兄弟二人拿到婚书,便不肯再多停留,只在孟家呆了半天。第二天,三郎和四郎便拜别孟家大郎君,三郎带着管家北上,而四郎则带着人马顺流南下朗宁郡,寻卫家二郎而去。

孟家的合婚书送到了武陵郡郡衙,消息传到郡守赵大人那里,得知孟家与洛州欧阳家和药谷黄家结亲。都是不错的人家,欧阳家家资巨富,以后孟家不缺钱财上的支持。药谷黄家施恩遍天下,到哪里都会被人卖三分情面。

赵大人暗道:承恩伯府鼠目寸光,当初将王季陵送到靖安候府,害得他年纪轻轻就殒命水匪。若是当初与孟家结亲,便不会生出那么多波折。

这孟家女郎会试得了会元,没准会三元及第,到时说不定会被赐婚,被赐婚的郎君身份肯定不会低。孟家女郎这般优秀,一夕之间便可改换门庭,哪里需要如承恩伯夫人那般处心积虑地筹谋,到底还是要人争气才行。

远在长安的孟萦,还不知道素来疼爱她的爹爹,已经给她定下婚事,将她半入赘给卫家了。她还在长安积极准备聘礼,准备找机会向元郎提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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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螳螂捕蝉

四月十九日傍晚,天香楼。

孟萦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天香楼时,孔家人已经到了。今日孔家嫡系齐聚一堂。孔楠带着夫君谢家郎君,孔芝和王煦,孔萱和七皇子萧瑾卓,孔尚则跟在孔楠身后。

孟萦上前一一见礼,大家都已见过多次,彼此都很熟悉。孔楠先恭喜孟萦取得会元,又夸赞了她的学识。在文宣公孔府面前卖弄文采,犹如鲁班门前耍大斧,这点自觉孟萦还是有的。

孟萦听到孔楠的赞赏,立马谦恭地表示还又诸多不足,需更加努力,请文宣公不吝赐教。

孔楠见孟萦如此上道,又给足了文宣公府颜面,觉得孺子可教,忙安排她坐下。于是,孔楠和她夫君做正位。古人讲究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孔芝和王煦在孔楠左侧,孔萱和萧瑾卓在谢家郎君右侧。孟萦和孔尚分做一方,孟萦挨着王煦和孔尚。

孟萦刚坐到椅子上,就觉得身下一凉,好像椅子面上的木头被水浸湿未干。碍于礼节,孟萦只好当做无事一般坐下。

孔楠点了天香楼的招牌人参酒,随后又直接安排了席面。不大会儿,小二们送来了酒菜。

都是文宣公府的人,孟萦也算熟悉,见过多次,便没那么拘谨。但孟萦始终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有礼有节,不卑不亢,深得孔楠喜欢。

孟萦酒量不好,对饮酒有些为难。孔芝见孟萦发愁喝酒,便笑道:“萦娘妹妹若是不善饮酒,一会儿姐姐替你喝几杯。”

孔楠却道:“这人参酒是天香楼的特色,我们今日是家里人聚会,志在欢聚,不在饮酒。各人尽兴即可,你以三杯为限,萦娘不必担心醉酒。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娘几个打会儿叶子牌,楼上打叶子牌的房间都定好了。”

听到孔楠说,她三杯为限,孟萦放下心来。

桌上有孔芝和孔萱从中调节气氛,再加上王煦和萧瑾卓还算健谈,一顿饭大家吃得比较尽兴。

这三杯酒喝得时间比较长,孟萦直到快吃饱,才将最后一杯酒喝下去。三杯酒下肚,孟萦觉得浑身发热。她以为是春夏之交,天气燥热,加上又喝了人参酒的缘故。便对孔芝悄声说道;“有些闷热,芝姐姐,我出去透透气。”

众人基本上也放下了碗筷,孔萱见孟萦与孔芝说话,便凑过来说道:“我与你一起吧!长姐带母亲和父亲先上楼准备叶子牌,正好我们可以开两桌。一会儿,我带萦娘上楼。”

孟萦不好推脱,便和孔萱准备去净房。

孟萦从椅子上站起来后,才发觉自己的衣服很潮,被椅子上的湿气浸湿了。身体有些潮乎乎的,不太舒服。她抖了抖襦裙,并没有放在心上。

才三杯酒,孟萦就觉得有些晕乎乎的。这种感觉很奇怪,让人晕乎得开心,莫名其妙地高兴。

孟萦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悄悄给自己把了把脉,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除了心跳和脉搏加快,的确是饮酒后的脉象。今日的饭食没有任何问题,大家一起围坐用饭,酒是天香楼的人参酒,也没问题。那自己的好心情难道是饮酒作乐带来的?孟萦坐在恭桶盖子上,思索了片刻,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控制心情愉悦。

孟萦晃了晃脑袋,去水盆边洗了洗手。

孔萱站在净房门口,看孟萦双目迷离,面颊绯红地站在那里细细地洗手,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人觉得很美,犹如画卷。孔萱嫉妒上天的眷顾,让孟萦生的这般美貌,又让她那般聪慧。

孟萦洗完手,出门见孔萱在门口等她,便笑着说:“萱姐姐久等了,谢谢!”

“萦娘客气,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阵?”

孟萦笑着说:“有些不胜酒力,头晕微醺。还是不要休息了,我们上楼吧,夫子他们还等着我们打叶子牌呢!”

“那好,我们先上楼看看。”说罢,孔萱挽着孟萦的胳膊,一起往三楼走去。

且说孟萦和孔萱出了包间之后,孔楠他们便也跟着出了包间,上到三楼的房间。孔芝安排人煮茶,并准备叶子牌,她知道母亲无事的时候喜欢找人打叶子牌。

等孔芝准备好这一切,发现母亲和孔尚都不在房间里了。她便走出了房间,顺着走廊往楼梯口走去,想等母亲和孟萦她们。

她刚走几步,便听隔壁房间里传出轻声说话的声音,那人压低了嗓音,但孔芝觉得声音很熟悉,便往门口走近了几步,这才听到母亲和孔尚竟然在这个房间里。

“母亲,这样不好吧?若是回头萦娘发现被算计,肯定会恼怒,到时我们两人闹了矛盾,以后日子就不好过了。”

“你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们想尽办法才下了这相见欢,这可是前朝流传下来的秘药,母亲费了天大的人情才得来这一份。据说这药甚为奇特,就算是太医都发现不了异常。到时,她只会觉得你好。事后,她也会认为是她自己酒后无德,逼迫引诱于你。既然是她有错在先,欺负了我文宣公府的嫡子,就要拿出诚意来求娶。她觉得愧对于你,必定不会对你不好。”

“相见欢真的会有那么好的效果吗?我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办?”孔尚有些紧张地说到。

“相见欢是前朝女神娘娘留下的方子,配置起来极为不易,母亲这里也才独独得了一份。至于效果肯定不会差了,女神娘娘留下的东西何时出过问题?昨天,你父亲给的压箱底的画册,你看了吧?”

“嗯。”孔尚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那你还害怕什么,到时自己摸索就是!你作为她的第一个男人,她总会对你有所不同。”孔楠小声劝说道。

“万一,万一她闹起来怎么办?我可打不过她?”

“她不会打你的,你放下身段,多哄哄她。到时,她只会觉得你好,是她离不了的人。”

“母亲,要不,还是算了吧!她既然无意于我,咱们再找别人就是!”

“胡说,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此时退缩,岂不是便宜了别人。你好好在这儿呆着吧,也该你为府里出力了。为了让晴儿成为咱文宣公府的嫡长女,你长姐都牺牲了几年时间。你这点牺牲怕什么?再说她除了出身不如你,人品、学识、样貌哪样不是拔尖,配你绰绰有余。你要笼络好她和她的夫郎们,掌管住孟府的钱袋子,还要让欧阳大郎的为你所用。侯府钟家大郎私下找过我,他愿意作为你的陪媵,到时有他帮着你,你们二人齐心,孟家其他夫郎翻不起什么浪来。为了你二姐的晴儿,你这做亲舅舅的总要出点力吧!”

听了母亲的话,孔芝只觉得浑身发冷,母亲怎么能这样?想来之前不是她不能生,而是母亲为了萱娘做下的手脚。也难怪他们夫妻,成亲多年,却一直不曾有孕。直到萱娘有孕,胎像稳固。把脉号出怀有女孩儿,母亲才放她随夫君离了文宣公府。到了零陵郡,她很快就有了身孕,母亲的心真是偏到胳肢窝了,让人心寒。

现在想来当初她难产,差点殒命,到底是谁的手笔,还真说不准。母亲、继父和萱娘就能摆脱嫌疑吗?说出来,孔芝自己都不会相信。她生产时,参汤被人动了手脚,夫君也追查了很久,由于煎药的侍奴上吊身亡,就再也没查到其他有用的东西。

如今,母亲为了萱娘,竟然算计萦娘的婚事。她明知萦娘对孔尚无意,还将他推给萦娘。萦娘于己有恩,她绝对不能让母亲和弟弟就这么算计了萦娘。

“我先走了,一会儿,你二姐将她带来,然后借故外出,你自己见机行事。你们相识已久,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说罢,孔楠就准备开门出来,孔芝吓得赶紧快走几步,回到了隔壁的包厢。

王煦见孔芝面色苍白地进到包厢,忙走过来问道:“娘子是不舒服吗?”

孔芝见继父和七皇子都看着她,她立马皱着眉头说道:“今日多喝几杯人参酒,好像有点上头。夫君陪我到外面散散酒气吧!”

王煦放下茶杯,走到孔芝身边,扶着她的胳膊。这时,正好孔楠推门进来。

孔芝笑着对孔楠说:“母亲,我有些头疼,出去散散酒气,你和父亲他们先玩会儿叶子牌。”

孔楠看了孔芝一眼,见她面色发白,说道:“你要是觉得累了,找个房间先休息一阵。”

“好,谢母亲!”说罢,孔芝拉着王煦出了包间。

一到外面,孔芝拉着王煦走到无人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夫君,赶紧想办法救救萦娘妹妹,母亲他们给萦娘下了药。让尚弟在隔壁包间等着。等他们成事,便想让萦娘妹妹娶尚弟。萦娘既然无意于尚弟,我们不能看着她被人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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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相见欢喜

钟维朗从满脑子的幻境中醒来,浑身疼痛难忍,特别是身上的疼痛,比他受箭伤还要难受。他脑子还有些发懵,这种事,第一次不应该是女子更难受些吗?他怎么会觉得这么难受呢,刚才感觉不是还很开心吗?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孔尚在床下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而他,在床上并没发现孟萦的身影,他心神归位,这才明白为何身下疼痛难忍了。

王煦已经拿着孔尚的衣衫,让他穿上衣服。萧瑾卓拿起钟维朗的衣服扔到他身上,说道:“表兄受伤了,先穿衣服起来吧!”

钟维朗这会儿身心俱疼,脑子更是炸开了一般,他怎么会,怎么会?怎么可能?栽在了文弱书生孔尚手里。这让他无法接受,更觉得羞愧难当。

谢家郎君冲进来,算是看明白了,孔尚和钟家大郎。怎么会这样?孔楠的夫君只觉得头晕眼花。

几人不敢声张,赶紧穿衣,回去商量如何按下此事。

萧瑾瑜从包间里抱走孟萦后,顺带给孔尚和钟维朗点了幻香,至于他们会怎么做,完全看他们各自心中所想了。

看着孟萦昏睡不醒,萧瑾瑜直接抱着她上了马车,回了韦曲大道,孟府隔壁的宅子。这个宅子里的人都是他的心腹,两辈子最信任的人。一些在睿亲王府不好处理的事,他都放在这个宅子处理。这一年来,他在这个宅子的时间比在睿亲王府还多。

一回到房间,萧瑾瑜让人请王太医来给孟萦看诊。王太医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只说她因为喝了酒,才会觉得热血沸腾,难免体温会升高。

“王医正,你可知相见欢是什么药?”

“相见欢,相见欢,微臣记得曾在太医院院史案中看过记载,说是前朝女神娘娘的独门方子,做出秘药,效果极佳。但用药奇特,很难集齐方子上的药材,众人也就作罢了。后来方子散佚,这个药也就只存于历史记载中了。”

“你可知这相见欢中药之后会有什么症状?如何得解?”

“院史案中说,这药用后脉象不显,连中药的人自己都感觉不到,只会觉得心情愉悦,恍若梦中。药效刚开始时,让人昏睡,不过半个时辰后,人醒来,就会认为自己尚在梦中,所做之事都以为是梦中所为,甚为怪异。急速药效十二个时辰,非男子不可解。慢性药效可持续百日之久。中药之人,百日之内只要见到解药之人,都会心生欢喜,这也是相见欢名字的由来。好像相见欢的药引是人参,这女郎莫非中了相见欢?”

“还不清楚是不是你说的那个相见欢。这相见欢下药有什么途径?”

“下药途径有三:口服、熏香和皮肤接触。据说,前朝时,这药只制出来三份,有两份用了,帮秦王崔修远铲除了敌手。”

“可有其他解法?会对身体可有伤害?”

“微臣并未在医案里看到其他解法,至于对身体是否有害,微臣也没看到相关记载。因为这药太过神秘,医案记录也就语焉不详,微臣无法揣测。”

“那她的脉象没有任何异样吗?”萧瑾瑜又问道。

王太医不太敢确认地又帮孟萦把了把脉,说道:“的确无甚异样。殿下且看她半个时辰之后是否会醒来,醒来后的表现是否如医案所说的那样。”

随后,王太医又道:“以前微臣好奇相见欢的效用,便去史料中搜寻,有野史道听途说地提到,说相见欢是女神娘娘从合欢门得来的方子。合欢门本不是什么正经门派,通过男女双修来提高修为。合欢门门主因为喜欢女修而不得,继而制出了这等秘药。

下药之后,他喜欢的女修,便会产生幻觉,如同进入幻境,与心上人共赴巫山,产生强烈的倾慕之心。等到药效百日之后,一般都会留下子嗣,为着子嗣,中了相见欢的女修多半会认下他这位道侣。关键是,这药下得奇妙,被下药之人,丝毫感觉不到自己被下药,反而会觉得心情愉悦,相处起来轻松惬意。

这等奇妙之物极为难得,在女神娘娘原先的地方也不多见,后来前朝传闻也就三份罢了。”

“前朝距今已经快两百年,不可能是前朝留下的秘药。这药肯定是后制出来的,不知效果是不是如传说中那般。若真是如你所说,那这方子就必须毁掉,否则,后果严重。大曌本就男多女少,那别有用心的男子,若是用相见欢来控制女郎,将会造成大曌秩序混乱,人心浮动。不利于社会安定。”

“殿下所言极是。”王太医静立一旁严肃地说道。。

“你下去吧!将相见欢的材料整理一番,看是否能研制出解药。”

萧瑾瑜让往太医走后,直接抱着孟萦去了正院的东房。他曾将那里布置成喜房的模样,并准备了两人的喜服,就是想着将来两人成亲时用的。没想到今日竟然用上了,他也要赶紧换上喜服,然后给萦儿套上喜服,离她醒来的时间不多了。

孟萦醒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她觉得好热,浑身滚烫,也很渴。她睁开眼,只见满目猩红,好像是喜房的感觉。

这是哪里,难道是做梦吗?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最近她一直在思考成亲之事,晚上做梦,便梦到了喜房。

孟萦抬头见元郎身穿喜服坐在床边,正妙目含情地看着她。她看自己也穿了身喜服,和新郎的喜服好像是配套的。见到穿喜服的元郎,孟萦便再次确认这是在梦中。

“元郎,你穿着喜服的样子可真是帅呆了,简直如飞升的谪仙一般。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新郎官,荧屏上的小鲜肉都不如你,我好喜欢你啊!”

孟萦以为自己在梦中,便放飞自我,肆意调戏新郎官。

第一次见到孟萦这般豪放和肆无忌惮,五郎有些好笑,他轻声问道:“帅呆了是什么意思?荧屏和小鲜肉又是什么?”

“不告诉你,我渴了,我要喝水,还有,简直要热死了,我不要穿这缠人的衣裙,我要穿吊带和热裤。怎么回事,天怎么这么热?”说罢,孟萦便胡乱撕扯着身上的喜服。

五郎虽不知道什么是吊带和热裤,但他听孟萦说她渴了,起身到桌边给她倒了杯水。

等五郎倒完水回过身来,发现孟萦已经将身上的喜服和中衣,都扯了下来,只剩下个肚兜和紧紧裹在身上的小亵裤。五郎从来没见过女子穿这么少,他瞬间就红了脸。

“元郎,给我水,简直要渴死了。”孟萦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光了水。

五郎过来拿孟萦的水杯,手指碰到了孟萦的指尖。孟萦突然扔了杯子,说道:“元郎你的手好凉快,摸着好舒服。我要热死了。”

说罢,她又扑到五郎怀里,如同八爪鱼一般抱着他,说道:“元郎,你身上好凉快,抱着好舒服。不许离开我!”

孟萦如同夏日沙漠里的旅人找到了冰块一般兴奋,她抱着五郎不撒手,将脑袋拱在他怀里,拉扯他的喜服。

孟萦的火热和主动出乎五郎的意料,她满口的甜言蜜语和笑语殷勤,让五郎也产生恍如梦中之感。

孟萦用力拥抱着五郎,好像这样才能缓解身体的炙热,五郎被她亲吻地神思不属。

歇气的功夫,五郎用手抵着孟萦问道:“我是谁?”

“元郎。”

“到底是谁?”

“卫慎初,卫元朗,元郎。”

听了孟萦的话,五郎一头黑线,她只想娶卫元朗吗?连人都能认错。

五郎用手托住孟萦的脸道:“萦儿,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

“咦,怎变成五郎了?”孟萦自言自语道。

“我到底是谁?”萧瑾瑜尤不放弃地找孟萦确认。

孟萦晃了晃脑袋,仔细地看着五郎的眉间痣,伸手摸了一下,说道:“你是谢五郎,谢怀玉。”

说罢,孟萦又开始往五郎怀里扑。

五郎抵着她道:“叫我玉郎。”

“玉郎,玉郎,不要挡着我”孟萦如同被坏人拿着糖果诱惑的孩童。

“萦儿,你会娶我吗?”

“娶,娶,娶,不要挡着我,快热死了。”

“那你给我写份婚书。”

孟萦心说:五郎真狡猾,做梦还让人写婚书。平日里没看出来五郎竟是这般奸猾之人,难道是自己在梦中编排五郎?还是梦中给自己警示?孟萦有些糊涂。

不行,要热死了,难受死了。孟萦还拿起手腕,给自己号了号脉,发现并没有异常。她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这梦还真是怪异。”

这梦做得太真实了,简直有身临其境之感。

五郎拿起床边的大红婚书,将蘸了墨的紫毫笔递给孟萦,说道:“萦娘,在这里,签下你的名字。”

还真签啊?签不签呢?孟萦歪着脑袋思索起来。

真的是在做梦吗?听说做梦感觉不到疼痛,孟萦伸出手准备掐自己的胳膊。五郎见状,立马将自己的胳膊伸了过去,孟萦看也不看就掐了一把。

五郎咬牙顶住,面无表情。

疼,疼,疼死了!看着胳膊上被掐出红印的地方,萧瑾瑜想嚎叫,真是太疼了。没想到萦儿下手这么狠。

“竟然没感觉到痛,真是梦里啊!那签字肯定也是假的。”孟萦自言自语道。

“签完你就让我抱吗?”孟萦觉得自己如同滚烫的火炉,急需要抱着五郎降温。

“签完,你不光可以抱,还可以……”

“我签,我签。我只想抱抱。”五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孟萦打断了。

孟萦觉得自己这会儿,怎么像那为了将女生骗上床,而不择手段的渣男。她晃了晃脑袋,觉得有些不像自己能做出的事,人在梦中果然会放飞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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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李代桃僵

昨夜,孟萦直到宵禁都未归家,十一郎在家中等得心焦。孟萦去天香楼带的是白芷和卫安,如今三人都不见。外面已经宵禁,十一郎自然没办法出门。

他想去五郎那边,今夜,那边却是戒备森严,小门无法打开。十一郎不知道发生何事,派暗卫去天香楼打探,天香楼掌事却说孔家人一行早已离开,孟家女郎随睿亲王离开了。

知道萦娘与五郎在一起,十一郎心下稍安。五郎总不会伤害萦娘,只是他们为何一夜未归,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为何白芷和卫安也没有回来?十一郎带着满腹的疑问睡下了。

十一郎一大早,用过朝食,便去了西边的小门。这回他打开了小门,宅子里静悄悄的。

十一郎去了五郎的院子,也是静悄悄。在院子门口,十一郎被五郎的贴身侍奴文寿拦了下来。

文寿笑着对十一郎道:“郎君,殿下昨夜操劳,天色将明才睡,这会儿还在休息。郎君午时过后再来吧!”

“你可知我家娘子是否跟殿下在一起?”

文寿看了十一郎一眼,随即垂眸道:“这个奴就不知了,郎君还是亲自问殿下吧!”

十一郎见问不出什么话来,便道:“殿下何时会醒来?”

文寿:“奴不知,不过,午时,殿下要去宫里。”

十一郎想等中午再过来,他先回去等消息,毕竟今日要张贴皇榜,随后衙差要来送喜报,今日孟家必定会有人来报喜。

孟萦被睿亲王带走,白芷和卫安是第二天才知道的。他们先被人困在天香楼不得出,后来有人告诉他们,女郎被睿亲王救走,让他们回孟府等候通知。

白芷和卫安无法找到自家主子,只好让十一郎派人帮着打探。得知自家女郎安全无虞,这才放下心来准备接喜报事宜。

孟萦不在家中,府中上下也不敢偷懒,将孟府打扫的干干净净,花园也整理得花团锦簇。

这次,白芷让青鸾去看皇榜,并让他记下孔家郎君、李家郎君和文家郎君的名次。这些人与自家女郎相熟,提前知道这些人的名次消息,等女郎回来问起时,他也能答上来。

青鸾看到自家女郎被点了状元,高兴不已。他接着往下看,看到孔尚得了榜眼,探花郎是田乾元,文瀚之为二甲传胪,李侃如是二甲第八名。

得了消息,青鸾喜滋滋、急匆匆地往家中赶去。

可女郎不在府中,得了喜讯,府种上下虽很高兴,但总觉得缺少了什么,气氛不够热烈,可能是没得到主子的打赏吧!

衙差来送喜报,白芷送了提前准备好的大荷包。得了厚厚的打赏,衙差们高兴不已。而孟府众人得知自家女郎被点了状元,府中上下欢欣鼓舞,只是主子不在家中,众人尚未得到赏钱。

十一郎让人放了鞭炮,并且撒了几筐喜钱,整个韦曲大道沸腾起来,都想来状元府沾沾喜气。可孟萦不在家,十一郎不想再生事端,只好说明日跨马游街之后,再请大家到家中坐坐。

送走了一批又一批道喜的人,十一郎这才有时间去隔壁五郎家中。此时,五郎已经带着文禄去了宫中。仍是文寿守在门口。他见十一郎过来,便笑着过来请安道:“郎君来的不巧,殿下刚离开不久。”

十一郎知道五郎忙碌,但他更关心孟萦现在如何了。便问道:“孟家娘子现在何处?”

“殿下走之前交待,等女郎醒来,给她准备饭食,厨下已经炖了红枣桂圆大补汤。只待女郎醒来饮用。”

“还在歇息?这怎么回事?她一向生活规律,怎么会白日还在休息,难道昨夜有事不成?”

文寿哪里敢回答十一郎的问题,毕竟是主子的私事,哪怕主子与十一郎再好,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能随意透露主子的信息。

“这个奴就不知了。殿下只交待厨房准备饭食,别的小的就不知了。”

“那孟家女郎住在哪里?我去看看。”

“郎君不妥,女郎正在歇息,郎君此时过去,大为不妥。”文寿不想让十一郎过去,主要是怕主子知道了生气。但他又不敢狠命地拦住十一郎,怕他回头向主子告黑状。

“有何不妥?我家娘子一夜未归,作为夫郎过来寻自家娘子,有何不妥?”十一郎不曾失忆的事,只有五郎、左相和他爹爹知道,他不管不顾地闹起来,五郎院子里的人还真拿他没办法。

十一郎最终还是进了正院,他凭着直觉在东房找到了孟萦,她正躺在喜床上酣睡。睡梦中,孟萦好像很开心,嘴角翘起,面容闲适。

突然孟萦翻个身,将胳膊拿出被子外面。十一郎这才发现孟萦睡袍松散,恰好她拿出的那条胳膊是左胳膊。她裸露的肩膀和胳膊上有着深深浅浅的吻痕。

十一郎眼尖地发现孟萦胳膊上的守贞砂消退了,由原来的胭红变成浅粉,再过一天就会消失得彻底不见。昨夜她和五郎发生了什么,十一郎想,他已经知道了。

小时候,他和五郎就约定嫁给同一个女郎。现在,这个愿望应该能实现。可他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是因为他深爱着萦娘吗?连她和五郎在一起,他都觉得难以接受。

十一郎看着孟萦良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但以他对孟萦的了解,昨天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否则,孟萦绝对不可能在清醒的状态下与五郎发生亲密关系。

他知道萦娘一向洁身自好,她并不像别的女郎那般喜欢与侍奴厮混。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她每每都巧妙地避开了。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般人是无法通过下药来算计萦娘,因为在京中这么长时间,每次她都躲过了类似下药的算计。更何况昨夜她是和文宣公府一家人出去的。孔芝和王煦不可能看着她出事,那她这又是怎么了?五郎府中养有太医,一般的媚药王太医都能解,除非萦娘中的不是一般的药物。

不得不说十一郎是个极为聪慧的人,总能根据蛛丝马迹推理出事实真相。

正在这时,文寿端着一盅甜汤走了进来。

“郎君,奴过来看女郎是否醒来,她从昨夜开始,一直不曾进食。殿下怕女郎饿着,让奴常过来看看。”

虽然文寿是涓人,不能人事,但十一郎也不想他来伺候孟萦,便拿起汤盅道:“你先出去,我来喂她吧!”

“欸,好,那就有劳郎君了。”文寿轻声说道。

十一郎打开汤盅,发现是红枣桂圆莲子银耳炖的软烂的甜羹,他想着这甜羹根本就不管饱,于是对文寿道:“厨房里炖有参汤吗?”

“有的,一直都备有老参鸡汤。”

“你去取一盅老参鸡汤过来。”十一郎吩咐道。他记得他到孟府之后,不时能喝到人参炖老鸡,甚是美味,而且很管饱。

“可殿下没让喂参汤,只交待厨下做了甜羹和黄芪乳鸽汤。”文寿小声说道。

“厨房若有老参炖鸡,你就盛一碗鸡汤过来,那比甜羹管饱些。”十一郎有些不耐烦与文寿多言。

文寿见十一郎不耐烦,也不敢多说。立马去厨房盛了一盅鸡汤送了过来,他轻声说道:“郎君,这鸡汤用老参炖了好几个时辰,最是滋补,郎君喂女郎多用些。”

十一郎摆手让他先出去。

待文寿出了房间,十一郎将汤盅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推了推孟萦道:“娘子,醒醒。”

孟萦根本不曾醒来,只是嘟囔道:“玉郎不要,不要……”

十一郎见状,只好将孟萦扶起来,靠在他身上,然后取了汤勺,试着喂她鸡汤。

孟萦在睡梦中被十一郎喂了一盅参汤。

十一郎看着孟萦有些好笑,一盅参汤喝下去,她竟然没有醒来。十一郎将她放平躺在床上,然后就坐在床边看着她。

他不知道这参汤喂下去,孟萦的身体会发生什么样的反应。若是知道,他估计会思量一番。没准,还是会喂下去。

半个时辰之后,孟萦浑身滚烫地睁开眼睛,她被热醒了。她觉得自己现在犹如火山的岩浆一般滚烫,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还在喜房里。

孟萦小声嘟囔道:“这个梦可真够长的,怎么都睡不醒了。”

十一郎见孟萦睁开眼睛,以为她醒来了。便笑着说道:“娘子,你醒了?”

孟萦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十一郎,随后说道:“元郎,你回来了?”

十一郎听了孟萦的话,着实吓了一跳。他以为孟萦睡迷糊了,竟然不认得自己。为了不让她受到惊吓,便继续道:“是的,娘子,我回来了。”

孟萦真的以为元郎回来了,他们成亲了?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在喜房里。肯定是在做梦吧!

与元郎成亲这种事,还是做梦比较快。

“元郎抱抱,你走了那么久,怎么才回来啊?我好想你啊!我正准备请人去卫府提亲呢!”孟萦突然伸出手,要抱抱。

十一郎见状,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

“元郎,见到你我好开心。我们这是成亲了吗?这喜房可真美,是你布置的吗?”

十一郎见孟萦主动投怀送抱,舍不得让她伤心,点了点头道:“这喜房布置得可还满意?萦娘喜欢吗?”

孟萦点了点头道:“喜欢,只要与元郎在一起,哪里都好!”

“元郎,你身上好凉快啊,我好热,要热死了。”

“元郎,你今天真好看,我好喜欢你!”

“元郎,这次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元郎还能举高高吗?”孟萦一脸期盼地问道。

感谢香雪海投1月票,感谢一直支持投推荐票的宝宝们。国庆这几天没时间码字,只抽空修改了被锁定章节,谁知解锁请求发出后几个小时,在几分钟之内所有申请解锁的章节都被拒了,秒拒的后果让人心灰意冷,被锁定章节我都大段大段删除并修改了,还是被无情地拒绝,文章的每一章节发出来之前,我至少修改了不低于5遍,还是被拒。我简直有种要被约谈的错觉,以为文章又要被锁定了。

然后十一期间,手机上的作家助手一直收不到大家的留言,直到今天晚上才陆续收到大家的留言。作家助手的没反应让我以为文章被整体屏蔽了,不知该怎么办。今日收到大家的留言,又给了我继续写下去的勇气,谢谢你们一直的陪伴。

最近章节频繁被锁定,我决定大幅修改文章,内容要重新改写,脑子有些混乱,恐怕不能日更,我尽量双日更。请大家谅解。

发出的章节请大家尽早看,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锁了。解锁已经是无望了,我前后申请解锁的次数不下三十次,可回回被拒,无一解锁,由此可见一斑。

祝大家一切顺利,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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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正君教子

当孟萦说到十一郎会因为在孟家住的时间长了,要她负责的话时,十一郎有种心事被说透的感觉,耳朵不自然地还给了起来。不过他向来脸皮厚,看得开,才不会让自己感到愧疚呢!

十一郎小声地对孟萦说道:“你说得很对,他的确会让你负责的。”

“那可不行,十一郎心眼那么多,记忆力又好,惯爱作天作地的,我可消受不起。他到我家的第二天,就烧了我好几间房子,害得我好几个月的心血付诸东流,我差点没被他气死。有他在,家里安生不了。谁消受得了,谁领回家去。以后我和他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元郎,明天咱们就送他回沈府,怎么样?”

十一郎还想问孟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是什么意思,可一想到孟萦那么急着赶他走,这次,他若不抓住机会,岂不是明天就会被赶回沈府,再也不能回孟府了?

孟萦在十一郎怀里拱来拱去,想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十一郎见孟萦如此,根本就没认出自己来,还以为自己是她的意中人——卫元朗。自然他心中就有了计较,他总要为自己争取留下来的机会。至于以后的事,以萦娘的性格,她肯定会承担她该负起的责任。

东房里发生的事,让正院的下人都觉得这孟家女郎真是厉害,沈家十一郎逃脱不得,说不定会被她用了强。只有十一郎自己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李代桃僵的事,他是不会往外说的,谁让萦娘要跟他一刀两断呢!让萦娘对他心生愧疚,从而多加怜惜,总好过被她嫌弃,从而送回沈家来得好。

四月二十日放榜,孟萦被女皇点了状元,皇正君派人传萧瑾瑜到宫中。

身在宫中的萧瑾瑜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昨夜的事,他并没有瞒着父君,但是却瞒着母皇。在萦娘有孕之前,他不能让母皇知道他已经解了毒。这是为了给他们父子筹谋未来,争取更多运作的时间。

“孟家女郎的策论短小精悍,文笔犀利,却又落笔有实。这次殿试,我和你母皇共同认为她应被点状元,当之无愧。”谢正君赞叹道。

“看来文宣公府的消息还挺灵通的,想赶在放榜前对萦娘下手。”萧瑾瑜淡淡地说道。

“也难怪文宣公府要朝她下手,先不说她才华横溢,就欧阳家将大郎嫁给她做侧夫,陪嫁三百万贯,就值得京中大多数权贵们眼红和觊觎。京中勋贵们多数长期不事经营,还四处挥霍,早就将老底霍败光了,就连经营不错的文宣公府没有那么多银钱。

这两年,文宣公府仗着钟贵君在宫中有些脸面,七郎膝下又得了文宣公府的嫡长孙女,他们上蹿下跳地拉拢朝臣,只是银钱一直不凑手。

以前靖安候府在钟瑶光手里,还经常能挣来银钱帮七郎他们,如今侯府到了钟维月手中,估计很快也会被败光的。等将来老侯爷一死,这靖安候府能不能留住爵位都两说。”

“昨夜发生那等丑事,估计文宣公府和靖安候府都安生不了。不知道他们会如何解决钟维朗和孔尚的事,我派人一直盯着,等着看他们如何了结。请问父君,明日,母皇会赐婚吗?”萧瑾瑜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应该会,为父和你母皇商议过赐婚之事。若是明日不赐婚,恐怕京中媒人会踩断孟家的门槛。到时若孟家女郎无力招架,允了婚。到时,你母皇再赐婚就被动了。还有,昨夜你们如此,若传出去,终归对你名声有损,为父想还是尽快安排婚事吧!”

“儿臣听父君安排。不过,萦娘目前并不知晓我的身份,她一直想娶卫家大郎为正夫。若是明日母皇赐婚,她再拒婚,到时母皇恐怕会觉得在朝臣面前折了脸面,从而迁怒萦娘,该如何处理?还请父君指点。”

“这的确得从长计议,以你母皇欺软怕硬的性子,她不敢对世家贵女们出手,但对家世无根基的孟家出手,她不会有丝毫顾虑,从赐婚一事上就可以看出来。她并不知道你寒毒已解,以为你不会诞下子嗣,正好卫家是个老大难,说不定她会让卫家大郎作为侧夫,进而赐婚孟家。

她以为让卫家大郎为侧夫,这样孟家就不会有子嗣出生,卫家也相当于绝了后。卫家四兄弟一旦不在了,兵权便可收回到皇家手中。若真是这样,咱们倒可以一箭双雕,既得到了卫家的支持,同时,你母皇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看来,你身份的事暂时还不能泄露出去,等明日赐婚之后再说。”

“父君高明,希望明日父君多劝解母皇,勿要迁怒萦娘,她心思赤纯,若是母皇贸然伺候,她无法接受,说不得会辞去朝堂,极力抗拒赐婚。”

“这个你大可放心,父君与你母皇相伴二十多载,只是知道该怎么劝解,才能让她放下疑心。”

“多谢父君,还有父君刚才提及的欧阳大郎的事,他只是去武陵提亲,是谁将他巨额陪嫁的消息,散播出去的?”

“还不是欧阳家族中别有用心之人?哪里有人,哪里就有争斗。欧阳家这些年聚敛了不少钱财,不少人看不惯现在家主欧阳静茹,若不是看她一直未能生下女郎,又在她大郎君父子的协助下,经营有方,恐怕早就将她拉下位了。”

“他们这一招的确狠,既让族中之人对欧阳大郎母子不满,又让他嫁到孟家之后,受算计于人。只是他们这样做对萦娘太不公平,他们就没想过京中权贵们会放过萦娘吗?”

“不放过才好啊,对欧阳家族又没有什么损失。反正陪嫁到了女方家中,就成了别人家的财产。纵使不能害人,添堵总能的。总有不少人喜欢干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最终得益的人会是皇家吧!”谢正君笑着说道。

“萦娘的钱财可比欧阳家的陪嫁多得多,他们是都鼠目寸光,亲事未成,他们就想着算计,对欧阳家有何好处?岂不知,欧阳冉可不是省油的灯。到时,若是欧阳冉的母亲从家主的位置上退下来,保不齐他会出手,收拾当初对他不怀好意的人。”

“他不省油,以后也有你和萦娘头疼的。玉郎刚才说什么?孟家的钱财超过欧阳大郎的陪嫁?”谢正君一脸不解地问道。

萧瑾瑜想了想,觉得父君值得信任,且会替他保守秘密。他便将十一郎在孟萦书房看到账本的事,说给了谢正君听。随后他又将他和十一郎分析计算推理得来的数据,告诉了父君。得知孟萦仅用一笔生意,就积累了别的家族几世都挣不来的钱财,这让谢正君惊叹连连。

“这孟家女郎真是不简单,若是你们诞下嫡女,又有孟家钱财上的支持,几年之后,这太女之位,非你嫡女莫属。”

“若是我和萦娘诞下嫡女,恐怕几个皇兄和皇弟们都会坐卧难安,到时各种算计都会纷沓而至。”

“那是必然的,历朝历代,夺嫡之争都充满着凶险。你要有应对的准备,银钱充足多会事半功倍。”

“萦娘是个没什么争权野心的人,儿臣不知道将她拉入夺嫡之争,到底是好是坏?”

“若她没中相见欢,你没有舍身救她,你就舍得放她离开,娶别人为正夫,与别人生女育儿吗?”谢正君问道。

萧瑾瑜摇了摇头道:“儿臣舍不得放她离开,从我见到她的那刻起,她就成了我人生的一部分。”

“你早些回去吧,萦娘尚不知你的身份,等她醒来,你且看她如何应对。明日赐婚之后,婚书和婚礼都得先准备起来。日子要挑一个最近的,万一萦娘有孕,我也好早点做祖父。”

“是外祖父吧,母皇可没那么容易赐萧姓。”萧瑾瑜说道。

“祖父也好,外祖父也好,这个孩子是孟家的,也是萧家和谢家的,她生来就比别人尊贵。对了,关于陪媵你有何考虑?要不要选些俊朗少年带过去?”

萧瑾瑜想起孟萦那性格,肯定不乐意夫郎过多,完全没必要带陪媵过去,他笑着说道:“萦娘与京中贵女不同,向来洁身自好,我不用带多的陪媵,只带着十一郎过去就行了,一个十一郎能顶一群小郎,就连萦娘都拿他没办法,只能哄着他。”

谢正君笑着说道:“十一郎是个聪明的,脑子好用,但心一直不在仕途,他更喜欢旁门左道,也是奇怪。若他值得你信任,有他帮你,你在孟家也能过得更舒心些。”

“父君,我想将亲王府内的人留在王府,只带过去你交给我的心腹,我不想孟家处处充满危急,到处都是各府的眼线。”

“孟家人口简单,内外院都不复杂,下人也不多,你倒是不需要带过去那么多人。人口简单有人口简单的好处,虽然皇子出嫁,一般不会被长辈立规矩,但你也得做足面子。

孟家这门亲事对你来说最舒心不过,孟家在京中并无根基,不像那些百年世家的的贵女们,身后关系错综复杂,处处制肘。且孟家上面又没有几层长辈以孝道压着,孟家女郎的夫郎提前定下来的也不多,以后再想进人,都要经过你同意。你可不要为了外面那些虚头巴脑的好名声,引狼入室。”

“父君教导的是,儿臣记住了。再说萦娘也不是那等朝三暮四的人,她不会娶那么多夫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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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梦中醒来

出了宫,萧瑾瑜愈发心下难安,他连马车都没乘坐,而是骑着快马回了谢府。

萧瑾瑜急匆匆地从宫中回来,才知道十一郎过来了。房中发生的事,让他有些头疼,他没想到十一郎会喂萦娘一盅参汤。他专门交待厨下准备甜羹和乳鸽汤,最后十一郎却阴差阳错喂了她参汤,让萦娘的相见欢有可能再次发作。他一听,觉得要坏事,顾不得其他,而是往正房飞奔而去。

正房里,孟萦仍在相见欢设造的幻境之中,将十一郎当做了元郎。而十一郎又不肯打破她的幻想,准备将错就错。

萧瑾瑜虽然知道他最终会带十一郎做陪媵,可事倒临头,他又心有不甘。他不愿与人分享萦娘的美好,哪怕那个人是十一郎,他们是做了两辈子生死之交的好友。

另外,萧瑾瑜不知道这相见欢发作之后,待明日萦儿醒来后会怎么想。既然他已经帮她解了一次毒,就没必要再让十一郎牵扯进来。

十一郎正以为自己终得偿所愿,却名其妙地他眼前一红,便昏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谢府东厢的床上……

眼看着孟萦就要将十一郎推到在床,萧瑾瑜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容忍。他悄然上前,甩了张红帕子盖上在了孟萦的头上,趁机敲晕了心猿意马的十一郎。

孟萦看着头上的红帕子,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这是古代的红盖头。

她笑嘻嘻地说道:“元郎,你说你一会儿揭开盖头,会不会更加深刻理解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的感觉?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那我们岂不是认识了很久很久才修得如此缘分?”

萧瑾瑜听了孟萦的话,心有感慨,他知道孟萦一心想娶卫元朗,见她如此,却也无力争辩。故而笑着说道:“萦儿说得没错,你等我取来秤杆,好揭盖头,定让我们的亲事称心如意。”

趁着找秤杆的功夫,他指挥暗卫将十一郎送到东厢房歇息。

“元郎,那你快点,我有点坐不住了,好热,浑身难受,要抱抱。”孟萦坐在床上柔柔地说道。

萧瑾瑜轻轻地揭开了孟萦头上的红帕子,见她双眼迷离地看着自己。笑着说道:“让萦儿久等了,我们歇息吧!”

孟萦盯着五郎眉间的朱砂痣看了又看,又摇了摇头,想让自己看得更清楚明白,还是五郎。孟萦伸手摸了摸五郎眉间的朱砂痣,暗自嘟囔道:“怎么不是元郎?而是五郎?这梦好生怪异。刚才明明还是元郎,不过说话的感觉很像十一郎。”

萧瑾瑜耳力极佳,自然听到了孟萦的话。

“叫我玉郎,昨夜你就是这么叫的?”

“昨夜?昨夜怎么了?”孟萦觉得脑子有些发懵,昨夜的片段既清晰又模糊,有些头疼。

萧瑾瑜见孟萦并未清醒,尚在幻境之中。也不再回答她的问题,只让她叫自己玉郎。

孟萦觉得玉郎这个称呼好熟悉,心里觉得莫名其妙。听到这个名字就感到欣喜,是那种发自内心,无法抑制的喜爱和倾慕,就像听到了心上人的名字一般,一叫起这个名字就满心甜蜜。

“玉郎,玉郎,你好美,就像刻在我的脑海中一般……”孟萦轻声呢喃着。

萧瑾瑜看着孟萦沉沉地睡去,他如餍足的大猫,嘴角含笑地靠在床头。两情相悦是这般美妙,萦娘如此柔情似水,让人沉溺其中。也难怪不管嫁人多么艰难,郎君们都要前赴后继,想尽办法将自己早些嫁出去。男女之情,一旦知晓,犹如食髓知味,再也放不下了。

上辈子,萧瑾瑜历经沧桑,最终葬身江底。这辈子一切都向着美好发展,他初尝爱情的甜蜜,让他喜不自胜,那种幸福的感觉将要溢出心间,他甚至想要将他心中的喜悦向世所有人分享,以便获得世人的祝福……

王太医自是知道府里的情况,他以为孟家女郎对十一郎用了强,怕主人见怪,便主动求见萧瑾瑜。

王太医告诉萧瑾瑜,十一郎曾在初入孟府时,过来找他领过避子的丸药,那是一年期的避子丸。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当时,他亲自看着沈家十一郎服下了药丸。

萧瑾瑜听了王太医的话,想着十一郎倒是玲珑剔透。不会让萦娘先生出庶女来,乱了纲常。不过若不是萦娘中了相见欢,若不是他及时赶回来,十一郎说不定能达成心愿。

是夜,萧瑾瑜和孟萦睡在喜房,十一郎则睡在东厢房。他们不知道,若是萦娘夜里醒来,会以怎样的心态面对他们。

四月二十日放榜,这次是皇榜,女皇点了状元、榜眼、探花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四月二十一日,众新晋进士们做觐见准备。早朝后,女皇就要接见这次的新科进士,然后就是跨马游街等一系列的庆祝活动。三日后有翰林宴,隔几天就是授官,随后便是回乡祭祖假。等假期一过,这些新科进士们便要上衙点卯。

四月二十一日寅初,萧瑾瑜起来上早朝,想着孟萦还不知道自己中了状元,她今日还要进宫谢恩,然后跨马游街。也得早点起来收拾,便上前摇了摇孟萦道:“萦儿,快醒醒。”

孟萦睡着,毫无反应。

这时,十一郎从厢房过来了,他已经收拾完毕。仍穿着昨日的袍服,神色淡然。他知道昨日将他打昏的人,定是五郎的人。他们得了主子的令,保护萦娘,他们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既然五郎与萦娘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作为五郎的陪媵,迟早会随着五郎嫁进孟家。他与萦娘早晚会做夫妻,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十一郎想通个中关节,便散去了好事被打扰的郁气,目前他还未去工部报道,尚在病假中,自然不用去衙门点卯。

“娘子,娘子,醒醒。”

孟萦听得到十一郎的声音,但睁不开眼睛。她觉得自己好累,做了两场让人筋疲力尽的梦。

萧瑾瑜见孟萦一直不能醒来,这可不行。她今日要点状元,若是去晚了,惹母皇不高兴,还会被群臣们嘲笑,于她的名声可不利。

萧瑾瑜知道孟萦哪里敏感怕痒痒,便将手伸到被窝,轻轻挠了几下。

孟萦动了动身子,闭着眼睛说道:“白芷,什么时辰了?做了两个好长的梦,我累得睁不开眼。太累了,你帮我穿衣服。好不好?”

“女郎做什么梦了?”萧瑾瑜一边帮孟萦穿衣服,一边学着白芷的口气小声地问道。

孟萦正迷糊间,由于萧瑾瑜故意压低了音量,她根本就没听出不是白芷的声音。

“我梦见成亲了,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等放榜了,你说我请谁去卫府提亲呢?还是早点成亲吧!省了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睡都睡不好,累死个人。”

“女郎梦见成亲就累成这样吗?”萧瑾瑜继续学白芷的口气说话。

“哎呀,当然不仅仅是成亲啊!有些事不可宣之于口哦!”

“那女郎梦见跟谁成亲了?”萧瑾瑜继续压低声音问道。

“这个,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出去乱说啊!要不然会影响人家郎君声誉。不过,你也不是乱说的人,我就告诉你吧!我竟然梦见和谢五郎成亲了,你说奇怪奇不奇怪?不过他穿上喜服的样子真是俊俏。嘿嘿,幸亏是做梦,要不然我和他那么熟悉,还真不好意思下手。”

孟萦一边闭着眼睛说话,一边笑出声来。

十一郎在旁边听了,差点笑喷。五郎听了直摇头,心说,看来还是下手不狠。

“白芷,我跟你说,我梦见和谢五郎成亲,他竟然还让我写婚书。以前没发现他这人这么狡猾,做梦都不忘让人签字。你说我这是喜欢他呢?还是上天给我警示,让我离他远点?我有喜欢的人,上天肯定是暗示让我离他远点,谁让他这人做梦都在算计我。以前没发现五郎是这样的人,只觉得他挺神秘,但人品没问题啊!”孟萦自言自语道。

孟萦摇了摇头道:“这都做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梦,甚为怪异!”

听了孟萦的话,萧瑾瑜满头黑线,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这辈子她都别想离他远了。

“那女郎还梦见什么了?”

“另一个梦就更是奇怪了,竟然还是在喜房,我又成亲了。这回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既像卫家元郎又像沈家十一郎,明明之前是元郎,可揭盖头的人竟然又变成了玉郎,你说奇怪不奇怪?五郎一直让我叫他玉郎。真是怪异,我还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梦。”

“玉郎,玉郎,玉面郎君?嗯,名副其实,甚美!”孟萦自言自语道。

说话的功夫,萧瑾瑜已经帮孟萦穿好了红色进士服,又帮她梳了发,萧瑾瑜拿出他之前送给孟萦的红宝石发冠,帮她戴好。

十一郎上前来帮孟萦洗了把脸,擦了擦手,又帮她涂了膏脂,画了眉。

“白芷,我好饿,我觉得今早的朝食,我能吃下去一头牛。真是要累死了。”

“萦儿,你睁开眼睛看看,这身装束可还满意?”萧瑾瑜不再压低声音,用自己的声音说道。

听到五郎的声音,孟萦倏地睁开眼。那双迷人的桃花眼,睁得溜圆,几乎变成了杏眼。

看着孟萦一脸惊讶的样子,五郎和十一郎笑出声了。

孟萦这才发现她还在梦中的喜房里,她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有些心慌地问道:“这是哪里?我现在是清醒的?还是仍在梦中?白芷呢?”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十一郎止住笑,适时插话道:“娘子,这是隔壁五郎家,娘子前天晚上就过来了,一直睡到今日清晨才醒。”

“怎么会这么久,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记得前天晚上,我在天香楼睡着了。后来怎么到谢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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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跨马游街

孟萦强忍不适站定,立马掀开袖子去看自己的守贞砂,发现它只剩下如桃花般的淡粉了。这守贞砂算是异世的东西,跟着她快五年,几乎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现在突然消失,她还有些不适应。孟萦放下袖子,疑惑地看着五郎和十一郎。她翻开五郎的左袖子,发现他的守贞砂与自己的差不多一个颜色。然后她又去翻十一郎的左袖子,他左臂的守贞砂仍如新点的一般殷红。

她不是在做梦,都是真的。那为何她会产生犹在梦中的感觉?孟萦觉得自己被雷劈了。

孟萦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五郎,你,你不会,你不会是我在梦中祸祸的吧?”

听了孟萦的话,十一郎笑得前仰后合,就连五郎也被孟萦逗得抿嘴笑了起来。

孟萦双手捂住脸道:“来道雷劈死我吧,简直无颜以对!怎么会这样?”

“萦儿不要自责,你这是中了药的缘故。孔楠她为了凑成你和孔尚,给你下了相见欢。这个我们回头再说,今日先出门,一会儿要进宫谢恩,路上人多,不早点出发,时间就赶不及了。”

“让我好好想想,我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回去静静。”孟萦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准备回家去。

“萦儿别走,府里准备了朝食,你现在回去,我们就来不及早朝了。咱们先用朝食,要不然今日打马游街一路下来,午时都不一定能结束,你昨天只用了些流食,今日不能再饿着了。你刚才不是说饿了吗?”五郎拉着孟萦说道。

“我,我觉得无颜面对你们,心情太复杂。”孟萦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们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还有什么不好面对的?娘子,你不会想就这么算了吧?”十一郎问道。

“十一郎,不要逼问我,我脑子很乱,让我好好想想。该我承担的责任,我自会承担。五郎,相见欢是什么?”

“这个等今日你跨马游街之后再说。我们先用朝食,然后出门入宫。”五郎提醒道。

“好吧,感觉有些怪怪的,心情莫名愉悦。”孟萦小声嘀咕道。同时,她又暗自庆幸,幸亏没有在梦中祸祸十一郎,否则以他的作精附体,这辈子她是甩都甩不掉他。

萧瑾瑜看了沈灵均一眼,点了点头。

三人用罢朝食,一同出了门。

五郎先去早朝,孟萦要在宫门处等候,待早朝后和众新科进士进宫谢恩。十一郎则去了提前订好的茶楼那里,等着看今日孟萦跨马游街。

孟萦来的比较早,进宫谢恩之前,她特意去看了皇榜,黄布黑字,这次考中进士的名单都在上面。孟萦看到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一位,她被点了状元,昨天她整日昏睡,竟然错过了自己的喜报。也没给府中上下打赏,今日要补给他们。

回想在大曌十余年,孟萦几乎每日都在为科考奋斗,夙兴夜寐,数十年如一日,终于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她这也算是连中三元吧,终于对得起爹爹的殷切期盼,也算是为孟家光宗耀祖了。

孟萦顺着名录往下看,随后,她又看到了国子学好几个同窗的名字。都是二甲进士出身。同进士人数太多,孟萦就没再一一细看。她关心和认识的几个人,都取得了不错的名次。

孟萦在看榜时碰到了李侃如和文瀚之,他们三人同出自山南东道,自然觉得格外亲近。三人上前相互恭喜之后,便小声聊了起来。

文瀚之一上来就对孟萦道谢:“萦娘,多谢你派人过来帮我,要不然我就惨了,差点被别人捉了去。京中贵女太过豪放热情。”

“瀚之兄好魅力,迷倒了京中贵女!”孟萦笑着打趣道。

“萦娘休得打趣为兄,实在是不堪其扰。我准备近日还乡成亲,正好表妹也及笄快一年了。在此,为兄多谢萦娘相助!”

孟萦笑道:“瀚之兄客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李侃如见孟萦今日与往日格外不同,平日里她美则美矣,眼神清亮单纯,完全没有今日这般媚眼如丝,艳光四射。作为过来人,李侃如知道这一两天发生了什么事,看来萦娘好事将近。李侃如自是祝福她能过得幸福,由于他的刚愎自用,与她失之交臂。如今他也有了相爱的人,又即将迎来两人心爱的宝贝。他希望大家,都能够彼此安好,幸福长久。

“恭喜萦娘,自慧娘知道你成了状元女郎,兴奋不已,与有荣焉,每日都要打趣我,说我比你大好几岁,还考不过你。她准备近日过来找你。”

“李兄谦虚了,我不过是侥幸而已。慧娘能来找我,那真是太好了。我准备近期回武陵一趟,一年多未曾回乡,甚是想念故土。”

“对了,瀚之兄何时出发?说不定我们可一路同行。”

文瀚之笑着点头道:“考完庶吉士我立马就走,我倒是想与萦娘同行,恐怕我比萦娘走得更早些。”

孟萦正待与文瀚之说话,突然听到孔尚在她身后冷冷地说道:“萦娘,近日可还好?”

孟萦回头一看,只见孔尚神情抑郁地站在她身后,好像她辜负了他一般,这让孟萦莫名其妙。她还没找孔家要个说法呢,他竟然还敢往自己跟前凑,好像自己亏欠了他似的。

“尚好,还未恭喜孔兄喜得榜眼。”孟萦一脸淡然地说道。

孔尚见孟萦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心里简直要呕死,前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孔家到现在也没查清楚,他们又不敢闹大,唯恐被人知道内情,这个暗亏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至于到底是谁给萦娘解了相见欢,到现在孔家也没打听出任何消息。他们猜测可能是沈家十一郎,反正他的命是孟萦救回来的,为她解相见欢正合他心意。

孔尚阴恻恻地在孟萦耳边小声说道:“同喜,同喜,说不定过几天我们可以三喜临门,成为一家人。”

孟家简直想要揍他一脸,他哪来的底气和脸面,让她孟萦娶算计她的人。孟萦这时还不知孔尚睡了钟维朗,若是知道,恐怕会拍手称快。既然算计别人,就要有被人反算计的心理准备。

孟萦正待说话,只见宫人过来了领新科进士进宫谢恩。新科进士们按照排名依次进入勤政殿。

在大殿门前,由侍人宣读这次科考的状元、榜眼、探花。而后由二甲传胪宣读这次被赐进士和同进士出身的名单。次拢共120人考中,按照三人一排,四十排就排完了。在偌大的大殿广场上,他们这些新科进士根本就不起眼。

随后,便是三叩九拜,叩拜礼仪在会试之后,由内官专门培训过。大家皆是一身绯衣,个个看着神采飞扬,动作整齐划一。女皇在金座上笑着点了点头,请众人平身,谢恩只是个过场。因为后面还要跨马游街,与民同乐,女皇只是笑着称赞了几句,随后给状元、榜眼和探花赐了花,便放众人离开,准备跨马游街的事。

孟萦作为状元,自然要走在最前面,她身后距离半个马身的是孔尚和田乾元,然后紧接着就是文瀚之和王衡。众人依次排开,好在每隔三年便要有一次跨马游街,太仆寺和礼部在这上面准备的比较充分。每匹游街的马都性情温顺,且配了牵马的仆从,一路上敲锣打鼓往朱雀大街而去。

整个朱雀大街几乎沸腾,两边的坊市人山人海,各个临街的酒馆和茶楼人满为患,二楼和三楼的窗口都挤满了人,不停地有人兴奋尖叫着扔下花朵和帕子。

大曌民风开放,性子自由,再加上男多女少,女子都被家人宠上天,能勤学苦读数十年如一日,坚持考到进士的女郎十不足一。这次科考取中的一百二十人中,女郎只有十人,除了孟萦被点状元,另外两名赐进士出身,剩下七名都被赐同进士出身。

孟萦若不是她上辈子就是学霸级别的人物,外加她爹爹的严加管理和何夫子的教导有方。若是让她放任自流,恐怕她也不可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后大曌成立一百五十多年,殿试开考五十多次,女郎被点状元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孟萦成为状元女郎,兼之她容貌昳丽、玉容仙姿,一身红装衬得她如天女下凡。

不光郎君们见了她,惊艳不已,成了他们的春思梦中人。便是女郎见了也嫉妒不来,只剩下欣赏和身为女子的骄傲了。

十一郎所在的茶楼二楼人满为患,幸好他提前预定了窗边的位置。他相邻桌子坐了一群年轻的女郎,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谈论,这次考中进士的郎君有那些年轻俊朗,哪些年老丑陋,又有哪些女郎一步登天了。十一郎安静地喝着茶,听着她们的讨论,唇角微弯。

有个穿红衣的贵女与有荣焉地说道:“这回状元竟然是位女郎,可为我们女郎们争了口气,以前夫子总说我们女郎被家中长辈宠坏了,不努力,不上进,这回看他还怎么说。”

有粉衣女子嫉妒地说道:“考上状元的是人家,又不是你,你骄傲个什么劲儿?”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我们大曌,女子本来就少,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努力就能得来一切,偶尔偷个懒又怎么了,夫子非要管那么严。”红衣贵女将偷懒说得理直气壮。

立马一个蓝衣女郎指着红衣女郎笑着说道:“你那是偶尔偷懒吗?分明是懒到家了,每日的课业都不能按时完成,夫子都被你气得直瞪眼。”

“哎呀,打人不打脸,揭人莫揭短,你好坏啊!不和你说了。快看,游街的人来了。哇,状元女郎好美啊!简直就像洛神仙子,我要是郎君,想尽办法也要嫁给她!”

十一郎听了,有点心烦,连女郎都想嫁给萦娘,那岂不是京中来看跨马游街的郎君们都想嫁给萦娘?他觉得脑袋有点大,看来一定要守好门户,不能让别人得了逞。

“快看,榜眼和探花也长得不错耶,年轻俊朗,听说榜眼是文宣公府的嫡公子呢!”

“你们快看,探花郎后面的郎君,可真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比榜眼和探花都好看。他是哪里的郎君?我要让小厮抢过来做正夫。”绯衣女郎霸气地说道。

“你说他啊,我知道,我知道。他是山南东道的文家郎君,名瀚之,是这次的二甲传胪。可惜你下手晚了,早在会试之后,就有贵女企图榜下捉胥,还有人请媒公上门提亲,才知道他与表妹早就定下婚约,等殿试授官之后就回乡完亲。”绿衣女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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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宫中博弈

众人见状元女郎身着大红进士袍服,头戴宝石金冠,玉质风流难掩。顾盼间,波光流转,道不尽人间丽色。

真实情况却是,孟萦骑在马上,两腿酸软,浑身酸疼不适。再加上她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和五郎的事,怎么跟元郎解释这一夜的变故。要不是因为朱雀大街上人山人海,她还得调整好表情,接受众人的赞赏崇拜的目光。她早就想回家,好好思索下步她该怎么走。

大曌民众真热情,不停地有人往他们身上扔鲜花和帕子。郎君们更是不矜持,眼神或羞涩,或火热地盯着孟萦看,向她表达情意。有的更是直接往孟萦怀里扔果子、鲜花和香囊。若不是孟萦身手不凡又躲闪敏捷,恐怕会被砸得不轻。孟萦终于知道看杀卫玠是什么意思了,文弱貌美的卫玠不是被人看死的,而是被热情的粉丝用果子砸死的。

女郎们见文瀚之文质彬彬,书卷气息浓郁,都尖叫起来。文瀚之身上,头上都被撒满了鲜花,几乎成了花仙子。他怀里和袖袋里被塞了不少丝帕和香囊。孟萦看文瀚之头上的各色花瓣,暗笑不已。

孟萦看了旁边的孔尚一眼,发现他这时又恢复了世家公子的翩翩风度,笑得清隽无害,一派温文尔雅的君子之风。不少女郎被他的皮囊所惑,不停地向投香囊和丝帕,用以表达情意。

这一趟跨马游街下来,孟萦深刻体会到孟郊所说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感觉。若不是有五郎的事压在心底,孟萦的确会感到扬眉吐气。

在长安民众热情的“招呼”下,游街之后,大家都觉得有些疲累。在宫门前下马,马儿归还给太仆寺。很快,便有宫人请这次科考的前十名入宫觐见。孟萦觉得奇怪,心下不安,但人在宫中,万事不由己。

女皇是在御书房接见的他们,并未在平日早朝时处理政事的勤政殿。众人拜见女皇和正君之后,恭恭敬敬地站立成两排。

胖女皇笑眯眯地恭贺大家取得了好成绩,希望他们将来能成为国之栋梁。

孟萦一听都是些官方语言,听上去高大上,云山雾罩的,让人参不透本质,她有些搞不懂女皇的意图。

孟萦正在想女皇到底想做什么的时候,就听她笑着说道:“朕记得这次科考山南东道考得不错,前十名有三位来自山南东道。李刺史劝学有方,你们三个到这边来。”

孟萦听女皇提到李刺史,便知,李侃如的祖父又升官了,升为刺史,相当于一省之长了。

孟萦、文瀚之和李侃如出列,站到女皇和正君宝座的前方。孟萦低眉敛目,唯恐被女皇注意到。她记得女皇曾给卫家赐婚,元郎说她喜欢乱点鸳鸯谱。

“正君,你看,他们多年轻美妙啊!正是蓬勃而富有朝气的年龄!真是岁月不饶人,看到他们朕就想起年轻时的我们。”

谢正君清朗地说道:“陛下正值当年,青春不减!”

孟萦听着帝君二人回忆青春,不知他们又要打什么主意,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垂眉不语。

“两位郎君可曾婚配?”女皇笑着问道。

女皇虽言语亲切,但孟萦听了她的话,头皮发麻。女皇化身乱牵红线的月老来了。

李侃如恭谨地说道:“回禀陛下,微臣已嫁人二余载,现妻已有孕。”

女皇点了点头道:“真是双喜临门。”

随后女皇看向文瀚之。

文瀚之颇为紧张,唯恐被女帝选中召入宫里,说话的声音便有些轻微地颤抖。他轻声说道:“回,回禀陛下,微臣自幼与表妹青梅竹马,已定下白头之约,只等着六月份微臣返乡成亲。”

“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也是双喜临门。”

孟萦这会儿脑子急速运转,思索着该如何应对,才能打消女皇的赐婚。她知道自己肯定不能直接说求娶元郎,因为去年她给卫家赐婚琼王庶女,被元郎拒了。这会儿若她说要娶元郎为正夫,就是折损皇家颜面。更何况现在她与元郎中间还夹个谢五郎,她该怎么面对谢五郎?将他放在什么位置上?

谢五郎对她帮助颇多,又出身世家大族,肯定不会做侧夫。京中娶亲向来讲究门当户对,以她的出身,能娶谢五郎做正夫已经是烧了高香,她又怎敢委屈谢五郎做侧夫?再说了,就算是她现在去谢家向谢五郎提亲,谢家人都不一定同意将他嫁到毫无背景的孟家。孟萦觉得脑袋有些大,她该怎么办?

果然,女皇听说文瀚之有婚约之后,便将目光转向孟萦。

她亲切地看着孟萦说道:“孟家萦娘是不是也要双喜临门?”

孟萦立马恭谨有礼地说道:“回禀陛下,臣女已然双喜临门。”

“哪双喜,说来听听?”女帝好奇地问道。

“臣女未来长安之前,在民间听百姓对陛下称赞有加,百姓安居乐业,说现在过得是尧天舜日。皆感恩陛下治理有方,乃千古明君。臣女万分有幸,能得见天颜,此乃一喜;而后殿试,臣女得陛下和正君偏爱,被点为状元,此乃二喜。故而,臣女也是双喜临门。”孟萦一本正经地说道。

谢正君心内感慨孟萦聪慧,赞美之词恰好挠到了陛下的痒处,让她开怀不已。如此一来,陛下若赐婚她与玉郎,便会觉得错失良臣。

“哈哈,哈哈,好个尧天舜日,孟家萦娘真乃妙人也!”女帝开怀大笑。

谢正君眼见女帝闭口不提赐婚之事,知道今天,他若不将话题往婚事上引,玉郎所求的赐婚,恐怕将会成为泡影。谢正君看了孟萦一眼,笑道:“文家瀚之即将成亲,正好今日遇到喜事,陛下不若给个恩赏,也算是为他添妆?”

“好,好,正君的提议甚合朕意,赏玉如意一对作为文爱卿的添妆礼。”

孟萦见女帝的话题被谢正君引走了,暗地舒了口气。尽量收敛起息,以免引起帝君二人的注意。

文瀚之跪拜谢恩。

孟萦暗暗祈祷,赶紧放我们离开,这里真是让人战战兢兢。

随后,女帝又赏了两套长命金锁给李侃如,作为他添人进口之喜的贺礼。

孟萦心道:千万不要理我,放过我,实在消受不起。

很快,谢正君又道:“听闻右相赵爱卿请了冰人准备去与文宣公府提亲,有意求娶榜眼郎?可有此事?”

孔尚见正君将话题说到了自家身上,于是出列对着正君说道:“回禀正君,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母并未对微臣言及此事,微臣着实不知。”

谢正君这么说,并非空穴来风,右相家的确想要与文宣公府联姻。而他又不想让孔家再觊觎孟萦,他知道女帝喜欢赐婚,但她却不敢随意赐婚公侯权贵之家的子女。若非有人求上门,否则,她不敢妄下决断,主动赐婚乱点鸳鸯谱。

女帝回避了右相和文宣公府的联姻话题,她听出谢正君一直在赐婚之事上绕,便知他心忧玉郎的婚事。可她知道玉郎身体有恙,不能人事。若是她赐婚玉郎和新科状元,孟家以后难有子嗣,而作为赐婚人,她难免会被人说叨,影响声誉。再说,她挺欣赏孟家萦娘的才识,又觉得她很会说话,与她相处心情愉悦。她舍不得将这么一位有才干,看起来赏心悦目的臣子赐做皇子妻,此后不得入朝堂做她身边近臣。

“看来最近真是喜事连连,孟家萦娘年纪轻轻才名颇盛,自是倾慕者众,不知可否娶亲?”女帝十分八卦地问道。

孟萦听着女帝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八卦之心。她有些无语,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回禀陛下,家父已为我定下亲事,只是娶亲日期尚待商定。”

谢正君既欣赏孟萦的聪慧,又十分头疼她的难对付,她这话说得非常巧妙,看来今日他若不主动促成玉郎的赐婚,女帝为了不被众人说道,肯定不会提赐婚之事。谁让她一直都是好大喜功,追逐虚名。

“孟家萦娘,你与郎君们不同,郎君们嫁人不易,只许嫁一位女郎,而你却要娶至少三位郎君,不知你定的正夫是哪家郎君?”谢正君笑着问道。

孟萦有些傻眼了,这谢正君怎么能临时倒戈,好歹她与他还有几面之缘,也曾一起喝茶聊天,他怎么能问这么让她为难的问题,这不是将自己放火上烤吗?

女帝见正君状似无意地问起,想到他说郎君们嫁人不易,又想到玉郎为救她,才中毒难解。如今玉郎年纪不小,却亲事无定。求到她跟前,她却在推三阻四,更觉得愧对正君父子。遂下定决心赐婚玉郎和孟家萦娘。

孟萦不知谢正君有何算计,如今被逼问至此,她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孟萦左右权衡决定先打擦边球,混淆视听,以蒙混过关。实在不行,再实话实说,只不过态度要更加谦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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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惊闻赐婚

这回轮到孟萦傻眼了,谢正君一脸瞧好戏地看着孟萦。

转念间,孟萦想到女皇不是喜欢乱点鸳鸯谱吗?去岁给卫家赐婚被拒,那她若说心仪元郎,说不定女皇会赐婚她与元郎。这是她和元郎在一起唯一的机会,否则她不光要失信于元郎,还要与元郎从此天各一方。可若她不提娶谢五郎为正夫,想必谢正君肯定会万分恼怒。到时他若横加阻拦,女皇也会迁怒于她。

女皇的这个问题,让孟萦陷入两难。她决定赌一把,想着前天晚上谢五郎为她解相见欢的事,谢正君未必就知道。若她什么都不为元郎争取,如何对得起元郎对自己的一腔情意?

孟萦想着,若是女皇赐婚她与元郎,纵使谢家生气,因为是女皇赐婚,他们也不好多计较。到时她不管是娶五郎,还是为他准备丰厚的嫁妆,将他风光大嫁,都能很好地解决这种两难的境地。

在长安一年多来,孟萦发现长安城里的世家贵女和世家郎君们将贞操看得并不重。虽然大家都点守贞砂,但婚前深度交往多人的贵女和郎君们比比皆是。

“回禀陛下,在未说媒成功之前,恕臣女不能说出郎君的姓名来。因为若是亲事能成,当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大家也无妨碍。还请陛下宽宥。”孟萦愈发恭谨地答道。

女皇向来好奇心重,再加上她此时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若是不问出个所以然来,定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朕不宽宥呢?”女皇威压地说道。

“那,那就请女皇责罚臣女吧!”孟萦故作紧张地说道。

“好,好,你这性子朕还是头一回见。既然那郎君你如此这般护着,那你就说出来,朕给你们赐婚,如何?”女皇收起威压,笑眯眯地说道。

孟萦觉得女皇这会儿化身为狼外婆,等着自己上钩呢!鱼饵太美味,只是自己到底应不应该上钩呢?孟萦觉得总得为元郎赌一把。

听了女皇的话,谢正君觉得她被孟萦绕进去了。这孟家萦娘可能等的就是女皇赐婚这句话吧!

如此这般,孟萦这才勉为其难地说道:“臣女,臣女心仪之人是定国公府卫家大郎。”

女皇一听是定国公府卫家,心下暗喜,但仍不露声色道:“萦娘可知卫家郎君向来只娶亲,不外嫁。难道你要入赘卫家?”

孟萦摇了摇头道:“家父只我一女,臣女断不会入赘。微臣只是想求娶卫家大郎为夫。”

“萦娘与卫家大郎可是熟识?”女皇不动声色地问道。

“微臣与卫家大郎相识一年多,他曾救微臣于危难中。”

女皇听罢哈哈大笑,她正愁卫家大郎桀骜不驯,去岁又拒了她的赐婚。他们卫家掌管大曌三分兵权已超过五代,也该交回了。这萦娘就是倒是给她个最好的契机,她先赐婚玉郎给孟萦,让他为正夫。若是玉郎一直未有子嗣,孟萦就不能给卫家大郎生育,他若是不合离,就会绝了后,卫家向来出情种,一旦动心,就不会轻易对心上人抛之不顾。而历任定国公之位都只传给卫家嫡长子,到时卫家大郎无子,且看他们如何处理。

谢正君一看女皇眼中的算计,就知道她准备利用玉郎的婚事来算计卫家。他等着看以后玉郎生下嫡女,女帝的表情是否还如现在这般轻松。

“孟家萦娘聪慧勤勉,蕙质兰心,与朕之皇儿甚合,皇五子萧瑾瑜忠君果敢,堪为良配。”

孟萦听罢,如遭雷击。突然她觉得她被女皇算计了,而元郎也被她拖进了算计。

李侃如觉得女皇的赐婚来的莫名其妙,太不可思议。刚才根本就没提到睿亲王,女皇怎么就突然为睿亲王赐婚,她明知萦娘心仪定国公,却故意赐婚她与睿亲王。京中权贵世家,谁不知道睿亲王身中奇毒,身体有恙,她这般行事真是让人寒心。为孟萦感到惋惜,若是她娶睿亲王为夫,还不若当初不科考,在武陵做个富家女来的逍遥。

女皇见孟萦呆立当场,并未谢恩,心有不虞,随后又道:“卫家元朗刚毅勇猛,乃国之砥柱,特赐婚孟家萦娘为侧夫。”

李侃如这才意识到,原来女皇给睿亲王赐婚,是想以孟萦的亲事来算计定国公府。这样一来就说得清她给睿亲王赐婚的缘由了。

若说之前女皇赐婚她与萧瑾瑜,孟萦只觉得对不起元郎,与他有缘无份。可现在女皇竟然让元郎作为侧夫嫁入孟家,她只觉得心如死灰,悔恨万分,是她害了元郎。

孔尚听了女皇突然赐婚,暗道自己与孟萦有缘无分,但她得了这人人避之不及的亲事,还不如娶自己为夫。他突然又觉得释然,看着面色发白的孟萦,唇角微勾。

殿中新科进士们被女皇的赐婚弄懵了头,真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孟家女郎被点为状元女郎,才风光一天,就即将沦为京中笑柄。真是可惜了她的华彩文章和惊人才干。

李侃如见孟萦心中恼怒,正欲争辩,便拉住了她的衣袖。

孟萦不解地看着他,李侃如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听祖父说过女皇的诸多往事,知道女皇最反感别人违逆她,特别是当众拒绝,更容易激怒于她。上次她为定国公府赐婚被拒,定国公便被殿外罚跪。更早之前,她赐婚二皇子给进士女郎,被拒。女皇一怒之下,直接将人拉出去砍了。

李侃如不想孟萦重蹈别人的覆辙,毕竟活着才有希望。睿亲王虽身中奇毒,身体有恙,但他人品才干极佳。他们成亲后,睿亲王若是能解了毒,两人倒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解毒,那睿亲王的身体恐怕难以活到天年,到时,他若不幸早早离世,孟萦就可以解脱了。等出了孝期,孟萦再娶夫生女就是。

女皇见孟萦面色苍白,神色低落地站在那里。她心知自己算计了这个年轻的女郎,有些过分,但她毫不心虚地道:“孟家萦娘可有何不满?”

“臣女不敢。谢,谢陛下赐婚。”孟萦低声道。

“赐婚的圣旨不日就送到府上,府上也该准备娶亲事宜了。”

“是。”孟萦低声应道。

女皇见孟萦情绪低落,也不愿再接见众人。便道:“朕乏了,都散了吧!”

众人如同得了敕令,待女皇和正君走后。立马快速往殿外走去,唯恐再被女皇召去了赐婚。

文瀚之见孟萦情绪低落,不明所以。只以为她不想当皇子妃远离朝堂,又未能娶到心仪之人当正夫。故而,他并未学其他人不怀好意地向孟萦道喜。

出宫的时候,孟萦走得很慢,她觉得自己的双腿有千斤重,抬都抬不起来。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过,她觉得未来一片死灰,还拉着元郎陪她走,是她害了元朗,她想哭却又欲哭无泪。

对于睿亲王,孟萦虽对他印象深刻,但两人交集也不多。,孟萦甚至都不知他的长相,更不知与他性子是否合得来。不过,孟萦觉得他应是个对她抱有善意的人,两人都不是偏狭的人,应该能相处得来。只是听说他身体有恙,到底情况如何,孟萦并不看好。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若是他身体没有问题,女皇也不会拖到现在才给他赐婚。谢正君也不会愿意将他嫁给毫无身家背景的寒门士女。帝君这么对她,孟萦觉得无法反抗,只是他们不该将元郎拖进她与睿亲王的婚约中。

可憎的皇权时代!孟萦有一瞬间想要造反,去特么女皇!

李侃如和文瀚之默默地陪着孟萦往外走,安慰的话肯定不能在这里说,毕竟宫中到处都是暗卫和眼线。但李侃如还是简单地给孟萦讲了个真实的故事,就是女皇给进士女郎赐婚于二皇子,被拒。女皇一怒之下杀了的事。

孟萦知道李侃如的良苦用心,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明了。心里感激他怕自己一时冲动做出难以挽回的事。

刚一出宫门,在门口准备榜下捉胥和捉妻的人,都知道了女皇赐婚状元女郎和睿亲王。便再也没有郎君想要当孟萦的侧夫或侍夫了,因为看不到未来。若是睿亲王身体无恙,孟府也许能风风光光。可情况并非如此啊!

倒是文瀚之被几拨人争抢,若不是他机灵地上了李侃如的车子,恐怕真就被抢了去。

十一郎见孟萦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心疼她,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毕竟五郎的事,还需要五郎他亲自向孟萦解释。

孟萦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回家之后,她只喝了碗汤,就将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上床休息了,她觉得太累。

她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傍晚该用哺食的时候,她都没有醒来。白芷见状,上前查看,才发现孟萦烧得双颊通红,不省人事。

十一郎一得到消息,立马谴人去隔壁请王太医来。

五郎迟迟没有现身,十一郎知道赐婚的消息一出,京中权贵和、各大世家和皇子们都会盯着孟府和睿亲王府。稍有不慎,便会落入算计。睿亲王府人员众多,眼线遍布,在孟萦未成亲怀上子嗣之前,萧瑾瑜绝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他已康复,否则孟萦的性命堪忧。

萧瑾瑜得知孟萦高烧昏迷,心忧不已,让王太医极力救治。

王太医怕孟萦可能会留下主子的子嗣,用药极为谨慎,下药之前反复斟酌再三。

白芷想要为孟萦调理身体,却被十一郎制止了。不过王太医的方子,白芷都细细检查过,熬药喂药之事,他都不假手于人。他太清楚自家女郎的身体了,她虽然很少生病,但每次生病都是来势汹汹。

远在武陵的大郎君下晌的时候,感到一阵心悸,他给自己把了把脉,发现并无问题。又让简然过来帮他把把脉,简然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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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算计落空

上次张眉虽挨了大郎君的训,大郎君不让她再来,她闷了好几天。这才借送账册的机会过来了。

“孟叔,上次是我想岔了,我给你赔礼道歉,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请你尝尝。”张眉笑着说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还小,以后总会看明白的。”大郎君淡淡地说道。

张眉见大郎君对她淡淡的,心里开始打鼓。没话找话地说:“孟叔,刚才出去的郎君是萦娘的夫郎吗?真是俊俏!”

大郎君冷冷地嗯了一声。

张眉这才发现她说错话了,不应该与大郎君评论萦娘的夫郎,真是失礼。她愈发紧张起来,真是越紧张越出错。

她只得将账本递给大郎君用来转移尴尬,小声说道;“孟叔,这是上个月养生馆的账目,我都已经对过,请你过目。”

大郎君接过账本,低头看了起来,不再说话。

张眉实在受不了大郎君对她冷淡,起身将糕点取出来,送到大郎君桌前,说道:“孟叔,尝尝我亲手做的点心吧!我花了两个时辰,做坏了好几锅,才做好这点心。”

“你先放那里吧!等我看完再吃。”大郎君拒绝道。

“不好,你必须现在吃,因为点心放久了,就失了味道。”

大郎君知道张眉性子一向霸道,倒也没和她多计较。便顺手取了块手边的点心,慢慢地吃了下去。

“怎么样?好吃吗?”张眉一脸期待表扬地问道。

大郎君点了点头道:“眉娘是不是将糖罐里的糖都用完了,这糕点也太甜了些。”

“我不是听萦娘说你喜欢吃甜食,这才多放了些糖,没想到放多了。下次我少放点糖。那你喝口茶解解腻吧!”

说罢,张眉给大郎君递了杯茶。大郎君接过喝了一口,并无异样。

大郎君仍旧低头看账本,张眉在那里有些坐卧不安。

过了好一会儿,大郎君见张眉心神不宁,便道:“眉娘,天色见晚,我就不留你用哺食了,账本先放这里,你早些回去吧!”

张眉却道:“天色尚早,没事,你先看你的账本,若有不对的地方,正好我们还能对一下。”

大郎君见张眉不肯离开,便由她去。

不大会儿,大郎君开始觉得浑身发燥,心烦意乱。他站起来,头有些晕。看着向他走近的张眉,竟然觉得她异常美貌,与萦儿越来越像。他意识到不对,立马对着院子,准备喊人过来。

张眉走近伸手扶大郎君,被他挥开了。她这会儿紧张得要死,唯恐大郎君叫人过来。她试着捂住大郎君的嘴,可她身量不高,大郎君高她一个多头,捂嘴做起来有难度。管不了那么多,张眉心一横,踮起脚尖,对着大郎君就亲了过去。

大郎君感觉自己像干燥的茅草,“嘭”地一声被人被点了火。但残存的一点理智让他挥掉了桌上的茶杯。

啪地一声,茶杯落地。他有片刻清醒,对着窗外叫道:“半夏,叫六郎过来。”

张眉见大郎君叫了人,吓得一刻也不敢多呆,夺门而逃。

很快,黄简然便被半夏领到了书房。

简然见大郎君坐在书桌前,双颊绯红,眼神迷离,有些神志不清,以为他得了急症。赶忙过去为他把脉,这才发现大郎君竟然中了他的逍遥散。

简然有些好笑,萦儿的好姐妹竟然看上了她爹爹。孟叔还真是有魅力,郎君们嫁人不易,他却完全不愁嫁。这么大年纪,竟然还被小女郎下春药。说出去,郎君们要艳羡死。

简然取出一枚药丸放入大郎君口中,用水送服。然后搀着他去了隔壁卧房的床上躺下,又给他扎了银针。行针过后,简然这才帮他盖上被子走了出去。

昨晚连哺食都未用,大郎君一觉睡到第二天天明。

大郎君醒来后,觉得脑袋有些发闷。他看自己竟然合衣而眠,还是昨日的那套常服。他才想起昨日傍晚在书房的事来,想起张眉胆大包天,竟然给他下药。关键是差点下药成功,他果真是太大意了,竟然没有发现自己怎么中的药。

半夏见大郎君起来后,立马让小厮送来了洗漱的东西。大郎君梳洗过后,在院子里活动了一番。简然正好过来请安,大郎君留他一起用朝食。

为怕大郎君迁怒,一大早,简然就来赔罪。

“叔父,昨日的糕点里放了逍遥散,你用了糕点才会有此反应。是小侄不对,这逍遥散本是为春风楼定制的,只是药卖出去之后,到底会流向哪里,小侄就无法控制了。”

“这不怪你,也是我大意,竟然没尝出不同来。”大郎君笑道。

“这逍遥散味道极淡,状若白盐。若单独尝只有极淡的回涩,但放入其他有味道的东西中,就能彻底被遮盖住。就是我自己,有时也不一定百分百能尝出不同来。所以我一直都习惯随身带着逍遥散的解药。”

“你可曾教过萦儿逍遥散的辨识方法?春风楼总部在长安,若是有人用逍遥散对付萦儿就麻烦了。”

“教过的,并且给她留了不少解药。萦儿妹妹一向心细如发,不会有问题的。”

“看来武陵一时是待不得了,那张家眉娘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在家中特别受宠,性子有些霸道偏执,若是让她闹下去,恐怕大家颜面上过不去。我安排一番,过几天我与你一同上京。”大郎君感慨道。

“嗯,那萦儿妹妹殿试授官后,会有近两个月的回乡假,用以回乡祭祖,若是我们北上长安,到时与萦儿妹妹走岔了怎么办?”简然提出异议道。

“也是,我们就再等等,说不定萦儿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不知道她殿试考得怎么样?最终授官会去哪里?”

“请叔父放心,不管萦儿妹妹去哪里,我都会在她身边照顾她。”简然宽慰道。

“有你照顾萦儿,我也放心些,这两天我总觉得不安,是不是萦儿生病了?她虽说身体一直很好,极少生病。这些年她一直提着口气儿,就为参加科考,突然这殿试一完,人一旦松了那口气儿,就容易生病。”大郎君忧心地说道。

不得不说大郎君分析得很对,孟萦不光是松了那口气儿,更重要的是赐婚,让她觉得万念俱灰,又觉得愧对元郎。再加上她中了相见欢,一直都未能得到调养,惊忧交加,让孟萦一下子就病倒了。

深夜,孟萦一直没有醒来,高烧一时烧起来,一时退下去。白芷吓得一直守在孟萦身边,不敢离开。十一郎也跟着忙前忙后,照看生病的孟萦。

入夜,五郎过来了,白芷已经知道是五郎解了自家女郎的相见欢。可女郎却被赐婚睿亲王,不知这谢五郎将如何自处。

五郎见孟萦昏睡在床,身体仍有些发烫。他让白芷下去煎药,他来看着孟萦。五郎扶起孟萦,用内力帮她通了一遍经络,他知道孟萦心里憋了一口气,若不将她胸中郁气散发出来,恐怕得缠绵病榻一段时间。他便瞬间发力拍击了孟萦后心一掌,孟萦被打得吐了口黑血出来。

白芷端药进来,发现自家女郎吐血了,吓了一跳。后来见血的颜色极深,就知道五郎这般做也是为了救自家女郎。

五郎看这白芷将一小碗药给孟萦喂了下去,又收拾干净了床铺,这才放孟萦躺好。

“玉郎,玉郎……”孟萦在梦中发出梦呓。

五郎将孟萦抱在怀里,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玉郎一直陪着你。”

似乎是五郎熟悉的声音安慰到孟萦,她动了动脑袋,昏睡过去。夜间她不停地说:“元郎,对不起。唔,元郎,对不起。”随后,又不停地叫“玉郎,玉郎。”

五郎不停地轻拍着孟萦,一遍一遍叫这萦儿,天亮时分,孟萦的烧退了下去,她才渐渐进入梦乡。

等到孟萦醒来时,已经第二天正午了。她出了一身汗,白芷趁她睡着已经帮她擦洗过,又换了干净的睡袍。

孟萦醒来后,感觉身体虽然无力,但轻松了不少,不像昨天力压千钧似的。她慢慢坐起来,在房间里缓缓走动了几步。十一郎推门进来,见她已经起床,在床前走动,便上前扶住孟萦道:“娘子醒来了?感觉好些没有?”

孟萦点点头道:“我感觉好多了,你昨夜也没休息好吧?我这边已经没事了,你去休息吧,记住,你万不可再熬夜,轻忽自己的身体。”

十一郎笑道:“我昨夜休息了,五郎守了你一夜,早晨天亮前才离开的。我这就叫人将午膳准备好,一会儿我们用罢午膳,你再休息一阵。有什么事,等你好了之后再说。”

自十一郎住到家里来之后,孟萦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话这么靠谱。心想,看来他知道赐婚的事了,肯定怕自己难受,这才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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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成亲准备

孟萦早就发现大曌人结亲都避开五月,因为他们认为五月是恶月,认为五月是阴阳相争,死生之分。君子要“斋戒、止声色,薄滋味,定心气。”可女皇为何偏偏将婚期定在五月,孟萦觉得她有些恶意满满。

以孟萦在大曌十年的生活经验,她以为她至少要到九月份才有可能成亲,因为五月是恶月,不宜嫁娶;六月不嫁娶,因为六月嫁娶是半年,意味着甜蜜只能持续半年,到了年底,便会诸事不顺,不吉利。七月是鬼月,不嫁娶。八月中秋民间要祭祀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以前男娶女嫁时,说八月份娶妻的男子娶的是土地婆婆,因为土地公公惧内,是个妻管严。所以民家嫁娶便尽可能低避开了八月。后来女娶男嫁,这个习俗倒是坚持了下来。那样适合嫁娶的月份便只有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以及正月、二月、三月。当然这些适合嫁娶的日子只不过是大家的约定俗成,但不适合嫁娶的日子,难道就没有人嫁娶吗?事实情况并非如此,也有急着嫁娶,选在不适合嫁娶月份的,只要找人看过日子,对男女双方并无妨碍即可。但皇室婚嫁,比民间要隆重得多,且钦天监都会避开有说法的月份,以免引起皇室不满。所以孟萦才会在知道女皇将婚期定在五月时,一脸的震惊。

五月二十这个日子,孟萦倒是觉得无所谓,因为五二零在前世可是个扎堆结婚的好日子。她不知道的是,谢正君为了挑个好日子,找了不少大师给孟萦和萧瑾瑜合八字,挑日子,合出的结果都是两人出奇地相配。且五月二十这个日子对二人均无妨碍,会夫妻和满。谢正君才挑了个这么急的日子,怕得是夜长梦多。万一孟萦有孕,或女皇被朝臣议论谏言而反悔,这场赐婚都有可能遭人诟病。

孟萦看着满院的赏赐,觉得有些讽刺。难道帝后觉得愧对于人,从而加重赏赐,用以安抚人心?孟萦并不缺少银钱,这些年好物件也见了不少,但还真没见过这么多贵重的珠宝珍藏。

女皇将孟萦左邻的一套四进的大院子赏赐给了孟府,以作成亲之用,这是惯例赏赐。由于婚期紧,虽有工部的配合,但重新修建房屋的时间肯定不够。孟萦只是让人拆了左边的院墙,将两套房子合并成一套。她搬到月湖旁边的临湖居,将她现在住的正院扩建一番,以作为成亲后的正院使用。

傍晚的时候,十一郎陪着孟萦用哺食。餐后,他笑着说道:“睿亲王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最近两府被人盯得紧,不便相见,且亲事在即,婚前不适合见面,说有事等婚后再说。”

孟萦听了,心情又不好了,她没想到女皇赐婚这么快,她本想着昨晚趁夜拜访睿亲王,请他去求女皇解除赐婚,至少解除了元郎的赐婚。谁知她发烧,一直昏迷到今日正午。下午刚送罢拜帖,赐婚的圣旨就下了,且定下了婚期。她有些措手不及,现在睿亲王拒绝见她,大抵已经猜出她的打算,故而找借口不见,可见他是满意这份亲事的。

那她该怎么做,才能免除元郎的赐婚?既然自己无力改变被赐婚的命运,至少不要将元郎拖进泥沼中。

十一郎见孟萦听了萧瑾瑜拒绝见面的消息后,心情沮丧,便让伺候的人下去,轻声在孟萦耳边说道:“娘子,勿要忧心,睿亲王的毒已解,只不过现在不方便让人知道。他想等成亲之后,找机会再对外说出解毒的事,这也是为了保护娘子。”

十一郎哈出的热气打在孟萦耳朵上,酥酥痒痒,让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

听了他的话,孟萦有些将信将疑,怕是十一郎为了安慰她而说的谎言。

看着孟萦有些质疑的眼神,十一郎急忙说道:“娘子,我真没骗你。要不,我发誓……”

“好了,十一郎,你不用发誓,我信你。”孟萦说道。

她知古人重誓言,看来睿亲王的毒的确是解了。可既然他身体已经调理好,他本可以找门更好的亲事,为何要找自己?这又让孟萦有些糊涂,她可没自恋到认为睿亲王是爱上自己。大抵是,在大曌,她见过太多在亲事上算计的人了吧!

“这下娘子就不要再忧心了,一切都没问题。娘子若是有事要问睿亲王,我可以帮你们传话。”十一郎安慰道。

“那你怎么办?不会还想着做睿亲王的陪媵吧?”孟萦问道。

“我当然还是做他的陪媵,我是不会离开娘子的。”

孟萦有些头疼道:“十一郎,要知道睿亲王中毒十多年,纵使他解了毒,但并非就能恢复生育,若是他终身不育,你岂不是要跟着一起被耽误了。我想你还是先回沈府,请沈相给你另择一门亲事,嫁过去为正夫,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不,不管将来你和他是否有子嗣,我都不会离开娘子。子嗣对我来说虽然重要,但也要看这子嗣是不是与我爱的人一起生的。”十一郎一脸傲娇地说道。

嗯,果然还是那个别扭的十一郎。

既然十一郎这么说,孟萦知道无法说服他,那就等沈相来教育他吧!

“五郎今日在府里吗?我要找他谈谈,是我对不起他,回头我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送给他。希望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十一郎听孟萦说要给五郎准备嫁妆,差点憋不住笑。心内感慨道:五郎,你自求多福吧!

“十一郎,你去歇息吧,我要给爹爹写信,让他帮忙解除欧阳冉和黄简然的婚约,我不能让他们陪我一起冒险。”

“娘子,你先别急着与他们解除婚约,不若等你成亲之后,看睿亲王的毒是否真的解了。若是他身体有恙,你再与他们解除婚约也不迟。反正他们被退过亲,再也不会找到,比嫁给娘子更好的亲事了。”

“现在解除婚约,别人顶多说我势利、言而无信。可若等我成亲之后再解除婚约,别人该说睿亲王容不得人了。我没必要让他为我背黑锅。”

十一郎见孟萦犹如安排后路般,将身边的人都安顿好。就知道她是个负责任的人,看来自己眼光真不错!

孟萦的信还未来得及发出去,睿亲王府那边就已经派人告诉她,王府准备派长史带府兵去武陵接孟萦父亲到京中,为成亲做准备。特意来取孟萦的亲笔信。孟萦一看睿亲王府行事这般周全,她的信是不用发了,省了爹爹一路担心。

一系列的的变故,让孟萦看到了睿亲王府的办事速度和效率,她有种被推着走的感觉。迎娶安排千头万绪,孟萦此前没经历过,身边又没有人可以咨询。孟萦还真有些脑袋大,若是等爹爹来再安排就晚了。

睿亲王让人给孟萦送了两个出宫的宫女,帮助孟萦安排娶亲流程和礼仪。那两个宫女在宫中待了多年,本该放出宫,由家人接回养老的。她们被家人买入宫中为奴二十余年,本就亲情淡薄,再加上二十余年物是人非,哪里还有什么亲情可言。她们知道回去也没好日子过,还不如老死宫中。能恰好赶上睿亲王成亲,能出宫去孟府帮忙,若是她们做得好,说不定老了,能被主家荣养起来。如此好事,正是求之不得。谢正君千挑万选,她们表现合意,才得到这个机会的。

这两个宫女虽然年龄不大,但都被施过幽闭,不能像普通女子那般娶夫生子。一般若不是不得家人疼宠,谁会谁的送自家女郎入宫?入宫的宫女都会先施幽闭,然后在宫中服役二十余年,等到年老无法近身服侍主子,才会放出宫中。若无处可去,便只能去浣衣房或冷宫,直到老死宫中。

孟萦没想到皇宫的宫女们竟然都了施幽闭之刑,这让她感到不寒而栗。大曌女子本就比男子少,可还有不少女子被施幽闭之刑,就是为了防止宫女们和女皇的夫郎们偷情?

这两名宫女被送来的时候,孟萦还有些懵懵的。

这两名叫青簪和青缨的宫女才三十多岁,却面容苍老,白发已生。孟萦有些同情她们的遭遇,只是为了银钱,她们父母将花朵般的女郎送入宫中,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终身不能娶夫生女。

她们来之前被睿亲王重新赐了名,让她们伺候好孟家女郎,这是她们以后的主子。若是她们伺候得好,以后将由孟家给她们养老。

孟萦让白芷先帮她们把了脉,除了过度忧心、营养不良外,并无大碍。她们熟知宫中礼仪,参与过好几个皇子的成亲事宜。故而,应对孟萦成亲事宜,做起来得心应手。

有了得力帮手,孟萦觉得轻松了不少。因为时间紧促,但娶亲正常的六礼程序都要走完,容不得半点纰漏。

睿亲王府几乎每日都会派人过来送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不拘贵贱,都是萧瑾瑜的一片心意。孟萦一一收着,有时也会送上合适的回礼。

孟萦去找过好几次五郎,都没见到人。看守的下人说自家郎君被部里派到外地办差了,近期都不会回来。一时,让孟萦愈发觉得愧对五郎。

四月二十三日,右相携这次科考的考官们一起招待新科进士,类似于翰林宴。孟萦作为魁首,不便缺席。她知道她若是不去参加宴席,不定第二天就会传出她不满女皇赐婚,轻贱皇族的舆论来。无论如何她都要打起精神接受众人或窥探,或嘲讽,或艳羡的目光。不少人认为可惜了她一身才华,若不是娶了皇子,而是娶世家子,再过二十年,她很有可能成为另一个位极人臣的左相。现在她娶了皇子,以后在权势方面就不用奢求了。若是这皇子身体是个好的,能诞下嫡女,没准还有一争之力。可睿亲王是个病秧子,传言不能人事。这孟家以后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孟萦不管别人的目光如何,她觉得自己的心态和重要。如今她与睿亲王府已经在一条船上了。别人的看法并不重要,你过得好,能得到艳羡又如何?过得不好,别人取笑,其实对自己影响也不大。她只想关起门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是。至于元郎,暂时他不得回京,对他影响不大。对于无法改变的现实,只能接受和面对,至于未来,不是还有句话叫天无绝人之路嘛!孟萦向来善于开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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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郎君上京

孟萦不悲不喜,冷静自持,从容镇定的态度让女皇愈发高看,更觉得愧对于她。为此在授官的时候,她破例将孟萦放到了翰林院,赐了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入翰林院掌修国史。

孟萦的任命一下来,众人傻了眼。大家都以为女皇将要放弃这届的新科状元,故而将她赐婚于睿亲王。谁知几天过去,竟然又给她破例授官,一上来就是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还掌修国史,这差事虽没什么实权,但却可以让人名垂青史。

几天功夫,孟萦的起起落落便传遍了京城,众说纷纭。不知情的人都认为孟萦撞大运了,被点了状元,娶皇子为夫,还授了官,起点比别人高得多,自此便可以走上青云路了。可知情的权贵世家们,心知肚明地认为这是女皇心虚了,觉得亏欠了孟家女郎,才会在官职上补偿她。

卫慎行返京时还在想,这婚书得来挺顺利的。谁知半路收到暗卫传来的消息,兄长竟然被女皇赐婚给孟家萦娘为侧夫,还是在睿亲王为正夫的情况下。

女皇的险恶用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这是在斩断卫家的后路,让卫家失了子嗣,以后兵权势必就要旁落。女皇为何这般赐婚,卫慎行让暗卫去查探清楚。

女皇赐婚当日,御书房里的人不少。当日的事很快就经好事者的口传了出去,卫慎行的人很快就得到了全部对话。这会儿,卫慎行对孟萦心有不满,若不是她跟女皇说心仪长兄,女皇也就不会赐婚兄长,现在赐婚圣旨已下,卫家算是与睿亲王和孟家绑到一起了。若是女皇不给兄长赐婚,他拿着婚书,这孟家萦娘必定要半入赘卫家。也就不会有那么麻烦事,现在他这婚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若是睿亲王能诞下嫡女,卫家支持他的嫡女争位,到时新的女皇念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卫家倒是可以再荣耀几代,可睿亲王显然是不可能留下子嗣的。那么卫家岂不是也跟着要绝了子嗣?除非睿亲王“早逝”,否则卫家难有出头之日。

卫慎行于四月二十七日回到长安,他先去了宫里拜见女皇,得了留京的旨意,这才回了定国公府。他让人留意孟萦的行踪,发现她自授官之后,由于有个长长的婚假,并需要立马上衙点卯。

孟萦自赐婚后便深入简出,极少出门。偶尔出门,也是随行众多。卫慎行通过密道到了孟府,发现正院正在修葺扩建,孟萦并不在正院,搬去了别的院子。孟府内外,明暗守卫众多,他一现身,恐怕就会被捉住。他只好又顺着密道回了定国公府,并让人将孟家那边的入口暂时封起来,以防有人发现密道的存在。

如今孟府正在风口浪尖上,卫慎行也不便递帖子拜见。而孟萦自殿试之后,发生了诸多不可控的事,便一直未再去定国公府看邸报。她收集的消息倒是传来卫家三郎回京。孟萦从未见过卫家三郎,想着他是元郎的兄弟,她觉得愧对元郎,没脸主动前去拜见。故而两人一直未能见面。

五月初五端午节,睿亲王府早早派人送了各式粽子和五彩丝线。孟萦让白芷按例回了礼。十一郎回了沈府一趟,不过,还不到正午就回了孟宅。孟萦没心情出去看赛龙舟,只在家看画册,设计首饰,用以安抚焦躁不安的内心。

隔壁谢五郎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孟萦心下愈发不安,因为最近她经常会梦到谢五郎,像得了相思病一般,真是见鬼!孟萦心中暗骂而愈发烦躁。

从长安到武陵郡走水路,在母亲河坐大船,顺流而下,日夜行船,下船补给到位,不耽误行程的话,七天可到。但从武陵到长安,则是逆水行舟,日夜不停最快也要十天时间。但官府的邸报信息传送一般三四天就能传到武陵。

四月二十四日,孟萦殿试被点状元的消息传到武陵郡,赵郡守派人到文曲巷来送喜报,大郎君面上虽波澜不惊、谦虚谨慎,但内心颇为欣喜激动,送喜报的人和府中上下都得了厚厚的打赏。

谁知第二天,赵郡守又派人送来了孟萦被赐婚的消息,连成亲日期都定了下来。日子定的那么急,让大郎君不安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希望自家女郎能娶个情投意合的夫君,而非皇亲国戚。毕竟齐大非偶,若是萦儿受了委屈怎么办?

他迅速安排人接管武陵的产业,将孟南和孟北留在武陵帮忙照看产业,他则清点能带到长安去的人手,尽可能多地帮孟萦带些得力之人,希望能帮上孟萦。

正当大郎君这边忙得脚不沾地,睿亲王府派到武陵郡的长史韩念恩带着府兵到了孟宅。韩长史拿着王府的印鉴和孟萦的亲笔手书,来接大郎君上京。

大郎君安排韩长史和府兵们在此休息一日。

大郎君随后亲自去给孟萦姑姑送信,说及孟萦成亲之事。邀请姑姑家人跟着一起上京参加婚宴。由于时间太过紧急,余家娘子根本来不及安排,家中孩子众多,大小不一。最后只好临时安排,大姑父和四姑父带着表姐和大表姐夫一同上京参加婚宴。至于孟萦几个叔叔家,根本就通知不及,大郎君想等孟萦回乡祭祖时,再请大家一聚。

第二日,安排停当,大郎君便和简然带着人手,跟随睿亲王府派来的人一起乘舟北上。韩长史深知时间紧迫,片刻不敢耽误行程,派了几队船工日夜行船,路上遇到暴雨,虽有风浪,但总算有惊无险地到了长安。

五月初七,睿亲王府派管家过来通知孟萦,说她父亲今日到灞河码头,请她前去接人。孟萦一听爹爹快到了,欣喜异常,立马让人将府里的几辆马车全部带到码头,又让人去车马行再租几辆马车,她知道爹爹来肯定会带不少物件和人手。

大船缓缓靠近码头,孟萦看着站在甲班上的大郎君,泪流满面。

父女俩一年多未见,大郎君倒是无甚变化,依旧长身玉立,温润儒雅。孟萦这一年多长高了不少,体重却没怎么增加,故而显得更加弱不胜衣。一袭纱衣穿在身上,河风吹过,衣袂飘飘,似要乘风归去。大郎君看着快步奔向自己的清瘦女郎,心疼万分。

孟萦直接扑到大郎君怀里,泪流不止。之前她一人独立支撑,还不觉得辛苦劳累。如今见到大郎君,顿时觉得委屈万分,又有种找到依靠,可以放下担子的歇一歇的感觉。

大郎君看着怀里痛哭的孟萦,心情颇为复杂。其实从她被慧定大师招魂醒来,大郎君就知道他那娇憨可爱的女儿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不过好在上天给他送来个更灵动娇俏的女儿。她乖巧懂事、聪慧机警,却不肯上心课业。为了让她上进,大郎君舍不得惩罚她,只能惩罚自己。还好此后她再未懈怠,一路有惊无险地走到了科考的顶峰。

大郎君不知道她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她认得各种农作物,对农作物的种植极为熟悉,就连他许多老农都喟叹不如。她认识各种新式物种,可她又不像单纯的农女。她有见地,有学识,不管学什么都能得心应手,融会贯通。在经商一道上,她都能游刃有余。这几年,她不声不响,云淡风轻地积累了,别的家族辛劳一世都积攒不来的银钱。至于课业,她写文章就连何夫子这老翰林都赞不绝口,说她文章华彩天成,腹有诗书,见识高远,就是世家子也不一定有她这般远见卓识。这些矛盾的地方,让大郎君百思不得其解。

当初孟萦在鹿鸣女学时,曾有夫子过来找大郎君切磋棋艺,说他棋艺高超,因为教出了孟萦这般高徒。大郎君有些哭笑不得,他发现凡是她找不到出处的能力,她都会推到爹爹或者祖父身上。她一直认为应十月怀胎,却不知大曌却是七月怀胎。

大郎君从未指出她身上不合常理的地方,只希望她能一直做他的女儿。虽然她不是他曾经的那个女儿,但她的确如敬重爱护他这个父亲。出门在外也一直想着他,让人给他捎来各种各样的物件。按时问候,每月都要写一两封家书,四时八节的礼数从未疏忽。大抵这天底下没有比她更孝顺的女郎吧!

孟萦哭了一阵,才红着脸从大郎君怀里退了出来。大郎君眼睛红红的,摸了摸孟萦的发冠,笑道:“萦儿都要成亲的人,还在外面哭,让人看了该笑话你了。”

“见到爹爹,我心中高兴。一时激动,就忍不住了。”孟萦擦干眼泪,挽着大郎君的胳膊说道。

大郎君僵立着身子,看着孟萦对他异常亲密。是的,她一直都愿意亲近他,他也习惯她的亲近。只是这一年多未见,他有些生疏与自家女郎的亲密互动。大郎君放松身体,任由孟萦挽着胳膊。

随后,大郎君给孟萦介绍了睿亲王府的韩长史,双方见礼之后,韩长史要回睿亲王府复命。

随后大郎君又让孟萦拜见了两个姑父、表姐和大表姐夫。孟萦和表姐一两年没见,这两年虽偶有通信,但联系少了很多。表姐比孟萦大三岁,已经生了一对龙凤胎,和大表姐夫感情正浓。见到亲人,孟萦说不出得高兴。

简然跟在大郎君身后,看着孟萦像小女儿一般,在大郎君怀里哭泣,也有些激动。整整一年没有见到萦儿妹妹,她长高了,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叫他简然哥哥。

孟萦看到大郎君身后的简然,笑着问候道:“简然哥哥,别后安好?”

简然笑道:“好,很好,萦儿妹妹比去年清减了不少。”

孟萦请大家上马车先行回府,半夏和苍术指挥人手将行李装上马车,由竹清带着他们回府。

见到大郎君,孟萦着实高兴,一路上兴奋地给大郎君介绍长安城的坊市,一直到回到离东市不远的韦曲大道,孟萦都是笑着的。

回到孟府,十一郎已经安排好了茶水饮食,大郎君住的世安苑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他专门留了好几个价值千金彩瓷,给大郎君装饰房间。

大郎君见十一郎在府们前迎接,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只不过,在孟萦没有介绍之前,他什么话都没说。孟萦每个月都会给大郎君写一两封家书,另外白芷也会定期将府中的消息传给大郎君。所以孟萦府中发生何事,大郎君基本都清楚。只不过孟萦遭受陷害而受伤或暗杀的消息,孟萦和白芷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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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婚前教导

大郎君一到府中,孟府来了长辈,各个管事更加克勤克谨,丝毫不敢懈怠。因着府里要娶亲,琐碎事情不少。大郎君做事向来条理分明,孟萦让各个管事直接向大郎君汇报,她则要跟着宫中出来的两个掌事嬷嬷学习宫中礼仪和成亲流程。好在孟萦从上书院开始,一直接受的都是贵族教育,在书院里也系统学习过贵族礼仪,故而宫中礼仪学起来到也得心应手,并没觉得太为难。

不知大郎君怎么说服得十一郎,竟然同意让孟萦送他回沈府。孟萦亲自送十一郎回去,左相十分热情地款待了她,并致以感谢。倒让孟萦觉得不好意思来,送走十一郎,她觉得松了一口气。

大郎君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检查孟萦发出去的邀请函,查缺补漏。神药谷那边的邀请函大郎君让人骑快马送了过去。长安这边的邀请函,一部分是孟萦亲自登门送过去的。孔芝、韩秋棠和晏归云表示会带着弟弟们陪同孟萦去娶亲,可惜许兰芝和谢含蕴不在京中,否则她们肯定会陪她一同去娶亲。

孔芝因为母亲和弟弟算计孟萦,心中觉得愧疚。可孔尚自小跟着她一起长大,感情自是不一般。可睿亲王设计孔尚睡了钟维朗,现在两人跟魔怔了似的,难舍难分。孔芝见了心烦得不行,想着这是不是报应。孟萦被赐婚于睿亲王,让孔芝觉得都是他们文宣公府的错。若不是她和夫君求助睿亲王,这赐婚也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个想法,让她愈发觉得没脸来见孟萦。

大郎君本想着孟萦这边既无姐妹,又无兄弟,娶亲时会显得过于单薄。没想到她在长安交了不少朋友,这样也能帮她撑起场面。

谢五郎的事一直压在孟萦心里,因为谢家太安静了。谢五郎去外地办差之后,就一直杳无音讯。大郎君虽帮忙处理府中事务,但孟萦房里的事,他却彻底放手,并不过问。让孟萦连个请教讨论的人都没有。这让她感到心慌。关键是她最近发现自己跟魔障了一般,对谢五郎念念不忘,一想起玉郎这个名字就觉得万分欣喜。她有时觉得自己得了病,很严重的相思病,怎么会这样?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和情感,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感到心慌。

孟萦派人私下打探谢五郎的身世,却毫无所获。谢含蕴自孟萦生辰之后就离京了,回江南准备迎娶八皇子。孟萦无法探听谢府之事,谢五郎的身世成谜。

越是迷雾重重,孟萦越发想要解开谜底。萧瑾瑜那边知道孟萦在调查谢五郎的身份,便派人抹平了谢五郎的过往,她自然什么也查不到。面对一个查不到过往的人,让孟萦如何不心焦?不过她与五郎合开的蝶舞银楼一直运营良好,掌柜的定期过来报账,收益颇丰,这让孟萦稍稍安心。

大婚临近,京中几个已出嫁的皇子姻亲都派人前来打探消息,右相和靖安候府盯得尤为紧,宫中在王府里眼线尤为多。萧瑾瑜一直深入简出,不曾露出任何异样。

萧瑾瑜派人盯着钟维朗和孔府,自孔尚和钟维朗春风一度之后,钟维朗深受打击。养好身体之后,他有些忿忿不平,想将孔尚加诸他身上的痛苦还给他,可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右相府之前与靖安候府议亲不成,现在见孔尚成了榜眼,又想让丁燕婉娶孔尚为正夫。

钟维朗觉得孔尚嫁给谁都无所谓。但他必须嫁给孟萦。她已经成了他的执念,若不能让他亲近孟萦,嫁进孟府,他觉得这些年的辛苦岂不是白受了,以后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萧瑾瑜听暗卫来报,说钟维朗花重金从南疆巫人手中购买了一对情蛊,他自己服了母蛊,准备给孟萦下子蛊。只不过孟府防卫严密,他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萧瑾瑜很头疼钟维朗的偏执,但若是放任不管,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无法一直看着钟维朗觊觎孟萦,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萧瑾瑜召出暗卫,让留在孟府的人故意卖个破绽给钟维朗,从而取到子蛊。随后萧瑾瑜就让人将给子蛊下了。

半个月后,文宣公孔楠才发现自家嫡子孔尚和靖安候府的嫡长孙钟维朗滚作一团,“爱”得难舍难分。吓得她六神无主,却不敢声张,只想着将这两个祸害打发了。很快文宣公府便同意了右相府的亲事,将婚期定在了六月初,而钟维朗则作为孔尚的陪媵嫁到右相府。

孟萦这边手忙脚乱,忙得焦头烂额。萧瑾瑜那边也不轻松,虽然他的婚礼之事宫中从去年便开始准备,但事到临头,才发现无论做多少准备,总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他两辈子才成这一次亲,自然想尽善尽美,希望不留任何遗憾。

至于聘礼,孟萦听从宫中来的两个嬷嬷的建议,比照其他皇子的聘礼,加厚了五成。好在孟萦积蓄不少,之前为了求娶元郎换了不少金银珠宝,现在正好都用上了。聘礼送出去后,孟萦暗自感慨,别人娶夫郎几乎不用花用银钱,她娶个被女皇硬塞的夫郎,却花费颇大。若是再来几次,孟萦觉得自己估计要破产了。

五月十八日,经过工部百十人,连续赶工,正院的修葺全部完成。孟萦进去一看,正院比原先扩建了一倍有余,院子里修建了花圃,并移栽了花木,这会儿长得正葱茏。原先五间的正房,变成了七大间,东西厢房和倒座房都往外扩了不少,显得开阔大气。房顶换了新瓦,屋梁上雕梁画栋,妆饰精美。屋里的原先的摆设都被送到了临湖居,正屋的家具,等明日抬嫁妆安置。家具尺寸提前量好了,放进屋里正好。

院子里搭了青庐,作为成亲第一夜的新房。青庐里铺了地毯,有一张极大的婚床,婚床旁边放了桌子和条几。一切都很新,两天过后,孟萦也将迎来新的生活。

孟萦看着内外一新的正院,心道:以后这还是我的院子吗?不知元郎他们挖的地道有没有被发现?孟萦见正院人来人往,也就没敢专门去检查地道。

五月十八日傍晚,神药谷黄家那边来人了,黄家姑姑带着两个女儿和夫郎们来了,雾灵山庄的左家娘子带着夫郎们也来了,宋佳月、黄乐然和左正越也来凑趣参加婚礼。这么长时间不见,大家见面并不生疏,自是一番叙旧。第二日,欧阳静茹带着夫郎们和欧阳冉过来一聚,府里热闹非凡。

大郎君见来了这么多人,不再担心孟萦娶亲时势单力孤了。

孟萦两套四进的大院子住满了人,幸亏大郎君带了不少人手,孟萦又从京郊的庄子上抽调了人手,这才忙得过来。

五月十九,睿亲王府那边送嫁妆单子过来。孟萦见到几个原先谢府的下仆,有些惊讶,以为是谢家派人帮睿亲王府的。厚厚的嫁妆单子送到了大郎君那里,睿亲王府的陪嫁让大郎君咋舌。睿亲王府送来了嫁妆单子,却一直没有送婚书过来,让大郎君感到不解。他以为赐婚的婚书可能与民间不同,想着明日大婚之后再问问。

看着摆满差不多整个宅院的嫁妆,孟萦前些天的镇定自顿时绷不住了,她有些心慌,不知道这段婚姻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孟萦知道她这是婚前恐惧症,她在院子里来回不停地踱步,有些心神不宁。

下晌的时候,镇北侯韩夫人,也就是韩秋棠的母亲,和镇国将军府楚夫人过来了。她们受萧瑾瑜之托过来教导孟萦的,本来婚前教导的任务应该由母亲完成,可孟萦父母和离,又写了断亲书。孟萦成亲,她母亲没能来参加。

本来大郎君还发愁孟萦婚前教导的事,他正想着请谁来教导孟萦比较好。没想到睿亲王那边考虑周全,帮孟萦请了两位德高望重的妇人来教导她。

大郎君谢过韩夫人和楚夫人后,就让人请她们去了孟萦暂住的临湖居。

孟萦正心烦意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听说韩夫人和楚夫人来了,她还一脸懵懂。后来听两位嬷嬷解释,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孟萦与韩秋棠交好,见过几次韩夫人,但并不熟络。至于楚夫人,她更是见都没见过。楚夫人是楚沅、楚沛和楚沣的母亲,楚沅与孔萱交好,孟萦与楚沅的关系远没有和许兰芝好。

孟萦热情地招待了她们,韩夫人毕竟见过,倍感亲切。楚夫人知道孟萦与许兰芝交好,相处起来很快便熟络了。三人寒暄了半天,孟萦也听出她们来的目的。最后还是韩夫人问孟萦,睿亲王有陪媵几人的问题。

孟萦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请问夫人,陪媵有什么讲究吗?”

韩夫人笑道:“正夫的陪媵地位比侧夫还要高,若是正夫亡故,陪媵则自动升为正夫,照料子嗣。”

孟萦一直都不知道,因为她从未关注的原因吧!再加上赐婚来的突然,婚事又急,无人给她解惑。孟萦对这个世界婚恋观一直都没有建立起来,大抵源于她骨子深处的抵触情绪。

“说起来不怕两位夫人笑话,我自幼离母,随父独居郡中,无人教导我婚后事宜,你们来之前,我正心有恐惧,不知该如何应对。幸好有二位长辈教我,请受我一拜。”

说罢,孟萦深深地揖礼。

两人倒是受了孟萦一礼,随后热情地扶起她,细细讲解如何与夫郎们相处。孟萦也算是大开眼界了,之前她那奇葩母亲不按常理出牌。京都大户人家要规矩得多,贵女和郎君们大多自幼秉承庭训,有时虽会胡闹,大谱上却不敢太过逾越规矩。只有少数纨绔,才会视规矩于无物。

听她们讲了一个多时辰,孟萦得出的结论就是,婚后房中之事,全部交由正夫安排,其他夫郎都要听正夫训导。在未诞下嫡女嫡子之前,其他夫郎都要服用避子丸。子嗣的出生顺序也由正夫安排,所有庶子都不能高过嫡女嫡子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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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隆重亲迎

孟萦觉得自己刚闭眼,就被白芷催着起来了。孟萦闭着眼睛沐浴了一番,任由青缨和青簪帮她穿上宫中尚衣局送来的喜服,没她们帮忙,孟萦觉得这喜服她是穿不好了。这喜服是亲王成亲的礼制,连同佩饰都是宫中送来的。

青簪帮忙束发,然后匀面化妆。孟萦不喜欢时下的鬼面妆,将脸涂成石膏脸,然后画大片腮红和樱桃朱唇,看着有些吓人。孟萦没让她们给上妆,她就着睿亲王府送来的水晶镜,给自己画了个端庄又不失艳丽的新婚妆面。在由青缨帮她戴上宫中送来的整套头面。孟萦看镜中,好个倾城绝艳的丽色佳人。

青缨笑道:“女郎这妆容真是美极,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新娘选择女郎这般妆容。”

青簪道:“女郎的妆面手艺无人能及,这妆面看起来既自然又美丽。想必陛下和正君看了都会心生欢喜。”

……

孟萦吃了一小碗醪糟荷包蛋,两个荷包蛋吃下去,就不那么饿了,既管饱又不会觉得太干。随后,孟萦将婚礼流程在心中默了一遍,又将提前准备好的几首催嫁诗背了三遍,唯恐一时紧张而遗忘,被大家取笑。

很快孔芝、韩秋棠和晏归云便带着人过来了,她们一路走到临湖居,见满府都收拾得喜气洋洋,装饰精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府里收拾得这般华贵,可见府里的实力不菲。

孟萦这边掐着点往睿亲王府去迎亲,大郎君将家中的良驹都带了过来。孟萦身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诸多迎亲的女郎和郎君们,往睿亲王府而去。

卫慎行守在孟府不远的街口,他今日来参加喜宴,但他从未细看过孟萦,故而他早早地守在孟府附近,只为一睹芳容。

很快他看到了骑着枣红马的新娘,一袭青衣,从里面的透出层层叠叠的红衣,十分相配,看着喜庆万分,显得人非常有精神,柔美又不失端庄。他看着马上的女子情绪内敛,秀目微挑,展颜一笑时,让他想要倾城以待,若能得她垂青,倾国又如何?

她,可能是卫家的宿命吧!

不管孟萦对萧瑾瑜这门亲事是否满意,但孟家给出的聘礼和为成亲所做的准备工作,都表达了十足的诚意,让女皇感到非常满意。就连挑剔的谢正君,也觉得孟府做得无可挑剔。

孟萦没想到女皇和谢正君竟然会出宫送萧瑾瑜出嫁,她去睿亲王府之后,才知道帝君二人已然先到了府上。参见帝君二人后,大家都很拘谨,不太敢闹腾,一时气氛有些严肃。

等到孟萦吟罢催嫁诗,见一身绯衣的新郎走了出来。孟萦突然觉得喧嚣的世界安静了,只剩下眼前这绯衣郎君。

以前,孟萦每次见睿亲王,他都是带着金面具,拒人以千里之外,清冷淡漠。可谢五郎却是亲切友好,偶尔促狭而又挑剔,却显得很真实。孟萦脑子里不停闪过他们二人的影像,却无法将二人重合起来。

谢五郎怎么会是睿亲王?他还对孟萦说,别人都说他和睿亲王身形很像。岂止是像,就是同一个人好不好?怎么会这样!

孟萦立马意识到五郎和十一郎合伙骗了她。突然她明白为何她的人,查不到谢五郎的过往,为何五郎从未参与她朋友们的聚会,是怕被拆穿身份吧!想着这一个月来,她为了找谢五郎,费尽心思,日夜担惊受怕。孟萦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心里很气五郎和十一郎的欺骗。

可不知怎地,孟萦看着一身喜服的五郎,不应该是玉郎,却又气不起来。反而是欣喜异常,心跳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连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睿亲王戴面具好些年,很多人都未曾见过他的真面目。今日一见,都惊叹他姿容茂盛,不愧是女皇和皇正君之子,完美地继承了他父亲和母亲的优点。修眉入鬓,一双凤眼微微挑起,鼻梁高挺,红唇厚薄适中,唇角翘起。眉间小米粒大小的朱砂痣,生动灵气,让萧瑾瑜看起来如佛似仙,气质高华悠远,不近人间烟火。

见孟萦一直盯着新郎官看,女皇更是觉得心情舒畅。她的玉郎向来无可挑剔,若不是中毒,他也不会终年带着面具。现在他终于勇敢地揭开面具,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了。她的玉郎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孩子,也只有孟家萦娘才能勉强配得上他。

萧瑾瑜含情脉脉地看着孟萦,却见她直直地盯着自己看。他知道这会儿她心里肯定复杂万分,他向她伸出手。

孟萦被身后的孔芝轻轻推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慢慢地伸出手放到萧瑾瑜手中。

两人一起走到女皇和正君跟前,叩首敬茶,拜别父母。

女皇和谢正君都送上了祝福的话。他们这才在司礼官的催促下,进行婚礼的下一步流程。

孟萦和萧瑾瑜携手上了步辇婚车,婚车四周珠帘漫卷,红纱轻扬。两人在婚车上正襟危坐,保持端庄的身姿。四周人声鼎沸,不停地有人说着吉祥话,赞美新娘和新郎的美貌。孟萦让人提前兑换了上万贯的铜钱,让侍奴们不停地向人群撒去。观礼的民众得了铜钱,并不曾闹着拦住婚车,讨要喜钱。

婚车缓缓驶入韦曲大道,到了孟府,二人携手进门。

孟萦和萧瑾瑜刚进门,孟萦这边的亲朋们便从侧门走出去,然后再从正门走进来,去踩踏新郎进门的足迹,象征着让新郎找不到回去的路,从此安心在这里生活,未来婚姻也会美满长久。

后面的流程颇为复杂,两人一同拜天地,拜大郎君。大郎君对萧瑾瑜的出身样貌没什么可挑剔的,只觉得他身形稍显消瘦。他比孟萦大七岁,本该有着青年郎君健壮的身形,可他却尚未褪去少年的单薄。大郎君也曾听到传言,说萧瑾瑜身体有恙,但他看萧瑾瑜的气色尚好,问题应该不大。

孟府今日宾客盈门,萧瑾瑜提前让天香楼的厨师过来帮忙,女皇又派了几个御厨,让孟府的宴席水平上了好几个档次。

孟萦和萧瑾瑜一同招待宾客,又吃了酒席。孟萦这才在懵懂中走完了婚礼的全部过程,最后两人被送入新房——青庐之中。

青庐被布置的美轮美奂,外面天色见晚,青庐红烛高燃。

孟萦和萧瑾瑜分坐左右,青枝递上了同牢盘,里面装了同牢饭,孟萦和萧瑾瑜各吃了三口。意味着以后二人患难与共,感情牢不可破。随后青苗又递上了一对用五彩丝线捆绑的金酒杯,将一对龙凤双胞胎,推到了孟萦和萧瑾瑜身边。青苗念念有词道:“一盏奉新妇,一盏奉新夫。自此结同心,恩爱长久远。”

孟萦和萧瑾瑜喝完合卺酒,萧瑾瑜站起来,将孟萦头上的红绳解下来,意味着解缨,又称为合鬓,即是结发为夫妻的意思。

随后,青枝和青苗领着龙凤胎出了青庐,并将青庐的帘子合上,阻挡了外面好奇探究的目光。

孟萦耳根发烫,羞赧地低头不语,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五郎。萧瑾瑜了解孟萦的性格,知道她定是羞涩不安,便主动坐到她身边,轻声笑道:“娘子,我们安歇吧!”

孟萦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他,可在这私密性不高的青庐里,她什么话都问不出口。想着这一个月来,她所受的煎熬、痛苦和彷徨无助,又觉得委屈万分。她想出去透透气,可她知道不能,因为青庐外肯定留了宫中的使者,若是她今夜离了青庐,明日肯定会议论纷纷。到时五郎颜面有失,她也会被人诟病。

萧瑾瑜见孟萦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上前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为夫给娘子宽衣吧!”

孟萦突然觉得面颊如火烧一般,上次她中相见欢,脑子根本不清醒,而是如梦如幻。现在让她在清醒状态下,与萧瑾瑜亲密相对,她根本做不到,她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

萧瑾瑜帮孟萦褪了婚鞋,孟萦别扭地直接躺到床上,合衣而眠。她紧张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萧瑾瑜见孟萦双睫闪动,颇为紧张的样子,心下暗喜。这是别人看不到的样子,独属于他。他慢条斯理地褪了喜服,脱簪散发,除了中衣,只穿着里衣,紧挨着孟萦躺下。

孟萦感到身边的床塌陷了一点,喜房里的蜡烛一直燃着,大红帷帐透过光来,朦朦胧胧。孟萦不敢睁眼面对萧瑾瑜,若是他们盲婚哑嫁,她的心情可能没那么复杂。可他们以朋友的身份,一起经历那么多事,在孟萦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结成夫妻,她有些转不过弯来。

孟萦觉得如果不把话说清楚,她真的无法接受他们之间的亲密接触。

今日她还发现自己一个秘密,难道是她移情别恋吗?为何看到五郎她就会心跳加快,不由自主地心生欢喜。这是她以前见到五郎时,不曾有过的感觉,她怀疑五郎肯定是给她下了蛊。否则,她不应该这样。故而,她跟本就不愿意睁开眼睛去看五郎,她怕自己控住不住自己的心,想要靠近他。若是那样,岂不是负了元郎?

萧瑾瑜轻轻地拉着孟萦的手,感觉到他靠近的气息,孟萦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她把头转向床里。萧瑾瑜在孟萦耳边悄悄私语道:“娘子,你不会想坐实外面的传言吧?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这样,让玉郎怎么办?明日被人耻笑吗?”

孟萦心里斗争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过头来,睁开眼睛,看着萧瑾瑜。艰难地开口道:“五郎,我……。”

“叫玉郎或夫君。”萧瑾瑜笑着说道。

“玉郎,我想明日你应该给我个解释。我现在还无法面对……”

“我知道,歇着吧!我帮你脱了喜服。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刚才是逗你玩的。”萧瑾瑜在孟萦耳边促狭地说道。

孟萦脱了喜服,两人躺到床上再没多说话。

成亲这一天,两人从色微明一直忙到月上柳梢,孟萦和萧瑾瑜都累得不轻。入了青庐,他们各自盖了一床薄被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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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敬茶认亲

第二日的清晨,孟萦发现她将自己的薄被踢到床脚,她则缩到了萧瑾瑜怀里,扯着他的薄被取暖。萧瑾瑜被挤到了床边,差点就要掉下去了。孟萦觉得自己是没救了,太不会睡,被两个嬷嬷教导良久,也改不过来。

孟萦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萧瑾瑜怀里退出来,红着脸对萧瑾瑜说道:“玉郎,早!”

萧瑾瑜半夜就醒了,他发现孟萦蹬了被子,觉得冷的时候,便向温暖的地方靠近,最后直接睡到了他怀里。他觉得睡着的孟萦好可爱,就像睡得迷迷糊糊的奶猫,到处胡乱拱。

搂着心爱的女郎睡觉,萧瑾瑜不愿醒来。

每天清晨醒来,能看到爱人的笑脸,真是件幸福的事。萧瑾瑜这会儿听到孟萦问候的声音,觉得幸福满满。

“娘子,昨夜休息得好吗?”

好,当然好了,被子蹬跑了都不知道!

孟萦点点头。

“可是玉郎没睡好,娘子总是抢玉郎被子。今天午休你要补偿我。”

孟萦听了玉郎的话,红了脸。

看透不说透,都是好朋友,玉郎,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玉郎说,怎么补偿?”孟萦红着脸说道。

外面候着的青缨和青簪听到青庐里有声响,便轻手轻脚地走来问道:“殿下和娘子起了吗?”

萧瑾瑜收敛了神色道:“送水洗漱吧!”

不大会儿,青缨和青簪便带着侍奴送来了洗漱用的热水,孟萦正想着是自己先洗呢?还是谦让一番。青缨根本就没问那么多,直接先伺候孟萦洗漱了。孟萦这才意识到,是她娶夫,不是她嫁人。在自己家肯定自己更自在些,她则要照顾嫁进来夫郎的心情。

洗漱完,又涂了面脂。青缨正准备为孟萦挽发,萧瑾瑜道:“你们先下去吧!”

青庐里帮忙收拾的侍奴鱼贯而出,只剩下他们两个,孟萦有些不自在。

萧瑾瑜拿起象牙梳,帮孟萦通发。他一边通发,一边说道:“以后我帮娘子挽发,娘子帮玉郎挽发,可好?”

“玉郎,可我挽发挽得不好,到时弄疼你就不好了。”

“没关系,娘子多练练就会了。”

很快萧瑾瑜就帮孟萦梳了变环望仙髻,然后插上发钗,这手艺,让孟萦惊叹不已。

“玉郎好厉害,怎么会梳这么好看的发髻?”

得了孟萦的夸赞,萧瑾瑜心情大好。

“成亲前,我跟母皇的梳头侍人学了段时间,我还会梳很多种发髻,当时就想着,以后每天给娘子梳不同的发髻。”

孟萦没想到玉郎还有如此浪漫的一面。

“谢谢你,玉郎。我来帮你挽发吧,若是做得不好,你可以教教我。”

孟萦磕磕绊绊地终于帮玉郎挽好了发髻,戴好发冠。两人换了喜庆的绯色袍服,就出了青庐。今日还要给大郎君敬茶,祭祖和拜见亲戚。

萧瑾瑜拉着孟萦的手,宽大的袖口下,两人十指交扣地出了青庐,由青缨和青簪带着他们往大郎君的世安苑走去。

萧瑾瑜看着熟悉的庭院,却有着不同的感觉,以前他以谢五郎的身份来拜访,是朋友。现在他是这庭院的男主人,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变得不同起来。因为他就要和身边这女郎一直生活在这里,生女育儿,恩爱一生。

昨夜青庐里没什么动静,也未叫水,女皇的使者放心地回去复命。大郎君却心有不安,一夜不曾安寝。他觉得委屈了孟萦,以后孟家的子嗣从何而来?皇家霸道,在未生下皇家子嗣之前,不允许生其他夫郎的孩子。可若是睿亲王一直这般,该如何是好?

大郎君见孟萦和萧瑾瑜联袂而来,两人面色柔和,看向彼此的目光十分温柔,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大郎君想萦儿还是过于单纯,恐怕根本就不通男女之事,昨夜那般情况,她今日还能言笑晏晏。看来这萧家五郎也是个厉害的,竟然骗得萦儿对他和颜悦色。大郎君心中对萧瑾瑜的不满又加了一分。

世安苑院中诸人向萧瑾瑜行礼,萧瑾瑜不待大郎君行礼,便托住了他的胳膊道:“郎君免礼,自家人无需多礼。”

孟萦在大郎君院子里,见到了早早等在那里的十一郎。他一身绯色长袍,看着喜气洋洋。

孟萦有些发懵地问道:“十一郎,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回沈府了吗?”

十一郎红着脸,笑着说道:“娘子,我是五郎的陪媵,昨天跟着五郎一起嫁过来了。”

孟萦不解地看着萧瑾瑜。

萧瑾瑜不疾不徐地说道:“十一郎是我的陪媵,萦儿不是早就知道吗?婚书上都写了。”

“前天婚书并没有送来?萦儿什么时候签了婚书?”大郎君淡淡地问道。

“婚书是之前就写好的,已经送过官府备案。婚书我让人收到了箱笼中,待今天收拾整理嫁妆之后,再送过来给郎君过目。”萧瑾瑜恭谨地说道。

大郎君气孟萦不谨慎,竟然被萧五郎骗得提前签了婚书,估计连婚书的内容她也没细看吧!不得不说大郎君猜到了真相。

孟萦想起上次她中相见欢后,她以为是在梦中,五郎让她签的婚书,她连看都没看,直接就签了字。孟萦有些不敢面对大郎君的责备的目光。

好在,很快白芷便送来了热茶。竹清拿着蒲团为敬茶做好了准备。

孟萦恭恭敬敬地给大郎君磕了头,她发自内心感激大郎君对她的疼爱,没有大郎君就没有她孟萦今天。虽然她的成长一直磕磕绊绊,但大郎君始终是她最坚强的支柱和最后的退路。

大郎君和颜悦色地喝了孟萦敬的茶,然后轮到萧瑾瑜敬茶,

萧瑾瑜看出大郎君对他不满,他想了一下,主要是昨夜在青庐内,他和萦儿新婚之夜什么都没做,另外就是婚书的事。这两件事本就是他理亏,他态度谦和而恭敬地跪下给大郎君敬了茶,叫了声父亲。

大郎君见萧瑾瑜态度尚好,并没有为难他。喝了他敬的茶,给了他一份丰厚的见面礼。

随后,十一郎也给大郎君敬了茶,改了称呼。大郎君也给了十一郎见面礼。

敬茶之后,大郎君说道:“萦儿和五郎一会儿随我去西北角的小祠堂,将五郎和十一郎添入族谱。我孟家人丁不旺,以后萦娘和五郎要多育子嗣,兴旺家族。”

听了大郎君的话,孟萦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五郎一眼。她觉得爹爹可能是误会了,才会将这话故意说给五郎听。

萧瑾瑜态度恭谨而认真地说道:“谨遵父亲教诲。”

对于祭祀,孟萦还什么都不会,不过大郎君倒是手把手地教孟萦和萧瑾瑜,因为他们俩将要与孟家生死与共,是孟家最核心的人物。孟家的小祠堂并不大,牌位只有孟萦祖父和祖母的。但大郎君严肃的态度,让她觉得仪式感真的很重要。若是没有这样的仪式,她根本感觉不到她与宗族血肉相连。

大郎君留他们在世安苑用饭,孟萦见爹爹有些不快,立马殷勤地给他盛饭夹菜,萧瑾瑜和十一郎也很有眼色地照顾孟萦。一顿饭下来,大郎君发现他们对孟萦是真心关爱,并非浮于形式。想着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便不再板着脸。

朝食之后,姑父和表姐等一众亲戚过来认亲,萧瑾瑜和沈灵均的的态度谦和,颇有君子风范,大家倒没有觉得太过拘谨。如今孟萦科考得利,家中有意科考的,都围着孟萦,期望获得指点。

孟萦笑道:“沈家郎君是7年前的状元,诗书文采比我更胜一筹。我也是获得他的指点,才有所增益的。”

大家这才想起来沈十一郎七年前就已经是名动京师的少年状元郎,孟家一门双状元,让人艳羡。不过昨夜青庐之事,众人已经得知,又替孟萦感到惋惜。没有子嗣的家族是没有希望的,不管她有多高的荣耀,最终却无人可继,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孟萦向来豁达宽容,凡有求教,她都将笔记和读书报告借给别人抄录,有不明白的地方,她会耐心指点,也算结了不少善缘。

一直忙到午膳过后,孟萦这才和萧瑾瑜回到正院。院中的青庐已经拆卸,并清理干净。孟萦回到卧房,准备歇会儿,一上午脑子不得闲,着实困倦。

进了卧房,孟萦这才发现她的东西并未搬到正院,还在临湖居那边。她起身准备回临湖居去睡觉,被萧瑾瑜搂着腰身,拉了回来。

“娘子,新婚一月,新房不准独守。你准备去哪里?”

“我困了,准备去临湖居歇个晌,晚上再回来。”

“娘子既然困了,就在这歇息吧!娘子,我们还没补青庐之夜呢?”萧瑾瑜笑嘻嘻地说道。

孟萦立马红了脸道:“胡说什么?困了,睡吧!我还等着你给我个解释呢。”

萧瑾瑜见孟萦面色疲惫,倒也没有闹她,他想着既然已经嫁过来了,来日方长。

孟萦这一觉睡得比较长,快傍晚才醒来。可能是最近一直绷着,今日一旦放松,才会觉得深深地困倦。孟萦看着喜房,总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这喜房和谢府那边的喜房布置得极为相似,总让她产生错觉。

萧瑾瑜早已醒来,他在外间整理嫁妆单子,宫中按例的嫁妆,母皇又从她私库里添了不少,加上父君的陪嫁,以及这些年他经营所得,看着不少了。可他知道这些东西是死的,必须让银钱动起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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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三天回门

萧瑾瑜和孟萦两人一起去了世安苑,大郎君那里很热闹。简然和欧阳冉正陪着大郎君聊天,十一郎正和大表姐夫还有左正越正在那里切磋制艺。

大郎君见孟萦和萧瑾瑜一起过来,对孟萦说道:“萦儿,今晚就我们这些人一起用哺食,其他人都被你欧姨请到外面去买东西了,晚上在外面用过哺食才回来。”

由于今晚正好八个人,就只摆了一大桌。左正越现在见到孟萦,心里感到十分不好意思,想着三年前,他还想和孟萦私奔,被她拒绝之后,大病一场。然后,他被黄简然喂了好多苦药才好。

如今,孟萦娶了皇子为夫,他和宋佳月也有了小郎,再见面只是朋友了。好在孟萦一直都很坦荡,当初拒绝得毫不拖泥带水,他算是彻底死了心。很庆幸,她还能以朋友的身份待他以诚。

哺食后,大郎君留下孟萦和萧瑾瑜,其他人找借口都离开了。

明日要进宫谢恩,也算是三天回门。孟萦想着又要应对女皇和谢正君,有些头大。

大郎君帮孟萦准备了明日回门的礼物,尽可能周全地准备了,唯恐孟萦失了礼数。家中有爹爹坐镇,孟萦觉得轻松了不少。

大郎君看孟萦对萧瑾瑜和煦温柔,“情深义重”的样子。成亲之前,他担心孟萦夫妇不顺,现在他又担心孟萦不介意萧瑾瑜是否能留下子嗣,两人相爱相守苦了别的夫郎。真是操不完的心。

当然孟萦并不知道这些,她不知道大郎君哪只眼睛看到她对萧瑾瑜情深义重了。她虽然对萧瑾瑜不可自控地喜爱,但一旦离开他,她立马神志回笼,这让她百思不得解。

两人手挽手从世安苑回到正院,很快侍奴便送来了热水。以前都是白芷照顾孟萦,成亲后却换成了青缨和青簪,一时,孟萦还有些不适应。

待孟萦沐浴完出来,萧瑾瑜已经坐在榻上,穿着宽松的睡袍,散发待干。一到夜晚,孟萦就开始觉得别扭。她暗骂自己矫情,可那种看到玉郎莫名的欣喜与理智交缠争斗,让人伤神。于是孟萦决定放过自己,顺着心意来。反复与理智争斗的结果,只会让她愈发疲倦。想不通的问题,缓一缓再解决。

萧瑾瑜接过孟萦手中的布巾,帮她干发,随后又帮她通发。房间里格外静谧,只有烛光摇曳和偶尔散开灯花的轻响。

也许是晚上的气氛太好,竟然让孟萦产生甜蜜幸福的感觉。她突然觉得若是和玉郎一直这样过下去也很好,她自然地翘起唇角,眉眼弯弯。

萧瑾瑜见孟萦心情很好,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发。无人打扰的夜晚,两人过得甜蜜异常,孟萦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被无法自控的欣愉压制,见到玉郎的靠近,竟让她莫名欣喜,满心期待。这让她感到羞赧的同时,又有种冲破自我设限的愉悦。

晚上,文寿送了两次水,两人才沉沉地睡去。

待到第二日清晨,孟萦醒来后,懊恼不已,果真不能顺着心意来,玉郎什么解释都没给自己,自己怎么就无法抗拒他呢?真是让人沮丧崩溃。孟萦想着一会儿从宫中回来,让爹爹和简然帮忙看看,自己是不是中了邪。要不然怎么会对萧瑾瑜,突然产生那么浓烈的爱意?

萧瑾瑜没错过孟萦眼中一闪而过的羞愧和不安,她可能会觉得迷茫吧!萧瑾瑜一直没有与孟萦详谈,他太贪恋与她相处的每一刻钟。他如情窦初开的少年,初尝情事,愈发不知疲倦地想要发掘心上人的美好。

因为要进宫谢恩,需要早些准备。临去大郎君的世安苑前,萧瑾瑜让文禄拿过来一点红色的东西,给他和孟萦都点了左臂,远远地看去就像守贞砂一般。萧瑾瑜不说,孟萦也知道这是做给女皇看的。孟萦为着自己的小命着想,也不想女皇对她暗下杀手。

两人在世安苑陪着大郎君用罢朝食,便带着回门礼和萧瑾瑜乘马车往皇宫方向而去。

今日没有朝会,女皇和谢正君都在凤鸾殿里,萧瑾瑜带着孟萦叩拜女皇,并改口称呼为母后。

看着孟萦落落大方,神情略带娇羞。女皇想着还是玉郎会哄小娘子,赐婚后她就送他几个教引阿郎和阿翁,现在看来教导还是很有效果的。随后女皇送给孟萦一套宫中所制的宝石头面,一对玉如意,外加一对帝王绿翡翠玉镯。

孟萦谢恩之后,将礼物准备交给青缨和青簪。

萧瑾瑜知道母皇在试探他与孟萦,便拿着玉镯帮孟萦带上。带镯子时,他不经意间露出一点孟萦的“守贞砂”,正好被眼尖的女皇看到。看着母皇了然的样子,萧瑾瑜放下心来。

谢正君给孟萦的见面礼送得中规中矩,一套极品文房四宝和一大块未经雕琢的暖玉。这么一大块暖玉极为难得,可以找工匠雕刻不少玉佩。

在女皇和谢正君面前,孟萦和萧瑾瑜恩爱非常,夫妇和顺。他们这样的表现,自然让女皇和谢正君欣喜不已。他们留萧瑾瑜和孟萦在谢正君宫中用了午膳。

由于萧瑾瑜是谢正君所出,不用去拜见女皇其他的夫郎,省去不少麻烦,若是其他皇子大婚,必须先拜女皇和正君,然后还要去生身皇侧君或皇侍君那里拜见。

下晌,孟萦和萧瑾瑜离宫前,女皇又让侍人送来了一个红木礼盒,说是送给孟萦的,让回去再看。

孟萦有些不解,便将木盒顺手递给青缨,与萧瑾瑜一同回了孟府。

两人回到正院,喝了一盏茶,孟萦想起女皇临行前让人送的礼物,便让青缨送过来。

孟萦当着萧瑾瑜的面打开了红木盒子,发现是一根根白玉柱。她好奇地拿出一根看了看,这才发现烫手了……

萧瑾瑜暗道母皇荒唐,竟然送给孟萦一盒房中情趣用品。萧瑾瑜虽庆幸打消了母皇的疑心,但又觉得伤了尊严。

孟萦将手中的白玉丢进盒子里,啪地一声关上了盒子,对青缨说道:“收起来吧,压到箱底。”

孟萦面颊发烫,连两耳都发起烧来。正尴尬得不知道该和萧瑾瑜说什么。

恰好这时半夏来请孟萦去大郎君那里一趟,孟萦让萧瑾瑜先休息,她去去就回。

世安苑里,大郎君先问了孟萦在宫中的情形,得知女皇和谢正君心情尚好,又给了封赏,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大郎君又道:“萦儿,你一会儿去沈府接十一郎回来。”

“爹爹,十一郎回沈府了吗?”孟萦不解地问道。

“萦儿,看你说的,五郎三天回门,十一郎不也要三天回门?”

孟萦嘟囔道:“我都不知道十一郎这算是什么事儿?明明将他送回去了,谁知道他又回来了。”

“他是陪媵,皇子出嫁只带一个陪媵,算是少的,你应庆幸。有不少皇子带足了陪媵,女方就别想再纳娶夫郎了。三天回门,你要进宫谢恩,他一个人回的沈府,总不能让他回门一个人去,再一个人回。这样他会不好受,沈家面子上也无光。”

孟萦真的头大了,本身面对萧瑾瑜时,她都觉得无比尴尬,现在让她去十一郎娘家接人回来。孟萦觉得憋屈,却又无处发泄。

大郎君见孟萦面带委屈,不太想去沈府。便苦口婆心地哄劝道:“萦儿,既然十一郎作为陪媵嫁过来,他就是孟家的人了。你若是这般对他,岂不是苦了他?再说,他是沈相的幼子,你若一直冷落他,恐怕他父母爹爹总要为他出头。到时,闹起来,你觉得会好看?还有,他本就委屈,没有婚礼,回门又是一个人回去的。虽然大家知道你要进宫谢恩,但若是你再不去接他,沈府和他都会觉得丢面子。”

孟萦的心乱了套,可又摆脱不开这里的习俗。孟萦还想再和大郎君说什么,便被大郎君催促着早些去沈府。她都不知道去沈府该说些什么,怎么面对十一郎。

孟萦先回了正院,告知萧瑾瑜她要去沈府接十一郎。萧瑾瑜笑着告诉孟萦,他正准备提醒她去接十一郎,没想到父亲就先叫她过去了。

孟萦告别玉郎,带白芷和青缨,连带着大郎君为沈府准备的礼品,和着护卫车马,浩浩荡荡去了沈府。孟萦在马车上看了大郎君为她准备的小册子,都是大郎君从十一郎那边打听出来的。

沈相知道孟萦今日要陪睿亲王进宫谢恩,若孟萦父亲不来京中,恐怕她想不起来要接十一郎的事,到时,她还得让人请孟萦过来。还好,她家长辈明事理。萧瑾瑜的马车一出宫,沈相就接到通知,果然不大会,孟萦便出了家门,往沈家而来。

沈家今日来了不少客人,都是来认亲的。孟萦一进沈府就受到了热情的招待。看着满院的宾客,孟萦暗自庆幸,幸亏爹爹让自己来了。否则,沈府和十一郎定会觉得丢了脸面。因为自己压根就没想到十一郎今日也回门。

十一郎见孟萦亲自来接他回孟家,非常高兴。他本就姿容过人,如今有逢喜事,一身绯色的袍服,显得他意气风发。

十一郎快步上前拉着孟萦的手叫了声娘子,先正式认亲,认了他母亲沈相,然后是他父亲刘山长,沈相的正夫是她为会试之前娶的,当时是京郊一家书院的夫子,现在他已经升为书院的山长了。刘山长科考上止步乡试,此后在会试上一直不顺,后来直接就不再科考了。随后,才是十一郎的生身爹爹——谢家郎君,在沈府被称十二郎君。他们都给了孟萦见面礼,算是认下这门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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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惊觉异常

晚上孟萦被留在沈府参加晚宴,孟萦被十一郎的三个姐姐灌了不少酒。十一郎的三个姐姐都是场面上的人,这种情况下,自会维护自家人,唯恐十一郎被孟萦冷落,说了不少十一郎的好话,又表示以后若是十一郎受了欺负,她们都会替十一郎出头。

孟萦觉得委屈死了,那自己要是受了欺负怎么办?

孟萦本身酒量不高,又躲不过十一郎三个姐姐的围追堵截,最后连十一郎都拦不住几个爱热闹不嫌事大的姐姐。最后孟萦被灌倒,十一郎抱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上,十一郎看着怀中昏睡的孟萦,心中爱慕又有些哀怨,他从前世醒来,对她一见钟情。他的这条命是她救回来的,以后的余生他都要守护着她。可她并不领情,只想甩开他。他不敢奢求她的爱慕,只求能留在她身边,能经常看到她就够了。

孟萦双颊犹如粉桃,呼吸间带着浓郁的酒香和幽香混合,竟然出人意料地好闻。十一郎贪恋他与她独处的片刻,偷偷地亲吻了她的双唇,让他想起被她救醒的瞬间——一睁开眼,就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他。

他知道娘子当时那般是为了救他,但他却一直固执地认为是娘子在亲吻他。

从沈府回到孟府,外面都快宵禁了。十一郎见孟萦醉得厉害,便想留她在自己的院子照顾,没想到五郎一直让人在门厅处等着他们。十一郎便将孟萦送到正院,交给五郎,独自回了他住的院子。

大郎君那边得到孟萦醉到不省人事的消息,让半夏送了醒酒汤来。

萧瑾瑜给孟萦喂完了醒酒汤,又帮她沐浴一番,这才抱着她睡了。

第二日正午,孟萦宿醉醒来,觉得头疼欲裂。想着昨夜醉得毫无知觉,还好十一郎将自己送到了正院。要不然,就要丢丑了。

萧瑾瑜见孟萦醒来,忙让人送洗漱的上来,又安排小厨房将热的粥菜送来。

长这么大,孟萦第一次醉得这般厉害。直言道:“十一郎的三个姐姐好生厉害,真是怕了她们。”

“十一郎的姐姐们对他很是爱护,小时候,连我都曾羡慕过他。”萧瑾瑜笑着说道。

“他的姐姐们总怕我欺负十一郎,可是我要被欺负了找谁去?”孟萦感到很委屈。

“没有人能欺负你,除了我。”萧瑾瑜霸道地说道。

“你是我夫君,连你都欺负我,我找谁伸冤去?”

“你可以找我伸冤啊,我还可以让你欺负回去。我怎么舍得欺负你啊!把你放在心口疼爱都来不及,那里舍得让你受委屈。”

五郎的甜言蜜语搔到了孟萦的痒处,让她觉得心如花开。

孟萦用罢粥食,这才和萧瑾瑜一起去看大郎君,虽然萧瑾瑜早晨已经来见过大郎君,但最近新婚,他在婚假中,便一直陪着孟萦。

大郎君的事比孟萦要多得多,他既要全面安排迎亲、回门事宜,还要招待亲戚朋友,如今府里还住了不少亲朋,吃喝拉撒都要安排妥当。有大郎君在,孟萦省了不少心力。

孟萦姑父一家,准备过几天返回武陵,大郎君这几天让人采买京中特产,让姑父一家捎回去做礼物。明日神药谷黄家、左庄主和宋佳月三家都要回去,大郎君让孟萦准备一下,今晚践行,明日一早送他们离开。

大郎君将礼品都准备好了,让人送到了他们各自住的院子。这几天分外忙碌,孟萦也没抽出时间与他们叙旧。他们则只要有时间就外出逛街购物,也没时间去叨扰新婚夫妇,所以大家一直没怎么碰面。

晚上直接在接待客人的花厅摆了三大桌酒席,取了极品露浓笑让大家敞开了喝。欧阳静茹和左庄主、药谷黄家都算相熟,晚上也带着两个夫郎到孟府与众人践行,众人饮酒叙旧,一直喝到深夜,晚上都歇在了孟府。

宋佳月已经娶了六个夫郎,生下四个子嗣。黄乐然一改原来那个高冷范,这三年被宋佳月折腾得没脾气。早没了争宠的心思,化身为奶爹,一门心思地抚养他的长女。至于宋佳月,一直活得都很开心肆意,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出了事,上面有她父母顶着。夫郎们闹了矛盾,她父亲在一旁强力压着,再加上黄乐然虽冷了心思,不争宠,但其他夫郎们若是闹得过了,他也会下狠手惩罚。这几年,宋家的日子还算平静。

黄家姑姑对简然一直冷淡不亲,毫不关心。简然也不在她身边长大,她对他也无太多的母子之情。现在简然和孟萦有了婚约,黄家姑姑索性就将简然交给大郎君,什么时候成亲,由大郎君全权决定,到时黄家出嫁妆就行了。她这么做,让大郎君愈发心疼简然,真待他如自家儿郎。

晚上孟萦没怎么沾酒,只顾着与众人说话。待众人安顿好,孟萦这才和萧瑾瑜回到正院。

新婚的甜蜜,萧瑾瑜总要发挥到极致,他知道由于相见欢的作用,孟萦几乎不可能拒绝他。他不知百日之后,孟萦真正解了相见欢,会如何待他。他也不想让自己后悔,所以他更要享受和珍惜孟萦对他的爱慕和垂青的时光。

夜里,文寿又送了三次水,他觉得自家主子真个是能折腾的。

第二日,送走客人,家中只剩下大姑父四姑父和表姐夫妇,热闹的日子一下子安静下来。孟萦独自去了临湖居。

最近忙碌,她和萧瑾瑜一直没能好好开诚布公地聊天。可她对于萧瑾瑜的亲密举动,根本无任何抵抗能力,只是无条件纵容宠溺,让她觉得那不是她自己。

白芷、竹清、梅苏、青玄、青鸾、青枝和青苗都在临湖居,并没有跟随孟萦到正院伺候。正院里伺候的人基本上都是萧瑾瑜带过去的人。伺候孟萦的变成了两个嬷嬷青缨和青簪,而伺候萧瑾瑜的则是他带过来的四个涓人,文福、文禄、文寿、文喜。之前的文福被“病逝”了,新提的涓人顶了文福的位置。

正院内外遍布暗卫,守卫得如同铁桶一般。平日里虽觉察不到什么,但孟萦总觉得走到哪里都被人盯着,很不自在。萧瑾瑜这么做是出于安全考虑,但自己的人被排斥在外,孟萦这会儿心里感觉不是很好。不过新婚期间,她不想多生事端。故而,并未与萧瑾瑜交涉。

见到主子突然到临湖居,众人都很高兴,围着孟萦问好。

孟萦知道他们心中不安,她心里也不好受,让白芷给大家每人赏一吊钱卖果子吃。

大家得了赏,高兴地散去。

孟萦在临湖居静静地喝了两盏茶,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让竹清去请简然过来,竹清领命,去简然的院子请他。

不大会儿,简然便来到临湖居,与简然同来的还有大郎君。孟萦见爹爹前来,立马从蒲团上跳起来,走到爹爹跟前扶着爹爹的胳膊,请爹爹坐下。一边走,一边说:“爹爹有事,让人叫我过去就可以了,怎么还亲自来临湖居了?”

“你和玉郎怎么了?新婚为何丢下他,独自回你原来住的院子?而且我看你的东西没搬过去,人也没带过去,难道你以后想不住正院,住这临湖居?”大郎君不解地问道。

孟萦看了大郎君一眼,随后对白芷道:“白芷,你领众人下去,守着院门。”

白芷点了点头,领着屋里伺候的下人出去了,并清空了院子里干活的侍奴,然后和竹清两个守在院门口。

“爹爹帮我把把脉吧?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罢,孟萦拿出手边的脉枕,将胳膊放了上去。

大郎君将手搭在孟萦手腕上,片刻之后,放下手道:“你最近吃了避子丸?其他并无不妥。”

说完之后,大郎君突然想到玉郎的传言,又问道:“你为何要吃避子丸?难道他并非不能……?”

大郎君说的他,不言而喻。

孟萦红了脸,低声道:“他身体无恙,却不想让那边知道。”

孟萦用下巴点了点皇宫的方向。

随后孟萦掀开左臂,指着“守贞砂”道:“这是他帮我做的,就是为了迷惑那边。”

知道萧瑾瑜身体无碍,大郎君并未放下心来,反而愈加担心起孟家的前途和命运。

“你们就没有好好谈谈未来子嗣的问题吗?你这样吃避子丸不是问题,再说,女子长期吃避子丸对身体有碍。避子丸本该由男子吃的,这是该他做的事情。”大郎君不满地说道。

“爹爹,我根本没办法静下来和他谈心。因为只要看到他,我就满心欢愉,无法自控,就像被施了法一样。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蛊?”

“南疆巫人的巫蛊之术,我们素来只是听过传说,并未见过实际情形。论理说,皇家行事虽霸道,但也不至于这般。”大郎君听了孟萦的话,也大吃一惊。

“我在西北倒是见过中蛊的人,跟人学过如何辨别是否中蛊。”简然突然插话道。

“简然,那你帮萦儿看看。”大郎君说道。

简然搭上孟萦的胳膊,替她把了把脉,随后,他又查看孟萦的眼睛、耳后和双手。最后,取出银针,扎了孟萦的无名指,放了几滴血出来,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

“萦儿妹妹并未中蛊,脉象也无问题。”简然平静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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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开诚布公

简然问孟萦如何中的相见欢,孟萦仔细回想了一下,将那天的情形细细道来。

“四月十九日晚,文宣公府在天香楼宴请,到的都是文宣公家的嫡系,连我八个人。当时坐上椅子时,我觉得椅子有些凉,就像椅子被用水浸湿后,未干。出于礼节,我并未在意。席上,文宣公点了人参酒,每人三杯。大家吃用都一样,并无异样。饭后,我以为醉酒,头晕困倦,便在天香楼三楼的包间里睡了过去。等到我彻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一日清晨了。醒来后,我才发现自己睡在隔壁谢府正院。我想那把略带潮湿的椅子,是他们下药的唯一机会。”

“萦儿妹妹猜测得没错,相见欢可以通过皮肤接触而中药,而相见欢药引恰恰是人参,人参酒便是文宣公府用来做药引的。对于相见欢,太医院的医案里语焉不详,记录得并不清楚。我想睿亲王那边肯定收集了足够的信息,萦儿妹妹何不问问他呢?”

孟萦有些羞愧地说道:“我,我见到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有些失控,根本无法理智思考问题。这让我紧张忧虑。一想到我和他做的事,觉得不安又……”羞耻,孟萦无法宣之于口。

大郎君见孟萦羞愧不安,又深感羞耻的样子,有些心疼她。不管她和萧五郎在房中做什么,她都无需感到羞耻,毕竟他是她明媒正娶的夫郎。

大郎君站起来道:“我们在这里妄自揣测毫无意义,你们现在跟我去正院,我想萧五郎应该给我们个解释。萦儿你不要觉得不安和羞愧,你们是明媒正娶的夫妻,房中之事是天经地义。你们是夫妻,要彼此信任,有事可以商量沟通,而不是暗自揣测。一会儿到了正院见到他,你若不能好好思考,那就不要多说,听听他怎么解释。”

大郎君做事向来能抓到重点,当下也不耽搁,立马带着孟萦和简然去了正院。

正院的萧瑾瑜正在整理他从皇宫里带来的画像,他想今日必须要与孟萦好好聊聊,否则,她一直不安,他也不忍。

听人说孟萦带大郎君和简然往正院而来,萧瑾瑜就知道大郎君肯定要过问他和孟萦之间的事。便收起画像,拿着去了茶室。临去茶室前,萧瑾瑜让人叫十一郎过来。

这厢,孟萦正在煮茶,大郎君和简然坐在蒲团上,静等水开。

萧瑾瑜进来时,大郎君和简然正准备起身见礼。萧瑾瑜却上前先给大郎君见了礼,称呼了父亲。萧瑾瑜礼节周到,让人无可挑剔。

随后,萧瑾瑜对大郎君道:“父亲,以后在家中,您无需向晚辈行礼,你只需受晚辈的礼就是。家中人若是再如外人般讲究尊卑,岂不是让人无端觉得疏离。”

萧瑾瑜早就发现,孟萦对于皇权并不敬畏,对自己也不像一般人那般畏惧和尊敬,更多的是一种平等对待的心态。平日里,她对自己更是朋友般真诚相待。这般交往没有距离感,让人倍感亲切。他不想破坏掉这种亲密的感觉,径直走到孟萦身边,坐了下来。

孟萦看着萧瑾瑜,微微一笑,低头不言,垂首看水沸。孟萦怕自己一说话就控制不住表露出欣喜和欢愉来,这该死的情绪失控!

一时,茶室里的四个人,谁都没有主动说话。待到水烧开,孟萦烫了茶壶和茶杯,然后泡了壶茶,给每个人都端了盏茶。

这时,十一郎竟然也带着画卷前来求见。

萧瑾瑜让人请他进来,然后,让人守着茶室门口。

十一郎见了大郎君,见过礼之后,坐了下来。

每人喝了两盏茶,随后,萧瑾瑜看了十一郎一眼。

十一郎站起来打开画卷,那是两副十多年前画的画,画卷的卷轴已经有些泛黄。

大郎君见到画中人之后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孟萦见到画中人和题诗,惊骇不已。

她没想到十年前,她在武陵东山上随口背出的诗句,会被十一郎完整地记录在画卷上。

孟萦有些心虚地看了大郎君一眼,却见爹爹正眼神温柔地注视着画中的小女郎。

“娘子,想起来了吗?十年前,武陵东山下。那是你和我们第一次相见。”十一郎轻声问道。

孟萦点了点头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带着白芷和白芨上了清源寺的东山,先去了女神娘娘庙,后来去了后山。有僧人守门,听说是慧定大师让我们去的,他就一言不发地放了人。”

“那年,我和十一郎去清源寺附近的女神庙为母皇祈福求嗣,在后山看海棠时碰到了你。你那时胖乎乎的,我叫你小肉丸,你立马就叫我小鱼干,还说被猫叼走了。我当时气得跳脚,差点叫暗卫将你抓起来。若不是十一郎求情,恐怕,你就会被暗卫抓到长安吧!”五郎笑着说道。

听了萧瑾瑜的话,大郎君又好笑,又有些后怕,幸亏十一郎求情,若是萧瑾瑜随性地将萦儿带走,恐怕他们父女此生恐怕都难得相见了。只是没想到,十年时间,兜兜转转,两人都嫁给了萦儿。

“那时的十一郎看着犹如月窟仙枝,好个清爽俊朗的小郎,玉郎却性子促狭,且说话总是带着讽刺。论说那时,十一郎可比你讨喜多了,没想到十年过去,十一郎的性子变得跳脱,玉郎的性子变得沉静了。”孟萦感慨道。

“那时,我中毒两年,却一直不得解,心情抑郁难安,说话难免刻薄。四年前,我去武陵催缴税粮。那时得亏娘子提前推测出蝗灾,从而让武陵郡及附近郡县避过了蝗灾。而后你和李侃如祖父联合,推广玉米,后来又献计将玉米当做青储饲料。同时献计献策,我让长史按照你的策论去募捐,从而得了大笔的捐赠银两,这才有卫慎初第二年的收复西平郡,斩杀大夏战神。而我,也因此立功,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从而获封亲王。娘子助我良多,我们的缘分从未断过。”萧瑾瑜感慨道。

“还真是缘分,让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孟萦轻哼道。

“开元一百六十四年三月,有人送过来一块玉佩,说会在萦儿十七岁生辰之前来求娶,若是生辰前夕未来求娶,亲事作罢。那个人也是你的人吧!”大郎君问道。

萧瑾瑜点个了点头道:“那时我已中毒多年,年近二十,别的皇兄,甚至皇弟们都陆续嫁了出去。而我却因身体原因,婚事受阻。我知道,娘子十七之前不会定亲,也不会成亲。我想若是我能在娘子十七岁生辰前解了毒,就会请母皇赐婚。若是不能,我也不会耽误娘子。只是没想到娘子提前来了长安,又机缘巧合地帮我解了毒。”

“帮你解毒?我怎地不知,玉郎不会弄错了吧?”孟萦一脸疑惑地问道。

“去岁正月二十七,倒春寒,之前下了场大雪。那天晚上,你的马车是不是撞了人?你发现他昏迷,且身中奇毒,然后用你那颗珍贵的解毒丸救了他。当时白芷不肯,最后拗不过你,还是给他服了解毒丸。”

“他竟然是你,你怎么知道是我?你当时昏迷,我让白芷将你送到医馆,就跑掉了。当时我在长安无依无靠,不想招惹世家权贵。没想到竟然救得是你。”

“其实我当时并未昏死,只是迷糊,你的声音我多熟悉,你和白芷说了那么多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临下车前,我取了娘子的荷包。就想着,等身体调理好之后,去找娘子。再后来,就是我请黄简然帮我调理身体。”

“初次见睿亲王,微臣就觉得莫名熟悉,原来微臣曾为殿下调理身体百日之久。如今殿下身体无恙,为何一直如此消瘦?”简然不解地问道。

“为防母皇贸然赐婚,我便一直未对外宣布毒已解的事。就是想等娘子殿试过后找机会,请母皇赐婚时再说,故而一直有意克制饮食,保持消瘦的身形,以免母皇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母皇听说娘子心仪卫家大郎之后,便临时赐婚,还将婚期定的这么急促。委屈娘子了。”

萧瑾瑜在这点上,有所保留,就是不想让孟萦觉得赐婚一事上,他算计了她。

可大郎君却不傻,问道:“那你为何又以谢五郎的身份接近萦娘?”

“若不这般,娘子不肯与我交往。”

萧瑾瑜知道孟萦对父亲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定然不知萦娘去年七月半被刺杀一事,便将此事说了出来。并非他想要在大郎君那里邀功,而是想转移话题。

“靖安候府刺杀娘子一事,我让御史告到了母皇跟前,后来经父君建议,靖安候世女领兵出京剿匪,去岁底,她死在南境。也算是为娘子报了仇。”

“我竟不知萦娘在京如此艰难,若是知道,定然不会让她入京科考。苦了萦儿。”大郎君一脸疼惜道。

“那都过去了,爹爹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孟萦不原爹爹为她操心,故而安慰道。

“后来,我与娘子合开银楼,打击靖安候府的银楼,再过不了多久,靖安候府的几家银楼就开不下去了。娘子也能一出心中郁气。”

“自从去岁,钟瑶光离世,我与靖安候府的恩怨已了,只是没想到钟维朗还想纠缠不清,一想到他做的事,我就愤愤难平。”

萧瑾瑜:“他不会再纠缠娘子了。”

“他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纠缠?”

“娘子中相见欢那次,在天香楼三楼的包间,他尾随孔尚进了包间,打晕了他,准备非礼娘子,我带走了娘子,让暗卫点了幻香。孔尚睡了钟维朗。后来,娘子与我成亲筹备期间,他从巫人手中购买了情蛊,他服了母蛊,让人给娘子下子蛊,我让人卖了破绽,拿到了子蛊,下给了孔尚,如今他们二人难分难舍。孔家怕闹出来难堪,便应了右相家的求娶,六月初,将孔尚嫁入丁家,钟维朗作为陪媵入丁家。”萧瑾瑜虽不想孟萦觉得他行事狠辣,但他不想孟萦从别处听到这件事后,再对他有想法。

大郎君觉得皇家做事向来无情,但他终归是为了保护自家女郎。他便闭口不言,不做评论。

孟萦听了这话,觉得钟维朗真是魔怔了,且孔家如此行事,实在是有失体统。

“娘子不会怪玉郎行事狠辣吧?”

孟萦摇了摇头道:“玉郎为我做这么多,我怎会怪罪?去年,丁家无端对我痛下杀手,若不是玉郎,我恐怕早就沉尸水底了。如今丁家、孔家和钟家还是纠缠到一起了,只怕更不好对付。”

“根本不用应对,他们三家若是齐心,倒是难以对付。可现在孔尚与钟维朗这般行事,还一同嫁到丁家,丁家岂肯吃这种暗亏,就算明面上不好闹起来,暗地里怎么会不怨?他们内部矛盾重重,不可能齐心,说不定就内斗起来,让人坐收渔翁之利。”萧瑾瑜轻笑着说道。

这辈子他们三家还是与上辈子一样纠缠在一起,上辈子他们还算齐心,这辈子恐怕意难平。就等着他们三家一同覆亡吧!

“那说说相见欢吧?可有解药?”大郎君问道。

萧瑾瑜就知道孟萦哪怕有片刻的理智回笼,就会发现不对劲来,她肯定不会认为她爱上了玉郎。萧瑾瑜从袖袋了取出一张纸,递给大郎君,说道:“这是我让手下太医找到的关于相见欢的药性及解法,因为记录太少,有不少是他从野史中看到的只言片语推测出来的。”

大郎君看得很细致,最后发现相见欢的药效竟然会持续百日之久,虽对身体并无大碍,若是萦儿这般纠结,也会累及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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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夫妻争执

“半年之内吧!到时,还请父亲配合,大家都知,祖父曾是孟神医,而父亲继承了祖父的衣钵,对外宣称由父亲来解了玉郎的毒,甚为合理,母皇那边也挑不出毛病来。”萧瑾瑜说道。

“嗯,不过,我对药材的感知比较好,善于治未病,长于调理,你现在这种情况,我可以帮你调理身体。于解毒治疗上,简然更胜一筹。且他一直需要个成名的机会,而我,已年过不惑,声名早已淡泊。你就对外宣称是简然帮你解毒,到时,我帮你调理身体即可。”大郎君说道。

萧瑾瑜听了大郎君的话,心说:父亲就是偏心,什么都替简然谋划,将孟神医的医案和医书连萦娘都没传,就给了简然。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孟萦心说:简然是爹爹的亲儿子吗?呸呸呸,若真是亲儿子,爹爹肯定不会给简然写婚书,让他嫁给自己。

萧瑾瑜在这件事上无法驳回大郎君,反正黄简然以后在医术迟早也会名满天下。于是他笑着说道:“那就听父亲安排,等婚假结束,我就上书母皇,请太医院配合。到时黄家郎君就可以去太医院取你想要的药材,若是能做出更多更有效的解毒丸来最好,多多益善,到时给每位暗卫和守卫们都备上一颗。另外也可做些外敷伤药和内服丸药,以备不时之需。”

黄简然听罢,点了点头,心说,这回太医院要出大血了。就睿亲王要的这些东西,若是量大,所费不赀。到时,他也可以试试祖父孟神医留下的秘方。

这般安排皆大欢喜。

随后,大郎君让十一郎和简然先回院休息。

等他们走后,大郎君对萧瑾瑜道:“玉郎将胳膊伸过来,我替你把把脉,帮你调理身体。你这身体总要一天天见起色,才能打消众人的疑虑。”

萧瑾瑜大方地将胳膊伸出来,大郎君摸完脉说道:“身体并无问题,纵是新婚之初,也需节制。且你对外解毒期间,萦娘也不可有孕。我想你还是服用避子丸才好,否则萦娘每次服用避子丸,很是麻烦。男子的避子丸,服用之后,时效长一些。”

“一切听父亲安排,我让王太医每个月给我送颗避子丸来。”

随后,萧瑾瑜紧盯着孟萦,一脸委屈地问道:“娘子,你一直都在服用避子丸吗?”

孟萦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谁知又听萧瑾瑜悠悠地说道:“枉我在王府还担忧娘子怀有身孕,急着早日成亲。”

说起这个,孟萦更是一头火,想当初,她被赐婚,私下又心惊胆战,到处寻找谢五郎,唯恐同时惹怒了谢家和皇家,怎么敢让自己未婚先孕?

“玉郎在这里埋怨我,怎地不说说,当时我寻谢五郎不着,外面又传闻睿亲王身体有恙,我怎敢让自己未婚先孕?你不知道成亲前的一个月,我过得是如何煎熬,你和十一郎骗得我好苦。还有,你让人重新点了守贞砂,我怎敢有孕?”

萧瑾瑜见孟萦发了火,立马歇了委屈的心思。他知道孟萦的难处,便解释道:“娘子,是我不对,赐婚当日,母皇便送来了几个教引阿翁。那天你生病发烧,我躲过他们过来陪你一夜。

第二日被他们察觉,报到了母皇那里,母皇训诫了我。此后,那几个阿翁日夜不离身,我无法脱身前来。且当时我不想让众人知道我毒已解,十一郎虽知道,却又不敢说破,怕你一时高兴,露出端倪,让母皇派出的人察觉。那几个教引阿翁在我们成亲第二天才回宫复命。让娘子担惊受怕是我的过错,玉郎没有责怪娘子的意思,只是娘子在服避子丸一事上可与我商议,而不是委屈自己。”

孟萦见萧瑾瑜软了态度,又解释了因由,倒也没再追究。

谁知萧瑾瑜又作死地说道:“我还气娘子,明明都与玉郎那般,竟然还在宫中说心仪卫家大郎。若是你说心仪五郎,母皇也不会赐婚卫家大郎为侧夫。”

孟萦听后,又羞又恼道:“玉郎明日便去求母皇免了元郎的赐婚,我还不想将他卷入未来的争斗。卫家大郎和四郎于我有恩,我也不想恩将仇报。”

“娘子说得轻巧,母皇圣旨已下,卫家大郎几个月后,必定要嫁进来的。娘子只念着卫家的恩情,其实你也不欠卫家什么,卫家大郎和四郎救你两次,你却救了卫家二郎和三郎两条人命。你们已经互不相欠,若要细算,也是卫家欠你的,你不曾欠卫家的。”

“我怎不知自己救了卫家二郎和三郎?”

萧瑾瑜没法说,上辈子卫家二郎死在朗宁郡,死于打摆子。而三郎死在西北,死于中毒。这辈子孟萦治好了卫慎言的病,而她给卫慎初的解毒丸,解了卫慎行的毒,他才能等到宫中派太医帮他调理身体。

“难道娘子不知,是你治好了卫慎言的病,他才免于打摆子给他带来的灾厄。你送给卫元朗的解毒丸,救了卫家三郎,否则他根本等不到宫中派的太医前去救治。”

“救卫家二郎和三郎只不过是无意之举,不敢居功。我记得别人对我的好,不敢相忘。至于与元郎的婚约,玉郎若是能请求母皇解除了最好,我亦不愿委屈元郎。”

大郎君见萧瑾瑜和孟萦有吵起来的架势,忙道:“萦儿慎言,卫家大郎被赐婚,哪那么容易退亲,再说他能和皇子一同被赐婚,哪来的委屈?萦儿万不可口不择言,信口开河。”

孟萦被大郎君教训,立马闭口不言。她意识到,萧瑾瑜故意激怒她,好让爹爹为他做主。

大郎君见孟萦脑子清醒过来,想着他们新婚,为此闹得不愉快总归不好,便安慰道:“玉郎不要往心里去,萦儿她一时心急。赐婚之事已成定局,卫家大郎常年不在京内,而萦儿则要去翰林院点卯,也无时间去西北。他们纵使成亲,于你和萦儿影响不大。再说,她若有不合规矩之处,父亲会帮你盯着。”

得了大郎君的承诺,萧瑾瑜觉得目的达到了。他了解大郎君的为人,向来重承诺,且他自身就深受娘子不守规矩之苦,定不会看着萦娘偏爱卫家大郎而做出逾矩之事。

“玉郎感谢父亲抬爱。我与娘子的缘分是上天注定,娘子定不会负了玉郎。”

听萧瑾瑜这么一说,孟萦又觉得愧疚起来。她对萧瑾瑜的感情很复杂,自己也说不出那种感觉了,矛盾而纠结。

“萦儿向来谦和,玉郎可与她商量着来,有事摆开了说,不要藏着掖着,至于将来纳娶夫郎之事,都由你们自己决定,为父不会轻易插手。”

只要大郎君不插手孟萦纳娶夫郎之事,萧瑾瑜觉得障碍就小的多,他虽不能对抗大曌女子多夫的律法,但也不想孟萦多纳娶别的夫郎。

“好了,你们新婚,自要恩爱交好,但也不可放纵无度。萦儿院子原先的人,也该到正院伺候,东西也该搬到正院来。一会儿,我让白芷和竹清将东西搬过来,怎么安置你们商量着来。以后,除了朝食一起用,其他时间,你们自己在院子用,不用去世安苑。对了,玉郎调理身体是喜用汤药还是丸药?”

萧瑾瑜惧怕吃药,这些年为了解毒,吃的药恨不得比吃的饭还要多。他想了想道:“还是吃丸药吧!父亲开好药方后,我身边有太医,让他们给做出丸药来,不用劳烦父亲。”

“那好,玉郎身体并无大碍,循序渐进地用些滋补药材,以强身健体。”

孟萦和萧瑾瑜送走大郎君之后,想着一会儿大郎君让人将东西送到正院,还得让人安置。孟萦并不想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搬到正院,她想要有个自己独处的空间。便对萧瑾瑜道:“玉郎,我先去临湖居看看,那边东西颇为杂乱,不能都搬过来。另外,我就让白芷和竹清过来,其余人还留在临湖居。”

萧瑾瑜揽着孟萦的腰说道:“娘子看着办就好,正好这会儿,我也无事,我陪着娘子便是。”

见他主动示好,孟萦对他本就没脾气,这会儿,见他如此,最后一点气也消了。

孟萦只让白芷和竹清将她日常用的东西搬过来,其余的都留在了临湖居。这样孟萦身边就有白芷、竹清、青缨、青簪四个人照顾,人手够用,平日里孟萦生活起居,自己动手的时候居多。

萧瑾瑜和孟萦说开之后,孟萦总觉得两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没想到他们十年前就已见过面,四年前还打过交道。一直以来,他都未曾以真面目示人,她觉得萧瑾瑜就是个老狐狸,一直都在欺骗她。关于萧瑾瑜和沈灵均,她总觉得她遗漏了什么信息。孟萦思索一番,毫无头绪,就放置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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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别扭关系

五月二十八,孟萦接到庄头传来的消息说白叠花芽苗生长良好,且开花了,不过近期生了虫子,不知该怎么处理。

孟萦心忧她的棉花,决定到庄子上去看看。她想着没有化学农药,该怎么除虫?

萧瑾瑜听说孟萦要去庄子上,又不想独守空房。再说,他见孟萦如此重视这白叠花,更想见识一下这新鲜物种。便让人收拾箱笼,要跟着一起去。

大家听说要去庄子上,都跃跃欲试,想要跟着出门。大郎君见众人都想去庄子上,便道:“最近大家都累着了,要不我们一起去庄子上看看,正好歇几天。好在庄子离得不远,萦儿,不知庄子上的房屋可住得下?”

“挤挤也能安顿下。”

“那就都去吧,何夫子外出访友了,那就留半夏和竹清看守家门,若是有事让人过来通知。我们去那里住几天。”

于是,大郎君、孟萦、萧瑾瑜、沈灵均、黄简然都去了庄子上,再加上护卫,浩浩荡荡一大群人。

正午时分,他们到了庄子上,庄头郑家娘子带着夫郎们前来迎接,他们提前接到通知,打扫了房屋,又准备了午膳。

众人饭后,歇了晌,待到太阳不那么炎热,才出门去看白叠花。

三十亩地的白叠花长得郁郁葱葱,碧绿的叶子苍翠,淡粉鹅黄的花朵娇柔,看起来赏心悦目。

“没想到那番人的种子,长出这般花朵来。这白叠花长得粗壮,倒像灌木丛。明年还能开花吗?”萧瑾瑜问道。

“不能,明年需要重新下种子种植。”孟萦直接答道。

萧瑾瑜心道:这白叠花是新传入的品种,萦娘怎地知道如此清楚?

“简然,这白叠花生了蚜虫,怎么办呀?回头还会长棉铃虫,到时该吃棉桃了。”孟萦问道。

“棉桃是什么,娘子,棉桃是桃子吗?能不能吃?”十一郎好奇地问道。

“棉桃不能吃,那是用来结棉花的。”孟萦说道。

“不是只有木棉树才能结棉花吗?这白叠花也能结棉花?还有,娘子怎么知道这白叠花会还会长棉铃虫?”十一郎又问道。

孟萦突然想到,这棉花是新来的品种,她着急棉花生虫,却放松了警惕,十一郎又是那般聪慧,一个不好就要掉马甲。

“看看再说吧,那番人说能结棉花,到时我们看看能不能吧!简然哥哥,我们想想办法怎么杀虫吧!”

萧瑾瑜心道:那番人可没说白叠花能结棉花,娘子又糊弄十一郎了。

“这大自然万物总是相生相克,这虫子定有合适的昆虫来吃它,若是要用药物杀死,还需寻找合适的草药,既不伤害白叠花,又能杀死虫子,就只能在白叠花附近找,慢慢尝试。不过最近雨水多,山上的毒蘑菇不少,到时去采摘一些,看煮出来的水,是否能杀虫。”简然笑着说道。

简然在用毒一道上颇有参悟,也是拜孟萦所赐,之前她总是遇到危险,简然就给她备了不少毒药防身。

大家听完简然的建议,准备寻找适合驱虫的药草。一部分人上山去寻找毒蘑菇,到了傍晚时分,大家各有所获。

用罢朝食,大家虽觉得庄子里甚为新奇,却也劳累。各自散去歇息。

孟萦和萧瑾瑜回到房间,两人经过上次谈话,虽然争论了几句,却也没有大的矛盾。萧瑾瑜想着他比孟萦大的多,多宠着她便是。再说孟萦并非那种风流多情的女子,自他们成亲后,她从未多看一眼别的郎君,就连十一郎和黄简然她也是淡淡处之。

“娘子之前见过白叠花。”萧瑾瑜笃定地说道。

“在异物志上见过介绍,想要看看第二次开花如何,听说此花儿叫白叠花,是因为它花开两次的缘故。”孟萦淡定地撒着谎。

“娘子在哪本异物志上看到的,甚为新奇,还有其他物种介绍吗?”萧瑾瑜故作好奇地问道。

“时间太久,记不清了。至于其他物种,如果能见到,说不定能记起来。玉郎今日累吗?”孟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不累,娘子如果想要,我没问题的。娘子我们安歇吧!”

我去,就没见过这般厚脸皮的。孟萦被萧瑾瑜说得红了脸,背对着他躺着。

萧瑾瑜可不想就这么放过独属于他的福利,这几天除了新婚之夜,和三天回门那天孟萦醉酒,他几乎是夜夜都要闹上几次。大郎君虽让他节制,可心爱的人就在旁边,让他如何节制?再说,自他解毒之后,又修炼了内力护体,体能上没有任何问题。

面对萧瑾瑜这番操作,孟萦刚开始觉得别扭万分,不肯顺着自己心意来,总想用理智来压制挑战相见欢的药效,可发现收效甚微,反而让自己身心疲惫。随后,孟萦便试着打开心扉,接受萧瑾瑜,将他当做夫君对待,这种别扭的感觉才渐渐消去。

孟萦总算知道文宣公府的险恶用心,若是当初孔尚为她解了相见欢,那此后百日,她都要这般面对孔尚,孟萦觉得她肯定会别扭焦虑而亡。好在她与萧瑾瑜相识已久,本就是朋友。如今做了夫妻,虽不会爱得惊天动地,但也过得温情脉脉。相比较孔尚,孟萦觉得还是萧瑾瑜更能让她接受。

孟萦和萧瑾瑜在庄子里住了两天,每日和简然一起寻找治病虫害的药草,不停地分片做对比实验,然后记录数据。最后众人发现还是大郎君在药草一途更有天赋,在他的帮助下,最终顺利解决了棉花的病虫害。

萧瑾瑜和沈灵均看着孟萦做事严谨的态度,深受感染,他们觉得孟萦这般努力,若是他们懈怠了,岂不是配不上娘子?

由于萧瑾瑜度完婚假就回去上朝,大郎君和简然决定留在庄子里再住几天,让孟萦带着萧瑾瑜和沈灵均先回城里,等萧瑾瑜休沐时再过来。

成亲后的日子,由起先的热闹沉寂下来。孟萦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十一郎,自成亲后,十一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沉静内敛,不争不抢,话也比之前少了很多。平日里他多在大郎君跟前尽孝,与爹爹相处愉快。

六月初一,萧瑾瑜有朝会,孟萦的生物钟十多年来已经调整过来,基本上是早睡早起。她和萧瑾瑜一同早起,刚梳洗罢,就听文喜说二郎君来了。

二郎君是谁?孟萦本能地想到被毒蛇咬了的二郎君。等十一郎进来,孟萦才恍然大悟。她这才想起来,家中长辈外出,十一郎就得到正院见萧瑾瑜。孟萦总觉得有些违和,感觉怪异。不知道玉郎和十一郎是什么感觉,反正两人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三人一同用罢朝食,孟萦和十一郎送萧瑾瑜出门上朝。

等萧瑾瑜出了门,孟萦边想着在府里溜达一圈,顺便锻炼身体。十一郎无事,便跟在孟萦身后,亦步亦趋。

“十一郎近期不准备上衙吗?你休息快一年了吧?”孟萦问道。

“等娘子去翰林院之后,我再去工部吧。要不然,就剩娘子在家无人陪,太孤单了。”

孟萦:我不不孤单,也不需要人陪。

“十一郎在工部的哪部?做什么?”

“娘子以前从未问过我这些,我在工部里的虞部任郎中,掌山泽、桥道、舟车、织造、券契、衡量等事务。”

“也难怪你对各种技艺颇感兴趣,工部挺有意思。”

“娘子说对了,以前在翰林院呆了三年,觉得颇为无聊,后来到工部,看各种设计图纸都觉得新鲜,不过这快一年没有上衙,也不知现在部里具体什么情况。”

“你不是知道,工部这一年变动颇大,因贪墨案牵连不少人,在工部有你的好友吗?不知是否受了牵连。”

孟萦直觉怀疑,左相以养病之由,将十一郎放在孟府,为的就是让他避过工部的内部争斗。现在工部争斗已告一段落,部里政风清明。这会儿十一郎再去,正是工部缺人才的时候,他年轻有经验,前途光明。只能说十一郎会投胎,碰到位好母亲,又有个实力宠孩的好爹爹。这好命也没谁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十一郎养病并非左相的主意,而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后来工部贪墨案出来,左相直呼平郎有福,躲过了这次贪墨案。

“有三个不错的同事受了牵连,前段时间他们被放出来,我让人打探,尚没打探到他们去了哪里。若是可能帮他们一把,我愿尽绵薄之力。”

孟萦点了点头,觉得十一郎还挺仗义。

“府里的房屋修葺尚未完成,不知十一郎可有好的建议?”

由于孟萦的婚期紧,女皇赏赐的房屋并非新建,而是旧有的房子,这些年虽有人居住修葺,但很多木料已经腐烂,需要去旧换新。

“娘子喜欢什么样的庭院?我见过很多种庭院的设计。娘子喜欢什么样的庭院,咱们就设计一个符合娘子心意的。”十一郎有些激动地说道。

要说喜欢什么样的庭院,孟萦还是喜欢私密性好的院子,而不是传统的一进又一进的四合院,各个院子相通,几乎没什么私密性可言。

“我还是喜欢独立的小院,私密性好一些的庭院。不是太喜欢庭院深深深几许,那样觉得压抑。”

“要不,一会儿娘子说,我给娘子画出来,然后我们建几座娘子心仪的庭院如何?”十一郎建议道。

孟萦想着反正尚在假期中,又没有特别的事情,看十一郎一起画图纸也不错。

两人绕着庭院走了一圈,孟萦对旧有的房屋布局有了了解,又根据地形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十一郎,我们去哪里画图?”

“要不去我住的平澜苑吧?”

“我记得你不是住在漪澜院吗?”

“成亲之后,父亲让我搬到了正院的东跨院,就是现在的平澜苑,这样离娘子更近一些。”

孟萦暗骂自己到底有多不在意,十一郎搬了新的院子,她都不知道。可能是家中院子太多,爹爹的安排又没跟她说,而她又经常心不在焉,才导致这样的疏忽。她觉得有些愧对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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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人才来聚

平澜苑的正房两明两暗,十一郎带着孟萦进入了书房,书房面积不大,但窗明几净,光线很好。书桌上摆着十一郎未看完的书籍,旁边有个宽大的画台,正好可以用来作画。

十一郎在书架上翻了翻,找出了女皇赏赐房屋的图纸。对孟萦说道:“这是赏赐房屋的图纸,咱们孟府的图纸我也拓印了一份,娘子想要什么样的院子,现在可以画了。”

孟萦想要那种大玻璃钢结构的房子,可惜大曌连玻璃都没有,玻璃孟萦倒是会制造,只可惜没找到原材料——石英砂。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上辈子,她的家乡就产石英石,县里有个玻璃厂,她还跟人去参观过。

现在大曌用的都是窗纱,透气性好,透光性也不错,就是一到冬天就用不了,屋子里难免黑暗。

孟萦只能用现有的材料,与十一郎根据府里的实际情况,设计庭院草图,两人都不是科班出身,只能画个大样,等到真要盖房子还需请人实际测量才行。

两人一直忙到正午,才堪堪画好一副庭院的图样。十一郎理解力不错,孟萦说得,他都能领会。孟萦决定等这个庭院盖好,她留着自己用。如果让萧瑾瑜知道,肯定会耿耿于怀,因为孟萦竟然想着要搬出正院。

两人在平澜苑用得午膳,孟萦正准备回正院歇晌,听门房来报,说有人找沈家郎君。

孟萦让十一郎前去,她则回了正院。

十一郎出去不大会儿,让人请孟萦过去。幸好孟萦尚未歇息,便起身去了前院的花厅。

孟萦到了之后,见到三位中年郎君,衣衫破旧,气色都不是太好,经十一郎介绍,孟萦才知道他们三人正是十一郎在工部的同事。因此次贪墨案而受牵连。

孟萦心说:说曹操曹操到,早晨才与十一郎说起,不到下午人过来了。

这三个人在工部任职多年,与十一郎是忘年之交。十一郎聪明勤奋,有不懂的请教过他们,他们也算是半师半徒的关系。如今他们落了难,找到十一郎,请求帮助。之前他们来过一次,那时,孟萦他们去了庄子。这不,昨日下晌才回来,今日他们就登门拜访了。

对于老工匠,孟萦觉得是人才,难得能收拢到。不过对于不了解的人,孟萦还是抱着谨慎的态度。

这三个人年龄在四十左右,都曾嫁人,有两位育有小郎,如今小郎成人,已经嫁了人。其中王承,和离,儿郎嫁人后,独居,擅长造船建造。蔡志坚,娘子离世,儿郎嫁人,基本上算是自己管自己,长于勘探。而柴文贵,长于织造,未和离,娘子在世,但未有子嗣,算是仍在大家庭中,不过他长期在工部监造科,在家的日子不多。

如今他们三人受牵连已久,复工无望,这将近一年,无固定收入来源,生活难以为继,日子过得颇为拮据。特别是柴文贵,最近,受尽了娘子其他夫郎的欺压和白眼。他们三人因贪墨案而去职,算是留了案底,一般人根本不敢雇佣他们。后来听说十一郎成了睿亲王的陪媵,睿亲王颇得女皇看重,若是能跟着十一郎,也许能安顿下来,从事他们擅长的领域。

孟萦让人领他们先去客院歇息,对十一郎说道:“他们若是有用之人,至于能否留下来,等玉郎回来,我与他商议之后再定,另外,还得看他们身后经不经得起查探。”

安顿好他们,孟萦让人盯着,以保证府里安全,毕竟有陌生人进了府。

孟萦午休尚未起床,萧瑾瑜就已经回来了。他换了常服,在书房里先听文寿通报了孟萦这大半天都干了什么,没想到十一郎与娘子单独相处了大半天。

孟萦被白芷叫起的时候,发现萧瑾瑜正拿着图纸在榻前观看。

“玉郎回来了。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孟萦刚睡醒,声音略带沙哑地问道。

“要是娘子陪着的话,那就休息一阵。”

萧瑾瑜合衣躺在孟萦身旁,将手搭在她的腰间。

孟萦身体有片刻的僵硬,随后又放松下来。萧瑾瑜敏感地感知到了这些,他轻笑一声,并未点破。

“玉郎眯一会儿吧!”孟萦试着放松神经,在他怀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闭上眼睛。

萧瑾瑜感受着孟萦逐渐放松的身体,搂着她躺了一会儿。他并未睡着,这是孟萦第一次在白天清醒的状态下,两人亲密地躺在一起。他心下有些感激文宣公给孟萦下相见欢,若不是它,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知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跨越。

傍晚时分,萧瑾瑜的暗卫送来中午投奔三人的消息,虽不完整,但他们前半生的经历已清晰可见。孟萦尚不知这几人在各自领域的造诣,想留下来考验一番,她现在需要织造的人才,因为再过两月棉花就要丰收了,到时需要弹棉花、纺线、织布。而她恰巧缺乏这样的人才。

“娘子准备怎么安顿这些投奔而来的人?”

“这不,正想与玉郎商量吗?玉郎比我有经验,可有好的建议?”

“先要查探清楚这些人是否值得收留,身家是否清白,我不希望咱们家像筛子似的,到处都是漏洞,到处都是各府的探子。”

孟萦点头表示赞同。

“咱们府里目前人员不多,可将母皇赏赐的府邸,辟出一半圈起来,留个角门进出,让他们安顿到那边。这样既不影响我们的生活,找他们商议事情时,来往也比较方便。”萧瑾瑜建议道。

“我想,他们可能需要场地进行试验,东边的府邸若是辟出一半,既要住人,又要建大的试验场地,恐怕就显得拥挤了。不若我们在东城门附近购买一块大点的场地,再建一些住房配套,这样他们都有发挥的空间了。若再来人,都可安置到那里,不会影响我们这边的生活。”孟萦向来保护生活的私密性,不喜欢在人眼皮底下被盯着生活。

萧瑾瑜很喜欢孟萦的提议,他只是想试探孟萦到底有多少身家,怎么长久地养这些人。便笑着说道:“娘子好手笔,这样就需要一大笔支出,娘子可想好如何长久地养着他们。另外娘子还要养多少这样的工匠?”

“当然是多多益善,毕竟他们的技艺,有的需要数十年的打磨,找到这样的人并不容易。只要有人才聚集,总能为他们找到出路,让他们为我们所用。”

我们这个词,萧瑾瑜觉得很喜欢。她慢慢将自己当做孟家的一员,有事也与自己商量,这是个好现象。

“东城门附近的土地比西城门附近的土地要贵得多,为何娘子不选在西市附近?”萧瑾瑜问道。

“我们住得离东市近,去西市太远,来回路上花费时间颇多。另外,西市聚集的人多是市井小民,纷争不止。容易影响他们专注地研究自己的东西。而东市这边地价虽高,但居住的民众素质要高得多。再说,京城地价逐年翻升,那么偌大的地方,长久下来也是一项很好的投资。”

“那就按娘子的建议办,明日我让人去东城门附近,看看是否有宅院出售。”

“若是一次性找不到大宅院,看是否能找几个连着的宅院,到时打通,也算宽敞。”孟萦退而求其次道。

“若是有空地最好,我们自己建造,这样虽成本会增大,但可以按照娘子的意愿来。”

孟萦发现与萧瑾瑜商量事情非常愉悦,他能听进去别人的建议,同时手下人手众多,办事方便。

晚上十一郎过来,大家一起用哺食,他与萧瑾瑜之间相处气氛宛若从前,只是孟萦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她总觉得说不出的别扭。十一郎不争不抢的态度,又让孟萦有些心虚。以前他是借住府里,她对他并无家庭责任,现在他成了她名正言顺的夫郎,意味着照顾他也是她的责任。

以前十一郎在她这儿的时候,总是有些霸道爱作,那时孟萦忙着科考,懒得与他计较。现在看他这般温润顺从,孟萦总觉得有些不适应,害怕他又憋什么大招,让她应付不来。

人就是这般矛盾,以前十一郎不听话乱生事,孟萦觉得那是常态,现在他不搞事,孟萦又觉得他在暗戳戳地准备大动作。十一郎若是知道孟萦这般想他,肯定觉得委屈万分。

第二天中午,萧瑾瑜派出去的人给孟萦带来了东门附近的房屋信息。孟萦先查看了空地信息,然后再看房屋信息。脑子里有了初步了解。

用罢午膳,孟萦和十一郎准备去东城门附近看房子,萧瑾瑜的人陪同一起,那边的牙人也联系好了。

他们先去看了一块空地,在一条臭河沟旁边,地方颇大,但由于周边环境臭而肮脏,故而地价下调了不少。孟萦一下子就看上了这块地,够大,虽然环境不好,是因为臭河沟的缘故。到时,将臭河沟引入活水,再开掘一番,种上各种果木,环境就可以大大改善。这么大的场地可以建好几十套二进的房子,和五个大院子做试验场地。

地价的单价虽低,但面积大,买下来费用不低,再加上开发建造费用所需的价钱,差不多得三五十万贯之巨。这对一般家族来说可能支撑不起,但对孟萦来说,银钱不是问题。

当下孟萦便决定买下这片土地,不过她看这土地上面还有几间茅草屋,住了好几户人家,唯恐出现拆迁问题。她不愿意因拆迁让这些人无家可归,从而滋生出众多矛盾。便问了萧瑾瑜的手下吴纶道:“吴家郎君,这几户人家是否有地契,到时如何迁移到他处?”

“这个孟侍讲无须忧心,他们只是临时搭建在此处,并未办理地契,官府本意将这块地整块出售,若是孟侍讲有意购买,下官自会与官府交涉,将这片土地清理出来。”

不存在拆迁矛盾问题,孟萦当下便拍板,将这块土地购置下来。她突然觉得自己怎么有些像搞房地产的。她的本意是购买房子自用的,怎么就变成建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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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七夕灯会

现在孟萦和十一郎都有事干,便将王承、蔡志坚、柴文贵召集起来,大家商议如何利用那片土地。萧瑾瑜这边有两个擅长房屋建造和预算的人,也送了过来。这样大家便可以群策群力,将那一大块土地发挥到极致。

因为有事情干,大家聚拢到一起。很快王承、蔡志坚和蔡文贵的在工部带的徒弟们找上门来,希望能继续跟着师傅学习。因为他们师傅走后,他们很快便受到排挤,被边缘化,在工部也待不下去了。萧瑾瑜查了那十来个学徒的身份之后,剔除了身份可疑的人,留下了九个,让他们继续跟着师傅学习。

孟萦给柴文贵辟了个单独的院落,让他将织布机进行改造,为纺织棉布做准备。另外孟萦前世小时候见过纺车和织布机,但内部构造并不清楚,只能画出草图,她让柴文贵根据她的草图,看能不能做出纺车来。

蔡文贵从事纺织行业二十多年,经验丰富,对织机十分了解,至于纺车,他倒是第一做。机械是相通的,他很快便琢磨出门道来。

孟萦又让人去市面上买了些棉布和棉花回来,这地都是木棉制成的,木棉的纤维夹杂着麻布制成的棉布,料子吸水性尚好,但手感稍差。与白叠花的棉花纤维有很大的不同,白叠花的棉花纤维更细软,且柔韧性更好。孟萦相信真正的棉花才能制出真正细软的棉布来。

大郎君自从和白叠花的虫子杠上之后,在庄子里住得乐此不疲。整个六月份都在庄子里住着,没有回城。白叠花在长棉桃时,果真生了棉铃虫,大郎君一边研究如何用药草杀死棉铃虫,一边组织庄子里的人捉虫喂鸡,忙得不亦乐乎。

孟萦这边通过十一郎,找了工部擅长做规划的人,由他召集信得过的人手,将她购置的那片土地做了详细的规划。孟萦觉得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做,这钱花的不冤枉。新的规划图纸呈现在孟萦跟前时,她惊叹他们的专业素养。他们做的规划细致周详,且她想要的目标都能实现,同时,还提了不少有益的建议,提高了土地利用率,只不过预算又增加了不少。

忙碌起来,孟萦就顾不上胡思乱想了,她与萧瑾瑜相处起来也轻松自然不少。新婚一月转瞬就过去了,萧瑾瑜还在感慨他的新婚之月还真是忙碌,虽然他的福利他一点也没放弃争取,该得到的都得到了。只不过娘子似乎太专注做事情,两人身体上的交流不少,在感情上的交流却不多。

出了新婚当月,十一郎见孟萦似乎忘记,他也是她的夫郎。她每日一直吃住在正院,除了日常做事上的交流,其余时间她从未踏足过平澜苑。朝食和哺食的时候,五郎提过几次,孟萦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没听进去,这让十一郎感到茫然。

转眼就到了七夕节,那天有一天假期。七夕是民间节日,大家都走上街头看灯会、放河灯、祈求婚嫁幸福。

七夕当天,萧瑾瑜提议他们仨一起去看花灯、放河灯。孟萦来长安这么长时间,从来没去看过七夕花灯,出于安全考虑,她不愿多事。听了萧瑾瑜的提议,孟萦颇为心动。

由于爹爹和简然都没回来,欧阳冉正好在京,他以为孟萦又不出门,便亲自送了花灯过来,还送了不少河灯,让她在家中月湖放。

萧瑾瑜见欧阳冉登门送花灯,顿时感觉有些不好。这一个多月他与孟萦日夜耳鬓厮磨,都快忘记她还有别的夫郎。孟萦忙起来更是记不得。

欧阳冉上门,让孟萦又心虚了一把,这种感觉真不好。她并未做对不起任何人的事,为何这种感觉总是如影随形?

孟萦邀请欧阳冉和他们一起去看花灯,欧阳冉欣然应允。

萧瑾瑜便有些不高兴了。孟萦见他情绪不高,便轻声与他说道:“玉郎,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娘子做得很好,并未有何不妥的地方,是我自己的问题。”萧瑾瑜不能埋怨她,她比绝大多数女子做得都好,他还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她。

傍晚四个人去天香楼吃了晚膳,然后步行去坊市。刚没走出多远,萧瑾瑜身边便有人传话,他让孟萦他们先逛坊市,他先回天香楼一趟,有事要处理。晚上,大家在河边碰面。

街市上行人如织,到处都是郎君们陪着女郎们看花灯、放河灯。一般都是一个两个女郎后面跟着好多郎君。夏日天长夜短,今日无宵禁,大家都走出街头,庆祝节日。

孟萦看到街头有卖杂耍的,她好多年不曾见到如此景象,看得津津有味。欧阳冉见孟萦看得开心,扔了块碎银子当赏钱,引得表演的艺人愈发卖力。

街市上各种小吃品种繁多,让人目不暇接,食物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这让她想起上辈子小时候,镇上一年一度的赶会,也是这般热闹非凡,充满烟火气。

孟萦、十一郎和欧阳冉一行三人,一路走,一路买,每个人手上都拿了不少东西。快到河边时,走得累了,准备去茶楼歇歇脚,然后去放河灯。

三个人进了街边的茶楼,在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一壶茶,四碟的茶点。外面的饮食,孟萦向来小心。检查无误后,每人喝了盏茶,吃了块茶点。随后,便听见有人向十一郎打招呼。

“哟,沈十一陪娘子出来看花灯了?还真是稀罕事呢!”

孟萦听这人的口气,就知道他吐不出好话来。她侧目一看,只见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郎君,流里流气地看着十一郎。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油头粉面的青年郎君,皆是一身泼皮气。

“原来是赵三啊?怎么,也来看花灯了?”十一郎不咸不淡地回道。

“是啊!我自是陪娘子看花灯的啊!”说罢,他一把拉过身边的女郎,搂在怀里肆意揉捏,没有丝毫尊重。

“你那美貌的小娘子呢?不会没出来吧?听说她还从来没留宿过你的院子!真是可惜了长安玉公子的好样貌,不能获得娘子垂怜啊!”赵家三郎讽刺地说道。

“赵三郎说笑了,我与我家娘子自是恩爱非常,容不得别人说道。”十一郎反击道。

赵三郎搂着娘子走近十一郎,突然掀开他的左袖子。他突然行动,十一郎躲避不及,露出了一点守贞砂。虽然十一郎快速地放下了袖子,但大家都看到了他胳膊上的守贞砂。

紧接着赵三郎肆无忌惮地在茶馆里笑了起来,“哈哈啊哈哈,你和你家娘子还真是恩爱呢,这都成亲快两个月了,还是处子之身,可真恩爱啊!”

和赵三一起来的人皆是哄然大笑,更有人不怕死地说道:“十一郎,听说那病秧子不行,不会你也不行吧?要不要我们帮忙啊?我们个个身强体壮,这个忙我们可乐意帮啊!”

完全是一副混混加无赖的口吻,孟萦真是被他们气得吐血,她不可能看着十一郎受辱,而无动于衷。

孟萦站起来,对着他们一甩衣袖,一阵香风拂过。那几人吸着鼻子道:“小娘子好香啊!真是闻香都让人销魂蚀骨!”

孟萦怒道:“滚,管好你们自己的事,我家十一郎用不你们管。若再污言秽语,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欧阳冉见了孟萦的动作,心中冷笑:这帮孙子回去可就惨了,萦儿用毒可是简然教的。

还有人嬉皮笑脸地问道:“小娘子要我们怎样吃不了兜着走啊?”

赵三见孟萦发飙,也不敢太过。毕竟她娶的是皇子,若是将事情闹大了,他们又不占理。要学会见好就收,反正十一郎的事已经捅了出去,左相那边丢了人,失了颜面。舅爷右相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于是,赵三这个混不吝满不在乎地说道:“哼,好男不跟女斗,我们走!”

说罢,他们一群人忽地走了。

就这么走了?孟萦总觉得有阴谋。

反正他们现在嘴上占了便宜,回去就会知道身体吃了亏。

被他们这么一闹,孟萦突然失了兴致。

十一郎随着五郎嫁进来,就已经被打上了孟家的标签,他在孟家过得不好,被人耻笑,她首先难辞其咎。

孟萦抱歉地对十一郎说道:“十一郎,对不起,让你被人笑话了。”

“无妨,随他们去,这赵三是右相赵夔妹妹的孙子,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娘子不必理会。”

欧阳冉一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十一郎嫁进孟家快两月,为何他的守贞砂还在,难道萦儿从未进过他的院子?还是睿亲王自己不行,还要管着萦儿,不许她亲近别的夫郎?

欧阳冉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萦儿婚后过得是什么日子。回头得问问简然,他一直借住在孟家,消息自是比自己灵通。此时此刻,他不可能说什么,毕竟他尚是未嫁之身,如何安慰沈家十一郎?

三人稍坐了会,十一郎提议道:“娘子,我们先去玉带河边放河灯吧!五郎说不定已经先到了。”

孟萦点了点头,三人出了茶馆,往玉带河走去。

河边放河灯的人很多,孟萦看到了晏归云的夫君赵家郎君,正满含情意地看着位青年女郎,那女郎正在往河里放灯,等放完灯,回首朝赵家郎君嫣然一笑。

孟萦在赵家郎君左右没看到晏归云的影子,她仔细看了那女子一眼,是她没见过陌生人。孟萦叫出青玄,对他耳语几句。

晏归云自夜闯孟家之后,与孟萦敞开心扉交谈一番之后,觉得孟萦倒是值得交往,便得空就找孟萦聊聊天,说说心里话,孟萦应该算得上是比较理解晏归云的。

如今晏归云夫君尚在婚约中,隐约有爬墙的迹象,如何让孟萦不惊心,没准晏归云还不知道呢!

青玄正准备离开,被十一郎拦了下来。他小声在孟萦耳边说道:“不用去查了。那女娘是赵郎君的表妹,晏归云的夫君想和离改嫁。他与他表妹青梅竹马,但为了家族联姻,嫁到了晏家。如今入晏府多年,晏归云也未诞下子嗣,他难免会有其他想法。”

十一郎心道:晏归云平日里都不让夫郎近身,就像我这般,如何能生下子嗣。上辈子,赵家郎君就是和晏归云和离,改嫁给他表妹的。

孟萦理解赵家郎君的难处,但他尚在婚约之中就出墙,这点,孟萦不能接受。再说,晏归云怎么也算是她的朋友,她不能看着自己朋友被夫君这般欺骗,孟萦决定改天试探晏归云一番,看她是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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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坊间传言

“娘子,玉郎来晚了,你没生气吧?”听到萧瑾瑜熟悉的声音,再看看腰间的白皙瘦长的双手,曾在夜间也是这般搂着她的腰肢。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孟萦有片刻不自然。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萧瑾瑜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灯火映照在他的眼眸中,星星点点,恍若星河,是那般深情美好。孟萦瞬间理解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她如何承受得起他这般情意!

萧瑾瑜看着孟萦如水双眸缓缓低垂下来,心里轻叹一声,他始终都没能走进她的内心。不管他怎么对她,她始终都与他保持着距离。他不认为卫元朗就能走进她的内心,可能只是在某一刻,他曾经打动过她。她也就固执地认为自己爱上了他,也许是她的英雄情结,也许是她莫名的感动。可她并不知道那只是她倾慕的假象。

萧瑾瑜想,来日方长,他想最终他会走进她的心里,与她心心相印,默契十足。

孟萦轻轻一笑,放松身心,拉开萧瑾瑜的手问道:“玉郎忙完了吗?”

萧瑾瑜已经能十分精准地分辨哪是她相见欢的状态,哪是她本能的状态。他轻轻点了点头,伸出手将孟萦的鬓发挽到耳后。

“娘子,放过灯了吗?”

“已经放过一盏了,玉郎也放一盏吧?”

“我与娘子共同放一盏怎么样?”

孟萦笑着点了点头,从白芷手上取过一盏河灯,然后又取出一条白纸,问道:“玉郎,我们写些什么?”

“写早生贵子怎么样?”萧瑾瑜捏着孟萦的耳垂,促狭地说道。

孟萦睇了他一眼,不再看他。

萧瑾瑜最喜爱孟萦那如水双眸,波光流转间的娇俏温柔,让人心旌动摇。他笑着取过笔,在纸条上写了起来。孟萦还没看到他写什么,他便将纸条装到河灯里了。

孟萦也懒得问他写了什么,以他的性子,定说不出好话来。

欧阳冉见萧瑾瑜和孟萦亲密无间的样子,两人有着夫妻间的默契温存。可萦儿为何要那般对十一郎?他看出她对十一郎很好,萧瑾瑜与十一郎自幼一同长大,兄弟情深,断不会拦着萦儿,可为什么会这样,欧阳冉实在想不通。

四人放罢河灯,便沿着河堤往回走去,又回到热闹非凡的坊市。

“娘子,饿不饿?这里吃食品种繁多,娘子可以尝尝。”十一郎兴奋地提议道。

“那我们就尝尝吧!”孟萦见这么多美食,有些跃跃欲试。

“这边的肖家混沌和庾家粽子比较有名,萦儿要不来个炙驼峰?味道也很不错。”欧阳冉推荐道。

一听就觉得美味,孟萦极少出现在夜市,更别说吃夜市里的小吃了。现在光闻着气味,就要流口水了。

萧瑾瑜与孟萦的情况差不多,以前是身体不好,基本不会吃外面的东西。后来是忙碌,没有闲工夫逛夜市。欧阳冉则与市井打交道较多,这夜市里有什么美味,他弄得特别清楚。

他们就近进了肖家馄饨铺子,欧阳冉交待人去买几样小吃。

萧瑾瑜笑着说道:“我与娘子共吃一份好不好?这样可以尝到更多的美味。”

孟萦知道萧瑾瑜这是想与她表现亲密,以他们现在的财力,这夜市的吃食,买一份扔一份都没问题,浪费根本就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孟萦自然不会在这种小节上介意,便笑着点了点头。

不大会儿,馄饨端上来,萧瑾瑜真就和孟萦共吃一碗馄饨,那肖家馄饨果然名不虚传,馅大皮薄,汤味极为鲜美。

这时,欧阳冉让人买的其他小吃送了上来,樱桃饆饠外皮透明酥软,内中食材鲜红可见,滋味香美;驴鬃驼峰炙肥而不腻,味道鲜美。孟萦第一次见识了夜市中的美食,真是好吃得要吞掉舌头。

四个人吃的肚儿滚圆,一脸的心满意足,孟萦兴奋地说道:“以后假日还来,到时还请冉哥哥带路,你今天推荐小吃非常棒。”

得了孟萦的夸赞,欧阳冉喜笑颜开。随后,他辞别三人,直接回了欧阳家。

孟萦三人则乘着马车回到家中。

晚上,萧瑾瑜又闹了孟萦两次,美其名曰:帮她消消食。

孟萦无语道:看这借口找的,真是太没水准了!

初八一早,十一郎来到正院,孟萦想起昨晚茶楼里的事,有些生气,便对萧瑾瑜说道:“玉郎,家中侍奴该整治了,孟家的事向来不外传,如今房中私事都被传到坊间,可见是有人懈怠了。”

“娘子放心,昨晚我已经安排人处理了。待找到乱传话之人,我会让人处理掉。”

至于怎么处理掉,孟萦并不关心。因为之前孟家就她一个主子,家中仆从不多。白芷管理严格,从未有人敢将府中之事外泄。如今府里突然多了好几个主子,各人都带了不少人进来,人多嘴杂,难免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或被人用银钱收买了。有玉郎处理此事,孟萦就以为此事可以告一段落,便不再放在心上。

送走萧瑾瑜,孟萦和十一郎继续他们的房地产开发计划,两人手下虽有管事,但需要他们做决定的事也不少。

不到正午,昨夜茶楼里的事便在坊间穿得沸沸扬扬。

众说纷纭,有人说睿亲王自己不行,还霸着娘子,不让她去别的夫郎那里。也有人说十一郎不得宠,刚嫁进去就遭了冷落。更多的是说孟萦软弱无能,妻纲不振,在家中毫无地位,被夫君管得连夫郎的院子都不敢踏入。反正都是些不好的传言。

孟萦忙着自己的事情,并不知坊间的传闻如此难听。白芷倒是听到了一些,不过,他不想让自家女郎难过,便拦着没报到孟萦那里。

左相得知十一郎嫁入孟家近两月,孟萦竟然从未留宿,她有些为自家儿郎抱不平。不到正午,沈相让三女沈灵犀到孟府接十一郎回娘家。

十一郎三姐到孟府的时候,孟萦正与十一郎商量木料事宜。听说沈灵犀来访,孟萦还是一头雾水,因为她没提前递帖子,是突然到访,不知有何事。孟萦陪着十一郎见了沈灵犀,却见她一脸愤懑。

孟萦心道:我哪里得罪三姐了?

沈灵犀见孟萦毫不知情的样子,感到很无力。她只得对孟萦说道:“家母思念十一郎,故而谴我来接他回去。”

“噢,母亲没事吧?十一郎不是前几天才回去的吗?怎么又想他了?”孟萦一脸懵懂地问道。

沈灵犀简直要吐血,若不吼她一顿就要憋出内伤来。她没好气地对孟萦说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知道啊?你这是将我们沈家的脸放地上让人踩!”

孟萦觉得冤枉死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对不起沈家的事,忙拦住沈灵犀问道:“小妹的确不知做了什么有伤沈家的事,还请三姐明示。”

沈灵犀已经无语了,她留下话道:“等你家夫君下衙,你问他吧!十一郎,我们走。”

孟萦看着沈灵犀带走了十一郎,坐在那里半晌,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对不起沈家了?是当初娶亲没给聘礼?还是府里有人阳奉阴违薄待了十一郎?

一直到五郎下衙,孟萦也没想出个头绪。关键是她事情太多,想了片刻,没想不明白,便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了。

萧瑾瑜下衙回家,换了常服,去找孟萦,她正在书房专心致志地算算写写。他心道:娘子真是心大。

见到他进来,孟萦抬起头问道:“玉郎回来了。你先坐会儿,等我将预算做完,再陪你说话。”

萧瑾瑜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孟萦。

不过片刻,她合上账本,走到萧瑾瑜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有些苦恼地说道:“十一郎三姐将他带回去了。临走时,还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

“娘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啊!难道是当初娶亲时,我没给十一郎送聘礼?”

萧瑾瑜都不知道孟萦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忙给她解释道:“当初聘礼的三成是给十一郎的,你怎么会没给他聘礼?娘子大方,给的聘礼应该是所有皇子中最丰厚的。”

“那他三姐为何生气,好像我做了对不起她沈家的事情似的。再说了,自从十一郎嫁到我家,家中上下都对他和颜悦色,从未薄待于他。”

看孟萦这么想,轮到萧瑾瑜无语了。

“娘子,十一郎嫁进来快两月,你从未去他房中留宿。现在这事被人有意传到坊间,左相得知,难免会觉得有失颜面。”

听萧瑾瑜如此说,孟萦这才红着脸,醒悟过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十一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玉郎,我,我做不到。那,那我该怎么办?”

“娘子为何做不到?”萧瑾瑜一脸不解地问道。

“难道是你笑谈的那样——太熟了,不好下手?”萧瑾瑜戏谑地补充道。

孟萦捂着自己的心口,摇了摇头道:“我的确不知该怎么亲密面对十一郎,我承认我做不到。其次,你我新婚,若我那般,与十一郎,琴瑟和谐。岂不是让你难过?会让我觉得负了你。再者,我就一人,分身乏术,与其觉得愧对两人,不如负他一个,至少对得起你。”

孟萦这话,瞬间击中了萧瑾瑜的心。他上前将她揽到怀里,这一刻他很感动孟萦为他的付出。

之前,他还一直认为孟萦心中爱着卫家大郎,不肯对他敞开心扉。现在她肯为自己做到这样,他还要奢求什么?

“玉郎,为何要规定必须娶够三位夫郎?这律法都没有考虑女子们的意愿。”

“说起这个,还要感谢娘子的一位先祖。太祖时期,男娶女嫁,王公贵族还能纳妾,不过那时妾的地位很低很低,低到可以随意买卖。后来人口逐年统计,发现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女郎们就宝贵起来,逐渐演变成一家娶一妻。后来发生的杀妻案,为复仇,女郎的兄弟们杀了害死她的丈夫们。这才慢慢演变成女娶男嫁。

由于并未规定女子娶夫郎的最低人数,便有很多郎君嫁不出去,无法繁育子嗣。人在没有未来希望的情况下,最容易铤而走险,杀人越货,各地逐渐不太平起来。

太祖便号召群臣修改律法,以维护百姓安定。那时有个孟太傅,知识渊博,为人端方。他膝下有一儿一女,他又特别宠儿女郎,被人笑称女儿奴。”

“看来孟家向来不缺好父亲,我爹爹就是位极好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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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天道启示

“娘子是在说笑吧?时下婚约多讲究门当户对,娘子说的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只是极少。且母亲的血统决定孩子的出身,若是贵族男子嫁娶奴籍女子,所生子嗣三代以内不能科考,不能入仕。

娘子想想,他们的子嗣,上品贵族容不下他们,下品寒门他们又难以放下身段融入,只能在中间吊着,忍受白眼和歧视。为着子嗣后代着想,他们也不会如此行事。且女奴若是与贵族男子发**情,对女奴的惩罚也极为严厉,连人带孩子都会被卖进女楼,且终身不得赎。女楼什么地方,娘子总该知道吧?”

孟萦摇了摇头道:“并不了解,只是听说过这么个地方,并未有人给我普及女楼的知识,爹爹更是提都没提过。”

“女楼的女子分好几种,最可怕的就是终身不得赎的这种。她们一生都得为女楼服务,她的生育能力被当做物品拍卖,一生可能要为不同的男子,生下好几十个子嗣。孩子一生下来,便被他生身父亲抱走,终生不得见其母。等到她们年老色衰,再无生育能力,日子更是难过。”

至于怎么难过,萧瑾瑜并未说出来。

他不用说,孟萦也能想象得到。

“女楼里其他的女子,便是犯事被判到女楼服役的吧?”孟萦问道。

“是的,这类女子根据服役年限不同,要做的事情不同,但最多的还是繁育子嗣。女楼为大曌的人口增长做了不少贡献。正是因为女楼的日子让众女郎心生畏惧,故而女奴一般不敢越过身份,招惹与她身份不符的郎君,因为后果,她承担不起。而贵族女子若娶奴籍男子,所生子嗣也会被人指点,故而一般权贵家中女子纳娶侍奴,都不会让他留下子嗣,以免孩子的出身被人指点诟病。”

孟萦知道大曌的等级森严,但她并未了解如此细致严苛。也难怪纵使权贵家中女奴不少,也很少听说逾越之举。因为纵使女奴生出子嗣后代,却不会有好的未来,身份上的诟病会伴随一生,以后要么为奴,要么举步维艰。而女奴与主子偷情的风险过大,她们根本不敢有逾越之心。另外,孟萦发现大曌女奴的日子过得很好,及笄之前,要做一部分工,等到被主家配了婚事之后,若是有孕,便不再上工,完全由夫郎们供养,衣食无忧。

“玉郎,我们接着说女子要娶那么多夫郎,为何还要感谢孟太傅?”

“那还要从孟馨说起,她后来姻缘不顺,她自幼与孔家嫡子订婚,但她有个青梅竹马的郎君,她本意娶那郎君为夫,可孔家不肯退亲。要知道女郎珍贵,若孔家退了亲,他很难找到比孟家更好的姻缘。

于是孔家借着修改律法的机会,利用门生制造舆论,逼迫孟家女郎娶了孔家郎君,并且通过律法的形式,保证了正夫的权益。

而孟家女郎为了不让心上人受委屈,便联合同科进士和孟家的门生,与孔家进行博弈,最终的结果就是侧夫的利益也得到了保障。若不是孟太傅理智尚存,认为家庭最重要的是平衡和和谐,这场孔孟两家的争论还不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

“那这场争论与娶夫郎多少有什么关系?”孟萦不解地问道。

“当然有关系,当时根据统计的数据,男女比例是四比一,于是便有人建议每位女子娶夫郎四人,但孟太傅反对,他认为如果强迫每位女子娶四位夫郎,那么郎君们就没有嫁人的压力,反而不会努力,反正最后实在嫁不出去,还会有官配。

于是孟太傅便建议至少娶三位夫郎,这样有一位郎君的嫁人计划便会落空,这样他要么入伍,要么就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最后顺利嫁出去。正好这时,药谷的谷主研制出了多子丸秘药,可大量生产,且药材并不难种植。于是孟太傅的提议才能得以通过。

事实证明,孟太傅绝对是明智之人,自此后,郎君们为了嫁得好,都得努力让自己变好,努力上进。而女郎们也因此而受益。郎君们因为孔孟两家的博弈,侧夫和侍夫的地位可不像古时妾的地位那般低下。大家都得了益处,于是,太祖时的律法才得以修改,时间证明了太祖的英明。”

“太祖只是努力改变混乱的现状罢了,并未窥得天道的启示。”孟萦轻轻地说道。

“娘子何出此言?”萧瑾瑜不解地问道。

“玉郎想想,最初的父权当道时期,数百年对女子们进行压迫,有谁想过女子的权益?而是不停地用女德女训来压迫女子,将女子当做父母、丈夫的私有财产一般,有随时生杀予夺的大权。

女子未婚前无私产,出嫁后除了嫁妆,要服从丈夫,丈夫死后要从子,几重压迫。毫无晋升通道,一出生便定了终身的命运。因为她的出身,就意味着她未来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而男子则可以外出奔前程,科考换门庭。男子靠着压迫女子,制定严苛的条条框框将女子限制在一隅,坐井观天。

殊不知,一个民族的较量,向来就是母亲的较量。一个好母亲可以旺三五代。世道为何如此,为何男多女少,我想女神萧念念的本初意思并非让女子们承担如此沉重的生育压力,而是想让世间男子明白,男女本是造物主留在人间的精灵,本应相互吸引,相互爱重,而非一方压制另一方。

男子体力好过女子,是让他保护体弱的女子,而非压迫她,榨取她身上的价值。女子力弱娇柔,但韧性十足,可孕育子嗣后代,使族群得以延续。男女一刚一柔,本应互敬互爱,互帮互助。

最后秦王在事成之后,毁约她娶,当女神萧娘娘提出离开时,他疑心深重,甚至赶尽杀绝,这本就有违天道。

为何女童的出生率如此低,现在看似女子的地位有所提高,但玉郎看看各家的状况,各家的大郎君把持着家族的权利,甚至压制家主娘子,并没有从内心臣服或心甘情愿地爱重娘子,其他侧夫和侍夫们只是出于无奈或子嗣的考虑,各打各的盘算,女子在这中间何其为难。

我想在这片星空下,肯定有那么个地方,男子对女子是真正出于内心的尊重、敬畏、彼此倾慕而结合,那地方的男女比例肯定会差不多,一夫一妻,彼此因为爱情而组成家庭。若是变心,便和离,另嫁或另娶皆自由商议。那时,男女失衡的问题便会得到解决。这才是天道想要的世道,也是让女神萧念念消除怨念的世道。”

孟萦的话音一落,平地起惊雷。

萧瑾瑜本沉浸在孟萦的话中,听到雷声吓了一跳。一把搂住孟萦,看向窗外。

萧瑾瑜想,孟萦说得没错,是人心险恶,之前的数千年,一直是男子欺压女子,现在这近两百年,男女失衡严重,男子却并未对女子生出真正的平等对待之心,包括他自己,总想压着娘子一头,希望她能爱他、敬他、对他唯命是从。哪怕娘子学富五车,眼界学识远高于这世间大多数郎君。他仍希望她能在家养育子女,而不是抛头露面,让世人知道她的美好。

从此刻起,萧瑾瑜决定以后对娘子更加爱重,不再限制或者说期盼她按照他的想法而活。而是希望她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孟萦没想到她的一席话,对萧瑾瑜会产生这样的影响。

且说十一郎跟着三姐回了沈家之后,沈相问了他在孟府的生活境遇,之前十一郎总是说一切都好。沈相便没再细问到底如何。若不是右相那边的走狗讥讽嘲笑沈府,她还不知道十一郎成亲近两月,孟萦竟然从未在他那里留宿。

“平郎,你一直都说你在孟家过得好,就是这般好法?”沈相质问道。

“母亲,娘子的确对我极好,家中上下都对我和颜悦色,从未让我感到不自在。娘子她只是从未留宿罢了,母亲不要这般焦急。”十一郎劝慰道。

听到十一郎在这种情况下,还在维护孟萦,她有些头疼地说道:“她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般护着她?她若真对你好,就不会从不留宿。那萧五郎的身体到底如何?他也真够厉害,那般残躯,竟然还能留得娘子夜夜宿在正院?”

“母亲勿怪,父亲正在为五郎调理身体,应是无恙。娘子除了歇在正院,并未亲近他人。”

“平郎,不是母亲说你,目前萦娘房中就你们二人,她都不肯亲近你,等到那卫家大郎嫁进来,其他夫郎陆续进门,她还会亲近你吗?到时她恐怕根本就想不起你来。萧五郎有给你们排房吗?”

“五郎提过,可娘子最近忙着那块空地建房的事,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也就没在意这件事。”

“哦,她是太忙了啊!那让人停了她的事,她就该知道怎么办了。”

十一郎知道母亲这是想要对付孟萦,忙阻拦道:“母亲不要,娘子为了这事费了不少心血,母亲这般做,到时娘子该伤心了。”

沈相见十一郎这般处处替孟萦考虑,恨他不争气,又问道:“她家长辈可知她这般行事?”

“并不知晓,父亲去庄子上看白叠花了,五月底去的,现在还没回来。”十一郎说道。

“你下去陪你爹爹吧!在家住几天,等你娘子过来接你再回去。我把宫中出来的教引李阿翁送给你,你好好跟他学学,他当过好几任皇子的教引阿翁。”沈相无奈地说道。

等十一郎走后,沈相派人给大郎君送了信,将京中坊间传言告知。

送信的人走后,大郎君和黄简然便开始收拾箱笼,七月初九一早便往城里赶去。

十一郎走后,孟萦更加忙碌,因为之前十一郎替她承担了不少事务,加之爹爹走后,家中事务又压到孟萦身上。她现在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精力考虑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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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接回平郎

晚膳过后,大郎君决定好好与孟萦谈谈。

“萦儿可知最近坊间传言?”

“爹爹,什么传言?”孟萦一头雾水。

“那你可知为何沈家接十一郎回去?”大郎君问道。

孟萦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声地说道:“大概是萦儿做得不好,惹怒了他母亲。”

“既知有错,那你为何不去接十一郎回来?”大郎君无奈地问道。

“爹爹,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他?接回来怎么对他?若是她们让我做出承诺,我怕我做不到。还不如让他呆在沈府,若是有合适的女郎,沈相再为十一郎择一好娘子嫁了便是。”

“胡说,十一郎是萧五郎的陪媵,只要你和萧五郎是夫妻,你和十一郎就无法解除婚约。再说,就算十一郎和离再嫁,也难以嫁到好人家,你这样对他,实属不该。”

“爹爹,我做不到,不知该怎么面对十一郎。我总不能为了十一郎而愧对玉郎,既然难以两全,还不如负了十一郎,至少对得起玉郎。”

“我竟不知,你还存了这般心思。难道你就准备一辈子守着萧五郎一个人过?”

“我不知道。”孟萦默默地说道。

“你不是喜欢卫家大郎吗?回头他嫁进来,你也准备这样晾着他?他也是女皇赐婚,不娶不行。还有欧阳冉和简然,你也准备像娶回来之后,像对十一郎那样晾在一边?”

孟萦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还没想好。我知道,那样做不对,有负他们。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干嘛要娶那么多夫郎?一个不就够了吗?”

孟萦的想法让大郎君反思,是不是这些年他对她管的太严了,处处要求她洁身自好,不可风流浪荡。这才让她无法处理多个夫郎间的情感。

是的,当初为了让她有个安全的成长环境,让她离开了复杂的大家庭,在简单温馨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现在问题也出现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与众多夫郎相处。现在只是两个夫郎,她都处不来,以后就算她不再多娶夫郎,她至少也有七八个夫郎。

听孟萦提到只想娶一个夫郎,大郎君顿时意识到有些不好了。

“萦儿,是爹爹没有教好你。你的性子太像爹爹。可大曌的国情如此,它容不下一妻一夫,若是都像你这般,将会有许许多多的郎君无法嫁人,组成家庭,繁育子嗣。

再说,你与十一郎在一起,并不存在对不起五郎,你对他已经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和爱护。他作为你的夫君,有责任维护家庭的和谐团结,而不是一味将你圈在身边。”

“与玉郎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是我自己做不到。”

听到孟萦维护萧五郎,大郎君是真的头疼了。若是萧五郎是一般家庭出身,他可以让他去将十一郎接回来。可萧五郎的身份,大郎君也无法让他做这样的事情。

“明日正好休沐,朝食过后,你带着礼物去沈府,接十一郎回府。不管沈相怎么说你,你都受着,务必要将十一郎接回来。否则时间越长,坊间的传言对你们越是不利。不要以为你这样,萧五郎就没有受到伤害。你这般行事,别人会认为萧五郎善妒不容人,无容人雅量,连自己的陪媵都容不下,以后谁还会追随他,肯为他鞍前马后?”

孟萦没想到大家的想法如此弯弯绕绕,本来这事是关起门的私事,谁知竟然传得沸沸扬扬。她有种隐私被窥透的感觉,浑身不自在。

孟萦走后,大郎君让人开库房准备礼物,以便明日送去沈府。

萧瑾瑜在房间里等着孟萦,热水已经烧好,只等着她回来沐浴。听到孟萦出了世安苑,他就让人兑好浴汤。

孟萦情绪低落地回了正院,萧瑾瑜迎了上去,直接带着她进了浴房。

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孟萦放松神经,开始思考大郎君的话。

是的,她这般行事是过于任性了。她利用了十一郎的包容心,对他的情意视而不见。以十一郎的性子,早该闹起来,可他什么都没说,每日任劳任怨地陪着她。

她也理解玉郎的难处,他虽提过几次,是她自己装鸵鸟,就像那句话说的: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而她孟萦,就是那个装睡的人。

闹到现在这个局面,所有人都受了伤害,都被人奚落嘲笑。孟萦突然觉得自己的坚持有些可笑,她以为对玉郎好,其实伤了他的声誉。她以为对十一郎好,伤了他的情意。而自己呢,也成了攻击玉郎和十一郎的有力武器。

孟萦的内心活动并未与萧瑾瑜细说,但萧瑾瑜何其敏锐,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拥着孟萦,一遍又一遍地要她。而孟萦也是千般迎合,万般旖旎。直至夜深,两人才酣畅淋漓地相拥而眠。

萧瑾瑜看着孟萦娇艳绝美的睡颜,心中感慨万千,他们没有生在一个好时代,若是生在萧念念之前的时代,他或许可以许她,终其一生,只娶她一人,恩爱到白头。可惜他们生活的大曌,这种想法是不被允许。尤其是王公贵族,一旦被人发现有这种想法,就会被当做靶子,遭受无尽的攻击。

作为娘子,她能这般待他,他应该感到庆幸和知足。若她不娶他,以她的才干,母皇肯定会许她一个光明的前程。二十年后,她说不定就能位极人臣。现在,她娶了皇子,便会遭到母皇的猜忌,一生仕途受阻,难以高升。萧瑾瑜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孟萦,若是他再处理不好孟家的内部事务,岂不是有负娘子的爱重?

第二日,正好是休沐日。两人神清气爽地醒来,萧瑾瑜帮孟萦挽发后,洗漱完毕,一起去了世安苑。

大郎君已经让人备好了礼品,只等着孟萦用完朝食就去沈府。

临去沈府前,孟萦还有些忐忑,唯恐被沈相刁难。萧瑾瑜好像看到了孟萦的不安,笑着说道:“娘子,正好为夫要去沈府找沈相商量些事儿,我们同行,一起去接十一郎。”

大郎君见萧五郎愿意陪着孟萦去接十一郎回府,知道他这般也是为了孟萦免于被沈相为难,避免尴尬。他能设身处地为萦儿着想,大郎君对他的看法又好了不少。

二人乘车去沈府,提前派人送了帖子,沈相便在家等孟萦的到来。她没想到睿亲王竟然陪着孟萦一起来了。她本打算让孟萦给她承诺,以后善待十一郎。现在萧五郎陪着她一起来接平郎,做足了状态,她倒不好再说孟萦什么。

沈相在花厅招待他们,寒暄几句后,她让人领孟萦去后院找十一郎,她则和萧五郎去了书房。

下仆领着孟萦去了十二郎君的院子,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十一郎快步走了过来,上前搂着孟萦的腰肢,笑着说道:“娘子是过来接我的吗?”

十一郎这般毫无芥蒂地搂着孟萦,她愈发愧疚。虽然还是很不适应十一郎对她的亲密,孟萦强忍着身体本能的抗拒,内心不停地告诫自己,放松,放松,放松。

孟萦点了点头对十一郎道:“你还好吧?父亲从庄子上回来了,带了不少你喜欢吃的东西。他好久不见你,甚是想念,让我来接你回去。”

对,就是这样的,是爹爹想十一郎了!孟萦自我暗示道。

“那娘子呢?娘子有没有想我?”十一郎又开始作精附体了。

果然还是那个十一郎,根儿上的东西,根本就变不了!

孟萦:“……”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这种问题合适吗?

“娘子都不想平郎,那我就不回去了。”

这货又开始撒娇了?

孟萦知道她今天必须要将这货带回家,否则父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沈相到时肯定还会刁难她。

她红着脸,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十一郎也算见好就收,立马高兴地拉着孟萦的手,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们这就去和爹爹辞别,然后回家去。”

孟萦:……。

这家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谢家郎君正站在庭前,看着院中的青年男女。感慨年轻真好,他这一生唯一遗憾的是,错过了娘子青春绽放的岁月。娘子青春华茂的时候,他尚未出生。等到他长大成人,娘子却历经岁月洗礼,变得沉静内敛。虽犹如纯酿的美酒,让人欲罢不能,却少了年少时的肆意风流,一腔孤勇。

现在看着他们这般年轻气盛,在彼此最美好的年岁相遇了,还有什么不快值得放到心上?他们最应该做的就是,珍惜彼此相伴的每个时刻。

孟萦见谢家郎君今日束了发,米色宽松的细麻布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感觉很清凉。他脚上穿着夹趾木屐,走起路来吱吱作响。还是那副桀骜不驯,放浪不羁的形象。

孟萦上前见礼,谢家郎君立马笑道:“萦娘免礼,看着你们这般相爱,爹爹我很高兴,今日就给你们画副画像吧!”

“娘子,爹爹的人物画最是传神,连女皇都称赞有加。今日爹爹高兴,要给我们画画像呢!”

孟萦立马道谢,谢家郎君却道:“你们就站在庭前说话,我在画台前,正好可以看到。你们随意聊天,轻松自在一些。”

十一郎在孟萦耳边诉说相思,孟萦低眉垂首,双颊绯红,似是娇羞。阳光从树叶的缝隙照到他们身上,染上一层光晕。庭前男女芳华正茂,男俊女美,宛如画卷。

谢家郎君泼墨挥毫,情深似海的男女便跃然纸上。男子正含情脉脉地注视女子,女子则低眉含羞,男女情态极为传神。

不得不说道山真人的画能得世人追捧,全凭实力说话。

他创作整副画,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等萧瑾瑜与沈相谈完话,让人来请孟萦时,这幅画已经快完成,只剩下细节修饰和填色了。这是细致活,不可一蹴而就。十一郎想着下次回沈府的时候再取。

孟萦和萧瑾瑜在沈府用了午膳,这才拜别沈相,三人一起回了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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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送暖情酒

听到大郎君让自己做暖情酒,简然愕然地看着他,颇为不安地说道:“叔父为何这般?萦儿妹妹不是已经去了平澜苑吗?”

“你还是不够了解萦儿,若是不逼她一把,今夜她肯定什么也不会做。今日沈府派人跟着回来,今晚的事,明日便会传回沈府。若是萦儿仍无所作为,此事继续闹下去,岂止是伤了和气?”

简然听了大郎君的话,立马就去准备暖情酒了。

孟萦和十一郎刚回到平澜苑,院里的管事已经将洗澡水调好了。青缨也将孟萦日常洗用的东西准备好了,孟萦便直接去净房沐浴。

等她沐浴出来,青缨拿着绯色襦裙给孟萦穿上,她虽有些疑惑,为何晚上休息要穿得这般正式,但并没有问出口。

那边,十一郎已经穿着绯色的袍服在净房门口等着。孟萦出来一看,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襦裙和十一郎的袍服竟然是配套的。

两人携手去了卧房,孟萦看着十一郎的房间还是喜房的模样,心中愧疚,十一郎嫁进孟家五十余天,她从来没进过这间卧房。

就在这时,房间外传来管事的声音:“二郎君,世安苑半夏受太郎君之命,前来送合卺酒。”

十一郎让人进来,只见半夏端着托盘进来,径直将托盘放到房中的桌上。托盘上放着一个酒壶,两只华美的金杯。

放下托盘,半夏这才对孟萦说道:“女郎,郎君说今日算是女郎和二郎君补新婚之夜,这合卺酒一定要喝了,才能幸福美满。奴祝女郎和二郎君百年好合,恩爱长久。”

十一郎看着半夏送来的合卺酒,高兴地说道:“好,有赏。还请半夏替我们谢过父亲。”

半夏走后,十一郎倒了两杯合卺酒酒,一杯递给孟萦说道:“娘子,我们喝合卺酒吧!”

孟萦接过酒杯,与十一郎交杯饮下。酒液清甜,入口绵软,是上好的美酒。

喝完合卺酒,十一郎便对孟萦道:“娘子我们安歇吧!”

孟萦点了点头,十一郎帮她褪了外衫,她安静地躺到了床里面。十一郎脱了外袍,穿着里衣也躺了下来。

十一郎靠近孟萦,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娘子,你真美。”

面对十一郎的靠近,孟萦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期盼他的亲近。也许是气氛刚刚好,也许是十一郎美色惑人,孟萦发现自己竟然控制不住地想要推倒十一郎。

孟萦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她迅速跳起来,对十一郎说道:“十一郎,我身体有些不适,先回正院一趟。”

这时,十一郎也意识到,孟萦这是在逃避他的亲近。他脑子迅速做出反应,一把抱住孟萦的腰肢,不肯放她离去。他知道,若是今夜她就这般回了正院,恐怕以后很长时间她都不会再踏足平澜苑。

十一郎紧紧地搂着孟萦的腰肢,将她圈在怀里。青年男子身上清冽的气息铺面而来,孟萦觉得脑子发胀,身体如同烈火炙烤。

十一郎也不好受,他不知死活地凑近孟萦,被她鬼使神差地推倒了。

当然十一郎是不会承认他乐意之至,纵使是他期盼已久的新婚之夜,他也要做出半推半就的样子。那样若是娘子以后迁怒,也不好将帐算到他头上。

外面夜色正浓,房内一片春色……

晚上李阿翁让人送了三次水,两人才交颈而眠。

第二日,孟萦醒来时,发现十一郎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去正院。

孟萦想起昨夜的疯狂举动,有些汗颜。她这会儿已经意识到,昨夜的合卺酒,爹爹肯定加了料,否则她不可能那样对十一郎。

爹爹的良苦用心,她能理解。要不然,她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跨过心理那道坎。同时她又懊恼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合卺酒里放了料,这是她太信任爹爹,还是太大意了?

现在,她有些不想面对十一郎和玉郎,便装作熟睡的样子,等十一郎走后,她估摸着玉郎和十一郎去了世安苑,便悄悄起床,回了正院。

她没有回她和萧瑾瑜的婚房,而是去了她自己的小书房,那里有张床。她躺在床上,有些心疼自己,心里也有些难受。这世道,大家都没有选择的自由。

孟萦一直睡到正午才醒来,醒来后,她并没有起床,而是躺在床上发愣。直到大郎君让人来寻,她才起身。

孟萦洗漱完毕,收拾干净这才往世安苑而去。

大郎君知道孟萦一直未曾进食,便让人送来了清粥和包子。孟萦吃了碗清粥,又用了两个包子。

“萦儿这是在怪罪爹爹?”

孟萦摇了摇头道:“不曾,感谢爹爹送的酒,若是没有昨夜的酒,我恐怕跨不过心里的鸿沟。”

“爹爹这般做,也是出于无奈,希望萦儿莫要怪罪。”

“爹爹何苦这般见外。我能理解爹爹的良苦用心,之前是我任性,想岔了,害得我们大家都被人诟病、说道。”

“萦儿能理解就好,今日上午,卫家三郎过来商议你和卫家大郎的婚事,他已经找人算了婚期,有三个日子,你挑选一个。卫家那边希望在冬季之前,因为每年冬季,西北那边会不太平。”

“元郎回来了吗?他成亲竟然让兄弟过来商议,他本人呢?”

“女皇赐婚圣旨传到西北需要一段时间,卫家大郎总要安顿好那边才有时间回来成亲。这次卫家三郎过来,想先定下婚期。卫家大郎七月底能回到京中,他在京中能呆的日子不长,为父觉得还是尽早完婚得好,八月十六是个好日子,萦儿觉得如何?”

“这个,我和玉郎商量一下再说吧!另外两个日子是什么时候?”

“还有一个是九月初八,另外一个则是十二月初六,那个日子太远了,不太合适,到时卫家大郎可能还要回西北。”

想到要娶回心心念念的元郎,孟萦已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了,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短短几个月,她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随后,大郎君又和孟萦商议了聘礼事宜,由于之前给萧瑾瑜的聘礼过高,大郎君有些为难该给卫家大郎多少聘礼,本来女方给男方聘礼只是做做样子,并不需要那么多真金白银。但由于孟萦娶的是女皇嫡子,加上之前别的皇子有先例在前,孟家给出的聘礼就不能太难看。现在到卫家大郎这里,他就有些为难了。

“爹爹,尽量多给些聘礼吧!但不能超过给玉郎的聘礼。银钱的事,爹爹不用担心。本是我的过错,才让元郎嫁入孟家为侧夫,我不想在聘礼上计较。账房那里的银钱若是不够,我让人再送些给爹爹。”

“那倒不用,我这次从武陵带了不少银钱过来,是这两年茶园、辣酱作坊和宝妍堂的收入,足够了。萦儿这一年多在长安置产不少,哪来那么多银钱?”

“和欧阳冉、四郎他们合伙做了笔生意,爹爹放心,我这里所有的银钱都是正当手段挣来的,交过税,干干净净。”

“那就好,爹爹就不问了。不过,你要在平澜苑住满三晚,随后再听五郎的安排。”

“噢,我知道了。爹爹,我先去看看图纸准备的怎样了。”孟萦还是觉得窘迫,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孟萦去了客院,发现十一郎已经将他之前的工作接起来了,继续推进那片荒地的建设。

十一郎见孟萦过来,高兴得立马扔下图纸,快步走到孟萦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娘子休息好了?”

孟萦想起昨夜的狂放不羁,有些不好意思,十一郎却觉得非常享受,心满意足。

“娘子,你腰疼不疼?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孟萦听了十一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羞愤得只想让这厮闭嘴。不过她也意识到,她的身体与上辈子不同,根本就没有腰酸背痛这一说,昨夜那般折腾,今晨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哪来的腰疼?

“嘘,说正事。”孟萦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

十一郎见孟萦不想提及昨晚,便指着图纸说道:“我们商议将那条臭河沟开挖成池塘,周围再种上垂柳和桃树,春日一来,肯定会风景如画。再说,池塘还可以承包给别人养鱼养鸭,费用足够开挖池塘和四周的果木种植。”

孟萦点了点头道:“这个提议很好,我本想着若是引活水过来不便,就开挖成池塘,然后挖起的泥土用来种个果木园。没想到,我们想到一处了。”

“看来我和娘子心有灵犀。”十一郎这货向来不惧秀恩爱。

安排好那块荒地的开发事宜,孟萦看到玉郎平日下衙的时间,便提前回正院等他。

萧瑾瑜下衙,见孟萦正在院中等他归来,心中流过一阵暖流。

两人携手进了房间,孟萦帮萧瑾瑜换了常服,又帮他束了发。两人才坐下来聊了聊今日朝中事宜,孟萦又看了朝中的邸报。

邸报中提到镇北侯府世女韩秋棠夫君赵玉泽,从南方剿匪得胜归来,擢升为正三品怀化大将军。卫家三郎卫慎行入兵部,任正四品上侍郎,倒是不曾因武官转文官而降职。看来女皇还是觉得愧对卫家,故而不曾刁难卫家三郎。

“七夕那天,娘子是不是给赵三他们下了药?”萧瑾瑜问道。

“玉郎何出此言?”孟萦下药不过一瞬间,欧阳冉也只是猜测,十一郎压根就没感觉到,萧瑾瑜怎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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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威胁书信

一月不举,对于已婚男子来说,简直是要他们的命,关键是他们不知道时限,以为终身不举,岂不是吓都要吓死了,也难怪赵三要哭天抢地的了。

“估计今晚,赵家就会派人来找娘子要解药。娘子别出面,我让他们去太医院请简然过去,卖他个人情。”萧瑾瑜向来与右相那边不对付,这回能让他们吃瘪,他乐意之至。

“玉郎,今日卫家三郎过来请期?爹爹说定了三个日子,八月十六,九月初八,十二月初六,这三个日子让我选一个,我想与你商量一下,玉郎觉得那个日子更合适?”

“娘子,为夫听说你又要娶夫郎,心中难过。”

萧瑾瑜上前揽着孟萦的腰肢,将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

孟萦拍了拍萧瑾瑜的后背,感同身受。

“玉郎能让母皇解除婚约吗?”孟萦体谅地问道。

请母皇解除婚约?怎么可能!

卫元朗的赐婚,本就是他们父子算计母皇的结果。若是不想要孟萦娶卫家大郎,当初他替她解相见欢的第二日就可以表明身份,那么孟萦不敢,也不会在母皇面前提卫家大郎了。

他怎么可能推开卫家的势力,这辈子他不仅仅要儿女情长,更要改变大曌的国运!

现在他这般做法,一是心里的确难受,儿是想要娘子更多的怜惜,日后不会过于偏袒卫家大郎,而冷落了他。

“母皇根本不可能解除卫家的赐婚,娘子与卫家大郎的婚事还是尽快吧,否则母皇该以为娘子心怀不满而心生怨愤。”

“委屈玉郎了,玉郎若是嫁给别的女郎,说不定可以和她双栖双飞好几年,直到她年满二十三。”

“娘子千万不要这么说,没有那么多假设。在我心里,没有哪个女郎能比得过娘子。日子就定在八月十六吧,我知道父亲也比较中意这个日子。对了,卫家大郎何时归京?”

“父亲说七月底归来,不过我并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现在已经七月中旬,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家中又要忙碌一番,娘子不用操心这些琐事,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情。一切有我。”

定下了与元郎成亲的日子,卫家和孟家都开始忙碌起来,好在之前经历过一次,已经积累了经验,这次准备起来也就没那么紧张和仓促了。

七月二十,孟萦正式去翰林院报到,成为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刚入职,她的上司给她派了一名助手,让她先熟悉、收集史料,修史的工作尚在收集资料阶段,并未正式开笔。

七月二十六,卫元朗回到长安。

拜见女皇之后,他确定自己能呆到十一月份才返回西北。想着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可以与萦儿一起,他满心欢喜地期盼起来。

七月二十八,卫元朗递了拜帖,约见孟萦。

两人在清净心茶楼见了一面,看着面前的郎君,双眉浓密,修长入鬓,一双深眸,犹如寒星,熠熠生辉。他,还是那般阳光俊朗,孔武有力。

孟萦却是泪眼婆娑,几月不见,两人却好像隔了一生的距离。

看着跟前绝色娇俏的女郎犹如艳丽的海棠,见她蓦地红了眼眶。卫元朗急忙上前,用他粗糙的大手想要帮孟萦擦掉泪珠,却将她的脸颊给蹭红了。

“萦儿别哭,是我回来晚了,没有保护好你,让你遭人算计。”卫慎初急急地说道。

“元郎,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才让你被女皇赐婚。都是我不好,让你卷入了皇家争斗。”孟萦愧疚地说道。

“萦儿不要这般想,是她有心算计,你我不过是她算计的棋子罢了。能与你在一起,嫁娶又有何妨。”

卫慎初说得她,二人心知肚明。

元郎的豁达宽容,让孟萦更加愧疚不安。

两人数月不见,一见难免要诉说相思。

可突然有人给孟萦送来了一封求救信,让两人的约会只得草草结束。

信是小乞儿送到茶楼的,孟萦收到信件的时候,本当做无所谓的样子,谁知打开信一看,她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她没敢惊动元郎,毕竟他刚回来,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且这个人与元郎并无交集,还是回去问问五郎才好。

看孟萦收信之后心神不宁的样子,元郎问道:“萦儿,可是发生何事?”

“无甚要紧事,我们先回去吧,婚事上还有许多要准备的,元郎那边准备得如何?”

“三弟这几个月一直都在准备,管家之前也准备了不少,只是将之前的聘礼变成嫁妆罢了。”

“对了,四郎那边情况如何?”

“四郎八月初就能回京,到时你问他,只是二郎回不来。”

“忠武将军能不能回来并不重要,是你成亲,又不是他成亲?”

卫慎初:……。

看来萦儿并不知道,她父亲之前已经签了婚书,那婚书依然有效。纵使女皇让他嫁入孟家,二郎、三郎和四郎仍是他的陪媵,他们兄弟四人不可能分开。女皇赐婚的目的就是想让卫家分崩离析,但她没想到他们提前拿到婚书了吧!

算了,现在还是不说得好,否则婚前萦儿闹起来,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卫慎初决定先稳住孟萦,等他们成亲之后,想来萦儿也没办法轻易和离。

再说了,卫家要入赘,离了孟家,肯定能入赘到其他贵族女子,但肯定入赘不到萦儿这般品貌兼备的女子,又何苦再费那般心思?更何况,他们几个对萦儿的心思,大家都眼明心亮。

孟萦的心思都在那封信上,根本没注意到元郎的表情变化。她与元郎从茶楼分别后,并没有立即回孟家,而是招来暗卫,问了玉郎的行踪,得知他去了户部,便让人请他回孟府。

孟萦看着手中的布条,不是竖版,而是横排的。十多年不曾看横排版的书,孟萦还有些不适应。再看上面粗糙的字迹,多是简体字。她大概猜出是谁了。只是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自己与她来自同一个世界?

在大曌,孟萦觉得她已经够谨小慎微了,所学所用都是现学现用,就连毛笔字也是勤学苦练十余年,更不要提科考了。而且她极少将后世的诗词拿出来充当自己的门面,偶尔用一下,也是慎之又慎,选的诗词都不是那种耳熟能详的名家诗句。她为了融入大曌,勤学苦练吟诗作赋,如今水平不低,再也用不着选别人的诗词给自己帖金。

孟萦在正院来回踱着步子,思考该如何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因着孟萦从来未主动在上衙时段找过萧瑾瑜,突然让人过去找他,萧瑾瑜意识到肯定是她碰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这才会让人过来找他,一想到卫家大郎回来了,她并没有让卫家大郎帮她,而是找自己,那是不是说她对自己的信任超过了卫家大郎?这么一想,萧瑾瑜心中颇为高兴。

不到一个时辰,萧瑾瑜就急急忙忙地回了正院。孟萦见他回来,立马迎了上去,问道:“玉郎,没耽误你上衙吧?”

“不碍事,娘子是有急事吗?”

“玉郎还记得杜芳菲吗?”

杜芳菲,怎么会不记得,上辈子的恶魔,这辈子应该很不好过吧!当初那些番人的阿芙蓉膏被他给一锅端了,并让他们永不可入境。后来他又让人将三哥与杜芳菲暗通款曲的消息透露给了三嫂。相信三嫂不会坐视自己被个平民庶女欺负到头上。

“记得,她有什么事吗?”萧瑾瑜装作不解地问道。

“她让人给我传信,让我去京南鳏夫村救她,她说她有三皇子的秘密要透露。”孟萦不会说杜芳菲又拉又打,还暗中威胁自己,若是自己不去救她,她就将她身世背后的消息公诸于世。

孟萦自是不怕杜芳菲的威胁,只要她爹爹坚定地站在她的身后,一切都不是问题。且她现在已经娶夫,相信玉郎和十一郎也不会允许杜芳菲这般胡言乱语。若她敢说怪力乱神,皇家第一个饶不了她。

“娘子,给你传信的人呢?”

“那个小乞儿,我派人拘来讯问,他说有人给他十个铜板,让他把信送到茶楼。其余,没有问出有用的消息。”

撒谎就这点不好,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否则就露馅了。

“那信在哪里?”萧瑾瑜伸出手来。

孟萦本不想将信拿出来,可她知道,以萧瑾瑜的做事风格,不可能不问及这个事,若她将信收起来,反而会引起萧瑾瑜的误会。当下,她便将那布条递给了他。

萧瑾瑜打开一看,皱着眉头说道:“她的字可真丑,这怎么念?怎么大都是错字?真是白丁一个。娘子怎么看懂的?”

完蛋了,就知道萧瑾瑜这家伙心思缜密,肯定会对纸条详加分析。

孟萦:“我来回看了好多遍,猜出来的。玉郎不若横着看,看那些白字与正确的字有哪里相像,意思便大抵能猜出来。”

“娘子真聪明,不过奇怪,这信并未落款,娘子怎么知道是杜芳菲写的?”

玉郎,你这么聪明真的好吗?

孟萦不想说自己觉得这里面有阴谋,不愿去掺和,又怕杜芳菲狗急跳墙,到处乱说,影响声誉,就像苍蝇似的,不咬人,但很烦人。

“我猜的,直觉告诉我,是杜芳菲。因为我在京中,认识的女子有限,她们的笔迹我尚算熟悉。还有这信中口气,很像杜芳菲的语气。”

“我怎么看这信中,她在威胁娘子呢?娘子身世有什么问题吗?她掌握了什么秘密?”

孟萦摇了摇头说道:“我的身世能有什么问题?玉郎不早就调查清楚了吗?”

萧瑾瑜心道,的确调查清楚了。只是,不知她前世的过往如何罢了。

“我让人去京南鳏夫村看看再说。娘子,你可真聪明,这么难看的字和诸多错字你都能看明白,我简直觉得跟看天书似的。”萧瑾瑜夸赞道。

孟萦故意忽视萧瑾瑜状若无意的夸赞,她不想在此事上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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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迎娶元郎

“鳏夫村住的多是亡命之徒或刑满释放的罪徒,他们前途暗淡,看不到明天的希望,得过且过。只要他们不再闹事,官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有女子被贩卖进鳏夫村,想要解救出来,难如登天。

因为官府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兵力去搜查鳏夫村,女子进了村,便会被几个鳏夫村联合藏起来,大山深处,到处都是藏身之处,哪里能找得到?

这杜芳菲在鳏夫村还能写信出来向娘子求助,还真是能耐!她应该是三嫂的人卖进鳏夫村的,娘子不要插手这事。我把这消息透露给三嫂,她自会派人去处理。”

“那鳏夫村真是可怕!”孟萦有些害怕地抱着胳膊说道。

“娘子勿要担心,那鳏夫村再可怕也影响不到娘子。我会保护好娘子的。”

“玉郎,若是有那种因后院阴私,将平民或贵族女子贩卖到鳏夫村,官府也不去解救吗?”

“那种情况极少出现,若是有,自是能解救得出来,毕竟鳏夫村也不会与官府死斗到底。他们惯会察言观色,知道哪些人能留下,哪些人得罪不起。”

“那杜芳菲应该是平民的身份,她怎么会被你三嫂卖进鳏夫村?三哥都不管吗?”孟萦还是有所不解。

“三哥应该是不知道吧!三嫂手下之人行事诡秘,三哥完全摸不着边际。另外,杜芳菲曾经那般针对娘子,为何还要向娘子求助,真不知该说她些什么。”

孟萦心说:她可能找不到人求助吧!另外她也可能是狗急跳墙,便想着威胁我这个与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老乡,不得不去解救她。

孟萦不想多说杜芳菲的事,既然这事交给玉郎处理,全心信任他就是。

娶亲事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八月份。八月初二,卫家四郎返回长安。

四郎回来,见过兄长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将孟府的信息都送了上来。由于孟府里的守卫有不少出自定国公府,再加上卫平卫安的缘故,所以孟家的消息,四郎拿到的比较全面。

他有些奇怪孟萦对沈家十一郎的态度,他们成亲两个多月,孟萦只在十一郎的院中留宿几日。只有第一晚,要了水。后面两晚,则非常平静。其余时间孟萦都呆在正院,偶尔到平澜苑坐坐,但极少留宿。既使留宿,也未曾要水。这让四郎难以理解,难道萧五郎那病秧子就如此善妒?还是十一郎不行?若是不行,为何第一夜两人闹到深夜方歇?四郎觉得这件事疑点重重,让他不好分析决断。

路上他已经知道成亲的日子定在八月十六,这一年多,不知孟萦有何变化。他虽然了解孟萦,但人心善变,他难免还要费些心思再了解一番。

听闻四郎归来,孟萦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她和四郎也算是极好的玩伴。再说,她的一百万贯交给了四郎,并将几个得力的手下也放到了四郎麾下。出海事宜到底准备得怎样,四郎也需要给她个交待。

孟萦每日到翰林院上衙,中午一般到清净心茶楼用餐,然后在那里休息一阵,下午再去翰林院。因着茶楼离她上衙的翰林院很近,故而比较方便。

八月初三,孟萦带着白芷刚出翰林院,便在门口见到了骑在白马上的四郎,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四郎归来,还是那个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只不过这少年的身形,已经逐渐在往芝兰玉树的青年转变。

他长高了不少,身形在向元郎靠拢,肩膀不似她最初见他时那般单薄,而是宽厚起来。

孟萦展眉一笑,开心地说道:“四郎,你回来了!”

四郎在这一瞬间,觉得孟萦像待夫归家的娘子,只一句你回来了,就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来,上马,我带你去个地方。”

四郎伸出手来,准备邀她共骑一乘。

孟萦已然成亲,断不会与四郎共骑一乘,外人看见了会怎么议论?她首先想到了避嫌,他们都已不是少时。

“不可,我们去前面的清净心茶楼一叙。下晌,院里还有文书要写。”

四郎见孟萦不肯上马,若以他之前的性子,肯定会直接将孟萦掳上马,然后带走。现在,成亲在即,孟萦已在翰林院上衙,且门口人来人往,影响的确不好。

四郎轻轻跳下马,将缰绳扔给他身后的小厮,与孟萦并肩而行。路上偶尔有人与他们打招呼,多是孟萦的同事。

没多长时间,两人就到了清净心茶楼。

孟萦让白芷去安排一桌饭菜,她与四郎则去了孟萦日常留用的包间。

四郎告诉孟萦,他已经与造船厂那边订了契约,订购了几艘大船,年前就能全部下水试航。由于银钱充足,他又从别的船行购买了几艘用过的大船,连带着船员和船工都买了过来。他们有多次远航的经验,这点非常难得。

二哥那边有不少擅水战的士兵,有愿意离开军队到船行的,四郎又挑选了不少人手。四郎手中如今人手不缺,且他已经将人放出去调查大曌哪些货物在海外比较受欢迎,哪些舶来品比较受大曌欢迎。若不是为了成亲,四郎不一定会回长安。

四郎见孟萦这一年多变化惊人,她不再是当初那个死了侍奴,就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变成了大曌今年的状元女郎;如今她也是从五品的女官;还是新婚初尝人事,鲜活美丽的娇羞女娘。她看他的目光还是那般清明,如同好友和玩伴,并没有意识到过些天他就会变成她的夫郎。

大哥告诫他,不要惊动她,以免徒生变故。看来大哥的感觉是对的。

难得四郎没有做出不适的举动来,也没像以前那样开些不靠谱的玩笑。孟萦觉得四郎此去一年多,成熟不少。身上少了市井纨绔之气,多了沉稳大气。这让孟萦觉得,他是将自己当做他未来的长嫂敬重了。

四郎并未提及成亲之事,两人在茶楼用了午膳,又聊了未来航海的计划。知道四郎要在京中呆满两月,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孟萦便直接去了翰林院。

亲事在有条不紊地筹备着,孟萦这次是娶侧夫,本应不会有那么多客人。但由于定国公府的势力已经营了好几代,亲朋故交不少。因而场面应不会小。

八月初五,萧瑾瑜派出的人手查到了杜芳菲的消息,果真是他三嫂存了妇人之仁,得知杜芳菲腹中怀了三哥的骨肉后,三嫂只是派人给杜芳菲灌了落胎的汤药,然后让人将她卖到外地的鳏夫村中。

三哥到处找人,并没有想到三嫂将人送到了鳏夫村。可三嫂的人做事太过粗糙,竟然没给杜芳菲灌哑药,且只卖到京南的鳏夫村,这才让她有机会向外传递消息。

萧瑾瑜的人找到杜芳菲时,她已经被折磨得双目失神,完全没有了当初在番市时的风采。上辈子这时,她顺利生下了她与雍王的女儿,而后凭借阿芙蓉膏控制了母皇和一众权贵。之后,三哥雍王与三嫂和离,再嫁杜家。杜芳菲随后又娶了众多权贵世家的子弟为夫郎,日子过得好不得意。没想到这辈子,她还没来得及施展她的手段,便折戟沉沙了,未来的太女没生下来,她也被卖到了鳏夫村。

萧瑾瑜派人将杜芳菲提审了很久,写了长长的供词,确认不能再问出新消息。便将人灌了哑药,打折了右手又扔回了鳏夫村。因为对鳏夫村来说,她还有利用价值,还能为村中众多鳏夫们生下子嗣,至少那些人会赏她口饭吃。

萧瑾瑜看着杜芳菲的供词,一时感慨万分。原来她从三哥口中得知娘子的能耐,知道是娘子引进推广了辣椒、土豆和玉米,后来又引进了番茄、花生和葵花籽,甚至是金鸡纳树。再加上娘子会炒茶,名下的宝妍堂和月容斋里出产的膏脂,更是难得的极品。

经杜芳菲这么一总结,萧瑾瑜才真正注意到,原来娘子的产业这么多。也难怪孟府几年时间一跃成为巨富,却是闷声大发财,外人竟然不得而知。若不是三皇兄想要拉拢娘子,想要娘子成为他的钱袋子,为他所用。只是还没来得及做出些动作,便因他和杜芳菲偷情,被三嫂发现,而打乱了计划。否则,三哥的手肯定会伸向娘子。

杜芳菲也是由此,才推断出娘子可能与她来自同一个世界。她对她和娘子前世世界的描述,让萧瑾瑜觉得不可思议,可她说得那么详细,看起来又不像是假的。他交待暗卫管好自己的嘴巴,便将这份供词暗中收好。

孟萦去翰林院之后,修史的工作虽处于筹备阶段,但偶尔需要起草文书,这也占用她不少时间。由于需要坐班点卯,不是很自由,不过她倒是看了不少翰林院的馆藏书籍。

八月十五如期到来,孟萦提前去了卫慎初嫁过来之后要住的院子——初见院,离正院不远,比正院稍稍小一点,面积足够大。东西厢房非常规整,庭院看着也很宽敞。初见院的两侧各有一个不小的跨院。

这个院子是爹爹一来就让人修的,晾了一个多月,今日摆满了家具,以后元郎回京就要住在这个院子里。看来爹爹还是挺喜欢元郎的,要不然也不会对元郎的院子费那么多心思。

对这次成亲,孟萦已经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因为她曾经期盼过她与元郎的婚礼,后来经历赐婚的事,又娶了萧瑾瑜。她对再次成亲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悸动和期盼。

孟萦这边的亲戚来的不多,因为她家亲戚本就不多,又多在外地,来往不便。前来祝贺的多是京中好友,另外定国公府的势力不小,不少人是冲着定国公的面子来的,府中依然是宾客盈门。

陪着孟萦过去的依然是孔芝和晏归云、韩秋棠几个,晏归云和韩秋棠对卫慎初比较熟悉,毕竟大家都是出身武将世家。

卫家在京中算是比较独特的存在,因为卫家掌管兵权最多,历时最长,卫家几代皆是娶亲,从不外嫁。若不是卫慎初自己同意嫁到孟家,就算是女皇的赐婚,他完全可以要求女方入赘。但他并未这样要求孟萦,看来他对孟萦还是出自真心爱护,否则不可能作出这么大的牺牲。

卫家在京中算是大家族,除了定国公府是嫡支主家,还有不少旁支家族,这次嫡支主家外嫁,相当于定国公府后继无人,就空了下来。不知是否会有嗣子回来继承定国公府,旁支的族老曾试图让卫慎初抗旨悔婚,但遭到了拒绝。

孟萦并不知卫家内部的矛盾,只知娶亲那天,卫家的旁支的族老们面色不善,卫家的儿郎们都前来拦亲。孟萦这边要不是晏归云和韩秋棠带了不少亲卫,恐怕孟家就要丢丑。

元郎身着绯色喜服,在房中静等孟萦念催嫁诗,三番四请之后,他才与孟萦携手去了卫家的祠堂,拜别父母先祖。然后,这才登上婚车往孟家而去。

当时现场的人数众多,孟萦并未看见卫家四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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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四郎教妻

他们一行四人在世安苑里并没有碰到萧瑾瑜和沈灵均,太郎君孟翕和告诉他们,大郎君和二郎君上衙去了。

几人在世安苑陪太郎君用了早膳,然后带着事先准备好的回门礼,乘着马车回了定国公府。

昨夜的事,孟翕和已经知道了。他心下感慨,卫家四郎年纪轻轻,手段不少,尤善操控人心。这样的人若是利用得当,倒是对孟家多有助益。

回到定国公府,卫慎初领着孟萦和两个弟弟先去了府里的祠堂,那里供奉着卫家先祖的牌位。上面的黑色的牌位密密麻麻,多是死在疆场上的卫家儿郎。

孟萦看着牌位上一个个人名,他们也曾是鲜活的生命,在最年富力强的时候,为了保卫国家,死在了疆场,让孟萦震撼不已。

孟萦怀着敬畏之心,虔诚地随着卫家兄弟三人上香祷告。

在祠堂里,孟萦想得很多,卫家儿郎世代要在战场上求生存,何其不易。特别是元郎,一年之中在京中的时间屈指可数。这次成亲回来,他在京中也只能呆二月余。而自己却想着与他置气,平白耽误了相聚的时光。她虽不想承认自己偏心元郎,却也不想与他冷战,只是心中对四郎颇有怨言。

从祠堂出来后,在卫家正院厅堂,管家卫叔领着卫家的奴仆前来拜见女主人。卫家的奴仆并不是很多,但老部曲不少。他们多是从疆场上受伤退下来的老兵,无处可去,或留在定国公府守卫府邸,或去庄子耕田劳作。

这些老部曲与卫家生死与共,当初女皇赐婚时,他们心中多有不满,他们当然想要自家主子能招赘女郎,而不是外嫁别家。今日见到女主人,也算理解卫家儿郎为何肯嫁入孟家了。

孟萦按例给了大家封赏,定国公府并不是特别富裕。原本像这样的簪缨世家,应该是家底丰厚。可这些年军费不足,卫家又不忍那些常年征战沙场的老兵被裁掉,不忍看他们无家可归,便一直养着他们。且卫家还养了不少烈士遗孤,这些人尚不能创造价值,只是单纯消耗。虽然老部曲们也想努力为卫家经营,可架不住人多消耗大,挣得少。难免会有些捉襟见肘。

去年好在孟萦的一个主意,让卫家挣了不少银钱,后来她又拿出一百万贯让四郎另辟他途,倒缓解了不少定国公府的压力。

既然已经成亲,卫慎初倒也没有瞒着孟萦,将定国公府的家底都交到孟萦手上。如此信任,既让她觉得感动,又觉得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因为定国公府的开销实在是太大了。家底虽厚,但仍入不敷出。长此以往,定国公府必将亏空严重。

不过,孟萦正好缺人手,特别是知根知底又忠诚的人手。这样倒与她的需求相契合。不过,目前尚在新婚之中,她心中郁气未发出来,并没有安排这些人的去处,情绪淡淡的。

中午,厨房安排了吃食,比较简单粗陋。孟萦倒不挑食,沉默不语地用了些饭食便歇下了。

没人闹腾,孟萦歇了半个时辰便醒了过来。醒来后,她躺在床上,脑子发懵,总觉得自己将日子过得混乱。

四郎辨气息便知孟萦已经醒来,却见她躺着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萦当然知道四郎在榻上看着她,只是她不想单独面对他。她诚心拿他当朋友和玩伴,他却和兄长瞒着她,嫁到了孟家。然后,还给自己下药,促成自己和他三哥,这让她倍感羞辱。

四郎看了好一会儿,总算明白孟萦不睁眼的缘故——她不想见他。

四郎又岂是服输的性子?

他径直走到床边,轻轻地戳了戳孟萦的肩膀,装作自言自语的样子,小声地说道:“唉,萦儿可真美,睡着了也美不胜收,正好趁她睡着,我是不是可以偷偷香?”

说罢,他便将嘴凑到孟萦腮边。

孟萦睁开眼睛,伸手一把推开了他凑近的脸。

“萦儿醒了,还生我气呐?”四郎没好气地问道。

“岂敢?岂敢?我若生气,你不知道还有多少手段等着我呢。枉我拿你当朋友对待,你却这般欺我骗我?”孟萦反讽道。

听着孟萦嫌弃满满的话,四郎有些恼怒,他本就与兄长们摔打着长大不同,他是在母亲和家人的娇惯下长大的,如何受过这般嫌弃和奚落?

若是别人,他说不定会赏人一顿鞭子。但是对着孟萦,他舍不得说,也舍不得碰,恨不得将自己最珍爱的东西都捧给她,她却看不上。这让他如何不恼怒?

四郎拼命压制着心中的不满,沉声说道:“萦儿先起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罢,他便快速帮孟萦穿上了小一号的郎君袍服,又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少年发髻。如此装扮,孟萦看着便是一位尚未长大的翩翩少年郎。

四郎领着孟萦出了门,往京中西南而去。

八月中秋刚过,正是踏秋的好时节。两人纵马狂奔,半个时辰便到了京南几个相连的村庄。

孟萦不知道四郎竟然领着她,去了京南几个臭名昭著的村子。

这次,真让她见识了什么是人间地狱。她以为男多女少,女子的地位就会高,女子的日子就能好过,其实并非如此。

她在庄子里见到有人将女儿高价卖给无女的家庭做媳妇的,然后不再管女儿的死活。女儿在夫家生儿育女之后,又被典当出去,成为生育机器,过得猪狗不如的日子。也见过为了收受高额聘礼,让自家女郎娶白头老翁的父母,更有甚者,为了钱财将自己的女儿高价卖到女楼的父母。这些卖到女楼的女子还不如到富人家做奴婢,至少还能有安生日子。女楼的女子从成年开始一直到死,都会受到无尽的压榨。

还有家暴严重的家庭,女子和体弱的夫郎成了施暴的对象,若是孩子爹爹体弱或没本事,孩子根本就保不住,不是早早夭亡就是被买了出去,从此死生不得相见。

孟萦见到世情冷漠,人心险恶,一幕幕让她作呕。

四郎只让她冷眼旁观,看她将中午饭食都吐了出来。还在她耳边说道:“这才哪到哪儿,还有更可怕的地方。娘子要知道惜福,娘子的任何一位夫郎都是人中俊杰,对娘子爱慕有加,娘子是如何对待他们的,难道娘子非要等他们冷了心,才肯罢休吗?”

孟萦白着脸,摇着头,不想说话。

因着女郎稀少,物以稀为贵,售价自然就高,有买卖自然就充满险恶和杀戮。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孟萦亲眼所见,真是让她大开眼界,见识了这个世界的深深恶意。

孟萦这才发现自己是何其幸运,被爹爹照料得滴水不漏。若不是来京中被钟瑶光和右相府盯上,屡次遭受暗杀,否则,她根本就得不到历练和成长。

四郎见孟萦脸色不好,纵使心有不忍,还是拉着她说道:“娘子何其幸运,父亲如此疼爱你,为了你的安全,宁肯和离归家,不再嫁人,这才保障了你平静的生活。可娘子又是如何回报孝顺父亲的?”

四郎的话,孟萦虽有些心虚,但她不觉得她现在就没孝顺父亲。

“看来娘子还是没有意识到你错在哪里,父亲又为你付出多少。你想,当初若不是父亲带你走,你免不了被你母亲卖给城西顾家的命运。若是你父亲不同意,你母亲提出休夫,你父亲不光带不走你,还得直接被扫地出门。失了父亲的庇护,你在顾家要么过继出去,要么长不大。当时,父亲就有付出大部分身家,带你走的想法,只是没想到你母亲的二夫郎太过心急,才被父亲抓住漏洞,从而将你带出顾家。

父亲为了娘子的成长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娘子现在功成名就却不思回报,将孟家非要搅得鸡犬不宁,让父亲日夜忧心才肯罢休吗?”

“四郎何出此言?”孟萦有些不解。

“看来娘子还是不解,今天我就和你好好理论理论。

大曌女子稀少,要娶多夫,这是国法规定。

娘子娶而不亲,岂不是让夫郎们心有怨言。娘子娶了十一郎,却从不亲近与他,他虽感念娘子的救命之恩,但时日一长,纵使他克制怨念,但沈相府却是不会放过娘子的。

娘子以为那萧五郎就是对你一心一意,全无算计吗?”

孟萦摇了摇头,要说萧瑾瑜对她没算计,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你也知道,当初他为你解了相见欢,就可以直接表明身份。相信如果那时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肯定不会在陛下面前提及我大哥吧?”

那时自然,若是知道自己睡了皇子,孟萦肯定不会拉卫慎初下水。

孟萦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可萧五郎怎么做的,从赐婚一直到你成亲,他都未曾露出任何端倪,你恐怕迎亲的前一刻,也不会想到谢五郎和萧五郎就是同一人吧!萧五郎自小心眼就多,为了不让我和简然认出他来,直接将我和简然调离了长安。他才有机会接近你。隐瞒他的真是身份,你才会在女皇赐婚时,提及大哥,这次恐怕连陛下都被他算计了。他的毒早就解了吧!”

四郎说得一脸笃定,孟萦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明知道娶你,对你来说没任何好处,却仍将你拉进来,顺便将定国公府拉下水。他母皇疑心病重,他比谁都清楚。若是你们诞下嫡女,这个孩子的出身将是全大曌最尊贵的女郎。女幼母壮,你以为陛下能容得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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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急怒攻心

看着床上面色酡红的娇艳女郎,犹如海棠春睡,让人筋酥骨软。

卫慎初想起多年前,他途径武陵做的那个梦。梦中的景象如同今日的喜房,他终于还是嫁人了,而不是秉承卫家的祖训,娶妻生子。女皇想要算计卫家,而他,则要顺势为之。

再想到他与孟萦的重逢是那般奇妙,若无国师指点,或那航船再晚半天,他们都有可能永生不见。

卫慎初帮孟萦脱了发簪,又褪了喜服。搂着她,就像两年前那样搂着她入睡。

孟萦一觉睡到半夜,这才醒来。

她睁开眼,满目猩红。她脑子还有些发懵,怎么又成亲了?

窗前桌台上的喜烛尚未燃尽,合卺酒还在桌前。孟萦想起来,昨夜她烂醉如泥,直接昏睡过去。她既未喝合卺酒,还欠元郎一个洞房花烛夜。

孟萦睁眼的一瞬间,卫慎初就醒来了,他向来警醒,这是在战场上养成的警觉性。

孟萦准备悄悄起身,却发现她被元郎圈在怀里,挣脱不开。她试着将他的手放到一边,她刚一动,元郎就笑出声来。

“萦儿还是和以前一样,睡觉不老实。”

“元郎,你醒了。昨夜睡得怎样?”孟萦有些心虚地说道。

“萦儿不觉得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吗?天色未明,仍是新婚之夜。来,我们起来喝了合卺酒再睡。”

卫慎初翻身下床,去桌边,将酒壶里的酒倒入酒杯。

孟萦这时也下了床,先去了房里的净房。净了手才出来,就见卫慎初正端着酒杯等着她。

孟萦本不想再喝酒,但她知道这杯酒必须喝。酒一入口,孟萦暗道不好,这酒怎么像父亲之前给她和十一郎准备的合卺酒。喝过一次,她就再也不会忘记,那种清冽中带着丝淡甜的味道。

看来爹爹对她,真的是失望了。

卫慎初见孟萦将酒液含在口中,并未吞下,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孟萦摇了摇头,为了打消元郎的疑虑,她只得淡定从容地吞下酒液。

凉酒入腹,在口腔里留下一道清凉的痕迹。

孟萦说不清心底的感受,卫慎初只想将多年前的那个梦给实现。他压制着躁动的内心,他不想那么急色,因为这是他一生唯一的新婚之夜。他要慢慢品尝,以待日后可以细细回味。

孟萦和卫慎初的新婚之夜,直到半夜,房里才传出动静。

四郎一直没有睡,听到正房里传出动静,他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怕孟萦会像对待十一郎那样对待大哥,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在暖情酒的作用下,孟萦表现出的热情,让卫慎初都大吃一惊。好在他很快就陷入这两情相悦的美好体验中,并未发现其中的不当之处。

直到天色将明,卫一往房间里送了两次水,孟萦和卫慎初这才睡了过去。

孟萦觉得她才刚闭眼,就被叫起来了。她赖在床上不愿起来。卫慎初还是第一次见孟萦这般耍赖的模样,他有些好笑。见惯了雷厉风行,忽然见到不同的画风,他也有些手足无措。

一会儿还要先去世安苑认亲,然后跟着他们去孟家的祠堂祭祖。这中间事情不少,肯定耽误不得。

孟萦闭着眼睛,任由元郎将她抱到榻上,他手忙脚乱地帮她穿衣服,可一直穿不好。他对外面比了个手势,很快三郎和四郎便走了进来。

孟萦一直昏昏欲睡,有人进来,她以为是有人送水洗漱,她连眼睛都没睁。

四郎见孟萦困得歪歪倒的模样,很具喜感。就向来不苟言笑的三郎也抿了抿嘴,眼角微弯。

四郎上手很快,迅速帮孟萦穿好了衣服。然后开始给她通发,梳头。

孟萦迷迷瞪瞪地嘟囔了一句:“元郎手艺见长,这回没有扯得我头皮疼。”

四郎但笑不语,束完发,他又从三郎手中取过湿布巾,给孟萦洗了把脸,然后涂膏脂,画眉涂唇。

四郎这边帮孟萦收拾完毕,卫慎初那边也准备好了。

“萦儿,走,咱们先去世安苑。”卫慎初在孟萦耳边说道。

“不走,你抱我去,我好困。”孟萦闭着眼睛说道。

“那样不好吧,外面人那么多,你若不下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让你连地都下不了!”

“你本来就欺负我了,还欺负了两次。”孟萦回了一句。

四郎听后,又见孟萦闭着眼睛的模样可爱至极,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到熟悉的笑声,孟萦忽地睁开眼睛,看着四郎,一脸惊吓地说道:“四,四郎你怎么在房中,这,这不合规矩。”

孟萦的瞌睡虫一下子就吓跑了。她看着四郎身边高大的郎君说道:“你又是谁?怎么也在房中?”

“他是我三哥,萦儿你还没见过吧?”四郎主动给孟萦介绍道。

孟萦想到卫慎言和卫慎行是双胞胎,本以为他们长得差不多,没想到他们区别竟然颇大。卫慎行身形更为高大,与元郎的身形很像。他性子看着比较清冷沉默,不像卫慎言那么喜欢说教。

卫家三郎和四郎留宿孟府,孟萦可以理解。但他们大清早出现在喜房中,这让人费解。

孟萦看着卫慎初问道:“元郎,他们是来闹洞房的吗?”

卫慎初摇了摇头说道:“萦儿,我们快些去世安苑,要不然迟到了可不好。”

孟萦想着也对,早些去爹爹那里。其他的事等回来再说。

四人一起去了世安苑。

世安苑里,孟萦发现爹爹坐在正位上喝着茶,等他们过来。萧瑾瑜坐在爹爹的下首,十一郎则在萧瑾瑜的旁边坐着。

他们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看过来。

孟萦有些不安地看了萧瑾瑜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坐着,淡淡地看着她一眼。孟萦知道,玉郎这是不高兴了。她的心往下一沉,觉得有些难为情。

孟翕和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下,有些气孟萦还要看萧五郎的脸色。若不是萧五郎母亲赐婚,孟萦的婚事本没那么多波折。

孟萦恭恭敬敬地给父亲敬了茶,大郎君接过之后,喝了一口,放到一边。孟萦起身,站在他身旁。

随后卫慎初跪下给太郎君孟翕和敬了茶,叫了声父亲。太郎君喝了茶,给他拿了红封。

紧接着卫家三郎和四郎的举动让孟萦大吃一惊。

卫慎行和卫慎微竟然也跪了下来,给爹爹敬茶,叫他父亲。

孟萦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元郎带着弟弟们一起嫁过来了。她不想要那多夫郎,更不想生那么多孩子。她心中一急,指着他们大声说道:“元郎误我,元郎误我。”

然后,她竟然被气得昏了过去。

好在卫慎初就站在孟萦旁边,见她晕倒,便立马上前将她抱在怀里。

看着孟萦急怒攻心,昏了过去,孟翕和也没再去计较形式。而是让卫慎初将孟萦抱到窗下的榻上。

太郎君孟翕和细细给孟萦切脉,发现她只是又气又急,加上最近太过忙碌,昨夜饮酒过量,又没休息好,一口气上不来,昏了过去。

四郎见孟萦如此说兄长,又气得昏了过去,心中不忿。他不知他们兄弟几人怎么就遭孟萦嫌弃了。她难道只待见萧瑾瑜,连十一郎和他们兄弟几人都看不上眼?想当初她可是只想娶兄长为正夫的,女人真是善变,这才多长时间就移情萧五郎了。

刚才一进门,他就观察孟萦在看萧瑾瑜的脸色。看来萧五郎这几个月拢住了萦儿的心,让其他人都不好过,他就能好过不成?

孟翕和一直气萧瑾瑜将孟萦死死管住,她不肯纳娶夫郎,就连娶到家的十一郎,也是备受冷落。长此下去,既使将来欧阳冉和简然嫁进来,日子也不会好过。这次他之所以同意卫家大郎带着他的兄弟们做陪媵,一是觉得卫家满门英烈,占据了天下大义;二是觉得孟萦的夫郎必须有所平衡,不能让萧瑾瑜一人独大,掌控整个孟家,到时孟家就要改姓萧了。

孟萦昏过去的瞬间,想得最多的就是,元郎怎么可以不和她商量,就自作决定,让她情何以堪?她觉得自己满腔的情义都被他辜负了。可她没想过,就算是元郎与她商议,她就能同意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孟萦一直昏睡不醒,太郎君让简然照料她,中间给她灌了两次汤药,喂了几次鸡汤。

一直到傍晚,孟萦都没有醒来。孟翕和算是看明白了,孟萦这是不愿醒来,不想面对孟家的一切。

孟翕和也有些气不顺,他不知孟萦在纠结什么,为何如此倔强。她总觉得多娶夫郎是受了委屈,那卫家就不委屈吗?十一郎就不委屈?之前他的确不想她过得太累,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孟家看着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可也是危急重重,一着不慎,就有可能满门覆灭。

既然孟萦不肯醒来,而她又在新婚里。孟翕和替孟萦把脉之后,觉得她身体无恙。便让卫慎初将孟萦抱回初见院。他想卫家的几个郎君会让她清醒过来的。

他作为长辈不好干涉孟萦房中之事,就随他们折腾去,如今大家已经成为一家人,卫家的几位郎君应该知道分寸……

孟家正院。

十一郎正对萧瑾瑜说道:“五郎,父亲就这么将娘子交给卫家大郎,对他们还真是放心。”

萧瑾瑜静静地说道:“娘子今早急怒攻心是气卫家大郎不和她商议就带着弟弟们嫁了过来,而娘子并没有娶他弟弟们的心理准备。父亲却是早早就知道的,他都瞒着,卫家大郎更是不会说出来。大家都心照不宣,唯有娘子被蒙在鼓里。”

“娘子遭了亲近之人的隐瞒和欺骗,岂能好受,也难怪她不愿醒来。”十一郎有些心疼地说道。

“放心吧,娘子今晚必定醒来。你要相信卫家四郎的手段。”萧瑾瑜安慰道。

十一郎:“是啊,卫家四郎的确不一般,上辈子他的三位兄长都死在疆场,在那么艰难的环境下,他孤身一人领着卫家残部都能杀出重围,最后成为异姓王。心智岂非一般人可比?”

萧五郎:“上辈子死的早,没能看到大曌最后的统一。我想只要卫家四郎在,大曌就不会覆亡。”

十一郎:“只是这辈子卫家四郎的生长环境太好了,他现在未必就有上辈子那样的心智和手腕。”

萧五郎:“我们且看着吧,我让人盯着初见院。明日就知道娘子到底如何了。”

十一郎:“……”

他怎么觉得五郎有种在看戏的感觉,难道他就不担心娘子被卫家兄弟收拢了心思?还是他就那么笃定娘子对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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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三郎心思

孟府初见院。

孟家兄弟三人见孟萦还在榻上昏睡,四郎让人请简然过来把脉。

简然与卫家兄弟四人都打过交道,特别与他们三人在西北呆了差不多一年时间,彼此还算信任。

“简然,萦儿这是怎么了?”四郎有些不解地问道。

“萦儿她心里不高兴,不愿醒来。”简然有些无奈地回道。

四郎:“那她身体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让她多休息吧!”

四郎对简然打了个手势,然后接着问道:“这几天是我们新婚,那她的身体可能承受……”

简然知道四郎没说出的话是什么。他从孟萦成亲之初,就一直住在孟府,府里发生的事,他都知道的七七八八。他知道萦儿的心态出了问题,这次若不让卫家兄弟给掰正过来,以后纵使他和欧阳冉再嫁进来,恐怕日子也不会比十一郎好过。

故此,简然配合地据实回道:“萦儿身体一向强健,没任何问题。不过要先喂她些浓汤,以免伤了她的脾胃。”

简然随后取出一盅浓汤,慢慢地喂给孟萦。

送走简然,四郎亲自给她沐浴,通发。然后将孟萦抱到他三哥住的跨院。

四郎将孟萦收拾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这才将她平放到床上。

四郎在孟萦耳边兴奋地说道:“萦儿,快醒醒,我给你找了几个春风楼的小倌服侍你。他们可是我春风楼的头牌,接待男女客人无数,练就了一身好技艺。你要不醒来,我可让他们一起服侍你啦!”

孟萦虽然昏睡不醒,但还是有一丝意识的,只不过她醒来的欲望不强烈,所以才会一直昏迷。如今听到四郎这么说,她心里极度反感,打心底不想让这些人触碰她。想要拒绝,却提不起一丝气力。

四郎见孟萦毫无动静,便又在她耳边说道:“他们来了,为夫我这就帮你宽衣。一会儿,让他们先帮你按摩松骨,你就擎等着享受吧!对了,我应该先给你喝点春风楼定制的逍遥散,效果奇佳,包你万般享受,乐此不疲。”

他的话刚说完,就见孟萦的左手食指动了动。

紧接着四郎决定放个大招,估计孟萦就能醒来了。他用嘴给孟萦渡了口东西,液体甫一入口,酸甜清凉,口感不错。不是逍遥散的味道,可她也没尝出来是什么。

孟萦潜意识里并不想吞下,奈何四郎捏着她颌骨,让她动弹不得,若是不吞下,就会憋气呛死。她有心反抗,却没有丝毫力气。

随后,四郎将孟萦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了下去,只剩下里衣。然后在她耳边说道:“萦儿,这会儿感觉不热了吧?衣服也给你脱了。一会儿药效上来,你尽情玩。谁让你嫌弃我和三哥,这样明早,你就不会再嫌弃我们了,因为你也没做到洁身自好。”

孟萦觉得自己被四郎的脑回路,给气得从棺材里跳起来。

果然不大会儿,孟萦便开始觉得浑身燥热,有双手不安分地在她心口点了一下,那一瞬间的刺痛让她拼尽力气,倏地睁开了眼睛。

孟萦睁开眼,入眼看到的就是四郎促狭的笑。她想要掐死他,却浑身无力。

“滚,不想见到你!”孟萦嗓音沙哑地说道。

四郎见孟萦醒来,一脸欣喜,虽然她不待见他,让他滚,但他仍然高兴地说道:“来,你和三哥喝完交杯酒我就滚,保证不耽误你们……”

说罢,卫家三郎端着酒杯就过来了。他将孟萦轻轻地扶起来,一手扶着她的右手,将合卺酒送到孟萦唇边。他自己则端着酒杯,手臂相交,一饮而尽。

四郎见孟萦并不未喝酒,便笑嘻嘻地说道:“看来萦儿想要我以口哺酒吗?你若不喝,我马上来喂你!”

孟萦想到四郎做事向来无所顾忌,她闻了闻酒液,并无异味,唇边的酒液也非暖情酒。便不想与四郎多做纠缠,就缓缓地喝下了酒液。

四郎看她喝了合卺酒,倒也没多呆,临走前说道:“萦儿早点歇息,你正好不想见我,我也不讨你嫌,走了。”

孟萦尴尬地看着卫三郎,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卫三郎又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嗯,你能扶我起来去净房吗?”孟萦轻声说道。

卫三郎手比脑子快,他双手掐着孟萦的腋下,将她从床上架起来。孟萦双脚落地,觉得力气回来了不少。她试着走了几步,觉得双腿又是自己的了。

一进到净房,孟萦靠在门后,深吸了一口气。她看净房的后窗颇大,她应该能爬出去。

不过出去之前,总要先如厕,净手。待孟萦收拾妥当,她才发现自己穿着里衣。管不了那么多,她先出了初见院再说。

孟萦刚打开净房的后窗,准备从这里爬出去,就看见一张笑脸,笑嘻嘻地说道:“萦儿这是给净房通风吗?”

孟萦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四郎,你个阴魂不散的!

孟萦啪地关了窗户,只听四郎在窗外说道:“萦儿,今夜你是不能出院子的。时间不早,你该回房歇息了。”

歇,歇你个大头鬼!

孟萦在净房呆了片刻,觉得脑子有些混乱,且有些困顿。

“娘子,你没事吧?”大抵是等得太久,一向不爱说话的卫三郎问道。

他的话音刚落,就打开净房的门。因着这净房在房内,门扣并不结实。

两人就这么无比尴尬地看着彼此,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

卫慎行虽不爱说话,但他是个内秀而敏锐的人。他能感受到孟萦的抵触情绪,却不能理解。他骨子里认为,既然成婚,那么他和娘子就该承担起自己应尽的责任。

且他卫家往上五代都是兄弟娶妻,如今他们兄弟四人为她做出这么大的让步,齐齐嫁进孟家,还容忍她娶别的夫郎,她为何还要这样对待他们?

既然婚书上都已写得明明白白,为何娘子却想避开他?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向来就是直面问题,要么解决,要么踏平。

显然,两人的思维不在一条道上,且有越跑越偏的迹象。

卫慎行迈开两条长腿,几步就跨到孟萦身边,抓起她的手,将她领到床边。他力气虽大,行动间却并不粗鲁。

孟萦直接躺到了床里面,拉上薄被,背对着外面。

卫慎行看着她的背影,什么都没说,在她身边轻轻地躺了下来。

孟萦见卫家三郎并未作出越矩的举动,放下心来。她闭上眼睛,想让自己立马进入梦乡。可身体却渐渐发热,愈发躁动起来。她觉察到不对劲,到她丧失神志,不过片刻的功夫。她连自残保持神志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卫家三郎一直盯着她,不可能让她伤害到自己。

待到孟萦清醒过来,两人已风停雨歇……

孟萦觉得羞愤不已,她一刻都不想再呆在这里,无颜以对。

卫慎行见孟萦还有精力下床离开,便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否则娘子怎么还会去找别的夫郎?

孟萦要知道他这么想,肯定会吐血而亡。

可惜晚了,卫慎行向来行动力爆表,一旦打定主意,便会立刻付诸行动。且他正处在青年男子体力的高峰阶段,精力旺盛。如今初通人事,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

孟萦如何下得了床,她都不知道自己后来什么时候昏睡过去。

等到她醒来时,已天色大亮。

卫慎行神清气爽地早早醒来,拿着长枪去外面耍了一套枪法,然后沐浴更衣,收拾利落。这才坐在榻前喝着茶,看着床上昏睡的女子。

昨夜,她主动撕扯他,明知道是因为药物的缘故,他仍觉得心生欢喜,至少是她主动亲近他的。至于后面,她面色娇羞地向他求饶,他也没放过她。因为她太过美好,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也停不下来。

孟萦睁开眼,觉得脑袋有些疼。想起昨夜的事,她脑袋更疼。

她看向床外,见卫慎行正双目熠熠地看着她,那目光有如实质,要将她生生融化。

“娘子,你醒了?要不要起?”

刚问完话,卫慎行就拍了拍掌,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便鱼贯而入,将孟萦洗漱要用的东西都送了进来。

孟萦翻了个身,坐了起来。除了有点头疼,身体并无不适。昨夜事后,他帮她沐浴过了,如今身体干净清爽。

孟萦起身穿衣,卫慎行帮她递衣服。洗漱时,他帮她递布巾。只要她一个眼神,他就能领悟她的心思。孟萦心下感慨,他倒是个心思玲珑之人。

正待梳头的时候,只听四郎在门外问道:“三哥,你们收拾好了吗?我要进来了。”

卫慎行嗯了一声。

四郎进来,见孟萦正在束发,便接过她手中的犀角梳子,三下两下帮她挽了个简洁大方的发髻,然后插上发钗。

四郎的确心灵手巧!但孟萦根本不想见他。

她看了四郎一眼,颇有些愤恨。

四郎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一脸痞气,肯定地说道:“三哥伺候的好吧!”

他那副坏坏的神态配着他说话的痞气,让人生不起气来,好似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娘子,我们去父亲那里吧,今日还要回定国公府祭拜父母。”卫家三郎对着孟萦温柔地说道。

四郎没想到一贯沉默的三哥,能对孟萦说出这么长一句话来。看来三哥的沉默还是对人的,可以看出他非常满意这门亲事。

孟萦这才想起今日要三天回门,虽然定国公府已没了主人,但卫家的先祖尚在。

三人一同出了跨院,通过月亮门进入了初见院。

卫慎初正一身玄衣地站在庭中月桂树下,大抵是新婚,他的玄衣上用红色丝线绣了纹路,看起来神秘而又庄重。

他见孟萦和三郎、四郎一起缓缓而来,三郎满脸呵护爱怜地看着孟萦,他就知道她这般好,三弟没道理不喜欢。

昨日萦儿不肯醒来,肯定对他心有怨言,她不会记恨埋怨她的父亲,但对他,肯定会心怀不满。不过,他知道孟萦是个心软的人,若是他肯放下身段去求得她的原谅,且她昨夜与三弟圆房,她的气可能已经消了不少。

卫慎初这么想,孟萦却不知道,她只觉得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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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女楼救人

今天庄子一行,让孟萦深深震撼,原来她一直生活在蜜罐中太顺利了,轻视了世道不易和人心险恶。她能得到重生的机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纵然有她自身的努力,更离不开父亲和那些曾经帮助过她的人。

现在,她突然了有了新的目标,她要改变这些女子的命运。让她们不要再被所谓的“亲情”和“孝顺”绑架,她们该有自己的人生,也该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长辈以“疼爱”、“为她好”的目的进行道德绑架,从而让她们陷入了痛苦麻木的深渊,无力自拔。

两人离了京南的庄子,骑快马很快就到了沣河附近。

孟萦第一次到这边,只见两岸红灯高挂,脂粉香浓。

他们在河东岸下马,将马寄存在车马行,两人步行沿着东街行走。此时正是半下午,街市里的人逐渐苏醒过来,不时传来各种叫卖的声音。

孟萦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觉得这里富有人间烟火气。可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劲来。她在这里见到的所有青年女子都是大腹便便,无一例外。且这些孕妇的身后都跟着人,并不像贴身侍奴,倒像是监视的人员,一脸的虎视眈眈。

孟萦开始仔细观察和倾听路上和门口人的谈话,不停地有人八卦说说东一条三家生了龙凤胎,那金主可是高兴坏了,赏了看守爹爹一百金呢!东三条五家生了一对儿郎,金主有些不乐意,准备再找人生,一定要生个女郎出来。东四条的二家的快生了吧,不知这回会不会生个女郎。她都连续生了十个郎君了。

若再没发现不对,那她就太迟钝了。

孟萦悄悄地碰了碰四郎,轻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人在这里买人生孩子?”

四郎扫了孟萦一眼,一副你傻瓜的表情,无语地给她一个后脑勺。

孟萦在心里骂道:你才是傻瓜,你全家都是傻瓜!

刚骂完,孟萦突然想到四郎的全家不就是孟家吗?将自己也带进去骂了?

孟萦也懒得理他,只细细观察这一大片区域,发现这里人员不少,可似乎都属于同一个机构似的。那些监督的人相互之间是认识的,偶尔会有眼神交流。

她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听旁边的房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叫声,让人吓了一跳。孟萦刚准备过去看看,就听有人叫道:“快叫稳公过来,春红突然要生了,赶紧通知金主过来认亲,抱走孩子。”

很快房子里便走出三个人,一个中年郎君,两个少年小厮。两个小厮一出门,便分头跑开了。那中年郎君看见孟萦和四郎一眼,颇觉得惊艳。他一眼就看出他们不是来找乐子的,也不是来找人生孩子的。不是需要他拉拢的主顾,便折转身回了屋子。

孟萦不欲多管闲事,继续往前走。

刚走几步,见两个青年孕妇在那里斗嘴吵架,孟萦有些恶趣味地看得津津有味。这两个孕妇好像是亲姐妹,妹妹埋怨姐姐修身不谨,牵连她落到了这个鬼地方。姐姐反讽说妹妹跟着她享福的时候,怎么不说拖累她了。

孟萦看了好一会,突然,旁边要生孩的房子里又有人大叫不好,春红大出血了,孩子还没生出来啊!有人手忙脚乱地让去请郎中,很快便有人哭天抢地地嚎啕大哭。

那人哭得好像死了亲爹娘,让人脑瓜一跳一跳地疼。在这陌生而怪异的地方,孟萦可不敢随便去救人,万一将自己搭进去,反而得不偿失。但让她见死不救,她又觉得良心不安。

她于是厚着脸皮问四郎:“四郎,我可以去看看吗?看能不能救下那产妇。”

四郎心道:他的娘子就是心善,见不得见死不救。

四郎点了点头,便拉着孟萦走进了那小院。

院子里有个年轻的小厮在那里哭天抢地,唯恐产妇大出血死了。

四郎朗声问道:“产妇在哪里?郎中在这里。”

那小厮立马收了声,顾不得身上的灰土,立马领着孟萦进了产房。

孟萦进产房后,四郎便在外面叫了一声:“萦儿还好吧?”

孟萦知道他这是担心她,便回了句:“尚好。四郎勿忧。”

再看床上果真躺着个腹大如斗的青年女子,面色苍白,昏迷不醒,身下的血正在汩汩地往外流。旁边的中年郎君正急得直跺脚,两个年长的稳公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孟萦取出袖袋里的银针,先给她扎了几针,产妇很快便止了血。

那中年郎君看着产妇情况好转,再看郎中竟然是先前他在门口碰到的两位之一,有些惊讶,忙上前致谢。

孟萦摆了摆手,继续行针,让产妇醒了过来。

有之前解救孔芝的经验,这次孟萦觉得从容了不少。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她仍能从容应对。

孟萦问道:“有参汤吗?”

那中年郎君急忙回道:“有,有。随后,他交待人去取些参汤过来。”

四郎在外面等得着急,不大会儿总会叫孟萦一句,若是孟萦应了,他便放心坐下来。若是不应,他便准备破门而入。

有替孔芝接生的经验,孟萦心里淡定不少,她让人灌了产妇参汤,又花了大半个时辰行针,产妇继续宫缩,随着宫缩频繁,两个稳公忙了起来。因是经产妇,生产过程颇为迅速。

半个时辰之后,这产妇终于产下一对龙凤胎。待剪完脐带,那中年郎君领着两个稳公抱着孩子出了产房,孩子都没给产妇看一眼。

见此情景,孟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卸磨杀驴吗?这产妇又不是驴。

孟萦懒得和那中年郎君计较,她想她改变不了这青年女子的命运,但至少可以救她一命。

那产妇见孟萦救了她,倒是知礼地想要挣扎着起来给孟萦施礼致谢。

孟萦忙摁住她说道:“大娘子快躺下,好生养着,多吃些补气血食材,很快便能养好身体。”

那女子白着脸说道:“养好了又能怎样,左不过又要被人拍卖,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这是我生的第十胎孩子,连续十年,我已经生了二十个孩子。太累了,若不是恩公救我,就这么死了也挺好,不用再受折磨。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话让孟萦不寒而栗,她不解地问道:“可以不生吗?”

“恩公当这是哪里?一进女楼误终身,万般不由人!连死都不得自由。”

孟萦还想再说些什么,从外面突然进来两个小厮。

那女子见来了外人,吓得立马闭口不言。

孟萦见状,低叹一声,在水盆里净手之后,走了出去。

四郎见孟萦面色疲惫地走了出来,立马上前扶着她的胳膊说道:“萦儿累了吧?我们去前面坐坐。”

两人正准备往外走,突然有人叫道:“两位郎君请留步。”

孟萦回过头,之间一个肥胖的中年郎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跑到孟萦跟前施了一礼说道:“感谢郎君救了在下的一双儿女,若不是郎君,在下的一番心血可就白费了。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郎君收下。”

说罢,他竟然掏出一对金元宝递给孟萦。

孟萦见这人丝毫不提孩子的生母,只提孩子,就知道这是不准备让孩子认母了。

四郎见孟萦一直盯着,那又丑又胖郎君手中的金元宝不说话,眼神发空,便伸手接过金元宝,随后说道:“先恭喜郎君喜获龙凤胎,郎君不必客气,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四郎便拉着孟萦走出了院子。

此时已华灯初上,两边房子的红灯笼高高挂起,点燃了蜡烛。沣河上游船也开动起来,各种调笑声不时传来。

孟萦根本就无心再看风景,只觉得满心疲倦。

四郎拉着孟萦往南继续走,一直走到一栋高大的门楼前,三层的高楼,拱斗飞檐,描金绘彩,气派非凡。门口的挂着两个巨大的大红宫灯,进门的台阶上左右各站着两位妖娆的女郎,她们正花枝招展地招揽客人。

这是孟萦第一次见到女子当迎宾,因为大曌女子成亲后,生育压力繁重,便极少出来做工。因为靠着夫郎们的供养,她们的日子也算过得去。

四郎看也不看这几个迎宾,拉着孟萦往里走。

孟萦稀里糊涂地被四郎拉进了楼里,楼里与外面的青楼不同,来消费的都是浪荡郎君,伺候人的都是女子。

四郎和孟萦进去之后,挑了一个二楼的包间,要了点心和小菜。不多时,小厮便送上了四郎点的吃食。然后又有鸨儿爹过来问,需不需要女郎来陪,被四郎拒绝了。

四郎让孟萦吃些点心,她一直在想下午那女子的话,虽然很饿,但什么都吃不下。

两人在房间里喝了几杯茶,坐了一会儿。

楼下的客人越来越多,人声鼎沸。

很快,楼下的台子上便有人敲了铜锣。

四郎打开窗户,拉着孟萦走到窗边的榻上坐了下来。

楼下的司仪人,一边敲着铜锣,一边说道:“楼里自养的娇美女娘,年十六,未曾生育,初夜加头胎拍卖,起价一千两,每次加价一百两。价高者得,求子嗣的客官可要抓紧时间了。”

此话一出,整个楼里都沸腾起来,开始有人报价了,上来的人见台子上的女郎甚是美貌,再加上头胎生女的几率极高,他们便直接将价格抬到了三千两。

有不服气的,直接加价到五千两,很快就到了八千两。最后有两个斗气的,一直加价到两万五千两。

最后,这年轻少女便被一位头发斑白的肥胖郎君拍了下来。等到这少女生完头胎孩子,再还给楼子里。

紧接着,又上来几位青年女娘,拍卖生育。之后,才是价位稍低的中年女娘的生育拍卖。

看着那些女子如同货物一般被人随意拍卖生育权,孟萦觉得无比恶心。

四郎好像嫌弃给孟萦的刺激不够似的,又领着她去了沣河西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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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用心良苦

晚上,四郎带着面色惨白、吐得一塌哦糊涂的孟萦回了定国公府。

元郎已经提前给孟府送了信,得了孟翕和和萧瑾瑜的应允,他们四人在定国公府留宿一宿。

元郎见孟萦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觉得四郎有些过分了。他安排孟萦回房歇息,将四郎训斥了一顿。

四郎对兄长的训斥不以为意,他觉得若不下一剂猛药,根本就难以劝动孟萦,他准备继续实施对孟萦的改造计划。

晚上孟萦宿于定国公府,在四郎原先居住的院子。

四郎从书房那里回到院子时,孟萦正坐在茶桌前,一脸惨白地发愣。

“娘子下晌累着了,我们早些歇息吧!”

说罢,四郎伸手过来拉她起来,孟萦本能地避开了。

四郎心头火起,怒道:“我们兄弟就那么遭人嫌弃吗?”

孟萦都不知道四郎为何生气,听他这般说,也有些烦躁,但仍耐下心来解释道:“四郎误会了,我并非嫌弃你们兄弟,而是觉得愧对元郎,不想将你们拉进这趟浑水。谁知你们竟然不与我商量就跟着嫁了过来,让我备受打击,一时觉得难以接受。你们所有人都瞒着我,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们卫家兄弟从不分开,你以为你只娶大哥,上面那位就会放过卫家吗?不会的。大哥倒是想与你商量,可是娘子,你会答应吗?”

孟萦想想,摇了摇头道:“大抵是不会答应的吧!我本意并不想多娶夫郎,只要不违反国法,不被官配就行。以你们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女郎当正夫。何苦非要一起嫁入孟家?再说,我只想过平淡安然的日子,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何都要这般算计?”

孟萦自认为是个三观比较正常的人,前世她几乎没做过恶事,违法乱纪的事更是不会去想。顶多做过打擦边球的事,就是和上司陪领导们吃饭以图投资上的便利。至于上司给领导送礼的事,她几乎不沾手。后来与人合伙成立公司,她负责财务、法务和公司内部管控,与外对接不多,连打擦边球的机会都不多。

前世她老公那般不争气,她想要离婚,从来没想过转移或隐匿财产,还想着等公司被并购之后,分一半财产给他。她和他因相爱而在一起,因厌恶而分开。相爱时全心全意,不爱时离婚,并无亏欠。可在大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在大曌十多年,她虽然杀过人,但都是出于自卫。现在,成亲之后的日子,让她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都被打碎了,完全捏合不起来,无法建立新的秩序,脑子混乱一片。

“娘子想过平淡安然的生活,那是不可能的,从你踏入科考的那一刻开始,你的日子就注定要野心勃勃。

你以为你娶家世平常的夫郎,就能过的平淡安然?你想得太简单了。

这世道谁人不算计?欧阳冉就没算计?若他不想办法嫁给你,你以为他在死了好几个未婚妻之后,母家又无后继女郎的情况下,他能有什么好下场?你若现在和他解除婚约,不信你看,三年之内,皇商欧阳家将会被瓜分一空,不复存在。

黄简然就没算计?若不是你父亲护着他,让他与你订婚,入宫的现在就不是黄悠然,而是他了。女皇又不能生育,他最后难逃殉葬的命运。

萧五郎的算计就更多了,他不光要孟家和欧阳家的钱财,还要沈家、卫家、和黄家的势力,更想要上面的那个位置。你怎么就看不到他的算计,只看到我们卫家的算计?”

四郎不愿孟萦过得这般别扭,大家都不舒服,还不如一次将这种局面扭转过来,避开上面那位的算计,以后大家齐心协力将日子过好。

“娘子到现在却还在纠结于情爱,却不知孟家已危如累卵。若是娘子再这么纠结下去,与孟家联姻的这些家族都好不了。坐等着被孟家牵连,一同覆亡的命运。”

“你明知将来覆亡的命运,那为何还要与三个哥哥一头扎进来?”

“那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你以为上面那位能算计到卫家?为了你,我们才会入局,才会明知前途艰险,仍如飞蛾扑火一般。只要与你在一起,再多凶险我们也能甘之如饴。”

四郎偶尔说出的甜言蜜语,让孟萦说不出跟多愤恨的话来。

“娘子此后必须要保重自身,特别是生下嫡女之后。

上面那位的手段防不胜防,若是娘子有个意外,再栽赃到孟家夫郎头上,娘子的所有夫郎都会受到牵连。谁能承担得起残害皇嗣之母的罪名?到时不光孟家没了,沈家、卫家、欧阳家、黄家都将不复存在。

娘子不要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你一旦有了萧五郎的子嗣,恐怕孕期就会遭到无数算计,他的皇兄和皇弟们都会坐立不安,唯恐你顺利生下嫡女。一旦你生下嫡女,对你出手的便要再加上上面那位了。

为了卫家不就此绝了后,还请娘子不要再这般纠结下去。娘子本是心善之人,还请将心比心,善待每位夫郎。不要因为偏爱,让我们兄弟心生嫌隙。也不要因为偏爱,寒了大家的心。

娘子不偏爱偏信,真诚以待,孟家众人才可能齐心协力,一致对外。所有夫郎才会任尔驱驰。

娘子如若继续纠结,你的各个夫郎不光会与你和萧五郎离了心,他们背后的家族也会怨气横生。娘子最后得不偿失,到时如果遇到危险,谁又肯伸出援助之手?”

孟萦一直沉默不语,四郎知道他的话,她肯定听进去了,但是听进去多少,他并无把握。

“萧五郎未必就能护住娘子,若是女皇让他在你和孩子之间选一个,娘子觉得他会选谁?”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孟萦也知道他会选谁,虽然这也是她的选择,但这般血淋淋地面对,她心里很不舒服。

“且萧家人脾气阴晴不定,上面那位曾将拒娶皇子的进士女郎腰斩于市,先前那位更是将曾经与皇子和离的女子,找借口打入女楼,终身不得赎,那是何等羞辱和无情!娘子若不早做筹谋,恐怕未来的命运不会比被打入女楼好多少。”

一想到在沣河两岸看到的景象,孟萦又吐了起来。

看到孟萦这样,四郎也心疼起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娘子还是振作起来吧!娘子有那么多新奇的想法,随便一个点子都能崛起一个家族,娘子还怕什么?只要我们积累够足够的银两,再加上我们几家联合的力量,上面那位若是敢动娘子,我们就将她拉下来,换个人坐坐。”

四郎的话虽离经叛道,但若是真被逼到绝境,孟萦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但这是有前提的,她必须抛开她的思想局限,振作起来,才能长久庇护孟家和与孟家联姻的家族。

孟萦这时已想明白四郎的用心,他向来善于操控人心,他今日此番作为,也是为了让她摆脱纠结,坦然面对问题,解决目前的困局。

一旦想明白自己的处境,孟萦很快就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和解决问题,直面困难。

她歉意地对四郎说道:“四郎,抱歉,是我想差了,可能是这几个月的冲击力太大,让我一时难以接受现在的家族模式,所以才会做出如此不合规矩的事来。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你且看着吧!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四郎及时指出来。”

看到孟萦有此觉悟,且虚心受教,四郎才放下心来。如今,卫家与孟家已分割不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孟萦深刻意识到这点,走出思想误区,振作起来,孟家和卫家才有光明的未来。

“另外娘子也别嫌弃夫郎太多,其实完全没必要,我大哥和二哥常年不在京中,只有三哥才刚回来不久,说不定以后还要回西北去。我以后要出海的话,可能一两年都不会回来一次。欧阳冉每年在京中的日子不会超过四个月。

娘子身边只有萧五郎、十一郎和黄简然。他们三人各有一大滩事情,哪有时间去烦扰娘子。若娘子将来有了孩子,恐怕他们都没时间搭把手,到时娘子都照顾不过来。”

孟萦只要想到生孩子,头更疼。不过她已足够幸运,摆脱了顾家,若是她仍留在顾家,就摆脱不了亲事被母亲操控的命运,以她母亲那没节操的性子,肯定会为了银钱或权势插手她的婚事。

她跟着四郎见过太多,为了外在利益而谋算的亲事。她虽然也被欧阳冉算计过,但她至少不讨厌他。父亲唯一插手她亲事的就是希望她能娶简然,至于卫家这种情况,父亲恐怕也无力扭转。

想开之后,孟萦摆脱了过去钻牛角尖的想法,试着接受嫁进孟家的夫郎。

她让自己放松下来,以平常心的对待夫郎们。她与四郎的相处就变得轻松起来,四郎也乐见其成。

四郎的房间被布置成喜房的模样,这回的合卺酒不是暖情酒,也没催情的东西。她与四郎喝下之后,便觉得深深的疲倦。

孟萦一直都是平静而清醒的,宽衣之后,她突然想起她与卫家三郎的那夜,醒来之前心口的那一刺痛。她看了一眼心口的位置,发现那里长了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与她胸口的朱砂痣并排而立。

之前心口这里并没有红痣,孟萦伸手摸了摸,那颗痣却像活过来似的,愈发鲜红。

孟萦见了吓了一跳!

“四郎,这是你的杰作吧?它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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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热情似火

四郎虽然漫不经心,不拿感应灵虫当回事。但孟萦却着实有些害怕,因为之前的相见欢,让她心烦了好久,现在又来这么个玩意,让她觉得神烦躁。她可不认为四郎一定就会对她说实话,还有待以后验证。

孟萦想明天回去,问爹爹和简然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她侧身向里,不理四郎。可能是白天帮忙接生太过劳累,又受了大刺激,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她只觉得困倦疲乏,片刻就进入了梦乡。

看孟萦这么快就进入了梦乡,四郎有些哭笑不得。他躺下来,将孟萦搂在怀里,沉沉睡去。

半夜,四郎醒来,看着满屋的喜庆的大红,这才想起来,今夜也算是他的新婚之夜,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就睡了过去。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是一定要折腾醒孟萦。

孟萦睡得正香,被四郎闹腾,不胜烦扰。醒来后,带着深深的起床气,心里发狠,揪住四郎,劈头盖脸打起来。四郎总算见识了,一向温柔的母老虎发起威来,简直要人命——堪比谋杀亲夫。

两人在床上打得厉害,孟萦知道打那里疼,还看不出伤来。四郎避之不及,不时发出嚎叫。外面伺候的人,以为他们夫妻恩爱,搞闺房情趣。只有四郎心中清楚,他这洞房花烛夜过得是多么热情似火,不,水深火热。

当然他是不会向外说的。说出去,他还要不要脸面?

翌日,孟萦醒来,见四郎仍在沉睡。她起床到院子,活动了一番手脚回来。

四郎摊睡在床,嘟囔着说道:“娘子好狠心,打得我好疼。你帮为夫揉揉吧!”

孟萦想起昨夜要给四郎个教训,下手没轻重,四郎一直让着她,没舍得伤她。若是四郎发起狠,她肯定打不过他。

她便坐到床边,一边帮四郎按摩,一边说道:“四郎,以后千万不要打扰我休息,我若是让人扰了清梦,会有很大的起床气,而这气一般都要发给打扰的人。”

四郎一边应下,一边舒服得得直哼哼。

可能是他哼得声音太大,又太过销魂。

院子里伺候的人都羞红了脸,又误会两人了……

等到两人起床去到正院,元郎和三郎都在院子里。

孟萦目光平静温和而坦然地与他们打招呼,元郎就知道还是四郎聪慧,做事有章程。

四人用过朝食之后,孟萦便准备梳理定国公府的人员,她让白芷和青玄配合管家卫叔,将府中所有人员的档案全部重新整理一遍,按照特制的表格,编写装订成册,以方便查阅。将每个人的家族情况和长弱项都编入档案,好供人挑选。

闲散人员归档后,孟萦根据实际情况安排管事对他们进行培训,以便日后好安排活计。

卫家兄弟见孟萦上手帮忙处理府中事务,心中欢喜。

孟萦将白芷和青玄留在定国公府继续处理事务,便和卫家兄弟回了孟府。

太郎君见孟萦一脸平静地回了家,又见卫家三兄弟对孟萦体贴入微,可见他们相处愉快。

中午大家一起在世安苑用的午膳,孟萦将明天去庄子看白叠花的事跟大家说了出来。除了萧瑾瑜和沈灵均要上衙点卯,不知情况如何。其余人都有时间,便决定一起去庄子上看看。

如今快接近八月下旬,棉花该采收了,三十亩地棉花,不知能产多少斤皮棉,多少斤棉籽。她只是觉得当初棉籽太少,现在想要推广开来,至少需要三四年的时间。

傍晚,萧瑾瑜和沈灵均下衙见孟萦回来,都很高兴。他们见孟萦眼中的别扭和忧郁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温和。家中的气氛不再别扭紧张,而是一派祥和。

晚上,孟萦安排厨房做了丰盛的饭菜,全家人聚在一起用了哺食。

萧瑾瑜和沈灵均听说明日孟萦他们要去庄子上看白叠花,一时心痒难耐,决定明日上衙之后,去告个假,早些归家,与他们一同去凑个热闹。

萧瑾瑜、沈灵均和卫慎初幼时曾一起读书,有过好几年的同窗之谊,至于卫家三郎和四郎,读书比他们晚,但也早就熟识。现在成了一家人,孟萦起初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但看他们相处愉快。似乎是习以为常,可能他们一出生,就接受了这样家庭环境,觉得再正常不过。也只有孟萦这个非土著,才觉得尴尬和别扭。

孟翕和见孟萦与夫郎们和平相处,放下心来。

再说她的夫郎们都出身大家,与人相处,面上都会和气一团。如今大家已成为一家人,慢慢融合,凝聚成一体,孟家在这长安城才能扎下根来。

而孟萦的表现也让孟翕和感到满意,她必须立起来,孟家才是孟家。他一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情爱这东西最是靠不住,极为善变。责任担当则是维护家庭稳定最重要的根基,他不希望孟萦因为偏爱偏心,而惹得家宅不宁。

他想起他的父母应是这大曌夫妻恩爱的典范,父亲嫁给母亲前,并未见过母亲。两人成亲后,母亲对父亲敬重有加,亲近不足。后来两人生下他们姐弟,由于姐姐身体不好,父亲和母亲费了不少心血抚育。两人日久生情,认为找到了彼此最珍爱的人。

等到母亲陆续娶了其他夫郎,包括母亲的自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她与父亲的感情并没受影响。她从未在其他夫郎面前表现出偏爱任何人,也从未怠慢过他们中任何一个。母亲的其他夫郎见她敬重父亲,关爱家人,一切按照规矩来,都不敢争风吃醋。整个余家几十年一直都是和睦相处,从来没有发生过残害子嗣之事。

想当初孟萦的母亲若是遵守规矩,不偏爱李家郎君,顾家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而李家郎君也不会因为家主娘子的偏爱,心生嫉妒,而对顾家子嗣痛下杀手,而他也因为一己之私害人害己。

孟萦的母亲顾玉儿在孟萦考过会试之后,私下里找过孟翕和。想要和他重提旧情,孟翕和果断拒绝了。

顾玉儿现在的夫君牛家郎君霸道善妒、不容人,为了能有个嫡女,让她不停地生孩子,如今她已经接连给他生了四个小郎,今年终于给他生了个女郎。

牛家郎君得了嫡女,立马就不允许顾家大娘子萱娘再登家门,萱娘这些年一直未能生育,夫郎们相继与她离了心,和离的和离,没和离的也与她心生嫌隙。她的生活难以为继,牛家郎君又不允许顾玉儿接济她。

顾丽萱向顾玉儿哭诉过多次,顾玉儿向来万事不管,她的私房都补贴给了顾丽萱。可顾丽萱大手大脚惯了,天长日久,她那里就是个无底洞。顾家如今被牛家郎君把控,就连顾玉儿的大笔开销都要经过他点头同意才行。

顾玉儿觉得日子过得憋屈,想起孟翕和的好来,可孟翕和自和离之后就与顾家划清了界限,将龙阳县的所有产业都变卖了,几乎不再去龙阳县。

孟萦又被孟翕和教育得那么好,科考一路过关斩将,顾家族人觉得这份荣耀本该属于顾家的,却被顾玉儿这个不惜福的弄丢了。她现在在族里也不受待见,她见孟翕和一直未再嫁,还以为他念着旧情,想要与他鸳梦重温,谁知被孟翕和冷着脸拒绝了。

如今,孟翕和已经不想再与顾家有任何联系,顾玉儿过得不好都是她自己造成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孟萦若是学她母亲,他是绝对不允许。偏爱偏心是乱家之源,卫家四郎应该会与她说明这点。

晚饭后,众人个子回院落,太郎君留下孟萦。

四郎带孟萦去沣河两岸的事,太郎君孟翕和已经知道。

“萦儿还生爹爹的气吗?卫家郎君一起嫁过来的事,是爹爹让大家瞒着的。”

人都娶进来了,再说这些没什么意思。她还能和离或休弃他们不成?若她敢有这个想法,四郎肯定会跳起来想各种办法折腾她。

孟萦也不想让爹爹难过,便摇了摇头道:“刚得知消息的时候,挺难过的。连爹爹和元郎都骗我,我都不知道能信任谁了。”

太郎君孟翕和苦笑道:“不是爹爹和卫家大郎骗你,当初元郎从母亲河上救了你,他就提出让你半入赘卫家,我并未同意。后来他又提及你当初答应四郎一个承诺,为父只得应下他的请求。后来婚书上写得也是你半入赘卫家。

还好,女皇赐婚,让他嫁到孟家。卫家若是抗旨,拿出婚书也不是不行。他们为你做出这样的让步,我若提前告诉你,你肯定不肯接受。到时孟家传出悔婚的传言,岂不是让两家人蒙羞?”

孟萦见爹爹到长安这几个月过度操劳,神色疲倦,颇为心疼。她知道爹爹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她好。

“我知道,是我不懂事,没有认清形势。过度纠结于宅院之事,没有放眼将来。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做,也不会再冷待他们。我准备搬到前院和后院相接的墨韵堂,将临湖居的东西都搬过去。”

“你新婚已过,搬到自己的院子也无可厚非,但你要与萧五郎商议一番。平日里,你还是要多去正院,有事多与夫君商议。不要因为搬到新的院落,就与他生分了。他是你夫君,该有的尊重和体面必须要给。”

孟萦知道,她搬到墨韵堂,萧瑾瑜肯定不高兴,卫家那几个肯定最高兴,毕竟他们找孟萦商议事情,去正院总会碰到萧五郎。若是孟萦有自己的院落,大家往来总会觉得自在些,就是她自己也会住的自在些。

“谢谢爹爹提点。我今晚便与他商量。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这些人的关系,觉得好复杂,麻烦!”

太郎君孟翕和听孟萦说得这般烦躁,有些好笑。他的女郎喜欢简单的生活,没经历过家族复杂环境,无法参考学习,也难怪她觉得心烦。那他就必须要提点她一番才行。

“你若不知该怎么办时,就听萧五郎的安排,他知道该怎么安排他们。但你也要给自己留有余地,让自己有些可以随心所欲的空间和时间。有爹爹帮你看着,宅院不会乱的。”

那就好,有爹爹坐镇,她就能放下心来。

孟萦突然一时兴起,想逗逗爹爹,故作严肃地问道:“爹爹,这孟家就我们两个人,从外面嫁过来五六个,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欺负我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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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棉花美酒

出了世安苑,孟萦回了正院,她还要与萧瑾瑜商议搬到墨韵堂。

萧瑾瑜见孟萦回了正院,立马开心地上前搂着孟萦的腰。他请她明早等他下了早朝,与他们一起去庄子上。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孟萦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这么做的是有原因的,他从未见过白叠花丰收时的景象,也想看看孟萦如何利用白叠花做出新东西来。

两人好几天不曾在一起,萧瑾瑜一眼就看到了孟萦心口多出来的红痣,他知道那是卫家独有的感应灵虫。

他伸手摸了摸,那颗红痣如同少女羞涩一般,变得更红了。

他轻笑一声问道:“娘子这颗红痣可是卫家四郎弄出来的?”

“别提四郎那个坏人,趁我昏迷给弄了这么个玩意儿,又取不下来,让人心烦。他说对身体无碍,谁知道有没有碍?”

“应是无碍的,它有感应的功效。卫家主母身上都会放这么个感应灵虫。卫家祖上是四房人,这些年,一直是卫家嫡系老大袭爵,保住家族荣耀;老二和老三入伍,建功立业;老四则要打理家族庶务,教育子女,维系家庭。故而,这感应灵虫便一直在四房手中。”

“我只知道卫家长辈三人在西平郡为国捐躯,从未听人说过另外一个人。难道他是四郎的爹爹?他不会是早逝吧?”

萧瑾瑜点了点头道:“他出生先天不足,不能习武,一直养在寺庙里。幸好,他不用像兄长那样决战疆场,只能在京中用好药养着。定国公府娶妻后,他才回到京中。他是个非常聪慧的人,后来定国公府有了子嗣,他竭尽所能地培养卫家大郎二郎和三郎。四郎出后,那会儿他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四郎三岁的时候,他就过世了。故而京中知道他的人不多。他去世时,他的三个兄长要常年驻守西北,四郎算是他母亲和兄长们养大的,他跟兄长们的感情特别好。”

“卫家郎君们还真挺不容易的。”孟萦感慨道。

萧瑾瑜:“娘子这就同情他们了?要我说,他们算是最幸福的,因为家中人员简单,家中长辈们是亲兄弟,对他们一视同仁,卫家从没有出现过残害子嗣的事情,哪像我们这些家族复杂的孩子,事事都要小心为上,唯恐遭了算计,一着不慎,连性命都丢了。”

孟萦:“嘿,经你这么一提点,还真是那么回事。”

萧瑾瑜:“好了,不说卫家的事了,说说我们的事吧!”

孟萦:“我们有什么事?嗯,唔,唔,别乱动……”

两人亲密交流一番过后,孟萦提出搬到前院和后院交界的墨韵堂。萧瑾瑜虽有些不舍,但他也能理解。毕竟孟萦已宿在正院快百日,她不可能一直住这里,她也该有自己的院落,这样大家彼此都方便。

孟萦决定从庄子回来后,便搬到墨韵堂。这几天就让人将墨韵堂收拾出来,那个院子的大书房,让孟萦非常满意。

八月十九一早,孟萦他们等萧瑾瑜和沈灵均点卯告假回来,立马就出发往庄子里去,因着要摘棉花,这次带去的随从不少。

到了庄子上,他们见到雪白的花海,震惊不已,上次看到的粉色和鹅黄的花朵,都变成了云朵一般洁白柔软的絮朵。摸一下,软软的,还带着股太阳的清香味。

孟萦见棉桃已经差不多开了三分之一,便立马组织人手,将已经全开的棉花,赶紧从枝头摘下来,还有未全开的棉桃,再过几天才能采棉。

这次因为种子少,棉花种的稀疏。空气流通好,病桃和黑桃就少了,再加上田地采光好,日照充分,单株棉花的产量不低。

众人跟着孟萦下地采棉花,虽有些辛苦,但也不亦乐乎,算是难得的农家体验。

大半个下午下来,又有众多侍卫和奴仆帮忙,三十亩地里已开花的棉桃全部采摘完毕。剩下未成熟的棉桃需要分几次采摘。

孟萦趁着天气好,让人将不太干燥的棉花晒干,然后将棉籽取出来,留作来年播种。

孟萦看着半间屋的棉花,差不多有三百斤,这棉花还能采几茬,整个下来,今年大概能得到将近一千斤棉花,棉籽能得六百斤左右。这样明年就能种二百多亩棉花,再得的棉籽才能更多,逐渐推广棉花的种植。

有沈灵均在,他在孟萦的指挥下,很快做了十几个弹棉花用的线弓。孟萦试着用了用,很好用。

于是,很快孟萦就看到一屋子的人在那里弹棉花。

那场面太诙谐,看得孟萦哈哈大笑,可笑着笑着,她就泪流满面。

上辈子她和奶奶也是这样弹棉花,然后用棉絮套被子或做棉袄。剩下的棉絮,做成棉条,然后在夜里,她听奶奶摇着纺车入梦。

现在看着上辈子熟悉的场面,怎能让她不感伤?

萧瑾瑜见孟萦泪流满面,他猜测,她可能想起上辈子的伤心往事。

要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熟悉新物种白叠花,她不光知道该如何播种、除虫、收获、处理。还知道制造弹棉花的工具。这般简单的制造工艺,一般人却无法想到。就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白叠花二次开出的花朵,经过这么弹一弹,就会变得如此柔软蓬松。

人多力量大,不到一天的功夫,大家将这近三百斤的棉花都弹成了棉絮。足足有一百多斤棉絮。

孟萦留了人继续收获棉花,她和家人带着一百多斤棉絮回到了城里。

一到家,孟萦便开始指挥针线房的人,用将棉絮铺上经纬线,做成褥子,给父亲和每位夫郎都做了厚厚的棉褥子,留着冬天好用。又让人做了不少抱枕和靠枕,深受大家欢迎。

随后,她又让柴文贵用纺车将棉条纺成棉线,再放到织机上,进行棉布纺织实验。孟萦和十一郎带着蔡文贵和他的徒弟们,经过两个多月的反复实验,浪费了不少棉线,最终织出了粗棉布和细棉布。那是后话。

当一整匹厚实而不剌手的粗棉布制出来后,众人都欣喜不已。那细棉布更是让众人爱不释手,柔软且吸水性极好。

萧瑾瑜知道这是上辈子没有出现的新布料,他已经预料到,这些棉布一经面世,将会掀起怎样的商业巨浪。

看到白棉布,孟萦想起时人并不喜欢白色,她想起棉布适合蜡染和扎染。正好十一郎陪嫁有间布坊,经常接些染布的活计。

孟萦便将蜡染和扎染的原理讲给十一郎听,他经过反复实验,很快便在棉布上,制出了栩栩如生的蜡染花纹来。

十一郎亲手绘制的蜡染布料,堪称艺术品。这是大曌的第一块蜡染棉布,孟萦将之珍藏在墨韵堂。

由于棉布目前产量有限,根本无法大批量生产上市。萧瑾瑜派人去市面上搜集白叠花种子,几个月时间才得了不到二百斤。他希望那个番人再来长安时能多带些白叠花的种子。

孟萦相信明年得到的白叠花种子足够推广,今年便要提前制造出更多的纺车和织机出来,等到明年白叠花一丰收,便可以直接纺线织布了。

孟萦和柴文贵商议,将纺车和织机进行批量化生产。孟萦提议所有的零部件按照相同的规格流水化作业,大大提高了效率。纺车和织机的生产效率一下子得到了大大提高。

孟萦婚假期间,欧阳冉从外地回来了。果然不出孟萦所料,由于去年精粮的价格居高不下,今年的精粮产量剧增,价格一下子就落了下来,甚至比前年的价格还低。

欧阳冉按照孟萦的指示,大量收购低价的御田稻米和胭脂米,以及上好的小麦和糯高粱。他已经派人将这些粮食陆续运到了孟萦的庄子上。

孟萦见到欧阳冉,就想起她这两年让人端午制曲,重阳下沙,七蒸九煮,多次蒸馏,酿造的美酒。今年的精粮已经购买到手,她也该准备今年酿酒的事了。

萧瑾瑜自尝过孟萦酿造的藤梨酒,就派人将孟萦需要的酿酒令和售酒令给办了下来。他只等着孟萦酒庄的酒上市,引起轰动。

大家听说孟萦庄子上的美酒可以开窖了,众人新奇不已,都表示要去一尝为先。大郎君看孟萦与夫郎们相处甚欢,便不去凑趣,留在孟府守家。让孟萦带着卫家三位郎君、欧阳冉和黄简然去了庄子上。

萧瑾瑜和沈灵均要每日上衙,孟萦答应他们,回来给他们每人带一坛子美酒。

众人跟着孟萦去了庄子,庄子的庄头是今年很得脸,孟家挑选过的酿酒师,果然个个天赋过人。

孟萦让庄头帮忙挑选十几个擅长饲养的人用酒糟养猪、养鸡、养鸭、养鱼,让饲养的人保持饲养场卫生,又让他们定期用中草药和生石灰消毒,且定期给这些家畜和家禽喂中药熬煮的饲料。故而,庄子上从未发生过动物疫情。

这个庄子经孟萦这么指点,一下子就富了起来,庄头觉得日子越过越好,越来越有奔头。

如今上好的胭脂米已经运到,孟萦心心念念的醉流云,终于可以开始酿制了。那上好的小麦和糯高粱是用来酿造春风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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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元郎离京

卫慎初在西北喝过当地的烧刀子,入口辛辣刺激,远不如这杯美酒香醇厚重。他既喝过极品露浓笑,也喝过农家自酿的,带着浓浓酸酒糟味的烧酒。但从没喝过这么过瘾的美酒,对就是过瘾,够劲,也够醇厚!他想,这酒在西北肯定受欢迎!

三郎卫慎行喝惯了烧刀子,故而一下子就喜欢上春风渡这种高度酒,觉得这口感比烧刀子好太多了,是难得一见的美酒。

欧阳冉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喝过各地的美酒,唯有这春风渡的香醇,让人举杯难忘。

黄简然更是绝了,他直言道:“萦儿妹妹这酒若是提炼你说的酒精,是不是事半功倍。”

孟萦笑道:“不是事半功倍,是暴殄天物!提炼酒精,不需要用美酒,一般的高度酒就可以。”

她将酒液倒了几滴手心,然后用手指捻了捻,说道:“这酒若是再放三年,味道会更香醇,更有厚度。现在难免会让人觉得辛辣刺激,厚度不够。”

四郎却道:“这酒已经力压露浓笑了,若是再过三年开窖,岂不是千金难求一壶春风渡?”

孟萦笑道:“那就卖三分之一,剩下的和今年酿造的留作基酒,以后调酒勾兑之用。醉流云倒是不需要窖藏很久,年底就可上市,是另一种口味。”

听到众人一致赞美这新开封的美酒,孟萦想起前世,她领导喜好酱香型的白酒,在茅台镇住了差不多两个月。她作为助理,跟着出差两月,幸亏她因为好奇和好学,留意了酿酒的每一个步骤,加之她向来勤快,若是有机会上手,一定会搭把手帮别人干活。

另外她领导还给她介绍了经验丰富的酿酒师傅,她没事便跟着师傅喝茶聊天打下手,这才学得了酿酒的皮毛。这点皮毛在大曌是够用了,不过假以时日,她相信她能酿造出真正的美酒来。

随后,孟萦让人将打开的那缸美酒,灌装到提前准备好的青瓷坛中,五斤一坛,两斤一坛,各装了不少。

庄子上的甜水井,孟萦让人保护起来。她带着众人参观了酒坊,里面的酿酒师傅都是孟萦精挑细选的,连工人都是经过仔细挑选过的,以保证酒液的质量。

四郎见这个庄子有好几百人,除了酒坊上工的一百多人,养殖和种植的农人也不少,孟萦还给庄子上的孩童们请了两个夫子,教他们读书算账,整个庄子上的人精气神很好,风气淳朴,友爱和谐。

只是庄子缺少守卫。因着酒坊现在还不出名,若是等春风渡一旦出名,打开销路,恐怕会被有心人觊觎。

四郎与孟萦商议,准备从定国公府选派一部分经验老到的部曲过来,帮忙看守酒坊,守护庄子,以免不法之徒前来盗窃破坏。

四郎的提议,正中孟萦下怀,便将这事交给四郎安排,到时酒坊支付守卫们月例银子。

将酒坊的事情安排好,孟萦正式搬到墨韵堂,她的婚假已经告罄,她就要每日上衙点卯,在家的时间就不多了。

墨韵堂本是孟萦准备做书房的院子,因着家中的绝大部分图书和字画都存放在墨韵堂的书房中,故而得其名。

墨韵堂的院子里放有四口大缸,目的是为了防火,书房是防火重地。水缸里种有碗莲和水生植物,看起来摇曳多姿。

知道主子要搬到墨韵堂,白芷和竹清请园丁又重新装点了院子。将卧房和厢房都重新布置了一番,又单独辟了一间茶室,铺了地毯,放了张贵妃榻,以供孟萦日常休息。

白芷知道自家女郎喜欢琢磨厨艺,可墨韵堂因为存了图书字画,要远离烟火。故而这院子便没有开小厨房。他在征求太郎君的意见后,在旁边的清韵院开了个月亮门,让人在那边起了个干净的厨房,以供孟萦偶尔下厨之用,也可用来招待客人。

白芷让人在清韵院里立了房头,孟萦也可住在这里。

有了独处的空间,孟萦觉得放松。反正她这个人向来善于独处,也不会觉得孤独或无聊,她总能找到事情愉悦自己。

等到婚假过完,四郎这才惊觉,他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劝说孟萦不要纠结情爱,却发现她真的不再将目光放在家宅内部,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庶务和公事。就连他们的新婚假,她几乎都在忙碌中度过,根本就没时间与他们诉说相思。

好不容易,孟萦将棉花的事交给十一郎和柴文贵,将春风渡售卖事宜交给萧五郎,孟萦在翰林院又忙了起来,四郎真心觉得心塞。

孟萦提点十一郎做蜡染和彩染,多少存着补偿的心思,她觉得成亲之初,她冷落了十一郎,让他遭人笑话。现在在其他方面补偿他一番,让自己不那么愧疚。

其实最心塞的还不是四郎,而是元郎。他发现孟萦以前待他比任何人都好,如今却一视同仁,不再对他与众不同。这让他感到失落,而孟萦忙于其他事,根本不再关注内院的事,变得难以捉摸。

不过,最近两月他不用按时点卯上衙,时间比较自由。他几乎每天中午都要去茶馆等着孟萦,和她一起用午膳。孟萦对元郎的心还是一如既往。只不过,不会再表现出不同来,毕竟她要估计萧瑾瑜的情绪和脸面。再说了,她对萧瑾瑜并非全无感情,而是日久生情,她不想让他觉得难过。

孟萦知道元郎十月份就要离开长安,他们相聚的日子只有短短两月,便格外珍惜与他相处的日子。元郎除了公事外出,基本上白天都泡在清净心茶楼看书或查账。中午和孟萦在茶楼一聚,傍晚孟萦下衙时,他则和她一同归家。这样的日子,让他内心觉得安宁平静,想要一世都如此美好。

孟萦让针线房用棉絮给元郎做了全套的衣帽,棉帽、棉衣、棉裤、棉鞋。孟萦给针线房画了棉大衣的图样,让人给元郎做了件棉大衣。另外,孟萦又让人给他做了厚厚的棉褥子和厚棉被,这样纵使西北寒冷,在帐篷里睡觉也不会觉得冷了。

平时,孟萦下衙之后,偶尔也会去街市上闲逛,看到好的皮毛就购买下来,去专门定制皮靴的地方,给元郎定制了两双毛皮靴,又找人给他缝制了厚厚的皮护膝,这样即使他骑马夜行,也不会伤了膝盖。

元郎临行前十天,孟萦让庄头分三次,屠宰了三头大肥猪,那肥猪用酒糟养大,肉味鲜嫩无比,带着一股酒香味,煮熟之后,味道更是芬芳浓郁。

十月初十,猪肉送来后,趁着休沐,孟萦亲自下厨,黄简然、三郎和四郎打下手,她做了糖醋小排、莲藕炖大排、花生炖猪蹄、红烧肉、粉蒸肉、熘肝尖、酸菜鱼、香煎五花肉,八个荤菜,又另外做了四凉两热两糕点的素食搭配,请大家到清韵院聚餐一顿。

太郎君见孟萦亲自下厨犒劳夫郎们,心里高兴家宅和睦,便没有来凑热闹。孟萦让人将每样菜式送了一份到世安苑。太郎君叫了何夫子和白芷过去作陪。

三郎第一次见孟萦下厨,看她那熟练的架势,好像经常下厨似的。当一个个新鲜的菜式出来,三郎觉得自家娘子最特别,没有哪家小娘子能比得过自家娘子。娘子能文能武,还会下厨,他果真是最幸运的,能嫁给娘子这样的女郎。

中午,大家齐聚清韵院。家里人多,孟萦让人定制了一个大圆桌,上面放了特制的木转盘,可以转动。那么一大桌子菜端上来,大家连酒都没来得及喝,饭菜就被一抢而光,个个都这么能吃吗?

这战斗力让孟萦瞠目结舌,难道孟家一直饿着他们了吗?

看着孟萦呆愣的样子,萧瑾瑜笑道:“娘子今日亲自下厨,饭菜实在是比平日里美味太多,大家难免吃得急了些。”

“家中厨房做的饭食也还好吧,你们平日里没有受到大厨房的克扣吧?”

众人皆说没有,大厨房给各房送的份例都不少。饭菜荤素搭配得当,没有不新鲜的食材。

“最近我抽时间做点肉干和鱼干,给你们每人送些过去,你们可当茶点磨磨牙。”

众人听说还有肉干赠送,高兴得不得了。因着孟萦上衙之后,公务繁忙,有时下衙之后,偶尔还要与各家家主娘子去酒楼应酬;再加上孟家产业众多,需要孟萦拍板的事不少。平日里大家都在各自院子用膳,相聚的时间不多。

孟萦见今日气氛正好,便道:“以后每个休沐日,都来清韵院聚聚吧!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大家也可以一展身手,做出自己的拿手好菜。”

“娘子的这个提议好。”十一郎积极响应。

自孟萦从定国公府回来后,对十一郎就改变了态度,后来又将蜡染和调色的技术交给了他,让他受宠若惊。觉得之前几个月受的委屈都被补偿了,如今他对娘子是死心塌地地拥护。

见众人这般高兴,孟萦也反思自己是不是冷待了他们。不过,平日里他们也有自己的交际应酬,晚上也难得在府里用膳。

如今,元郎即将离开长安,下次再见差不多得等到一年后了,孟萦心里万般不舍,却不敢太表现出来。

孟萦让人灌了血肠和肉肠,一部分煮好,用硝石制冰冻起来。她又将猪肉切成薄片,放上食盐和调味香料腌制。待香料入味,再用中下火烘焙,将猪肉里的油分和水分焙掉,出锅时再撒上辣椒面和黑白芝麻。当烤肉片端出来,好吃的能让人吞掉舌头。

同时,孟萦让管事从市面上大量收购小杂鱼,清理干净之后用调味香料腌渍,然后再像做猪肉干那样做成小鱼干。她给各房都送了些,大家反响热烈。

萧瑾瑜直接想要将这些肉干和鱼干买下来,送到天香楼当下酒菜。

孟萦看肉干和鱼干大家都喜欢吃,她做法教给家中厨师,让他们将两头猪都做成肉干,给元郎他们带着路上吃。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他们一路西行,肉干放得时间久,食用方便,且很管饱,是出行必备的好食材。

于是孟家上空每天都飘散着肉香,几日不散。

卫慎初直到临行前,才看到孟萦为他准备的几大车行李,都是给他做的吃的和用的。临别前的郁气一扫而空,只剩下感动了。

他就知道娘子并非变心了,而是对他的关心放在了暗处。他突然能理解她这么做的理由,毕竟孟家情况不似原来那般简单。不论怎样,她都要给萧五郎足够的尊重,绝不可能做出下他面子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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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世事洞明

孟府静思院。

何夫子跟太郎君回长安之后,便一直住在他之前住的静思院。自孟萦考中状元,长安人都以为是国子监的功劳。但孟萦知道,何夫子功不可没。

武陵同乡私下打听到何夫子,前来求教,都被何夫子拒了。他曾流放蒙赦,不愿再牵扯是非。且若让人知道孟萦的夫子,曾因家人犯事,而遭流放,对她名声有碍。何夫子自然不愿牵连孟萦,他只是以亲戚的名义客居孟府。

孟萦七月份在京中给他买了套二进的小院,让他颇为感动。他知道孟萦行事素来周全,怕他住在孟府不自在,又怕下人怠慢了他。给他一套二进的院子,让他宽心。白芷如今在孟府相当于大管家,谁敢怠慢作为白芷义父的他?

自太郎君将身契发放给何夫子和白芷后,白芷便认何夫子为义父。外人不知他们的真实情况,都说他们爷俩有缘分,还有几分相像。如今成了义父义子,果真是有缘人。

何夫子看孟萦娶了皇子,又娶了定国公为侧夫,每个夫郎家世都不简单。白芷眼看着年龄不小了,嫁给孟萦的机会越来越渺茫。

白芷的目前身份是太郎君陪嫁之子,相当于家生子,虽放了奴籍,但家生子的出身改不了。虽然他真实身份曾为小世家嫡子,可苏家如今已然不存,他又被卖进青楼,入了贱籍,那个身份更是提都不敢再提。

趁着孟萦送卫家大郎离京,何夫子将白芷叫到静思院,父子俩坐在那里喝茶谈心。

“萦娘已然成亲,夫郎个个都不简单,大郎年龄也不小,你是怎么想的?”

“小子伺候好女郎就是,帮她打理好府里的庶务,让女郎无后顾之忧。”

“难道你能伺候她一辈子?你贴身伺候她十多年,原本以为她能将你纳入房中,若是能得个一女半儿也是你的福气。如今看来,她娶的夫郎身份太高,纵使将来你成了她的房里人,以你的出身,她的夫君绝对不会让你留下子嗣。萧家人是不可能让他的子嗣,和家生侍奴的孩子成为兄弟姐妹,你可想过这个问题?”

白芷听父亲这么说,他脸色有些发白。

他不是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只是,他不愿意去面对这个问题,因为他不想离开孟萦。

“大郎,你不要执迷。孟家对我们父子恩重如山,若没有他们父女,我们父子俩早就在地下相见了。如今这种情况,你若执着,定会让萦娘为难。

若萧家郎君断你子嗣,萦娘心善,定会不忍,到时,他们必起争议。这些年她对你信任有加,你不要让她为难。若是让她为了你,与夫君起了争执,从而离心,太郎君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白芷低头沉默半晌,轻声说道:“父亲说的是,是我看不开。太郎君为了女郎没少操心,也就是最近这一个多月,才慢慢放下心来。”

“你不若去外面历练历练,这次卫家四郎要出海,你不若向太郎君请求,跟着卫家四郎一起去外面看看。就连为父也想出去走走,为父现在也没什么挂念的,除了你的婚事,其他的为父也无力改变。你母亲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直杳无音讯,又不能公开打听。这些年我尽了全力,将你我的体己都花了,也没找到她们。只能随她们去,那是她们的命运。”

“嗯,我私下也找人打听过,毫无消息。因为女楼的消息向来把控极严,人一旦进了女楼,便抹去了原来的消息。想要找到人,除非楼里有人配合,否则是不可能的。”

“你母亲若是顺利生下孩子,你弟弟或妹妹也该有十五六了,也不知道他们会流落何方?”

两人感慨思念苏家娘子,却无处追寻。

“父亲难道想与六郎君一同出海吗?父亲身体可受得了?”

“是我们一起,我身体无碍。这些年,孟家一直用好药养着,身体已然恢复。这次出海的机会难得,且这次卫家四郎走的航线是已开发航道,用时并不长。一年之内必定返航,出去看看有何不可?”

白芷没想到父亲早已年过不惑,却还有心出去看看。

他舍不得孟萦,不想让她为难。也舍不下父亲,流放那些年,父亲身体受损严重,这些年若不是孟家用好药好饭食养着,恐怕早就不行了。

“父亲,让我考虑考虑。若是离京,我也得将青川调到京中,接替我手头上的事,我才能放心离开。”

何夫子抚须而笑道:“这样甚好,做事有始有终。你先去外面历练一番,眼界开阔了就不会将视线放在府内了。

卫家四郎是个有大才的,你跟着他,会有不错的未来。

再说,萦娘向来是个有成算的,她让四郎出海可不仅仅是为了银钱,也是为了开拓退路。若是上面那位不能容她,萦娘必会避走海外。到时说不定你也能为萦娘的退走出一分力。”

不得不说何夫子是个世事洞明的人,他能看出孟萦让四郎出海的目的,也能劝说白芷放下心中执念。他不想让自家儿郎老无所依,孤苦伶仃。

白芷的听说能帮到孟萦,心中有所松动。

何夫子见白芷目光似有松动,便决定趁热打铁让他离开孟萦。

“这次出海,萦娘将钱财都交给四郎,她总要派得力心腹跟着去,帮忙管理,增长见识。她之前送到四郎身边的几个人,也需要人管起来,还能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吗?”

白芷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说道:“小子听父亲安排,等我安排好手中事宜,我再与太郎说请辞之事。只是,卫家四郎未必肯带我们父子同行。”

“这个大郎勿须忧心,为父找萦娘,请她与四郎说,四郎不会拒绝的。”

“那小子听父亲安排。”

白芷从静思院出来后,回临湖居坐了很久,这才写信,派人给青川送信。

青川已经从襄州月容斋的一个小小伙计的,提升为山南西道的总掌。他能力不俗,且太郎君曾在灾荒中救了他一命,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断不会背叛女郎。

白芷必须给女郎找到可靠的帮手,他才能放心离开。

青川收到白芷的信后,立马安排他手下的副手,接管山南西道的生意。工作上的交接三日便完成了。

七日后,青川到达长安。白芷手把手带青川,上手他的工作。

孟萦从成亲后,便不再让侍奴贴身伺候,现在她身边伺候的人是青枝、青苗和青缨、青簪四人。

白芷则负责京中产业管理和孟府下人管理。他手下有几个副手,青玄和青鸾帮着他管理京中产业,竹清和梅苏帮他管理府中下人。白芷将这些都交给了青川,也让他们四个配合青川,将府中内外打理妥当。

孟萦送走了元郎,又准备送四郎,四郎十一月初离京,孟萦自然要给四郎多准备些出海用的东西,水果罐头、肉罐头和各种果脯及蜜汁柠檬少不了要准备。

孟萦可不想四郎因为出海时间长,出现缺少维生素而导致的疾病。好在八九月份,孟萦在庄子上果实丰收的时候,做了大量的水果罐头,都存在冰窖里,到时直接带上船就可以了。

她又给四郎准备了一大包调味香料和辣椒面、黑白熟芝麻,让四郎在船上可自己做鱼片吃,以免长途旅行,败了胃口。

同时,她又在家做了不少药丸、药粉,以防途中生病、受伤。连各种迷药、毒药都给四郎准备了不少,给他防身之用。

四郎见孟萦为了他和兄长如此劳心劳力,觉得她对人太实在,累了自己。当然他很感动孟萦对他的关爱,也庆幸自己没有所托非人。整个长安城也只有自己娘子才会对夫郎这般尽心尽力吧!

他决定以后再也不要求孟萦,再也不耍心机算计她。因为她已经尽了她的全力做到最好。

直到青川来的前一天,何夫子请孟萦过去叙话,她才知道何夫子和白芷想跟四郎一同出海,去见见世面。

这些年,孟萦对何夫子如父亲般尊重关爱。他突然要离开,孟萦以为他在孟府过得不开心,才想着离开。

当然她更多的是心有不舍。

白芷这些年贴身照顾她,孟萦将他当做亲人对待,更是她最信任的心腹。现在白芷要去外面看看,她着实没有理由拦着他。毕竟他为自己付出多年,现在他的这点要求,孟萦还真拒绝不了。

孟萦答应何夫子,他们跟着出海的事,她会与四郎商量。她相信四郎不会拒绝,白芷允文允武,且精通医药,船上少不了这样的人。由白芷跟着,船上的人有个头疼脑热,四郎也能放心。

晚上,恰好,孟萦该歇在四郎房里。

她与四郎商议,让何夫子和白芷跟着他一起出海。

四郎一听,暗道:何夫子难怪能将娘子培养成状元女郎,果真是世事洞明。他看到白芷未来不明,继续在孟府待下去,未来也就是止于此。但动一动,去外面闯荡历练一番,没准就会有别的机遇。

“娘子舍得放白芷离开?”

舍得?当然是舍不得。

离了白芷,她可能会有一段时间手忙脚乱。但因为离不开,就不放他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吗?孟萦自问做不到,否则,她良心难安。

“肯定是舍不得的。白芷在在我身边十多年,他做事细致认真,周全圆融,离了他,我还得再找人接替他,估计很难找到那么合心意的人了!。”

“既然舍不得,那娘子为何还放他离开?他是家生子,娘子只要让他留下,他就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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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斗智斗勇

四郎心想,面对这么好的娘子,白芷怎么会腻烦?

娘子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好吧!她还总觉得愧对夫郎,其实她没见过别人家的夫郎都过得是什么日子。

不过,他是不会告诉娘子的。也不会出去吹牛,告诉别的郎君们,自己的娘子有多好,免得他们嫉妒觊觎。

他暗暗决定以后好好孝顺父亲,感谢他将娘子教育得这般好。

至于白芷的离开,四郎并不认同孟萦的说法,他向来洞察人心。白芷能被他义父说动,离开孟萦,去外面闯荡,肯定不是因为他无望被孟萦收入房中,而是另有其他的原因吧!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他迟早能弄明白。

“娘子这么大方,那如果以后我也想去探索外面的世界,娘子舍得放我离开吗?”四郎一脸痞痞地问道。

“什么意思?四郎想爬墙?你不会对在外面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女郎动心了吧?”孟萦一脸狐疑地问道。

“那如果有那么一天呢?”四郎不怕死地问道。

“呸,还肤白貌美大长腿呢,她们有的,我也有,你要敢爬墙,我立马打断你的两条腿,不,三条腿!让你这辈子只能看高墙,却爬不出去!”

孟萦霸气的话,让四郎觉得裆下一凉,立马夹紧双腿说道:“娘子威武,为夫万万不敢,娘子求放过。”

不过四郎心里是窃喜的,娘子吃醋发怒,说明她心中有他!

孟萦哼了一声,不理会四郎。

四郎自知理亏,可怜兮兮地抱着孟萦说道:“娘子,人家就是嘴上说说,有贼心没贼胆的。”

“哼,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你可不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人。你是只要生了贼心,定能将这贼做成功的人!”

四郎这才发现他所说错话了,要被娘子揪着不放了。

“别,娘子,我就是逗你玩的,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别人都入不了我的眼,我第一次见到娘子就心生欢喜,喜欢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上别人呢?”

孟萦完全没听四郎的解释,她脑子里想的是,她前世看女尊文里提到的zc带,那是个什么玩意,不知大曌有没有的卖?明天去市场看看,若是许兰芝在就好了,她最喜欢收藏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若是四郎知道孟萦所想,肯定会后悔他之前嘴贱,胡言乱语,惹了娘子心疑。

“娘子,娘子,你在想什么?”四郎摇了摇孟萦,好奇地问道。

“我在想zc带,明天我要去弄条给你戴着,省了你胡来。”孟萦一时不查,将脑子里所想的说了出来。

“什么,zc带!”四郎叫了起来。

看着孟萦认真的神情,四郎只想抽自己大嘴巴子,他干嘛犯贱去招惹孟萦。她平日里待人最是宽厚,但要是犯了她的底线,她又很固执。

至于zc带,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东西,因为街市上就有卖的!

也不知道娘子怎么就想起这玩意来!

四郎怕孟萦认真,觉得两腿有些发软。若被人知道,他被娘子下令戴zc带,他的颜面何存?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大哥去西北,娘子也没说让大哥戴zc带啊!娘子喜爱大哥,他用大哥当挡箭牌,娘子说不定就放过自己了。

“娘子偏心,让人家戴zc带,那大哥去西北,娘子怎么就没想让他戴一个?”

正露宿野外的卫元朗,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觉得有些冷,顺便裹紧了孟萦给他做的棉被。

“嗬,元郎从来都不会有爬墙的想法,更不会出墙,你可就没准了。我决定,以后你出海,就给你戴个zc带,省了你被外面的小妖精勾走了魂儿,明日我就去坊市看看。”

孟萦气不过,四郎竟然想拖元郎下水,还亲兄弟呢!

“娘子,冤枉啊!我对别的女娘真的没有想法,我一心想的都是娘子,不信你摸摸我的心。”

四郎决定施展美男计,好好伺候娘子,打消她的怒气。

否则过了今夜,他就要被京城的郎君们笑话了。桀骜不羁的卫四郎竟然被娘子戴上了那,郎君们人人嫌弃的,zc带。

晚上,四郎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孟萦。他虽然卖力,可孟萦完全不买账。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孟萦神清气爽地起床上衙点卯去了。四郎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腰酸腿疼,懒得下床。

好恨黄乐然!干嘛算计娘子吃那三颗给女皇吃的药丸!

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得给黄乐然再添添堵,再送两个人过去。远在药谷的黄乐然突然一瞬间觉得后背发凉。

紧接着躺床休息的四郎被黄简然嘲笑了,问他要不要吃些强身健体的药物?

下晌的时候,孟萦做完手头的工作,和上司说了一声,提前下衙,带着青枝青苗,直奔东市。

孟萦在东市逛了两圈,什么也没买。弄得跟在她身后的青枝和青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家女郎到底要买什么东西。

最后,在孟萦第三次转到一个巷口时,一个年老的妇人叫住了孟萦,将她带到深巷一家神秘的店铺里。

孟萦之所以敢跟这个老妇人走,是因为她们主仆三人有自保之力,且她身后跟有暗卫,在东市里,想要暗害她也不容易。

孟萦跟着老妇人走进铺子一看,我去,竟然是房中用品商铺,琳琅满目的各色器具摆满了货架。

孟萦睁大眼睛,像个刚进城的乡下土妞,一脸震惊!

谁说古人含蓄腼腆的?谁说古人不懂情趣的?这么说的人都是土包子!

古人说:我们潮着呢!土包子的锅我们不背!

“大娘子想要什么?我这里都有,包你满意!”

老妇人见孟萦一脸震惊的样子,满满的成就感!

孟萦见老妇人笑得狡黠,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悄声在老妇人耳边问道:“请问有郎君用的zc带吗?”

老妇人笑着说:“有,有,各种材质的都有。我拿大娘子看!保证郎君们带上不敢胡来!”

说罢,老妇人从柜台下端出几个托盘来,里面放了各种材质的zc带,还穿金戴银的,有的上面还镶嵌了各色宝石,看得人眼花缭乱,有些像女子们佩戴的首饰。

孟萦觉得自己这乡下土妞长见识了,她果断出手买了三条豪华版的zc带,都不带讨价还价的。

那老妇人见是大主顾,乐得合不拢嘴,连忙帮孟萦打包好,然后又免费赠送了她两套特殊用品。还请她务必常来光顾,因为店里时常会有新货到。

这可是个大主顾,一定要好好笼络。老妇人如是想着。

四郎从孟萦一起床,就派人偷偷她跟着她,自然知道她下晌去了东市,还逛了暗巷的商铺,买了什么东西他都了如指掌。他觉得自己玩脱了,懊恼不已!

这时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他之前算计孟萦,这会儿要被她报复回来了。

但四郎是谁?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他迅速给孟萦其他夫郎——萧五郎、沈十一郎和他三哥传话。说娘子下晌告假,逛了暗巷的商铺,买了房中特殊用品,肯定是对几个夫郎不满,大家没有照顾好娘子。

这几个人一听,都反思难道自己平日里不够努力?还是不够知情识趣?让娘子还去外面寻乐子。

孟萦还不知道四郎给她,挖了这么大一坑。她正暗戳戳地想捉弄四郎,以报他给她下药和沣河之行的仇。

傍晚孟萦回到孟府,直接回了清韵院。将东西放到房间,等下次去四郎院子再收拾他。

没想到她刚收拾利落,院子却来四人,孟萦见玉郎、十一郎和三郎像狼一样盯着她。

她心里有些发毛,难道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孟萦摇了摇头,确定自己没有,也没有做对不起他们的事。

突然,她看见四郎一脸无辜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一定在背后做什么了,他这样的表情就是心虚的一贯表现。孟萦懒得计较,等以后慢慢收拾他。

孟萦见他们来的这么整齐,便领着他们一起去了世安苑。晚上在那里陪爹爹用了哺食。

晚饭后,本来该孟萦会清韵院休息,今日她不用去任何人的院子,算是她自己的,她随心而定。

可她却被萧瑾瑜请到了正院,一晚上没出来。

晚上,萧瑾瑜花样百出地和孟萦探索了生命的奥秘。

翌日,孟萦从正院醒来,觉得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无原则,被玉郎给蛊惑了。说好的这是她自己的时间呢!

随后几天,孟萦突然发现她的夫郎们都变得热情似火,兴致勃勃。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她让青枝青苗下去探听一番,才知道四郎这个促狭的,在背后捣的鬼。

孟萦这会儿是真怒了,发誓要给四郎一个下马威。

小样,还收拾不了你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孟萦与四郎斗智斗勇的日子,孟府的日子一时鸡飞狗跳,让人啼笑皆非,笑话一箩筐,连太郎君都不觉得寂寞,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青川顺利接过了白芷手头的工作,有青玄青鸾、竹清梅苏配合,他上手很快,孟萦这边不需要青川贴身伺候,他做好本职工作就是。青川这些年历练得不错,做事上道,上手很快。

孟萦给何夫子和白芷各准备行囊和仪程,她私下给了白芷五万两银票,让他做本钱,等他挣了钱,再还她本钱就是。

白芷见女郎对他这般信任,愈发觉得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十一月初八,四郎离京。

这段时间,四郎成日里和孟萦斗智斗勇,乐趣无穷。

临行前夜,孟萦歇在他的院子。他突然有些不想出门,他舍不得娘子,舍不下孟府的快活日子。但那么多人等着他出发,他必须得走。

为了让娘子安心,他还是心甘情愿地戴了zc带。

孟萦只是为了捉弄四郎,并非想要控制他。

临行前,她悄悄将贞操带的钥匙放到了四郎的袖袋里。

四郎上船之前就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船开走之后,他就找到了那把用纸条包着的钥匙。

娘子果然还是孩子气,就爱捉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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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孔芝请求

四郎走后,孟府的日子忽然平静下来。

萧瑾瑜每日忙于公事,打点各方势力,收为己用。下衙之后还要与京中权贵碰面应酬,每日很晚归家。

十一郎沈灵均则忙于工部的事情,有闲工夫的时候还要帮孟萦处理荒地建设事宜,另外纺车和织布机的改造也由他负责,他异常忙碌,也就没有时间去作天作地了。再说,他婚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做不靠谱的事,也不再缠着孟萦说些不靠谱的话。让孟萦对他改观了不少。

倒是卫家三郎每日按时上下衙,偶尔回定国公府查看产业情况。孟萦将定国公府的产业捋了一遍之后,让挣钱的产业持续经营,亏损的商铺直接关门,将店铺出租出去。人员被孟萦安排青川接手之后,根据他们的特长,分别安排了合适的事情。

如今卫家只剩三郎在京中,孟萦便将产业的账目交由三郎打理。三郎虽沉默寡言,但人内秀敏锐,做事严谨,行动力强。卫家的事交给三郎,孟萦也算不负元郎所托。

孟萦成亲这几个月来,日子过得稀里糊涂,只觉得时光飞逝一般。她都没时间与京中好友相聚,现在日子终于平静下来。她便开始约孔芝和韩秋棠一起逛街,吃喝玩乐。

李侃如授官之后便带着高明慧去了任上,高明慧给孟萦来信,她生了一对龙凤胎。可惜孟萦无法亲去庆贺。便托人送去了厚厚的贺礼。

李侃如任成纪县县令,正好在秦州治下。而许兰芝的父亲韩越之则是秦州刺史,孟萦给许兰芝去信,请她帮忙照看高明慧和李侃如一家。

许兰芝接到信之后,亲自去看望了高明慧。两人都是开朗豁达之人,很快便成了朋友。许兰芝给孟萦写信的时候,她已经怀了楚沣的孩子二月有余。

高明慧见孟萦如此待她,愈发觉得朋友难得。虽然之前李侃如曾对孟萦动过心,但与她成亲之后,就放下了心思。后来二人在京中相见,孟萦好像从来都不知道李郎的心思,只拿他当兄长一般尊重。

高明慧之前虽有些吃醋,但她与孟萦交往一段时间过后,就发现她性子的确极好,对朋友真诚热情,乐善好施。她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再说,孟萦本不知道她夫君曾经的心思。后来夫君放下执念,一心和她过日子。她更是无法怪罪孟萦。

现在,她和夫君初到秦州,人生地不熟。夫君官职不高,虽两家都有官家背景,但县官不如现管。若不是孟萦牵线许兰芝,从而结识秦州刺史,夫君的日子可能会比较难过。

自高明慧和许兰芝成为朋友,她们给孟萦捎去了不少秦州特产。孟萦则通过欧阳冉手下的商队,给她们送去不少长安的特色之物,彼此交往更甚从前。

孔芝最近日子过得比较烦恼,由于孔尚和钟维朗的事在丁家暴露了。丁家为了不让人笑话,一直敲打下人,这事才没有传出来。右相将他们二人关在府里,准备近期让钟维朗离开长安,去北边戍边。

丁燕婉打死也没想到,她娶的夫君和夫郎“爱得密不可分”。她成什么了,一气之下,她又在母亲的安排下,纳娶了三位夫郎。

承恩伯府嫡次子王源陌作为丁燕婉的侧夫,又是个搅家精,见正夫孔尚不得娘子喜欢,便争风吃醋,强出头。打压孔尚争宠,丁燕婉嫌弃孔尚让她没脸,故意纵着王源陌闹事。

孔尚苦恼不已,找母亲和父亲诉苦,想要和离。孔楠坚决不允许他和离归家。

孔尚无奈,只得找孔芝诉说心中苦闷。孔芝对孔尚有姐弟之谊,她不忍弟弟受辱,前去帮忙劝说母亲孔楠。谁知文宣公孔楠随即就给孔芝定下了三门亲事,都是文宣公府为孔萱和七皇子拉拢的武将。

如今孔芝自顾不暇,自然也顾不上孔尚的事情了。孔芝与王煦感情甚笃,两人的嫡女嫡子已经快三岁。孔芝虽有两个侧夫,皆是京中文官家的庶子,对她和夫君感情并无影响,但对文宣公府也无太大助力。

孔芝在文宣公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她虽是公府世女,将来要继承文宣公府,但母亲明显偏袒孔萱,再加上孔萱娶的又是身份贵重的钟贵君之子——七皇子萧瑾卓。弄得孔芝和夫君在府里如履薄冰,丝毫不敢懈怠。

孔楠私下敲打过孔芝几次,让她不要与孟萦交往,且让她阻止王煦与睿亲王交往。孔芝表面上应下了,又觉得不能忘恩负义,她便与孟萦减少了见面次数。偶尔私下见面都是在清净心茶楼或天香楼,或欧阳冉名下的产业里。这些都是文宣公府手伸不到的地方。

十一月二十二中午,孔芝提前派人送消息,约孟萦在清净心茶楼一见,两人有差不多一个月没见了。

孟萦中午准时赶到茶楼,发现孔芝已经等在那里,一脸憔悴。

“芝姐姐,好久不见,你这是怎么了?”孟萦不解地问道。

“别提了,姐姐今日来找妹妹,希望妹妹帮姐姐做些避子丸。”

孟萦完全不明所以,忙问道:“发生何事了?”

“还不是上个月,母亲张罗为我娶了三个夫郎,本来上次我生怡然和怡穆两个伤了身体,好不容易调理好,准备要孩子。想生二夫郎和三夫郎的孩子,可现在母亲突然让娶了三位夫郎,且他们本该服用避子丸,可母亲却阻止夫君给他们服药。说武将在外艰险不易,子嗣尤为重要,怀了谁的孩子,就先生下来。反正都是孔家的子嗣。

母亲她简直就是见不得我们好。

如此一来,肯定会乱了规矩。众夫郎心中不平,家宅难安。再说,他们三个刚嫁进来,我和夫君根本就不了解情况。如果他们嫁给我,心还向着二房,我也不想为他们留下子嗣。”

孟萦没想到孔芝还敢有这般想法,因着她平日里性子多柔顺。就连她母亲给她定的三位夫郎,让她同时娶入府中。她都没闹腾出点水花来。

孟萦知道她在府中过得不易,又觉得她太过柔弱,才会让母亲和妹妹欺负。若不是她夫君对她尚好,真不知她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姐姐不要着急,我们最好从长计议。让我好好替你把把脉,看看你身体如何。不过最好你不吃避子丸,让他们吃才行。还有就是,你要尽快怀上二郎君或三郎君的孩子,这样他们也就没办法了。”

孟萦静下心来替孔芝把脉,发现她思虑过度,忧思郁结,这样对身体极为不利。

“芝姐姐忧思过度,郁结于心,这样下去,恐会伤了心神,从而影响脾胃,脾胃不和,身体就会大受影响。”

“我知道自己不该多想,可府中的日子过得实在是烦躁,还不如夫君不回来,我与他在零陵郡过得轻松自在,凡事自己做主。现在是走不了了,母亲铁了心留我在京中,纵使夫君外调,我们也只能两地分离。”

“为何这般?你随夫君去任上,又碍不着她什么事。”

“妹妹有所不知,当初我与夫君成亲多年不育,都是母亲做的手脚。她为了让萱娘生下文宣公府的嫡长孙女,暗中给我和夫君下了药。后来萱娘有孕,说是龙凤胎,那时胎像稳健,母亲才放我去零陵郡找夫君,我们在那里将将三个月就有了身孕。现在,我已生下嫡子嫡女,其他夫郎都在京中,母亲让我留下尽孝,我根本哪里都去不了。”

“那她以后再给你安排夫郎怎么办?这次是三个,下次呢?谁知道是什么情况?什么阿猫阿狗都往你院子里塞,你怎么办?还有,你院子里人员复杂,你最好让得力心腹看着怡然怡穆,别让人有动手的机会。”

“看怡然怡穆的都是我和夫君信得过的老人,应该不会有问题。那妹妹能给我做些避子丸吗?”

“这个没问题,不过,我不建议姐姐长期吃避子丸,不利有孕,且易伤了自身。另外,我建议姐姐调理身体一段时间,待身体调理好,立马有孕,避开那三人。”

“那我就拜托妹妹了,只是调理身体这段时间,我无法避开他们三个。我每日歇在谁的院里,母亲都会派人查看,半点不得自由。”

“姐姐就没有自己自由支配的时间吗?”

孔芝摇了摇头道:“除了小日子那三日,其余时间歇在哪个院子里,都是母亲以夫君的名义安排的。有时,我挺羡慕妹妹的,你虽没有母亲疼爱,但也没人插手你的婚事和房中之事。”

孟萦想了想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娶的夫郎是赐婚,连父亲都做不得主。不过好在婚后,没有长辈插手我房中之事。一月中有一半时间我自由决定,我多住在自己的院子里。我觉得姐姐应该与文宣公好好谈谈,不能让她用孝道将你死死压制,完全失了自我。姐姐若是不强硬立起来,以后还不知道她们为了自身利益,怎么压榨姐姐呢!

可能我说的压榨,姐姐觉得难以接受,可实际情况的确如此。”

“是啊,这么些年她们一直都在压榨我。若不是父亲给我和夫君定的娃娃亲,还不知道会娶个什么样的夫君呢!她们连自己的亲儿子、亲弟弟都不在意,我为何要在意!以后我不会再娶向着她们的夫郎,这三个人我考查一段时间,若是分不清里外,我拼着被母亲训斥也要冷着他们。”孔芝苦笑着说道。

“姐姐勿要灰心,事情总能得到圆满解决。至于那三个夫郎,你与他们开诚布公地谈谈,武将脾气爽直的多,看他们如何说,又如何做。若是不明是非,那这种吃里扒外的家伙还是早些赶出去为妙!”

“赶出去谈何容易?他们乃军籍,我无故不得休夫。”

孟萦这才想起大曌好像有军婚保护条例,和后世差不多。

“这就比较棘手了,不过他们不可能常待京中,在家陪你的时间有限,你多观察,若是能挽救的,就挽救一番,实在不行,就只能冷处理了。”

“那也得先把我目前的难关度过去,他们得等来年三月任命才下来,这还有三四个月呢,我被他们纠缠得都要崩溃了。夫君为我已经被父亲罚跪祠堂两次了,我实在不忍心他被罚,也不想破坏我好不容易经营好的家庭氛围。

再说,二郎君和三郎君都是性子温和又体贴的人,对夫君恭谨又尊敬,一家人和睦相处,极为难得。若是为了那几个新人乱了规矩,二郎君和三郎君心里肯定不好受,我也会觉得愧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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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算计重重

傍晚孟萦下衙回府,连晚膳都没用就去了药房。她在药房取药,煎煮,捣鼓了一个多时辰,做了不少药丸。

太郎君在世安苑,听药童报孟萦用的药材,就知道她又在做女子服用的避子丸。她虽在药丸里加了安神解郁的成分,但那仍是避子丸。

太郎君知道家中十一郎和三郎都服了一年期的避子丸,就连萧五郎也每月服用一次避子丸。孟萦根本用不上避子丸,她做得这些避子丸是给谁用的?

为了增加人口,女子用的避孕汤药和避子丸都是不公开销售的,若是有人擅用,虽是民不举官不究,但若让女子长辈或夫郎知道孟萦给人做避子丸,闹大了,她肯定会被人诟病。

太郎君知道肯定是有人求到孟萦了,她向来良善,又一向认为是否生育该由女子自己决定,任何人不得干涉。

可大曌的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太郎君怕孟萦遭人算计,且这事必须让萧五郎知道。因为这事可大可小,若是私下服了,没人知道,也就无所谓。但一旦这事被掀起来,孟萦的罪过就大了,被人攻击都是轻的,还可能被御史参。

萧五郎晚上处理完公务,很晚才回到正院,听下人报孟萦回府后,直接去了药房。然后一直没出来,连晚膳都没用。

萧瑾瑜摇了摇头,知道自家娘子是个做事专注的人,一旦做起事来,其他的就顾不上了。他倒希望她能像别的女郎那般,耽于享乐一些。

他正准备去药房看看孟萦,就听世安苑的苍术过来,请他去太郎君那里一趟。

萧瑾瑜换了常服,就直接去了世安苑。

他刚到世安苑门口,就见孟翕和在院门外等着他。

萧瑾瑜上前见礼,叫了声父亲。

孟翕和点了点头道:“玉郎,随我去趟药房。”

萧瑾瑜点头称是,跟在太郎君身后,往孟萦实验室旁边的药房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孟萦正在搓药丸。只剩下最后一点药泥了,她搓完最后一颗药丸,这才起身见礼,叫了声“爹爹、玉郎,你们来了。”

“萦儿的制药技术日臻完美啊!这女子服用避子丸拿出去售卖,价值不菲啊!”

太郎君的话让萧瑾瑜脸色大变。孟萦只是觉得爹爹的有些怪怪的,他从不这样对她说话,阴阳怪气的。

“娘子,这些避子丸是给谁做的?”萧瑾瑜急切地问道。

“是给孔芝姐姐做的,她今日找到我,让我帮她做些避子丸。她现在日子不好过,她母亲出手把控她房中之事,不让她新娶的夫郎们服药,她不想乱了家中规矩,这才求到我这里来的。”

“你就那么相信孔芝她不会害你?纵使你有恩于她,但孔府曾算计于你,玉郎又给了孔府那么大的打击。如今你与孔芝关系微妙,两府已成水火难容。若是孔府以此来陷害于你,就相当于你将把柄送到孔府手上。在你和她母亲、妹妹之间,你觉得孔芝会偏向谁?”太郎君质问道。

“爹爹,我,我没想那么多……”

太郎君叹了口气,说道:“萦儿,你已娶亲,有事要多与玉郎商量,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他是你的夫君,在人情世故上,比你看得更加通透。”

随后太郎君又对萧瑾瑜说道:“玉郎,你应该多抽时间陪陪她,我知道你事情多,但你们夫妻之间的交流太少,彼此之间不沟通,将来会很麻烦。”

萧瑾瑜虚心受教,立马恭敬地说道:“父亲教训得是,我这就和娘子回去好好商量。”

孟萦正准备拿着药丸离开,太郎君说了一句:“药丸留下再走,这里有人收拾。”

孟萦只好苦兮兮地丢下药丸,跟着萧瑾瑜走了出去。

出了药房,孟萦才想起她好像没有用哺食,这会儿有些饿了,好像还有些低血糖了。之前她专注做事,没有留意自己饿过头了。

“玉郎,你等等我,我有些头晕。”

萧瑾瑜以为孟萦想要逃避责任,不想去正院。正准备生气,可见她脸色发白,状态的确不好,好像还在冒虚汗。寒冬腊月,这么冷,哪来的汗。

“娘子,你怎么了?”萧瑾瑜扶着她问道。

“我好饿,走不动了。玉郎你背背我,好不好?”

嗯,萧瑾瑜活了两辈子从来没背过女人。

能背娘子,当然好。

难得娘子娇弱一回,萧瑾瑜是满满得心疼。

他弯下腰,双手拄在大腿上。孟萦趴在他的背上,他觉得她好轻。

以前他要保持身形消瘦,没觉得孟萦瘦弱。现在他在太郎君的调理下,放开了胃口,这半年强壮了不少。

“是为夫不对,冷落娘子了,以后我尽量早回,陪娘子用膳。娘子太瘦了。”

“好。”孟萦情绪有些低落。

两人回到正院,文寿已经将饭菜摆上了桌子。

一回来就能吃上热乎的饭菜,孟萦觉得好感动。

“玉郎你真好,你怎么知道我忘了用哺食了。唉,白芷走了,也没人关心我了。”

“娘子又胡说了,青缨明明问过你好几遍,你都不肯去用膳。我一回来就知道,你是因为太专注做事,忘了用哺食,就让人提前准备了膳食,等你忙完正好过来用。”

“玉郎陪我一起用些吧!两个人一起吃饭香。”

“那我就陪你喝碗粥吧!今日我在天香楼用过了。你快吃吧,不是都饿得不得了吗?”

孟萦就着小菜用了两碗粥,这才缓过劲来。萧瑾瑜给她夹了个素包子,她慢慢地吃了下去。

待到侍奴将饭菜收拾下去,用送来了山楂水消食。

萧瑾瑜这才问道:“今日孔芝去找你了?”

孟萦点了点头道:“玉郎,芝姐姐今日来找我,你不知道她有多憔悴。她在文宣公府的日子不好过,没想到她母亲会那样做,将手伸到她房里。”

萧瑾瑜想起上辈子孔楠伙同靖安候府和右相府通敌卖国,引敌入关,导致大曌四分五裂,半壁江山落入敌寇手中,让人不齿,是国家的罪人。

孔楠上辈子在孔芝尸骨未寒之时,就急吼吼地为孔萱请了世女之位。可见,孔芝在她心里并没有什么分量,死了就死了。

现在她只是用孝道压制孔芝,为孔萱和萧瑾卓的女儿开路。她上蹿下跳,连嫡子孔尚都舍了出去,不过这辈子右相府和靖安候府及文宣公府好像并不团结,而是结怨颇深。

“娘子应感到庆幸,父亲随和,尊重你的决定,并不插手你房中之事。”

“是啊,我一直都很幸运,我爹爹是全大曌最好的爹爹。你是不是也很幸运?”

萧瑾瑜笑道:“是啊,我的确幸运,有这么美丽可爱的娘子,还有通情达理的父亲。”

“嗬,看你美的!

唉,芝姐姐不过是为孔尚求情,谁知她母亲转手就给她安排了三个夫郎,日子还定的那么急,不到一个月就娶进家门了。关键是,芝姐姐之前生怡然和怡穆时伤了身体,这两年多好不容易调理过来,她母亲转眼就给她塞了三个夫郎,她不想乱了家中规矩,可她母亲却说,武将不易,子嗣难得,不管怀了谁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反正都是孔家的子嗣。”

“文宣公这么说也没错,反正孔芝生下的子嗣,不管是哪个夫郎的,都是孔家的子嗣。只是,她夫郎之间难免会心有不平,到时难以和平相处。”

“芝姐姐就是这个意思,关键是她对新娶进来的夫郎们并不熟悉,她不想生下他们的孩子,怕他们身在大房,心却向着二房。若真是心在曹营身在汉,还真是不好打发。”

“孔世女想如何做?”

“她想先生二郎君和三郎君的孩子,其他人再观望一番再说,若是他们一直向着二房,她是绝对不会为他们留下子嗣的。”

“她让娘子做什么?”

“她让我帮她做些避子丸,每次去那三个夫郎院子后,吃上一颗。等她怀上二夫郎或三夫郎的孩子之后,就能躲过一段时间了。他们明年三月份任命下来,可能就会离开长安。”

“那她为何不去药房购买避子丸?非要找娘子帮她做这事?”

“可能是信任我吧!”

“也是,娘子好像从来没去过外面的药房吧!咱们府里就有药房,所有药材基本上都是齐全的,纵使有缺少的药材,简然很快就能帮你找到,你也不需要去外面药房。娘子长这么大从没找外面的郎中看过病吧?”

孟萦点了点头。

“这也难怪娘子会答应,帮孔世女做女子用的避子丸。因为外面药房从来不会公开售卖女子用的避子丸,她若要买避子丸,必须有他夫君陪同,并签字,才会卖给她女子用的避子丸。”

“芝姐姐在文宣公府过得不易,且姐夫为她已经被她继父罚跪祠堂两次,她可能是不忍心他再受牵连。”

“娘子真是心善,她不忍心她夫君受牵连,就让娘子背负骂名,让娘子冒着被世人诟病,被御史参的风险吗?”

孟萦听萧瑾瑜如此说,大为吃惊。若后果如此严重,也难怪今天爹爹说话那般阴阳怪气了。她忙问道:“玉郎为何这般吓我?”

“娘子认为我只是吓唬你?”

孟萦点点头说道:“难道不是吗?”

看着孟萦懵懂的样子,萧瑾瑜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只好上前搂着她,说道:“娘子心善,对朋友真诚,可这事儿,孔芝的确做得不地道。她让你帮她作避子丸,若是一旦让人发现,后果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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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引君入彀

晚上二人一起梳洗沐浴,自是夫妻恩爱,鸾凤和鸣。

翌日,孟萦神清气爽地醒来,萧瑾瑜见她像小猫一般,猫在他怀里感慨:“玉郎,我好同情芝姐姐,她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她母亲和妹妹也忍心欺负她,她才娶的三位夫郎,也不知人品如何?”

萧瑾瑜搂着她笑着说道:“不是有句老话叫: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孔世女人品虽好,但她太过软弱,自己立不起来,就别怪别人欺负她。且她这般懦弱,让她的夫君都得跟着受窝囊气。”

“可她在文宣公府势单力薄,如何立得起来?”

“她娶了一个好夫君,却未能全然信任。只一味地让他忍让,若是她全然听任夫君的安排,给他足够的信任,王煦不用半年就会让她在府里做说一不二的世女,而不会再被人欺负。

可孔芝到现在还想讨好母亲和妹妹,想要获得她们给的微薄亲情。她们若是对她有情,就不会这般欺人了。可惜她看不清,还奢望这种人的家庭亲情。”

她们若是对孔芝有母女、姐妹之情,上辈子就不会再孔芝死后不满百日,就将孔萱推到了世女的位置。

“玉郎说得有道理,可惜芝姐姐认识不清,反而负了姐夫的一片深情。她母亲和妹妹是改造不好了,也奢望不得。希望通过这次事情,希望芝姐姐认清她们的面目,好好和姐夫一起将他们的小家庭经营好。”

“好了,不说他们了,这事让王煦去做,到时看他怎么做吧!”

孟萦伸手摸了摸萧瑾瑜的腹肌,说道:“好吧!不说他们了。咦,玉郎你长腹肌了,现在身材比原来健美了许多!”

“这都是父亲的功劳,他做得药丸吃下去,胃口大开,我快被被父亲养成小猪了。”

“还好啊,你好像并没有赘肉,肌肉线条也不错!”

“要不是我有意加大训练强度,肯定会胖得没边了。既然娘子觉得不错,怎么没见娘子为我的美色所惑!”

孟萦哈哈大笑。

“玉郎你真可爱!”

“那娘子有没有爱上我!”萧瑾瑜一本正经地问道。

他说话的样子让孟萦觉得非常好笑,她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道:“爱上了,爱上了,放到心尖尖上了!”

她的话成功地取悦了萧瑾瑜,虽然他不知孟萦的话中有几分真假,但她亲口说出来,他就认为是百分百真。因为孟萦有双让人沉迷的桃花眼,那双眼睛流光溢彩,水汽氤氲。当她盯着你看时,会让你觉得她满心满眼都是你,你就是她世界的唯一。

他,萧瑾瑜活了两辈子,对她竟然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娘子我教你一套内功心法吧!”萧瑾瑜看着孟萦温柔地说道。

孟萦有些想笑,这又不是修仙世界,哪来的内功心法?但她向来好性子,不愿扫人兴致。便笑着说道:“真的吗?什么内功心法,能让我高来高去,飞檐走壁吗?”

萧瑾瑜看孟萦嘴上说得真诚,但神情明显不信的样子。心说上辈子,刚开始修习这内功心法时,也是这般将信将疑。后来,十一郎故去,他瘫痪在床,日子实在是过得苦闷,他才静下心来修炼这套功法。

没想这套功法如此精妙,他也是上辈子最后几年,才领悟到这内功心法的要义,就那几年功夫也不妨碍他成为内家高手。这辈子他用了大半年时间才捡起上辈子的内功,现在他几乎少有敌手。

他想着以后孟萦的生活处处充满危险,她只有勉强自保的能力,她的剑术并不高明,因为她只是用剑术来锻炼身体,并未在这上面下苦功夫。他想教她这套心法,既可以与她一同修习,增进感情;同时也是为了提高她的武技,让她以后遇到危险能够保命。

“那以后娘子,每隔两天来正院一趟,我们一同修习。我想一段时间下来,娘子会有不错的进步!”

孟萦直接怀疑萧瑾瑜这是在给她挖坑,因为现在只有三位夫郎在家,孟萦除了初一十五按例歇在在正院,其余时间每旬再去他们三个院子一趟,剩下的时间她都歇在墨韵堂或清韵院。那如果每两天来一趟正院,岂不是,她空余的时间都得在正院度过了?

不管怎样,孟萦决定先看看萧瑾瑜到底是何打算。

十一月二十五日正午,又到了孔芝和孟萦约定见面的日子。

孟萦中午下衙,带着药丸去了清净心茶楼。

孔芝正万分焦急地等在那里,她见孟萦进来,立马拉着她的手问道:“萦妹妹,药丸做好了吗?”

孟萦点点头说道:“做好了,我随身带着呢!我们先用午膳,一会儿我拿给你。”

两人在茶楼用了简便的午膳,然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孔芝见孟萦一直与她聊天,并没有说药丸的事,便有些着急地问道:“萦妹妹,我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否则母亲和妹妹那边发觉,该怀疑我俩私下见面了。”

孟萦见孔芝这般畏惧她母亲和妹妹,丝毫没有反抗之心。有些替她担忧地问道:“芝姐姐相信王家姐夫吗?”

“妹妹何出此言,我与夫君十分恩爱,自是信他的。”

“那芝姐姐对他的信任有多少?若是他与你母亲和妹妹起了冲突,芝姐姐站在谁一边?”

“母亲是长辈,我和夫君无法违逆她,自是要听母亲的。至于妹妹,她是我的家人,夫君自会爱护,怎么会与妹妹起冲突?”

孟萦听孔芝这般回答,就觉得王煦在文宣公府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因为他是从外面嫁过来的,而娘子似乎并未站在他这边维护他。

这种关系就像前世的婆媳关系,前世男子娶媳之后,总会对他妻子说:“我母亲养大我不容易,你要多忍让包容。”可他不想想,她妻子独自嫁到他家里,只认识他一人,他不光不维护她,还处处让她委屈求全。女人的日子能好过吗?

若是碰到通情达理的婆婆,说不定日子还好过些,若是不幸碰到恶婆婆,那女子的命运则陷入深渊,因为她丈夫不光不维护她,还让她孝顺,忍让。其中的窝囊气真够人喝一壶的。其实前世婆媳矛盾的关键是男子的态度,他若摆正态度,就能轻松化解婆媳矛盾。他若一味偏袒,这矛盾只会激化到难以解决,最后两败俱伤。

现在孔芝的这种情况就是如此,若是她能立起来,站在她夫君的立场上考虑,事情就能迎刃而解。因为她母亲的确做得过分了,为母不慈。而孔芝她却愚孝,让她夫君王煦里外不是人。

“那芝姐姐觉得你目前在府里过得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糟糕透了。”

看来孔芝对她的处境还是有清醒认知的,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这种状况,也许她压根就没想过反抗,只一味地逆来顺受。还拉着她的夫郎们跟着她一起逆来顺受。

“那芝姐姐有没有想过,改变这种处境?”

“我还能怎么做?我孔家向来以礼兴家,最是讲究礼数孝道和嫡庶尊卑,我没法做大逆不道之事。”

孟萦心想,你母亲做的事你当真看不见吗?上次他们在天香楼的算计,你就可以选择性遗忘吗?还讲究嫡庶尊卑,可她做的事根本就是不讲究。既然讲究嫡庶尊卑,那为何她妹妹总是骑在她头上,一点也不尊重她?

“那芝姐姐的日子过得真是不易,不过我觉得一味地委屈求全,根本求不来全,反而将自己在乎的人都搭了进去。”

“可不委屈求全,我还能怎样,难不成做个不仁不义的不孝子孙吗?”孔芝苦笑着说道。

孟萦突然听到外面不远处,有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往这边急急走来。她估计是玉郎的安排凑效了,便慢悠悠地取出装药丸的白瓷瓶说道:“这药丸我已经做好,姐姐每日服用一粒即可。”

孟萦话音刚落,孔芝正准备接过药丸。她们所在包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孔萱怒气冲冲地领着三个青年郎君和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郎中闯了进来。

她想一把抢过孟萦手中的白瓷瓶,只是她没想到孟萦习武多年,应变反应能力比她要强得多,怎么可能让她拿到药瓶。

孔萱没抢到药瓶,便冷笑着说道:“孟家女郎真是闲事管得宽,手都伸到我文宣公府世女的房中了。竟然给姐姐做避子丸,断人子嗣乃生死大仇,三位姐夫就能看着自己子嗣无望吗?”

原来这三位挺拔的青年郎君就是孔芝的新夫郎啊!这三人的样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看来孔楠挑人也看颜值的。没有给孔芝挑歪瓜裂枣。

因着孔芝这三位夫郎娶得急,并未大肆操办婚宴,只是小范围的聚了一下,认了亲,便入了孔府。孟萦之前并未见过他们。

他们三人正对孟萦怒目而视。

孟萦无视他们杀人的目光,讥笑着说道:“三位郎君到底嫁得是孔府大娘子呢,还是孔府二娘子?”

那三人没反应过来孟萦说这话的意思,呐呐地说道:“当然是孔府大娘子。”

孟萦冷冷地说道:“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嫁得是孔府二娘子呢,与她这般亲密,对她的信任超过对自家娘子的信任。对她的关心也超过自家娘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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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又拉又打

看着孔萱咄咄逼人的样子,孟萦浅笑着说道:“萱娘是不是太急了点,谁说我给芝姐姐做的药丸是避子丸,我可从来没说过,要给芝姐姐做避子丸的。芝姐姐心情抑郁,夜里难以安寝,求到我这里,我就给姐姐做了些安神解郁的药丸罢了。

二娘子不是带有郎中吗,不若让郎中给看看这药丸到底是不是避子丸吧!”

说罢,孟萦便打开木塞子,倒出两颗药丸递给那中年郎中。

中年郎中双手捧着药丸,放在鼻息下闻了闻,然后又仔细辨认一番,片刻之后十分肯定地对孔萱说道:“孔家二娘子,这药丸的确是安神解郁的,并非避子丸。”

孔萱一脸不可置信,骂道:“你个庸医,你被孟家收买了对不对?明明就是避子丸,怎么可能是安神解郁丸?”

孟萦看孔萱发怒的模样,就知道她与孔萱已成死仇,上次她配合母亲和孔萱算计自己,现在又到处给自己挖坑。孟萦觉得她也不必再顾忌文宣公府的颜面了,反正两家已经撕破了脸面。至于孔芝和王煦是玉郎要争取的力量,她总要配合挽救一下。

那中年郎中被孔萱的话,气得满面通红,怒道:“二娘子休得血口喷人,我陈寿山行医半辈子,也略有薄名,从未被人骂做庸医,也从未收人贿赂陷害他人。一生行走光明磊落,做不来陷害于人的事。若是二娘子想要将这安神解郁丸认成避子丸,还请另请高明,恕陈某不能奉陪。告辞!”

孟萦怎么可能就这么放郎中离去,忙道:“陈郎中且慢,还请郎君给我做个见证,请郎君为大娘子把把脉,看我制的药丸是否是对症下药?以免我再被孔府责骂为庸医,实在担当不起这称号。当然,请陈郎中出诊,我自会另封诊金。”

孔芝一脸羞愧,她没想到孔萱这般不顾脸面,更恨她的三位夫郎与妹妹搅和在一起,听信妹妹。想到今日连累孟萦,更觉得心下难安。

孟萦轻声对孔芝说道:“芝姐姐,不若请陈郎中帮您把把脉吧!”

孔芝红着脸对孟萦说道:“是我行事不周,连累妹妹了。”

孟萦知道她说什么,自然不会让她把话说出来。她拍了拍孔芝的胳膊说道:“无妨,芝姐姐,我们先请陈郎中把脉吧!”

随后,孔芝伸出手腕,对陈郎中说道:“有劳陈郎中。”

陈郎中捋须自叹:“唉!孔世女无需客气!”

很快,陈郎中便收了脉枕,对孔芝说道:“孔世女当自宽心,若心气郁结于内,将导致食欲不振,夜里难以安寝。刚才的安神解郁丸颇为对症,每日用上一丸,半月之内必见成效,一月之内能治好你的失眠之症。”

陈郎中的话音一落,立马就有围观的人讽刺讥笑道:“文宣公府还真是有意思呢!姐姐身体有恙,无法照顾夫郎,莫不是请妹妹照顾?”

众人听罢,哄然大笑!

孔萱气得七窍生烟,她那三位姐夫,更是脸红脖子粗,站在那里颇为局促。

门口围观的茶客多是文人,嘴巴最是不饶人,说不定里面还有萧瑾瑜派过来搞事的。

因为孔萱进到包间时,并未遮掩。她一心想将事情闹大,让孟萦丢脸。她进包间的动静那么大,又是正午时间,茶楼客人众多,几乎是座无虚席,她直接踢门而入,后面的茶客便跟着看热闹。

当初听孔萱说孟萦给孔芝做避子丸,便有不明真相的人骂孟萦手伸得太长,行事恶毒,断人子嗣。现在事情逆转,众人便直指孔萱不敬长姐,挑拨人家夫妻关系,是乱家之源!

听了众人的评论,孔萱气得恨不得吐血,怄的要死!事情怎么会这样?她是利用了三个姐夫和姐姐的关系不睦,可没想到事情如此逆转,难不成是孟家算计她?

现在事情逆转,丢脸的变成她自己,孔萱指着孟萦说道:“你故意的对不对?你算计我?”

孟萦扫了孔萱一眼,冷笑着说道:“孔家二娘子说笑了,我与芝姐姐在茶楼用膳,二娘子带着三位姐夫气势汹汹地寻来,我哪里知道二娘子会来?倒是二娘子倒像是有备而来呢,来之前还请了郎中不是?”

听孟萦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多是翰林院附近的文人,谁心里没个弯弯绕绕,立马就明白孔家二娘子才是有备而来,要不然怎么带着郎中呢!不过孟家女郎棋高一着罢了。

孟萦看孔芝的三位夫郎在那里局促不安,却不想就此放过他们,若是他们能站在王煦和孔芝身后,倒是值得拉拢,若是继续偏向孔萱,孟萦今天就要将他们打压到底。

“三位姐夫就不给自家娘子个解释吗?为何气势汹汹地跟着二娘子来问罪?你家娘子何罪之有?”

这三位郎君并不太善言辞,大家推诿一番之后,一个肤色稍稍白皙的郎君站出来,对孔芝说道:“是二妹妹说娘子不想生下我等的子嗣,求了孟家女郎做避子丸,我等心生恼怒,失了神志,怠慢了娘子,还请娘子责罚。”

孟萦淡淡地说道:“看来二娘子在你们心中的地位超过你们娘子啊!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连自家娘子都不信了?”

那三人连忙摇头道:“我们自是信任娘子的,是我们不查,被有心人挑拨,委屈娘子了。求娘子原谅。”

还算上道,没有一条道走到黑。孟萦决定帮孔芝一把,纵然她依然还是心有顾虑。

“三位郎君可否听我一言。”孟萦冷静地说道。

三位郎君经孟萦如此敲打,也改变了态度,都恭恭敬敬地对孟萦说道:“孟家娘子请讲,是某等不对,还请孟家娘子见谅。某等洗耳恭听。”

孟萦看那三人眼神不避不闪,态度也算坚定。这才朗声说道:“三位姐夫,我与芝姐姐义结金兰,她一向温柔和善。如今娶了你们,自是想一家人和睦相处,毕竟家和万事兴。

她最近新娶夫郎,由于她之前生长子长女时,伤了身子。唯恐子嗣上有碍,从而有愧夫郎们,故而找到我。想让我帮她调理身体,好为各位姐夫诞下子嗣。

只是最近为此事她忧思难解,夜不安寝。各位郎君作为她的夫郎应关心她,爱护她,而不是听信她人之言质疑她。

芝姐姐一直在对我说,想请我早些帮她调理好身体,趁着几位姐夫在京中尚有些时日,她也好早些孕育子嗣。她还说几位姐夫身为武将,在外戍边危险重重,都为保家卫国,着实不易,子嗣上她更要多加照看。

只是没想到三位姐夫今日联合外人,质疑自家娘子,真是辜负了芝姐姐对几位的一片深情。”

孟萦的一番话,说得他们夫妇四人都觉得感动,连孔芝都没想到自己这般深情,又受了这样的委屈,瞬间便红了眼眶。

那三位郎君更是羞愧不已,觉得愧对自家娘子的一片深情。

孔萱自然看出孟萦在拉拢她的姐夫们,她着急地说道:“萦娘你少挑拨离间,我岂是外人?我……”

“噢,你不是外人,难道是他们的内人?没想到孔家二娘子自己个承认是姐夫们的内人呢!”茶客中有人适时插话讥笑道。

众人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那三位郎君见孔萱被人如此嘲笑,更是底气不足,面如猪肝,局促不安地围到了孔芝身边嗫嚅地说道:“娘子别哭,是我们不对……”

孔萱见她这一闹,反而让姐姐和姐夫们的感情更好了。她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惹了一身骚。她长这么大,何曾被人如此嘲笑过?

她气得跳脚,指着孟萦说道:“好你个萦娘,你算计我孔家,这事儿我跟你没完!哼!咱们走着瞧!”

说罢,就气呼呼地走了!

众人见孔萱走了,戏也看得差不多了,就陆续散了。

孟萦让小二上一壶好茶,几碟糕点。

待茶水糕点送上来,众人落座。

孟萦这才对三位郎君施了一礼,说道:“首先恭喜三位郎君觅得良人,嫁得佳妇。今日之事是我鲁莽,唐突了三位郎君。孟萦在这里给三位郎君赔礼道歉。”

三位郎君立马站起来还礼道:“当不起,当不起,是某等不对,不该这般听信她人挑拨,质疑娘子。某等感谢孟家娘子还来不及,哪里能当得起大娘子的道歉。”

几人客气一番重新落座,孔芝心里乱糟糟的,她知道她行事不周,差点害孟萦被人抓住把柄。又觉得孔萱如此行事让人心寒。她总觉得这里存了阴谋,但又不知哪里出了岔子。

孟萦知道孔芝肯定会觉得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她已经看出孔芝这三个夫郎目前并未与孔萱搅和在一起,尚能挽救一番。若是孔芝再这么下去,难免他们不会被孔萱收买。

“芝姐姐勿要忧心,上次见面我帮你把脉,发现你需要先调理好身体,才好孕育子嗣。故而回去帮你做了安神解郁丸。至于何时生养子嗣,还请姐姐调理好身体之后,回去与大姐夫商议此事,我不便多给建议。这本是姐姐与大姐夫之间的分内事,任何人插手不得。”

孔芝听孟萦提及夫君王煦,便明了孟萦这时在暗示她。故而谢过孟萦不谈。

孟萦说这话的时候,并未看孔芝,而是看着那三位郎君。

他们虽性子直爽,却并不鲁莽,也听出孟萦话中的意思。又见孟萦看着他们说这样的话,便知,自家大郎君王煦与孟家关系匪浅。故而看着孔芝应回应:“我等听候娘子和大郎君安排,一切以娘子身体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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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心怀不轨

孔萱夫君,七皇子萧瑾卓听暗卫打听到的市井传闻,坊间都取笑他夫纲不振,娘子与姐夫们搅和在一处,在外面亲口自认她是姐夫们的内人。

坊间的传闻让他气得怒骂道:“萧瑾瑜他欺人太甚,孟家欺人太甚!等将来,看我如何收拾你们!没有后代的家族还敢这般嚣张,我看他们哭得日子在后头!”

孔萱知道外面传闻对她极为不利,她回去与母亲父亲汇报后。他们就知道她落了别人的圈套,只是当时她太过自信,忽略了细节,没有适时作出恰当的反应。

孔萱的父亲为了萧瑾卓的面子,罚了孔芝新娶的那三个夫郎,每人二十鞭子。他明知那三人是无辜的,不能因此寒了他们的心。可若是不罚他们,萧瑾卓郁气难消。他只想着罚过之后再拉拢吧!

至于孔芝新娶的三位夫郎也听说了市井传闻,更觉得对不起自家娘子。他们挨鞭子受伤,孔芝不计前嫌,温柔体贴地照料他们,让他们愈发觉得愧疚不安。对孔芝的感情浓厚起来,逐渐生了远离二房的心思。

王煦将整个事情安排下来,外人没能找到丝毫把柄。孔府大房得利完胜,他拿着避子丸交给孔芝,让她收好。因着孟萦之前给她做的安神解郁丸,她吃药丸过了明路。他的夫郎们并不知晓她吃了两种药丸。

两月之后,孔芝顺利怀上子嗣,除了王煦,她所有夫郎都认为是怀了自己的孩子,对孔芝愈发关心呵护。整个孔家大房和睦温馨,而孔家二房孔萱和萧瑾卓相互埋怨,夫妻相敬如冰,弄得孔萱连续半个月都歇在寻情房里,不曾踏进萧瑾卓房间半步。

孟萦听萧瑾瑜讲了王煦的安排,直接夸赞道:“王家郎君大才,若是芝姐姐不是一味愚孝,以王家郎君之能,她能比现在过得要好得多。”

萧瑾瑜听孟萦夸赞王煦,吃醋道:“他再厉害也是别人的夫君,你要想着自己的夫君。”

孟萦听罢,揶揄道:“我的夫君更厉害,只是我家家宅简单,夫君是不是无用武之地啊??”

萧瑾瑜点了点孟萦的脑袋说道:“娘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娘子的夫郎们有一种微妙的平衡,还算安守本分,不敢逾矩,娘子才有现在的安生日子。娘子是不是觉得太闲了,要不然我们也做点事忙起来?”

“做什么事啊?”孟萦一脸茫然地问道。

“什么事?当然是生孩子的事啊!”萧瑾瑜笑着一下子将孟萦扑到在床……

开元一百六十七年,从小年开始,圣上封笔,官府封印。整个长安城一片欢腾,坊市间热闹非凡,等着新年来临。

孟府更是张灯结彩,这是孟府娶新人的第一年,太郎君早早安排人手将府中一切打点好。

左家娘子陪着欧阳静茹,带着欧阳冉上门送年礼,孟萦正好在家。

左家娘子受欧阳家和药谷黄家所托,前来与太郎君孟翕和商议婚期。原本她们以为今年欧阳冉和黄简然都能嫁入孟家,没想到圣上赐婚,孟家半年之内办了两场婚宴。

欧阳家和黄家都是识趣的人家,也就没再来请期。如今新年将至,欧阳家和黄家便有意将婚期定在明年四月份之前。故而,在年前趁着送年礼的机会找太郎君将婚期定下来。

孟萦听闻又要娶夫郎,脑袋就要炸开。但她知道欧阳冉和黄简然是最先定下的婚约,她想退亲是不可能的。再说她与欧阳冉和黄简然相处三载有余,交情匪浅。

对于躲不过的事,孟萦向来不逃避,但她却没有过多参与,将事情全权交给了爹爹和玉郎。孟翕和一直都很喜欢黄简然,对欧阳冉印象也不错。于是婚期便定在了来年的三月十八。

日子定下来,大家一起在世安苑用饭。

孟萦在饭桌上宣布,以后不再纳娶夫郎,她的夫郎们听了自是欣喜不已。太郎君听了顿时黑了脸,他觉得孟萦不应将话说得太死,以免以后有特殊情况出现,夫郎们心生怨怼。再说,她对夫郎们也太好了些,时日一久,他们难免不会恃宠而骄。

左家娘子对孟翕和一直念念不忘,孟萦看出了她的心思,觉得左庄主为人豁达开朗,家宅和顺。若是爹爹也有意的话,孟萦也是支持的。

晚上,众人离开之后,孟萦私下问爹爹的左家娘子的看法。

孟翕和看出了孟萦的心思,笑着说道:“萦儿,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爹爹早已年过不惑,对世间情爱已经看开。你也娶了夫郎,我等着做祖父。爹爹无意再嫁,你若嫌弃爹爹管得太宽,想将爹爹赶出去,那爹爹就回武陵老家,不碍你的眼了。”

孟萦听他这么说,哪里还敢提让他再嫁的事。忙赔礼道:“爹爹说笑了,我希望一直生活在爹爹身边,有爹爹在,我就不用长大。不管爹爹作何选择,我都支持。”

孟萦想过,爹爹这个年纪,嫁到别人家中,哪家夫郎都不少,关系复杂。哪里有在孟家过得自在?若是他娘子还能生育,为他生了小郎或小娘子,可养大也需要诸多时间精力,让爹爹在劳累一遍,他自己觉得累,孟萦也觉得他太过辛苦。

既然爹爹喜欢单着,那就单着吧!她会好好孝顺他,让他未来无忧!

她想,若是她处在爹爹的位置上,在大曌这种婚恋环境下,她也绝不会再嫁,单身更自在。

……

新年宫里有宫晏,孟萦跟着萧瑾瑜去了宫里。家中十一郎和三郎陪着太郎君吃年夜饭。

直到宫晏时分,众人这才发现睿亲王自成亲后,身体越来越好,逐渐褪去了病秧子的状态,如今他看起来修长俊美,与常人无异。有心站队的人便有些存了观望之心,暗等着孟萦诞下萧瑾瑜的嫡女。大家都存着待价而沽的心思。

孟萦不动声色地接受众人的打量,而她也在暗暗打量众皇子们。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生父是两位侧君,也是世家贵胄公子,是女皇潜邸时的老人。入宫后,颜侧君和钟侧君更得女皇欢心,被提为贵君。如此一来颜贵君之子三皇子和钟贵君之子七皇子的出身便比大皇子和二皇子高。而之前谢正君之子五皇子由于身体有恙,未能嫁人生女,故而三皇子和七皇子之女当属身份最高的。

大皇子年届而立,风度翩翩,他为女皇长子,嫁入外祖商家表妹。所出嫡女十岁有余。二皇子与大皇子乃异卵双胞,二皇子看着像他生身爹爹皇侧君,显得阴柔温软。他嫁入刑部尚书左仆射王家,其女也是十岁有余。

三皇子自杜芳菲之事后,三皇嫂便与三皇子离了心。两人育有嫡女,今年九岁。如今夫妻二人面和心不和,私下里冷战不止。三皇嫂恨夫君德行不修,与外人有染并留了子嗣。三皇子则恨自家娘子心狠手辣,让他至今都没找到心上人的踪迹。两人已经好久不住一起,三皇子自杜芳菲之事后,不让三皇子再近身,每日都歇在其他夫郎房中。

四皇子和三皇子是一胎所生,生身爹爹是女皇侍夫,他嫁入黄门侍郎家中。育有一女一子龙凤胎,今年八岁。

六皇子与萧瑾瑜是异卵双胎,不过少年时意外坠马身亡。

七皇子萧瑾卓嫁到文宣公府,育有嫡子嫡女,今年三岁多。

八皇子嫁入会稽谢氏,如今不在京中,与谢含蕴去了江南。

九皇子不足十岁,尚养在宫中。

女皇气色尚好,不过她已经九年未曾生育。且她姐姐家也后继无人。群臣们都知道未来的太女,必定出自众皇子之女。不过现在站队还为时尚早。

孟萦知道,自己一旦生下萧瑾瑜的嫡女,孟家势必要卷入夺嫡之争,因为谢家父子不甘让皇权旁落。且如果孟家不争,结果只有无尽的猜忌和羞辱。情势逼得她必须要有一争之力。

泰和殿灯火通明,殿内温暖如春。偌大的殿内摆满了桌椅,宫人们目不斜视,行走匆匆。

臣下们趁着宫晏尚未正式开始,都交头接耳地小声低语。

萧瑾瑜偕同孟萦与众人交流,他们见睿亲王夫妇恩爱,孟家从未有家宅不和的传闻。之前孟家家世低微,不过孟家女郎学识出众,这才逐渐入了京中权贵的眼,若不是她娶了睿亲王,说不定大家还有联姻的意向。

如今,大家就等着看孟家能否生下睿亲王的子嗣。

很快帝君二人携手入殿,孟萦抱着不出头,不冒尖,不犯错,平安度过宫晏的想法。她尽量降低存在感,希望不要引起女皇的注意。

御膳拼盘尽善尽美,她每样都尝了尝,但饭菜都不热乎了,油乎乎的有些败胃口。

女皇在说罢新年祝酒词之后,又有重臣起来歌功颂德一番。紧接着接着歌舞表演挨个上演。

孟萦见人多嘈杂,有些心情抑郁,腻歪烦躁,想要出去走走。

萧瑾瑜的目光一直留在孟萦身上,见她脸红发烫,似乎有些气闷。又见她站起,准备外出。便轻声问道:“娘子要出去?”

孟萦轻轻点了点头,萧瑾瑜看了文寿和青缨一眼。对孟萦说道:“娘子别忘了带上披风。外面风大,别闪了风。”

孟萦笑着应下了,然后走了出去。

萧瑾瑜本想跟孟萦一起出去,但他不能,若是他与孟萦一同外出,势必会引起母皇的注意。他只得按住不动,有一搭没一搭地看殿中央的歌舞表演。

宫里孟萦来过多次,她并未去泰和殿太远的地方,而是沿着廊下走动。

行走间,她闻到了空气中腊梅的香气,便顺着香气走到了离泰和殿后边的梅林。

尚未走近梅林,便听见有人窃窃私语。因着梅林在北边,孟萦迎着风,故而能听得清声音。其中一人说道:“你把这药一会儿下在小五的例汤里。”

“这是什么药?不会当场就出事吧?”

“绝嗣药。死不了人。”

“他不是已经中毒,留不得子嗣吗?为何还要下药?”

“主子找太医私下问过,说他好像治好了。以防万一,让他吃了绝嗣药,正好人不知鬼不觉的。这药无色无味,你放心做就是。”

“既然主子担心他生下嫡女,还不如给她娘子下药,让她无所出不就行了吗?”

“我看你是傻了,女子的绝嗣药吃了会有反应,且他娘子不能生,他完全可以和离再嫁,不照样能留下子嗣。别啰嗦,赶紧送汤去。”

“那好吧,主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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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惊闻有孕

孟萦着急去解救玉郎,却又怕她一走动,打草惊蛇,引起那两个宫人的注意。便领着文寿和青缨,静立不动。

等那两宫人离开,孟萦这才立马折转往大殿走去。孟萦走得急,她怕那宫人提前将例汤送了过去,更怕萧瑾瑜不明不白地被人算计了去。

一路上,孟萦焦急万分,心里惊慌不已的。

她不能让玉郎出事,玉郎关系孟家的未来,也关系所有与孟家有关联家族的未来。

孟萦走进大殿,看向萧瑾瑜,发现他正刚开例汤的盖,取了调羹,正准备喝汤。孟萦心跳几乎到了嗓间,她真想大吼一句,让萧瑾瑜不要喝汤。可女皇和朝臣都在的大殿内,容不得她放肆。

她几乎是朝萧瑾瑜飞奔过去,尚未走近,便叫了声:“玉郎,我回来了。”

萧瑾瑜放下递到嘴边的调羹,看着孟萦焦急的样子,本能地意识到不对。不过他面上不显,而是站起来,将孟萦的披风取下来,递给文寿,然后拉着孟萦一同趺坐下来。

殿中人多眼杂,孟萦知道朝中能人众多,定然不会少懂唇语的人。她用手捂住嘴在萧瑾瑜耳边小声说道:“刚才在外边听到两个宫人说要给萧五下绝嗣药,就在例汤里。我怕你出事,这才着急回来。还好,你还没喝这例汤。”

萧瑾瑜一听,立马将例汤推向孟萦。

孟萦仔细看了一眼例汤,又用勺子搅了搅。这例汤用高汤炖煮,有些类似后世的佛跳墙,放了调味的各种香料,味道鲜美浓郁。也难怪下药要下在这种例汤里。

孟萦能闻到的都是炖煮食材的味道,也未见粉末状的东西出现。她尝了一口,也没发异常。她将例汤吐在帕子里,又漱了漱口。

她悄悄取出袖袋中提前备好的试纸和银针,银针无变化,而试纸则发生了变化,她的例汤涂在试纸上并无太大变化,而萧瑾瑜的例汤则让试纸变成了蓝色。

这试纸还是孟萦根据酸碱平衡原理,钻研了一个多月,才和黄简然费了不少功夫做出来的。只能测出酸碱度不同,分辨不出药品类型。这试纸虽然鸡肋,但孟萦为了好玩,还是经常带在身上。

孟萦私下验毒只有萧瑾瑜能见,其他人皆以为他们夫妻恩爱亲密,不避外人。

萧瑾瑜见试纸变了颜色,便知道他的例汤被人动了手脚。立马想到肯定是有人见他康复,唯恐他生下嫡女,参与夺嫡。能在宫中给他下药的,不外乎那几个人。

他想起孟萦近期的状态,也问过王太医,初步推测她可能有孕了。只是目前时日尚浅,但今日这种情形,他不得不将孟萦有孕的消息放出来。只有大庭广众之下,告知众人孟萦怀了他的子嗣,才好绝了暗处的谋害。

本来他还想等孟萦胎像稳固,再放出她有孕的消息,但今夜,若是他放任别人给他下药而不管。以后母皇知道他曾被人下了绝嗣的汤药,若她不想让他留下子嗣,威胁她的位置。趁势不认孟萦肚里的孩子,私下处理掉,那就麻烦了。

萧瑾瑜轻轻在孟萦耳边说道:“娘子陪我演场戏……”

说罢,萧瑾瑜便将汤盅拿起来,用调羹喝了一口,然后生生呕出一口血,喷了出去,随后便直接晕倒在席上。

突然的变故,让宴会的歌舞直接停了下来。坐在上位的谢正君见状,立马喊道:“宣太医。”

在殿外偏殿待命的太医,很快就被带到了殿内。

众人见睿亲王中毒昏倒,都吓得噤了声。

随着太医的到来,谢正君已下了高台,走到萧瑾瑜身边,看着孟萦问道:“发生何事了?”

孟萦红着眼睛回道:“刚才送上热的例汤,夫君打开喝了一口,然后就吐血昏过去了。”

太医上前替萧瑾瑜把脉,另有太医用银针试毒。

给萧瑾瑜把脉的老医正说道:“谢正君请放心,睿亲王无碍,他只是暂时昏迷,并无大碍,很快就会醒来。”

而那试毒的太医则道:“真是奇怪,这例汤竟然查不出是何毒来。还请老医正多指教。”

老医正则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无色无味的毒药多了去了。”

他给萧瑾瑜扎了银针之后,看着他醒来,这才取了例汤过来细细查看,然后又看了看盖例汤的盖子。

随后,他确定地说道:“这例汤里放的不是毒药,而是无色无味的绝嗣秘药。”

他在太医院行医近三十余年,在宫里见过太多男子被喂食绝嗣药,故而经验比一般医者要强得多。

老医正的话,让众人大吃一惊,臣子们更是心下惶然。不知谁敢在宫晏上,给人下绝嗣秘药?关键是这绝嗣秘药无色无味,若是他们也被人下药,岂不是毫无知觉?

正好这时,宫晏该上鲜鱼脍,送御膳的宫人并不知殿内情形,端着盘盏鱼贯而入。

孟萦这一桌上围满了人,本就憋闷,正好鲜鱼片送上来,那腥气直冲人脑门。孟萦压不住胃里的翻滚,直接干呕起来。

众人以为孟萦的饭菜也被下了药,立马警惕起来。

这时萧瑾瑜缓缓醒来,老医正看向他,正要询问。却被萧瑾瑜拦住了,他指着孟萦说道:“烦请老医正看看我家娘子怎样了?”

萧瑾瑜知道孟萦的小日子推迟了五天,恐怕已经有了身孕。十一中旬起,卫家三郎和十一郎就外出公干,小年才回来。孟萦自跟他修习内功心法后,便一直歇在正院。

只不过年底,孟萦琐事缠身,这才没有注意到自己月事推迟。但萧瑾瑜却一直留意着她的身体状况,这才有此猜测。

孟萦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东西来,她立马悄悄给自己把了把脉,她摸到了滑脉,她好像有孕了,只是日子尚浅。但根据上辈子的经验,加上她近期总是觉得疲惫、嗜睡,胃口大开,却又没长胖等一系列症状,孟萦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怀孕了。

这一消息,让她惊吓不已。她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她有了身孕,特别是在这种场合。就算是公布消息,至少也要胎像稳固之后再说。

孟萦心里慌得一批,她还不想成为靶子,忙对萧瑾瑜说道:“玉郎,我无碍,你怎么样?”

萧瑾瑜见孟萦神情慌张,就知道她已经明白自己有孕了。他看了谢正君一眼,对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谢正君心下狂喜,但面上却做出担忧的样子说道:“还请医正给萦娘看看,她是否也中毒了?”

孟萦见谢正君将她的症状上升到投毒上面,心下焦急,立马说道:“不用劳烦医正,我并未中毒,我只是觉得心中憋闷,再加上闻不得鱼脍的腥气,这才胃气不和,干呕不止。”

医正觉得甚是为难,当事人不肯让看。且听她的话,就知她也精通岐黄之术。

女皇育有皇子九人,自是想到孟萦的反应更像是有孕。她倒是没想过孟萦怀的是玉郎的子嗣,见她这般推脱,就以为她怀了卫家子嗣,故而欺瞒,想要偷偷生下来。

女皇便在御座上朗声说道:“张太医去看看孟侍讲到底如何了?”

张太医是女皇的专职太医,算是她信得过的心腹。

孟萦暗骂女皇疑心病重,却无法拒绝张太医的看诊。

片刻之后,张太医走到御前,一脸喜色地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孟侍讲有孕,只是时日尚浅,症状不显。”

女皇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下一步就是要看看,她怀的到底是不是玉郎的孩子。

玉郎的毒,这么些年不见丝毫起色,她几乎汇聚了天下名医,都未能医治。孟府怎么可能突然解了他的毒?

随即,她又想到玉郎婚后身体调理得很好,唇红齿白,修长俊美。孟家祖上曾出了神医,没准就解了玉郎的毒。

女皇一直都很矛盾,她既想玉郎能恢复健康,又怕他和孟萦生出嫡长女来。那样的话,卫家的子嗣随后就会出生,卫家的兵权就更难以收回了,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随着年龄增长,她愈发眷恋权势,希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张太医的话,在朝臣中掀起轩然大波。若是睿亲王能诞下嫡女,又有定国公府卫家的支持,其他皇子的嫡女几乎没有一争之力。那些提前站队的朝臣们,后背很快都汗湿了。

众皇子和皇嫂们都目光晦暗不明,母皇当初将定国公赐婚给孟家,本想着算计卫家,没想到反被摆了一道。

剩下没站队的朝臣,一半是相信孟萦怀的是睿亲王的子嗣,看来他的毒是真的解了。另一半见孟萦有意隐瞒,以为是她不慎,怀了其他夫郎的孩子,故而畏惧,不敢表露人前。

女皇笑着安排道:“取睿亲王的本命轮盘过来。”

她虽满面笑容,可笑意不达眼底,让人心生畏惧。

那边宫人去取萧瑾瑜的本命轮盘,这边已经有人来报,说之前给睿亲王送例汤的宫人,已经畏罪自裁,吊死在住所了。

孟萦根本不相信那个宫人会畏罪自裁,因为刚才不久,他还想出宫的。一个一心想着出宫生活的人,怎么可能自杀?他是被人灭口的。

孟萦没有证据,不能说出自己的怀疑。

很快,便有宫人托着一个罗盘样的东西送了过来。

对于皇家人的本命罗盘,孟萦的确很好奇,不知那是个什么新奇玩意,能不能用科学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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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危机重重

萧瑾瑜的血滴到罗盘之后,便没了动静,谢正君就站在罗盘附近。看了一眼罗盘之后,又看了一眼女皇。见她神色喜怒不定,便知她不想认下玉郎的子嗣。

谢正君在宫里二十多年,见多了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女皇不想承认也不行,若是今日玉郎的子嗣没被确认,出了宫这胎便留不得了。以女皇的手段,将来孟家再也不会有子嗣出生。这关系到玉郎的未来,也关系到大曌的未来。他不能让玉郎和孟家陷入被动。

萧瑾瑜见血液在罗盘里久久没有动静,立马就知道是母皇听任宫人换了他的本命罗盘。

幸好,娘子机警。否则,今日娘子有口难辩。这胎儿大概也留不住了。

他觉得他低估了母皇的权欲心,权势对她来说比任何人、任何东西都重要。

母皇这是后悔赐婚了。

萧瑾瑜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两辈子,这是他第一次留下子嗣。

他痛心疾首地说道:“母皇,这不是儿臣的本命罗盘,有人犯了欺君之罪,偷换了儿臣的本命罗盘。娘子腹中的胎儿的确是儿臣的,有人要对她们母子不利。请母皇明鉴。”

张太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他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竟然有人敢偷换皇子的本命罗盘。

而去取罗盘的宫人见事情败露,立马咬了口中的毒药,中毒身亡了。

孟萦看了一眼中毒宫人的症状,药效来的那么快,且有股苦杏仁味,那毒药肯定是后世氰化物之类的药物,这类药物现阶段提取困难,非一般人能够弄到。这宫人是世家权贵豢养的死士。

谢正君见那宫人全身痉挛,呼吸停止,便知他不想暴露幕后主使。让他这么就轻易死了,真是便宜了他。

“满堂,去取玉郎的本命罗盘来。另外,本君宫里还有一个,玉郎三天时,国师为他另做的一个本命罗盘。将两个罗盘都取来。”谢正君对他的贴身侍奴道。

整个偌大的泰和殿,人员众多,却鸦雀无声。

新年夜已经连死了两个人,睿亲王被人下绝嗣药,他娘子突然诊出有孕,他的本命罗盘竟然被人偷换。这几个消息太过重大,砸得他们不知该说什么。一个个蔫头耷脑,像鹌鹑似的,唯恐受了牵连。

而各个皇子背后的支持者,则是面色苍白,如坐针毡。

若是孟萦这胎怀的是睿亲王的子嗣,待她诞下嫡女。孟家文有谢家和沈家,武有卫家,再加上欧阳家的钱财支持,太女之位已经成功了一半。他们这些年上蹿下跳,为太女之位所做的努力,都成了笑话。且有可能成为睿亲王手里的把柄,回头变成他们催命的利刃。

那些与孟家交好或有姻亲关系的朝臣则是欣喜不已,期盼着孟萦这胎能顺利生下嫡女来。

孟萦脑袋有些大,她对于孩子则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玉郎开玩笑似的说想要个孩子,孟萦觉得怎么也得好几个月才能怀上吧!没想到,玉郎停药两月,孟萦这一个月歇在正院,她就怀上了玉郎的孩子。

这怀孕也太简单了吧,她觉得不可思议。可能是这辈子她身体被爹爹调理得很健康,且她坚持锻炼了十几年,浑身上下肌里线条完美,皮肤紧致,没有丝毫赘肉。这胎孩子来的,出乎她的意料。

既然它们来了,不管如何困难,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保住她的孩子。因为这不光是玉郎的孩子,更是她的孩子。

就在大家各怀心思,胡思乱想间。满堂带着两个宫人,托着两个本命罗盘进了泰和殿。

他们的到来,打破了殿内压抑沉闷的气氛。

萧瑾瑜走近孟萦,扶着她站了起来,走到本命罗盘前。

这次萧瑾瑜的血滴进罗盘之后,血珠顺着罗盘里错综复杂的道路,流进了它该去的地方。

随后,众人瞪大眼睛看着罗盘,大殿里绝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皇家的本命罗盘。每次皇家子嗣验血都是非公开的。故而,大家没见过实属正常。

孟萦虽不清楚这本命罗盘的原理,但还是配合地伸出了左手,取出了她自带的银针,递给萧瑾瑜。

萧瑾瑜用银针扎了孟萦的无名指,他扎得比较深,血珠瞬间便溢了出来,接连滴了好几滴血珠,都落入罗盘之中。他将两个本命罗盘都滴了孟萦的血珠。

孟萦瞪大眼睛,看着她的血珠在罗盘的迷宫里游走,像受到指引一般径直去了目的地。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神奇的本命罗盘,脑子有片刻空白。

女皇见证了这一时刻,她脸上虽挂着微笑,但心情莫名烦躁。

众臣见血珠归位,皆连声向女皇和皇正君道喜。

萧瑾瑜这时才觉得一块石头落地了。

女皇厚赏了孟萦,让她在家安心养胎,以后不用劳苦点卯上衙。孟萦知道她这是在剥夺她与官场的联系,找借口卸了她的官职。从此后她便不得入朝堂,不能成为权贵,只能领个闲职,领些许俸禄罢了。

至于萧瑾瑜负责的事务,女皇当时并没有做出决定。

孟萦知道,年后,官场必有震动。

以女皇多疑的性子,肯定会查找萧瑾瑜病愈的时间,还会怀疑谢正君父子算计她赐婚孟萦和卫慎初。

孟萦相信谢正君和萧瑾瑜肯定早就做了安排,毕竟这事发生了七八个月,足够他们抹平痕迹,制造出新的证据。

孟萦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家的,当时女皇留他们夜宿宫中。萧瑾瑜以孟家尚有长辈在家等候为由,辞了女皇的好意。他觉得皇宫远没有孟家安全,他不愿孟萦冒任何风险。

由于宫晏上投毒事件,加上验血认亲,耽误了不少时间。今年的宫晏比往年结束晚了一个时辰。孟萦和萧瑾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亥时初了。

他们没有回正院,而是直接去了太郎君的世安苑。

太郎君孟翕和正和沈十一郎、卫三郎呆在烧了地龙的房间里,围坐着吃果子、咸甜瓜子、五香花生。这都是孟萦做出来的。三人喝着茶,有说有笑。

孟萦和萧瑾瑜进来,先向太郎君行礼问安。

十一郎和三郎也站起来向孟萦和萧瑾瑜行礼,几人落座之后。

太郎君问道:“萦儿脸色不太好,是冻着了吗?”

孟萦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跟爹爹说她有孕的事。

十一郎笑着问道:“娘子,今夜宫晏结束比往年晚了不少时辰,可是发生别的事情了?”

本来孟萦有孕是好事,可今夜发生的事,让原本的喜事变得有些沉重。

孟萦想了想,正准备回答。

萧瑾瑜已经替孟萦说道:“今日娘子宫晏途中外出,发现有人给我的例汤投绝嗣药。随后娘子碰到鱼脍,干呕不止。太医发现娘子有孕。在滴血认亲时,又有人换了我的本命罗盘。几番折腾,父君让人取了真的罗盘里,才最终完成滴血认亲。母皇让娘子在家安胎,以后不用去翰林院上值了。”

孟萦见萧瑾瑜几句后就将今晚发生的事说清楚了,她也懒得再解释。

孟翕和根本就不关心孟萦去不去翰林院上值,他关注的是孟萦有孕的事。他拿起孟萦的胳膊细细为她把脉,随后说道:“果真是有孕了,但时日尚短,不过胎像很好。萦娘不用上值,正好在家养胎。”

十一郎和卫三郎好像比萧瑾瑜还要兴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孟萦,好像她是个瓷娃娃似的,既想摸一摸她,又怕摸坏了。

看着他们俩好奇的样子,孟萦的郁气散了不少。其实对于上不上值,她并不看重。只是女皇的态度让她觉得寒心,另外她觉得若是谢正君和玉郎有意太女之位,那她就要准备好后路,而不是坐以待毙,等着太女登基前被女皇处死。

也有可能她活不到太女登基,生下孩子之后,没准女皇就会提前动手,毕竟她一直想对卫家下手。如果她生育的时候死了,卫家没有留下子嗣,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现在更重要的是,如何将这胎顺利生下来。孟萦觉得其他的皇子和皇嫂们可不想她生下萧瑾瑜的嫡女,后面的算计定不会少了。

对于自己的孩子,孟萦万分期待,明知生她的代价太大,也可能去母留女。但就算是鬼门关,孟萦决定也要闯一闯。

今天是大年夜,孟萦不想让大家扫兴。未来的事,等年过完再去想。她如今不上值,就有很多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

以后她可以专心做物理化学实验,上辈子高中期间,她参加过物理化学竞赛,在省里得过一等奖。

这辈子在大曌她忙于科考,没时间整理思路。整好趁着怀胎十月这段时间好好整理思路。既然不能走仕途,那她就多挣些银钱,既能让自己过得舒适,也能帮助那些需要救助的人。

孟萦上辈子怀了两个孩子,对预产期的计算非常熟练,她在心里算了一下说道:“爹爹,我算了一下预产期在八月底。未来的几个月,还得劳烦爹爹和玉郎照顾一下家里,还请十一郎和三郎多加关照。”

孟萦的话让几人愣了一下,太郎君扫了他们三个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都是自家人,萦儿还说什么劳烦,你安心养胎便是。他们几个知道你有孕,会好好照顾你的。”

玉郎和十一郎大抵能猜出孟萦所说的预产期与大曌不同的缘故,他们见太郎君神色平静地对他们示意,便默契地闭口不言。

卫家三郎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向来是孟萦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对娘子的话从不质疑,什么时候生育,娘子说了算。

萧瑾瑜通过这件事知道,孟翕和早就发现自己女儿的不同了吧!要不然他教给她岐黄之术,却没告诉她现在是七月怀胎,而不是古时的十月怀胎。

现在,孟翕和还要他们一起帮着隐瞒,整个孕期这么长的时间,难免会有疏漏,看来他要敲打一番娘子身边的人,不要说漏嘴了。他希望娘子整个孕期都能平平安安,不要有丝毫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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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又见番人

孟萦有孕的消息在宫晏之后传得沸沸扬扬,最高兴的莫过于与孟家联姻的沈家和欧阳家。

沈相虽然已经知道睿亲王毒解了,但孟萦一日不生下嫡女嫡子,她就不能完全放心。

宫晏当日她也在泰和殿,亲眼看着滴血认亲。大庭广众之下,孟萦腹中的孩子得到了皇家确认,打破了坊间传言,同时也向外宣布了萧瑾瑜身体已经康复。这于孟家和睿亲王都是有益的。

后面该怎么做,沈家自然已经做出了选择。

欧阳静茹年前来请期的时候,还心有忐忑。毕竟是他们定亲在前,女皇赐婚在后。当年若不是大郎算计,他根本就嫁不进孟家,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若说别的女郎可能会为了钱财而娶欧阳家的子弟,但孟家,不需要因钱财而联姻,也绝不可能为了钱财而娶大郎。

其实她来请期时,就想过,若是睿亲王身体有恙,这辈子难以留下子嗣,欧阳家也认了。

没想到,大年夜的宫晏上的消息传出来时,她简直要笑醒了,就连一直有些抑郁的夫君和大郎也喜笑颜开。因为孟萦的这一胎太关键了,关系着与孟家联姻家族的未来。

卫家三郎得知孟萦有孕的消息,就直接给大哥、二哥传了信,报了孟家有喜的消息。他想大哥、二哥得了消息,也能安下心来。二哥今年中秋前后也能回京探视了。

大年初二,孟萦陪着萧瑾瑜回宫拜见母皇和谢正君。

出嫁的皇子们都回宫了,就连女皇的兄弟们也入宫了。孟萦现如今有孕在身,萧瑾瑜事事谨慎,就连谢正君也如临大敌一般。

好在,在宫里用了午宴,萧瑾瑜便带着孟萦早早出宫了。

出宫之后,萧瑾瑜让马车直接拐到了左相府,顺道接十一郎回府。

沈相见他们二人共同来接十一郎,自是热情万分。孟萦有孕相当于左相府自动站了队,两家以后就紧密相连,荣辱与共。他们对十一郎好,沈府面上自然有光。

好在卫家那边已经没有长辈了,否则孟萦觉得将自己劈成几瓣儿都不够用的。

初三,孟萦陪着卫家三郎返回定国公府,并在那里歇了一宿。

定国公府将冗余人员剥离之后,轻装上阵,精神面貌大变。自孟萦接手后的产业,大家的收入基本都翻翻了。卫家的几个庄子,孟萦准备开春了抽时间再去看看,重新规划安排。

从定国公府分派出去的人员,现在都在孟萦手下,她从中挑出忠诚有为的中青年郎君准备放出去历练一番之后,收为己用。

白芷走后,孟萦这才惊觉,这些年,她一直忙于科考,收买人心、收服手下的事都是白芷在做,他虽然做得很好,但那些人并不是跟自己直接打交道的,与她总觉得隔着一层。她还需要再花些时间精力收服他们。

现在,她需要培养自己可靠的心腹,而不是将万事都交给夫郎们。因为夫妻关系虽是最紧密的,却也是最脆弱的。反目成仇的例子比比皆是。

孟萦与卫家三郎认识时间不长,却比较信任他。因为她能感觉到三郎对她的感情非同一般,他不会伤害她,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支持她。

上元佳节之后,孟萦开始出现剧烈的孕吐反应,她反应有些大,几乎闻不得荤腥,每日只能靠新鲜的蔬菜和瓜果度日。时值冬日,新鲜瓜果可不易得。

萧瑾瑜为了帮她弄来各种新鲜的瓜果,绞尽脑汁。就连谢正君都让人将皇宫里的瓜果份例都送到了孟府。

欧阳家有商船和商队来往各地,他们专门给孟萦搜集各种外地瓜果。孟家庄子上的暖房,几乎是日夜不停地烧柴保温,以保证新鲜蔬菜的供应。

倒不是孟萦矫情,而是她的确闻不得荤腥。强烈的孕吐反应,将太郎君都吓住了。他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般孕吐的人。她若是生在普通家庭,这隆冬季节,哪里弄得来新鲜瓜果?

孟萦眼见地消瘦了,大家都束手无策。

好在三月初,孟萦的孕吐逐渐止住了。太郎君这才放下心来,他已经确认孟萦怀了双胎。之前光顾着关注她的身体,连娶亲都没太放在心上。现在孟萦身体好了,太郎君和萧瑾瑜便着力安排娶亲事宜。

萧瑾瑜趁着春日,派人回山南东道武陵郡,去孟家温泉庄子,将孟萦的母子树移栽到大缸里,再用船运回了长安。

太郎君夸萧瑾瑜做事周到,又见孟萦的母子树运到的时候,枝叶繁茂,并未出现枯叶焦黄,看来今年还能开花挂果。

萧瑾瑜将孟萦的母子树栽到前院花坛里,孟萦小时候观察过母子树,后来这些年一直求学在外,都快忘了她还有颗母子树。听从庄子里来的下人说,这颗母子树每年都结果,没人采摘,果子成熟后,就掉地里当肥料了。

三月十八日,太郎君帮孟萦把脉之后,见她身体无恙,胎像稳固,便没有阻拦孟萦前去亲迎。他知道孟萦的想法,也不想让欧阳冉和黄简然这辈子在成亲之事上心有遗憾。

孟萦前去亲迎,萧瑾瑜做了各种防范措施确保她的安全。欧阳家和黄家见孟萦亲自前来迎娶以示尊重,深受感动。

好在迎亲事宜一切顺利,孟萦和欧阳冉、黄简然相识将近四载,彼此都很熟悉,并无陌生感。但从朋友到夫郎,总要跨过那道坎。好在他们知道孟萦有孕在身,都体谅地照顾她,并未太过闹腾。

第二日敬茶认亲也是一派和睦,这时太郎君心下感叹,幸好孟萦娶了萧五郎和卫元朗,才能压得住其他夫郎,否则以欧阳冉的性子,绝对安生不了。也幸亏之前四郎不怕死地作死,被孟萦狠狠地惩罚了。现在大家都知道孟萦虽对夫郎们关照亲和,但绝非无底线,若是惹了她,她惩罚起来也毫不手软。

他还记得有次,四郎装病争宠,被孟萦发现之后,让人熬煮了汤药,硬灌了四郎一碗。此后三天,四郎见了吃食就吐,整整饿了三天。此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起心思争宠了。

现在孟家庭院能出现安生和谐的局面,是因为平衡,大家都明白孟萦的底线在哪里。再说如今的情势,大家与孟府已经生死相连,都不敢轻易打破这种平衡。

孟萦的夫郎们都是通透之人,明白她对他们已经竭尽所能地做到仁至义尽。况且,他们都是万般算计,心甘情愿地嫁进来的,既不是为了家族联姻,也不是盲婚哑嫁。他们若再闹腾,恐怕天理难容。若不想最后被扫地出门,自然不能起不该有的心思。

欧阳冉和黄简然进门后,日子并没有太大改变。平日里萧瑾瑜、十一郎和三郎都要按时上衙点卯,黄简然在太医院也时常不得闲。萧瑾瑜比以前更加忙碌,他必须在孟萦生产之前做好安全部署,同时还要防备各方势力对她和孩子下黑手。

只有欧阳冉时间自由些,且他辞了欧阳家商行的事务,只打理他的嫁妆,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萧瑾瑜便安排欧阳冉每日白天陪着孟萦,晚上下衙之后,他再来照顾她。

孟萦每天早晚要被爹爹和黄简然把脉两次,她觉得大家都太紧张了,搞得她也有些神经兮兮。现在孟府的吃食要经过层层把关,孟萦每天只在清韵院的小厨房吃饭,平日里吃的点心只经过那几个专人的手,以防有人下毒。

太郎君又专门给孟萦拨了四个十五六的侍奴,苏木、苏叶、合欢、合萌,他们四人都是孟家的家生子,经孟北调教多时,习了拳脚功夫,又被大郎君带在身边三年,略通药草。他们和青缨、青簪、青枝、青苗共同负责孟萦的日常起居。再加上升为管事的竹清和梅苏,带领院中的二三等小厮。外加卫平卫安两个暗卫,整个清韵院被看守得瓢泼不进。

三月底,清净心茶楼的掌柜突然派小厮请孟萦过去,说有一番人来寻。

孟萦猜测可能是去年卖给她棉花种子的人,正好欧阳冉在家,他便跟着孟萦一起去了清净心茶楼。

那中年番人见到孟萦,欣喜异常地站起来说道:“美丽的女郎,我们又见面了,老汉这回给你带了不少白叠花种子和各种香料,我将最好的先送来给女郎挑选,老汉够诚意吧!”

孟萦看着这番人面目黧黑,一脸求表扬的神情,充满喜感,她莫名地想笑。

她轻笑一声说道:“多谢老汉看得起!”

欧阳冉见孟萦心情极好,便上前帮着她检查香料,是否像他说得这般好。

这番人上次在孟萦这里赚了不少银钱,便将她当做大主顾。因着他原本就是一个游商,没多少本钱,跟着别人的商队出海多次,由于他一直没有碰到大主顾,也没能赚到银钱。

去年孟萦让他帮忙带白叠花种子,让他看到了机会。他一买完手里的存货,便跟着商队回去了。然后用手中的银两,大量收购在当地不值钱的白叠花种子,希望能够大赚一笔。他们老家那边天气极热,这白叠花花开两次之后,便当柴烧了,花絮的用处不大,也没人在意。故而白叠花种子的价格极为低贱。

欧阳冉看了这番人的香料之后,对孟萦说道:“娘子,这香料籽粒饱满,味道香醇,还算不错。只是这白叠花种子也太多了些,我们根本用不了这么多。”

孟萦太了解欧阳冉了,他知道孟萦能将白叠花点石成金。不过却不想让这番人老汉白占了便宜。

孟萦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这白叠花种子也太多了些吧!”

那老汉见他们二人都这么说,便也有些急了。虽然白叠花种子在他们那里是不值钱,可他将这十几麻袋白叠花种子带到大曌着实不易啊!运费都花在这上面了,若是他们不要,他还怎么挣钱。香料虽然能挣钱,但他本钱不多,带的量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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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二郎归京

随后,欧阳冉并未与老汉讨价还价,而是问他一路从哪里来,又要买哪些东西回去,怎么将东西运输出去。

两人聊了大半个时辰,孟萦在旁边喝茶吃点心。同时也摸清楚了这老汉的底细,觉得这老汉也算是个人才。只是出海时间晚了些,加上他手里本钱不足,又要给商队交高额搭运费,这才一直没有发展起来。

最后欧阳冉以八百两现银,加孟萦瓷器场的二千两瓷器的价格,购买下了这老汉的全部货物。那些瓷器由欧阳家的船队将之送到入海处,怎么出海就由这老汉自己负责。

对于这个安排,那番人感恩戴德,欣喜异常。大曌的瓷器在他们国家深受贵族欢迎,这次的生意真是太值了,他觉得自己真是赚大了。

对于孟萦来说,两千两的瓷器,她成本不足五百两,然后再花二百两将这些瓷器运至入海码头。如此算下来,她得了这批香料和两千多斤的白叠花籽,付出的总成本不足一千五百两。光这些香料在长安城也需要七八百两银子才能购到。

孟萦佩服欧阳冉的谈判能力,经验丰富,能急人所需。这老汉不大会儿就对欧阳冉言听计从,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还与大商人欧阳家有了生意往来。

随后,这番人又从欧阳冉的布行购买了五六百两银子的布匹,最后这老汉手里的银两只剩下二三百两的返程费用了。只够他将货物运回他的家乡,不过这老汉倒是惊喜异常,觉得这趟的生意简直太顺利了,他觉得是神灵眷顾他,让他撞了大运。

番人的生意谈妥之后,孟萦便开始着手安排棉花种植事宜。

有欧阳冉在手边帮衬,孟萦省了不少心力。他的商业敏感性比一般人强得多,他帮着孟萦带青川,青川很快就成长起来。

去年棉花丰收的时候,欧阳冉就已经看出了它的商业价值,可那时他尚未嫁进孟家,不好插手此事。

如今,他已是孟家的一份子,自然要替娘子分担,将棉花生意给做起来。

孟萦将手头的白叠花籽统计了一番,发现手头有三千多斤,其中有二百余斤是萧瑾瑜让人在市面上收购的零散种子,八百斤产自孟萦的庄子。

每亩地用种子不到三斤,这些种子可以种一千多亩地。有去年的经验积累,和除虫害的药物,今年便能得近十万斤籽棉,可以提前一年实现棉花的大力推广。

孟萦将夫郎们叫到一处,商量棉花的种植事宜。她将种子分成十份,给了萧瑾瑜三份,卫家三份。剩下的四份她自己留了一份,十一郎、欧阳冉、黄简然各自一份。反正他们在京郊都有小庄子,各自去种就是。

但孟萦的提议却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反对,虽然她这般分配对各个夫郎有利,却是折损她自己的利益去补贴夫郎,大家都觉得无颜接受。别人家都是夫郎供养娘子,而孟家一直是娘子照顾他们,从来受过他们供养。如今能帮到娘子,大家自然义不容辞。

最后大家商量一番后,决定将这些白叠花统一种到一个大庄子上,方便管理,秋收之后,扣除地租,收成归入孟家。

正好萧瑾瑜陪嫁中有一个五千多亩的大庄子,之前是皇庄。就在东郊,离东城门不是太远,孟府往返比较方便。庄子土地肥沃,旁边有条河,采光、通风、灌溉都是极好的,全部都是上好的良田。是萧瑾瑜当初救了女皇之后,所得的赏赐。

大家商量好棉花种植事宜后,便不肯让孟萦再操心其他事。黄简然对棉花除虫有经验,孟萦庄子上的庄头和几家农户种棉花有经验,全力提供支持,都搬去萧瑾瑜的庄子上,专职种植棉花。

欧阳冉时间比较机动,他和青川负责全程管理。

因着庄子上土地够大,棉花种得比较稀疏,种了近两千亩。棉花开花的时候,孟萦还去看过一次,这次的景色异常震撼。因为花开时太美了,近两千亩的花田,一望无垠,美不胜收。引得长安城中的不少女郎和郎君前去游玩,为了不让他们碰掉花朵,影响棉花说成,让萧瑾瑜着实头疼了好一阵。

孟萦怀胎五个月时,太郎君把脉说她怀了两个女郎,萧瑾瑜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想起五年前,他在武陵孟家的温泉庄子里午歇时,做的那个梦。梦中他嫁给了心上人,娘子给他生了一对女郎,其中有个小女郎,长得胖乎乎的,像极了孟萦小时候,他叫她小肉丸,她还冲到他怀里大叫爹爹,不许叫人家小肉丸。那时他从梦中醒来,嘲讽自己是痴人说梦。现在这梦就要实现,他却有些不敢相信,产生恍若梦中的感觉。

太郎君和黄简然并未将孟萦的脉象往外传,可女皇每旬都派太医来给孟萦把脉,她腹中双生女的消息根本就瞒不住。

于是,萧瑾瑜对出入孟府的人排查更加严格,发现好十几批企图进府毒害孟萦的人,后来弄得他恨不得十二个时辰盯着孟萦,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其他夫郎都配合萧瑾瑜,唯恐自家娘子出一点纰漏。

孟萦感受到第一次胎动时,欧阳冉正好奇地贴着她的肚子。突然孟萦的肚子动了一下,将欧阳冉吓得跳了起来,大叫道:“娘子,动了,动了,她们动了。”

然后一整天,欧阳冉都在说孟萦胎动的事,等到萧瑾瑜他们下衙回来,他立马兴奋地告诉他们,今天他感受到胎动了,娘子肚子的孩儿动了,当时将他吓了一跳。

众人都是一听,都兴奋不已,等着胎儿再次胎动。可她们好像和大家捉迷藏似的,就是不动弹。让大家好生失望。

随着胎儿的长大,胎动越来越频繁。而大家下衙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查看今日的胎动记录,然后等着摸孟萦的肚子。

孟萦觉得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好像习惯了每日傍晚与大家互动,每次萧瑾瑜一和她们说话,她们立马就蹬小脚,让其他人羡慕不已。到底是父女血脉相连,她们好像听懂了父亲的话。

萧瑾瑜每日一下衙就去给孟萦肚里的孩儿们念书,因为这是娘子说的胎教。

十一郎琴弹得好,三郎的陨吹得好,他们便经常给孟萦弹琴吹陨,每次乐音想起的时候,孟萦肚里的两个小家伙安安静静地欣赏,等乐音结束,便活动一番表示欢迎。惹得十一郎和三郎开心不已!

欧阳冉白日里一直在孟萦身边絮絮叨叨,她们对他的声音很熟悉,有时欧阳冉为了在大家面前显摆,让她们动动,她们也会给面子地配合一下。

黄简然见状了,直取笑欧阳冉幼稚,和婴孩一般见识。

欧阳冉则反击道:“你不幼稚?那你怎么经常借着给娘子按摩的机会,跟她们说悄悄话。她们若是动了,你笑得跟傻子似的。你还有脸说我?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

卫家三郎极喜欢小孩,他虽言语不多,但对孟萦却格外温柔体贴。他经常轻柔地抚摸着孟萦的肚皮,笑得一脸纯真。深情地对孟萦说道:“娘子,她们真神奇!生命简直就是奇迹,娘子你真了不起!”

这样的三郎,让孟萦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孟萦怀胎七月时,根本就没有生产的迹象。她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因为在她的意识里,还需要两个多月才足月,就算双胞胎会提前生产,但离预产期还早着呢!

自从知道她知道腹中是双生子之后,孟萦便一直有意控制饮食,少食多餐,加强锻炼,并一直没有停下萧瑾瑜教她的内功心法。故而等她怀胎八个月时,只见肚子长大,她本人并未长胖,四肢依旧纤细,更显得像个馅大皮薄的馄饨。

宫中的女皇和太医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为何孟家萦娘怀胎八个多月了还不生产,更何况胎像竟然一直很稳健,丝毫没有生产的迹象。

群臣们更是等得心焦,不知孟家娘子为何一直怀胎却不生产。他们的疑惑都到不了孟萦的耳边,因为她接触的人从未表现出疑惑来,似乎都认为她真的就该在八月底生产。

女皇并未让人打扰孟萦,因为国师在孟萦怀孕之初,便对女皇说过,紫薇星动,二星映月,在东。

她知这是天命所归,她不得不接受。在孟萦生下这两个孩子之前,她不会动她。

八月初九,卫家二郎卫慎言回京述职,卫家三郎前去城门迎接。他们是双胞胎,从娘胎时就在一起了,但一别四五年未见,彼此都很想念。去年成亲时,卫家二郎离不开驻地。今年回来时,娘子却因有孕生产在即,无法前来亲自迎接。

卫慎行见二哥身着银色铠甲,手握银枪,骑在枣红大马上,意气风发。他比上次离开时瘦了,也黑了些。虽然看起来依然儒雅俊朗,但比以前更加沉稳威严。

这几年二哥在西南独自领兵,独当一面,身上的气势愈发积威深重。

他知道二哥是他们四个兄弟中最为固执传统的,对嫁入孟家一直心有怨言,他能接受卫家兄弟娶妻,却无法接受外嫁给女郎。卫慎行决定好好和二哥谈谈,不要让他伤了娘子的心。

卫慎言见他一贯沉默冷肃的弟弟,身穿宝蓝绣花绸袍,头戴金冠,唇角弯弯,表情温和浅淡,让他觉得变化颇大。

以前这个弟弟不是黑袍就是白袍,向来冷得让人害怕。如今穿着亮色袍服,好看的让人差点不敢相认。

兄弟二人相见,相互碰了碰拳头。卫慎行叫了声:“二哥。”

“三弟这些年可好?”卫慎言问道。

“尚好,二哥一路辛苦。娘子有孕在身,生产在即,不能前来迎接,特让我给二哥说声抱歉。”

卫慎言没想到三弟竟然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真是前所未有。他是知道他这个弟弟是多么惜字如金,能动手绝不动口,从不啰嗦客套。没想到成亲之后,他倒是变化挺大。

“无妨,萦娘身子可好?为何还未生产?”卫慎言也有些不解,因为年初他收到三弟来信,说娘子有孕,本应六月份就生产的,没想这都八月份了,还未生产,真是怪异。

“这个月月底吧,我们回去再说。二哥是回孟府还是回府里?”

卫慎言看了看身后的人,说道:“先回府里吧,我总要沐浴休整一番,明日再回孟府。”

“也好,今日我陪二哥歇在府里。明日正好休沐,大家都在家里,到时二哥见见父亲和娘子。他们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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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兄弟交心

卫慎行的话,卫慎言并不相信。孟家如今家宅复杂,怎么可能没有算计?

他认识萦娘快三载,一起共事一个多月,知道她为人如何,也知道人品信得过。

可在朗宁郡时,她才及笄,就让行事稳重的兄长对她言听计从,不惜放弃定国公府也要嫁给她,手段可见一斑。如今她已是状元女郎,身上有从五品的官职,心机手段肯定比之前更胜一筹。

那时,他就经常明里暗里教育孟萦,想要驯服她,让她入赘定国公府,而她总是不动声色地绕开话题。后来她得中状元,又在宫里说心悦兄长,女皇算计他们,害得他们卫家兄弟不得不放弃招赘,嫁入孟家。

当他听到赐婚的圣旨时,对孟萦是心有怨恨的。后来四郎出海前过来看他,说了萦娘种种好。他才想通,其实不是他觉得萦娘出身不够好,家世普通。而是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萦娘,所以才会想要教育她,企图驯服她。想让她屈服于男权之下,以夫为天,在家中相夫教子。

现在想想,他当初的想法何其可笑,萦娘岂是那种轻易被人驯服的人?

她自身的光华难掩,自然会吸引众多郎君的倾慕。她的每位夫郎都有过人之处,而他文比不过她和十一郎,武比不过兄长,文不成武不就,哪里配得上萦娘?

回到定国公府,卫慎言收拾利落,这才到书房和卫慎行一叙。

“萦娘为何现在还未生产?”卫慎言一脸不解地问道。

卫慎行:“我亦不知,娘子说预产期在八月底。”

卫慎言:“你年初来信说萦娘有孕,那她到底是何时查出有孕的?”

卫慎行:“年三十宫晏上。”

卫慎言:“那就怪了,娘子如今已有孕九月,就算推迟生产也不能推迟两个月啊?还真是怪异!”

卫慎行:“父亲和宫里的太医都说,娘子胎像稳固,母女安好。”

卫慎言:“那就怪了,难道萦娘就不急吗?”

卫慎行:“二哥,千万不要让娘子知道推迟生产的事。娘子年初说预产期在八月底。父亲和殿下便敲打过家中上下,都附和娘子的话。没人敢在娘子面前多说,外面的人也到不了娘子跟前,连宫中的太医都不敢多言。”

卫慎言:……

三弟能耐了,竟然长篇大论教训起哥哥来了。

“三弟,萦娘待你如何?”

“极好,她大抵是这世上最温柔美好的娘子吧!”卫慎言满面温柔地说道。

卫慎言见三弟说起萦娘,一脸爱慕眷恋的表情,就知他深陷其中。

“她夫郎那么多,怎么可能对你极好?若要说她对大哥极好,我还相信,毕竟当初她心悦大哥,而你,婚前,她根本就没见吧!”

“看来二哥根本就不了解娘子,她真的很好,从未对我们提任何要求,让我们按照心意生活。我们嫁给她,从未为她做什么,而她则总是极尽所能地照顾我们,让我们过得安心舒适。

她对每一位夫郎都很尊重呵护,从未轻贱任何人。让我们觉得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最独特的那个。她已经尽了她的全力来照顾我们每个人,我们又没能为娘子做什么,凭什么去要求她?

大曌律法强迫女子多夫,哪个女子的宅院夫郎少了?娘子本不想多娶,若不是赐婚,你以为我们能嫁入孟府?

不,除了大哥,娘子根本就不想娶其他人。但形势逼人,她无奈之才下娶了我们几个。不管她是出于责任心,还是出于爱慕,她对我们这些夫郎,已经做得仁至义尽。我希望二哥不要再和计较娘子,她也很不容易。娘子怀胎十分辛苦,吃不下,睡不好,我们要对她更好些。”

卫慎言一脸惊恐地看着三弟,他,他竟然说了长篇大论,这还是他吗?不会是见鬼了吧!

“不管二哥怎么想,我都不许任何人欺负娘子,我会好好守护她,谁要欺负娘子,我不会放过。”

“打住,打住,你说的这般海誓山盟应该跟萦娘本人说,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我不用跟娘子说,她都知道,娘子那么聪明,我的行动就可以表明一切。”

卫慎言看三弟这般,还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可又不得不说卫家三郎有颗玲珑心,他从未给孟萦说过甜言蜜语,但孟萦却能感受他浓浓的爱意。

这一刻,卫慎言明白他们兄弟四人,只有三弟才是最纯粹的那个,拥有赤子之心的人。也只有他才配获得最多的爱和幸福。

“孟家太郎君为人怎么样?”卫慎言问道。

他去孟家之前,总要先了解一番。虽然四郎已经告诉过他,孟家情形如何。但他想了解更多。

“父亲人很好,是谦谦君子,清润儒雅,温柔敦厚。”

“那殿下和沈家郎君呢?为人和性格如何?”

“殿下像我们小时候认识得那样,有时性子促狭霸道,但他很喜欢娘子,不愿惹娘子不快,故而一般都收敛了脾气,从未仗势欺人,对家人谦和宽容。

沈十一郎平日里很忙,娘子给他安排了很多事情,他好像有些怕娘子,又怕事情做不好。故而,他在府里一直很平静。

娘子平日里很忙,在后院逗留戏耍的时间不多。倒是小弟,以前在府里时,经常惹事,被娘子狠狠地罚过几次。大家都知道娘子不喜欢人惹事,渐渐地都不敢动心思了。”

“娘子今年新娶的两位郎君如何?”

“药谷黄简然,父亲小时带过他。他医术高明,深得父亲心意。娘子的身体一直是他帮着调理,他醉心医药,很少生事。他,二哥不也熟悉吗?

至于欧阳大郎,嫁进来这几个月,他一直跟在娘子身边,帮娘子打理产业庶务。他心眼虽多,但毕竟出身商户,也不敢对上殿下和卫家。再说他与我们卫家打交道多年,我们算是熟识,他没必要算计。娘子之前救过他的母亲,是他算计嫁进孟家,他对娘子也甚为敬服喜爱,他总不能恩将仇报再搞事吧!

前年,欧阳大郎和娘子帮咱们府里挣了一百多万贯。今年,三天回门时,大哥就将府里的中馈都交到了娘子手中。娘子接手一年来,家中收益比之前好了不少。”

卫慎行想了想又补充道:“娘子很好,孟家也很好。娘子的夫郎们都是因为喜爱她,才嫁进孟家,不似那些为了联姻的亲事。二哥就放心吧!”

……

八月初十,大家都聚在世安苑。三郎提前传了消息,说卫家二郎今日回家。

孟萦对于卫慎言这个人,她还真是一言难尽。

她和他认识也快三年了,他们在朗宁郡打过交道。但此后,两人就再未有过交集。就算她与元郎成亲,她连封家书都没给卫慎言写过。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卫慎言倒是每个月寄封家书回来。

每次收到他的信,孟萦都是让三郎回信,她从来没有亲自回过只言片语。现在他要回来,孟萦一时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

卫慎言在卫慎行的陪同下,来到孟府世安苑。他进门的时候,看到十一郎正将手放到孟萦高耸的肚皮上,笑着说道:“娘子,娘子,她们醒了。”

其他人正一脸兴奋地围着萦娘,待她视若珍宝。

孟萦现在虽有些浮肿,但大样没变,四肢依旧纤细修长。她正笑意盈盈地轻抚腹部,温柔地与萧瑾瑜说着话。

卫慎言看着萦娘从清丽女郎,变成娇艳如海棠般的有孕娘子。一时感慨万分,她这般美好,难怪兄长、三弟和四弟都对她赞不绝口。

看着大家和睦相处的景象,卫慎言既觉得温馨惬意,又觉得不可思议,孟家的氛围完全不同于别家的鸡飞狗跳。

接下来的敬茶和认亲都很顺利,卫慎言带回不少南边的特产,又另外送给孟萦一斛莲子大的各色南珠和两株半人高的红珊瑚,算得上非常珍稀了。

无功不受禄,孟萦觉得她从未为卫家二郎做什么,当不得他送给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卫家二郎了,很是头疼。

二郎却道:“娘子何须见外,只不过是为夫的一片心意罢了。身为夫郎,照顾娘子是我等本分。只是为夫军务缠身,无法在身边照顾娘子,只能用俗物表达对娘子的关心。”

孟萦见卫慎言说得这般谦虚,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她还记得当时他在朗宁郡时的说教。那时,她就说,卫家二郎若是生在男尊女卑的时代,定是封建卫道士,满嘴的仁义道德,像个顽固的老夫子。

现在,他成了她的夫郎,又变得这般谦和,若是她再与他计较,就显得她过于小气了。孟萦决定先放过他。

三郎见二哥对娘子谦恭有礼,知道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他又见娘子神色温和,知道娘子不会与二哥计较了。

……

萧瑾瑜在孟萦生产之前将能考虑的事情,方方面面都想了个遍,又将孟萦从小到大的经历看了一遍,他发现慧定大师与孟萦颇有渊源,便请国师出面,邀请慧定大师来京中探讨佛法。

六月份慧定大师便带着徒弟智心法师来了京城,在大慈悲寺挂单。

那时,孟萦怀胎差不多七个月。

七月十五的时候,太郎君去大慈悲寺上香,还专程拜访了慧定大师。他忧心孟萦腹中的孩子。慧定大师宽慰他道,吉人自有天相。

孟翕和见李君成,不,是智心法师跟在慧定大师身后。他见了太郎君上前行了礼,道了感谢。

这些年,孟萦将辣酱作坊每年的收入都捐赠给了清源寺,用以供养佛寺和僧人。大家都知道这笔供奉是寺里最大的一笔收入,乃智心法师化缘所得,对他颇为敬重。

智心法师出家前,学识过人。出家后,在参禅佛道上颇有悟性。慧定大师更是倾囊相授,这次带他来京,就是想让他跟着国师参禅悟道,精进佛法。

太郎君看智心法师一身缁衣,出尘世外。他感慨世事无常,孟萦幼时与李君成青梅竹马,他以为他们会成为一家人。没想到造化弄人,此生尘缘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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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暗中算计

孟萦在孩子七个多月的时候,就开始准备生产用的东西,以防早产让人措手不及。她让人用棉花织出细棉布,做成小孩子的内衣、包被和床单,煮烫之后,在阳光下暴晒,然后收好。

至于稳婆,孟萦根本不敢用宫里的。萧瑾瑜帮她找了两个可靠的稳婆,卫家族里有好几个经验丰富的稳婆,三郎帮着挑选了两个。至于稳公,孟萦总觉得别扭,便没有找。另外她想着爹爹和简然都在身边,安心不少。

孟萦生产的房间布置在清韵院的东厢房,房间定期通风消毒,生产用褥子、盆、剪刀、匕首、刀具等东西全部准备就绪,里面的东西都定期消毒,非常干净,孟萦随时生产都能用上。

八月十五太郎君孟翕和本想去清韵院,和孟萦一起过中秋。他不愿孟萦再出院子,因为只有她的院子才是最安全的。孟萦却坚持每日步行一段时间,她带着青枝青苗一起,准备去太郎君的世安苑和大家一起过中秋。

途径正院时,孟萦听见有人在院里交头接耳,大概以为主子睿亲王走了,说话便有些无所顾忌,并未压低音量。

只听文禄在院中与侍奴说话:“家主娘子也不知怀了个什么人物,难不成怀了个哪吒,还要怀三年不成?人家都是七月怀胎,她这都怀了快十个月了,还不生?”

“谁说不是呢!谁知道是怀了什么怪胎,这么久都不生。人家都是七月生子,她倒好,这都快十个月了还不生,不会生个怪胎吧?”

“谁知道呢,外面都在传,说孟家要出怪胎了。”

“若真是生了怪胎,这孟府恐怕得满门抄斩了。”文禄接着说道。

“唉,别说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主子遭殃,奴才就得死。”另一个侍奴感叹道。

孟萦听了他们的话,面色苍白,冷汗潸然而下,她只觉得腹部翻滚,胎儿瞬间入盆的感觉,她走不了路了。

她怎么会犯这样的常识错误,在大曌十二年,她竟然不知道这里女子是七月怀胎。也难怪怀胎七月之后,大家都如此紧张。

她想起来了,当初张眉的母亲七个月生下她八弟,她在马车里和爹爹说张八郎早产,七活八不活的话时,爹爹和白芷神情一瞬间的怪异,但他们并未反驳她。

此后,爹爹教她医术时,总是避开怀胎生产这一块,说等以后她长大以后再学。以至于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常识。

青枝青苗一左一右扶着孟萦不敢离开,只示意暗处的卫平和卫安去捉人。

卫平尚未动身,就听十一郎怒道:“我看你们现在就想死,把他们给我捆起来,堵住嘴,关到柴房里。守好了,等殿下回来处置。”

紧接着便是打斗和求饶的声音。不一会儿,便消了音。

十一郎快步走到院外,却发现孟萦面色苍白,汗水湿透发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他是真的吓坏了,他不知道一向稳妥的文禄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府里向来排查严格,从未有人敢胡乱嚼舌根,今日为何讲了那样的闲话,偏生还被娘子听到了。

他快步走到孟萦身边,扶着她,一脸忐忑地问道:“娘子可还能走动?”

孟萦摇了摇头,还未说话,就见三郎大步往这边走来。

三郎视力很好,他见孟萦僵立不动,就知道情形不对,他几乎是飞奔而来。

孟萦见三郎来了,放下心来,她随即说道:“我快要生了,十一郎,你去宫里通知玉郎,青苗去叫太郎君和八郎君。青枝去叫稳婆过来。三郎,抱我回院子。”

孟萦安排好一切,就开始感受到腹部的宫缩,一阵阵的疼痛让她汗流浃背。

三郎二话没说,立马打横抱起孟萦,快速往清韵院走去……

孟萦进了东厢房后,三郎将她轻轻地放到产床上。孟萦强忍着疼痛对三郎说道:“三郎,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你要守好这个院子,不许放陌生人进来,孩子生下来,不要离开你的视线,不要有任何闪失。你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三郎握着孟萦的手点了点头,他知道娘子将守护的任务交给他,是对他最大的信任。他,绝不会让娘子失望。

孟萦在孕期这几个月,将能用的人手,分成了四股,一股人手交给了青川,专门负责打理店铺、加工厂等产业,庶务基本上交给青川了。从定国公府带回的人,她挑选为人忠厚、武艺高强的用作护卫,如今都交给三郎了。另外两处暗中的人手,她留着交给父亲。若她真有不幸,她将家产和人手都要给爹爹留够。

只是时间太短,孟萦很多安排还没有贯彻好。暗处的力量她都教给他们自力更生的手段,在外面购置了产业。而这些产业既不归孟家,也不归任何一个夫郎,除了她和父亲,谁也不知道这些产业在什么地方。

趁着其他人还没到,孟萦忍着疼痛对三郎说道:“三郎,接下来我说的话很重要,我也只能拜托你了。这次生产危险万分,若是有什么意外,我一定会先将孩子生下来。到时若是我遭遇不幸,你一定要带走一个孩子,交给我爹爹抚养。

请你们帮我守护好他们爷孙,爹爹非常了不起,他能教好她。上面那位的格局和人品我实在信不过,不能让她毁了两个孩子。青川和竹清手里各有信物,到时你让爹爹找他们就是。”

三郎没想到孟萦会有生命危险,他一想到娘子遭的罪,一想到娘子有性命之忧,便心痛如绞。他红着眼,悲痛地说道:“娘子放心,一切有我。”

孟萦知道三郎寡言少语,但向来重诺守信。他答应的事,就不会负她。

太郎君和黄简然到的时候,孟萦正在宫缩,疼得满头大汗。

简然上前把脉后问道:“娘子受了惊吓?”

三郎一脸茫然地回道:“我不知道,见到娘子时,她已经不能行走了。”

太郎君看向孟萦问道:“萦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萦摇了摇头道:“爹爹,无妨,这两日我感到孩子在缓缓往下走,生产就在这两天,本来就该生产了。爹爹勿要忧心。”

清韵院里伺候的人知道家主娘子要生了,热水都提前准备好了。

今日本来都中秋了,却遇到了秋老虎,中午闷热,这都下晌了,燥热并未散去。

孟萦满身都是汗,她对简然和三郎说道:“三郎,让人送水过来,我要沐浴,你们帮我将头发清洗干净,回头月子里头,洗头不方便。”

两人花了半个时辰,才将孟萦清洗干净。

这时,天黑了下来,孟萦的宫缩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孟萦觉得她这是要生了。她很害怕,虽然她一直在忍着。就连简然都佩服得不行,别的娘子生孩子都是哭天抢地,只有萦儿还能镇定地沐浴束发。

孟萦再次躺到产床上时,觉得腹痛如绞,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简然见状,赶紧招来稳婆。

四个稳婆看了之后,都说说快生了。

产房里灯火通明,孟萦觉得肚子越来越痛,可孩子并未往下走。

且说萧瑾瑜在宫里,一直心神不宁,他总觉得错过了什么。等到十一郎派人通知他时,他立马就向母皇告罪,提前离席了。

等到萧瑾瑜和十一郎见面,告知他文禄等人的事时,他明显地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因为文禄上辈子对他忠心耿耿,根本就没有发生背主的事。

这辈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连十一郎都有些难以置信,上辈子的文禄他也很熟悉,忠心不二,是五郎的左膀右臂。

萧瑾瑜沉声说道:“不好,是有人混进家里去了。我们的赶快回去,娘子说不定有危险。”

“娘子受到了惊吓,文禄他们的话,吓住娘子了。不过有三郎和简然在,他们会护住娘子的。”十一郎宽慰道。

等到二人赶回府里,孟萦已经疼了快一个半时辰了。

上辈子她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剖腹产,没有经历这开骨缝之痛。这辈子却亲身体验了一把,让她以后再也不想生孩子了。

太郎君让人做了软烂的鸡汤面送进去给孟萦,简然喂她吃了半碗。他也怕孟萦一会儿无力生孩子。

孟萦在产床上又煎熬了两个时辰,那疼痛逼得她要发疯,她浑身湿透,觉得自己很累很很累,她要睡过去了。

这时,夜已深,外面电闪雷鸣,风雨大作。燥热的温度骤然降了下去,果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三郎神情紧张,面色紧绷,他命人两班交替守护清韵院。这种天气,很容易做手脚。他不能让娘子有事。幸好二哥也早从宫中回来了,他们两人各领了一队人马看守在暗处。

太郎君和简然这会儿急得满头大汗,孟萦之前一直宫缩,但孩子不往下去,后来简然行针之后,孩子倒是往下走了,却是一起走,要出来也是一起出来。故而,一直生不下来。

因为降生的通道只能走一人,无法走两人。且她们有两个胎盘。

萧瑾瑜顾不得其他人的阻拦,冲进房里。她见孟萦浑身都是汗,面色苍白,疼得神志不清。他跪倒在床头,恨不得以身代受,他握着孟萦的手,尚未开口,眼泪就先滴了下来。

黄简然见孟萦虽然神志有些模糊,但她的腹部起起伏伏,胎儿状况尚且良好。他苦着脸对萧瑾瑜说道:“殿下,你劝劝她们吧,让她们不要争抢,一个一个出来吧!我真得是没办法了。”

黄简然觉得孟萦再这么下去,性命堪忧,他都要哭了。

萧瑾瑜擦了把眼泪,将手放到孟萦的肚皮上,像以往一样,轻轻地说道:“小宝贝,你们不要折腾母亲了,她为了你们很累很累,你们不要争抢,一个一个来,排排队好不好?”

两个孩子在孟萦肚子里又折腾了一阵,萧瑾瑜继续说道:“小宝贝,你们母亲很爱你,她现在疼昏过去了,你们听话好不好?”

“等你们健康出来,为父给你们唱歌,还有几个爹爹都很喜欢你们,他们还说教你们弹琴吹陨呢!”

……

远在西北的卫元朗中秋之夜一阵阵心慌意乱,本来军中有庆祝,大家喝着他带过去的春风度,个个兴高采烈。

他却早早回了营房,他觉得心头一阵阵绞痛,他招来军医问诊,说他身体无碍。他就知道是娘子有事了,要不然他不会这般难受。

他蜷在床上,非常思念娘子,这些年他们一直都是离多聚少。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才不负她对他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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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惊险产女

简然施针,孟萦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微明,风雨已歇,一轮圆月挂在空中,旁边有两颗星星一闪一闪,忽明忽暗。

孟萦清醒过来后,发现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立马拉着简然问道:“简然哥哥,孩子怎样了?”

简然强装镇定地说:“她们还好,只是未能生下来。她们感情好,总是挤在一起。”

“羊水破了吗?”孟萦问道。

简然点了点头道:“刚破不大会儿。”

孟萦动了动身子,疼得嘶了一声。羊水破了,孩子还未生下来,时间拖得越久,孩子就越危险,她们会因羊水过少窒息而亡。

“简然哥哥,准备手术吧,那两把匕首我都消过毒了,你破开胞宫,将她们取出来吧。”

孟萦之前在番市看中的两把铂金匕首,成亲后,萧瑾瑜将这两把匕首送给了她。她很喜欢这两把锋利的匕首,用起来也比较顺手。她有孕的这几个月,总是让简然用这两把匕首给兔子和山羊做剖宫产,让他练手,就是怕自己有个万一,落得一尸三命。若真是难产,她至少也要留下孩子。

因为大家活着都不容易,若是她死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她怕她爹爹和夫郎们都没办法继续保持现在的生活了。

简然做了几十台兔子和山羊的剖宫产,但母体的存活率太低,几乎是十不存一,风险太大了。不过剖宫取出的幼崽几乎都存活了。

现在娘子让他帮她做剖宫产,简然自认为他做不到。

他哭着说道:“萦儿,我,我下不了手。娘子再等等吧!我们再努力一下,总归能生下来的。”

孟萦摇了摇头道:“要能生下来,早就生下来了。我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求求你,简然!”

简然只哭着摇头,不肯应下。

孟萦无奈,强忍着疼痛说道:“简然哥哥,你要不应下,只好我自己来了。我不能看着她们慢慢胎死腹中,再这样下去,恐怕我活不了,她们也没命了。用我一条命还她们两条,总好过一尸三命吧!”

孟萦坐起来,准备剖腹产子。

“不,不要,娘子,那样太危险了。她们若是这般淘气,便让她们去吧,是我们父女缘分薄,以后再结缘吧!”萧瑾瑜拦着孟萦哭着说道。

他一直都知道孟萦为这次生产所做的准备,包括她让简然给兔子和山羊做剖宫产。他不能看着孟萦为了孩子去送死。

说罢,萧瑾瑜抹了把脸,对黄简然说道:“有劳八郎君,一定要保住娘子,有无子嗣并不重要,娘子活着,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你给娘子施针吧,一定要保住娘子。”

“不,简然哥哥,我觉得太累了,坚持不下去了。你要救她们,她们还好好的,不能让她们死。”孟萦哭道。

门外的十一郎、欧阳冉和二郎、三郎他们听了,都红了眼睛。平心而论,他们都很喜欢这两个小家伙,殿下更甚。他能做出这般抉择,不管是出于大局还是出于爱,娘子在他心中的分量都不低。

就在孟萦准备自己剖腹时,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孟萦疼得大叫一声。

宫中的谢正君并未安歇,因为他还没收到玉郎的传话。说明这么长时间,孩子并没有生下来,萦娘生产遇到危险了……

他早就知道国师的卜辞,也知道女皇会在产后对萦娘出手,他不会让她得逞的。

他的孙女不能背负克母的名声,他不会让她们有任何让人诟病的地方。

谢正君一夜未眠,孟府的主子们也一夜未眠。

清晨,宫门一开,谢正君请求出宫,女皇知道他担心玉郎的子嗣,想到国师的话,她也想去看看。于是迅速安排人手护驾,和谢正君一同往孟府而来。

彼时,天色已亮,旭日东升,红日映照着天空,将孟府上空的云彩折射成了两道七色的彩虹。

女皇和皇正君往孟府来的时候,萧瑾瑜说哑了嗓子,黄简然绞尽脑汁,才让两个孩子终于一前一后地生了出来。

等到女皇和正君到清韵院门口的时候,他们正好听到一前一后的两声啼哭,高高低低,犹如二重唱。

谢正君揪了一夜的心,瞬间落回了胸腔。

女皇抬头看了看天,天空蔚蓝如洗。她看到了二星拱月,日月同辉,两道霓虹夺目闪耀,整个长安城沐浴在温暖的晨光中,一派祥和。

果然是上上大吉的好兆头。

孟萦艰难地看了两个女儿一眼,随即又昏了过去。

两个孩子生下来,每个都有五斤重,这在大曌来说是很重了,因为绝大多数孩子生下来,都没超过四斤半。

萧瑾瑜看着怀中两个粉粉的婴孩,一动不敢不动。

听到宫人宣“陛下驾到,正君驾到”时,他瞬间惊慌不已,忙将两个孩子交给简然和三郎,快步走了出去。

萧瑾瑜拜了母皇父君之后,垂手站在一旁。

谢正君见萧瑾瑜双眼红肿,嗓音嘶哑,皱巴巴的袍服上斑斑点点,他知道这一夜他受了不少煎熬。

“玉郎,孩子呢?”女皇高兴地问道。

萧瑾瑜头皮发紧,他知道母皇打得什么主意。

“她们还在产房,在娘子身边。”

“抱出来朕看看。”女皇迫不及待地命令道。

萧瑾瑜无奈,只好折转身去了产房。

当萧瑾瑜说明来意,说母皇要看孩子时,三郎对简然说道:“八郎君,你看着娘子,我跟着孩子。”

萧瑾瑜和三郎小心翼翼地抱着两个孩子来到正屋时,女皇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两个婴孩睁着黑油油的大眼睛看了女皇一眼,无意识地露出一个无齿笑容,然后打了个哈欠,双眼水意朦胧。

女皇很久没看到新生儿了,她贪婪地看着这两个,一出生就这么好看的孩子。因为她们不像别的孩子,七月出生,又瘦又小。她们可一点也不瘦,皮肤也不是皱巴巴的,而是粉粉嫩嫩的。

“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谢正君问道。

“回父君,长得像儿臣的这个是大娘子,长得像娘子的这个是二娘子。她们各有一个胎衣,儿臣已经让人去种母子树了。”

谢正君笑着点了点头。

“老大越看越像朕,老二的鼻子下边像玉郎,也像正君。”女皇笑着说道。

“玉郎,这两个女郎起名字了吗?”谢正君问道。

“尚未定下,儿臣与娘子想了好些个名字,不过,尚未定下来。”萧瑾瑜哑着嗓子回道。

“这两个孩子出生时,二星拱月,日月同辉。两道彩虹就在孟家上空,是极好的兆头。朕要给她们赐名萧虹霓,萧虹霁。”

萧瑾瑜听了他母皇的话,脑袋顿时就大了,他知道母皇这是在明抢,想让娘子和他离心。若是两个孩子都随萧姓,以后娘子能再生女嗣还好说,若是没有,孟家岂不是就绝了后?

太郎君孟翕和听了女皇的话,气得仰倒。他一夜未眠,担惊受怕,连中秋月饼都没顾上吃一口,忙乎这么久,最后自家两个孙女都归皇家了?他还得磕头谢恩?

萧瑾瑜没想到,这还不算什么,紧接着听母皇又说道:“孟爱卿,这两个孩子,我带回宫中抚养,就不劳你辛苦了。”

女皇的话,成功地让孟翕和还没来得及谢恩,就气晕了过去。

萧瑾瑜见父亲晕了过去,娘子也昏迷未醒,若是他让母皇将两个女儿带走,他也没脸在孟家待下去了。

他看了女皇一眼,跪下来恳求道:“儿臣替虹霓、虹霁谢母皇赐姓、赐名。母皇是天下之主,胸怀天下,日理万机,恐怕没有时间和精力再管这两个小毛头,她们在娘胎里就是精力旺盛的,以后肯定轻省不了。带她们很是辛苦,还是由儿臣代劳吧!母皇要是想她们了,儿臣常带她们入宫看望母皇和父君。”

听萧瑾瑜这么说,女皇瞬间就黑了脸。

谢正君暗道不好,忙上前扶着女皇说道:“玉郎也是在为陛下分忧,陛下掌管天下,事务繁忙,若再照顾这两个小毛头,到时累着了,这天下可怎么办?不若让玉郎辛苦一下,我们看着含饴弄孙就好!”

女皇听谢正君这般劝解,心想:等孟萦一死,她再将玉郎召回宫中,孩子自然也就跟着回宫了。

现在,不急于一时。

等孟翕和醒来时,女皇和正君已经离开了孟家。

半夏告诉他,孩子并未带回宫中。

太郎君想萧瑾瑜幸好留下了孩子,否则他可以卷铺盖滚出孟家了。

随后,他立马就想到萦娘有危险了。

女皇那性子岂是轻易放弃的人,她要对萦娘出手,或者说已经出手了。

孟萦一直昏睡不醒,黄简然让欧阳冉带着青玄青鸾守着她,他去旁边屋里给孟萦煎药。

简然走后,萧瑾瑜身边的文寿送来了一花槲桂花,是才从树上剪下的最新鲜枝丫,养在大花槲里,摆在孟萦床头。

文寿喜气洋洋地说道:“殿下说送枝桂花给家主娘子,去除秽气。望家主娘子早些康复。”

欧阳冉见殿下让人送了槲桂花,并无其他事,便让文寿摆在孟萦床头边的矮柜上。

三郎说到做到,真的是寸步不离两个婴孩。她们已经被宫里的看护阿郎喂了乳果粉,这会儿睡得正香。

她们粉粉嫩嫩,那么小,那么软,偶尔吧嗒下小嘴,真是看得人软到心里了。

三郎紧绷一夜的神经,在见到孩子之后放下心来。孩子并没有离开清韵院。萧瑾瑜将看护阿翁和阿郎送了过来,又派了好几个暗卫盯守。三郎虽然也一宿没睡,但他看着孩子就不困了,他守着她们,就觉得安心。

萧瑾瑜回了正院,准备提审文禄,发现文禄连同那几个说闲话的下仆一同死在柴房里了。

死无对证,线索全无?

他们应该不是母皇的人,她不会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对娘子动手。母皇对这两个孩子的期盼并不比他少。

不过,娘子生下孩子之后,母皇肯定会让人对娘子出手,他不会让母皇得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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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宫中秘药

三郎出了房间,径直去了孟萦的房间,他见欧阳冉坐在娘子脚头的小杌子上打瞌睡。娘子仍在昏睡,不过睡梦中却露出了笑脸。他摸了摸她汗湿的头发,取了布巾,轻轻帮她擦干了汗。这才去清韵院西厢房睡了下来。

简然一觉睡了两个多时辰,他做了个噩梦,梦见在睡梦中死了。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他想起该给孟萦喂药了。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孟萦,她面含微笑,尚未醒来。

欧阳冉正守在孟萦床边,拿了布巾给她擦汗。

简然起身去了隔壁,给孟萦煎药去了。等他花了小半个时辰将药煎好端过来,太郎君和萧瑾瑜、十一郎正好看完孩子走进来。

“萦儿还没醒吗?”太郎君问道。

简然摇了摇头道:“娘子太累了,一直昏睡未醒。”

“该叫她起来吃些东西了,要不然会伤了脾胃。”太郎君说道。

随后,他走到孟萦床前,看了眼床头的桂花。说道:“这花槲挺雅致,怎地没见过?”

欧阳冉立马笑着说道:“花槲和桂花是殿下让文寿送来的。”

萧瑾瑜一听,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欧阳冉领口说道:“我从未让文寿送东西过来,他何时送来这东西的?”

太郎君一听,立马将花槲和桂花拿到外间了,仔细检查起来。

简然将药汤放在柜子上,拿起孟萦的手,替她把脉。

他反复把脉,随后说道:“父亲,不好,娘子中了寄梦。”

“怎么会是寄梦?”萧瑾瑜脸色灰败地说道。

母皇她太狠了,她借他贴身侍奴的手,害了他的娘子。让他有何脸面再面对孟家众人,再面对自己的两个孩子?

“寄梦是什么?可有得救?”欧阳冉焦急地问道。

他觉得是自己疏忽,才让人有可乘之机,害了娘子。

“寄梦是一种会让人在睡梦中死去的秘药,死的时候面容带笑,无知无觉,犹如尚在美梦之中。死后也查不到是中毒而亡,只以为是自然死亡。好在寄梦的药效不快,我们才没事。可娘子她刚生产完,身体正衰弱,她中毒颇深。”黄简然说道。

“玉郎,我自问孟家对你不差,你为何要对萦儿这般?她为你生女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两个孩子都被你母皇赐了姓,你还嫌不够,还要赶尽杀绝吗?这药是宫中秘药,若不是这花槲独特,我不说上一嘴,是不是萦儿就会死得人不知鬼不觉?”

萧瑾瑜百口莫辩,暗道母皇行事太过狠毒,这花槲和毒药都非寻常物件,她成功地离间了他和娘子,还让孟家对他生疑。

“父亲,这花不是我让文寿送的。他得了风寒,我怕他过了病气给娘子,让他在房里歇息。我这就传文寿过来对质。先救娘子吧!娘子需要什么药材,我让人去太医院取,去宫里取。我这就去宫里求母皇拿解药。”

萧瑾瑜心慌不已,他,从未想过要孟萦死。

太郎君取出银针,让简然先喂孟萦一颗解毒丸和一颗护心丸,快速解毒,并护住她的心脉。他开始快速下针,不一会儿,孟萦身上便插满了银针。

萧瑾瑜见孟萦软软地躺在那里,完全没有意识,他觉得很愧疚,若不是他执意要嫁给她,她依然是那个连中三元、意气风发、风光无限的状元女郎。现在她躺在这里生死不知,都是因为他。

很快文喜来报,说文寿在住处上吊死了。

萧瑾瑜气得吼道:“去顺天府报案,传府尹带仵作过来验尸,看看文禄和文寿到底是怎么死的?另外派人搜他们俩的住处。”

其实文喜也很心慌,一晚上,殿下贴身侍奴死了两个,就剩他和文合了。这文合还不是之前的那个文合,之前的那个已经被殿下赐死了。

太郎君这边和黄简然施针救人,萧瑾瑜那边派人去顺天府报案说有人谋杀他娘子。

不过几个时辰,孟府的事情就像过山车一样,一波三折,一个消息接一个消息地传了出去。先是孟府诞下两女,接着女皇赐姓赐名。没过三个时辰,孟府的家主娘子被人下毒昏迷了,同时孟府又接连死了几个下仆。睿亲王竟然没有私下处理,而是直接让人去顺天府报案了。

这下炸锅了,报案就意味着消息公开,说明睿亲王没想将娘子中毒事件私了。

很快外面就知道孟家娘子中了寄梦,民间对这个药不明所以,后来才知道说,原来是宫中的秘药啊!这样,大家都疑心是女皇或萧瑾瑜下的药。

他们不敢在朝堂上议论,但私下肯定会非议的。大多数人倾向是女皇下的手,都说她心胸狭窄,恩将仇报。夺了人家子嗣,还赶尽杀绝。

也有人说是萧瑾瑜下的手,说他气不过娘子多情,娶了那么多夫郎,如今反正他的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娘子死了,他还可以带着孩子改嫁。

众说纷纭,不一而终。

将孟萦中毒的事情挑明时,萧瑾瑜就想过,他这般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他若不这般做,母皇暗中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如今闹到明面上,几年之内,母皇是不好再对娘子出手的。她也要脸面,被朝臣质疑,会颜面无存。

宫里的女皇听说萧瑾瑜派人去顺天府报案,气得砸了茶壶茶杯。直骂道:“这个逆子!有了娘子便忘了娘!”

谢正君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他听说孟萦中了寄梦之后,大惊。没想到女皇为了要孟萦的命,将她隐藏最深的力量都调动了。

谢正君沉思片刻,将这些年珍藏的上好药材拿出来,让满堂送到孟府。然后安排暗卫一刻不歇地盯着孟府和女皇的动静。

至于女皇那边生气玉郎报案的事,谢正君也不想去劝解安慰,都随她去。这些年陛下越来越独断专横,手段很辣,失了为人君的宽容慈爱之心。长此以往,难免会让人寒了心。

很快,顺天府府尹赵永彬带着仵作过来了,萧瑾瑜这边搜文禄和文寿的房间时,发现文禄房间还有一具尸体,正是文禄本人的。那就说明死在柴房里的“文禄”是另有其人。

文寿也不是自缢身亡,而是被人勒死的。死亡时间在昨夜,今日进到产房的“文寿”并不是他本人,也是另有其人。

那花槲和桂花都被带走了,太郎君发现花槲里的桂花上撒了寄梦的药粉,只是桂花的香气遮住了浅淡的药味。而孟萦又昏迷不醒,根本就发现不了。

太郎君见萧瑾瑜报了案,知道自己误解他了,同时也猜出下手的人可能是他的母亲,便难免迁怒到他身上。再加上,孟萦一直没能醒来,他难有好脸色。

府里添人进口本是好事,可娘子中毒昏迷,大家都有些心绪低迷。

萧瑾瑜进宫去求解药,当然是求不到。因为女皇说宫中根本就无寄梦这种前朝秘药,外界都是道听途说。

萧瑾瑜悲痛欲绝地回到府里,大力盘查一番,发现四五个对不上号的人,他让人审完之后,当即就杖毙了。

一时,整个孟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大家都战战兢兢,都知道殿下心烦郁燥,唯恐被他迁怒。

谢正君知道女皇将解药藏了起来,他将他能想到的地方都寻了个遍,也没找到,不知道她将解药到底藏到什么地方了。谢正君甚至都不能问寄梦的事,因为女皇很忌讳别人在她面前提这个话题。最近她脾气不好,稍不如意,便将人打杀了。

谢正君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触她的霉头,他将解寄梦所需的药材派人寻到,都送到孟府。他想孟府里有药谷做后盾,自然能制出解药来。

孟萦一直昏迷不醒,太郎君和黄简然虽抢救及时,极力救治,她的毒也解得七七八八,但要人清醒过来还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洗三的时候,孟萦没有出现在人前。大家都知道孟家娘子中毒昏迷,大抵也能猜出是谁下的手,众人皆闭口不言此事。

两个孩子好像很懂事一般,能喝能睡,一点也不闹腾。大部分时间她们都是睡着的,醒来的时间很少。玉郎、二郎和三郎一直轮流看着孩子。其余人则轮流照顾孟萦。

玉郎报案,女皇大概觉得没面子,洗三宴并未出席。谢正君正装出席了洗三宴,带来了女皇赐名和封号的圣旨,她们被赐封号:长歌公主和长乐公主,另外又给了孟家大量的赏赐。

孟家的两个女郎一出生就得此殊荣,让其他皇子们眼红嫉妒。恨不得孟萦去死,也恨不得长歌和长乐长不大。母皇这么做,几乎是断了他们嫡女的上位之路。

朝臣们见陛下一下子赐了两个公主的封号,就知道将来太女必定是其中一位。孟家将来就是未来女皇的外家,只是这对孟家娘子来说,未必就是好事,因为当今女皇可不是个心胸宽广的,她容不下她。

太郎君根本不想要宫里的赏赐,他只想自家女郎快点好起来,孩子没有了也没关系。只要萦娘好好的,就是让他去死,他都乐意。

简然向太医院告了假,搬到了清韵院,日夜照顾孟萦。十一郎和欧阳冉轮流过来帮忙看护。

一连七天,孟萦都没有醒来。

渐渐地,孟萦可能在睡梦中死去的消息传了出去。也有人说她可能已经去世了,为了不让两位公主有着克母的名头,便一直秘不发丧。因为外人谁也没见到孟家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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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梦回前世(一)

太郎君一边要照看昏迷的女儿,和简然一起商量药方,另一边还要抽出时间关注初生的婴孩,忙得焦头烂额。

八月二十五日傍晚,门房来报慧定大师到访时,太郎君这才突然想起,慧定大师一定有办法的,因为萦儿本就是他招过来的。

慧定大师带着徒弟上登了孟府的门,这一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女皇耳中,她暗笑,寄梦是那么好解的吗?故弄玄虚的僧人也敢称大师?

不管女皇作何想法,太郎君恭恭敬敬地迎了慧定大师进门。他知道慧定大师的医术不浅,且他还会祝由术,萦娘能不能醒来,全靠慧定大师的指引了。

太郎君领着慧定大师去了清韵院,他先看了小虹霓和虹霁,笑道:“两位小公主福泽深厚,是天下苍生之福。”

随后,慧定大师和智心法师在院中见到了萧瑾瑜、沈灵均、卫慎言、卫慎行、欧阳冉和黄简然。

萧瑾瑜和沈灵均知道慧定大师的厉害,也知道他身后智心法师的厉害,他们有些心虚,重生的经历怕被他们看出。

慧定大师只和他们说了一句:“孟家娘子是你们的命定之人,你们有累世的姻缘。”

夜幕降临之后,慧定大师表示要做一场法事,让太郎君将那颗定魂珠找出来。

太郎君这才想起他好久都没见到孟萦的定魂珠了,他连忙让竹清去找那颗双鱼戏珠的金珠来。竹清却说那颗珠子不见了,丢了三年多。

萧瑾瑜见太郎君听说金珠丢了之后沮丧不已。他想起孟萦救他的那个寒夜,他拿走孟萦的荷包,里面就有那么一个双鱼戏珠的挂饰,他忙让文喜去翻箱底。

很快,文喜就拿来了一个旧荷包,里面正是那个双鱼戏珠的挂饰。

慧定大师拿到那颗定魂金珠后,将它放到孟萦额前。他让孟萦的六个夫郎一边三个,趺坐在床两侧。将两个婴孩放到孟萦脚头,一边一个,又让太郎君趺坐在孟萦的床头。

三郎让人将整个清韵院围得水泄不通,不许放任何人进来,也不许任何人打搅大师做法。他直觉大师能唤醒娘子,因为娘子与他之间的感应告诉他,若是娘子再不醒来,也许就要永远睡过去了。

慧定大师和智心法师这才开始焚香祷告,檀香香气飘散,伴随着两位法师的祝祷经文,房里的众人陷入睡梦一般。

远在西北营地的卫元朗,在营帐里迅速进入了梦乡。他梦到了他幼时在京中的事,梦见给皇子们当陪读的日子,还梦到了他在京郊大营训练的日子,那时年少轻狂,日子过得肆意张扬。

紧接着,他又梦见他告别母亲,远赴西北。他十六岁,第一次跟着父亲上战场,然后回来吐得一塌糊涂,夜里还做了噩梦。

随后,他又梦见了父亲和叔父们战死在西平郡,他领着二弟和三弟退守金城郡。那年整个大曌、匈奴和大夏都遭受了干旱和蝗灾,那个冬天又特别寒冷,士兵们既没有果腹的粮草,也没有取暖的寒衣和棉被。他们在金城郡艰难度日,人疲马乏。

他们等啊等,一直都没有等来兵部的粮草和军需。他们就像一群被遗忘的人,困守愁城。

一开春,占据西平郡的大夏国战神沙依古便领兵挺进金城郡,企图攻下秦州,拿下长安。

他临危受命,接下了父亲和叔父们留下的重担,在那般困难的环境下,女皇袭爵的圣旨送到了,却没有送来粮草和军需。

只是让他一定要守住金城郡,伺机收服西平郡。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大家都饿肚子的情况下,他自己都没脸让他们义无反顾地冲向战场。

那时,金城郡民间几乎都要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军营也只能每日开一次火,那些瘦弱的战马都被杀掉吃了,连马皮都没放过。每日一餐,让战士们哪来的战斗力。他与士兵们一样,也是每日一餐。

接下来的战斗,他和沙依古在白银关一战。长期的半饥饿状态,让他的体能下降得厉害,精神状态也不好。一个晃神,他竟然被沙依古斩杀马下,他看着自己的头颅滚落一旁,惊出了一身冷汗。

紧接着,他看见自己灵魂出窍了,飘荡在空中。主将被斩,士气低迷,白银关迅速失守。

白银关失守,金城郡告急。

战报传到长安,女皇震怒,派靖安候领兵前去支援。

正好这时,五皇子让人从山南东道收集的粮草送到了金城郡,一时大大缓解了金城郡守城的压力。

二郎和三郎蓄精养锐,几个月后,在他们的苦战之下,最终截杀了沙依古,给自己报了仇。

可他们并未被女皇记下军功,就因为白银关失守。很快二郎就被调离西北,领兵前往西南镇压土人暴动。

二郎到西南之后没多久,就得了当地的冷热病,又称打摆子。那病来势汹汹,忽冷忽热,让人痛苦万分,二郎很快就瘦成了皮包骨。他在西南苦熬一年,最终死于冷热病,可怜二郎出师未捷身先死。

接着他又看到三郎遭了靖安候府的暗算,身中毒箭,不治而亡。

卫家的军队迅速被靖安候接管,其中精锐备受打击,几近零落。还好这时,四郎挺身而出,收拢了卫家精锐残部,领着他们去了西南,和二弟留下的人手汇合,此后驻守西南。

他的神魂飘荡回到长安,看到女皇和京中权贵被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杜芳菲用福寿膏所控,完全沦为福寿膏的奴隶。

七皇子不忿三皇子夫妇绑架女皇的行为,联合靖安候府、右相府和文宣公府与匈奴人勾结,引兵入关,西北的大夏国与靖安候府达成协议,大曌割让秦州以西的土地,保证在匈奴人入关时,大夏不主动挑起战争。

那时的大曌,已经变得四分五裂,世家大族和权贵们放任自流,沉迷于福寿膏带来的醉生梦死,而靖安候府、右相府和文宣公府的卖国行为,更激化了矛盾,各地节度使揭竿而起,各自为政。

他看到祖国壮丽山河战火肆虐,民不聊生,整个北方几乎是十室九空。

国难当前,皇子们却仍然是兄弟阋墙,皇室公子转瞬沦为阶下囚,他看到最尊贵的皇正君之子被人沉尸江底。

卫元朗看着瘫痪的萧瑾瑜寒冬中,被扔进冰冷的江水里,他虽想自救,却因双腿无力,根本无法上岸。他有心去救他,却根本碰不到他。

他不忍相看,转身去了四郎身边。四郎虽被封为异姓王,可身上的担子不轻。皇家人将收复失地,重回繁华长安的重担都压到了四郎身上。

在国难家仇、民族大义面前,四郎真正挺起卫家儿郎的脊梁,义无反顾地奔赴北方战场,那偏安一隅的小朝廷实在是毫无作为。四郎在前线作战,还要自己筹备粮草军需,其中耗费的是非一般心力。

好在很快,他便看到了欧阳冉,由他在后方帮四郎筹集军费和粮草,那时的他仍是孑然一身。

在收复失地的过程中,他还看到了黄简然,那时他是四郎军中的首席太医,他肩负起军中救死扶伤的重任,三个孑然一身的人在战火中竟然结成至交好友。

不过三人都是英年早逝,四郎收复长安之后,准备继续向西挺进。

四郎的前半生,由父母兄弟照顾,兄长在的时候,他无忧无虑,在京中做纨绔公子哥儿,成日里逗猫遛狗,好不快活。

待父母兄长相继离世,他不得不担当起振兴卫家,收复祖国山河的重任。这些年他南征北战,战场上受伤是家常便饭。下了战场还要操心军务,劳心劳力,一直不得闲。

他遭受了无数的暗杀和猜忌,收复长安之后,稍松口气,疾病便找了上来,他积劳成疾,病死在了西行进军的路途中,卫家一门,满门英烈彻底绝了嗣。

黄简然在四郎死后,仍在军中任职,战争中缺医少药,伤病过多,他劳累过度,猝死军中。

欧阳冉继续支持卫家军,只是那时的卫家军已不是当初四郎手下的卫家军。人心不足,贪得无厌,继任者德不配位,让欧阳冉起了退缩之意。由于四郎的死,让他卷入军中争斗,他仓皇出逃,途中死于风寒。

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卫慎初心如刀绞,痛得不能自已。他想要醒来,却躺着不能动弹。

紧接着,梦中的景象一变。春日明媚,鸟语花香。他骑着白马,带着亲卫随从一路北上。遇到了胜日寻芳的小娘子,他们在河边野炊……

“萦儿”,卫慎初在梦中叫出声来。

再后来,暖冬来了,旱灾来了,蝗灾也来了。

只有武陵郡和附近的郡县巧妙地躲过了蝗灾,然后在武陵郡郡守的安排下,加种了一茬玉米和土豆两种高产作物,并在十月份获得了丰收。

他则去了西北军营,父亲和叔父们再次死在守卫西平郡的战役中。他依然带着二弟、三弟退守金城郡,还是那个寒冷的冬天,粮草、军需无着。

不过很快,五皇子萧瑾瑜就派人送来了书信,让他在金城郡母亲河码头接船。他给他们送来了数百万石的粮草,还送了过冬的棉衣以及大笔银两,他们过了一个吃饱穿暖的冬日。

他第一次见到了产量极高的玉米和土豆,它们既可以让士兵食用,还可以喂养马匹,那个冬天他们被养得兵强马壮,精气神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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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梦回前世(二)

就在这苍凉豪迈的歌声中,卫慎初看到了八瓣莲花,金色莲花围着莲蓬,中有莲子十二,光芒万丈,圣洁无比。

元郎醒来时,衣衫尽湿,枕上布满泪痕。

他睁开眼睛,躺着未动,在想梦中的情景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种前世今生分不清的荒谬感。

梦里,他们兄弟四人尚未成亲便死在了战场上。

在梦中,土豆和玉米两种高产作物根本就没有推广开,直到四郎死的时候,他都未见到这两种高产作物。

现在土豆和玉米在逐渐推广,西北虽见得不多,但他回长安,已经开始见到人种植了。他决定要加快推广这两种高产作物,来缓解西北民间饿肚子的压力。

还有,现在他们都活着,并有了娘子,一切都与梦中不同。

他心头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突然营帐外,传来士兵的声音:“报将军,京城信鸽至。”

卫慎初从床上坐了起来,宣人入内。他打开蜡封的小竹信筒,展开一看:娘子产二女,身中寄梦之毒,昏迷不醒。

是谁下得毒,他很清楚,不外乎上面那位。

娘子能产下萧五郎的子嗣,肯定也能产下卫家的子嗣。若娘子这时死了,萧家就是最大的赢家。这两个小娘子肯定已经被赐姓赐名了吧!

不得不说,卫慎初很了解上面那位的心思。

远在长安的卫家二郎和三郎,以及在海船上的四郎,他们都做了同一个梦。虽然最后他们都看见了八瓣金莲,佛光普照,圣洁无比。

梦中的景象太过惨烈,梦中他们兄弟四人的悲惨命运揪着他们的心,让他们醒来后一直心有余悸,不敢动弹。

……

欧阳冉趺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眼睑跳动。

他一下子就回到陪母亲去雾灵山庄参加表妹娶夫的婚礼上。他在人群中寻找,并没有看到娘子和父亲,他明明记得就是在表妹的婚宴上碰到娘子和父亲的。他们怎么没来?

午宴时,母亲中风倒地,口歪眼斜,人事不知。

他疯狂地呼叫郎中,简然竟然也没有来。他们都去哪里了?

他觉得自己简直要失控,他试图挽救母亲的性命,可仍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咽了气。

好好的喜事变成了丧事,父亲本来就不太好的身体,在母亲死后,被众欧阳家的族老苦苦相逼,没多久便缠绵病榻,一月后也撒手人寰了。

看着同根相煎的族人,他痛恨不已。

族老们派人到处散播谣言,说他欧阳大郎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还刑克娘子,是不祥之人。

面对这样的亲人,他还能有什么期待。他带着父亲的嫁妆和这些年藏在暗处的经商所得,离开了欧阳家族,一去不复返。

其实,他一直都藏在暗处,冷眼旁观,看欧阳家族四分五裂,分崩离析,很快就在各大世族的围剿中飞灰湮灭了。

看到他们过得不好,他就安心了。

一年多后,他无意中救了一个叫月奴的男子,他受了很重的伤,在他店里养伤,养了三个月才好。走之前,他给他留了一块玉佩,说以后必定报答。

他当时没当回事,笑了笑,收下了。

他继续到处经商,那时的大曌,外部环境已经不太好了。国家多灾多难,民不聊生。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他虽不缺银钱,但挣钱成了仅剩的乐趣了。

想他欧阳冉富贵多金,长相俊朗,却无人敢娶。说来也怪,每次他准备嫁人,未婚娘子家必定出事,非死即伤。后来他想,既然这样,他也就不要再害人了,自己一个人也挺好。

后来,他带着商队穿过广袤的河西地区,进入大夏。在两国边境进行贸易,往返于大曌和大夏。生意越做越大,自然就引起了大夏王族的觊觎。

一次边贸火并中,他差点丧命。正好他看到了人群中显赫的月奴,他大声呼救,引起了他的注意。

而月奴,也认出他来。

很快,他就知道月奴竟然成了大夏国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在他的庇护下,他往来两国,挣了一生中最多的银钱。

再后来,大曌和大夏交恶,同时北部匈奴对大曌虎视眈眈。他作为商人,虽然贸易没有国界,但商人有自己的国家。他便带着人手、银钱和货物走水路返回了大曌。

那时的大曌战火四起,他想起以前欧阳家和定国公府卫家打过交道。他敬服定国公府满门英烈,卫家兄弟四人,如今只剩下卫家四郎一人。

卫家四郎正在抵御外敌,收复失地。他缺少替他筹集粮草和军需的“萧何”,那他就主动请缨,毛遂自荐。

此后,他与四郎的情谊便结下了。后来,在军中,他与太医黄简然又结下不解之缘。

只是没想到,四郎为了收复西北,劳心劳力,年纪轻轻便累死军中。简然也是为了救死扶伤劳累过度猝死。

看着两个挚友离世,让他觉得世界都是灰色的。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灾难还在后头。

四郎的继任者心胸狭窄,小肚鸡肠,他活在四郎的威名之下,觉得很不服气,便拿四郎心腹欧阳冉开刀。他散尽钱财,逃了出来,一路上犹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一场风寒要了他的命。

临死前,他看见了佛家八宝金莲……

欧阳冉大汗淋漓地醒来,发现众人皆泪流满面仍在梦中!

……

黄简然闭上眼睛一瞬间就回到了幼时,他牙牙学语,跟在太郎君身后。那时,他被养在祖父身边,一直以为孟翕和就是他的生身爹爹。

别人都有爹爹,就他没有,虽然祖父一直让他叫孟翕和叔父,可他总是偷偷地叫他爹爹。每次他叫他爹爹,他总是温润地一笑。他的笑容很温暖,让他觉得很幸福,他喜欢呆在叔父身边。

可叔父在药谷的时间太短了,只待了不到三年就走了。临走前,祖父见他舍不得叔父离开,满脸的依依不舍,祖父开玩笑似地说道:“六郎啊,等你叔父回去得了女郎,你就嫁到他们家去,这样你就不会和叔父分开了。”

他那时刚刚三岁多,可他记事儿很早,一下子就记住了祖父的话。

后来,不到一年,叔父写信来,说他娘子给他生了个小女娘。祖父还告诉他,说他黄六郎有小娘子了。让他好好学习医术,以后好照顾他的小娘子。

那时,他一脸严肃地表示,一定好好学习,不负祖父和叔父的期望。

又过了三年,祖父去信邀请叔父过来研制新药。

信发出去没多长时间,叔父终于又来药谷了。不过他没带他的小娘子来,这让简然颇为失望。

看着他失望的小眼神,祖父告诉了叔父原因。

叔父听后哈哈大笑,开玩笑似地说道:“六郎啊,你可要努力,你萦妹妹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她又娇又美,你可要照顾好她啊!”

看着叔父清隽的容颜,他想萦妹妹肯定也很美吧。那可是他的小娘子。

叔父只待了不到两个月就走了,临走时,简然将生身爹爹留给他的玉佩交给了叔父,让他带给萦妹妹。

叔父笑着收下了,让他勤奋学习,等萦妹妹长大了,他就带她来找他。

此后每年,叔父都会给祖父写信,说萦妹妹的事。他说萦妹妹不肯说话,别人都说她是哑巴。这让叔父很伤心。

那时,他更加勤奋努力,就是想着早日学有所成,治好他的小娘子。

又三年过去了,那年的冬天特别冷。祖父又收到了叔父的来信和包裹。叔父说他的女郎冬至那天落水死了,将他的玉佩退了回来。

十岁多的简然听说自己的小娘子被淹死了,哭得一塌糊涂。他这么些年的努力和情意都付诸东流了,他没了小娘子,以后还怎么活?

此后,他变得沉默起来。祖父知道他难过,教得更尽心了。他在学医一道上的确有天赋,学起来得心应手。

十九岁那年,宫中采选,母亲将他送到了宫中。

他心里只想着那个未曾谋面、又娇又美的小娘子,怎么可能委身给一个心机深重的老妇人?

他想尽办法不侍寝。一次,他无意中救了女皇。

女皇问他要什么恩赐?

他请求女皇免去侍君的身份,入太医院。他这才得以出宫,重获自由。

于是,他成了太医院里的一名小太医。

后来的世道不好,战火纷飞,颠沛流离。

祖父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药谷,但他一直与孟家叔父保持联系。叔父在他的小娘子死后没几年就出家为僧了,叔父还让人将孟神医的医案送给了他。

再后来,天灾人祸不断,消息往来不畅,他与叔父之间的联系就少了。

他再次得到叔父的消息时,叔父已经离世。他的师侄智心法师将叔父一生所写医案交给了他。

如果没有祖父的教导,没有孟神医和叔父的医案,他黄简然的医术不可能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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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梦回前世(三)

萧瑾瑜和十一郎紧挨着,他们的袍服交叠。梦中他们共同经历了前世的苦痛,十一郎的死,让萧瑾瑜深受打击。失去双腿的疼痛,再重新经历一遍,更让他痛不欲生。

他们眼睁睁看着左相沈家被右相府和文宣公府围剿,被冤私通外族谋反,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由此整个官场被右相赵夔大肆清洗,一时血流成河。

面对内忧外患,萧瑾瑜却无能为力。

敌军入关后的逃亡日子,食不果腹,饥寒交迫,皇家贵族公子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被人围剿落入寒江时,那刺骨的寒冷,让人冷到了灵魂里。

等到他的灵魂脱离躯体,他和十一郎又见面了。

两人一直飘,飘到了一个山村,他们看到了一个小女郎,她好小,才几岁的样子,和一个老婆婆相依为命。他们便一直跟着她,因为她的灵魂深处有种青莲的香气,让他们觉得熟悉又舒心,莫名其妙地被吸引。

这村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重男轻女呢?小女郎的父亲对她一点也不好,常年不来看她,也不给生活费。她和老婆婆虽过得清苦,但她还是在跌跌撞撞中长大了。

这女郎及笄的时候,和她相依为命的老婆婆油尽灯枯,离她远去了。看她哭得可怜,萧瑾瑜和十一郎心里也很难过,却又帮不了她。

这女郎真坚强,她靠着老婆婆留给她的一点点财产,考上了帝都的大学,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她那父亲一时高兴,喝多了酒,给了她一些银钱。

萧瑾瑜和十一郎就像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他们听不到这女郎交流的声音,这女郎书写的文字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只有少数文字和他们大曌是一样的,且他们的文字横排,让习惯是排版的他们很不适应。

他们跟着这女郎去了高楼林立的帝都,满大街都是大铁盒子。还跑得还那么快,萧瑾瑜觉得很不适应,便一直跟在这女郎身边,不愿离开。

十一郎像个好奇孩童一样,到处乱窜。有次好几天都没有找到回家的路,他好不容找到了萧瑾瑜和女郎,便吓得再也不敢乱跑了。因为帝都太大了,他不太记路。

这女郎很快就长成了贞静美丽的青年女郎,她大学毕业了,去了一家很大的商行就职。她终于挣了一大笔银钱,买了两套大房子。萧瑾瑜觉得他和十一郎也有自己的家了。

可这女郎碰到了一个青年郎君,他们相爱了,成亲了。

那女郎竟然入赘到郎君家中了,让十一郎不高兴了很久。

萧瑾瑜还劝十一郎道:“你别不高兴,只要女郎高兴就好,希望这郎君能对她好。”

“若是他对她不好,我们也没办法啊!你看我们就只能这样飘来飘去,什么也做不了。他们说话我们听不到,我们说话他们也听不到。甚至他们都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我们只能看着他们。”十一郎沮丧地说道。

“你别着急,看看他们以后过得怎样再说吧!”

他们成亲后,这郎君就开始不珍惜女郎了,对她一点也不好。那郎君根本就不照顾她,还需要她劳心劳力地照顾他。那时女郎都有了身孕,还要照顾夫郎,真是过分!

萧瑾瑜看了也很不舒服,十一郎嘀嘀咕咕咒骂了那郎君很久。

很快,这女郎生了个小郎,她将小郎照顾得很好,也教了他很多知识。

女郎坚强又乐观,手中银钱充足时,她经常会带家人出去游玩,还乘坐那种可以在天上飞的大铁鸟。

萧瑾瑜和沈灵均跟着她,想要和她一起坐坐那大铁鸟,可是他们根本进不去,呆在外面,风又太大,他们根本就挂不住,只好回家等着女郎。

不过快乐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女郎夫君的母亲来了,那就是个恶人,简直比泼妇还坏。

女郎过得很不高兴,她想和离,可他夫君却设计让她再次有孕了。

他们真的是十月怀胎,这次十一郎仔细算了怀胎的时间。

女郎有孕,她夫君还是不照顾她,还天天外出游玩,深夜才归家。

十一郎直说道:“这女郎是个傻的吧!这样的夫郎不休了,还留着干嘛?她就应该多娶几个夫郎,这样,哪个夫郎对她不好,就休掉。看他们还敢怠慢她不?”

萧瑾瑜却摇了摇头道:“十一郎,你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他们穿的和我们不一样,且他们的生活与我们也不同,重男轻女,女子嫁给夫郎,只能嫁给一个呢!”

“那她就应该和离,再嫁一个好的。”十一郎说道。

“可和离好像很不容易呢!”

这女郎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了,她的夫君不在。那群穿着白衣的人将女郎的肚子剖开,把孩子取了出来。

那场面真的好可怕,萧瑾瑜和十一郎都有些不敢看。

女郎流了好多血,那群穿着白衣服的人在拼命抢救。可她还是死了,孩子倒是活了下来。是个红通通的小女郎,她在那里哇哇大哭。才刚出生,她娘就死了。真可怜!

萧瑾瑜和沈灵均看着这女郎的灵魂脱壳了,十一郎兴奋地上前打招呼,可那女郎太痛苦了,她根本就没理十一郎。直接飘走了,她回去看了她熟睡的小郎,又看了看她的家,然后,去了老婆婆的坟前。

她坐在老婆婆坟前垂泪,看得萧瑾瑜和十一郎心里难受得紧。两人想去上前搭讪,那女郎却根本看不见他们。

随后她开始到处游荡,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乱葬岗,萧瑾瑜和沈灵均就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和她一起看了场鬼戏,最后她被个老和尚带走了。

萧瑾瑜和沈灵均放心不下那女郎,便一直不远不近地尾随着老和尚。

直到那老和尚进了顾家的大门,做了一场法事,救活了一个落水昏迷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睁开眼的瞬间,萧瑾瑜和沈灵均又闻到了那股青莲的香气。她的眼神贞静而美好,还是那个女郎。

不大会儿,她父亲过来给她喂药。他进门的一瞬间,萧瑾瑜和沈灵均叫出声来:“父亲。”

两人有些发懵,在那里叫了起来,他是父亲,那躺着的小娘子长大岂不就是他们的娘子?

他们晕乎乎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看到的难道是娘子的上辈子?娘子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接着,他们看着父亲和离带走了小娘子,她和少年时的他们在清源寺东山上相遇了。

那一瞬间,萧瑾瑜和沈灵均见到了八瓣金莲在小娘子的眉心绽放。金光闪闪,让人睁不开眼。

那金莲中的莲蓬瞬间幻化成一年轻貌美的女郎。

待两人看清她的面容,大叫一声:“娘子。”

萧瑾瑜和沈灵均同时醒了过来。

……

却说太郎君孟翕和一闭眼,就回到了龙阳县顾家,那时他看见自己尚未过而立,娘子顾玉儿还年轻。她正在生孩子,她给他生了一个小娘子,他非常高兴,也很感动。给顾玉儿买了不少首饰,亲自照顾她坐月子。

他的小女郎一天天长大,就像天上的小仙女一般美丽。她的双眼就像星辰一样熠熠发光,每次见到他总是甜甜一笑,让他甜到了心底。

后来,他应邀去药谷,他看见菊湘用蛇吓唬他的小女郎,还装神弄鬼,把她吓得都快呆傻了。

等他从药谷回来,她就再也不说话了。

孟翕和心痛不已,这还不算完,等到了小女郎六岁,那年冬至非常寒冷,她被一条小狗引到了池塘边。

然后,他见司琴将她推到水里去了。

他吓坏了,赶紧去捞,却什么也捞不到。他就那么看着他心爱的小女郎在冰冷的水中闭了眼睛。

不大会儿,侍奴兰韵跑了过来,跳进水中,捞起了女郎。将她抱回了院子。他看见自己抱着女郎痛哭流涕,却没能唤醒她。

孟翕和就这么看着年轻时的自己,一夜间生了白发。他将女郎葬在二郎的身边,那是他之前的孩子,也落水死了。

于是他开始追查他两个孩子的死因,不惜一切代价。

不过两三年时间,便将两个孩子的死因弄清楚了。是顾玉儿的纵容和李多福的恶毒,联合他们的儿女害死了他的二郎和二娘子。

孟翕和于是开始计划复仇,他利用学医的长处,制造慢性毒药,给儿郎和女郎的仇人下了药。

他眼睁睁看着顾玉儿、李多福、顾丽萱、顾瑾尧、司琴、菊湘得了怪病,成日里痛苦不堪,拖了好几年,人都瘦得跟鬼一样,活着就是受罪,他们自己都不想活。

看着害死二郎和二娘子的仇人痛苦而死,孟翕和才觉得解气。

顾家没了女嗣,便绝了后。他将顾家的产业一部分交给了族里,一部分分给了顾玉儿剩下的夫郎和孩子们。他变卖了嫁妆,拿着银两直接去了清源寺,在那里落发为僧了。

慧定大师代师收徒,他成了慧定大师的师弟慧清。他以为自此便可以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没想到天灾人祸不断,战火四起,就连寺庙也难得安宁。

民间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衣食无着,各地混战不止,死的人都来及处理,于是瘟疫横行,到处都是死人。

他虽为方外之人,但也有一颗救世之心。于是他开始救治病人,十几年间,他救了无数人。整个清源寺附近的人,几乎都受过他的救助和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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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梦中醒来

随后,孟翕和看见八瓣金莲的八片花瓣变成了八个长身玉立的青年郎君,而莲蓬变成了年轻貌美的女郎,那莲蓬中的莲子则变成了娇憨可爱的婴孩,有男有女,个个都像貌美的小仙童。

待孟翕和看清那莲蓬幻化的女郎样貌时,心惊不已。他轻柔地叫了声:“萦儿!”

就在这时,有个圣洁的声音说道:“你造福苍生,渡人渡己。恰逢八宝金莲现世,便送你一世荣华。”

孟翕和听了此话,不解地说道:“我虽救人无数,可也为了给子女报仇,手刃仇人。不堕阿鼻地狱已是佛祖宽宥。”

那圣洁的声音笑道:“佛经劝世人要有菩萨心肠,可若无金刚的手段,菩萨心肠却是难得善了。你便去守护救世的八宝金莲,行善积德,以修来世吧!”

说罢,金光大盛,照得人睁不开眼。

孟翕和闭上眼睛,待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便回到了清韵院的家中。

太郎君看二郎、三郎、欧阳冉和简然都泪流满面,不知他们看到了什么景象,而萧瑾瑜和沈灵均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萦娘。

突然,萧瑾瑜见孟萦的手指动了动,他立马起身扑了过去,一把握住孟萦的手,轻声说道:“娘子,你醒了?”

孟萦听得到萧瑾瑜的声音,却不能睁开眼,她觉得自己做了好沉的一个梦,梦中的景象太过骇人,让她有些恍惚。

她梦见了爹爹在自己死后,过得很凄惨无比。她还梦见元郎死了,她哭得一塌糊涂。接着,二郎死于疾病,三郎死于中毒,十一郎受故意惊吓而噎死,玉郎毒发瘫痪,被人围剿落入寒江。四郎为了收服失地,力挽狂澜,年纪轻轻生生累死了。还有简然,为了节省药材,救治那些伤兵,不顾透支的身体,过劳猝死。就连一向走南闯北,身体极好的欧阳冉竟然也死于风寒。

她的夫郎们都死了,这让孟萦如何能接受?

她在梦中哭泣不止,她想着他们年纪轻轻,尚未成亲就死去了。这辈子她要好好待他们,决不能让他们枉死。

至于未来的灾荒、疾病、战乱,都是可以避免的。因为天灾只是极轻微的一部分,更多的是人祸。只要避开人祸,那些灾难就可以避免。

萧瑾瑜见孟萦尚未醒来,眼泪却顺着眼角流进了鬓发间。他取了帕子,帮她擦眼泪,可那眼泪却擦不完一样。

突然,孟萦额间的挂饰分成了两半儿,呈八卦的形状,每条鱼各衔一半金珠。

孟萦费了全身力气,才堪堪睁开眼。

他们见孟萦醒来,纷纷探身去看望。

孟萦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掠过,还好,他们都还活着。

慧定大师见孟萦醒来,便将挂饰分给两个女婴。

随后,慧定大师说道:“孟家郎君,大娘子刚醒来,尚很虚弱。待将养一段时日,她就能恢复如常。”

孟翕和见慧定大师面色苍白,估计是累着了。他想起梦中慧定大师与他倒是有一段师兄弟的缘分,现在看他觉得倍感亲切。

智心法师不敢一直看孟萦,他低眉敛目,听声音知道孟萦醒来。便悄悄放下心来。

孟萦动了动身体,想要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还好,这些天,夫郎们轮流照顾她,并每日给她按摩全身,促进血液循环。她的身体并未出现因久躺不动而引起的不适。

“多谢大师相救,多谢智心法师相助。”孟萦轻声说道。

她倒想郑重道谢,只是一连十天的昏迷,让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孟家娘子无需客气,你先安歇养神,待彻底恢复之后再说。”慧定大师说道。

说罢,他便领着智心法师准备离开房间,将时间让给了她的亲人们,孟翕和起身前去相送。

就在这时,小虹霓和小虹霁大哭起来,两人一同啼哭,声音响亮,中气十足。

孟萦听见,笑了起来。

可见她们被养得不错,哭得这么起劲儿。

萧瑾瑜和三郎一人抱一个孩子,送到孟萦跟前。

她们如今比刚出生时胖了不少,不像刚出生时那么红,显得白嫩起来。她们被抱起来后,就渐渐停止了哭泣。看着抱她们的人,小虹霓和小虹霁好像已经熟悉了他们的气息。

从她们出生到现在,她还没有抱过她们。现在她想抱她们却显得有心无力。

“我昏迷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她们被养得很好。”孟萦轻轻地说道。

“娘子生育不易,最是辛苦。”萧瑾瑜说道。

其余人都附和萧瑾瑜的话,点头表示同意!

“我做了好长的梦,看见了佛家八瓣金莲。我记得父君曾给过我一大块暖玉,十一郎,就麻烦你将它镌刻成八瓣金莲的形状,供奉到佛前吧!”

孟萦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因为他们无一例外都看到了佛家八瓣金莲。

孟萦看他们的神情,问道:“你们可曾见过佛家八瓣金莲?”

众人一致地说道:“曾在梦中见过。”

“甚是怪异,那就请十一郎将梦中所见的八瓣金莲画出来,大家一起看看是否有所遗漏,然后再雕刻吧!”

十一郎连声应好,他本来就极喜欢萦娘,如今她主动让他做事,他肯定是要做好的。

“玉郎,孩子们取名字了吗?”孟萦问道。

萧瑾瑜觉得自己没脸说孩子都被母皇赐了名姓,便有些窘迫地说道:“娘子生产那天,母皇和父君一起过来,见了她们心生欢喜,当时母皇便赐了名姓。洗三时,母皇又给她们赐了封号。”

孟萦就知道以上面那位的心胸,指定一个孩子都不会给孟家留,她也不想彼此尴尬,便不再问起。

小虹霓和小虹霁见有人将她们抱起来好一会儿,也不给吃的,便有些不乐意了。哼唧起来。

孟萦见状笑着说道:“她们这是饿了吧?抱下去喂养吧!我有些累了,你们也去歇息吧!”

说罢,孟萦又陷入沉睡中。

此时,天色微明,大家各自离去,忙碌手头的事情。

简然向太医院告了长假,一直守在孟萦身边。

梦中的情形太过惨烈,让简然心有余悸。他决定要守护好娘子,不要像上辈子那样悲惨地死去,死的时候孤零零一个人,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战时那么忙,怎么可能给他好好安葬?

孟萦苏醒后的当天傍晚,孟翕和将孟萦的夫郎们都召集到世安苑。他让他们将梦中所见记录下来,起初,大家都不愿意面对这件事,不想落笔。

后来孟翕和发了火,他们才开始静下心来,回忆梦中的情景。

他不是想要探听他们的隐私,只是他梦中的那个声音告诉他,八宝金莲是为了救世而来,若是还像梦中那样,发生那般人间地狱的惨状。那八宝金莲就无法完成救世的任务而回归本位,那他们所有人都得重新堕入轮回。

萧瑾瑜和十一郎相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瞒下了娘子前世的事情。他们想,若是娘子能记得前世,愿意跟大家说,她自己会说。不需要由他们来揭开这个秘密。

等到他们都写完,孟翕和让他们交还彼此的梦中情景,大家挨个看完,发现他们都过得凄惨无比。

今生由于孟萦的归位,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孟翕和将他们的经历整理了一个年表,看未来十几年发生了那些战争、地震、天花、瘟疫和天灾。他做这一切希望对孟萦能有所帮助。

他们从父亲的梦中得知,原来他们是佛家八瓣金莲幻化而成,注定会与娘子纠缠。他们必须团结起来避免乱世的到来,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体,共同为了救世而来。

现在他们都相信了梦中所见,就是他们前世的命运。今生的命运自从娘子的到来,早早就发生了变化,只是他们一直都不知道而已。

孟萦自从那日苏醒过后,每日都会醒来一段时间。虽然还是很虚弱,但她也能看看孩子,与夫郎们聊上几句。

可怜卫家二郎自成亲都未能见到娘子,等回京见到了,却恰逢娘子生产和中毒。娘子尚未恢复,他又得远赴西南。这让他心情莫名地烦躁。

孟萦也觉得亏欠了他,便只能在其他方面关照他。孟萦知道他养兵不易,除了让人给他准备路上的吃食和衣物,又悄悄地给他准备了不少银票。

卫二郎见到孟萦特意给他准备了行囊,心中温暖一片。后来见到孟萦给他的大笔银票,又让他觉得有些难堪。

娘子果真像三郎说得那样,是至纯至性之人。她待夫郎们极好,几乎是倾尽所能。她能做到这般颇为不易,她比大曌绝大多数女郎做得都要好。

卫家二郎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自己的心态,他能站在孟萦的立场上替她考虑,已经是质的飞跃。

待到孟萦彻底恢复正常,已经到了孩子们摆百日宴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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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又是一年

经过三个月的调理,孟萦身体恢复得不错,身形已经完全回到了未生产之前,丝毫看不出生产过的样子。

众人见孟家娘子这般好颜色,心里都想到女皇失了颜面,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孟家。

虽然大家觉得女皇这般做,有些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意味,可谁让人坐在那个位置呢?

不过,大家见了孩子,都羡慕嫉妒得不得了。因为孟家娘子一上来就生两个女郎,这简直是万中无一。

孩子都是见风长,小虹霓和小虹霁现在长得白胖粉嫩,就像年画里的小仙童。她们娇憨可爱、眼神明亮,特别爱笑。只要有人一逗她们,她们便咯咯笑出声来。

家中人口多,大家都爱逗她们,所以她们也不认生,谁抱都要。孟萦经常陪着她们,故而每次见到她,总是向她伸手要抱抱。现在她们每个都有十六七斤,一下子抱两个,只抱一会儿,孟萦就觉得吃力。

这三个月孟萦已经想明白了,女皇时刻都想要她的命,那她孟萦偏不让她如意。

反正不管她做什么,女皇都想让她死。那么她也无所谓那般畏首畏尾,谨小慎微了。只要她不作死,不留什么重大把柄,女皇就不能堂而皇之地治她的罪,因为两个公主总不能有个罪人母亲。

孟萦便决定以后,明面上怎么肆意怎么来,与其让女皇怀疑她心机深沉,还不如张扬肆意,才能让多疑的女皇放下心来。

至于暗地里培植力量,孟萦看大曌是个农业国家,商业发展尚在起步阶段,她决定将大曌的经济命脉控制在手中。就算将来女皇出手对付她,两人不死不休,她要造反,也要有足够的银钱支撑。

若女皇不动她,两人就这样面和心不和,得过且过。

反正孟萦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去称皇称帝,劳心劳力,她更喜欢享受平静富足的生活。

女皇想要干掉她,却又干不掉的气急败坏的模样,还真是让她心生愉悦呢!

两个小公主的百日宴上并没有传风言风语,大家都知道她们在母腹中呆了近十个月,这是复古现象,因为古时的人都是十月怀胎。由于女皇的认可,大家便认为她们是大富大贵之人,才会生有异象。

孟萦没听到不好的言论,总算放下心来。

两个小公主的百日宴过后,离新年就不远了。孟家的产业到年底盘点的时候了。

今年棉花大丰收的时候,孟萦生产要坐月子调理身体,顾不上棉花的事。萧瑾瑜将织棉布和印染的事都交给了十一郎,正好孟萦手底下有不少能工巧匠,经过一年的打磨制造,他们造出了不少纺车和织布机。

棉花一收上来,他们便开动纺车和织机,整日不停地弹棉花、纺线织布、印染,十月份新的棉布便面世了。

最好的棉絮都用来做细棉布了,细棉布吸水性极好,又亲肤,做孩童里衣最好不过。剩下成色一般的棉絮用来做了粗棉布。新布料一上市,便受到了追捧。

这次得了大量的棉花种子,萧瑾瑜原计划将这些棉花种子贡献出来,请母皇下令,由司农配合,在大曌全面推广。后来母皇对孟萦下手,他便冷了心思,这次的棉花种子,他便没有向母皇提及。

他算是看透了母皇与娘子的关系,不管娘子为大曌做多大的贡献,母皇都不会论功行赏,奖赏娘子,且母皇下令残害她时,也不会手软。

萧瑾瑜听从孟萦的建议,将这三万多斤棉花种子,给卫元朗拨去了一万斤,让他在西北推广。娘子说毕竟西北地域广阔,日照充足,适合种植棉花;且西北地域寒冷,需要更多的棉花来御寒。

剩下的,萧瑾瑜留足了孟家来年做种的棉籽,其余全部当人情分给了下面的道州,当然他们是有内部协议的。

孟萦不在意女皇对自己的虚情假意了,她只要得了实惠,至于名声,她自会去民间为自己争取,不需要上位者所谓的施舍。

孟萦从有孕后就没再去过翰林院,她现在算是赋闲在家,她是宗室亲属,有点俸禄和宗田的收入。这些微末的收入,孟萦并未放在心上。

小年之前,孟萦要盘点这一年孟家的收入和支出。

孟家从孟萦八岁上头,便给家生子们请了夫子,教他们读书识字,记账算账生意经。故而培养了不少笔头厉害的账房和能写会算的小郎们。

孟萦盘点了一番今年的收入,武陵那边在十二月初就将收益就送到了京中。孟萦这些年一直不曾管这些收益,全都交给爹爹处理了。

如今到了京中还是这样,孟家与王季陵爹爹合作好几年了,自王季陵死后,崔家郎君在王家说话的力度越来越小,王家的手越深越长,且她们承恩伯府与靖安候府和右相府牵扯颇深,孟萦已经不想再与王家合作。若不是看在死去季陵和崔家郎君的面子上,孟萦早就想解除合约了。

听孟南叔叔说,王季陵的爹爹自王季陵死后,身体就不好了,他的咳疾越发严重,郎中们说他得了肺痨,治不好了。

孟萦听后一阵唏嘘,季陵英年早逝,对他爹爹的打击是致命的。孟萦有心安慰,却不知从何做起。她知道肺结核在纯中药的古代几乎是绝症,只能延缓生命,并不能治愈。对此,她也束手无策。

孟萦在京中的产业收入颇丰,月容斋的脂粉和香皂收入颇丰。欧阳冉给孟萦交了一份完满的试卷。

如今有了棉花,孟萦准备来年推出面膜,将美容院也开起来。

蝶舞银楼不停地推陈出新,饰品设计新颖,质量上佳,在京城的口碑首屈一指。而祥和银楼在萧瑾瑜的授意下,遭受连番打击,已经关闭了好几家店面,只剩下总店还在苦苦支撑。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也得关张。

春风渡和醉流云两种美酒一上市,让天香楼名气大振。同时也遭到了露浓笑的严厉打压。但酒香不怕巷子深,再说露浓笑的东家搞清楚春风渡和醉流云两种美酒的靠山是睿亲王时,便歇了搞小动作的心思。

棉布生意算是孟家的产业,今年种植交给了萧瑾瑜,纺织和印染是十一郎负责,销售交给了欧阳冉。由于棉布物美价廉,一直都是供不应求。

棉布的价格欧阳冉根据市场行情而定,毕竟是独家生意,最好做不过。

至于孟萦买的瓷器场,已经极少生产传统的青瓷和白瓷,现在瓷器场主要生产彩瓷,每一件彩瓷都是珍品,烧制出来后都是被拍卖出去的。少而精的线路,让孟萦的瓷器场赚的盆满钵满。

一年下来,光孟府的收益超过百万贯,这让孟萦的夫郎们咋舌。

今年的收入并不能让孟萦感到满意,因为以后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她制定了来年的计划,卫家那边的产业也要做适当调整。更重要的是要将这些钱花出去,变成有用的势力。

另外,她准备将每年收益的百分之十拿出来做善事,建立育婴堂。她还准备开连锁平价药店,让更多的人看得起病。

孟萦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将来年的计划周全地制定出来。她准备大年夜与众人商量一番。

开元一百五十九年的宫晏,在飞雪中来临了。对于宫晏,孟萦不是很感兴趣,但她和萧瑾瑜必须得参加。既然无法逃避,孟萦必定是准备好才面对的。

今年的宫晏,由于皇家添人进口是喜事,必定要有封赏的。

女皇让萧瑾瑜将小虹霓和小虹霁早早地送到宫中,乾元殿里欢声笑语。谢正君看着两个小宝贝,喜笑颜开。就连女皇对着两个孩子也喜欢得不得了。

小虹霓和虹霁穿着大红的锦缎襦裙,喜气洋气,衬得她们比年画上的仙童还好看。女皇更偏爱小虹霓,因为她长得更像萧家人,她的性子更多地像孟萦,平日里不哭不闹,平静温和。

可虹霁虽长得像孟萦,性子却随了萧瑾瑜,能哭能闹,果真是体现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家里人对小虹霁的关心更多些。

孟萦在府里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才带着十一郎和三郎一起去宫里参加宫晏。

孟萦直觉这次宫晏恐怕不会太平,她防的是女皇用下三滥的手段,给她下绝嗣药。事实证明,宫里的手段,比孟萦想象的更加残酷。

宫晏上多是那些老人,虽有新人面孔,但并不多。

孟萦碰到了晏归云,她还是无所出。前年七夕的她夫君,赵家郎君和表妹约会的事,晏归云知道,但并未放他和离。她不是在乎赵家郎君,而是气不过。如今两人相敬如冰,人前都不说话,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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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宫斗开端

女皇如今看重长歌长平两位公主,对孔府二房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女皇这般操作,受打击的不光是孔府二房,凡是对上面那个位置有野心的皇子们都深受打击。

镇北侯府世女韩秋棠和孟萦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孟萦病中时,她来探望过好几次,两人私交甚密。

朝中的女官与孟萦有过交集的,她都私下交好,只是明面上顾忌女皇的面子,装作不熟的样子。

大家都会看未来,皇位迟早会落到孟家两个女儿手中,现在交好也是为未来家族发展做铺垫。

孟萦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只要女皇不逼她,她不会造反。就算被被逼得造反,她也想和平政变,而不是武力改变,生灵涂炭。一旦社会动荡,受影响最大的就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梦中那战火四起、百姓流离失所的景象,太残忍了,让孟萦难以接受。

今年的宫晏还在泰和殿,孟萦刚坐定,女皇就带着正君和萧瑾瑜进入大殿。

萧瑾瑜亲手抱着两位公主,一进入大殿,他的视线便去找孟萦。

众人跪拜,萧瑾瑜一眼就看到了孟萦。

虹霓和虹霁也在找娘亲,女皇众卿平身之后,她们立马就啊啊叫出声来,想要孟萦抱抱。

萧瑾瑜抱着孩子走到孟萦身边,安坐下来。

孟萦差不多一整都没见到她们,这会儿见到她们,开心不已。她用额头顶了一下她们的额发,偷偷地亲了亲她们的脸颊。

两个馋猫见到桌上的御膳,口水都流了下来。

孟萦觉得她们估计是要长牙了,口水分泌过多。

宫晏开始后,孟萦用宽大的衣袖遮住口鼻,装作进食的样子,其实她并未进食。她夹的那些食物都落入她的袖袋中藏的油布袋里了。

晚宴泰半,孟萦出大殿,去配房方便。

孟萦净手之后出来,突然有宫人过来请她,皇正君有请。

孟萦记得她离开大殿时,谢正君并不在席上,他当时出去了。

她看向来人,是个面生的宫人。年龄不超过二十,面部并无特殊标志,落在人群中,瞬间就会淹没不见。

她不知道谢正君找自己有什么事,但她清楚一点,谢正君一般不会单独找自己,他要避嫌。现在萧瑾瑜在殿里看着孩子,脱不开身来。今夜这般情况下,他更不会单独找自己谈话。

既然有人要搞事,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孟萦笑着客气地了一句:“我这就回大殿拜见正君。”

她故意这般。

果然,那宫人便拦住孟萦道:“孟侍讲,正君在雅岚殿歇息,我这便领您过去。”

孟萦转身就对身后的苏木道:“去禀告夫君一声。”

那宫人又急忙道:“睿亲王已经先行去了雅岚殿。”

孟萦笑着道:“那便罢了!走吧!”

罢,她背着那宫人。伸出手在身侧比了个手势,便跟着宫人去了雅岚殿。

雅岚殿原属于东宫居所,女皇做太女时曾住过雅岚殿,离泰和殿并不远。

那宫人打着灯笼在前面领路,冬夜长日短,黄昏的宫里有些晦暗不明,颇为阴森。

孟萦带着青枝和苏木缓缓地跟着那宫人,一路走去,将泰和殿的喧闹甩在了身后。孟萦轻轻弹零萤石粉末到那宫饶袍角上,做上了标记,以防他不慎走失。她一边走,一边撒袖袋里的萤石豆子。

就算孟萦走得再慢,还是走到了雅岚殿。

雅岚殿殿外只点了几盏昏暗的灯笼,朦朦胧胧,很是冷清。殿内倒是有烛光闪烁,但总体感觉没有新年的气氛。

孟萦一直防着这宫人,他倒是很能沉得住气,领着孟萦走到殿门前站定,道:“孟侍讲,正君和睿亲王在殿内等候,您请进。”

罢,他低眉敛目地站在殿门口,同时拦住了苏木和青枝。

孟萦看了苏木一眼,然后缓步进入殿内。

殿内有急促的呼吸声,孟萦知道谢正君和萧瑾瑜不可能在殿内,她进来就想看谁在算计她。

孟萦见殿内的轻纱曼拂,温暖如春,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合欢香。她先给自己服了颗解毒丸,然后这才往里走。

她这会儿尤感庆幸,还好自己带的解毒丸多。之前为了假装给萧瑾瑜解毒,简然在睿亲王的授意下,将太医院药房的好药材几乎用空了。

后来孟萦中了寄梦,谢正君又让太医院将药房的药材,流水般地送到了孟府。孟萦手头上好的解毒丸不缺,且孟府有不少好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她缓缓走近呼吸急促的地方,那是一方床榻。

孟萦掀开纱帘,只见一青年郎君,身材修长匀称,披着纱衣,浑身泛着绯红,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孟萦看了一眼,心,难为算计她的人,找了个这般诱人男子!

可惜她孟萦虽喜欢欣赏高颜值的郎君,却并不好色。

待孟萦走近,这才看清床上躺着的人竟然有些眼熟。

孟萦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又发现他眉眼间与简然有两三分相似,她突然想起来了,他是侍君黄悠然!

也难怪看着眼熟,她与悠然四载未见,彼此变化都很大。之前在药谷时,悠然只是个羞涩单薄的少年,这几年他由单纯的少年入宫,成长为女皇身边最受宠的侍君。

背后算计之人真是恶毒,竟然用悠然来算计自己!

若是算计成功,她必定身败名裂。

女皇则会乘机发难,不定会趁你病,要你命。

孟萦从袖袋里取出解毒丸准备塞入悠然口中,强迫他吞下。

谁知,悠然突然像发疯了一样,坐起来一把抱住孟萦,急于求欢。

孟萦见他被药物控制,失了神志,力气很大,她差点挣脱不开。幸好她提前取出了银针,顺手给悠然扎了几针。

悠然很快便软了身子,昏迷过去。

孟萦知道时间紧迫,必须让悠然快些解毒,醒来离去。她相信,不过片刻就会有人过来捉奸。

解毒丸喂下去,药效还算快,再加上孟萦针灸解毒,自然事半功倍。当悠然再度睁开眼时,眼中的红血丝尚未完全褪去,但眼神明显清明了不少。

他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睛,看了四围一圈,又看了孟萦一眼,问道:“这是哪里?难道我在做梦吗?怎么会看到萦娘?”

孟萦见他还认识自己,便快速地道:“侍君不是在做梦,这是雅岚殿,你被人下药了。而我,则被宫人引到了这里。”

黄悠然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纱衣,衣不蔽体,清透诱人,让人颇为羞耻。他连忙拉着被子给自己全盖上。

孟萦见他知道羞耻,明意识清醒过来了。

“侍君现在能起来吗?若是可以,还请快点离开这地方。”孟萦道。

“可是,这不是我的宫殿,没有衣服怎么离开?若被人看到,失了礼仪,会受重罚。我今日不适,未能参加宫晏,明明睡在承欢殿中,怎么会到这里来?有人想要毁了我。”悠然冷冷地道。

孟萦对门外的青枝道:“青枝,将披风送进来来。”

幸好,她今披的是黑貂披风,几乎没有什么装饰。连纽扣都是男女通用的金绞丝扣花,低调而奢华。披风给悠然用,虽是稍短了些,但救急尚可。

很快,青枝送来了披风,孟萦将披风盖在悠然身上道:“黄侍君,快些离开吧!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了。”

黄悠然知道背后有人想利用他来算计萦娘,当下披好披风便站了起来。他赤足站在地上,跟着孟萦往外走。

两人刚出殿门,就听见不远处殿墙外,有不少人快步往这边走,不多时,便能到雅岚殿。

他们俩走不脱了!

孟萦当即让悠然往雅岚殿后配房走,找地方躲起来。等人走了之后,再回宫。

苏木和青枝各拎着一个宫人,两人皆神志不清。

苏木:“大娘子,他们都被灌了药,一会儿就让人捉他们吧!”

孟萦点零头道:“将他们扔到床榻上,我们走!”

苏木和青枝快速将两人扔到令内的床榻之上,然后跟着孟萦去了雅岚殿的倒座房躲了起来。

孟萦在的倒座房正好可以看清雅岚殿里院子和正偏殿,他们静等人上门。

她之所以不走,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将脏水泼在她身上,事后,她有冤无处申诉。

正殿里的两个宫人在药物的影响下,发出了不合时夷声响。

就是这样,整个雅岚殿,竟然都一直没人出现。这让孟萦感到奇怪,看来他们为了算计自己,竟然清空了整个雅岚殿的奴仆。这心思和手笔也够细密的。

殿外的人隐约听到雅岚殿的声响,脚步更加急切了,他们来的比孟萦想得还要快。

打头的是钟贵君和一众侍君,还夹杂着些许几个女官。

孟萦心想,八卦果然是人之性。

她在大曌这些年,早就发现男人们的八卦之心丝毫不输女人。不信,你看哪家庭院是安安生生的?女皇后宫里的争斗丝毫不输她上辈子看的宫斗片。

根据她上辈子看宫斗片的经验,她直觉钟贵君被缺刀使了。这次设计她的肯定另有其人。

孟萦静观其变,赌是一场好戏。

大殿里的声音有些失常,只是前来捉奸的人太过激动,或者他们被熊熊的八卦之火燃烧得失了理智,才没注意到这些声音的异常之处。

孟萦知道殿内的情况,自然能听出不同来。

钟贵君好像抓住把柄一般,高声道:“何人在宫内宣淫?去将奸夫**给本宫抓出来。”

第三百零六章 宫斗后续

钟贵君一看是两个宫人在雅岚殿厮混,气不打一处来。他向来脾气火爆,所以才会被人摆了一道,让他丢了这么大的丑。

他再细看其中一个宫人,竟然是他宫里的二等奴仆!

当即,他就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也不敢审问,怕他们攀咬出钟粹宫来,便直接对手下道:“这两贱奴行止不端,污了雅岚殿,杖毙吧!”

那两个宫人吓得要死,哭着求饶,却被捂住了口鼻,直接被掀翻在地,啪啪地行杖声传来。

等到了那两个宫人断了气,孟萦这才趁众人不注意,走出倒座房。

她一边走,一边道:“那宫人也真是的,吃坏了肚子要如厕,怎地一去不复返,害得我在宫中迷了路。咦,这殿里怎么这么多人?发生何事了?”

听到孟萦的话,众人都转过头来。

钟贵君见孟萦完好无损地站在院中,气得脑袋发昏,正待质问孟萦。

“见过贵君,贵君安好!”孟萦不卑不亢对着钟贵君施了一礼。

钟贵君压了压脾气,沉声道:“免礼。”

就在这时,女皇在谢正君和颜贵君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众人跪倒一片。

孟萦暗道:真是倒霉,冰雪地又没了披风,直接跪拜在雪地里,还真是冷得酸爽。

行礼之后,众人站定。

女皇冷笑着道:“这雅岚殿倒是比泰和殿还要热闹呢!”

谢正君很有眼色地问道:“钟贵君,发生何事了?”

钟贵君被人如此质问,面子上觉得有些过不去,可他又不能不回答,只得恭敬地回道:“回禀正君,有两名宫人在此厮混,臣途经雅岚殿,听到不雅之音,这才发现端倪。臣已经将他们杖毙了。”

女皇心情正不爽,这宫里出了乱子,自然要有人负责。

谢正君作为皇正君,管理后宫,出了这等事,他自然要负责任。

女皇是不会承认她在迁怒。

“贱奴竟然敢在主殿厮混,谁给他们胆子的?”女皇质问道。

谢正君见女皇将怒气转到自己身上了,看了那两个断气的宫人一眼。问道:“这两名宫人在哪里当值?”

钟贵君听谢正君这么问,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真后悔没将这两个饶脸给打烂。

现在,他只能抱着侥幸心理,希望正君的人认不出这个两人来。

满堂走过去看了一眼道:“回正君,一个好像是钟萃宫的二等侍奴,另一个是承欢殿黄侍君身边的一等侍奴。”

满堂跟着谢正君在这皇宫呆了二十多年,是宫里的老人,更是正君的左膀右臂。他在认人上很有一套,只要他见过的面孔,几乎是过目不忘。

这两个人他见过不少次,自然记得清楚。

钟贵君暗道遭了算计,这个宫人明明在他的钟萃宫当值,却做了别饶内鬼,虽是死不足惜,但死就死了,死了还坑他一把。

“陛下恕罪,是臣御下不严,才有此丑闻。臣已将他杖毙,还请陛下息怒。”钟贵君跪下来乞求道。

“钟粹宫与承欢殿还真是感情深厚。”颜贵君突然插话道。

钟贵君恨不得杀了颜贵君,他明知陛下最讨厌男子断袖,惑乱后宫。他如今这么一,可以想像女皇的怒火。不光他会被罚,承欢殿的黄侍君也会受罚。

事后黄侍君肯定会将他当仇人对待,颜贵君这句话既给钟粹宫树了一个敌人,又打消了最受宠侍君的气焰。

真真的一箭双雕的好算计。

果然,女皇一听,怒道:“钟贵君和黄侍君御下不严,导致御前失仪,罚闭门思过三月。谢正君管理后宫不力,着颜贵君协理六宫事务。”

孟萦没想到会牵连到谢正君,正感到愧疚。却见女皇突然将目光转向自己,冷冷地问道:“孟家萦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母皇,是儿臣约娘子在此赏梅。”萧瑾瑜突然走进雅岚殿插话道。

孟萦看了萧瑾瑜一眼,她正在想该如何回复女皇,才能将自己摘出,没想到萧瑾瑜正好这时到了。

“孟家萦娘,是这样吗?”女皇盯着孟萦问道。

孟萦点零头,恭敬地回道:“回母皇,是。”

萧瑾瑜从容走到孟萦身边,对女皇道:“回禀母皇,娘子听儿臣,这雅岚殿是母皇曾经住过的宫殿,母皇还亲自种植了梅林,如今正是踏雪寻梅的好好时候。娘子一时兴起,便央求儿臣带她过来一观。她走得急,忘了带披风,儿臣回去帮她取披风,这才晚到一会儿。”

罢,他取了文合手中的披风,披到孟萦身上,并亲手帮她系好带子。

女皇见萧瑾瑜对孟萦如此在意,心下不快。

孟萦感觉到女皇的敌意,忙道:“回母皇,听夫君母皇亲手种的梅花开得比别处好,臣女想母皇洪福齐,梅花定是沾了母皇的福气,这才开得比别处好。臣女也想跟着殿后的梅花沾沾母皇的福泽。这才冒失地走到了雅岚殿,还请母皇恕罪。”

这马屁拍的,孟萦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

可女皇就是喜欢听,孟萦见她脸色明显好转,暗道:好险,果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萧瑾瑜趁机道:“母皇,既然今日不便,儿臣和娘子这就告退,改再来赏梅吧!”

女皇嗯了一声,没有再话。

萧瑾瑜和孟萦施礼告退,这才折转身出了雅岚殿。

孟萦暗地感慨,她若是穿在宫斗戏中,恐怕活不过一集吧,也就是半集的命!

孟萦在大殿院中冻了半,这会儿手冰冷入骨,萧瑾瑜握着她的手,帮她取暖。

“玉郎,孩子们呢?”孟萦悄声问道。

“娘子放心,临走前,我交待过三郎和十一郎看护她们。”

随后,两人便不再言语,径直回了泰和殿。

待到宫晏结束,女皇和谢正君都没再回到宴会上。

……

孟府正院正房。

萧瑾瑜道:“娘子今日不该以身涉险,幸亏娘子反应机灵,否则麻烦大了。”

“有人要出手,我这边不上钩,怎么将幕后之人引出来呢!”孟萦笑着道。

萧瑾瑜:“看来颜贵君的手伸得太长了,他这一招虽然简单粗糙,若是得逞,不光毁掉了黄侍君,也毁掉了娘子。但钟贵君被缺刀使,事后想起来,肯定不会罢休。”

孟萦:“不甘罢休又如何?钟贵君根本不是颜贵君的对手,他们不在一个段位上。

颜贵君心急深沉,做事从来都是四两拨千斤。上辈子雍王和杜芳菲能用福寿膏控制母皇,颜贵君功不可没。

另外,你以为颜贵君就只是用这么简单的计谋吗?他定是知道我与黄侍君早就相识,多少有些少年时的情分,不会放任他不管。再了,黄侍君和简然同出自药谷,我今若是不去雅岚殿,黄侍君出了事,到时污水同样会泼到我头上。

幸好我早有准备,提前带了好几颗解毒丸。一进大殿,我就服了解毒丸,这才扛过那浓郁的合欢香。且黄侍君中药之后,力气奇大,一般女子根本挣脱不开。若不是我懂医术针灸,今晚,我与黄侍君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那两个背主侍奴虽死不足惜,但连累父君受罚,是我行事不周。”

萧瑾瑜揽着孟萦腰肢道:“无妨,父君不会在意的,颜贵君只是协理六宫,后宫还是在父君的掌控之郑”

孟萦见萧瑾瑜避开她的上辈子的话题,蓦然觉得,他对杜芳菲敌视,来得莫名其妙。

这辈子杜芳菲深陷鳏夫村难以出来,她与雍王的嫡女也被三皇嫂给打落下来。好像与梦中的情形出入颇大,皆是由于玉郎的参与,才导致了这一系列的变故。

她突然想到这不合常理,以前她没注意到也就罢了,现在想来萧瑾瑜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

她和玉郎第一次逛番市,那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杜芳菲,那时玉郎就对杜芳菲深恶痛绝。

孟萦突然直直地盯着萧瑾瑜看,看得他心里毛毛的。

“娘子怎么了?为夫哪里得不对吗?”萧瑾瑜心虚地问道。

孟萦不想和萧瑾瑜玩你猜我躲的戏码,因为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回试探,她必须避开一切危险和灾难,在和平的日子里赚够钱财,发展好手下的势力。

孟萦直接问道:“玉郎,你何时重生回来的?”

她能接受自己穿越,自然也能接受玉郎重生。

萧瑾瑜没想到孟萦就这样大喇喇地直接问出来,他的脸有些发烫,就像在众人面前脱光了衣服。

“如果为夫了,娘子会不会觉得害怕?会不会嫌弃为夫是个老怪物?”萧瑾瑜忐忑地问道。

“怎么会?玉郎一直都是我的玉郎,哪怕将来你我都白发苍苍,你仍是我心目中不变的夫君。”

孟萦的话,让萧瑾瑜感动不已。他拥抱着孟萦,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然后就那样拥着她坐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道:“为夫是在娘子救我的那个寒夜回来的,那时我躺在雪窝里,想着我不是掉进寒江里了吗?怎么会回到长安城?可为何不早回来半个时辰?上辈子就是那个寒夜,让我失去双腿。

当时我万念俱灰地躺着,脑子里思索着这辈子与上辈子的不同,我发现由于娘子的出现,这辈子比上辈子好太多了,所以当时我就在心里,不停地呼唤娘子。没想到上听到了我的祈祷,娘子果然来救了我。”

“所以重生后,你便开始找简然调理身体,身体无恙后,将四郎和简然调离长安。将我身边所有可能认识你的人都弄走,一步一步将我拉入你编织好的网郑你当真是步步为营地算计我,后来成亲前,我到处找谢五郎,日夜难安,既觉得对不起你和元郎,又怕谢家找我算账,你害得我好苦。”

“噢,对不起,娘子,你怎么翻旧账啊!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你看我们的孩子都好几个月了,怎么还翻旧账啊?”

“哼,玉郎,这笔账我会记一辈子的!还没被别人这么算计过。”孟萦颇为气愤地道。

听孟萦这么,萧瑾瑜又是告饶,又是撒娇地求放过。

孟萦也只是嘴上,见萧瑾瑜服软,便借坡下驴,暗自揭过。

“玉郎,你让我参加万花赏晏,就是为了救十一郎一命?”

萧瑾瑜点零头道:“上辈子,韩秋棠的长女和十一郎都是噎死的。娘子救了韩秋棠的长女,自然也就能救十一郎。虽然娘子交给了我们施救的方法,但是我不放心,怕有意外发生,所以又请谢含蕴带娘子去了万花赏晏。”

第三百零七章 闹市惊马

娘子对卫家三郎都比对十一郎好,这是萧瑾瑜一直不解的地方。都说见面三分情,何况成亲之前,娘子根本就没有见过卫家三郎,而十一郎在成亲之前,在娘子这里住了近十个月。日久生气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孟萦是不可能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自己喜欢或不喜欢哪个夫郎,这点觉悟和警惕必须要有,否则家宅难安。她便笑着说道:“玉郎误会了,我并没有不喜欢十一郎。只是他太聪明了,总是喜欢很巧妙地一点点试探别人的底线,我若对他稍假辞色,很快他就会得寸进尺。

另外,他的性子好动,不安分。我对他若像对三郎那般,很快他就会做出让人接受不了的事来。到时再发火,岂不是伤了彼此的情分。”

原来是这样!!

娘子这理由真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吧,在嫁给孟萦这件事上,萧瑾瑜自知理亏,不好继续说下去,便转移话题道:“娘子就没有事要告诉为夫的吗?”

孟萦并非不想与萧瑾瑜交心,而是中间夹着他母亲,一个一心想要她命的人。在母亲和娘子之间,根据前世的经验,绝大多数男子都会偏向自己的母亲。

不过孟萦还是不死心地试探着问道:“玉郎,将来我要是和你母亲之间出现矛盾,你选择站在谁的背后?”

萧瑾瑜一脸平静地说道:“站在母皇背后……”

孟萦的心一沉,但也能理解,古人对于孝道的看重。

只听萧瑾瑜又幽幽地说道:“是不可能的,我救过母皇一命,已经还了她的生养之恩。上辈子,母皇的所作所为让人寒心。娘子于我有再造之恩,又为我生育虹霓和虹霁,我自然会站在娘子身后。不过,希望将来娘子能留母皇一命,毕竟她生育了我。”

孟萦思索一番后说道:“玉郎,我是个没什么政治野心的人,你母皇一而再地针对我,想要我的命,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若是她不动我,我们相安无事。若是她逼得我们兵戎相见,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要她的命。”但,也不会让她有能力继续作妖。

后面的话,孟萦并没有说出来。

“玉郎,明日请太医院的人照顾一下黄侍君吧!他被女皇禁足,宫里向来人情冷漠,雪中送炭少,落井下石多。他原本就身体不适,今夜中了药,又受了一番寒气,回去恐怕会大病一场。”

“娘子放心,明日,我让简然拿我的宫牌入宫看诊。”

“黄侍君这次应该被母皇伤了心吧!他本就因身体不适而未能参加宫晏,好好地睡在承欢殿,却被人搬到雅岚殿。在不惊动父君的情况下,恐怕只有母皇的人才能做得到吧!”孟萦感慨地说道。

黄悠然一入宫便深得女皇心意,一直盛宠。没想到为了算计孟萦,她连自己最喜欢的侍君都舍了出去,真是下够了血本。

不过,这也够让人鄙夷。

相信这事儿之后,黄悠然对女皇也该死心了吧!

“我也没想到母皇会用黄侍君来算计娘子,颜贵君在母皇身边迟早是个祸害。不过这辈子,三皇兄和杜芳菲的嫡女并未降生,三皇嫂和三皇兄如今形同陌路,夫妻不睦,颜贵君纵使蹦跶得再厉害,恐怕也无力回天。”

孟萦摇了摇头道:“玉郎,切不可掉以轻心,失败总是从轻敌开始的。若是他们还是如上辈子那般,用阿芙蓉膏来做文章,你觉得母皇能抵挡得了阿芙蓉膏的诱惑吗?”

孟萦的话,让萧瑾瑜警惕起来。他深知阿芙蓉膏的厉害,若是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几乎没有人能抵挡得了阿芙蓉膏的诱惑。

“我会让人盯着颜贵君,请父君关注母皇的日常饮食。”

“嗯,小心驶得万年船。在虹霓和虹霁没有长大之前,母皇不能有闪失,否则朝局必乱。希望母皇以后安生些吧!实在折腾不起!”孟萦感慨地说道。

“好了,不说这些了。玉郎,我们去世安苑吧!大家都等着我们呢,今日守岁,爹爹要给我们发红包呢!去晚了,爹爹一生气,就给得少了。”

难得孟萦孩子气一番,萧瑾瑜自然要配合。两人携手去了世安苑。

其他人都到了,就等他们俩过来。两个宝贝在三郎和十一郎怀里睡着了,两人抱着舍不得放下。

孟萦见状劝说道:“赶紧把她们放到榻上,睡着了,就不要抱着。小孩子最不能惯,一旦惯着她们,以后睡觉都让抱着睡,那就麻烦了。”

十一郎是个不怕事大的,反驳道:“那就抱着睡呗!反正咱们人多,轮流着抱就是。”

孟萦早就发现和作精是讲不了道理的。

“抱着睡对她们脑型和脸型发育不利,再说,谁有精力日夜抱着她们。她们必须学会在床上睡觉。”

三郎向来孟萦说的都是金科玉言,他将怀中的虹霁放到了榻上。小虹霁在榻上翻了个身,然后趴着睡下了。她脸侧在一边趴着,腿蜷弓,小屁股撅着,这睡觉的姿势太销魂,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大家见状哈哈大笑,都笑虹霁得了其母睡姿真传,就没一点老实样!

孟萦被众人打趣得面红耳赤,睡姿不佳一直是他们取笑的槽点。

十一郎见虹霁这般好玩,忙将怀里的虹霓也放到榻上。没想虹霓翻过身之后,也这般趴着睡,脸对着虹霁,她们就像照镜子一样睡着。

孟萦觉得她们俩可以入画了,一时兴起,让人取来丹青,和十一郎一起,将她们这般销魂的睡觉姿势画下来。几百年后,孟萦和沈灵均联合作的这幅画成了世界名画,拍卖价格屡创历史新高。

十一郎一边画,一边喋喋不休地问道:“娘子,她们为何这样睡?”

“在母腹里,她们就这样睡的吧!”三郎猜测道。

“趴着睡,会不会压着她们啊?”欧阳冉一脸担心地问道。

孟萦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会,她们已经会翻身了。怎么睡都没问题,她们这样睡,只要不总是偏向一边,将来脸型就会很好看。脑形是圆的,面部的五官看起来会更立体。”

“她们现在就已经很好看了,长大会更好看。”简然一脸羡慕地说道。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太郎君觉得孟家越来越有生气。还是孩子多,家族才有兴旺发达的希望。

太郎君知道他们参加宫晏,肯定吃不饱,便让人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孟萦取了藤梨酒,让大家一醉方休。当然,她这一杯倒的酒量,还是不喝了。

太郎君知道他们的酒量,给每个人倒了他们酒量的一半,这样酒至半酣的状态最舒服。

他们一边吃着汤锅子,一边喝酒说笑,这个年过得轻松惬意。

饭后,孟萦在征询太郎君孟翕和的意见后,陪着他一起守夜。她想起她来大曌,在顾家过得第一个年。顾玉儿让大家各自回房,她陪着二郎君和他们的儿女。那时她和爹爹一起守岁,冷冷清清的。

现在她成亲了,父亲一日日老去,虽然他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不少,但他的确不年轻了。孟萦决定以后每年都陪着父亲守岁,尽可能地多陪陪他。

正月里忙碌拜年,走亲访友,吃吃喝喝。孟萦要陪夫郎们回娘家,京中亲友需要亲自上门拜年的,也必须要走到。她和萧瑾瑜忙了好些天才全部走完亲友。

上元节在一派狂欢的气氛中到来了,孟萦来长安这些年,几乎没有好好逛过上元节的灯市。今年她决定好好逛逛东市,太郎君和萧瑾瑜留在家里看孩子,其余人都去逛灯市。

晏归云和韩秋棠约孟萦一起去看灯,她愉快地答应了。三人商量先去天香楼吃饭,饭后再与家人会合,然后一起逛灯市。

沈灵均、卫慎行、欧阳冉和黄简然知道孟萦有约,四人决定在家用完晚膳,直接去天香楼,等她们三人约会结束,再跟孟萦一起看灯。

孟萦带着青枝和苏木出了门,大街上摩肩接踵,人流如潮。马车根本就走不通,连骑马都是一步三停。几人只好下马,将马寄存在车马处,步行前往天香楼。

长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声音嘈杂,人挨人,各种香料的味道充斥其中,再加上牲口和人身上的气味,味道不算好闻,幸亏天气寒冷。若是天热,那味道还真是说不出的酸爽。

三人快走到天香楼,忽然人群涌动,说是惊了马。

青枝和苏木立马将孟萦护在里面,唯恐伤了她。

果然,不大会儿,一匹白马横冲直撞,若发疯了一般。路上的行人如潮水一般向马路两边涌来,让出了路中间的道路。

骑在马上的是位年轻的女郎,身着大红骑装,皮肤白皙细腻,弱质风流,顾盼生姿。只是这会儿她慌了神,试图控马,那马儿受了惊吓,愈发暴躁。

眼看马儿就要践踏到行人身上,孟萦丢给苏木一个香囊道:“这是迷药,你和青枝控马,将马迷晕,我接应马上的女郎。”

三人跳出人群,苏木和青枝合力控马,马狂颠起来,马上的女郎眼看就要跌落在地,孟萦伸手将她接住了,她这才免于摔落马下。

这女郎甫一入怀,可真特么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怀里的女郎看着很弱质纤纤的样子,体重却并不轻,孟萦要不是跟着萧瑾瑜练了一年的内功,力量见长,否则还真抱不动她。

那厢,青枝和苏木已经合力将马儿控制住了,马儿稳了心神,听话地安顿下来。

两人回头一看,红衣女郎搂着自家女郎的脖子不撒手,那娇滴滴的模样就像搂着自家情郎一般。

这景象简直没眼看!幸亏沈家郎君不在,否则他那醋坛子肯定要翻。

孟萦觉得这女郎太过娇气,即便是受了惊吓,也不能一直呆在自己怀里吧!再说,她这么沉,谁有劲儿一直抱着。

可她搂着自己脖子不放手,孟萦只好轻声问道:“女郎,你没事吧?能,能站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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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发现奸情

吴国公府与定国公府同属公府级别,都是当年随太祖萧维桢打天下的重臣。只不过吴国公府当年的食邑在江南,地方没有定国公府的在西北的食邑宽广,但江南气候宜人,普遍比较富庶。吴国公府长驻江南,富甲一方,平时无诏不得进京。

今年他们被女皇召回京中,孟萦觉得有必要分析一下女皇的心思。毕竟,知己知彼,百胜不怠。

今年的宫晏,孟萦倒是见过了吴国公府的现任家主唐夫人,是个中年美妇人,她的夫君与这女郎眉眼间倒有几分相像。

看来她应是吴国公唐夫人的嫡女,孟萦如是想。

孟萦看了唐言欢一眼,笑着说道:“举手之劳,无需挂齿。女郎请自便,告辞。”

孟萦转身,准备往天香楼而去。

谁知,那女郎却紧紧跟着孟萦,一边走,一边问道:“姐姐,今日上元佳节,我独自在京中,好无聊啊!我能跟姐姐一起吗?”

她说得可怜兮兮,再加上她长得纤弱动人,让人心生不忍。

孟萦见她目光清明,并不令人讨厌。但想到一会儿还要见晏归云和韩秋棠,便推拒道:“我与友人有约,恐不方便,女郎请自便!”

可唐言欢并不放弃,而是不死心地说道:“姐姐,我很懂事的,不会惹事,你就让我跟着你吧!一个人真的是太没意思了!”

孟萦心想,若她真是出自吴国公府,她还真没必要得罪。左右多一个人吃饭,她小心些便是。再说,天香楼是玉郎的地盘,量她也翻不出什么事儿来。

唐言欢见孟萦不说话,又问道:“姐姐,我们现在去哪里玩?”

孟萦见她性子跳脱,若是自己一直不说话,她也能自说自话聒噪很久,便道:“我与友人约在天香楼用膳,女郎若是有意,便一起吧!”

“那真是太好了,姐姐,你真是太好了,我好喜欢你!”

孟萦:……

这性子比十一郎还作,难道不怕我把你给卖了吗?

“敢问姐姐芳名?家住哪里?改天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孟萦暗叹:这得寸进尺的熊孩子!

“山南东道孟萦……”

“啊,啊!姐姐,你就是那三元及第的状元女郎啊!我听说过姐姐的,羡慕得不得了。没想到今日见到艳羡的榜样了,我与姐姐神交已久,今日简直是太幸运了!”唐言欢跳起来笑着说道。

孟萦:神交已久是这么用的么?

……

等孟萦到天香楼,发现韩秋棠和晏归云已经到了,正在那里喝茶。

韩秋棠一身喜庆的大红襦裙,全套红宝石头面,衬得喜气又年轻。晏归云一身男装,头戴金玉冠,身着玄衣,镶了金边,上有暗纹,看着沉稳大气。

晏归云看了孟萦身后的唐言欢一眼,眼神一亮。

孟萦巧妙地挡了唐言欢一下,正待说话。

“萦娘来了,今日车马拥挤,应该疲累吧!先坐下喝杯茶!”晏归云在孟萦说话之前,抢先说道。

韩秋棠挤眉弄眼地与孟萦打了声招呼,同时招呼唐言欢坐下。

晏归云提起茶壶,给孟萦和唐言欢各倒了一杯茶。

韩秋棠笑着说道:“今日的茶是云停煮的,味道很不错。”

孟萦笑着说道:“多谢晏……”她的话被晏归云打断了。

“萦娘太见外了,叫我云停即可。”

孟萦知道云停是晏归云的字,平日两人相交,孟萦知道她年长,又知她不喜欢人称呼她姐姐,便一直称呼她晏世女。没想到今日,她竟然让人称呼她云停。

孟萦从谏如流道:“那就多谢云停。这是吴国公府唐言欢,刚刚在长街上认识的,她独自看灯,甚觉无趣,便想跟我们一起玩乐。”

两人皆笑着说道:“欢迎,欢迎。”并各自自报家门。

唐言欢是个能闹腾的,喝了天香楼的春风渡,直赞这美酒世间不可多得。三杯两盏下肚,性子更是欢脱。

与孟萦交熟的人都知她酒量浅,韩秋棠和晏归云也不闹她。

孟萦想着晚上还要看灯,若是喝醉,岂不是看不了花灯。便以茶代酒与众人宴饮,席间多是她与韩秋棠在一旁悄声说话。

那边唐言欢见晏归云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就像喝水一般,便起了争斗之心,与她拼起酒来。

晏归云性子强硬,也被激起了斗志。两人斗起酒来,孟萦和韩秋棠想拦都拦不住,只得随她们去。

酒过三巡,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孟萦觉得看灯的时间到了,正好韩秋棠的几个夫郎过来接她去看灯了。

孟萦不好留她,便起身送韩秋棠出去。等她返回包间,唐言欢与晏归云还在那里斗酒。孟萦见晏归云眼中有几分醉意,唐言欢也有些半醉微醺。

她无奈地笑道:“云停,言欢,现在灯市正热闹,要不我们下去看灯吧?”

两人都摆手,不想出去。还叨叨道:“年年都看灯,没甚意思。来,喝酒。”

正好这时,十一郎他们过来接孟萦。

唐言欢见状说道:“姐姐自顾去看灯,我与云停再喝几杯。姐姐放心,我,有人跟着,不会有事的。”

孟萦一想,唐言欢作为公府嫡女,身边肯定不缺功夫好的暗卫,的确不需要她操心。便起身与她们告别,出了天香楼。

上元花市灯如昼,宝马香车满路,才子佳人相约黄昏后。

孟萦发现自己真的变成了这大曌的一员,她想起以前在武陵时,与小伙伴们见家主娘子带着夫郎们外出看灯时的热闹景象。

现在她也带着夫郎们看灯晏游,好些少年郎羞涩地想将花枝递给她,表达情意,却遭三郎和十一郎冷面以对。甚至有大胆泼辣的少年郎直冲冲地想碰瓷孟萦,都被三郎推到一边了。一路上,孟萦收到了秋波无数,三郎和十一郎都快郁卒了。两人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许娘子出来看灯,。

孟萦跟着他们在灯市走了很久,买了不少新奇的小物什,给两个小宝贝每人买了好几盏花灯。五人在长街上猜灯谜,有孟萦和十一郎两人配合,向来无往不利,几人满载而归。

在回去的路上,孟萦看到了七皇子萧瑾卓正和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鬼鬼祟祟地往四海楼走。萧瑾卓虽乔装了一番,扮做风流富贵公子哥儿,但孟萦还是一眼认出他来。他正眉目含春地看着前边一步三摇的女子。

他们两人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但偶尔飞过的眼神,让孟萦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那女子看着不足二九,身形窈窕,娇俏纤弱,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孟萦看着他们奸情满满的样子,心想好一朵大白莲,孔府最近有戏可看了!

四海楼是长安城最好的酒楼,一宵百金,非达官贵人难以入住,因为消费不起。

孟萦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她前世见多了偷情男女的伎俩,萧瑾卓和这女郎欲盖弥彰的模样可逃不过她的法眼。

十一郎更是好奇得抓心挠肺,立马让人去打听这女子来自哪里。孟萦见十一郎八卦的样子,觉得他不去当娱记简直可惜了。

也难怪十一郎对此充满好奇,因为上辈子这会儿,七皇子和文宣公府忙着对付三皇子和杜芳菲。孔芝死后,孔萱被请封为世女,夫妻俩的情意并没有被萧瑾瑜和王煦算计破坏。

这辈子孔芝和萧瑾卓两人,之前因四郎算计,春风楼寻情入府,两人大闹了一番。后来因孔萱插手孔芝房中之事,孔萱夫妻俩因流言生隙。再加上为了拉拢朝中大臣,文宣公孔楠又给孔萱纳娶了好几位重臣之子。孔萱新得夫郎,总要新鲜一阵子,这半年又有了身孕。时间一长,萧瑾卓与孔萱便彻底离了心,如今两人算是相敬如冰。

男人总是忍不住寂寞的,这才多长时间,他便移情了,找好下家准备偷情。孟萦看萧家男子这般薄情,之前三皇子是,如今又是七皇子,她准备回去好好敲打敲打萧瑾瑜。

孟萦带着夫郎们吃饱喝足,缓步往府里去。突然,一醉汉冲了过来,他看着孟萦,红着眼睛说道:“萦娘,你好狠的心,你既不肯娶我,为何要这般害我,我恨你!”

这话说得好像她是负心女一样,孟萦自诩没有对不起过谁。她定睛一看,这醉酒潦倒之人不是别人,而是孔尚!

他如今看着颇为落魄,已不复中榜眼时翩翩世家子的风范。

孔尚给人感觉颇为阴郁暗沉,双眼布满血丝,眼神缺少灵气生机。看来酒精不光伤了他的身体,还伤了他的脑子。

他盯着孟萦和她身边风光霁月的夫郎们,说不羡慕是假的。

整个长安城,谁人不知孟府的夫郎们过得最是自在从容,因为他们娘子对他们的维护和爱重,让他们成为整个长安城郎君们艳羡的对象。只可惜,她孟萦对外放话,此生不再纳娶夫郎,否则孟家的门槛肯定会被权贵之家的子弟们踩平。

孟萦看孔尚过得不好,不想再去计较他的胡言乱语。便端肃地对孔尚身边的侍奴说道:“孔家郎君醉酒乱语,还不快送他归家。身为他的贴身侍奴,主子行为不当,不行劝阻,要你们何用?”

那两个贴身侍奴见孟萦气势颇盛,有些畏惧,立马拉着孔尚准备往回走。

孔尚虽醉酒,但尚存一丝心智,他甩开两个侍奴,径直朝孟萦冲过来,想要抱住她。

三郎一把将孟萦拉到身后,同时推开孔尚。三郎十四五岁便上战场,力量自然不是孔尚之流的书生能比。孔尚直接被三郎推倒,反仰倒地。

第三百零九章 捉.奸

就在孔尚纠缠孟萦之时,丁燕婉带着夫郎们,不知从哪里冲过来,对着孔尚大声责骂道:“在家丢人还嫌不够,非要丢人丢到大街上,丁府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这就是几世公府教出来的嫡子吗?孔府欺世盗名,才教出你这样不顾廉耻的子孙。”

孔尚正兀自伤心他的人生遭遇,听到娘子这般毫不顾忌脸面地责骂他和孔府,恼火万分。

她责骂他,尚能忍受,但她责骂孔府,他就不能忍了。

他忽地坐起来反骂道:“堂堂右相府,不也教出你这宠侍灭夫、的嫡长孙女吗?若不是你偏心那些低贱的夫侍,我怎会借酒浇愁?我文宣公府再不好,也没闹出宠侍灭夫的事儿来。”

宠侍灭夫,让丁燕婉气短。

可她郁气总要有个发泄,否则她觉得自己要爆。

她扫了孟萦一眼,又看到十一郎在一旁护着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娘子。丁燕婉冷笑一声,当初她对十一郎掏心掏肺,没见他给她一个好脸。如今他嫁到孟家,对着孟萦这般小心翼翼,万般呵护。她心气怎能平?多年的情意付诸东流,还要看着他与别人恩爱。

“孟家萦娘你要点脸面,你都夫郎成群,还要勾引别人的夫君,真是不知廉耻。”

十一郎一听,她竟然敢骂自己娘子,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骂战,根本不需要娘子出马,他十一郎的状元不是白考的。

“非也,非也,丁家大娘子误会了,是你家夫君突然冲过来搅扰我家娘子行路,与我家娘子何干?你们夫妻不睦勿要迁怒于人,你们一个宠侍灭夫,一个借酒浇愁,有事回家吵,不要在大街上让人看笑话,还连累我娘子被骂。娘子,我们走!”说罢,十一郎便拉着孟萦准备走开。

同时又装作与孟萦说悄悄话地样子说道:“嗯,娘子,刚才我见他二姐夫好像和一貌美女郎去四海楼了!竟然还敢说名声好,嗯哼!”

十一郎的悄悄话并未压低音量,说完还似有所指地看了孔尚一眼。

意图如此明显,以丁燕婉的心眼,怎么会看不出来。

因为暗卫已经告诉十一郎,说跟着七殿下的女郎看着我见犹怜,像个毫无心机的小白兔。事实上却不是省油的灯,她竟然给七皇子下药,这会儿两人估计已经滚做一团了吧。

十一郎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孟萦真怕他胡言乱语坏事。

丁燕婉见十一郎开口替孟萦伸张,本气愤不已,后来听他竟然爆了孔家的大料,也算是变相地维护她。心下窃喜,便对孔尚讽刺地说道:“你家姐姐夫妻和睦,都和睦到别的女郎床上了,你还有脸说我宠侍灭夫,至少我宠的是自家夫郎,没有宠别人家的夫郎。”

孔尚本就醉酒,脑子不甚清醒,被丁燕婉和十一郎这么一激,恼羞成怒道:“你们这奸夫***,少血口喷人,我二姐夫不可能这么做。”

被孔尚骂奸夫,十一郎委屈巴巴地看着孟萦说道:“娘子,我没有当奸夫,我是清清白白跟着娘子的,只属于娘子。若是有心当奸夫,也只给娘子当。”

尼玛,发骚也得分分场合啊!孟萦觉得没脸看十一郎。

丁燕婉见孔尚说她和十一郎有奸情,虽然是被骂,但心里也是高兴的。她心眼多,见孔尚醉酒,又想看孔府的笑话,便笑着说道:“你姐夫是不是这样的人,咱们大家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在这里说再多也没用不是?”

反正,丁燕婉早就想和孔尚和离,只不过碍于他的出身,和离不了而已。不过现在能看孔府的笑话,她是万般乐意!

“看就看,我二姐夫就不是那样的人,若是血口喷人,有你好看!”孔尚威胁道。

孔尚这会儿还没明白十一郎说的二姐夫是谁,因为他大姐的二夫郎和二姐的二夫郎都是老实本分的,根本不可能干这样的事。若是他们敢偷情,这种人还留在孔家做什么,直接扫地出门就是。他根本就没想到十一郎说的二姐夫是七皇子萧瑾卓。

若是他知道说的是二姐的夫君萧瑾卓,就算他酒后脑子不清醒,也不会被撺掇,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时值上元佳节,大街上人山人海。刚才孔尚醉酒闹事,自然不缺人围观,不过三郎让人驱散了人群。孟萦离去,自然也没人去驱散人群。现在听说有人要捉奸,喜欢看热闹的人可不少,丁燕婉和孔尚后面便跟了一大群人。

孟萦见丁家夫妻去四海楼捉奸,便拉着一心想去看热闹的十一郎,继续往回走。

十一郎虽想去看热闹,但碍于孟萦,也不敢造次。只好派人暗中跟着去看热闹,回头给他讲讲。

孟萦知道这热闹可不是好看的,丁燕婉起了和离的心思,这回肯定会给孔府一个好看。孟府可不能趟这浑水,要不然回头会被女皇说她算计其他皇子。

五人带着给爹爹和玉郎买的宵夜回了孟府……

且说,丁燕婉带着走路打飘的孔尚去了四海楼,被人十一郎的人暗中牵引,他们很快就被带到了萧瑾卓定下的天字号房间。

若是平日里,四海楼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只是,今日上元之夜,楼里分外繁忙,加上看灯的人多,稍远些带家眷来看灯的富人住进来不少。整个楼里到处都是人,四海楼里的小厮也就没有发现有人竟然到楼里来捉奸了。

这下子就坐实了孔家有人偷情的事!

丁燕婉激动得浑身发抖,这,这太让人热血沸腾了。

孔尚这会酒劲上头,却本能地觉得不对,他想回去了。之前他敢来,是因为他笃定他姐姐们二夫郎的人品。现在真的出事了,他本能地不想让人看孔府的笑话。

只是,他这时退缩已经晚了。

丁燕婉岂能这样轻易放过看孔家笑话的机会。

这会儿她不光想看笑话,更兴奋十一郎给她的消息。若不是看到十一郎对孟萦的千般呵护,她都快以为十一郎对她别有想法了。

丁燕婉对着身后的侍奴使了个眼色,那两个身强体壮、力大无比的侍奴颇有些拳脚功夫,两人一抬腿踹向门栓,那扇门直接被踹掉了,“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也怪他们太过急色,连架子床上的床帏都没放下来,两人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人前。

萧瑾卓的脑子有一瞬间发懵,他没想到有人敢在四海楼暴力破门,更没想有这么多人围观了他的床事。

他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床上林秀算计他……

他与林秀认识有大半年了,她娇娇弱弱,惹人怜惜,每当她默默垂泪时,他的心就跟着揪起来。

林秀家境不好,她一心向学,却因家境贫寒而无法继续读书。他认识她的那天,她刚被书院赶出来,正坐在书院门口无语泪流,他正好路过,见她哭得可怜,便起了怜惜之心,帮她交了学费,又给了她几十两银子,让她好好读书。

他以为就这样做了个好事,两人不会再有交集。

也许是缘分,他之后又偶遇了林秀两次。她对他敬若天人,总是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这让他感觉特别舒心。

这半年,孔萱有孕,几乎不上他的院子。两人见面也没话可说,让他愈发郁闷。

自从有了林秀这朵解语花,让他重新找到了被人倾慕的感觉。只要有空,他便约林秀出来见面,以解相思。

今夜,孔萱临近生产,自然不可能出来看灯。他便乔装一番出来找林秀看花灯,没想到一向娇弱的林秀,竟然给他下药。

生在皇家,见惯了各种伎俩,林秀给他下药,他怎么会发现不了,只不过他想半推半就,事后不负责任罢了。

谁让她给他下药!

反正林秀也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没想到这臭女人竟然敢让人来捉奸!

萧瑾卓一想到被人捉奸,气不打一处来,他掐着林秀的脖子怒道:“是你找的人,对不对?”

林秀被他掐得面盘紫胀,翻着白眼,连忙摇头否认道:“不,不是……不是我……,我不知……道。”

萧瑾卓的目光扫了门外一眼,一下子就看到傻眼了的孔尚,和满脸震惊的丁燕婉。

怎么会是他们?他们怎么知道他和林秀今夜来了四海楼?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这一切?萧瑾卓觉得脑子有些混乱。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逃避,而不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他捂着脸,顾不得其他,怒吼道:“滚!”

可门被踹掉了,就算门外围观的人滚了,可他们还是被暴露在外。

听到萧瑾卓怒吼的声音,孔尚这才理智回神,意识到他犯了大错,母亲不会饶了他的。

这会儿他也真正意识到家丑不可外扬。起先,他以为十一郎为了给孟萦解围,污蔑陷害他姐夫。哪里想到是真的?再后来被丁燕婉挤兑都来捉奸,脑子都是不清醒的,真是喝酒误事,这事处理不好,明天孔府就是长安城的笑料。

这事一出,他二姐和七殿下再也不可能回到当初了,若是这事没有被众人知道,他们孔府和二姐也可以当做没这回事,捂紧了便是。可现在他亲手将遮羞布给扯掉了,让这事暴露人前,让他二姐和二姐夫以后如何自处?

第三百一十章 有心算计

“我嘞个天,还真有人偷情啊!有钱人真会玩!”人群中有人悄声说道。

“谁说不是呢!要不然这四海楼也住不起啊!”

“也只有有钱人敢这么玩,平民老百姓哪敢偷情啊!若被娘子发现,直接赶出家门都是轻的,这辈子都别想再嫁人了。以后老了,连个埋坟的都没有,成了孤魂野鬼。”

“赶出家门算什么,被浸猪笼的都有。”

“谁说不是呢!去年,我们村的郎君胡来,都被赶出宗族,饿死在外头了……”

“欸,欸,你们知道里面偷情的是谁吗?”有人贼兮兮地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是孔府的二姐夫。”有人小声说道。

“不可能吧!孔府可是清贵的百年公府,那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怎么不可能?是个人没准都会犯错。”

“听说这里面的还是位殿下呢!天啦,嫁到孔府的不是……”那人比划了个七,又指了指上面,然后,捂着嘴,不再说话了。

“欸,你们知道那小娘子是谁吗?竟然敢对已婚郎君下手,也够大胆的。”

“我怎么看那小娘子像我们巷子里的邻居呢,你们看是不是像林家的秀娘?”

“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像呢!”

“我看不是像,而是就是她。她的声音我最熟悉了,刚才那一嗓子我听得真真的。”

“她不是在书院里读书吗?怎么会对已婚郎君下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她林家家贫,不也想娶个富家夫君吗?那人能在四海楼一掷千金,可见是个不差钱的。不过可惜了,是个嫁了人的郎君。要不然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呢!”

“呸,这等品德败坏之人,还能成就什么佳话?还未成亲就睡了人家郎君,若是不娶,那郎君以后还怎么做人?”

“就是,那林家秀娘没想到胆子这么大,偷人都偷到公府头上了,这回有好戏看了!”

“那可不是,能睡到皇亲贵胄,若是一举得女,可不就全家都跟着改换门庭,鸡犬升天了!”

……

上元夜晚上,孟萦按例歇在正院。

萧瑾瑜听暗卫送来的消息,知道孔尚和丁燕婉捉奸成功。七弟萧瑾卓被人捉奸在床,麻烦缠身。他并没有觉得开心,只觉得有些羞赧。毕竟他也是萧家人,三哥和七弟都这样满不在乎地偷情,娘子肯定对他会有看法。

不得不说,萧瑾瑜很了解孟萦的心思。他在孟萦尚未敲打他时,便提前认错了,诅咒发誓不会背叛娘子。他这一番操作,弄得孟萦都不好再以三皇子和七皇子的事来敲打他了。

七皇子在四海楼与人偷情,被孔家嫡子捉奸在床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连禁足钟粹宫的钟贵君都惊动了。他大骂萧瑾卓不争气,偷情都能被人捉,真是没脑子!他没想过,本就不应该偷情,更没想过萧瑾卓的没脑子与他是一脉相承的。

孔尚当晚回了丁府,又让人向上司告了长假,好些天不敢出门。只派人悄悄去孔府打探消息。

文宣公孔楠凌晨得知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将消息压下来。孔府丢不起这个人。她知道孔尚和丁燕婉做下的蠢事,心里气得不行,可她还要忙着四处救火,也没心思和思考如何惩罚他们。

萧瑾卓在四海楼另开了间房,呆了一晚,没敢出门。天色微明,城门初开时,他便骑马去了城外的别院,躲在那里一个多月不曾露面。

他的这般作为,看在外人眼里就是没有担当。文宣公孔楠更是气得头疼。她都不知道这气该向谁发,甚至都不能找那***林秀的麻烦,要不然孔府指定会被人说仗势欺人。

林秀则在事发之后,便被丢在那破了门的房间,无人理会了。在天亮之后,她穿好襦裙,裹着头巾回了自己家里。

她是在长安城流言传遍时,才知道自己睡了谁!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文宣公府二房的正夫,当朝七皇子!

她暗自窃喜,觉得自己赚了。若是能一举得女,没准就能一飞冲天,飞上枝头。她没想到一场针对林家的灾难正在悄悄将临……

外面议论众说纷纭,孔萱并不知道,她还有个把月就要临产,文宣公孔楠敲打了府中上下,将消息压了下来。她只是觉得最近院中的气氛有些奇怪,而夫君竟然扔下孩子不管,也不知道去哪里逍遥,好些天都见不到人。

宫中女皇听到暗卫传来七皇子偷情的消息时,颜贵君正好就在旁边。他有心落井下石,却又想到三皇子与杜芳菲珠胎暗结,被雍王妃拿到把柄的事,也不敢五十步笑百步了。

女皇派人申饬了尚在禁足的钟贵君,说他教子无方,才导致七皇子言行无状。

钟贵君觉得女皇这是将他的脸面往地上踩,可谁让老七不争气,他这当爹的也颜面无光。

流言一日不压下去,皇家儿郎的品性污点就无法洗刷。女皇让暗卫去将林家一众拿下,让他们悄无声息地销声匿迹。

颜贵君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钟贵君,老三出事这两年,钟贵君和老七没少给他们父子添堵。如此有意思的事情,若是林家一夜之间没了,哪里还有好戏看!

于是在女皇和靖安候府的人去林家之前,林家人一夜之间就搬走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剩下一个空院子了。

不光女皇和靖安候府去找了林家,孔府暗中也找了林家,不过都没见到人。既然找不到当事人,时间一长,这事儿就慢慢消泯了。再加上女皇有意为老七遮掩,这几年风调雨顺,女皇便放出消息,准备修建宫殿了。

今年女皇召吴国公府回京,也是有想让他们出钱的意思,她怕唐夫人不肯出钱,准备召唐夫人的嫡子入宫做皇贵君。

唐夫人听后一头黑线,一个当祖母的老妇人竟然觊觎她那青春华貌的嫡子!因为女皇知道一旦唐夫人的嫡子入宫,位分要高,就要多给陪嫁,到时就可以为修建宫殿出一份力。

孟萦听说女皇要大兴土木,心里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了。这才风调雨顺几年,就开始折腾了。五年前的大旱和蝗灾死了多少人?难道她都忘了吗?有修建宫殿的财力,还不如多改善民生和提高军队的战斗力。

北边和西边也是这几年风调雨顺才安生下来,可靠天吃饭哪里靠得住,万一天气不给力,女皇又将国库造空了,难道等着亡国灭族吗?

孟萦觉得自己是阻止不了女皇修建宫殿的决心,但她知道该哭穷了,要不然女皇就认为孟府也该为修建宫殿添砖加瓦了。

正月十八,吴国公夫人带着唐言欢来孟府道谢,孟萦亲自接待了她们母女。国公唐夫人娇媚柔婉,虽年到中年,但依然美丽温婉。

一番交谈下来,孟萦发现唐夫人可不像她长相那般娇软,而是颇有手段。双方有意交好,自然是相谈见欢。

随后,唐言欢几次邀请孟萦出游,孟萦忙于布局孟家的产业,一直不得空,故而两人见面的时间极少。

二月份过得快,农人们忙春耕,长安城里上元节捉奸的流言,刚被女皇要大兴土木的消息压了下来。三月初,林秀又跑到文宣公府门前闹腾,说怀了七殿下的孩子。这狗血一盆盆,没完没了。

得知消息的时候,孔萱已经生完了一对双胞胎儿郎,正在坐月子。萧瑾卓自从被捉奸之后,老实了不少。他在庄子里住了一个多月,因孔萱生子,他才借此机会回到文宣公府。

这次回来之后,萧瑾卓夹紧尾巴做人,每日深入简出。对文宣公夫妇恭敬孝顺,花重金给孔萱购买了不少珠宝首饰,又从宫里请来了老人帮她调理身体,产后修复,安排人细心照料她。他的小意殷勤让孔萱以为他转了性,准备与他和好如初。

谁知,孔萱月子还没坐完,林秀的事就闹到文宣公府门前了。之前捉奸的事好遮掩,可这闹到门前的事,文宣公孔楠想遮掩都难。再说,孔萱已经生完孩子了,这事她迟早要知道。

且不说文宣公府如何鸡飞狗跳,孟萦得知女皇要大兴土木,立马拿出三十万贯,安排欧阳冉帮简然,同时在十四个道州开建平价医馆。同时收购山地,与药谷合作种植地道药材。又拿出二十万贯在各个州郡购买闲置土地,修建慈婴堂,专门收养弃养的婴孩,和无家可归的流浪乞儿。

正好这时,十一郎雕刻的佛家八宝金莲完成,萧瑾瑜和孟萦亲自送到大慈悲寺开光,孟府拿出十万贯银钱,以为两位公主祈福的名义,帮助慧定大师和智心法师修建神女娘娘庙。

随后,孟萦调整孟府的产业,酿酒这一块始终都在孟萦手上,销售分别交给了萧瑾瑜和卫家。萧瑾瑜手下的管事负责北方7个道州的销售,卫家的春风楼负责南方的7个道州的市场。

瓷器场的生意现在是青川的手下负责,十一郎偶尔过去指点。去年年末又收购了相邻两家的瓷器场,如今瓷器场的规模不小,今年的收益会更好。

年前得知崔家郎君的身体不行,王家企图插手孟家茶园,孟萦就请萧瑾瑜帮她拿到了茶引。一拿到茶引,孟萦过完年就安排青川、青山和青河带着大笔银钱,去南方气候宜人之地购买现成的茶园。若是茶园收成好,孟萦觉得绿茶和红茶该同时推广了。

女皇一直派人盯着孟府的动静,她见来报孟萦花钱如流水,这两个月之间花出去将近百万贯,心痛不已。暗道自己大兴土木的消息放晚了。年前她就知道孟府去年的收益超过了百万贯,当时她就动过心思,想让孟府将这笔钱财拿出来修建宫殿。

现在钱都被孟萦花出去了,变成了店铺和土地,她想要让孟府出钱,他们也拿不出来了。

孟萦岂能看不出女皇的心思来,不过为了不让她折腾,孟萦还是很给面子地当榜样捐出了十万贯修建宫室。

有孟萦在前面慷慨捐献,朝中皇亲贵胄和世家权贵也只得纷纷解囊,捐钱捐料。

反正明面上的钱都花到了实处,变成了不动产,也让女皇安心。这些土地和店铺都跑不了,孟萦有所动静,女皇也不怕。

孟萦同时在京中各处钱庄都借了银子,用于开发东城门附近的土地,就是为了防止女皇觊觎来年孟府的收益。这样,就算来年孟府挣得再多,因为要还债,女皇也不能伸手不是!

(未完部分,请看作者的话。感谢投票的小天使们,请多多支持!

一周过半,加油哦!)

第三百一十一章 莫名背锅

晏归云一向身强体壮,极少生病,最近却隐隐觉得不适来。

平日里她在军营生龙活虎,与士兵们一起操练,出一身臭汗,洗个澡,睡一觉,便神清气爽了。哪像现在浑身不得劲,还嗜睡,吃什么都不香。她直觉自己得了很重的病,去找外面的郎中,她怕身体不好的消息,传了出去,影响平南侯府的名声,也影响她在军中的布局。

她知道孟萦精通岐黄之术,便直接找上门来。

晏归云到的时候,孟萦歇晌刚起来,正喝茶醒脑。听门房报晏世女不请自来,还有些纳闷。她让人将晏归云直接带到清韵院来。

晏归云这几年与孟萦交往颇多,自她们说开之后,晏归云便当孟萦是个至交好友,平日里能帮的,都全力以赴。她来找孟萦看病,也是相信她。万一她得了什么不好的病,孟萦不光会全力救治,还会替她保密。

见到孟萦,晏归云也不客气,直接伸出手来,说道:“萦娘啊,我最近浑身不得劲,帮我把脉看看吧!”

孟萦不疾不徐地拿出脉枕,笑着说道:“素来体健的云停也会生病吗?认识你这几年,好像你都没生过病呢!”

“谁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浑身不舒服,精力不济。我不会得了什么不好治的病吧?萦娘快帮我看看。”晏归云一见到孟萦,心里更急了。

“不着急,慢慢来,我观你气色尚好,只是稍显困倦,我帮你把脉看看。”

说完,孟萦静下心来帮晏归云把起脉来。

孟萦反复确认,然后才看着晏归云笑着说道:“恭喜云停,贺喜云停,你好事将近。”

“萦娘妹妹别打趣我,我能有什么好事?”

“怎么不会有好事?云停,你这是有孕快两月了。你月事不至,难道就没发觉吗?”

“什么?有孕?”晏归云大吼一声。

孟萦被吓得一跳,忙道:“稍安勿躁,你现在是准妈妈了,不能这般一惊一乍的,省得吓住了孩子。”

“王八蛋,我要找他算账去,一个大老爷们装什么美娇娘?水路旱路分不清吗?我肚子里的种该怎么办?”晏归云一连串的话说出来,让孟萦觉得信息量有点大。

不过,晏归云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谁的种,都是平南侯府晏家的子嗣。至于侯门秘辛,孟萦虽想探听,却也知道时机不合适,便闭口不言。

孟萦给晏归云倒了一杯茶,推到她跟前。

晏归云呆坐半晌,突然问道:“萦娘,孩子怎样?没问题吧?这两个月我没少与人打斗,会不会影响他们?”

孟萦摇了摇头道:“脉象强劲有力,胎像稳固。孩子一切正常,只是云停近日是不是太过劳碌?你要多加休息。”

“休息?怎么休息?京南大营训练忙碌,哪有时间休息?上元佳节之后,我就一直呆在营房里,若不是最近浑身不舒服,我还不会进城来找你呢!”

孟萦这会儿内心八卦极了,特别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已经可以确认孩子是在上元节前后怀上的。

至于晏归云说的水路旱路和美娇娘,孟萦思索了一番之后,这两个月,她事情太多,忙于产业布局,对于晏归云的事完全没有头绪。

“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恐怕不能留。萦娘给我来副落胎药。”

孟萦:???!!!

“还请萦娘保密,这事有些麻烦,最近我好不容易在军中树立威信,这时若是有孕,至少得耽搁大半年时间。等我生完孩子,再去军中,黄花菜都凉了。这孩子,不能要!”

“我奉劝云停三思而行,落胎极伤母体,且你一旦落胎,也得坐小月子,至少得调理月余才行。”

听孟萦这么一说,晏归云觉得麻烦至极。

“真是麻烦,怎么办?”

“不若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平南侯府迟早也得有个继承人,还望云停认真思索一番再说。”

“另外,我听说你庶妹常年在南郡,陪在侯夫人跟前尽孝,若你这边一直没有子嗣,你母亲会作何想?”

孟萦不知道她的话,晏归云听进去多少。总之,在走之前,她没再提及落胎之事。

晏归云走后,孟萦并未将她有孕的消息告诉夫郎们。萧瑾瑜问起,她也没说。

晏归云走后第二天,正好是三月初十,休沐,吴国公府太郎君突然上门拜访。

因为时值休沐,孟萦和夫郎们聚在世安苑院看孩子,一家人欢声笑语。两个小宝贝如今到处爬,也会坐,偶尔还会蹦出个别词来,正是讨人喜爱的时候。

家里的人多,每天大家都要抱抱她们,就连萧瑾瑜这个亲爹抱到手的机会都不多。

吴国公府人没下拜帖突然到府,让孟萦一头雾水。既然是太郎君登门拜访,孟翕和就要出面接待。

门房将吴国公府太郎君引到孟府日常接待贵客的花厅,一盏茶的功夫,孟萦陪着爹爹孟翕和就到了花厅。

孟萦一见,发现吴国公府太郎君脸上喜气洋洋的,有些不解。她虽在宫晏上见过他一面,但并不熟悉。两家的交往也只是淡淡而交。

三人坐定之后,唐家太郎君让孟萦摒退左右。这才说道:“不知孟府何时上我吴国公府提亲?”

孟翕和一听,立马一脸疑惑地看向孟萦。

孟萦:什么,提亲?

孟萦有些不解道:“不知太郎君何意?我已对外宣称,以后不再纳娶夫郎。”

唐家太郎君一听,面色低沉地质问道:“既然孟家娘子不再纳娶夫郎,那有为何与我家儿郎春风一度?”

孟萦:……

“我想太郎君是误会了,我并未与别的郎君有私情。根本就不认识贵府的郎君。不知太郎君何出此言?”

“不可能,我拷问过家中侍奴,都说三郎上元佳节之后失了守贞砂,他上元佳节与你一同宴饮,不是你是谁?”

“不可能,上元夜,我与镇北侯府世女和平南侯府世女约在天香楼,路上救了贵府的唐言欢,她恳求于我一同宴饮,我这才带她去了天香楼。后来,言欢与平南侯府世女拼酒,我走之前,言欢尚清醒,她说她身边跟有人,安全无虞,我这才和夫郎们外出看灯的。一直到回府,夫郎们都在身边,我不可能与你家三郎有肌肤之亲,再加上我根本就不认识贵府三郎?”

唐家太郎君见孟萦否认得如此彻底,一时也不知道她说得是真是假,便问道:“那为何言欢说是你?三郎不可能说谎的。”

“他不可能说谎,我也不可能说谎啊!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若他指认是我,我愿与他对质。”孟萦被要求负责,觉得莫名其妙。

“那好,我这就让人叫三郎进来。”唐家太郎君道。

孟萦一听,感情是有备而来。她觉得有些麻烦,唐家不会让她背锅吧!她记得消息说,女皇有意让唐家三郎入宫为皇贵君。会不是是唐家知道女皇对孟府虎视眈眈,故意找她来接盘?孟萦满腹疑虑。

不过片刻,一袭锦衣的唐言欢便走了进来。她看见孟萦便笑着扑了过来,挽着孟萦的胳膊说道:“几次请姐姐出来玩,姐姐都没空,今日好不容易见到姐姐,真是太高兴了。”

看这自来熟的,孟萦狐疑地看着唐言欢,想从她身上感受出男子的气息来。很可惜,孟萦没有感受到。

唐家太郎君见自家三郎与孟萦这般熟稔亲密,点头笑道:“三郎,孟家女郎不肯认,你说该怎么办?”

“哎呀,父亲,你怎么又叫人家三郎,应该叫大娘子。”唐言欢娇嗔道。

孟萦顿时觉得好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胳膊。不敢置信地看着唐言欢。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比女人还女人的伪娘。

顿时她又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昨天晏归云的那句装什么美娇娘就能理解了。

孟萦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为何没变声?还是女子声?”

“母亲生下两位哥哥后,一直想要女郎,我一生下来便当女郎养,等到十岁上遇到神医,吃了药,便不长喉结,保持童声,不再变声。”

孟萦还想问,那下面还长吗?可惜有些羞羞地不敢问出口。

孟翕和见两人离题,轻咳了一声。

唐家太郎君趁机说道:“孟家太郎君,你看他们挺能说得来,要不这成亲的日子,我们今天就定下来?”

孟萦:什么,成亲?老娘才不要娶个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孟府家中那一大群郎君都不知道该塞到哪里去,再来一个这样的,还要不要过日子?

孟翕和自然知道孟萦不可能再纳娶夫郎,若不是女皇赐婚,她很可能为了避免官配,就只娶三位夫郎。

现在唐家太郎君问起,孟翕和摇了摇头道:“太郎君说笑了,萦娘的婚事她自己说了算,作为长辈,我并不插手。”

唐家太郎君一听,得,皮球踢回来了,还得孟家娘子点头才行。如今不管三郎嫁给谁,都比入宫强。

“孟家娘子,你看这……”唐家太郎君问道。

孟萦摇了摇头道:“太郎君误会了,上元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还得言欢自己说清楚。不过,昨日晏世女过来,倒是有喜事一桩。至于到底是什么喜事,还请言欢与太郎君亲自去问比较好。”

晏归云的锅,她孟萦可不背!

第三百一十二章 欢喜冤家

那左正越病倒之后,下人们议论纷纷,说自家的少郎君是得了相思病。这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除非那孟家女郎来看他才能好。

黄简然一听轻嗤一声,小样,病倒了,我来给你治治。

因着雾灵山庄和神药谷的交情,雾灵山庄主子们的身体基本上都是黄简然在调理,所以这左正越的病也是黄简然给把脉看诊。

黄简然看左正越躺在床上浑身滚烫,面色苍白,奄奄一息。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这左正越还真是痴情种子啊,当下把完脉,给他开了药方。

黄简然想既然他心火那么大,就给吃点黄连降降火吧!所以方子里黄连的计量就略加大了些。

等小厮将药熬好,端给左正越,他竟然咬紧牙关不肯喝药,气得左庄主让小厮捉住他,给他连灌了两碗。

这下左正越可就惨了,不光心里苦,嘴里也苦得不行。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孟萦知道后,觉得这黄简然简直就是蔫坏啊!

在他母亲的一言不合就灌药的情况下,左正越也等不了让孟萦去看他。他竟然不到五天就好了,再不好嘴里都苦得尝不到味道了。以前他那身板生个病总要十天半个月地调养。

孟萦借住山庄,庄主的嫡长子病了,不去看看总不合适。孟萦一大早用完朝食,就让着白芨带着礼品随她去探望左正越。

左正越刚喝完药,倚在靠枕上,一脸苍白。

听小厮说孟家女郎来探病。

他挣扎着让人帮他穿好衣服,在院里的会客厅见了孟萦一面。

他一见到孟萦,就想起他第一次在山间合欢树上见到的仙子,那画面刻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的歌声始终萦绕在他的耳边,如情人私语。

他上前一把抓住孟萦的手,急切地说道:“孟家女郎,你带我走吧!我们离开雾灵山庄,不管去哪里,天南海北我都跟着你。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银钱,足够我们用很长时间。”

孟萦被他的话和举动吓了一跳,慌忙推开他。

他噗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额头冒起了虚汗,估计摔得不轻。

孟萦心说:这个呆子真是话本看多了,脑子被门板夹了,竟然想要和自己私奔!私奔啊!

孟萦正色道:“左家郎君,我无意于你,亦不会与你私奔。希望你快些好起来。告辞!”

看着孟萦落荒而逃的身影,左正越捂着脸呜呜地哭出声来……

那游击将军家的小娘子宋佳月听说自己的心上人病了,立马急吼吼地带着礼品赶到了山庄。

宋佳月见左正越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消瘦了不少,心疼的不行,忙上前问道:“正越哥哥怎么就病了?还谁惹着你了,我帮你去找她算账。”

“别,千万别,没人惹我,我不当心着了凉。”左正越急着说道。

“哼,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今日一来就听人说你得的是相思病。说你喜欢上借宿你家那姓孟的小娘子了?”

左正越知道宋佳月脾气急,她自幼习武,一言不合就喜欢动手。怕她去找孟萦的麻烦,连忙矢口否认道:“你别听他们瞎说,没有的事。我就是着凉了。”

“你少扯了,这大热天的你还能着凉?你当我是傻子啊?我去找那孟家小娘子算账去。”说罢,她就冲了出去。

左正越拉都没拉住,他想着自己这病了几天也没好好收拾,连忙唤小厮过来帮自己洗漱,穿衣,然后去追宋佳月。

那宋佳月来过山庄多次,对山庄的格局了如指掌。问清楚孟萦居住的院子后,就直奔了过去。

到了院子,她一脚就踹开的院门。在院子里高声吼道:“孟家小娘子你给我出来,正越哥哥为了你都生病了,你不说去看看他,竟然还不闻不问,太过分了!”

孟萦正在房间温书,忽然听到有人大声责备自己,也就放下书,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只见院里站着位英姿飒爽的少女,穿着紧袖的大红骑装,如火焰燃烧。一手拿着根马鞭,一手掐着腰站在那里高声大叫。

孟萦看了她一眼,调笑着说道:“哟,哪来的美丽的小娘子,不知你找我何事?”

那少女听孟萦这么说话,有些红了脸,故作深沉道:“你就是孟家小娘子?”

孟萦点了点头。

“那你得吃我一鞭,谁让正越哥哥病了,你竟然也不去看他。”话还没说完,鞭子就抽了出去。

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啊!孟萦岂能让她抽到?她伸手抓住了鞭子,然后手一抖,借着巧劲夺了鞭子。

宋佳月不知孟萦怎么就夺了她的鞭子,出师不利,她是又惊又气。不服气地叫道:“咱俩打一架,谁打赢了正越哥哥就归谁。”

这什么赌注啊?人也能拿来赌吗?

“我认赌服输,他归你了。”孟萦将鞭子扔过去说道。

“不行,我们还没打呢?”宋佳月说道。

“打一架可以,但要是我赢了,你就管好你的正越哥哥,别让他再来找我,省了他病了还赖我头上。”孟萦说道。

“好,一言为定!”说着宋佳月就让自己的贴身侍奴拿来自己平日里用的宝剑。

孟萦也拿出自己的宝剑,其实也算不得宝剑,只是一支没有开刃的剑,供她平日里练习之用。

白芨见对方的剑是把好剑,有些担心自家女郎。让孟萦用他的剑,他的剑虽不是上好的宝剑,但至少是了开刃的。

孟萦摇了摇头,她不想伤人,用没开刃的剑正好。

宋佳月见孟萦的剑竟然是没开刃的,便套上了剑鞘击了出去。她是个性子急的人,喜欢主动出击。

而孟萦则是冷静自持之人,她见宋佳月来势汹汹,完全是只进攻不防守的路子,就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她避开了宋佳月的锋芒,专找她的弱点下手。

孟萦对人体经络了如指掌,专挑疼又看不出伤的地方下手,反正她的剑又没开刃,伤不了太狠。

两人连续过了几十招,不分胜负。孟萦还准备继续打下去,宋佳月突然跳出圈子叫道:“不打了,你打的疼死我了,我认输。”

她揉着身上被孟萦打疼的地方说:“正越哥哥原来喜欢你这样的啊,不过你长得可真好看,我也很喜欢,你这个朋友我认下了。”

黄简然在宋佳月一出现在院子时,就出来了。他见孟萦夺下了宋佳月的鞭子,又见她挑衅。他早就准备好了迷药,如果孟萦不敌,他就直接用药放倒她。

没想到孟萦这么厉害,他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念叨着:我的妻主真厉害!也不知她知不知道我这个未婚夫郎。他记得小时候孟家叔叔说过要自己嫁到他家去。这么多年过去了,孟叔叔说话还真算话,竟然带着萦妹妹来看他,是来提亲的吗?

如果孟萦知道黄简然这么想,估计会吐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爱戴的亲爹也会干这么坑女儿的事儿来。

等到左正越收拾好自己来找孟萦时,宋佳月和孟萦已经在那里侃得热火朝天,成好朋友了。

左正越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宋佳月的父亲是五品的游击将军,他自从得了宋佳月,稀罕得不得了,一小就让她跟着自己习武。

宋佳月的朋友也多是武将家的女郎和小郎君,个个都糙得很,一言不合就动手,凡事都要靠拳头说话,一次不行,就两次。遂养成了宋佳月急躁直爽的性格。自从两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左正越这般温柔淡雅的白面书生,一腔情意可不都献给了他。

可左正越偏不领情,每每见她总躲着走,不躲不行。人家宋佳月不羞不臊地表白,被拒绝了,人家也无所谓。过两天忘了,又继续回来表白。左正越打又打不过她,只好躲着她走。

宋佳月见左正越过来了,心疼得不得了,忙说道:“哎呀,正越哥哥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生病了吗?走,我送你回去,千万别再吹了风着凉了。”

然后又对孟萦说道:“孟家妹妹,姐姐我先走了哈。你要抽空去看看我正越哥哥,让他快点好起来。我皮糙肉厚没得事,他可不行,个风灯儿似的人,伤不得。改天我再来约你出去打马球。”

那左正越看宋佳月这么说,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气得哼了一声,说道:“哼,谁跟风灯似的?”

宋佳月道:“是我,我跟风灯似的。正越哥哥咱们赶紧走吧!你回去好好躺着,千万别再累着了,要不然我这心里就该难受了。”

那左正越还想给孟萦解释什么,孟萦却是一副我什么都懂的表情,并且挑了挑眉示意她知道他和宋佳月的感情。

那左正越真是气郁,一甩袖子走了,宋佳月看左正越脸色不好,立马跟在后边追了过去。

孟萦见这两人站一起还挺相配,果真是一对欢喜冤家!一个文弱傲娇,一个皮糙肉厚,愿意厚着脸皮去哄,这不正相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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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启蒙画册

十一郎虽然也很喜欢孩子,可娘子不愿意生孩子,他是无所谓,反正只要能和娘子在一起,他就很知足了。当然若是娘子能给他生下一女半儿,他还是很期待的。

四郎带着孟萦玩了将近两个月,她又回到过去闭门不出的日子,现在天气热了,她也懒得出门。一时间,便有些郁郁寡欢,孟萦知道她这是假期综合征,调整一段时间就好了。

小虹霓和小虹霁现在十个月了,两人越长脾气越大,都是家中人惯得。孟萦这段时间没怎么管她们,她们便骄纵起来。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一点都不假。萧瑾瑜对她们是有求必应,舍不得她们受任何委屈。她们又是极度聪明的孩子,最能知道大人的底线在那里,一点一点地试探爹爹们的底线,完全没有节操意识。一言不合就开哭,真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待孟萦发现她们有往熊孩子发展的趋势时,一下子惊醒过来,觉得因自己玩乐,错过了她们成长的那两个月。她们被爹爹们惯出毛病来了,还好,她们还小,还来得及掰过来。

于是,孟萦决定亲自教导她们,将她们接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她想起前世她教儿子时的方法,准备自编教材开始早教。

看到娘子不再出门玩乐,孟萦的夫郎们放下心来。他们唯恐四郎将娘子带沟里去了,还好娘子稳得住。没有在外面沾花惹草,也没眠花宿柳,只是纯粹玩乐。

孟萦不知道的是,若是她和四郎再在外浪荡一阵子,萧瑾瑜就准备罚四郎去跪孟家祠堂。这也是四郎的聪慧之处,总能在人即将发作时,及时改正。

好在孟萦及时醒悟过来,她交给四郎个任务,让他趁着母亲河上水量充沛,带着长安这边的工匠,将提前制好的纺车和织机都送到西北去。

今年孟家给元郎那边分去了一万斤的棉籽,秋收肯定能收不少棉花。今年西北的棉布就可以上市销售,可纺车和织机的零部件造出来之后,一直没有时间运到西北。

四郎虽很不想离开孟萦,但他也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六月中旬,他便带着零部件和工匠,乘船上了母亲河,逆流而上往西北而去。

七月底,四郎顺利到达。孟萦也接到了元郎的信,说孩子满周岁的时候,他会回京休假。她很期待,很久没见到元郎。虽然两人经常通信,但由于事情繁多,颇费心力,占据了她太多的时间。得知元郎要回来,孟萦少不得要提前安排一番。

孟萦准备编写启蒙教材,以绘本为主。她的绘画水平虽然比起前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和顶级画师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甚至连十一郎都比不过。

于是十一郎每日下衙,便获得了亲近娘子的好机会——两人联合编写儿童启蒙教材。往往是孟萦先出思路,画出初稿来,后面十一郎来顺着续写。

不得不说这家伙比一般人聪明,十一郎对大曌文化的掌握,比孟萦这个半道进入的人,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孟萦到现在还不太适应一妻多夫,面对夫郎们时,她心底总有些愧疚不安或羞涩被动。但十一郎这个土著,适应性良好,他觉得自己超级幸运,嫁给了一个好娘子。有时候两人画着画着,就画到床上去了。

事后,孟萦总是恼怒地想,不是自己警惕性不高,而是敌人太狡猾,总用美色诱惑她。

两人做的启蒙画册,孟萦最先做的是硬纸板闪卡,卡片上画着各种彩色的物品、动植物图片和圆点数字卡片。这些卡片做成同样大小,背后用汉字标注。每天给两个小家伙闪几次,起先大家都认为娘子在闹着玩,说小虹霓和小虹霁根本不可能记住。可一个月之后,两个小家伙的测试结果惊呆了众人。两人认出图片和圆点的准确率竟然是百分之百。

这种情况就连太郎君孟翕和都大吃一惊,小时候孟萦聪慧,他手把手教她,也没见过这么高的学习效率。

萧瑾瑜简直喜不自禁,他看了十一郎一眼,知道娘子在用她前世的方法开发孩子的智力。虽然他和十一郎在梦里看到过娘子的前世,但都是走马观花式的,并未体验到娘子所在世界教育的精髓。现在从两个小家伙身上看到了成果,真是让人欣喜不已。

等画完几百张闪卡,两个小宝贝的周岁也到了,元郎提前两天回到长安,又是一年多未见。孟萦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疼惜他的不易,也恼怒朝中对武将的不重视。

两个小宝贝的周岁宴会办得很隆重,宫里给了厚厚的赏赐。她们并没有像民间周岁那样抓周,因为她们的出身不同,自然也就跳过了抓周这一项。

周岁时,小虹霓和小虹霁已经能独立行走。她们穿着大红的襦裙,头戴珠冠,眉间一点红,如观音座下仙童一般。前来庆贺的众人看着艳羡不已。

她们被养得极好,家中太郎君和孟萦都很会调理身体,她们极少生病,等到半岁后,添了辅食。孟萦又让萧瑾瑜从庄子上带回头奶牛,养在家中,给她们喝新鲜牛奶,蒸奶蛋,而不仅仅靠母子果的养分。她们本来就比一般孩子在母腹中多呆了三个月,一岁会独立行走也属正常。其实她们十个月的时候就能行走,孟萦却让她们更多地爬行,不让她们过多行走。现在满周岁,她们愿意自主行走,孟萦也就随她们去!她们长得这般健壮,在大曌来说,这是很了不得的事。

小虹霓和小虹霁的生日之后,元郎在京中有两个多月的假期。孟萦身体无恙,十一郎的避子丸到期了,萧瑾瑜便停了他的药。至于卫元朗这快两年不归家,避子丸的药效也早就过了,萧瑾瑜见他常年不归,戍边不易,也不再提服药之事。

今年天时不错,西北的棉花大等收,卫家的精卫们都能过个温暖的冬天。去年,元郎将玉米和土豆引进西北,让人大力推广,今年的温饱问题得以解决,四郎在那边守着,他也能放下心来回长安。

卫慎初回到长安,去宫中汇报之后,他几乎没怎么出门,因为孟萦现在不需要上衙,只在家打理产业,偶尔抽空去巡视京中的店铺。若是欧阳冉在京中,她连店铺都不用去巡视。两人平日里耳鬓厮磨,相爱相守,分外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相守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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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有孕取名(加更)

卫慎初听说有人给萧瑾瑜下绝嗣药的事后,便也谨慎起来,在宫中几乎任何东西都不入口。也极少在外面用膳。他可不想被人下绝嗣药,断了子嗣。

孟府吃用方面非常严谨,所有下仆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她让专人养了十几条大狗和一大群鹅,别小看这两种生物,是看家护院的至宝。自从这群大鹅长大,想进入孟府的贼和不怀好意想混进来的人,几乎没有得手过。

家里的两个小家伙,谁陪她们多,就跟谁亲,最喜欢的人除了孟萦这个娘亲,便是祖父孟翕和了。至于皇祖母和皇祖父,她们也喜欢,但远没有像家人那般亲密。

元郎见了两个娇软的小家伙,喜欢得不得了。梦想着卫家若是有个女郎该多好,可惜他们祖上五代都没能生出女郎来。大抵他们兄弟四人也生不出女郎吧!

两个小家伙喜欢让元郎抱,还不许娘亲亲近元郎,每当孟萦一走近元郎,她们就去推她,弄得她哭笑不得。她们竟然和她争抢元郎!

九月底,孟萦的癸水没有按时来。她就知道,她这是有孕了。她真不知道该说自己什么好了,这也太容易怀孕了,这简直是沾身就有孕的易孕体质。她知道腹中的孩子不是十一郎的,就是元郎的。不管是谁的,都是她自己的。

得知娘子有孕,十一郎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欢天喜地来形容。他笃定娘子腹中的孩儿是他的,因为他梦到了娘子给他生了个娇软的女郎,跟他一样过目不忘,记忆力惊人。

孟萦有孕,让萧瑾瑜松了一口气,因为之前孟萦生虹霓和虹霁,本就伤了身子,加上又中了寄梦。两个孩子都被赐萧姓,孟家一个子嗣都没留下,父亲孟翕和心里并不好受,萧瑾瑜觉得心虚。若是孟家因为母皇一直没有子嗣,那他岂不是成了孟府的罪人。

这一年,孟萦不愿生育,父亲都也没劝她。她认真调养了一年,各种山珍海味流水一样地进了她的肚子,她知道自己身体底子不错,这些年也没吃什么苦,加上锻炼不少。再生孩子对身体也没什么影响,所以才会默许十一郎和元郎停药。否则,以她现在的医术,轻松就能发现他们脉象的不同。

孟萦心想,还好有男子用的避子丸,否则,没有避孕措施,大曌的女子岂不是一生都要不停地生育?

有孕之后,孟萦出去得更少了。除了休息,她有更多的时间整理脑子里的绘本。往往她的思路一出来,十一郎总能很好地领悟。两人配合默契。

元郎见孟萦和十一郎有聊不完的话题,他隐隐觉得自己陪娘子的时间太少了。可这些年,西北虽然没有大的战事,但一直都不是很太平,他在京的日子有限。

孟萦自然能第一时间感知元郎的情绪变化,便给他找了一些书籍,让他整理西北的堪舆图和西北的地域民情风俗。这些都是孟萦喜欢看的,能给娘子做事,元郎很快就投入到编写中。

孟萦和十一郎的绘本受到了虹霓和虹霁的热烈欢迎,两人通过看绘本竟然识得不少文字,这真是意外之喜。

得知孟萦有孕,元郎特意和她商量孩子的姓氏问题。对于孩子随谁姓,她并没有什么执念。

她没有,可太郎君有啊!

孟萦只好安慰地说道:“若是生了小娘子,恐怕要姓孟,若是生了小郎,便姓卫也无妨,想来爹爹也不会反对。若是爹爹不愿,我去和他说。”

孟萦知道梦中定国公府绝了后,消亡于大曌。这辈子,她不会让满门忠烈的卫家连个子嗣都没留下。

元郎感激地拦着孟萦的腰说道:“谢谢萦儿,若不是你,卫家恐将传不下去。卫家往上五代都未能生下女郎,我估计娘子这次生下的多半是小郎。”

孟萦知道他不会说甜言蜜语,也知他心意,便不多计较。

“元郎有没有想好,将来给他们取什么名字?”

“孩子们的娘亲是状元女郎,哪里用得到我给他们取名?”

“娘子,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你们这辈是行慎字吗?下辈是什么字辈?”

元郎笑着点了点头道:“是敬字辈。”

孟萦突然想到姚鼐的《登泰山记》中写道“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意境甚美,便笑着说道:“他们的名字便从苍山负雪,明烛天南中选吧!”

“都很好听,想来,他们肯定会喜欢娘亲给他们取得名字。”元郎拥着孟萦说道。他就知道萦儿不会辜负卫家的期望。

“那他们的名字便从茫白熙雲四字,苍山、负雪、明照和天南便是他们的字吧!”

“好,这几个字都很好,寓意也好。茫,从水,芒声,水浩大之意,可意指事物辽阔浩渺而无边际,苍山可茫无涯际。白,与雪相辅相成,负雪,其意甚美,富有生机。熙,意喻大光明,有欢喜和乐之意,明烛乃有照耀之意,明照正好与熙相配。雲,从雨,云声,喻盛多、高远。天南云盛,极为相称。这四个名和字都很好,我很喜欢。”

“知我者,元郎也!正是吾之所想。”

两人温柔相拥,享盛世安宁!

两个月的假期过得飞快,十月下旬元郎要去西北了,那时孟萦已有孕两个月。她本意出门相送,元郎怎肯让她出门冒险?只让他送到大门口。

元郎临走前,说孩子出生他尽量回来,若是回不来,只能等孩子生日的时候了。他的话让孟萦痛哭不已,她是真的心疼元郎了,恨不得跟着他去西北。可她又舍不得家中的父亲和孩子,再说她有孕在身,也不适合长途跋涉。两人自从相爱,一直都是离多聚少,现在她怀了他的孩子,他也不能陪伴,的确让人伤心。

孟萦一哭,元郎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她有孕在身,不宜情绪波动太大,只好交待三郎照顾好娘子,有事随时传消息。他给孟萦留下了一队亲卫,然后转身骑着马走了。

看着三爹爹走了,虹霓和虹霁哭得一塌糊涂,两人分外黏元郎,总是与孟萦争抢元郎。孟萦怀孕之后,颇有些孩子气,故意与两个小家伙争抢,经常搞得元郎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哄谁好了。

看着两个小家伙哭得比自己还厉害,孟萦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怎么就生了这样两个小戏精,成日里与她抢吃的,抢喝的,还跟她抢夫郎、争宠,真是太过分了。

后来,她又嘲笑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与这么小的孩子计较。

可能是日子过得太幸福了吧!她如是想!

第三百一十五章 姐妹交心

元郎走后,孟萦消沉了一段时间。好在有十一郎这个活宝,长得好,脸皮厚,又能作,多少能惹得她开怀。再加上,她本就有孕,精力有限,每日还要教虹霓和虹霁学习,慢慢地便转移了注意力。

十一月底到十二月初,外地不少官员陆续进京述职。李侃如带着高明慧和一双儿女回到了京城,他们的一双儿女已经两岁多了,高明慧还特意带着他们到孟府来拜访。

李侃如的一双儿女长得更像高明慧,深得高家长辈的欢心。他们祖父给他们取名高乐山、高乐水。两个小家伙的性子更多地继承了李侃如,比较沉稳持重,对于孩子来说,便显得文静了些。

孟萦看着两个小大人模样的孩子,乐不可支。

她指着高明慧笑道:“慧娘姐姐性子活泼开朗,怎地乐山和乐水的性子这般稳得住,真是像极了李兄。”

高明慧温柔地看着一双儿女,幸福而又无奈地说道:“谁说不是呢!当初他们生下来像我,都以为性子也是个活泼好动的,谁知道越养性子越像夫君。现在他们都开始教育我啦,真是操不完的心,总怕我照顾不好自己。”

“慧娘姐姐好福气!正好多几个人心疼你!”

“哎呀,我都被他们父子三个管得死死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许。连多吃口糕点都要被管。我在萦娘妹妹这里可要敞开了吃。在秦州,我想得最多的就是长安的吃食,特别是妹妹府里的餐点。”

“那今日慧娘姐姐在留在府中用两餐,晚上用完晚膳再回去。”

高明慧欣喜地说道:“那怎样好意思叨扰萦娘妹妹,嘴上客套一下还是要的。我原计划就想着在妹妹这里用午膳,待午后夫君过来接我,我们再回去,既然妹妹留我用晚膳,我这就让侍奴通知夫君,下衙后再来孟府,一起用了晚膳再回去。可好?”

“那敢情好,我和夫君也很久没见李兄,正好大家一起聚聚。我这就安排人准备膳食,中午我们吃炒菜,晚上吃鹿肉火锅。怎样?另外,每日庄子都会送来新鲜蔬果,暖棚里种的,各种蔬菜都有。”

“再说我就要流口水了,我们几个有口福了,跟着妹妹吃点新鲜蔬果。”

孟萦向来喜欢高明慧的直爽不见外,他们夫妻一直都立场鲜明地站在孟府身后,孟萦不是不感动。比起朝中那些一直观望的文官,孟萦更喜欢李侃如和高明慧夫妻这种坦荡之人。再说了,他们夫妻出身高门,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有,怎么可能馋孟府的那点儿吃食。

高明慧见孟萦的肚子又鼓起来了,羡慕不已。去年她在长辈的安排下,纳娶了三位门当户对的侧夫,却一直没有身孕,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之前和夫君成亲的时候,也是成亲两年有余才有的身孕。

“萦娘妹妹,真是羡慕你啊!这么快又有了身孕。在京的这段日子我要多来叨扰,沾沾妹妹的喜气,好早日有孕。”

“慧娘姐姐客气,一会儿我给你把脉看看,调理一番,应该很快就会有喜事传来的。”

“那真是太好,我一直在找善于妇科调理的郎中,都没碰到合适的,那就拜托妹妹了!这两年我一直没有消息,父母都有些着急,起先以为是夫君的缘故,后来又以为我伤了身子。还好有乐山和乐水在身边陪着,他们面上才没那么催促。”

“子女都是随缘的,缘分到了,他们自然就来了。先调理好身体更重要,我父亲在调理身体方面特别厉害,以前在武陵时,有不少四五十岁的大娘来调理身体,还能生出子嗣来!”

“天啊,那真是太厉害了,简直是神医再世。听人说妹妹乃孟神医之后,令尊肯定的了真传!如今太郎君还出诊吗?”高明慧问道。

“父亲更擅长治未病,长于身体调理。不过家中琐事繁多,再加上他还要帮忙看虹霓和虹霁,根本走不开。明年京中的药房开起来,他要是有空应该会去出诊吧!”

“好期待啊!那我能请令尊帮着调理身体吗?”

孟萦笑道:“这个应该是没问题的,我先派人去看看父亲是否得空,一会儿让人领姐姐过去。”

“我看两位小公主虽是双胞胎,两人却长得不像呢!”

“她们两个,一个像夫君,一个像我,性子却是颠倒的,老大长得像夫君,性子却随了我。老二长得像我,性子却随了夫君小时候。”

“这样真是有意思,若是犯了错,都可以赖到对方头上了。”高明慧一脸了然地说道。

“慧娘姐姐可算说到点子上去了,明明老大性子沉稳,不爱哭闹,喜爱甜食,我小时候就这样,夫君偏说他小时候就这样乖巧。老二因为长得像我,性子傲娇,极会哭闹,喜爱咸口的东西,像极了夫君,他却说像我,搞得我哭笑不得。再加上老二因为小,长得又像我,在家中比较受宠,愈发被惯的无法无天,动不动就欺负姐姐。最近这几个月,我花了不少时间掰正她们被养歪的性子。”

“这孩子啊,从生出来,就是操不完的心。也难怪人都说,儿女都是债。妹妹好福气,这么快就有了身孕。我和夫君没少被父母教训,特别是夫君真是冤死了。”

“那是为何?李兄向来老成持重、温柔敦厚,颇有君子之风,怎会被教训?”孟萦不解地问道。

“他也是被我父母迁怒,之前我不肯过早纳娶夫郎,总想着晚些时候再娶,多陪陪夫君,可父母等不及。去年我听命纳娶三位侧夫,谁知一直没能有身孕。父母又以为是夫君的缘故,其实根本不是那样。我给他们解释,他们还说我包庇偏宠夫君。我和夫君都被他们弄得有苦难言,在加上我有个侧夫是祖母夫郎那边的亲戚,他性子拔尖,又爱争宠,真是轻不得重不得,搞得人烦躁不已。还好,年底夫君要入京述职,我便急匆匆带着孩子,跟着夫君进京了。这次,可要住得久一点才好。”

孟萦没想到高明慧家中这么复杂,父母长辈插手她的房中之事。这种感觉想来不好受,她想到当初孔芝的房中之事,被孔楠和孔萱插手,那段时间她差点得了抑郁症。

“姐姐不是跟李兄去了秦州任上了吗?你们山高水长,长辈怎么管得了。”

“还说呢,夫君刚上任时,我们四口的确都在秦州,过得还不错。可第二年,母亲便让不停催促我纳娶夫郎,我若拒绝,她便让父亲敲打夫君。这不,去年她一次安排我娶三位夫郎,我没办法只得回去。可那三位夫郎仗着各自背后的依仗,成日里争风吃醋,搅得家中不得安宁。真是让妹妹见笑了,妹妹家中夫郎比我中还多,怎么没见妹妹为此忧心?你可得给姐姐我传授传授经验,我头发都快愁掉了。”

孟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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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论耙耳朵(加更)

高**的问题让孟萦感觉,这性子豪爽,也是有毒的!

这还有经验要传授么?孟萦自己都没想明白,到现在她还有些稀里糊涂,怎么就突然娶了八位夫郎。

“哎呀,我一直都是稀里糊涂地过。,不过好在父亲极少插手我房中之事,我将后院都交给夫君打理,听从他的安排,按部就班,自然烦心事也就少。若是有人不守规矩,那就狠狠惩罚。

我觉得姐姐的烦心事与家中长辈关系比较大,若是姐姐将后院全部交给李兄打理,姐姐的长辈不插手,或许日子就能安宁下来。”

可不就是这样,太郎君孟翕和除了最初给孟萦送暖情酒,后来见她接受了多个夫郎和平共处,便没再插手她房中之事。孟萦将所有夫郎都交到萧瑾瑜手中,听他安排,她按照规矩来。大家觉得公平合理,便不会闹起来。

可高**父母长辈插手过多,影响了他们夫妻感情,也导致家宅不和。不过也能理解,若是几世同堂,家庭内部人际关系复杂,各种利益交缠,肯定难以做出公正的选择……

再说乐山和乐水跟虹霓和虹霁在暖房里玩得不亦乐乎,乐山和乐水平日里被李侃如教育得很好,他们毕竟大一岁多,也明显懂事多了。四个加起来不足十岁的孩子在一起,竟然聊得热火朝天。

等李侃如下衙来到孟府,萧瑾瑜、沈灵均和卫慎行已经回府。孟萦和高**在清韵院花厅聊天,看着四个孩子在那里看启蒙画册。这些启蒙画册是孟萦和十一郎联合画的,大小正适合孩子看。

乐山和乐水都没见过这样的画册,他们看虹霓和虹霁看得津津有味,好奇地看了一眼,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两人沉迷其中,虹霁爱说话,还给他们讲画中的故事,讲得断断续续,但孩子们交流都是连蒙带猜,你懂的,他们四个之间交流无障碍!

一直到吃晚膳的时候,四个小家伙都恋恋不舍地放下启蒙画册。李侃如不知道是什么书卷,让这几个孩子连吃饭都不积极了。

他扫了一眼,发现并不是市面上卖的启蒙读本。他随手翻了几页,竟然觉得特别有意思,意趣横生,画多字少,简洁的画风,正适合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忙问道“萦娘,这些画册从哪里购得,很是有趣!”

“是我和十一郎画的,我们见虹霓和虹霁平日里无聊,便想用画册的形式教他们明事理、识字。没想到,她们还挺喜欢,所以,我们就按照她们的年龄成长阶段,坚持画了不少画册。”

“两个状元的手笔果真与众不同,你们应该找书肆将这些画册印出来,让更多的人受益,也算功德一件。若是你们出这些启蒙画册,我首先要购买几套自用和送人。”

“经李兄这么一说,看来娘子得购买一家书肆,用来出版这些画册。”十一郎笑着说道。

这厮总算说了件靠谱的事儿,谁知他随后又道“我记得娘子以前喜欢看话本,若是有了自己的书肆,岂不是想看谁的话本就印谁的话本?”

看话本,那是上辈子好不好,这辈子哪有时间看话本?这厮果真不可信,什么话都说。

不过李侃如和十一郎的建议,倒让孟萦想起,她的确应该购置一家书肆,这样有需要印刷时,能更方便一些。另外,她想起前世初高中时,用的试卷多是蜡纸刻板印刷,那比现在的活字雕版印刷更简洁方便,造价也更低。为了更多的人能够读书识字,她觉得有必要推广开来。

目前大家读不起书,一是束脩过高,二是书本太贵,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启蒙教材太过枯燥乏味,总是要不停地背背背,孩子们厌倦了,哪里还能学得好。

孟萦还想到,若是她将蜡纸刻版印刷研发出来,岂不是可以办报纸了,想起来还真是让人兴奋。

孟萦在这厢独兴奋自脑补,那四个加起来不足十岁的小朋友们却有点闹得不愉快,他们好像起了争论。

高乐山“虹霓妹妹,母亲说带我和妹妹到孟府来,你是姨姨的孩子,怎么不姓孟呢?”

高乐水“就是啊,就是啊!你看我母亲姓高,我和哥哥也姓高。”

萧虹霁“我知道啊,因为我和姐姐跟爹爹姓!”

萧虹霓“我们是跟皇祖母姓的,名字也是皇祖母赐的。”

高乐山“皇祖母,皇祖母是谁?”

萧虹霁“皇祖母就是皇祖母啊!”

突然高乐水插了一句道“哎呀,你母亲也是个耙耳朵啊!”

萧虹霁“耙耳朵,耙耳朵是什么?能吃吗?”

萧虹霓“我七(吃)过猪猪耳朵,没七(吃)过耙耳朵。”

“嘿嘿,我知道什么是耙耳朵,因为我祖母总是说我母亲是耙耳朵,听父亲的话,这么久也不给我们生弟弟妹妹。真是娶了夫郎连亲爹娘都不认!”高乐山一脸骄傲地说道。他还不知道他的话将他爹娘都给卖了。

萧虹霓“耙耳朵,好像不好,不好,我娘才不是耙耳朵!祖父没有说娘是耙耳朵,我娘好,很好!”

萧虹霓还小,词汇量有限,知道好的意思,又想不到更多的词汇,有些捉急。

高乐水不干了,立马叫起来“你娘就是耙耳朵,要不然你们怎么不姓孟,姓萧?你娘肯定就是祖母说的耙耳朵,妻纲不振。祖母,祖母告诉我,告诉我,让我以后一定不能像我娘那样当耙耳朵!”

他们的声音有些大,众人都听到了他们的议论。这回轮到孟萦和高**面红耳赤了,连带着萧瑾瑜和李侃如都有些不好意思!

孟萦没想到高**母亲这么虎,家庭教育从娃娃抓起,一小就告诫她以后不能妻纲不振?

高**没想到母亲这段时间对她的唠叨,让两个小家伙记到心里面了。真是丢人丢到别人家了。

李侃如见场面有些丢人,便抓起乐山和乐水,板着脸说道“食不言,寝不语,吃东西都挡不住你们的嘴。”

高乐水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高**说道“唉,娘亲,你也不管管你夫君,你亲亲的小宝贝都被他欺负了。”

李侃如……

高**“乐水,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当然是祖母啊,她说下次我爹吼我的时候,就这么说。保准爹爹不会罚我。”高乐水毫无心理压力地将祖母买了。

高**……,这才多长时间,母亲就将女儿教坏了。

众人停顿了半秒,然后哄然大笑。

孟萦没想到古板端正的李侃如竟然有两个冷幽默的孩子,就这脑子和智商,以后真是了不得。

孟萦心想,得了,在这两孩子心中,她和高**都成了耙耳朵。

第三百一十七章 诞龙凤胎

新年宫晏,孟萦因由身孕,借故不去宫中,在家里过的。十一郎也留下来陪她。沈相知道孟萦怀了十一郎的孩子,让人送来不少适合孕妇用的滋养品。十一郎爹爹——道山真人,专门给孟萦送来好几幅颇富童趣的画,说是让孟萦多看看,对腹中胎儿有好处。

沈家的这番操作,让孟萦感到颇为心虚,到时孩子生下来若是元郎的,十一郎空欢喜一场,岂不是伤了沈家的情分?

不过现在孩子还未生下来,谁也说不好。到时孩子若是元郎的,她再赔罪?

不,这怎么赔罪?

对,把责任都推到十一郎头上,谁让他的小蝌蚪跑得太慢!

哈哈哈哈,孟萦都被自己这奇葩的脑回路给逗笑了!果真是奇葩的环境改变人!

……

孟家今年收益非常好,在东南西北四个大的州郡建立了纺织厂,棉花的种植已经推广开来。今年的炒绿茶代替蒸青绿茶,全面推向市场,收益颇丰。红茶也开始慢慢被众人接受,特别是入冬后,喜欢红茶的人便多了起来。四郎准备明年将红茶带到海外。

孟府收益虽好,但支出也大。再说,她知道财不露白,必须要韬光养晦。因为女皇还需要大笔的银钱修建宫殿呢!

据说是她准备修好宫殿后,还要修建地宫,这徭役真是没完没了。

孟萦要养暗中的人马,一部分是纯粹被养着的,他们要加强锻炼,饮食不能差,加上日常开销,所费不赀,好在孟家所有的产业基本上都是盈利奇高。故而,收支平衡是没有任何问题。

孟萦让简然在上元佳节前,去宫里看望了黄悠然,给他送去了大笔银票和方便打赏的小颗金银元宝,让他在宫中上下打点。

简然自梦中醒来,觉得有些对不住悠然。当年若不是他用计自污,与孟萦定亲,恐怕入宫的就是他了。

自上年禁足后,侍君黄悠然大病了一场,若不是简然从孟府给他拿了大量上好的药材,他恐怕就会病死宫中。

经此一场无妄之灾,再热烈的感情,也要冷了心。知道女皇是个没心的,悠然也不再奢望女皇的微末情意。但争宠还是要的,因为在宫中,没有上位者的宠爱,就意味着冷落、死亡或生不如死。

悠然之前恨过简然,觉得要不是因为他设计嫁给孟萦,他也不会入宫伴驾。后来知道了孟萦与简然本就有指腹为婚的娃娃亲,是他和母亲妄想之后,便认命,释然了。更何况,孟家本不欠他的,孟萦完全可以不管他,但她还是对他伸出了援助之手,还处处照应他。

她做这些都是看在药谷和简然面子上的,孟家有皇正君罩着,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正所谓投桃报李,他希望能帮到孟家,也希望将来女皇驾崩之后,新女皇上位能留他一命。他还年轻,不想去殉葬。

简然发现自悠然大病一场之后,他们兄弟的感情好了不少。两人彼此有意靠近,故而相处愉快。悠然想尽办法哄得女皇欢心,经常吹枕边风,让女皇对孟府的戒备少些,孟萦日子也能好过些。若是有人参孟府,悠然也能快速将消息传给孟萦这边知晓。

过年的时候,四郎在西北陪着兄长。一开春,四郎便马不停蹄地返回长安,就是想赶在孟萦生产之前,抵达长安。

孟萦的这胎比较平顺,没什么孕期反应,能吃能睡,平日里孟萦忙着看账册,画绘本。肚子里的宝贝一直都安安生生的。

孟萦心想,这孩子肯定不是十一郎的,要不然怎么会那么乖呢!

黄简然年前回到京中,得知孟萦有孕,便留在了京中,帮她保胎和生育后调理。

卫慎行对孟萦这胎照顾得非常上心,因为这个孩子关系定国公府的未来,容不得任何闪失。

十一郎笃定地认为娘子怀了自己的孩子,便收起了不靠谱,细心准备起来。他本就极端聪明,一旦上心,做事让人挑不出毛病,这也是他在工部衙门被上司赏识的原因。

三月二十八,孟萦在经过一个时辰的阵痛之后,她还以为自己又要经历一遍痛不欲生,痛断肋骨。没想到孩子很快就生下来,她感觉自己就像下个蛋,片刻间,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过程快得,让她想起前世看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时,许玉兰生第一个孩子时,将许三观骂得狗血喷头,骂了很久。生第二胎时,刚开骂,甚至还没骂过瘾,才堪堪骂几句,孩子就已经生下来了。

这就是经产妇的速度!

直到生完孩子,孟萦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她这才感慨,也难怪大曌男女比例失调,却没有导致人口过度稀少,原来是生育这般简单。当初她生虹霓和虹霁时,若不是自己先入为主地认为十月怀胎,也不会难产如斯。

她瞬间明白,那些家里孩子成群是怎么来的了。她发现,越是富裕的家族,孩子控制得比较好。而乡村里,大抵是避子丸的价格不便宜,加上传统的多女多福的想法,生的孩子极多。

孩子抱到孟萦跟前的时候,她一眼就分辨出他们是谁的孩子。男孩是哥哥,跟元郎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女孩是妹妹,眉眼间与十一郎极为相似,长得温润可爱。

怎么会这样?孟萦觉得世界开了奇葩的大门,之前她知道黄乐然和黄简然是双胞胎,不是同一个爹爹。她虽觉得不可思议,但毕竟不是自己生出来。现在轮到她自己,她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转瞬间,她觉得自己生育上的压力减轻不少。她今年二十,若是她每次都生两个夫郎的孩子,三年内完成任务,就可以躺着享受了。若是上面那位搞事,她就带着孩子们出海游玩,等到上面那位死了,再回来。看谁熬得过谁!

放下了心理包袱,孟萦决定好好睡一觉。

三郎抱着大哥的孩子,心情激荡不已,卫家有后了,上辈子的命运最终得到了改写。定国公府一定会好好得延续下去。

十一郎抱着他两辈子才得的唯一子嗣,激动得傻了一般。原来梦中的一切终于实现了,娘子果真给他生了个娇软女郎。他女儿虽不是娘子的嫡长女,却是孟家的长女,果真是个有福气的。

等在门外的孟翕和听到孟萦生了一对龙凤胎,瞬间放下心来。虽然之前他通过把脉,知道孟萦怀了龙凤胎,但孩子没生下来,始终觉得难以置信。现在生下来了,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孟家终于有后了。

倒是孟萦生了龙凤胎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众人都说孟家的气运果真不一般,头两胎竟然得了三个女郎,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宫中的女皇听说孟萦生了龙凤胎,内心艳羡不已。想到孟萦的两个女儿都随了萧姓,以后虹霓和虹霁肯定会为皇家开枝散叶,生下更多的女郎。

对于生男生女孟萦也是懵懵懂懂的,大曌这种情况,生女喜上眉梢,生男也未见不喜。不过还是人以稀为贵,女孩对家族延续来说更加重要。

沈相得知孟萦给十一郎生下一个女郎,很替他感到高兴,亲自上门送来好几个经验丰富的看护阿郎,帮助十一郎照顾小宝贝。

十一郎在孟萦有孕之初,便起了整整一页纸的名字,有郎君的,也有女郎的名字。只不过,他没想到孟萦第二胎还能生下女郎,起的名字中郎君的名字居多。等他见到女儿,便直接给女儿取名孟沈鱼。

孟萦知道古文中沈是沉的通假字,既然十一郎觉得他们的女儿有沉鱼之貌,他又姓沈,便没有反对。孟翕和见十一郎与孟萦商量过,便尊重他们的选择。

至于元郎的孩子,则有三郎和四郎照顾。卫家族老从卫家亲信里选了几个靠得住的看护阿郎送到孟府,帮忙照看卫家嫡系的第一个小郎。

十一郎的女儿出生没多久,胎衣便被拿去种了母子树。而元郎孩子的胎衣则被四郎拿回了定国公府。

孟萦生过孩子之后,除了吃饭喝药,大睡了三天。

孩子们都被抱去厢房,她的房间静谧清雅,没人打扰。简然帮她做产后修复,她精神恢复很快。

之前生虹霓和虹霁时,她中寄梦昏睡,现在她清醒着,便想要喂奶,可简然在调理的汤药里下了回奶的药物,孟萦根本就没下奶。

等到孟萦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是三天后了。她见虹霓和虹霁吃母子果长得也很健康,也就放下心来。

孟萦生产的月份很好,正值春暖花开,对产妇和孩子都有好处。有简然和太郎君帮忙调理,孟萦的身体恢复很快。

出月子的时候,孟萦的水肿消退了不少,孕前补的浮膘也减了下去。简然还是让孟萦休养了一百天,细细地帮她调理身体。

(未完部分,请看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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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远香近臭

虹霓和虹霁自从弟弟妹妹出生,一直觉得兴奋不已,笨手笨脚地想要来帮忙,谁敢让她们动手啊,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为了增进几个孩子之间的感情,孟萦尽量制造机会,让虹霓和虹霁看护弟弟妹妹,哄他们开心。

有时,孟沈鱼和卫敬茫哭闹起来,让虹霓和虹霁心烦,她们会问孟萦“娘亲,弟弟妹妹总是哭闹,什么时候把她们送走啊?”

孟萦……

“大娘子和二娘子说把弟弟妹妹送到哪里去啊?”十一郎不解地问道。

虹霁“还是回到妈妈肚子里去,他们太吵了,弄得我午休都没睡好。”

虹霓“送到外面也行,他们在咱们家住太久了。娘亲告诉我,走亲戚不能住太久,住久了,惹人烦,叫什么远香,远香,嗯,远香……”

虹霁“是远香近臭,这个词我记住了,哈哈,姐姐你忘记啊!”

孟萦和十一郎听后,有些哭笑不得。他们的孩子被这两个小家伙嫌弃了。

萧瑾瑜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两个活宝了,只好笑着安慰道“他们已经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你们要是觉得弟弟妹妹吵,就跟父亲去正院住好不好?”

虹霁看了虹霓一眼说道“我才不去爹爹的院子呢,一点都不好玩。”

虹霓“就是,我才不要离开娘亲。若我和妹妹走了,他们就把娘亲抢走了。”

萧瑾瑜扶额,这两个小家伙从生出来,就一直住在清韵院,没离开过娘子,现在更加离不开娘子了。

众人暗道这俩人小鬼大,心眼着实不少。

孟沈鱼和卫敬茫快半岁的时候,卫家二郎准备回京复命,正好休整两个月,对于能和娘子相处时光,他充满期待。

那时孟萦的产后修复已完成,半岁多的孩子也比较好带,她觉得松口气。

虽要照看孩子,但有那么多看护阿郎帮忙,根本不需要孟萦亲自上手照顾,她还是有很多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孟萦在十一郎的建议下,收购了一家附带活字印刷工坊的书肆,请画匠打版,印刷她和十一郎给孩子们的启蒙画册。

启蒙画册一上市,立马被疯狂抢购,因为孩子们第一次见到这般有趣的书,既能学知识,又好看带劲儿,一点都不枯燥乏味,大家对启蒙画册都爱不释手。

画册印刷制版不易,从根儿上杜绝了盗版印刷,故而书肆的印刷工坊日夜不停工,画册仍不够卖。

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启蒙画册第一套才售卖不久,盈利颇丰,相信不用等启蒙画册的第二套出来,购买书肆的本钱就能回来。

孟萦给了十一郎书肆百分之二十的份额,画册的盈利单算。画册大卖,让十一郎高兴地合不拢嘴。

孟萦产后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做了无数次失败的试验,最终将蜡纸刻板印刷给弄出来了。这对大曌来说是划时代意义的变革。只是,没有弄到适合做报纸的纸张,只好用最便宜的书写纸代替了。

不是孟萦没有考虑在造纸上进行变革,而是发现造纸的材料有限,且存在污染,于环境不利,故而也就歇了变革造纸的心思。

有了印刷上的便利,孟萦决定开办曌第一份民间发行的报纸。当然这份报纸发行之前,她请萧瑾瑜帮忙,提前找京兆府尹报备了,交了银两,拿了盖红章的文件,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争议。

孟萦想想这份报纸的发行量不会太大,因为识字的人数量有限,读书花费太大了,书本价格又高,想要读书的确不易。

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她办得报纸,她临时决定开办平民书院,让更多的人能够读书,真是一件大功德嘞!

办书院的地方有钱就能买到,但好的夫子不易寻。孟萦决定从自己的同年中入手,找家境贫寒的学子过来兼任,同时他们若有信得过的同窗也可推荐。

她觉得她又找到事情干了,会花钱还真是门了不起的技术。她暗自感慨道。她没想到的是,多年之后,从孟萦开办书院出去的学子,很多成了大曌的肱骨之臣。他们念孟家的恩情,一直站在背后默默支持孟家。

连着干了这么多事情,孟萦才惊觉跟四郎和十一郎时间长了,会变得跟他们一样能作,爱折腾。

四郎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每日里到处游走,将市井中好玩的,好吃的体验个遍,逗猫遛狗,市井八卦,斗蟋蟀、斗鸡,勾栏瓦肆,哪里有热闹看,哪里就少不了四郎的人。

孟萦的报纸让立志做真纨绔的四郎有了发挥的余地。

她算是看明白了四郎这个人了,不折腾就会死!

他比十一郎还能折腾!好歹十一郎经过科举的磨砺,尚能坐得住。四郎似乎坐都坐不住,一天不往外跑,就浑身憋得难受。

孟萦觉得四郎的中二期有点长,没有经过岁月的洗礼和磨砺,想要成长起来可真是不易。她想到这般能折腾的人都娶回家了,又不能退货,只能自己消受,真是吃大亏了!

报纸开办之初,孟萦纯粹是为了好玩。她知道后世的报纸最来钱的是广告,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她留了不少篇幅给孟家和她夫郎们的店铺做广告,由于订阅量有限,广告效果差强人意。

反正她也没想借此盈利,只是想便于探听市井消息罢了。有钱好办事,孟萦找了几个文笔不错、身家清白、且人品上佳的秀才专门负责办报纸。

报纸开办一段时间之后,宣传效果明显增强。因为报纸打出了名气,不少贵族男女成为孟萦报纸的忠实拥趸者。

(未完部分,请看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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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蓄养少年(加更)

前世戏曲是到元代才开始蓬勃发展起来,现在大曌没有戏院,民间也没演戏之说,孟萦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四郎春风楼里的小倌们有的艳比娇娘,让他们当戏子演戏总比当青楼里的小倌儿强吧!

于是孟萦便根据大曌实际,结合前世看影视剧的经验,写了两个剧本出来。十一郎听说娘子写了有好玩的剧本,硬要掺和进来,添笔润色,拿出他那作精本精的做派,将孟萦原本的劝世正剧,改成诙谐搞笑让人捧腹的轻松喜剧。

孟萦也算是服了,这也算是十一郎的本事!

剧本一出来,四郎看了,笑得前俯后仰。拍着大腿,连声称好。

于是,王八看绿豆,对眼了。果真是作精碰作精,惺惺相惜。

萧瑾瑜见状,默默为自己和孟萦点了一炷香。这些个不省心的东西!

不过他见孟萦尚有心情、有精力折腾,也就随她去。因为他的缘故,孟萦被母皇猜忌,无法入朝为官。他本就愧疚,所以不管她如何折腾,只要不触犯母皇的底线,他都能无限包容。

四郎拿了剧本,立马安排人手排练。同时,他还得找上演的剧院才行,春风楼虽然合适,但毕竟是青楼,不是谁都会去的。他在长安城里溜达了两圈,最终看中了孟萦东城门附近的大场子。

这块空地之前是生产纺车和织机的木料加工厂,后来因为购买木材入城不方便,青川在征求孟萦意见后,将加工厂搬去了可就地取材、交通便利的庄子上,这一大块地方便空了下来。

原来臭河沟的荒地,现在被改造得景色宜人。靠近路边的宅子都设计成了前店后院的门面,每年孟府收得租金不少,剩余的几十套二进的院子,孟萦都安排心腹住了进去。这块地如今人气很旺。

现在四郎要利用空地,孟萦根据后世的剧院特色,给四郎提了不少建议。有钱办事快速便捷,春风楼那边的剧目排演熟练时,四郎这边的剧院修改建也差不多完成了。

为了剧院的音响效果,四郎花高价埋了大量的铜管。在剧院的任何观众席,都能清楚地听到舞台上的台词。二楼的包间更是更是装饰得奢华而私密,观看效果体验绝佳。

剧院建造的时候,孟萦还专门抽时间去看过,留了商业经营的地方。因着四郎请得都是专业的人,剧院造出来,已经是现有条件下最好的了。

剧院开业前,孟萦从自家的庄子上挑选了一批五官端正、品貌得宜、又会厨艺的小郎,放到了府里。

这帮小郎乍一到府里,兴奋得不得了。

他们正是十五六岁少年慕艾的年龄,第一次被青川大管事带到府里,见到家主娘子,简直惊为天人!

在他们短暂的有生之年里,从来没见过长得这般美若天仙的人物!便以为能得到家主娘子的青眼,哪怕做个贴身侍奴,他们也能一步登天。于是铆足了劲,各自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吸引孟萦的关注,以期留在她的身边。

可他们再怎么努力,似乎收效甚微,家主娘子除了教他们技艺,很少和他们交流其他的。

孟萦自然知道这帮小郎的心思,她向来对其他郎君不假辞色,这帮小郎除了努力学习技艺,讨她欢心,其他的倒也不敢造次。

这帮小郎能够接触到家主娘子,是高兴了,可孟萦的夫郎们都紧张了。

欧阳冉和四郎才去外地巡店,尚不知孟萦召来这么多少年郎。

萧瑾瑜、十一郎和三郎下衙回来,听下人说娘子召了许多品貌端正的少年回来了,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知娘子到底想干什么。

三郎向来相信孟萦,不管她做什么事情,他都认为是合理的,故而说道“娘子不会看上他们的,招他们过来,肯定是有事情安排。”

他的这般信任,若是让孟萦听见,定会觉得感动。因为三郎一向忠犬,若是在她前世,能嫁给这样忠犬的老公,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四郎却一脸了然道“娘子大抵是吃腻了山珍海味,想要换换口味,吃个清粥小菜。咱们还能怎地?气死吗?”

十一郎知道,这种情况下,玉郎肯定不好出面说什么,毕竟他的出身在那里,得端着些,如何与这些人计较,只能他来。

“看六郎君说得,你这是不相信娘子,你与娘子相识多年,娘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四郎心里暗骂这沈十一还真是个不省心的,也难怪大家都说,沈十一向来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没有不相信娘子啊,可我说得有可能是实情啊!”四郎反驳道。

“娘子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你带娘子到处游玩,何曾见她的目光为别的郎君停留?”

十一郎根本就不相信孟萦会做出蓄养少年郎君的事情来,毕竟她上辈子婚后过得那般劳心劳力,也从没有干过背叛婚约的事来。不是她没有诱惑,而是她能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始终坚守婚姻的底线。可见她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在大曌这么些年,也从来没见她做过风流浪荡的事来。

果然十一郎的话刚说完,孟萦就走了进来。

四郎脸色大变,这时机也太寸了,也不知道娘子有没有听见他说的话。至少十一郎是给娘子卖了好。

孟萦一走进厅堂,他们都噤了声。刚才还说得热闹,怎么都不说话了?看来话题肯定与她有关!

既然他们都不说,那她也不提,看谁能憋得过谁。

孟萦这会儿心情正不好,这几个月她忙于购买书肆、出版画册、办报纸、准备书院开办事宜、写剧本、还要帮忙照看剧院,忙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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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四郎闯祸

四郎怕自己的话引起孟萦的误会,忙站起来说道“娘子,二哥准备回京过中秋,后天我们去码头接他,好吗?”

孟萦看了四郎一眼,并未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三郎向来敏感,他见娘子虽然带着刚睡醒时的惺忪,但他感觉她好像很不开心,带着很重的起床气。

四郎被孟萦的目光扫过,觉得自己被她看穿了。

他一向鸭子死了嘴臭硬,在娘子面前从来不说她好,他就是那般心口不一。被娘子惩罚,竟然觉得痛快!一天不招惹娘子,就浑身难受,他觉得自己是有病,并且病的不轻!

四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喜欢操控人心,可惜每次遇到娘子,总是有心无力。娘子意志坚定,他几乎是无从下手。娘子及笄之前,他有意接近她,就想让她爱上他,这样他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因为被爱的人才有肆无忌惮的资格,可惜娘子根本就不上钩。直到娘子离开,他才发现自己在操控人心中,丢了自己的心。

“我可怜的二哥啊!成亲几载,竟然还是个童子鸡儿……”

四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三郎一把捂住了嘴。

孟萦的脸爆红,她想暴起打人,手痒得难受!

对于卫家二郎,孟萦从来就没想过与他有任何牵扯。只是造化弄人,他竟然跟着元郎嫁给了她。

上次他回京,正好赶上她生虹霓和虹霁,而后又中了寄梦。调理了百天才好。等她好了,卫家二郎已经回西南了。但他走之前,孟萦因为觉得亏欠,给了他不少银两、药材、药方等好东西。此后,便没再将他放在心上。

看到孟萦爆红的脸,连脖子和耳尖都透着粉,四郎一瞬间有些痴迷。他就搞不懂为何娘子成亲三载有余,孩子都生了四个,还这般羞涩。大抵她这辈子都学不会像其他女郎那般,周旋于众郎君间,风流放纵。

大家见孟萦这般,便知道她觉得愧疚尴尬了。

十一郎才不想娘子对卫家二郎愧疚呢!那是个面上儒雅君子,内里复杂难缠的杀星,比四郎这货腹黑麻烦多了!

这些年卫家大郎和二郎不在京中,家中才有安宁的日子。要说卫家四兄弟,最厚道可靠的就是卫家三郎,这几年亏得是他呆在京中。四郎蹦跶得再厉害,也是独木难支。若是他们四兄弟都在京中,恐怕玉郎都压制不住他们,孟府的安宁日子也就到头了。

“娘子,今天咱们的小鱼能往前爬了,不过现在她还是肚子着地,一拱一拱地往前爬,特别可爱。”十一郎兴奋地对孟萦说道。

孩子对于娘子来说,向来是最好的话题。十一郎递过来的梯子,孟萦没道理不爬。

“嗯,小鱼真厉害,今天吃果泥了吗?”

“吃了,吃了,吃了好几勺苹果泥,还喝了几口石榴汁。”一说起孩子,十一郎就露出了迷之慈父笑脸。

“大郎今天怎么样?”孟萦看向三郎问道。

三郎是个不太会说谎的人,他老老实实地回道“我刚下衙,尚未见到大郎。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因为看护阿郎并未找我汇报。”

“娘子应该问我,今天是我看大郎。他能吃能睡,特别好玩。这不刚睡着,我就把他带过来了,娘子抱抱,看长胖了没有?”

说罢,四郎从椅子后面的手提篮里,抱出个白胖的孩子来。

孟萦接过大郎一看,差点没把手中的孩子甩出去。

四郎将茫小郎的脸当成调色板了吧!

茫小郎的整张脸惨不忍睹,妖娆的眉毛,猴屁股一样的红脸蛋,外加世纪香肠大红唇。他今天可能过得很不开心,睫毛上还挂着小泪珠,眉毛微蹙着。看着让人好心疼!

好好的一个白嫩软萌的小郎,叫四郎给折腾成这幅鬼样子。

众人一见这景象,想笑,又怕惹得孟萦不开心,恨不得憋出内伤来!

孟萦看着熟睡的茫小郎,想到他从娘胎里就没与爹爹相处,出生这么久,爹爹也没能回来看他,他叔叔还这般整他。他是她与元郎期盼已久的宝贝,怎么能被四郎这般折腾?

孟萦是真的心疼了,心疼地想哭。

她想元郎了,觉得好委屈,替元郎委屈,也替茫小郎委屈。茫小郎多可怜,只有她这个母亲是他的倚靠,可她却没有守护好他。

看着茫小郎微蹙的眉毛,想到梦中不详的预兆,孟萦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滴落下来,滴到茫小郎的衣服上。

可能是母亲的眼泪微烫,茫小郎不安地扭动一下身子,往孟萦怀里钻了钻。他这般懂事,让孟萦更加心疼起来。

看到孟萦哭泣,大家面面相觑!

四郎知道这次自己闯了大祸,茫小郎是大哥的孩子,是卫家的嫡子,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就是因为太喜欢了,不知道怎么对他才好。

他见娘子给十一郎生了个女郎,羡慕得不得了,他也想要个女郎啊!所以才会给茫小郎装扮成小娘子的样子,就是希望茫小郎能给卫家招来个妹妹。

他没想到茫小郎的皮肤那么好,那么吸色,胭脂涂上之后,怎么也擦不干净,越擦越涂得脏乱,最后就成了这个样子了。他要知道娘子这般在意,还哭了起来,打死他也不会这样折腾茫小郎啊!

十一郎见孟萦哭泣,心里说不出地难受,他知道孟萦素来坚强乐观,很少哭泣。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她一直都是极有韧性的人。今日这般,她这肯定是伤心了,或者想卫元朗了。

他替她感到难过,他知道娘子心悦卫元朗,可这么多年,两人离多聚少,倒是他们陪伴娘子的时间更多。自己内心倾慕的感情和被动接受的感情感觉肯定是不同的,他能理解她。若是让他被迫嫁给丁燕婉,他肯定比死还难受。

十一郎扔给四郎个你死定了的眼神,低头不语。

四郎有些讪讪地说道“娘子……”

孟萦哑着嗓子,低声说道“你们先回去歇息吧!大郎我来照看,我想静静。”

娘子这是下逐客令,四郎心痛如绞,还想再说什么,便被三郎提溜出去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玉郎心思(加更)

待他们走后,孟萦收拾好情绪,用棉花蘸了她自制的婴儿油,将茫小郎脸上的胭脂、口脂和眉黛印子清洗干净,然后用温水给他洗了个脸,涂上婴儿膏脂,他又是那个香喷喷、又白又嫩的茫小郎了。

可能是脸洗干净了,母亲的怀抱清香又温软,他渐渐眉目舒展,睡得很香。孟萦搂着又香又软的茫小郎,闭目沉思。

茫小郎长得极惹人喜欢,他五官虽像元郎,但眉眼间却不那么凌厉,而是像孟萦一样恬淡安然。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珠,熠熠生辉,只看人一眼,就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可能是感受到爹爹不在身边,他一直都很乖巧懂事。尽量不给人添麻烦,带起来特别省心。茫小郎清澈的眸子濡慕地看着她,再看着他红扑扑的小笑脸,孟萦亲了亲他的面颊,心情好了不少,他真是她的心肝小宝贝!

萧瑾瑜回到正院之后,面色低沉。他知道娘子肯定是因为怜惜卫元朗的缘故,从而移情茫小郎。这么几年过去,卫元朗在娘子心中的地位始终未变。

感情大抵就像人的执念,得不到始终都放不下。他亦是如此!

萧瑾瑜心下感慨,至少娘子日日都陪伴在他身边,每天他都能见到她的笑脸。卫元朗就算是娘子的心头好,朱砂痣,他们却难以长相厮守。

是他陷入执念,要求太多了。

至于卫家四郎,前世他能顶天立地、力挽狂澜,是因为他父兄皆亡,无依无靠。他必须站起来,凭借一己之力撑起卫家。这辈子,他的三位兄长都活得好好的,为他遮风挡雨,不需要他经受那么多磨砺,他一直都没能成长起来。他倒是活得自在适意,将纨绔贯彻到底。

别说四郎,就是他自己,重生回来这么长时间,日子过得太过安适,险些让他失了斗志。若不是娘子始终保持警惕,唯恐母皇在背后对她出手,他可能也难以成长。当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上辈子他倒是经受了磨砺,可身体不济,想要干一番事业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傍晚时分,看护阿郎抱着刚睡醒虹霓和虹霁过来了。萧瑾瑜看着一双女儿,心里甜蜜而酸软。她们是他与娘子一世情缘的结晶,只要她们好好的,娘子的心始终都有牵绊。

萧瑾瑜按下心中不快,抱过两个女儿,然后笑着看她们喝煮过的鲜牛奶。

两人每人喝完大半碗鲜奶,然后抬起头看着萧瑾瑜。她们的唇边沾了一圈白色的奶渍,看着他甜甜地笑。

萧瑾瑜取了帕子,将她们唇边的奶渍擦干净。

“爹爹,娘亲呢?”虹霁问道。

“爹爹,我想娘亲了。”虹霓小声说道。

“你们娘亲休息了,明天我们去找她好不好?”

“不好,我们现在就要去找娘亲……”两人齐声叫道。

萧瑾瑜有些头疼,他知道孟萦这会儿肯定不想见任何人,不过应该不包括她的孩子们,他决定带虹霓和虹霁去清韵院试试看。

清韵院中,孟萦正看着在榻上努力爬行的茫小郎。茫小郎五个多月,正在努力学习爬行。孟萦托着他的脚,一点一点地教他爬行。他学得非常认真,孟萦也不知道自己教的他能听懂多少,但他态度极好,反复不停地尝试练习。

他爬了半天,累了,翻个身,尝试坐起来。待他在孟萦的帮助下坐好,便看着孟萦咧开嘴笑了。

他一笑,口水便流了下来。

孟萦在他的口水中看到了两颗小米粒牙齿,从牙龈中探出了头。看到小牙了,孟萦兴奋得不得了,立马把他抱起来,高兴地对着他说“妈咪的大郎长牙牙了,妈咪好开心啊!”

说罢,孟萦还亲吻了他的额头和面颊。茫小郎见母亲亲他,乐得手舞足蹈、咯咯大笑。

萧瑾瑜牵着着虹霓和虹霁进来的时候,正看见他们母子俩其乐融融的景象。

他不知道自己父女三人是否打扰到娘子了。

孟萦回头一看是他们父女三个,便将茫小郎抱在怀里,对着两个宝贝女儿说道“娘亲的小公主们来了啊!小心肝宝贝,快过来娘亲看看。”

虹霓和虹霁一听母亲叫她们,立马松开萧瑾瑜的手,向孟萦冲了过去。那架势比百米冲刺的速度还快,唯恐落后了。

孟萦看着她们,无奈地对萧瑾瑜笑道“玉郎,坐,桌上有新鲜果汁,你自己倒些喝。”

萧瑾瑜见孟萦已经调整好情绪了,并未将悲伤的情绪带给孩子们。她像喜欢茫小郎一样喜欢他的虹霓和虹霁,对他一如既往地温和,只不过他总觉得这温和中始终带着一丝距离。

一想到自己的执念,萧瑾瑜努力压下心中的那丝计较。在桌边坐了下来,径自倒了杯果汁,是浅红的石榴汁,酸酸甜甜很可口。

他抬头看了眼榻上的母子四人,孟萦盘腿坐在榻上,茫小郎坐在她怀里。虹霓和虹霁围在她左右,一脸濡慕地看着她们的娘亲。

孟萦左右各亲了亲虹霓和虹霁,两人咯咯笑,闹着要亲她。孟萦自然很喜欢这种亲密的母女间互动。

萧瑾瑜看着这般亲热而美好的景象,像做梦一般。他希望这样安宁祥和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他和娘子能够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他决定不再计较娘子心中所想,只要她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晚上,孟萦留他们在清韵院用了晚膳。

虹霓和虹霁看茫小郎跟着母亲睡,羡慕嫉妒得不得了,闹着也要跟母亲睡。萧瑾瑜劝都劝不住,只好让孟萦带着他们仨睡。

虹霁最会察言观色,她看出爹爹想跟娘亲一起,便拉着孟萦的衣袖说道“娘亲,你看爹爹一个人回去多可黏(怜),让他跟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孟萦得寸进尺的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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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四郎自罚

萧瑾瑜感觉得孟萦似乎有心事,他也一直没睡。他将孟萦搂在怀里,细细地亲吻她的颈侧、耳垂。他呼出的灼热气息,让孟萦的皮肤起了细细的小疙瘩,蓦地羞红了脸。

透过烛台微弱的烛光,萧瑾瑜自然看清了孟萦脸上的娇羞。与她成亲三载有余,她每次情动都是这般娇羞可人,如同初娶夫郎的小娘子,让人心动不已。萧瑾瑜一直沉溺于他们夫妻之间的互动交流,几乎每次她下榻正院,他都要痴缠很久。

今夜孟萦情绪不高,萧瑾瑜也只是温柔地亲吻她一番。他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该怎么去安慰枕边人。

孟萦翻了个身,对着萧瑾瑜,看着他的面颊,伸出手来描绘他的面部轮廓。她的玉郎真的很好,若不是他们之间夹着他母皇,兴许她能更加信任他,将他当成彼此的倚靠。

但现在明显不行,若是她对他付出了绝对的信任,等到未来抉择时,不光他会为难,她也会受伤。她怕母皇将来拿孩子逼迫玉郎,让他陷入两难。与其那样,还不如就维持现在这样的距离,两人都能自适。将来既使受到伤害,也不会觉得终身难以释怀。

两人就这样相依相偎,平静地过了一夜,虽然什么都没做,却似乎彼此都感到心安。

……

且说四郎从清韵院出来之后,和三郎回了初见院。

三郎见不得孟萦伤心,就算惹娘子不高兴的那个人是他亲兄弟四郎,他也会帮娘子讨回来。

刚到院子,四郎便被三郎揍了,是下狠手的那种。

四郎虽也跟着兄长们习武了,但三郎上过战场,对战经验丰富,加上他武力值本就比四郎高,所以完全是三郎单方面碾压四郎。

当然,三郎下手很注意分寸,没有揍四郎的脸,但身上就跑不了青紫交加了。

两兄弟二人大战,并未惊动初见院外的其他人。他们出了一身臭汗,也出了心中的一番郁气。

三郎这才开始教育四郎道“小弟今日着实过分,娘子对我们多番忍让,从来不像别的娘子那般骄纵跋扈,对着夫郎们颐指气使。你为何还不满足,非要惹得娘子生气?”

四郎我也不知道啊!真是莫名其妙!

“还有,你在娘子面前从来就未说过好话、软话,娘子出于道义和本分,还能对你照顾有加,已是万幸。你若再这样下去,待娘子寒了心,再想暖回来就难了。我今日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三郎径直回了东跨院,将四郎扔在初见院的庭院中。

四郎回到厢房,泡了个澡,浑身痛得说不出话来。他连晚膳都没用,就躺到了床上。

他还想等娘子今夜过来时,给她看看他的伤处,好让她心软,心疼他一番。这样,他再赔罪,娘子就会原谅他了。

谁知,他等到月上中天,娘子都没有过来。

等他派人去清韵院打探消息,才知道清韵院已经关了院门,早就歇息了。

这是娘子第一次不打招呼爽约,因为这么长时间,每次该到谁的院子歇息,娘子向来守时。若是有事,也会提前派人过来传个消息。

四郎这时才意识到,原来一直好脾气的娘子也会生气的,看来他得想个办法哄娘子开心……

第二日天色微明,四郎从噩梦中惊醒,他睁开眼,准备坐起来擦把汗,但浑身疼得他哀嚎一声,又躺了下去。他索性就那样直挺挺地躺着,想着梦中的景象。

他梦见娘子不见了,所有人都找不到。真是上天入地都无法找到娘子的踪影,他们都成了望妻石。孩子们每日哭闹吵着要娘亲,搅得人头疼欲裂。所有人都指责他,说是因为找他,娘子才会遇难不见的。

在梦中,他见到了娘子给二哥和三哥生的儿郎,也见到了欧阳冉和黄简然膝下的小娘子,唯独没有见到他的孩子。

然后,娘子为了去找他,不见了。他孤身一人到处寻找娘子,怎么也找不到,他心里好怕,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娘子,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他还没有找到娘子,就被吓醒了……

四郎躺了一会儿,顾不得身上疼痛,翻身下床。他决定负荆请罪,去找娘子赔礼道歉。

孟萦是被茫小郎亲醒的,他的口水流了她一脸,全心信赖地看着她,叽里咕噜地说着谁也听不懂婴语。

孟萦心想若是孟沈鱼在,说不定两人可以交流一番。

她亲了亲茫小郎,觉得他的口水都是香喷喷的。她暗笑,自己果真是亲妈,自家小宝贝放的屁都是香的。她起身抱起茫小郎,不让他吵醒虹霓和虹霁。可她还未穿好鞋,两个大宝贝也醒了过来。

萧瑾瑜随即也睁开眼笑道“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娘子,真好。”

一大早就被表白,孟萦的脸有些发烫。

“娘亲,早!爹爹,早!”虹霓和虹霁齐声说道。

“你们也早。快起来吧!我们去洗漱,今日爹爹休沐,我们去祖父院子用早餐好不好?”

两人齐声说好,她们很喜欢祖父,因为祖父会给她们做山楂糖球吃,那可真好吃啊!

玉郎和孟萦给彼此束发,孩子们看着他们这般亲密相爱,都笑眯眯的,很开心的样子。

待他们收拾利落,走到院子里,孟萦这才看见四郎跪在院子中,膝盖下面还垫着搓衣板。

孟萦……。

她看着搓衣板就觉得膝盖疼,四郎这是怎么了?

“娘子,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早晨我没找到榴莲,只好用搓衣板代替了。”

“你哪里错了?”孟萦反问道。

“我不该拿大郎寻开心,惹得娘子生气。”

孟萦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娘子不是说犯了错就要跪榴莲,没有榴莲就要跪搓衣板。如今我跪搓衣板了,娘子就原谅我吧!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了。”

若是不原谅就不起来?哟呵,这还威胁上了,爱跪不跪,又不是她让他跪的。

孟萦又有些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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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玲珑心思(加更)

四郎一大早就去洗衣房取了搓衣板,然后去正院跪搓衣板的事很快就在孟府传开了。太郎君孟翕和一起来,就听半夏说起这件事。

孟萦他们一行还没到世安苑,太郎君已经知道萧瑾瑜罚了四郎去跪祠堂。他什么都没说,只安排厨房将饭菜按时送来。

玉郎他们到的时候,三郎已经到了。十一郎正抱着孟沈鱼坐在太郎君身边说笑,孟沈鱼立在十一郎腿上,蹦着跳着往太郎君身上扑。

等到孟沈鱼见到孟萦抱着小哥哥到来,立马啊啊地叫着往孟萦这边扑。好像在说娘亲怎么不抱宝宝我?然后眼泪汪汪地盯着孟萦看。

三郎见状,便准备接过娘子抱着的茫小郎。可茫小郎在五爹爹和娘亲的怀抱间,选择了娘亲的怀抱。他看了五爹爹一眼,转过脸,搂着孟萦的脖子,不看卫家三郎。

孟沈鱼一看茫小郎不离开娘亲的怀抱,立马不干了,哇哇地大哭起来,泪珠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这哭声可真大啊,可怜带伤心的,让人听了觉得心疼不已。

孟萦立马一只手抱着茫小郎,另一只手接过孟沈鱼,一边抱着她,一边哄道“小鱼不哭,不哭,娘亲抱抱。”

一到孟萦怀里,孟沈鱼的哭声几乎是秒停,然后腮边挂着泪珠就咧嘴笑了起来。

孟萦……

哎呀,我的个天啊!戏精和作精也会遗传的!

十一郎看着自己女儿这番骚作,真是既骄傲自豪又羞赧脸红。

太郎君见了,哈哈大笑道“这三娘子可真是厉害啊!”

大家安静地用早膳,谁也没提四郎,好像将他忘了一般。

早膳后,大家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世安苑逗弄四个小宝贝。太郎君拿出山楂,细细挑选,准备给孩子们做些山楂糖球。

大家决定中午还在世安苑用膳,孟萦让管家提前安排好膳食。

四郎在祠堂里跪了很久,也没人叫他起来。他昨晚就没有吃饭,今早一起来米水未进就去跪搓衣板了。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想起来,又怕惹得娘子更生气。

他在心里忿忿不平地抱怨娘子真狠心,一点情分都不讲。萧五郎也不地道,让他在祠堂跪着,也没说跪多久,难不成他还得一直跪下去?

他想过用苦肉计骗取娘子的同情和原谅,但他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吃过苦,使苦肉计真的是太难了,谁愿用谁用去,反正他不想用!

一直到午膳时分,孟萦才想起被发配到祠堂的四郎。她看了三郎一眼,让他去将四郎叫过来一起用午膳。

三郎出了世安苑,直奔西北角的孟家祠堂。

四郎这会儿由刚开始的直立跪姿,变成了趺坐的状态。他觉得自己快饿死了,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

三郎见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自然没有给他好脸色。

四郎见自己三哥过来,立马惊喜地问道“三哥,是不是娘子叫你来的?”

三郎没好气地说“你还有脸说是娘子叫我来的?要是娘子看到你这样趺坐在蒲团上,非得气死不可。”

“既然不是娘子叫你来的,你来干嘛?我都快饿死了,你也不知道给我带点吃的喝的,一点都不讲兄弟情义!”四郎嘟囔道。

“饿死你也没见你悔改,饿一两顿死不了。你好好跪着吧,我走了,你什么时候悔改了,什么时候再起来吧!你可得给我跪好了,若是让娘子看到你这副景象,有你好看!”

说罢,三郎便直接回了世安苑。

孟萦见三郎独自前来,并没有见到四郎。她以为是四郎又使小性子,不肯过来。

“娘子,四郎他怕娘子没消气,跪着不敢起来。”

(谁说老实人不会撒谎?他们要是撒起谎来,没我们大家什么事儿。)

孟萦心想,难道四郎这货转性了?

午膳后,还是亲自去看看吧!孟萦如是想。

众人在世安苑用罢午膳,各自带着孩子回去歇晌。

孟萦让苏木将的午膳送到四郎住的初见院,她则直接去了祠堂。

三郎走后,四郎也不敢懈怠了。他认认真真地跪着,嘴里念念有词“娘子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娘子别生气了,我的膝盖好疼。娘子什么时候过来啊,我都想她了,以后我再惹你生气,就变成一只大王八……”

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孟萦听了好气又好笑。

四郎听到身后的动静,见孟萦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立马蹦了起来,准备向孟萦跑来。

突然他想到什么,然后“哎哟”一声,直接倒在孟萦身上。撒娇着说道“哎呀,我的膝盖要废了,疼得走不了路啦!娘子扶着为夫好不好?”

说罢,他整个人像吊在孟萦身上的树懒一样,扯都扯不下来。

孟萦心中暗骂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家伙!

她悄悄地取出银针,给四郎来了一下。

可这家伙也太能忍了,硬没有跳起来跑掉。而是疼得龇牙咧嘴地说道“哎哟,哎哟,连小虫子都欺负我,刚才咬了我一口,可真是要疼死了。一会儿,看我不拍死它。”

孟萦……,这家伙也特么太狡猾了!

“娘子,我都快饿死了,人家昨天晚上都没有吃饭,等着娘子过来,一直等到饭菜都冷掉了,娘子也没来。早上一起来,我就给娘子赔罪,娘子原谅我了吗?”他将他的大脑袋往孟萦的脖子边拱了拱,语气委屈地说道。

“中午我让三郎叫你去世安苑用膳,你为何跪着不肯去?”孟萦问道。

听她这么说,四郎心想呆子三哥还挺聪明啊!学会跟娘子玩心眼了,他多跪了这段时间,让娘子亲自来接他,可比他跟着三哥去世安苑有面子多了。

三哥,不愧是亲哥,费这般玲珑心思帮他!

“我这不是怕娘子还生气吗?哎呀,不说了,我又饿又渴,简直快要死了!”

孟萦真是拿他没办法,只好说道“我让人给你留了餐,送到你住的厢房了。一会儿你回去自己吃就是!”

“娘子不陪我去吗?没有娘子陪,我吃不下啊!”

孟萦心说平日里也没陪你吃饭,也没见你饿着,照样每餐都吃得特好!

“娘子你今天陪我好不好?你得把昨天晚上补回来。”

你看,这又得寸进尺了!

孟萦什么话也没说,将四郎送回初见院,便回了清韵院。

四郎倒是想挽留她,可一想到浑身青紫的伤痕,着实不雅。被娘子看到了说不定还会嫌弃,便歇了留孟萦在初见院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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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借花献佛

第二日一早,四郎早早过来请孟萦与自己一起去码头接他二哥。孟萦想了想,孩子们都去世安苑陪祖父了,夫郎们上衙去了。她便跟着四郎往码头而去。

时值秋日,外面的景色浓墨重彩,气温适宜,适合纵马飞驰。可城内不允许纵马,四郎只好带着孟萦坐着马车。他本可以骑马跟随,但为了与娘子亲近,他还是钻进马车,将脑袋拱在孟萦怀里。

孟萦见到这样的四郎,有时会想,她可真是操不完老母亲的心。四郎好像没有长大一般,虽然在外边他也能独挡一面,可一回到府里,他简直就像那中二期的熊孩子。

他们到码头的时候尚早,孟萦懒得呆在马车里,下车四处走动。码头上人来人往,分外嘈杂。大曌水路繁忙,南来北往的货物要运到长安城销售,肯定就需要不少帮忙运输的码头工人。

她走动了好一会儿,又来回询问了几个码头工,原来这码头也有漕帮的,不过在长安城,权贵云集。漕帮地位不显,不敢造次。听说外地的漕帮很有势力,孟萦觉得漕帮是传递消息的好渠道。只不过每个地方的漕帮只是地方帮派,并不能拧成一股绳,很难有大的发展。

想要整合漕帮的势力为己所用,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背景恐怕不够。孟萦觉得自己下一阶段可以关注下漕帮的消息,毕竟以后逃命可能离不开漕帮的帮助。

就在孟萦沉思间,卫家二郎乘坐的官船到了灞河码头。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码头两边的山林如油画的画布,色彩斑斓。

卫家二郎身着三品武将的官服立在船头,像松柏般苍劲挺拔。

四郎看见二哥,忙着挥手叫道“二哥,我们在这!”

孟萦看向卫慎言笑着点头致意。

卫家二郎见娘子和四郎亲自来迎,自然高兴。他弯了弯唇角,故作严肃地看着他们。

待到下船,卫家二郎带了两队亲卫,他的行李由亲卫提前送到孟府。他骑马随行,并未上马车。四郎骑着马,跟二哥热情地说这话。

因为时间尚早,卫慎言提出,先将汇报的折子送到宫门处,然后再回府。

孟萦知道卫家二郎身为武将,必定有他自己的使命。

卫家二郎的折子才送到宫门处,便有宫人对他说道“云麾将军,陛下有请。”

看那架势,好像知道卫家二郎今日会送折子一样。不过今日无朝会,女皇得空,正好适合接见!

二郎看了那宫人一眼,转身对孟萦和四郎说道“娘子先回府吧,为夫这一入宫不知何时能回,不敢劳烦娘子等候。四郎送娘子先行归家。”

孟萦点了点头道“郎君万事小心。”

二郎施了一礼之后,跟着宫人入了宫。

回去的马车上,四郎斜靠着孟萦说道“娘子,你说里头那位会不会留二哥用膳?然后给他下绝嗣药?”

孟萦没好气地说道“坐直了,别跟没骨头似的,总想靠着别人。”

“我可没靠着别人,我只是靠着娘子。可我一坐直,就不能挨着娘子了,要不,娘子你靠在我怀里怎样?”

“去,去,不嫌热啊!我才不要紧挨着你呢!”孟萦一脸嫌弃道。

四郎坐直了身子问道“娘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留不留午膳我不清楚,但应该不会下绝嗣药。毕竟卫家的嫡长子已经出生,你二哥的子嗣对女皇的计划又没什么影响。再说了,只要卫家的子嗣与虹霓和虹霁是亲姐弟,对萧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不会想不明白这点。”

四郎拍了自己脑袋一巴掌,嬉皮笑脸地说道“是啊,这么浅显的道理我怎么没想明白?难道每次跟娘子在一起,我都变傻了不成?还是娘子聪明,什么事情都想得明明白白。”

嘿,学会糖衣炮弹了?

孟萦睇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待到孟萦下午歇晌起来,卫家二郎才回到家。

他一到家,先去世安苑看望了太郎君,给他送了礼物,然后直奔清韵院。

合欢来报说四郎君来了的时候,孟萦正在看书。

卫家二郎见到手持书卷的孟萦,心中一暖。仿佛时光倒流,让他看到了五年前那个才及笄的少女,也曾这般在他的营房里看书沉吟。时光飞逝,她依然那般娴静美好。如今她成了他的娘子,她静静地看着他,他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孟萦见卫慎言连衣服都没换就到了清韵院,就知道他肯定还没回过初见院。

卫慎言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红木盒递给孟萦,说道“这是我在朗宁郡让人帮忙购买的南珠,不知娘子喜欢不喜欢?”

孟萦打开木盒,只见里面的绸布面堆放着不少莲子米大的南珠,颗颗珍珠圆润无比,还有几颗金珠、黑珠和粉珠,都是极为难得的品相。

这礼物送得她极为欢喜,便没有拒绝,笑着道了谢。

说罢,他又从怀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给孟萦道“听四郎说娘子喜欢用珍珠粉,朗宁郡近海,上好的珍珠粉比长安卖得品质更好。我专门给娘子定制了一袋,希望娘子喜欢。”

珍珠粉很实用,因为孟萦用的不少膏脂里都放有珍珠粉,可令肌肤润泽好颜色。她日常也会少量食用珍珠粉以提高免疫力,补充钙质。

孟萦没想到卫家二郎还是个七窍玲珑之人,送礼都能送到人心里去。

待到二郎笑容满面地从清韵院出来,回到初见院,四郎已经在二哥的西跨院等了好久。

一见到四郎,卫慎言便问道“你三哥呢?今日怎地没见到他?”

“他啊,今日去长安下面的县城办事了,中秋节前才能回来。”四郎漫不经心地回道。

“对了,二哥,我让你给我带的榴莲和芒果呢?”

卫慎言“你也知道现在天气热,那两样东西都放不住,怎么带啊?我倒是给你带了朗宁郡当地秘制的芒果干,还带了不少桂圆干和药材,都送到世安苑了,你要是喜欢可以去父亲那里讨些。”

卫慎微“我不是告诉过你,用硝石制冰可不就能保存得住吗?”

能保存得住也不带,卫慎言知道孟萦和四郎都喜欢吃榴莲,但那东西给他留下了浓重的心里阴影,他实在受不了那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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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出馊主意(加更)

四郎听二哥这么说,就知道他是吃不上榴莲了,又不死心地问道“你既然没有带新鲜榴莲,那总带了榴莲干吧?”

卫慎言摇了摇头道“榴莲干没买到,再说我走的时候,不是制榴莲干的季节啊!”

榴莲干那玩意儿,做成果干也带着股臭味,闻着味道就不舒服,他才不要带呢!

一听二哥这话就是敷衍,朗宁郡的榴莲干一年四季都有得卖!

四郎心中不忿,不高兴地问道“那我让二哥帮我给娘子卖的南珠和珍珠粉呢?”

卫慎言露出迷之微笑,说道“既然是买给娘子的,当然已经送给娘子了。刚才我给娘子送过去的时候,她好像很喜欢!二哥真是得感谢你,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该给娘子带什么礼物呢!”

四郎天啊,他是我亲哥吗?这么坑我!

听了卫慎言的话,四郎觉得自己要爆炸,他总算明白了,他二哥可比三哥狡猾多了。拿着他的心意借花献佛,讨好娘子。真是气死他了!

他看了一眼二哥住的西跨院,让三哥提前收拾成喜房的模样,喜气洋洋,到处都是大红的装饰,满目的红色刺眼极了。

他想到二哥不仅不给自己带东西,还将自己的心意拿去讨好娘子,又想起自己的洞房花烛夜什么也没做成,还被娘子一顿暴揍,差点起不了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行,他觉得要是不将自己的郁气发出来,他指不定会被二哥气死。

卫慎言见四郎面色不虞,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地道,便安抚地说道“小弟不是一直想要我那里的强弩和投石机吗?这不,今年正好有一批老的强弩和投石机报废下来,你若是喜欢,让人换些个零部件还是很好用的。我送给你,你让人拉走装到你的商船上用以自卫,比你们现有的防护武器要好用得多。”

四郎没好气地说道“我去哪里找人换零部件?二哥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工匠都被养在军中,寻常人根本就接触不到。”

卫慎言狡黠地说道“咱们是寻常人家吗?二哥手下有个制造巧匠,今年主动要求退役。因为,他不忍看他膝下的小女郎被他娘子和大郎君养歪,他家中大郎君膝下有嫡女,唯恐庶女争产,故意宠溺孩子,将她往歪里带,他实在看不下去,坚决要求退役回去。我给你写封介绍信过去,你想办法让他和离带孩子出来。给他孩子一个好的前程,他保准跟着你,对你忠心不二。”

“果真如此?”四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幸运来的如此突然。

四郎压下心中的疑惑说道“当真?那二哥快给我写介绍信,我这就让人去办这事。”

“那么急干什么?你就是要走不也还得一段时间吗?”卫慎言反问道。

“二哥还是快写介绍信吧,我每日里事情不少,怕到时候忘了。”

说罢,四郎拿出文房四宝,放到二哥手边,并亲自上手磨墨。

卫慎言习惯了小弟的说风就是雨,笑着写了介绍信,一边写一边说道“这信你给副将看了后,要及时销毁,以免引来后患。”

四郎当然知道其中利害,笑着说道“知道啦,谢二哥!”

卫慎言挥笔行文一蹴而就,写罢,又掏出印信,盖了红章。带墨水干燥,交给了四郎。

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四郎将两封信放进怀里的暗袋。

这才凑到卫慎言跟前说道“二哥还不了解娘子吧?来,我给二哥传授传授经验!”

四郎眼中闪过揶揄恶搞的光芒,只不过由于卫慎言觉得有亏与他,又对他过于信任,并没有发现小弟的不妥之处。

卫慎言面色羞红,兴奋地朝四郎的前胸敲了一拳说道“果真是亲兄弟,二哥的确不了解娘子,还好有你,你快说说看!”

四郎被他二哥敲得哀嚎一声,正好打在他的旧伤处,是三哥打的伤。

“怎么了?我没怎么使劲儿啊!你不会这么弱吧?”卫慎言不解地问道。

四郎被二哥这么一说,郁愤难纾,同时计上心头……

四郎解开自己的袍服,露出上面青紫的印痕,嬉笑这说道“二哥,看看这是什么?”

卫慎言一见四郎身上的伤痕,吓了一跳,忙问道“谁伤了你?二哥给你报仇去!卫家的儿郎可不是让人随便欺负的!”

卫慎微你找三哥报仇去吧!欺负我的正是卫家的儿郎!

“二哥这就不懂了吧?娘子说这是爱的印记!正所谓打是亲骂是爱,娘子爱我爱得可真深啊!”四郎一脸坦然地说谎,丝毫不露破绽。

卫慎言觉得娘子在自己心中娴静美好的形象崩塌了……

看着二哥一脸便秘的表情,卫慎微觉得自己心情好了不少。

果真是让别人不痛快,自己就痛快了!

卫慎言毕竟年长一些,加上这些年的历练,多了城府。他一脸狐疑地问道“这些伤痕不会是娘子留下的吧?看着不像啊?娘子的力道可没这么大!”

“这你可就不懂了,娘子在房中向来喜欢狂野的做派,她下手越狠,兴致就越高。娘子称这些痕迹为爱的印记,这些是前两天娘子歇我房里留下的。我和娘子尽兴得很。”

卫慎言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因为一直以来,娘子给他的印象太过美好,他觉得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四郎自然看到了他二哥眼中的疑虑,又补充道“你可别在床上像个死鱼,到时娘子就该不喜欢你了。”

“不会的,三弟那么沉闷,也没见娘子不喜,对他依然很好。娘子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卫慎言条件反射似得反驳道。

“唉,怎么说你都不明白呢?那是因为娘子喜欢玩强迫的戏码,三哥的洞房花烛夜我在窗外偷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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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算计得逞

说完那番话,四郎状似无意地盯着二哥,却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

二哥果真没有让他失望,他觉得心中的郁气减轻了不少。

“那,那你三哥身上也有这么多伤痕吗?”卫慎言小心地问道。

“差不多吧!不信你等三哥回来看看他身上是不是也这样?”四郎语气丝毫不弱地说道。

看着二哥的模样,四郎就知道他已经信了他的话。他暗戳戳地期待今晚二哥的表现。不过可惜,他得马上收拾东西离开长安。否则明天,他很可能被二哥揍得起不来床。等三哥回来,没准就变成男子双打了。

他还是赶紧跑路吧!

且说四郎让人将娘子冷库里的罐头和各种存货搬走了大半,然后让人立马开船,连夜让人开船离开长安。

他给孟萦的说法是,他二哥让他赶紧去朗宁郡,有急事要他亲自去办,并将卫慎言写的介绍信拿给她看了。

孟萦以为情况紧急,便没有阻拦。毕竟招揽人才片刻不能等,因为变数太大。

四郎在京中的事务他都安排了专人,过几日与孟萦对接。

孟萦不做他想,还特意让人给四郎搬了不少存货。至于货物,自有管事与青川对接。

于是四郎便连夜离开了长安城。

且说孟府的晚膳再世安苑用的,毕竟是孟家四郎君回府。太郎君总要给足面子,他安排管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筵席。他觉得孟家有些亏待卫家二郎。成亲三载有余,他竟然还未能近娘子身。故而今晚,对于卫家二郎而言算是很有意义的一夜。

直到用膳的时候,除了孟萦,大家才知道六郎君有事紧急离京了。连卫慎言都有些吃惊,不知道小弟有何事这般紧急离开,连他的接风宴都不能参加。

晚宴只有太郎君、萧瑾瑜、沈灵均、卫慎言、孟萦和四个孩子参加。人数不多,但由于孩子们非常可爱,说笑不断,倒也其乐融融。

卫慎言看着孟家的四个孩子,个个粉雕玉琢,显得分外好看。让人见了,心生欢喜。特别是自家的茫小郎,好像特别懂事,姐姐们很喜欢他。只不过好像孟沈鱼总是和他争宠。他抱着大哥的茫小郎,小鱼竟然也要他抱,他抱着这对龙凤胎一动不敢动,唯恐伤了他们。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真是比带兵打仗还要累。

用膳期间,卫慎言不停地观察孟萦,看她如何与夫郎们相处。他看得次数太多,让孟萦觉得,莫不是他有什么事情要与她商议?

卫慎言见孟萦与萧瑾瑜和沈灵均相处轻松随意,既亲密温柔又觉得十分轻松,让人觉得很舒心,与四郎所说的狂野风格完全不搭边啊!

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没准她在人前和人后完全两种表现呢!卫慎言觉得四郎是亲兄弟,总不会坑他的。一会儿他要想想该怎么表现,才能让娘子心悦他!

一晚上,卫慎言频频看向娘子,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今夜洞房花烛而兴奋,根本没有去想深层的原因。但孟萦却感觉有些违和,因为她觉得,他看向她并非是感到兴奋,而是想要验证什么。至于到底想要验证什么,她也弄不清楚。

用罢晚膳,太郎君听半夏汇报说,初见院的西跨院让五郎君提前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入住。

太郎君点了点头道“卫家三郎虽寡言少语,但做事干练利落,甚得人心。”

听太郎君表扬五郎君,半夏笑道“郎君说得是,说明郎君好眼光,帮女郎挑选了好夫郎。”

太郎君抚须而笑,从孟萦生女之后,他便留了须。基本进入养老状态,将心思多放在内宅和晚辈身上。不过孟府家宅安宁,少有争端,这几年他的日子过得尚且顺心。

晚膳过后,安顿好孩子们,孟萦这才和卫慎言缓步往初见院走去。

孟萦走得很慢,可是走得再慢,也会走到初见院。她有些心绪不宁,大抵还有些忐忑。因为她对卫慎言说不上是什么感情,虽然他们相识五年,但交往并不多。成亲之后,两人基本上都是分离的状态,除了家书,孟萦很少想起他来。

今夜的月色不错,可能离中秋节就剩四天的时间,月儿不太圆但个头不小。卫慎言见孟萦看了看月亮,想起她在朗宁郡时唱得那首《舟夜书所见》,便说道“娘子几年前在朗宁郡唱的那首歌真的很好听,诗的意境也很美。”

孟萦心道那是经过大浪淘沙被留下的诗句,当然经典。

“郎君,现在朗宁郡怎么样?冷热病控制住了吗?”孟萦问道。

“娘子叫我文默或默郎就是,不必叫郎君那般客气疏离。朗宁郡的冷热病现在基本不再蔓延,还得感谢娘子留下的药方,造福了一方。

另外娘子带过去的金鸡纳树种子,这几年已经长成了成片的金鸡纳树林。每到花开的季节,那片树林犹如一片火海。惹得附近的青年那女去那里采风约会。

军中士兵为感谢娘子给他们治好了冷热病,在那片金鸡纳树的树林旁给娘子塑了生祠。那里香火鼎盛,有求必应,特别是生热病和求女的多去祭拜娘子的生祠。”

“真是胡闹,我都不知道这事,那里能有求必应了?上次回来,你怎么没提起此事。”

“上次我回去之后,才知道他们趁我离开,给娘子造了生祠。之前他们私下提议过,被我拒绝了。谁知我回京休假,他们就先斩后奏,给娘子建了生祠。后来郡中之人,每次生病高热,便去娘子的生祠祭拜,然后取些树皮回去煎水喝,病很快就好了。于是大家都认为是娘子在保佑他们。”

“那金鸡纳树的树皮味苦,性寒,本就是退热的药材,哪里是我保佑的?”

“那还是要感谢娘子的,若不是娘子将金鸡纳树种子带到朗宁郡,他们上哪里去找这样好用的退热药材?若不是娘子,整个朗宁郡还陷在冷热病中,度日艰难。这几年冷热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朗宁郡发展越来越好,减少了死亡,人口增加了不少。”

因为娘子的关系,他在朗宁郡的威望很高。

“娘子生了大娘子和二娘子后,大家都认为娘子是活菩萨一样的人物。后来娘子生了三娘子,消息传到朗宁郡,每年娘子生辰,去娘子生祠求女的人都要挤破头。不过说来也是奇怪,那些诚心求女的最后都能实现愿望。”

孟萦心说在大曌每胎有20的可能性生女,没能生下女孩的,便自认为是心不够诚。给自己找到了理由,还需要她说什么。

至于她两次生育三个女孩,那只能算是佛祖保佑了!

卫慎言很会说话,善于交流,两人说起彼此熟悉的话题,很容易拉近感情。

两人一直聊到月上中天,孟萦觉得困倦这才沐浴歇息。

卫慎言见房间的桌上放了合卺酒,想着喝了合卺酒才能夫妻合为一体,永不分离。

他提起酒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端到孟萦跟前。孟萦接过酒杯,两人交杯对饮。

酒液一入口,孟萦就尝到一股清甜的味道,有些像果酒。又有些像她与三郎那夜,她昏迷时,四郎喂她喝的东西。为了保险起见,她将酒液吐到了帕子上。她想要拦住卫慎言,可是已经晚了。酒一入喉,他就吞了下去。他也发觉酒液清甜,与寻常不同,但并没有多想,以为是太郎君专门送给他们助兴的。

孟萦感到卫慎言气息热了起来,立马意识到这明显不是爹爹准备的合卺酒,因为爹爹顶多准备一份暖情酒,绝不会用这种霸道的烈性药。

孟萦对着外面厉声问道“有谁动过合卺酒?”

今夜跟着孟萦的是她院子里的合欢,他在门外说道“女郎,这合卺酒是太郎君让半夏哥哥送来的。不过当时六郎君房里的卫冬哥哥重新取了新壶灌进去,说是这酒壶是专门给四郎君准备的。”

“那卫冬呢?”孟萦问道。

她想说不定卫冬手里有解药。

“卫冬哥哥出门了,说是给六郎君手下的管事送东西去了。”

这个小王八蛋!

躲在外面瑟瑟发抖的卫冬突然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道“卫二郎君,奴只能帮你到这了。主子安排的事,不能不听。我还是赶紧找主子去,要不然会被家主娘子生吞活剥的。”

孟萦总算知道为何四郎急着离开长安了,这个混蛋,简直是找死!

这药性发作得很快,孟萦虽然没怎么喝酒,但药性还是通过口腔粘膜渗进了身体里。她本不善饮酒,这会儿更觉得身体开始发烫,有些神志恍惚。她知道四郎出手,解毒丸是没用的。

至于卫慎言,他觉得酒液入腹之后,不过片刻,浑身就犹如火烧,呼出的气息都令皮肤发烫。关键是他觉得身体不受脑子控制。他忍着内心喷薄的**,喘息着对孟萦说道“娘子,娘子,我们安歇吧!”

孟萦在心里将四郎咒骂了一百遍,等他下次回来,看怎么惩罚他!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孟萦可不是那种被动承受粗暴行为的人。卫慎言在药物的影响下,抛开了平日里温文儒雅的一面,变得狂野粗暴,极具侵略性。他本是武将出身,常年锻炼,体能极好。如今这种状态,自然控制不住。

孟萦皮肤娇嫩白皙,一用力就会出现各种瘢痕。她又怕疼,卫慎言要是弄疼了她,她总要反抗。两人陷入**,下手缺少轻重。于是卫慎言的后背和脖子就成了星条旗,前胸被掐得青紫交加,看着比四郎的伤还要严重。

卫慎言一直折腾到夜色深沉才沉沉睡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故人求助

第二日,孟萦和卫慎言醒来,浑身酸痛难耐。

孟萦浑身都透着不爽的气息,对四郎的恶作剧,她真是有苦难言。故而,一大早她就带着浓浓的起床气。

卫慎言则在想,看来小弟没骗他,说得果真是对的!

娘子房中喜欢狂野,昨夜的确极为尽兴,就是今日身上的伤口有些疼。昨日神志不清,也不知道伤到娘子没有。

卫慎行偷偷地看了一眼孟萦,吓了一跳,娘子身上青紫遍布,看着好像比他还要严重。

他想完了,伤到娘子了。

卫慎言小心翼翼、心虚不已的动作,孟萦自然看在眼里。她不想搭理他,想着一会儿还要敬茶。还是忍着浑身的不适,起床洗漱!

世安苑的敬茶流程还是老一套,萧瑾瑜和沈灵均用完早膳还要上衙点卯,他们倒是看出了孟萦带着起床气,知道若是询问,肯定也问不出所以然,故而将孩子们留在世安苑,便出门了。

他们留了人关注娘子的动向,孟萦用罢早膳便直接去了药房,她要用药浴调理身体,否则这些伤痕还不知道要疼多久。

回到清韵院,孟萦让人煮了药汤,她泡了小半个时辰的药浴,又用了些活血散瘀的药膏涂抹在青紫的瘢痕上。自白芷走后,她就不再用侍奴贴身伺候,平日里都是青缨和青簪、青枝和青苗四人轮流伺候。

青缨和青簪见主子身上诸多伤痕,颇为心疼。心中对四郎君颇有怨言。

孟萦涂抹膏药之后大睡一觉,一直睡到午后才醒,连午膳都没有用。

卫慎行从长安下面县城办差回来时,没有直接回兵部衙门,而是回了孟府。他知道昨日二哥回府,不知与娘子相处如何。这几天四郎心有不忿,恐怕会惹事。他有些担心,加上他总觉得心有不安,便早早办完差事,返回长安城。

他到清韵院的时候,孟萦午休尚未醒来。他回自己的院子洗漱一番之后,发现二哥也在午休,便以为他们昨夜闹腾的太久,今日要补觉。

待到卫慎行再次到清韵院的时候,孟萦已经醒来,正喝着燕窝粥。她见三郎过来,忙让人给他上些他喜欢的糕点。

三郎见孟萦气色尚好,便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他一走近便闻到孟萦身上浓郁的药味,房间里也不是平日里的花果香,而是点了熏香。估计就是为了遮盖这浓郁的药味吧!

卫慎行一把握住孟萦的手问道“娘子,你受伤了?”

孟萦红着脸摇了摇头道“不妨事,三郎公事办得如何了?”

孟萦不肯说,卫慎行更是担心,继续追问道“娘子伤到哪里了?是谁伤了娘子?”

孟萦在房中穿着宽大的常服,两人拉扯间自然露出不少青紫的印痕。

卫慎行见那伤痕尚新,立马就想到是二哥孟浪了。他怎么能这般行事?伤到娘子需要用活血化瘀药膏的地步。

“是二哥对不对?他昨夜怎么了?我去找他。”

说罢,他如旋风一般出了清韵院,直奔他二哥的西跨院。

孟萦叫都没叫住,她立马让人更衣,她要去看看,总不能让他们为此生了嫌隙。

且说卫家二郎正睡得香,突然被人从被窝里粗鲁地薅起来。上来就是一拳。

卫慎言一看是三弟,暴怒不已,立马叫道“三弟你发什么疯?”

“你才是疯了,为何那般伤害娘子?成亲三载有余,娘子从来没被人那般对待过。大家都知道娘子娇软怕疼,恨不得时时护在心口,你倒好,这般伤她。”卫慎行质问道。

卫慎言因为无意中伤了孟萦,本就心虚,又见三弟如此质问,更加说不出口来。

二哥的心虚不言,更让卫慎行以为他就是故意而为之。他知道二哥对他们四兄弟嫁入孟家,而不是娶亲的事心有不平,他没想到二哥竟然这般伤害娘子。

两人接着一言不发,大打出手。

两人是双胞胎兄弟,在母腹里就相处,本就有心灵上的感应。习武又是同一个师傅所教,知道彼此下手的套路,故而想要一下子打败对方颇为不易。

待孟萦换好衣服,去到初见院。卫家兄弟两人缠斗良久,难分胜负,各自都挂了彩。他们见到娘子过来,怕伤了她,同时收了手。

“你们长能耐了,在家斗殴。若是伤了彼此,还不是要家里人给看?真是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卫慎言有些不好意思,更多地是心虚。他看了孟萦一眼,低头不语。

卫慎行走到孟萦身边,扶着她的胳膊说道“为夫送娘子回去歇息吧!”

孟萦看了卫慎行一眼,想着这事若是不说开,恐怕三郎会耿耿于怀,便轻声说道“昨日四郎让卫冬换了合卺酒,他在里面下药了。所以才会失了轻重。”

卫慎行一听四郎这般行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对着二哥沉声问道“四郎呢?他是不是找地方躲起来了?”

孟萦笑道“你还真是了解四郎,他昨日下午急急忙忙过来辞行,带着东西连夜出了长安。当时我还以为他,真有急事,便放了行,这知道他做了这事?他以为跑了我就会原谅他?这事我记着呢,除非他不回来!否则,有他好看。”

“不用劳烦娘子,我记着,等四郎回来,我亲自押着他给娘子赔罪。二哥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小弟恐怕不会就因为此事而离京吧?”三郎跟四郎打交道多一些,对他更加了解。

卫慎言刚开始打斗时,听三弟说娘子怕疼,就隐约觉得自己可能被小弟欺骗了。否则,他不会这么快离京。

如今三弟问他,他实在没脸说出口。毕竟当时只有四郎和他在场,四郎已走,他要再说什么,恐怕娘子都会对他有看法。

“我只问一句,四郎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卫慎言恼怒交加,并未回答卫慎行的话,而是提出了疑问。

“是我揍得。难道他给你说什么了吗?”卫慎行问道。

听三弟这么一说,卫慎言彻底明白了。如今娘子身上的伤,他只能推到那有问题的合卺酒上了。万不敢让人知道他被四郎骗了。

“哦,没事,没事了。娘子,为夫昨日孟浪,伤了你。我认罪受罚。”卫慎言立马态度恭敬地认错。

他这样说话,反倒让孟萦不好说什么。

“无妨,也怪四郎惹事。我回去歇息,你们兄弟近两年未见,少不得要叙旧。我先回去,你们自便。”

说罢,她便带着苏木和苏香回到清韵院。她不太想去世安苑看孩子们。因为身上不爽利,到时见了他们,他们又该闹着要她抱抱。现在她浑身不适,可没精力去抱他们。

待到萧瑾瑜和沈灵均下衙回来,他们已经猜到孟萦受了伤,对卫家二郎颇有怨言,但娘子愿意将这件事压下来,他们也没必要做恶人。

晚上,萧瑾瑜安顿好两个宝贝小娘子,独自来到清韵院,晚上准备歇在那里。

孟萦白日休息时间太长,便和萧瑾瑜在床上躺着聊天。

入秋之后,白天逐渐变短,夜里加长。他们夫妻二人正准备入睡时,突然门房来报,说有故人来访。

门房求见是拿着一个红翡发冠,孟萦一见那发冠,面色大变。

萧瑾瑜心下惊讶,便起身跟孟萦一起去见来人。

这个发冠是她送给王季陵的添妆礼,现在有人拿着他的遗物来找她,肯定是他亲近之人。

王季陵死后,孟萦关注过他留下的那个孩子。后来听说他被崔家郎君接到了王家,亲自教养,便没再过问。毕竟崔家郎君是王季陵的生身爹爹,是这孩子的亲外祖父,对这个孩子应该不会差。

孟萦连忙换好衣服,径直去了前院待客的花厅。

孟萦一进门,就见海涛立马痛哭流涕,对着孟萦跪下来,哭着说道“求求女郎,救救奴家少郎君。”

孟萦挥手让房间里伺候的侍奴先出去,让人守着门口。这才说道“海涛你先起来,坐下喝杯茶。”

海涛自小跟着王季陵,是崔家郎君陪嫁,算是家生子。他见睿亲王陪着孟萦过来,哪里还敢坐下,他收敛了哭声,低头站在那里。

孟萦见他这般,知道大曌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更何论海涛只是个卖身的侍奴。

海涛穿着粗陋,面色很不好,衣衫上布满水渍,皱成一团,看着颇为落魄。他这般前来求助,孟萦的确心生怜悯。

幼时她与王季陵相交,海涛和海浪一直都跟着王季陵,孟萦自然与他也算相熟。

海涛虽为侍奴,但他与季陵自幼一同长大,作为他的贴身小厮和伴读,季陵待他和海浪如亲似友,他比海浪更爱干净,小时候就爱臭美。如今这番模样,肯定是遭遇极难的事情。否则,他肯定将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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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临终托孤

海涛见孟萦还愿意过问自家主子的事,放下心来。

他顿了顿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如今小主子被承恩伯府和靖安侯府争抢,根本不敢透露一点行踪。小主子和奴几个在崔太郎君忠心家奴的护送下才到长安,想向女郎求助。

谁知这一路担惊受怕,小主子得了风寒,烧了起来。奴几个不敢在城里露面,怕伯府和侯府的人看到,将小主子弄回去软禁起来。若是那样,小主子恐怕连命都会丢掉。”

孟萦知道以孟府目前这种状况,不适合多管闲事,但王季陵的孩子有难,她若不管不顾,否则,内心那关过不去。纵使那个孩子是她的仇人钟瑶光生下的,现在钟瑶光死了,她们之间的恩怨已了。现在那个孩子只是王季陵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你家小主子现在在哪里?我去看看,或者我派人把他带到府里,好好诊治。”

海涛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孟萦,就想看她如何处理他小主子的事情。见她并没有多问其他恩怨,而是先关心小主子的身体。他就知道太郎君看人的眼光是没错的。如今这种情形,只有孟家女郎能保住少郎君一命。

海涛正准备说话,萧瑾瑜却突然插话道“不妥,孟府时刻被人盯着,若是贸然带人入府,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伯府和侯府。我在东城门附近有个二进的小院子,周边人员甚少往来,趁夜让他们带人过去。我们这边悄悄过去,看好病再说。”

“如此甚好,海涛你带着我的人,去将少郎君他们几个转移到夫君所说的地方,我们在那里会合。你们少郎君的病情容不得耽搁。”孟萦快速作出决策,直接说道。

海涛他们几个如今已走投无路,虽不知睿亲王是否可信,但目前他只能相信孟家女郎了。

萧瑾瑜将房子地址告诉孟萦的亲卫,他们四个跟着海涛,在夜色中潜行,去将王季陵的孩子带到安全的地方。

孟萦这边则准备了风寒所需要的药材,她尽量多带了些相关的药材,又准备了银针和几大块硝石。

随后,她和萧瑾瑜换了夜行衣,背着药箱。在暗夜中疾行往那二进的小院而去。

待他们到达的时候,海涛他们还没到,看来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近。

孟萦让人铺好床铺,烧好了热水,又用硝石制好了一盆冰。她拿出银针,按照粗细排好,然后坐下来,静等着病人到来。

不大会儿,亲卫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郎走了进来,他后面跟着几个背着包袱的男子。除了海浪和海涛,孟萦还见到一个崔家郎君的陪嫁崔石,孟萦在武陵时见过他。因为他是崔家郎君的左膀右臂,是崔家的家生子,一直跟在王季陵爹爹身边。

他们尚未来得及与孟萦见礼,她就抱着孩子放到了床上。

孟萦细细地给他把了脉,发现他不光得了风寒,还受了不少惊吓,故而高烧不退。

孟萦开了药方,又取了药,交给海涛去熬药。她随后将棉布手巾放进冰盆里浸湿,然后取出来放在小郎的额头上,又让人用温水给他擦洗身体。这一番忙碌下来,孩子的体温逐渐下降,待到海涛将药熬好,喂下去,他已经不那么烧了。

发烧容易反复,孟萦放心不下,她一直守在床边,见孩子入睡平稳,既未惊厥,也未再烧起来。她这才洗手到客厅坐下歇息。

萧瑾瑜递给她一杯温水,孟萦接过喝了几口。才歇口气,崔石却带着海浪和海涛求见。

孟萦请他们进来,又让人给他们取了蒲团,见礼之后,孟萦让他们坐下叙话。

崔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是王季陵爹爹崔家郎君的亲笔手书。

孟萦打开书信才知,崔家郎君自知命不久矣,这才写信托孤。他在这世界唯一留下的血脉已经去了,唯有放心不下季陵留下的小郎。他将他的陪嫁和大部分毕生经营所得,都已变卖成现银,留给了王季陵的孩子。

王季陵死后,他将他出海的船队与人置换成了内陆的船队。现在他将船队的所有凭证都交给了崔石,让他交给孟萦。因为船队他毕生经营的心血,他不想便宜了王家和钟家。他用他的整个船队和季萦辣酱坊的一半份额,祈求孟萦护着季陵的孩子长大成人。

这也就难怪伯府和侯府要争抢念小郎了,因为他就是个香饽饽,这么多资产,却没有保命的能力。真是如同小儿抱金过闹市,财产对他来说,不是财富,简直就是催命符。

“如今念小郎的户头在谁的名下?”孟萦问道。

崔石恭谨地答道“少郎君去了之后,郎君以少郎君在侯府的全部陪嫁为代价,带走了小主子的户籍。又花了一大笔钱财将小主子的户籍单独立户了,由钟维念,改名为崔念慈。如今小主子是独户。”

念慈,崔家郎君希望他能永远记得爹爹王季陵。

孟萦却突然想到上辈子《射雕英雄传》里的穆念慈,那是个温柔的悲剧女人,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

“崔家郎君现今如何?”孟萦问道。

“郎君如今应该已经走了吧!他令奴带小主子离开的时候,郎君已经快不行了。他咳血了,为了小主子挺了一年多,实在挺不下去了。他用这一年多时间变卖家产,为小主子筹谋,小主子才能平安抵达长安。”崔石沉声答道。

说罢,他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纸袋子,交给孟萦。

孟萦打开一看,果真是整个船队的全部凭证和辣酱作坊的契书和转让合约书。王季陵的爹爹已经过世,她必须接力,照顾好王季陵留下的这点儿血脉。她默默地收下这些凭证,随后问道“季陵是怎么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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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季陵死因

孟萦心下感慨,原来季陵深受钟瑶光宠爱,可她的宠爱却要了他的命,真是可怕!

海浪继续说道“那时,不知钟家哪位郎君的贴身侍奴传出流言,说郎君之所以得宠,就是因为他长得像世女的少时的恋人。那个短命的郎君,因为长辈阻拦,不能嫁给世女,愤而自杀了。为此世女念念不忘,这也是为何世女见到郎君,一定要娶他的原因。”

听到这样狗血的剧情,孟萦简直无语了,她看了萧瑾瑜一眼,他一脸了然地对着孟萦点了点头,看来他早就这道这件事。

“郎君想到世女给他们的孩子取名钟维念,愤怒不已。外出去找世女理论,恰好中了二郎君的算计。郎君被水匪掳走,兵戎相见时,他们以郎君的性命威胁世女。

世女舍不得郎君,步步退让,那些水匪本就毫无道义可言。这时他们又爆出二郎君与他们勾结,这才抓了郎君。世女一时愤怒,要对二郎君出手,谁知那二郎君一箭射死了郎君,他本人也被世女劈下了马来。

那水匪趁这边混乱,趁机攻入,杀了世女,剿匪的军队因为内乱,失了主将,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若不是郎君出门前特意交代,让奴几个带着少郎君先行出城去找太郎君,恐怕少郎君也难逃一死。”

孟萦这才知道王季陵竟然只是钟瑶光白月光的替身,可想他当时是多么愤怒!他能安排海浪他们带孩子走,可见他带了和离的决心,只是没想到遭了算计,落个身死殒命的下场。

“当时场面混乱,混战成一团,郎君连尸首都没找到,许是落入江中,无处可寻。崔太郎君得知郎君去了的消息,当时就吐了血,身子越来越不好了。”说着,海浪泣不成声。

“郎君让奴几个带少郎君出城之前,他告诉奴,若是他有不幸,王家不肯收留小主子,就不要让崔太郎君为难,让奴将小主子送到孟府。若是孟府为难,就送到清源寺智心法师那里。

奴当时就觉得郎君在交待后事,可他不让奴留在他身边,只让奴带着小主子快些回武陵。好在崔太郎君对小主子颇为慈爱,小主子便在武陵呆了三年多。直到太郎君觉得再也无法护住小主子,这才让小主子来寻女郎庇护。”

说罢,海浪对着孟萦深深地跪伏施了一礼。

“那念小郎的外祖母都不管他吗?”孟萦不解地问道。

崔石“王家二娘子本是庶女,若不是娶了赵家郎君,跟她去了任上,日子也不好过。自从王四郎君去了,郎君身体有恙,他们祖孙二人就没再住到府衙,而是单辟了庭院,与王家分开居住了。

王二娘子在王四郎君嫁人后先后又纳娶了几位夫郎,忙着生孩子,哪里有精力照顾小主子。这几年小主子除了过年,能和郎君远远地看王家二娘子一眼,两家几乎成了陌生人,不来往。”

“王家那边嫌弃郎君得了不好的病,怕被传染。平日里都不让这边宅子的人过去她那边。王家二娘子上面有伯夫人以孝道压着,不得自由。若是小主人继续留下王家,只会被压榨干净,然后抛弃。”崔石冷冷地说道。

他没有称呼王季陵的母亲为家主娘子,也是看透了王家的所作所为。王家就是个火坑,一旦掉进去,不死也得褪层皮。郎君也是看出王家靠不住,觉得外人都比王家可靠。

“你们这一路花了多长时间到达长安?”萧瑾瑜突然插嘴问道。

崔石低头说道“回殿下,因着船上的人都是郎君的亲信,一路上日夜不停,路上用了八天。刚一上岸,差点与伯府和侯府的人碰上。奴几个躲躲藏藏,又花了三天时间,直到今天才有机会找到孟府。奴本想等小主子病好了,再上门叨扰,没想到他这一病,却越发严重,只好先求到孟府。”

“幸亏今日从你们住的地方搬离了,否则今夜,靖安候府的人必定血洗你们住的地方。”萧瑾瑜说道。

他的话,让大家大吃一惊。

孟萦不解地看着萧瑾瑜,只见他不疾不徐地说道“靖安候府和孟府不和,孤派人时刻关注侯府的事情。今日傍晚时分,钟家大娘子动用了她母亲留给她的暗中力量。目标是城南八里巷,你们是不是住在那里?”

他们顿时呆住了,他们的确是住在那里。因为在这之前,除了孟家女郎给的四个亲卫,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住在哪里。看来睿亲王并不是危言耸听。

这钟家大娘子真是心狠手辣,为了钱财,对自己的亲弟弟也能下死手。

孟萦见天色已晚,她也该回去歇息了。她留下懂医的苏木,告诉他,若是念小郎再烧起来,该如何处理。又给这个院子留了四个亲卫。这才和萧瑾瑜回府了。

两人回去后,孟萦将崔家郎君的信和那些凭证、契书都拿出来,给萧瑾瑜看了。

他看后感慨地说道“王季陵真是命苦,上辈子他也是年纪轻轻,死于算计。世女虽给他报了仇,可终归丢了性命。这辈子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嫁入了侯府,也没能帮上他。”

“可能这就是他的宿命吧!”孟萦低低地说道。

“崔郎君的船队如今却是个烫手的山芋,被王家和钟家这般盯着,很是麻烦。娘子准备接受托孤,照看崔念慈吗?”

“玉郎,若是我不管念小郎,你觉得他会怎样?”孟萦反问道。

还能怎样?前面肯定是荆棘遍地,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

“可娘子若是接过照顾崔念慈的重任,接下崔家郎君的船队,那靖安候府和承恩伯府成日上门吵闹该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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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问题解决

萧瑾瑜见孟萦对于过去逐渐放下,只关心王季陵留下的念小郎,便笑着说道“那还不容易,待念小郎病好之后,娘子将他送到智心法师身边,请他教育念小郎。他有举人功名,教育念小郎不在话下。相信智心法师肯定也很喜欢念小郎在他身边陪伴,毕竟他和王季陵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到时,我们多留些人手照顾他们,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等过几年等茫小郎他们长大一些,府里要开家学,再让念小郎以伴读的身份入府,跟着娘子和十一郎学习。待他日学成,将来前程可期。”

经玉郎这么一点拨,好像这样是安排念小郎最好的办法。到时,她每隔段时间去看望他一次,李君成的人品她又信得过,没有比他更可靠的人选了。

解决好念小郎的问题,孟萦当下也没再隐瞒船队的事,崔家郎君的船队共有大船十艘,中型船二十艘,这三十艘船只适合在内河行驶,不能出海。目前王家和钟家盯着念小郎,除了想要他外祖父留给他的大量银钱,这支船队也是一块上好的肥肉。

“玉郎,这支船队是崔家郎君请我照顾念小郎,而送给我的,我绝不会拱手让于人。照顾念小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既要照顾他成长,还要花费心里将他培养成才。我若不收些代价,恐怕念小郎和他的中心奴仆都不会心安。再说了,正好目前我也需要这支力量。”

“可这些船,目前麻烦重重,娘子不觉得难办吗?王家和钟家一个做为念小郎的外祖家,一个作为他的本家,无论如何都比娘子更加亲近不是?”萧瑾瑜问道。

“谁说我一定要与王家和钟家争抢念小郎,我只需将这支船队与三家大的船行进行置换,我让出二成的利润。从别的船队置换出的新船,王家和钟家没有凭证,他们总不能去找那三家大船行计较吧!再说了,纵使他们去找他们计较,他们也计较不起。因为那三家大船行有船只数百,崔家郎君的船一旦入了三大船行,就再也无处寻了。我的船来自三大船行,王家和钟家若是找我麻烦,岂不是成了无理取闹。”

经孟萦这么一说,萧瑾瑜才发觉娘子的主意的确是妙极。虽损失了二成,但保住了绝大部分,且甩掉了麻烦,将这些船都洗干净了,与王家、钟家、崔家彻底切断了联系。

“念小郎那边,还请玉郎多费些心思,不要让人发现他躲在那里。我最近抽空去拜访慧定大师和智心法师,到时看他们是否愿意收下念小郎。若实在不行,就让念小郎或者去元郎那边,或者跟着二郎去朗宁郡。”

“到时,我陪娘子一起去拜访慧定大师吧!娘子之前捐赠修建神女娘娘庙,到如今我还没有去看过呢!”

孟萦轻笑一声,萧瑾瑜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娘子笑什么,他心知肚明。他知道娘子和智心法师之间不可能再有什么,但他就想跟着她。念小郎有未来的国师亲自教养,想必不会差。

“那船行那边,需要我帮娘子从中牵线吗?”

孟萦摇了摇头道“这事不必麻烦玉郎,我自有安排。若是需要玉郎帮助,我自会向玉郎求助。”

“那就好。”萧瑾瑜轻声说道。

他一直都知道娘子有自己的势力和力量,但她好像从来就没有求他帮过忙。有事,她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让他感到很无力。一想到母皇在他们夫妻之间设下的阻拦,他只能叹息一番。他不也有自己暗中的势力吗?只要娘子不针对他和他们的两个小公主,不管娘子怎么做,都随她去。

第二日,孟萦抽时间去看过念小郎,见他的病情稳定下来,只需要慢慢温补就可以恢复了。

崔念慈昨夜迷迷糊糊中,见孟萦细心照料他,他还以为自己梦到仙女了。今日再见到孟萦,发现她比梦中时更好看。他便对她产生了依赖之情,钟瑶光和王季陵去世的时候,他才一岁多,尚不足两岁,在外祖父身边呆了三年,一直都缺少母爱。现在生病了,就格外地脆弱,总想要孟萦抱着。

孟萦见他这般黏着自己,既心疼又怜惜。他与王季陵生的很像,也难怪崔家郎君愿意花时间精力陪他。待念小郎熟睡,孟萦这才放下心来,专心处理手头上的事。

她将辣酱作坊的契约和转让文书交给青川,让他派人去武陵将这块事情处理好。

至于船行的事,正好是她介入漕帮的一个契机。孟萦挑选的三个船行是经过细细思量的,将他们背后的力量和目前的状况都摸得很清楚,这才着手做这间事情。

做这件事情之前,她先找到卫慎行,她知道三郎手下有批人手,连元郎都不清楚有多少人。因为这批人养在暗处,并不属于军籍,算是私兵。三郎给她透露过,他们过得并不如意,缺少经营的手段。

如今孟萦不缺银钱和机会,就缺少可信任得用的人手。从孟萦七八岁开始,培养庄子上的少年,如今这批人都已经在各个店铺承担重任,有些隐藏到了暗处。这些人手并不适合漕帮这样的行当,三郎手中的人有勇有谋,正好得用。

于是孟萦与卫慎行一合计,借用他手下的这批人,既给他们解决了营生的问题,同时又能更好地隐藏其中。

卫慎行听到孟萦想做的事,大为吃惊。他没想到娘子竟然想要养一支自己的力量,看来娘子这些年并没有什么安全感,她随时都在关注女皇的动向,难道他们都护不住她吗?

若是孟萦知道三郎这样想,肯定会觉得他想多了。前世的无数的经验告诉她,将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不如紧紧地握在自己手里。

卫慎行心疼孟萦,自然愿意将他手下的那批人交给娘子使用。孟萦也未亏待他,将手中的船行分了两成给他。

然后经过半个多月的反复磋商,孟萦用自己手中的这三十艘船,换了二十四艘全新身份的船,又从造船场购置了十几艘新船,组建了乘风船行。这家船行并未挂在孟家名下,而是采取了挂名。

船行里的人,之前是崔家郎君的心腹,只要是愿意留下的,孟萦让青川都做了安排。

且说,八月中秋,宫里有宫晏,如往常一样毫无新意。出了宫晏,孟萦便不再放在心上。

念小郎的病,在孟萦的细心照料之下,很快就好了起来。

孟萦这边和慧定大师和智心法师已谈妥,念小郎以小沙弥的身份跟在智心法师身边开蒙学习。

王季陵的爹爹死后,下仆根据主子的安排,初一开始秘不发丧,而是用冰块将人冻起来。直到半个月之后,王家那边来人求见崔郎君,这才知道崔郎君已经将念小郎送了出去,他的嫁妆和船队也都不属于王家了。

王家这才急了起来,他们到处搜寻念小郎,又让人去接手崔家郎君之前留下的船只,这才发现船只早已换了东家。王家人没有船只所有的凭证,闹都闹不起来。

钟家得知念小郎得了大笔遗产,也想从中分一杯羹。可念小郎好像一夜之间失了踪迹,无处可寻。论谁也没想到孟家将念小郎送到了大慈悲寺附近,新建的神女娘娘庙里,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沙弥。

王家和钟家遍寻不得念小郎,失了大笔财产,彼此怨怼,两家联姻的关系本就出现了裂痕,现在愈发撕破脸面。

王家气崔家郎君将大部分嫁妆和毕生经营所得给了念小郎,给王家只留了一小部分家产,王家家主伯夫人,气不过崔家郎君的所作所为,不允许他葬入王家祖坟和祠堂。

孟萦得知这种情况,出钱让人在武陵找了一处风水极佳的地方,买下来,将崔家郎君葬在那里。她又让崔家郎君留下的侍奴找出王季陵的衣物,在崔郎君的墓旁边,给他立了个衣冠冢。让人四时祭祀,打理墓葬。

卫慎言自从上了四郎的当,喝了药酒伤了孟萦后,这些日子孟萦又忙于船队的事务,每日事情不少,几乎都在清韵院歇息。除了萧五郎和三郎偶尔歇在清韵院,卫慎言再没机会亲近孟萦。

待到九月初,孟萦又让人从外面收购体型庞大、颇有力量、不畏寒、易于驯服的大狗养在庄子里。又让手下的木料加工厂开始制作大量的雪橇,她准备用手下的这帮人,趁着冬天北方河流结冰,无法行船,码头空置、工人闲置的时候,出手拿下北方的漕帮势力。

时间倏忽间匆匆流逝,转眼到了重阳,孟萦原计划九月九日这天剧院开门迎客,四郎一走,她这边的事务便多了起来。她这边忙得焦头烂额,见卫家二郎每日四处游荡,无所事事,时不时在自己跟前找存在感。孟萦便将他捉了苦力,让他将四郎之前的一摊子事接过去。

卫慎言接过四郎的事,这才发现原来娘子弄了个这么好玩的戏班子来,每日忙得不亦乐乎,孟萦这边才稍稍松了口气……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万人空巷

孟萦将之前那批弄进府里的小郎们进行统一培训,之前她将厨艺最好、最有天赋的十个挑出来,教他们如何做爆米花、裹面包糠炸鸡翅、虾仁、酥肉、调果汁、自制珍珠奶茶。这帮小郎为了讨好家主娘子,也是费了百般心思。

孟萦发觉教学效果良好,稍稍松了口气。

随后,她又对他们进行分工,因为剧院开业的最初体验非常重要,这关系到以后剧院火爆与否。待到孟萦将这批小郎培训完毕,都送到剧院附近的宅子之后,孟萦的夫郎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最终,没有小郎爬床成功。

九月重阳,大曌放假一天,加上第二天休沐,可以休息整整两天。从初八下午开始,各个府衙都无心工作,只等着上峰一声令下,提前下衙。

悠闲的世家权贵们都以弄一张鲲鹏剧院的门票为荣,因为重阳那天剧院开业,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娱乐项目第一次现世,那些喜好追求乐趣的权贵们又怎能错过这样的欢愉盛宴。

剧院的门票孟萦只堪堪送出去不足五十张,后面几天的几千张门票都被一抢而空。这完全出乎卫慎言的意料,他没想到娘子在京中有这么大的号召力。要知道这些门票是分等级的,在他看来,最低等级的门票也不便宜。

剧院开业前夕,孟萦邀请了京中好友及家人欣赏预演,引起了大家的强烈兴趣,他们纷纷要求再次观看,可惜门票都已售出,就连孟萦也弄不来多余的票。

她没想到那些提前买票的人竟然会炒高票价,只能说华夏人的确聪明,哪里都有黄牛党。

九月九日一早,《娶夫郎》这部戏开演,第一场演罢,掌声雷动,叫好声几乎要掀翻屋顶。那些受过严格培训的小郎们,训练有素,将各种吃食、饮料、打赏卖给了前来欣赏的观众。

这一天《娶夫郎》演了六遍,一直演到夜色已深,主演们快要累成狗。观众们还留在剧院不肯离开。这部戏原本是正剧,让十一郎和四郎硬生生改成了脑残剧,就这样,还是吸引了无数的脑残粉。大家为剧中的男女主角疯狂不已,真是将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咣咣撞大墙的理念贯彻到底。

沈灵均、卫慎言、卫慎行一天都在剧院坐镇,以防意外情况发生,好有主事的人随时处理。也幸好他们在,才避免了因争抢座位而打架。待到夜色已深,他们才感慨娘子又弄了个下金蛋的母鸡。

这一天光卖出去的酥肉就有三头大肥猪那么多;那做焦糖和奶油爆米花的两个小郎,累得胳膊都肿了;所有新式吃食都被抢购一空。观众的打赏更是有一大筐银锭子。

看来不论何时,娱乐业总是来钱比较快的。孟萦当天就给了他们大大的奖赏,虽然每个人都累成了狗,但看在巨额奖赏上,大家都觉得很值。

演戏的主演都是四郎手下签了死契的小倌儿,根本不用担心他们被拐走。孟萦知道后期,随着他们的名气越来越大,便会有人见色起意,帮他们赎身了。所以她要让这些有经验的师傅多带徒弟,虽然他们现如今也是摸石头过河,但毕竟有过出演的经验。

《娶夫郎》连演了十天,几乎达到万人空巷的地步。整个坊间,若开口不谈论这部戏,都觉得自己不合群、落伍了。

待到《娶夫郎》热度稍减,鲲鹏剧院又推出了第二部戏《破镜重圆》,于是新一波热度又被掀了起来。有人更喜欢这部一步三折,回肠荡气的戏剧。就连剧中的插曲传到市井中,成为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曲。

有不少书生看到了戏曲受追捧,便主动找到剧院的管事,出售自己的剧本。孟萦将这个事情交给下面的管事,每个剧本都要经过三审,最后由她和十一郎拍板,觉得好了,才会留用编排。当然被选用的剧本,会有高昂的稿费。由此,催生了一大批写戏曲为生的文人。

孟萦创新的娱乐方式,让女皇都觉得心痒痒,她让萧瑾瑜将戏班子带进宫中,给宫中的侍君们表演了一天。女皇亲自观赏,被戏中搞笑的表现逗得哈哈大笑,直夸演得好!

戏班子走的时候,一向抠门的女皇给了不菲的赏赐。

京中世家权贵见还可以将戏班子请到家里,给自己家人亲朋单独表演,纷纷意动并以此为荣。

于是,鲲鹏剧院下面的十几个戏班子,不停地穿梭于长安世家权贵家中,今日生日宴,明日满月宴、后日纳娶夫郎晏,各种名头的宴会层出不穷。京中大小权贵的关系网,孟萦那里的信息是最全面的。

鲲鹏剧院的台柱子们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圈粉无数。任何时候都不缺脑残粉,那些为了与自己喜欢的偶像见面,一掷千金的不在少数,连带着四郎的春风楼在众青楼中脱颖而出。

随着戏班子的发展,孟萦的报纸跟着戏班子,逐渐被大家广为接受。报纸办起来越来越顺利,利润也越来越高。

民间迅速跟风,产生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戏班子,为广大民众服务。但鲲鹏剧院的戏班子一直都是最顶尖的存在,因为这些戏班子里的人总体素养比较高,又不停地推陈出新,始终走在剧团发展的最前沿。

十月中旬,卫慎言假期结束,他又要离开长安,远赴朗宁郡,这次他万分不舍。因为他真正参与了娘子的精彩生活之后,觉得他在西南的日子一天就是一年,简直太难受了。

他离不开孟萦的温柔缱眷,更重要的是,她又有孕了,他觉得这次肯定是他的孩子,因为只有他和三弟没有服药。所以,他更舍不得离开孟萦。

孟萦这边剧团大火的时候,欧阳冉看到机遇,迅速在各大道州的首府,与当地背景深厚的大商人合作,建立剧院,利用孟萦这边的优势,一口气签了十个道州的合约,复制鲲鹏剧院的成功经验。

于是,戏曲便随着剧院的建立进入了千家万户,给无数人带去了欢乐。

女皇差点被孟萦层出不穷的娱乐点子收买,她现在成了报纸和剧院的忠实拥趸者,报纸是每期都要看的,每当新剧目出来,她都要将戏班子请到宫里表演一番。

鲲鹏剧院卖的的各种零食和饮品成了她的最爱,简直让人百吃不厌,爆米花、小酥肉、炸虾仁、珍珠奶茶、薯条配番茄酱每样都是她的最爱。可惜最近她吃得太多,长得太胖,医正让她要节制饮食,否则身体会出大问题。

每年孟萦还会很有眼色地给她孝敬几万贯,有她做榜样,那些权贵不得不出钱。这点,最让她感到最满意,现在她有些舍不得孟萦死了。

那就让她多活几年吧!女皇一边吃着炸鸡翅,一边想着。

进入十一月份,北方的河流陆续上冻结冰,船只只能停在码头,无法再在河上往来运输,陆路由于大雪封路,翻山越岭,并不好走,这时的物价总是要比另外三个季度高不少。

孟萦从三郎卫慎行手中借过来的那批人,早早被她放了出去,每个人负责一两个大的码头和相关河段。待到冬至前后,要查看河道是否冻实,是否可通行。

待到河道冻实可通行时,孟萦让人提前制作的雪橇便派上了用场,于是往年冬天安静如鸡的码头,再度繁忙起来,南货北运,北货南下,从中赚取差价,另外帮人运送货物,价格也比平时都翻了翻。

这批人利用手中的资源,迅速招揽了手下,逐步将各大码头控制在手中。他们按照孟萦设置的管理方法,对码头工人进行统一管理,以前码头那种坐地起价,胡乱还价,偷抢乘客的事件几乎绝迹。码头上的风气焕然一新。

漕帮控制了码头,码头不光没了混乱,反而井然有序,照章纳税,官府省心了不少,对他们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一个冬天下来,整个北方的码头基本上都被控制在孟萦手里。

待到年末,孟萦总账发现,雪橇队和漕帮的账目,一个多月已经持平,说明其中的利润很不错。未来利润可期,这帮人的干劲十足,都想方设法去开辟自己的领地。孟萦从别处抽了一部分利润,给他们发了年终奖励,让他们过了一个丰盛而又忙碌的新年。

第三百三十二章 漕帮女王

新年过后,大地回春,冰河解冻,整个北方就像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焕发出勃勃生机。

茫小郎的生日快到了,他如今已经能到处跑,也能说不少两个字的词来表达他的想法。他除了喜欢黏着娘亲,最喜欢的便是黏着两个姐姐,对于跟屁虫妹妹小鱼很不感兴趣。可偏偏小鱼总要和他争抢两个姐姐,他们俩经常为了争宠大打出手。小鱼古灵精怪,心思活络,又会哭能闹,总能逼得茫小郎不得不让着她。

茫小郎生日的前三天,元郎终于赶回长安了。一别经年,他的小郎在他离开时,尚是母腹中小小的一团,如今已经成长为能哭能笑到处跑的小郎。

元郎一看到茫小郎就不由自主地喜爱,因为他实在太可爱了,那么软软的一团,白白嫩嫩,让他想要将他抱在怀里。可茫小郎却不认识爹爹,他紧紧抱着卫慎行的腿,叫道“五爹爹,抱抱……”不肯要元郎抱。

孟萦见状,怕元郎心中难过,她笑道“茫小郎,到娘亲这里来,这是爹爹,你不是一直想要爹爹吗?羡慕小鱼能天天跟着她爹爹,现在你爹爹回来了。”

茫小郎听娘亲这么说,立马偷偷地去看元郎,想了一会儿说道“娘亲,抱抱,想爹爹。”

说罢,他就要扑到孟萦怀里,却被元郎一把接了过去。他一边抱着茫小郎一边说道“当心,不要伤到你娘亲肚里的弟弟们。爹爹给你举高高怎么样?”

本来瘪嘴想哭的茫小郎一听说可以举高高,立马高兴地大声说道“好,好,举高!”

通过举高高,茫小郎终于跟爹爹熟识了起来。晚上他主动要求跟爹爹睡,父子俩熟悉过后,血浓于水,骨肉亲情人之天性,两人感情愈发深厚。

进入草长莺飞的四月,孟萦生日过后两日,她在一阵阵痛之后,顺利生下了一对小郎,这对小郎一生下来,她就笑了。真是奇怪,人类遗传的力量太强大了,所有的孩子一生下来,最初的长相都是像生理学上的父亲,也许后来会发生变化,但刚出生是能够认出他长得像谁。二郎卫敬白,小字负雪,是卫慎言的孩子,三郎卫敬煕,小字明照,是卫慎行的孩子。

卫慎言没能回来,卫慎行抱着两个小郎乐得见牙不见眼。一向冷肃的他,月子里头几乎都是笑眯眯的,整个人看起来温和了不少。

孟萦的月子依然是简然帮着调理,家里的孩子越来越多,孟萦将大的四个孩子移到他们各自爹爹的院子,她要好好休息。

五天后,远在朗宁郡的卫慎言得知娘子给了生了个小郎,乐得他亲自去了趟孟萦的生祠祭拜一番。

这次元郎在京中呆了半年才离开,半年时间的陪伴,足以让茫小郎对爹爹产生深深的依赖。不过他并不想离开娘亲、家中的姐姐妹妹和弟弟们,他更不想离开祖父,因为祖父对他实在太好了。

这次的假期是孟萦与元郎相处最长的时间,当他要销假准备返回西北时,孟萦差点要跟着元郎去西北。不过家中这一大摊子容不得她随心所欲,再说女皇根本不可能放她离京,她还等着薅羊毛——从孟萦这里讨要银钱。羊若是跑了,她还怎么薅羊毛?

再说了,她知道报纸和鲲鹏剧院的灵魂是孟萦和沈十一郎,若是孟萦走了,十一郎单独可没那么多好点子,她哪里去寻乐子去?

总之,孟萦想要离开长安是难上加难。

四郎自去年跑了之后,就杳无音讯。孟萦估计他可能是出海了,外出联系不便。他手里有不少人,多是从军中退役的好手,安全无虞。再加上他保命的手段不少,总不至于丢了性命。

简然这两三年忙于在各个道州建立平价药房,他与欧阳冉、黄乐然合作,当初三人为了嫁给孟萦相互提防算计,多年后三人联手合作,成了生意上的伙伴,真是造化弄人。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孟萦这边银钱充足,又有强有力的后盾,漕帮的发展迅速。三郎给的这批人加上孟家的家生子,行动力极强,他们纷纷招揽手下,整个大曌的主干河道,几乎都在漕帮不动声色的控制之下。

孟萦成了漕帮暗地里的女王,这是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除了卫慎行,谁也不知道孟萦已经将大曌的主河道和重要码头都已控制在手中。

通过漕帮获得的利润,基本上都用来反哺卫家的玄武卫。元郎临走前,将玄武令交给了孟萦。她可用玄武令调动玄武卫,用以保护她和孩子们的安全。

生了白小郎和煕小郎之后,孟萦歇了快一年时间。她是在他们生日前夕发现有孕的。

歇息的这近一年时间里,她给满三岁的小虹霓和虹霁进行了开蒙,她将前世的中华字经默写下来,进行了改编,让它更符合大曌的国情和历史。

然后她开始以中华字经为教材,亲自教虹霓和虹霁识字,茫小郎和小鱼跟着旁听。十一郎不时通过讲故事的形式,给他们讲述历史。两人通过歌唱的形式,教他们诗词。

平日里,除了读书识字,他们还有很多认识自然的课程。孟萦亲自带着他们,春天观察虫卵,夏天捕捉昆虫,秋天听促织歌唱,冬天观察剧烈的气候变化。

不到一年的时间,虹霓和虹霁已经认识四千来个字,茫小郎和小鱼也跟着认识了两千多个字。四个人会唱几十首诗词联唱。

萧瑾瑜和沈灵均知道孟萦的教育方法肯定会成功,因为上辈子她就是这么教育她的儿郎,效果特别好。

如今娘子亲自教养孩子们,真是无比幸运。

等到虹霓和虹霁四岁的时候,她们已经能够自主阅读。而茫小郎和小鱼也能自己看启蒙画册了。

女皇为了炫耀长歌公主和长平公主的聪慧,让她们宫晏上表演。

小虹霓和小虹霁带着茫小郎和小鱼给大家表演诗歌联唱,他们的表演空前地成功,让众臣惊为天人,由此孟家家学在长安扬名。

不过孟萦由于有孕,月份渐大,她并未参加中秋宫晏。她不知道女皇给她挖了那么大一个坑,孟家启蒙教育扬名,无数人求到孟萦和她夫郎那里,想要将孩子送到孟家接受教育,毕竟孟家出过两个状元郎。要不是因为孟萦挺着个大肚子,他们恨不得立马就将孩子送来。

十月十日,孟萦产下一双女儿,这次是简然亲自配合接生的。这两个小女郎大的是简然的,小的是欧阳冉的。

太郎君孟翕和看着孟萦生的又一对双生女,兴奋地连声称好道“孟家先祖保佑,子嗣丰隆,我要开祠堂祭祖,还要亲自给她们取名字。简然、欧阳冉照顾好你们娘子,我先回去给孩子们娶名字去。”

说罢,太郎君便风风火火地回了世安苑,行走间,他好像年轻了十几岁。

看着太郎君如此兴奋,十一郎有些失落,当初娘子生小鱼,也没见父亲这般兴奋。不过,他想到小鱼的名字可是他亲自取的,他又觉得自豪不已。有些同情欧阳冉和简然,自己的孩子,都不能自己取名字。

太郎君回去查阅经典,终于在三天的时候,给四娘子娘子和五娘子取好了名字,四娘子叫孟子衿,小字悠悠;五娘子叫孟子佩,小字青青。她们的名字取自《诗经·郑风·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悠悠和青青洗三的时候,整个孟府宾客盈门,因为大家都想来沾沾孟府的喜气,女子为贵,孟萦这几年生了两对双生女,一对龙凤胎,外加一对小郎。谁人不羡慕孟府人丁兴旺?

孟萦认识的不少姐妹都想与她家定娃娃亲,好替自家儿郎定个好娘子。孟萦哪里舍得让孩子们盲婚哑嫁,只好打哈哈推脱。她可不想以后让孩子们成为怨偶,儿女自有他们的人生和福分,她不想因为她随意的一句话,而改变他们的人生。

洗三过后,坊间便开始流传孟家之所以生这么小娘子,是因为孟家给神女娘娘庙捐了功德。孟家的家主娘子花十万贯敕造神女娘娘庙,然后每个月都去祭拜神女娘娘,所以她才又生了一对双生花。

孟萦听后,笑笑,并不解释。难道她能说她去神女娘娘庙,不是为了祭祀,而是为了去看望崔念慈,顺便检查他的课业吗?

于是,大慈悲寺附近的神女娘娘庙一时香火鼎盛,捐赠功德的人比以往多了不少。智心法师用这些功德,逐步扩建了神女娘娘庙。

悠悠和青青出了百日之后,孟萦可算松了口气,四郎一直不回来,她便不用再生孩子。她给夫郎们吃了长效避子丸,开始一边继续发展她的事业,一边专心教育孩子们。

(未完部分,请看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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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主动出击

被女皇突然点名,孟萦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她不知道女皇为何突然点名要她带四个大点的孩子参加宫晏。这几年虹霓和虹霁几乎每隔几天都要入宫一趟,陪伴皇祖母和皇祖父。

待到卫敬茫和孟沈鱼满两岁,虹霓和虹霁就不时地带着弟弟妹妹入宫,女皇和正君很喜欢他们几个。每次跟他们聊天都是乐趣横生,孩子童真的话语,会让人很快忘记烦恼。

刚开始女皇并不喜欢卫敬茫,谢正君发觉之后,怕她随心所欲,对茫小郎不利,劝解道“待我们老了之后,长歌和长平由茫小郎兄弟们护着,他们是亲姐弟,总比外人更忠心些。再说了,一个好汉三个帮,长歌和长平以后也需要帮手,现在他们姐弟情深,长大后,更会护着彼此。”

这些年,女皇活得愈发地为所欲为,谢正君只能在旁边规劝着。她偏宠青年侍君,不思节制,饮食无度,对这些谢正君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想触她的霉头。但她若想动孟家,他必定不允。

玉郎好不容易才解了毒,嫁给心上人,得了一双女郎。这些年,孟家日子过得平顺,玉郎颇得娘子心意。他作为父君,为自家儿郎感到欣慰,他绝对不能让女皇打破这种平和的环境。

女皇也知道她不应该迁怒一个孩子,只是她气卫家不肯交出兵权,但她又奈何不得,除非她想自毁长城。经谢正君这么一劝解,她倒是宽了心,看在萧家两个小公主的份上,对茫小郎放下了敌意。

大年三十清晨,孟家人在世安苑用过朝食,萧瑾瑜和孟萦便带着虹霓和虹霁、茫小郎和小鱼一起,准备入宫。

孟萦心有忐忑,萧瑾瑜握了握她的手,安抚道“娘子放心,父君早有准备,不会有事的。母皇年前有好些天没有见到孩子们,估计是想他们了。”

听到萧瑾瑜这么说,孟萦心下稍安。她还是带了好几颗解毒丸,和两套银针。

他们顺利入宫,去了谢正君的乾元殿。孩子们经常到宫里陪伴皇祖父,对乾元殿很熟悉。

一进到乾元殿,女皇和谢正君正坐在榻上饮茶。孩子们先行了礼,然后就扑进皇祖母和皇祖父怀里。

女皇偏爱虹霓和虹霁,她一把抱着她们两个,亲昵无比。而茫小郎和小鱼则围着谢正君,直往他怀里拱,谢正君乐得哈哈大笑。

萧瑾瑜见父君乐开怀,觉得应该带孩子常来看他,孩子们承欢膝下是父君的一大乐趣。

乾元殿的总管满堂让宫人搬来椅子,孟萦和萧瑾瑜坐下,看着孩子们和女皇正君亲近。

女皇更偏爱萧虹霓,不光是因为她是嫡长女,更因为她长得像萧家人,性子却像孟家人平和公正;而萧虹霁则样貌与孟萦颇像,长得更为机灵,性子傲娇,每每一开口,总让人发笑。

萧瑾瑜怕孩子们累着母皇和父君,便笑着说道“别让皇祖母和皇祖父抱着,你们可不轻啊。下来围坐着,免得累着皇祖母和皇祖父。”

孩子们见父亲发话,便听话地溜下来,在榻上挨着女皇和正君坐下说话。

突然,不知谁放了个屁,味道颇为**。

女皇皱起眉头问道“谁放的?”

孟萦见虹霁红着脸,不好意思承认。她就知道这个傲娇货放了个臭雷,还不敢承认。

茫小郎慢慢站起来说道“回皇祖母,是我,是我放的……,对,对不起。”

一向稳重的虹霓见状,唯恐皇祖母迁怒茫小郎,便笑着说道“哈哈,明明就是我。大弟,娘亲要你好好学习练武,可不是让你顶屁用的。”

虹霓的话让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女皇自然知道是虹霁的锅,见虹霓替她解围,便借坡下驴,笑着问道“早上吃什么了?这么臭!”

虹霁见皇祖母问个没完,一时有些羞恼,便红着脸说道“皇祖母,您看您,闻都闻了,怎么还要配方啊?”

虹霁的话一出,大家愣了一下神,随即都忍不住爆出大笑来,女皇和正君更是笑得打跌。

女皇笑了好半天,这才揉着肚子对虹霁说道“你个小促狭鬼!”

这时孟沈鱼突然插话说道“配方是酸萝卜、豆沙包和花生露,早晨二姐,吃了,吃了好多酸萝卜。娘亲还说吃萝卜通气。哎呀,糟糕,我怎么把配方说出来啦!娘亲说过,配方要保密的。”

说罢,她赶紧用白胖的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咕噜噜乱转,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将二姐给出卖了。

这下萧虹霁炸毛了,大叫道“好你个小鱼,胡说什么呀!”

这姐妹俩的对话,又让大家哈哈大笑了一通。

孟萦也算服了这几个活宝,他们之间相互友爱,让人感动,可也太能搞笑了吧!也难怪女皇经常点名要他们四个进宫陪伴。

看孟萦将孩子们培养得不错,谢正君尤感欣慰,这些年孟府日子过得风平浪静,玉郎少有烦心之事。孟萦从不偏宠任何夫郎,对玉郎颇为关心敬重。玉郎是所有外嫁的皇子中,日子过得最为和顺的。更何况,孟萦还给他一下子生了两个女郎。

可没想到,晚上的宫晏,女皇突然宣布让孟萦入大司农,为治粟内史,掌管御田和储备粮仓。

女皇这番操作,弄得大家措手不及。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听到暗卫传来的消息,京中权贵见孟家子嗣教育极佳,便想入孟家家学。常言道师徒如父子,若是孟萦和沈十一教导过这些世家权贵的继承人,若是将来她收拾孟家,势必会受到掣肘。

如此这般还不如给孟萦安排个职位,让她无暇结交京中权贵,拉拢势力。且孟萦一生下来就娇生惯养,如何受得了农桑之苦,御田面积广大,且要养活不少光拿俸禄不干活,又爱指手画脚的闲散宗府之人,到时,光这些人都够她喝一壶。

另外,储备粮仓更是问题重重,积重难返。两样都是烫手的山芋,且看孟萦如何应对,若是她做得不好,正好女皇也有理由申饬贬谪她。

女皇这番骚作,这完全出乎孟萦的意料,女皇旨意已下,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孟萦甚至都拒绝不得。

谢正君知道,年前治粟内史告老辞官,只是没想到女皇临时起意,启用孟萦,将这两个难题一下子甩给她。

这步棋走得着实高明,不知是谁在背后指点了女皇?

女皇的旨意,臣下们自然看得清楚,她这不是重用孟家,而是将最难啃的硬骨头扔了出去。

治粟内史,说好听点是个官阶不错的官职,说不好听点就是御田里的农夫。成日里要与农作物打交道,这对读书人来说是极大的考验和轻侮。故而正常殿试一甲出身的进士,很少有做治粟内史。

母皇的这般行事,让萧瑾瑜压力倍增,他唯恐娘子如时下的读书人一般想法,心中过意不去,便有些不安和纠结。

更重要的是,根据上辈子的记忆,明年春夏之际,天花从临郡传入,疾病肆虐,死伤无数,整个长安城将会人心惶惶,哪里还会有人关心储备粮仓,然后紧接着后年南方大水,储备粮仓不足半仓,救济粮根本就无法按时运到灾区。到时,若是追责,那便是杀头的重罪。

要不是萧瑾瑜了解母皇,他都要以为她像他一样重生了,才会为了整娘子,故意给她安排了这样危险的职位,就是为了找个合理的理由弄死她。

萧瑾瑜的不安,孟萦自然能感知到。她想等到守岁之后,再单独与他谈谈。

新年守岁,全家人一起聚在世安苑陪着太郎君一起守岁,孩子们入夜便困了,一边守着岁,一边打着瞌睡。孟萦将他们全部都安置在世安苑的厢房里。

因着孟萦被授官一事,大家并没有喜悦,而是颇为紧张。一动不如一静,女皇一直没有对孟家出手,如今一出手就丢给娘子这么两块烫手的山芋,还不能扔掉。大家都有些唇亡齿寒之感,若是娘子有事,作为夫郎,他们难得独善其身。

大家都曾在睡梦中见识各自前世的命运,前几年太郎君让他们将此事情隐瞒起来。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孟萦不是当初他的那个二娘子,或许她还带有先天的记忆,他不知道她上辈子去了哪个世界历练,但他不想因为她的先天记忆,而影响她这辈子的生活和姻缘。

其实还有更多的私心是,他怕孟萦被梦中的情形吓住,不愿生下夫郎们的子嗣。那样,岂不是他们还要重复上辈子的悲惨命运?

现在孟萦生下来这么多可爱的孩子,想来不会再轻易离开夫郎们,毕竟孩子是他们之间最深的牵绊。

如今女皇这般针对萦娘,太郎君觉得该将梦中的景象告诉她了,以免灾难来临,她措手不及,无法做到救世人于水火。

孟萦安顿好孩子们,返回暖阁,见大家忧心忡忡,便给他们讲了个她小时候的笑话。

(未完部分,请看作者的话。感谢投推荐票的亲们,都没有人留言,无人理,我是委屈的可怜!)

第三百三十四章 出谋划策

太郎君捋了捋胡须说道“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有年夏天,萦儿每日在温泉庄子里游泳,晒得黑不溜秋,你好像自言自语地说过,就这么锻炼,也没有瘦成一道闪电,却晒成了一朵乌云。”

众人又是一笑。

“没想到娘子这般幽默!”萧瑾瑜笑着说道。

孟萦有些好笑,那时的自己的确有些调皮。

孟翕和看着孟萦继续说道“萦儿小时候的确胖乎乎的,好像有次在清源寺的东山上,你碰到两个少年,他们还叫你小肉丸,白芷说,当时你就机灵地骂了回去。当时,白芷回来学给我看,真是乐得人不行。”

想到小肉丸这个称呼,孟萦气呼呼地撇了萧瑾瑜一眼。

萧瑾瑜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嘴笑了。

“父亲,当年是我和十一郎在神女娘娘庙祈福。那天明明封了山,谁知山下守门的僧人不知怎地,就放了娘子上山。于是,我们就碰上了。当时见娘子圆润可爱,我口无遮拦,这才与娘子起了争执。”

“殿下和我可是最早见到娘子的,不过那时,我们并不知道将来会嫁给娘子。那时若是有人告诉我,我会嫁给这样可爱的女郎,我无论如何都是不敢相信的。”十一郎笑着说道。

欧阳冉暗道,十一郎果真聪明,当时估计是殿下叫娘子小肉丸,娘子不高兴,肯定骂了殿下。而十一郎从中调和,娘子才免于处罚。他那时就知道卖娘子好了,不过可惜,好像娘子并不记他幼时的情分。

简然心中郁的,本来他与娘子算是指腹为婚,怎么说都应该先进门。谁知道,女皇赐婚,一下子娘子就多了六个夫郎,他成了最末的那个夫郎。不过好在,他的女儿比欧阳冉的女儿早出生了一炷香的功夫。

孟萦中寄梦之后,她知道夫郎们梦中的命运好像都颇为凄惨,所以对他们更多了份怜惜。平日里偶有争执,她更能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

而她的夫郎们也都知道自己这辈子命运的改变,与娘子有关,便多了份忍让。故而,孟家的氛围有种微妙的和谐与谦让。

夜里,太郎君孟翕和将几年前,孟萦夫郎们记录的梦中场景闹出来,交给了她。孟萦不解地看向萧瑾瑜和十一郎,他们微微地点了点头。她才知道,原来她梦中的事,都曾真实发生过。过去的旱灾、蝗灾、战争都曾真实发生,那么未来的那么多灾难是不是也会发生?

同时,孟萦看到爹爹梦中记录,原来他们都梦见了佛家八宝金莲。她和夫郎们本就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既然是为救世而生,那么势必要团结一心,救民与水火。

现在的情形与梦中的情形想去甚远,至少没有战争,大曌没有丢失西平郡和金城郡,卫家三位郎君都活得好好的,有元郎和卫家精卫镇守西北,大夏一时半会入侵不得。

北边的镇北侯府和靖安候府目前尚未联手,没有左相处处与镇北侯府作对,靖安候府想要策反镇北侯府几乎是不可能的。钟瑶光死后,其女钟维月能力有限,靖安候府的发展处处掣肘,一时半会难成气候。

南边的平南侯府与唐国公府联姻,未来平南侯府必定落入晏归云手中,以晏归云与孟家的交情,两家既使不联手,也不至于反目。

整个大曌的格局,目前来看基本上算是稳定的。没有战争,很多灾难就好规避。因为百姓不流离失所,瘟疫就不会肆意横行。至于天花,帮大家接种牛痘就可避免。洪水要明年才来,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可以清理河道,修筑加固堤坝,消除安全隐患,将灾害将至最低。

若实在无法避免,受灾了,那么救灾工作做到位,也能避免大量的人员伤亡。

孟萦看到他们梦中叙述的情形有些触目惊心,心想若是她生在那样的时代,哪里还有心思生儿育女?人命如草芥,被驱不异犬与鸡。还生孩子做什么?

孟翕和果真了解孟萦,这才没有将这些消息提前给她,就是怕她被梦中的景象吓住,不肯让孩子生下来受苦。

放了鞭炮烟火,迎接新年之后,孟萦和萧瑾瑜回了正院。

白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两人毫无睡意。

这几年每年守岁,萧瑾瑜都要揽着孟萦痴缠良久,因为他觉得新的一年,他与娘子恩爱如初,岁岁年年当如是。

可今夜,孟萦似乎有心事。两人躺在床上,萧瑾瑜揽着她的腰问道“对于天花,娘子可有应对之法?”

“过了上元节,我教大家种牛痘。种牛痘之后,便不会再得天花。凡是以前得过天花而幸存的,将会终身免疫,不会再得天花了。”

“种痘?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接种牛痘,一旦种痘成功,无惧天花。我知道如何接种,天花最好是预防,而非救治。种痘能很好地预防天花,救治太难了,全凭自己的免疫力和意志力,并无特效药可救治,死亡率太高。”

“娘子,那孩子们能接种牛痘吗?”

“自是可以,只是接种时要多加小心,尽量做到病菌灭活。我会多加小心的。”

“可悠悠和青青太小了,她们也要接种吗?”

“到时视情况而定,若是那时她们身体康健,我会试着给她们接种,哪怕多试几次都可以。因为接种比生病安全多了。”

既然悠悠和青青都能接种牛痘,想来虹霓和虹霁接种都没有问题。萧瑾瑜就知道娘子不会让她失望。

“御田管理倒是好办,只是储备粮仓只是问题重重,甚是麻烦,且明年夏天南方大水,储备粮仓万万不能出问题。”

“储备粮仓都有什么问题?”孟萦问道。

“储备粮仓本应在丰年储备粮食,尽量做到满仓,待灾年开仓放粮。若是遇到连年丰收,便第二年放出头年的粮食,收进来新粮。可大曌的储备粮仓十之七八都不足半仓,剩下的甚至还有空仓。守粮仓之人上下勾结,沆瀣一气。因着粮食一进一出,银钱无数,这些问题已是积重难返。母皇给娘子一个烫手的山芋啊!”

“还好时间还来得及,开春,我便派人暗中查看储备粮仓的情况,夏收之后,我再派人检查储备粮仓。若是有问题的,给他们悔改的机会,让他们购买新粮补充,等到粮仓满仓,就再派人接手,他们再想弄走粮食就不可能了。”

“若是像娘子这般操作,恐怕需要粮食的时候,粮仓还是空的。因为监守自盗,家贼难防!”

“玉郎勿忧,我只有妙招对付他们。”

“娘子想要如何解决此事?”

“若是玉郎能借我三百人,我便告诉玉郎解决之道。”

萧瑾瑜听到孟萦向他接人,心情愉悦,娘子终于向他开口求助,他怎能不开心?

“娘子需要什么样的人?王府里有府兵八百,娘子若有需要,我可带娘子前去挑选。”

“那真是太好了,上元佳节之后,各地储备粮仓的消息自会陆续送到我手中,到时通过甄别,将这些粮仓进行分类,人员交叉调配,自是可以杜绝舞弊。

但我第一个动手的粮仓,需要有人帮忙接收。这样若是甲粮仓无问题,再由他带着手下接收乙粮仓,两相交接,甲的人肯定不会替乙背锅,乙为了工作顺利交接,必定会将粮仓填满,然后他才可能离任。

乙粮仓的人再去接手丙粮仓,依次类推,谁也不愿替别人背锅,最后粮仓必定不会有问题。然后等到秋收之后,我再派几组巡视人员随机抽查调查,然后相互签名担保,有责共担,这些人都是不熟悉的人,难以齐心,自然不敢暗中操作,徇私舞弊。”

经孟萦这么一点拨,萧瑾瑜连声称妙。

这个计划看起来简单,但操作起来肯定会受到相关利益方的激烈抵制。古人的职位一般是子承父业,比如看守粮仓的官吏,他们在一个地方持久经营,时间长了,人脉积累下来,盘根错节,想要扳动他们很难。但要是将这些人分别支开,分派去别的地方,他们自然就难以上下勾结,将这块铁板拆开,那些贪官污吏自然难成气候。

萧瑾瑜自然知道,孟萦这般大动作肯定会影响整那些人的利益,恐怕他们会对娘子不利。他决定从府兵里抽调最厉害的三百精兵交给娘子,帮她的差事办好。

与娘子聊天,真是开阔眼界,萧瑾瑜有些兴奋,他继续问道“对于御田这块,娘子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御田这块我并不了解?玉郎有什么信息与我们分享吗?”

“御田倒是良田颇多,又不用交税,不过要养不少光拿俸禄不干活,还成天扯后腿的人,很让人头疼。”

(未完部分,请看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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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快来临,拥有好心情。)

第三百三十五章 灾难重重

上元佳节,萧瑾瑜亲自带着孟萦外出赏灯,他们故地重游,去了醉花乡。

醉花乡幕后的东家正是谢正君,孟萦来长安的第一个上元节便是在醉花乡度过的。这次二人携手,故地重游,一起看花灯,猜灯谜,在那里留宿一宿,恩爱非常。

出了上元节,孟萦便带着简然游走于坊市间的牲**易场,她要寻找一头出痘快好的牛,用来接种牛痘。

她前后花了五天时间,才找到这么一头适合给人接种的痘牛。随后,她先给自己、三郎和简然接种,他们身体健康,种牛痘的过程很顺利,半个月后就痘痂盖脱落,种痘成功。

孟萦随即给夫郎们和家中奴仆们种牛痘,除了十一郎和少数人发了烧,其他人并没有太大反应。为此,十一郎借着发烧,赖在孟萦的清韵院住了三天,除了发低烧的那一夜,他老老实实地睡在孟萦身边,不曾有什么小动作。随后的两夜,他痴缠孟萦,直到深夜才肯罢休。

孟萦被这货争宠的心思搞得哭笑不得,她想不通,十年前那个温润清雅若月窟仙枝的少年哪里去了,怎么变成这样。不管十一郎如何撒娇卖傻,他还是被孟萦狠心地赶回了自己的院子。孟萦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要不然等其他人出手帮他调理,他可要吃足苦头才会好。

等到家中主子和奴仆们都接种成功,孟萦这才开始给孩子们接种。除了年龄最小的悠悠和青青发了一天低烧,其他的孩子们除了胃口不佳,并未引起其他不适,孩子们都顺利接种。

萧瑾瑜带着简然入了宫,给父君和乾元殿的上下宫人都接种了牛痘。谢正君对萧瑾瑜颇为信任和宠爱,既然孟家上下都接种了,并未出现不适反应,想来应该是安全的。

黄悠然此时已升为侧君,他听宫人说简然入宫,给乾元殿上下接种牛痘,预防天花,便请他给自己和承欢殿上下宫人都接种了牛痘。

女皇对接种牛痘的效果尚持怀疑态度,自然也就没有接种。

孟家的庄子上和夫郎所有的陪房都接种了牛痘,亲戚朋友有信得过的,也主动求着前来接种,这样她身边的人几乎都接种了牛痘。

接种成功后,孟萦就在思索该如何推广接种牛痘。

这里不像现代,大家有打疫苗的意识。在这儿,平白无故让人接种,大家都不能接受。可真要等到天花蔓延开来,肯定会出现大面积死伤。

孟萦让简然在药房给人免费接种,可前来接种的人寥寥无几。真是愁煞人也。

他们不肯接种倒也罢了,关键是他们还反驳说将牛身上的病种的人身上,说不定会得更严重的病,要不然,他们怎么会那么好心,免费给大家接种?

德济堂是何居心?这也太黑心肠了,为了赚钱,谋财害命!

听了这些负面的言论,孟萦简直要郁卒,真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了。

萧瑾瑜见状劝解道“娘子勿要忧心,待到他们的性命受到威胁,自然就会有人前来哭着求着接种。”

“可若是到那时,天花蔓延开来,恐怕很多人都会感染,对于天花的治疗并没有特别好的药材,最好的办法就是预防啊!”

“现在众人根本就不信,我们哪有那么多精力劝说这些顽固的世人?”

孟萦本身有一堆事情要忙,逐渐将这个事情放下,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开春,孟萦将御田的相关信息都已全部摸清楚,她才不想要那些人光领俸禄不干活,还拖人后腿。必须要改革,她不再发俸禄给他们,让这些人将御田承包出去,还要向他们收取地租。不过地租收的并不高,反而有得赚,这些人的积极性便被调动起来。他们之间相互竞争,暗中比较,谁也不肯落后于人,遭人笑话。一段时间过后,再也没人扯后腿,御田的收入大幅度提高,效率也高了不少。

储备粮仓这边的变革受到的抵制最为明显,孟萦去了一趟山南西道,路上遭到了好几次暗杀,幸好她身边的人得力,又有暗卫暗中帮她清理掉路上的障碍,她这才得以幸免。越是这样,孟萦越觉得有必要将这颗毒瘤给切掉。

待到夏收结束,孟萦的储备粮仓改革已经推行了将近一半的州郡。她将几个恶贯满盈的“硕鼠”送至官府,证据确凿,很快便被判秋后问斩。

在孟萦一系列手段用下来,大家为了不受牵连,只能认真地配合工作。待到秋收之后,储备粮仓几乎都是新粮满仓,抽检没有再出现任何问题。

入夏时,孟萦出公差外出,萧瑾瑜加紧府里的守卫工作,唯恐孩子们有失。天花果真爆发了,京郊一个村子的人都被感染了天花。村里人进城看病,将天花带进长安城。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天花蔓延开来。

萧瑾瑜将临郡入城的人挡在城外,没想到天花还是如期降临。就在这时,竟然有人将得过天花人的帕子和荷包带入了孟府,送到了虹霓和虹霁身边。被萧瑾瑜的人发现后,直接打杀了。

幸好孟府上下都提前接种了牛痘,大家这才得以幸免。

孟家的药房这半年来一直免费给大家接种牛痘,陆陆续续给不少人接种了。天花一来,所有接种过的人,都没有被感染天花,大家这才相信通过种痘真的可以避免天花。

于是,孟家的德济堂“一战成名”,成为长安城最为出名的药房。四家德济堂收了数不清的天花病人,这些病人都是其他药房拒收的。孟家的声誉如日中天,被世人传诵。

好在,在天花尚未蔓延之前,德济堂就将接种牛痘之术宣之于众,教给京中郎中,这才控制住了天花的肆虐。

那些多了天花的病人,被隔离起来,由专人照顾,减少了死亡率。不少病人熬过了高烧期,成功地逃过一劫。

如此一来,孟家在整个长安城成了神圣的存在,在民众中,威望极高,作为孟家家主的孟萦,更被那些被救的人称为活菩萨。

孟家如此受欢迎,让宫中的女皇又生了一场气。迫于天花的淫威,她只好派宫中太医去德济堂学了接种之术,给宫中上下都接种了牛痘。

等到夏季结束,天花已经被抑制住了,萧瑾瑜上书,请女皇将接种牛痘预防天花的法子全国推广,这样下次天花爆发的话,可有效避免伤亡。

他的建议得到了朝中大臣的附议,这项决议被采纳后,太医院派太医下到各个道州给郎中们培训如何接种牛痘预防天花。前后花了两三年时间,才将这件事彻底做好。

开元一百七十三年冬,天将大雪,各地都遭了雪灾,幸好棉花种植已经得到了大面积推广,各地的储备粮仓都是满仓,救济及时,人员伤亡并不严重。

孟府从入冬开始,便施粥赠药赠棉衣,帮助不少因受雪灾无家可归的人。

年底工作总结,孟萦的两项工作收效明显,连女皇内心都觉得赞赏不已。唯觉得遗憾的是,若她不是长歌和长平公主的生母,倒是可以留给继任者,成为托孤重臣。

开元一百七十四年年初,萧瑾瑜上书提议说年前各地降雪量颇大,恐入夏雨水过多,建议清理河道,加固堤坝,以预防洪灾。

可他的建议并未得到女皇的认可,被她以国库空虚的名义,给驳回了。也是,这几年,女皇修建未央宫,大兴土木。这边未央宫尚未完工,她又开始给自己修建寝陵,这两样都需要用钱财堆积。

萧瑾瑜见建议被驳回,心焦不已。他只好私下派人送信给上辈子灾区的官员,让他们提前做好防汛准备。至于这些人,到底听进去多少,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孟萦想着大涝之后,必定会有时疫出现,必须要做好预防工作,防疫消毒,入口的东西务必要做到煮沸煮熟。注意卫生安全,若是做不到,恐怕时疫会到处传染。她给萧瑾瑜做了个详细防疫病的建议书,以防万一。

欧阳冉借着这个时机,提前做了准备,收了大量的粮食、布匹和药材等日常物资,用以平抑洪灾降临后高昂的物价,方便广大民众。

入夏,果真南方大涝。

女皇这才想起年初萧瑾瑜的折子,只是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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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前往赈灾

南方瘟疫蔓延,京中必定要派人前往赈灾。

早朝的时候,女皇问有谁愿意前往南方赈灾,以解君忧?

下面的官员战战兢兢,唯恐被女皇派去南方。

一时,大殿上各个官员安静如鸡,谁也不肯出头。

女皇面色不虞,看了右相一眼。

右相赵夔站出来说道“孟内史精通医术,之前在天花疫病中,举措颇为得力,臣举荐孟内史前往赈灾,必定能攻克瘟疫。”

萧瑾瑜心中将赵夔骂个半死,他个鳖孙,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有利益的时候锱铢必较,没有利益的时候,又将娘子推出来。

去年娘子工作得力,又推出接种牛痘之法,冬季赈灾,储备粮运输得当,哪一样都应得到奖赏。可母皇并未奖赏娘子,她让娘子当牛做马,却丝毫不给娘子任何好处,甚至连个说法都没有,如此行事,实在让人不齿。

萧瑾瑜看了赵御史一眼,他便站出来反驳道“臣反对,臣认为右相的提议不妥,孟内史每日调度储备粮救灾,事务繁忙耽误不得。若是让她离京前往灾区赈灾,京内储备粮这块儿缺少全面统筹,恐怕会耽误那边救灾。”

右相那边的人便站出来附议他,请孟萦前往灾区赈灾。说来说去就是孟萦本身精通医术,之前预防天花有功,有防治疫病的经验,另外她虽官阶不高,到身为睿亲王妃,又是两位公主之母,身份贵重,她前往灾区定能安抚民心,一举攻克瘟疫。

萧瑾瑜听了,简直要气得吐血。他自然不想孟萦有任何闪失,这种情况下,若是娘子去了灾区,能不能回来就两说了。

于是,不得已,他便自荐前往灾区赈灾,以换孟萦留在京中。

对比孟萦,女皇当然更心疼萧瑾瑜。再说了,若是孟萦死于瘟疫,正好解了她的一块心病,她就不用出手弄死孟萦,也省了将来长歌和长平俩恨她。

孟萦前往救灾已成定局。

不过赈灾之前,孟萦提了几个条件,她知道此行必定凶险重重。她也害怕,因为南方的瘟疫到底是什么病毒引起的,她并不清楚,再说了,现在又没有抗生素,怎么治疗还有得头疼。

孟萦的条件就是,首先,她要辞去治粟内史的职务,担任钦差大臣。她必须保证足够的权利,别人肯听她的,才会配合她的指挥。

其次,她准备疏散灾民,将他们安置到愿意接收的各个道州,安置费用由国库支出。若是国库无法支出,便由各道州用盐铁税代替。具体安置方案,另有折子上奏。

她其实也是有私心的,瘟疫当前,哪有道州肯接收可能带有瘟疫的流民?她想让这些为了求生的人主动愿意去陇右道的边城,帮助元郎建设边城。

她虽没去过西北,但看过西北的地理志,听简然和卫慎行讲过西北的地貌、气候和人文。西北天地广阔,地广人稀,只是由于战争频发,这才留不住人。若是有足够的人帮忙开发,西北定能富饶起来。

再次,孟萦要调太医院太医随行,这些太医归她管束,太医署必须保证药材供给到位,药材供应以赈灾优先。

第四,赈灾成功后,她要调去陇右道任职,若是不任职,随军也可。反正就是要开长安城,她准备去陪她的元郎,将西北建设起来,那是她保命的根据地。

孟萦提出的这几个条件并不严苛,只是,女皇并不想孟萦去西北与定国公汇合,就怕她离了长安,完全失了控制。不过,她父亲和孩子们必须留在长安,她总不能舍下他们吧!就目前这种紧急情况,女皇只好答应了孟萦的四个条件。

救灾走得急,幸好孟萦提前做了准备,简然和欧阳冉随行。整个孟府都交到了萧瑾瑜手中,孩子们和父亲都由他照看。

萧瑾瑜知道孟萦的赈灾之行,完全是无妄之灾,是因为他的缘故,娘子才有此劫。

他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会照顾好父亲和孩子们。

本来太郎君孟翕本和想要和孟萦一起前往灾区,孟萦想到爹爹上辈子就死于瘟疫,更加不敢让他随行。再说,孩子们都留在长安,平日里萧瑾瑜要上衙,家中不能无人照应。最后,孟萦说服他留在长安,照看好孩子们。

他们带着赈灾的药草、肥皂和孟萦提前让人赶做出来的口罩,上船之后,一路疾行,路上花了十来天时间才赶到救援地。

到了受灾的地方一看,那凄惨的景象简直如同人间炼狱。

几个受灾的县城死气沉沉,城门紧闭,只许进,不许出。里面的人一心想要出去,却不被应允。每天都有不少死于瘟疫的人被抬出去扔掉,这种情况下,孟萦让欧阳冉留在城外,她和简然带着太医们入城救治。

瘟疫发生已经超过两个月,起先,消息被当权者隐瞒了下来,后来成瘟疫成蔓延之势,隐瞒不下去了,只好逐级上报,那时人已经死的太多了。

他们一直等着救援,可救援一直不到。好不容易等到有人肯进城为他们救治,他们见到孟萦带过来的太医们,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股脑地扑了过来。若不是官兵在那里维持秩序,恐怕孟萦他们会被这帮人撕成碎片。

来的路上,孟萦和简然已经和太医们商量过了对策。如今,先要区分已染病的病人和尚未得病的人,得病的人要进行隔离,将病人按照轻重等级划分。

孟萦带着一行太医,带着大口罩,去了疫区。那里脏乱不堪,遍地都是粪便和尸体,还有孩子在尸体间爬来爬去,嚎哭不止。

如此景象,让孟萦干呕不止,更她心痛难忍。

那些尚清醒的病人,听说京中来太医给他们救治,都跪在路边,恳请他们早些救治。

孟萦让那些病人先将尸体清理到一边,然后打扫卫生,清理自身。尸体被士兵们统一运到规定的地方,进行焚烧填埋。

不消三天工夫,整个疫区变得干净整洁起来,所有人的精神面貌为之一振。那些病人似乎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再说了,在干净的环境中,人就不那么想死。

孟萦让人出了告示,每日派人在不同的地方宣读告示,要求大家出门务必带口罩;饭前便后勤洗手,一定要用肥皂洗干净手;不喝生水和被污染的水;入口的水要煮沸,饭食要煮熟;如有发烧,及时就医,勿要拖拉;尿液粪便要入厕,不准随地大小便等。

经过几天宣讲后,几个疫区县城的卫生都好了起来。县令和县丞着人配合孟萦,将河流里的死猪、死狗等发臭的死物打捞起来焚烧填埋。所有脏乱的地方都经过了清理,县城一改死气沉沉,逐渐散发出活力来。

就这样,仍有不少人想要逃离疫区,可出不去,他们绞尽脑汁也没办法。而根本就没有道州肯接收他们,他们望眼欲穿也没等来机会。

正好这时,陇右道金城郡和西平郡派人来接收移民,有机会逃离疫区,那些没有得病的人,就如同看见了救命的稻草,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的。

元郎那边派过来的人,听从孟萦的安排。她让他们去民间宣讲,愿意移民去金城郡和西平郡的,将由官府统一安排,到那边开荒之后,五年免税,五年半税等各种优惠政策。

本来那些想要逃离疫区的人想着只要离开就可以,没想到还有这等优惠政策。纷纷处理家产,准备逃离疫区。

这种情况下,孟萦的边城移民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以极低的代价换取了大量的民众,没得疫病的多是年轻体壮的青壮劳力和养尊处优的娘子们。

在进行隔离和反复检查之后,一批批移民被漕帮的大船送去了金城郡。元郎在西北从去年就开始准备接收移民的事,如今移民到位,一切都有条不紊,他没想到娘子能给他送来这么多青壮劳力。

漕帮安排输送,管理到位,路上人员折损极少。那些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有机会到安全的地方生活,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自然是极力配合,以期望能得到更多的帮助。

那些移民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在寒冬来临前,他们在部队士兵的帮助下建了新房子,盘了暖炕,保证能过个安适的冬天,不少一直嫁不出去的士兵通过相互交往,都顺利地嫁了出去。

他们对尚未到来的孟萦感恩戴德,若是没有她的帮助,他们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这么多如水般的南方娇娘,并顺利地将自己嫁了出去。等到来年,他们的孩子就会出生,整个西北喜气洋洋,人丁兴旺,越来越有希望。

一段时间下来,除了最初几天,那些病重之人早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陆续死了。剩下的人在简然和太医的救治之下,病情得到了缓解,死亡率大大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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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顺利归京

孟萦病倒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腊月了。

这几个曾经富庶的州郡,经历一场瘟疫,加上出走的民众,损失极大,整个州郡的人口几乎只剩十之二三。留下来的多是走不了,或者得过瘟疫的。

城里冷冷清清,虽然封城令尚未解除,但城中人已经不那么着急了。大家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快过年了,大家也慢慢有了节日的气氛。

欧阳冉想入城陪孟萦过年,但遭到了她的拒绝,她不想让他以身犯险。她和简然是没有办法,不得已入城。欧阳冉在城外可以随时帮忙购买所缺物资,极大地方便了赈灾。

临近新年,孟萦和简然这个年是回不去了,她让欧阳冉先回长安过年。这几个月,孩子们给她写(画)了不少信,十一郎将孩子们画下来带给她,以慰她相思之苦。家中情形她有不同的信息渠道,自然在清楚不过。

孟萦染了瘟疫的事被瞒得死死的,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得这么重的病,上吐下泻,高烧不止,瘦得几乎脱形。

简然吓得不敢再去疫区,只在家专门帮孟萦调理身体。

孟萦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简然守在床边,默默垂泪。

他将能用的方法都用了,娘子的病却一直不见起色。

他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女子,面色青白,瘦骨嶙峋,不再是那个笑靥如花的美丽女郎,简然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挖掉了一块。

若是娘子救不回来,余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简然花了大半个月时间,衣不解带地照顾孟萦,才将她从高烧昏迷中救了过来。

等到孟萦的病情好转,已经快到新年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简然紧紧地抱着孟萦,好像怕她随时离他而去。

孟萦摸着简然瘦削的面颊,说道“简然哥哥,有你陪着,真好。”

简然让孟萦靠着他怀里,笑着说道“萦儿,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我都慢慢老去。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我好不容易得了与你独处的时光,你可不能一直病着啊!”

孟萦轻轻一笑,并不说话。

“萦儿,你知道吗?这几个月,虽然每天都很辛苦,挣扎在死亡线上,可每当我从疫病区回来,都能见到你,心里觉得特别踏实安宁。每天早晨都能拥着你醒来,那简直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我恨不得这样的日子能够长长久久。等开春了,我带你去郊外踏青,如何?”

“好,等到开春,说不定就能解禁了。到时我们四处走走。”

“嗯,到时我们慢慢回京,一路走一路游玩。也不知道悠悠怎么样了?现在会说好多话了吧?”

“可不是,十一郎的画上,悠悠和青青长都高了不少,这会儿两岁多,应该会说很多话了。”

在昏迷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简然近身伺候。他不明白一向健康的孟萦为何会感染瘟疫,便让人排查身边伺候的人,发现是这边厨房里的人将重症瘟疫病人接触过的器具,拿来给娘子用了,她这才感染了疫病。

当下简然问清楚了情况,便让人当众打杀了那人,杀鸡骇猴,如此一来,他们宅子里当值的下仆都受到了警示,不敢轻易接触有疫病的人。

待到孟萦好转,自然能查出背后想要动她的人。否则,以她的谨慎,身边用的人多是信得过的,不会让人轻易钻空子。只有上面那位,时时刻刻想要她死在这场瘟疫里。

女皇如此行事,让孟萦很为难,她想逃离,可家里人该怎么办?若是造反,又觉得对不起玉郎。毕竟萧瑾瑜对她真心实意,并未辜负她。真是两难!

孟萦生病这段时间里,难受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要死去了,是简然一直不离不弃地亲自照顾,也不怕自己染上瘟疫,真的让孟萦感动。

上辈子她活得太单纯,感情上犹如一片白纸,倾尽所有,最后被伤得体无完肤,连性命都陪了进去。

这辈子,她一直不敢轻易涉足感情,小时候是李君成、王季陵陪着她成长,三人比较熟悉,她觉得将来既然无法逃避要娶三个夫郎的命运,那么与他们一起生活,至少没有陌生感。

后来遇到元郎,想着与他一生一世,可被女皇赐婚,她被迫接受那些夫郎们。几年下来,他们对她全心付出和呵护,她又不是草木,怎会感觉不到?

一场大病下来,让孟萦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觉得自己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来陪伴身边的人,因为这些年,大家都忙于前程。她陪伴家人的时间并不多,这一病,她才知道她在简然心中的分量。

她总是不敢对他们完全托付真心,觉得这个社会病态了。现在看来,他们一生来就面对如此世俗,便能自然接受,虽然偶有争风吃醋,但也从不会提过分的要求。

开元一百七十四年,年三十的晚上,孟萦躺在简然怀中。两人悄悄说着话,回忆十年前,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的惊艳,随后又说起他们的小悠悠,畅想着她未来长大的样子。

孟萦产后一直都是简然照顾的,他很细心,虽有些腹黑,但对她一如既往地好。他可不是传统意义上悬壶济世的好郎中,他为了保命,能制造出了各种各样的毒药。为了挣钱,还卖给青楼特效春药。但他对孟萦绝对是全心全意,她对他非常信任,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健康交给他,就是知道他不会害她。

开元一百七十五年春夏之交,瘟疫并未再次蔓延开来。疫病蔓延的几个州郡解除了封锁,城中的生产已经恢复。春耕已播种,夏收即将来临,不过由于城中人口移民外出极多,留守之人劳动力不足,一时半会还找不到帮工的。外面的人不肯到这几个解禁的州郡务工,唯恐沾染了瘟疫。这几个州郡需要好些年修生养息,才能恢复之前的繁盛。

外出将近九个月,孟萦终于可以离开,返回长安了。

她和简然一路缓行,一路游玩,顺便考查漕帮的业务发展和平价药房的生意。

简然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一路上对孟萦殷勤关照,恨不得将她宠上天。将照顾她看成了他最重要的事,吃饭都恨不得喂她。

孟萦都没想到简然私下里还有这样一面,可能是上次她生病吓住他了吧!

简然心说,我要对娘子更好些,这样即使回到京城,面对各个优秀的夫郎,她也不会忘记他的好。

开元一百七十五年夏,孟萦回到了阔别十月之久的长安,孩子们见到娘亲,都挤成一团拥到她面前叫娘亲。看着一小溜八个的孩子,她有些不敢相信这都是她生下来的。还好都是双胞胎,除了头胎,后面几乎没怎么费力。

再看笑着看着她的夫郎们,孟萦突然觉得她真正融入了这个社会,与他们真的密不可分,他们就是一个大家庭,谁也离不了。

孟萦先去看了父亲,孟翕和这么长时间没见她,又见她瘦了,心里颇为心疼。

“萦儿瘦了好多,是简然没有照顾好吗?”

孟萦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简然照顾得很好,是我自己病了一场,要不是简然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我恐怕要死在疫区了。”

“怎地从未听你和简然说起过?”

“养了一个多月才好,正好赶上过年,我就没让简然给爹爹说。您看我现在不是好着的吗?”

“萦儿可要好好在调养一番,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萦儿在家多休息一段时间吧!”

孟萦还想着入秋时,天气凉爽,早些去西北。但看着家人们眼神,她觉得她有些迈不开腿了。

就在这时,十一郎突然跳出来说道“娘子,四郎最近就要回来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四郎归京

说到四郎,他这一走就是将近五年,果真是时间飞逝。

这几年,四郎偶尔会传消息回来。孟萦始终相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早已经忘记他当初是怎样算计她和他二哥。现在想起他来,剩下的都是青葱岁月里欢乐的回忆。

听说他要回来,孟萦心有期盼。

孟萦回京休息了五天,她才将将她手头上的工作交出去,准备过一段时间就去西北。

女皇并未给她新的任命,她又变成了闲人一个。这样也好,到时到了西北,她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到处走动了。

三天之后,四郎回到了京城。

一别经年,四郎现在长得高大威武,面皮由原来的奶白,变成了浅蜜色,还是那副不说话玉树临风,一开口吊儿郎当的老样子,这些年也没什么改变和长进。

孟萦也算服了他,可能在家人面前,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吧!

见罢家人,给大家都送了礼物,寒暄过后,四郎单独跑到孟萦的清韵院,与她来了场私会。

“娘子,你瘦了好多,是不是想我想的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孟萦……

这脸皮厚的,也没谁了!

“我还以为娘子会像别的女子那样,生完孩子都胖得跟个大熊似的,比两个男人的后背还宽呢!没想到娘子还像我第一次见到时那么……!”

他比了个胸大腰细的动作,又继续说道“我做梦都想……”

孟萦前面总算说了句人话,虽然后面又有些带颜色,好吧,就当是具好话!

“不过娘子也太瘦了吧?肋骨会不会摸起来都是大骨头?嗯,那样就太影响手感了!”

孟萦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爆,不打人不行。

这货虽然说话欠揍,但察言观色的本领越发厉害,孟萦细微的动作变化,他便知道娘子生气了。

立马又赶紧说道“娘子,我给你带了个新鲜玩意,你肯定没吃过的。”

说罢,他从身边的布口袋里拿出一个大番薯来。

好家伙,孟萦十多年没吃这东西,着实想了啊!她立马想到香喷喷地烤红薯、地瓜干、还有猪肉炖粉条、羊肉炖粉条、酸辣粉……

算了,不能想了,一想就要流口水!

看在他带回来地瓜的份上,孟萦决定原谅四郎了。

孟萦捧着地瓜,激动得恨不得热泪盈眶,她拿着亲了地瓜一口,说道“四郎你可带回来个好东西。”

看着娘子激动地亲了地瓜一口,四郎那表情跟便秘似的。孟萦本能地觉得,定没有什么好事。

孟萦用眼神示意四郎,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郎大笑着说道“娘子,这玩意是我们装裤裆里给带上船的,他们那些红毛鬼根本不肯让我们带这东西走,没办法我们只好将这东西装到裤裆里,每人带了两个回来,路上吃了些,又坏了些,只剩下这几个好的了。”

呸呸呸,孟萦恶心不已,谁知道她刚才拿的那个地瓜在谁的裤裆里滚过。

见孟萦大惊失色的样子,是四郎从未见过的模样,乐得哈哈大笑,一把将孟萦举起来,又亲了亲她,说道“哈哈,娘子,我不嫌弃你脏!”

孟萦你不嫌弃,我嫌弃!

看着孟萦嫌弃不已的样子,这家伙才慢悠悠地说道“逗你玩呢,给娘子的这些我提前让人洗过了,都是干净的。娘子放心吧,”

嗯,四郎还是那个不着调的四郎,没有变!

“娘子既然喜欢这东西,我让人煮出来给娘子尝尝吧!”

“四郎,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什么?娘子不是知道吗?”

四郎这才想起来,这东西是第一次被带到大曌,娘子怎么会认识?好像还很熟悉地样子。

“这是番薯,又叫地瓜,具有补虚乏、益气力、健脾胃、强肾阳之功效。”孟萦慢慢地说道。

四郎一脸委顿,他以为带回来个新鲜玩意儿,没想到娘子知道这东西,好像还有药用价值。看来嫁个博学的娘子,真是深受打击。

“那娘子肯定吃过这玩意吧?我怎么不记得大曌产这个东西?亏得我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儿,那帮红毛鬼稀罕得跟什么似的,不让人带走。原来一点都不稀罕啊!”

四郎觉得好丧气!

看他如同漏了气的气球,瘪得苦兮兮地,孟萦有些好笑地说道“四郎这回立大功了,这些番薯将活人无数,我只是在《异物志》上知道这么个作物,可惜大曌没有,要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饿肚子了。”

“真的吗?这东西有娘子说得那么好吗?”四郎将信将疑地问道。

“这东西真的很好,亩产数十石,胜种谷二十倍。这些番薯可要保存好,可是最重要的种子。”

“真的假的?一亩能产好几千斤?我怎么有些不敢相信呢!怪不得那些红毛鬼将这东西看得死死的。要不是我好奇,越不让我弄走,我偏要弄走。我让人去他们地里偷挖,装裤裆里才带上船的。船上有些沾了水,发芽了,我让人埋在船上种菜的土箱子里,这些就是长出的新地瓜。没想到产量这么高啊!”

孟萦心道这家伙就没个实话,刚还说这地瓜从别人裤裆里掏出来的,转眼又说是船上种出来的!

“这番薯浑身都是宝,剪蔓扦插就能结果,叶茎可做蔬菜,还可腌制,藤蔓可做饲料喂养猪牛,番薯就更不用说了。”

“那娘子,我们赶紧去西北,将这些番薯种出来,明年教给大家种,大哥的麻烦就能解决啦!”

“你大哥有什么麻烦?”孟萦不解地问道。

四郎就知道大哥有困难也不会跟娘子说的,再说了,娘子帮她弄了二十多万青壮劳力过去,他若是解决不了他们的吃饭问题,那多没面子?

“哦,没事,就是西北那边天寒地冻,物产不丰,若是有番薯这样的高产作物,就能养活更多的人啦!”

四郎不说,孟萦也知道元郎那边的压力,骤然去了二三十万人,吃穿用度和安顿都是大问题。只是去年她一直不得离开疫区,想帮他也是有心无力。如今到真是可以去西北看看了。

“要不我们在御田种一批番薯出来,到时报上去,说不定四郎能得上面的奖赏呢!”

“可拉倒吧,看看娘子你做的事,都是巨难攻克的硬骨头,上面那位给娘子什么奖赏了?上面毛都没奖励一根,还每年不停地哭穷,让娘子多给些银两修建陵墓。算了,不说了,这些番薯还是早日送到西北吧!”

孟萦一想也对,上面那位确实靠不住,小气吧啦,反正以后也不给她干活了。去西北,若是能自给自足,元郎那边对兵部物资的依赖就没那么高了。

“娘子知道这玩意怎么种植吗?”

孟萦点了点头,那当然知道,不光知道怎么种,还知道怎么吃!

“那还等什么,趁着现在天气尚好,我们赶紧去大哥那里吧!咱们什么时候走?”

“那就尽快吧,西北冷得早,我们今年必须先种一批番薯种子出来,明年才好大面积推广。”

听孟萦愿意跟自己一起去西北,四郎心里乐开了花。

他心想,总算能将娘子拐走了,一定要和娘子好好商议一番,请娘子给自己生一对双胞胎,若是能得对龙凤胎,那简直就太好了。

“娘子,我们是不是先商量一下生宝宝的事……”

孟萦“想得美,我才病愈不久,一年之内都不会生孩子。”

四郎顿时觉得自己回来的时机有些不对!

孟萦这边递折子申请去西北,女皇将她的折子压了五天,才给了批复。她倒是同意她去西北,但是她又将沈灵均从工部调往了金城郡,任金城郡郡守,算是平级调动。

孟萦一看这架势,有些欲哭无泪。她这一出门,还得带着夫郎,关键还是十一郎这个不省心的货。

调令一下来,十一郎就知道是谢正君和萧五郎运作的结果。女皇这几年对娘子的做法,实在是让人寒心。谢正君父子想干什么,他干涉不了,让他去西北可以,但他的心头肉——孟沈鱼,必须得带上。否则,他铁定撂挑子不干。

本来孟萦准备轻车简从去一趟西北,没想到还要拖家带口。不过好在此时母亲河上可以行船,待到走陆路时,元郎那边派人来接就可以了。

这次出行,茫小郎肯定要带过去,如今茫小郎和小鱼已经五岁多,正是猪嫌狗厌的年龄。两人时不时就要干上一架,茫小郎因为爹爹一直不在身边,总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而小鱼则完全继承了十一郎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性子,她脑子好用,又戏精附身,茫小郎总是吃亏的那个。

孟萦这边本来早就准备要去西北,要带的东西自然早早列了单子,做好了准备。现在突然多了十一郎和孟沈鱼,再加上十一郎要带过去的人手,人员和物品一下子多出不少来。

六月二十,前往金城郡的车队正准备出发西行……

第三百三十九章 秦州相会

六七月份,是一年中最热的两个月份,因着要一路西行,必须趁着现在母亲河上行船方便,水路比陆路行走要更舒适一些。

西去前,孟萦特意去了大慈悲寺附近的神女娘娘庙,拜会了智心法师,看望了崔念慈。小念慈已经成长为十岁的少年郎,这几年跟着李君成学习佛法和制艺,变得沉静而内敛。

崔念慈已经隐约知道爹爹、师父和孟姨的关系,若不是孟姨这些年一直护着他,恐怕他早就让王家和钟家给撕掳了。

孟萦在京时,基本上每个月都要看望他一两次,检查他的课业,给他讲科举制艺和做人的道理。在他心里,孟萦比他娘更亲。

智心法师得知孟萦要去西北鄯州,便让她带着崔念慈一同前往。这些年崔念慈一直躲在庙里,缺少玩伴,也缺少见识和历练。若是能跟着孟萦西去历练见识一番,等到回京后再参加科举考试,便能事半功倍。

对于智心法师的提议,孟萦觉得他思虑周到,便采纳了。

离开长安,对崔念慈来说,更能感受到自由和放松。故而,他一听说,能跟着孟姨去陇右道,兴奋得两天都没睡好觉。

孟萦计划先乘船到秦州天水郡,然后再走陆路。因为水路已经不好走了,因着母亲河落差大,水流湍急,不适宜行船,得走陆路翻山越岭,长达一个月才能到达目的地鄯州西平郡。

行李都装到船上,待到了秦州,上岸之后,再装到马车上。孟萦让人提前空驰马车,前往秦州,这样就免了元郎再派人去秦州接他们。

孟萦一行坐船走了十天,才到秦州。

一路上有崔念慈帮着带茫小郎和小鱼,孟萦觉得轻松不少。崔念慈被李君成教育得很好,自理能力也极强,很会照顾人,是个十足的小暖男。

李侃如和高**在秦州,如今李侃如已经升任为天水郡郡丞,他们要在秦州上岸,必定要拜会李侃如和高**。

因着出发之前,萧瑾瑜早早地给李侃如送了消息,他们的大船才到天水码头,便见到李侃如正等在那里,孟府提前派出的马车也到了码头上。

双方相见,孟萦并未见到高**,正感到诧异,却听李侃如道“娘子有孕之后,便回了梁州母家。那边人多,条件好,有利于安胎生产。我们父子三人留守秦州,乐山乐水听说你们路过秦州,高兴得不得了。”

说罢,孟萦见当初小肉团一样的龙凤胎高乐山和高乐水已经长成了八岁的小小少年了。

见到与姐姐们差不多大小的玩伴,茫小郎和小鱼顿时乐了。

崔念慈带着四个小家伙一起上了马车,去往秦州郡衙。

这几年孟萦那边的消息,李侃如自然也听到不少,毕竟她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嘴难啃的硬骨头,竟然让孟萦做下来了。

李侃如心中佩服,同时又感到惋惜。若不是她娶了皇子,说不定最后能走到宰辅的位置。只是可惜了,她做事做得越好,上面那位就越忌惮,可若做得不好,别人就该质疑她和两位公主的能力了。

女皇给虹霓和虹霁赐了公主的称号,却并没有定下太女的名分。这样孟萦就会难做,若是女皇定下太女,孟家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孟萦在秦州休息一天,本想第二天就出发前往鄯州,谁知高乐山和高乐水跑到孟萦的住处,请求孟萦带着他们一起去鄯州。

高**已经走了好久,他们跟着父亲李侃如,平时李侃如忙于政务,无瑕顾及他们。他们在秦州过得实在是无聊,眼见着来了三个好玩的伙伴,谁知他们才玩了一天,就要走了。他们舍不得,要跟着一起走。

孟萦震惊于他们俩的举动,当时并没有答应他们的请求,而是告诉他们,与他们父亲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孟萦让人请李侃如过来一叙,她才知道,原来这两年高**都没在秦州,一直都是李侃如独自带着乐山和乐水。

去年陇右道安置的移民都是从天水码头登陆的,李侃如作为郡丞,忙得不得不可开交。顾不上他们兄妹,也难怪他们要跟着孟萦走。

至于高**为何一走两年都不来,孟萦没好意思问。这毕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私事。

这两年,她头一年忙着御田和储备粮仓的事,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将事情理顺,紧接着又去救灾,在疫区一呆差不多就是十个月,与外面的联系都少了。

李侃如一听两个孩子想跟着孟萦走,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两兄妹给萦娘添麻烦了,也怪为兄这两年忽略了他们。”

“无妨,李兄为国为民,都能理解。”

“萦娘,那崔念慈可是王家季陵与钟家的子嗣?”李侃如突然问道。

孟萦看了看李侃如,点头道“的确如此,李兄如何得知?”

因为崔念慈不光改了名,而且改了姓,既不随母姓也不随父姓,而是随了外祖父姓崔。一般人根本就想不到他是王季陵和钟瑶光的孩子,因为他继承了他们的优点,比父母更好看。

“因为我与季陵一起共事好几个月,我了解他。崔念慈继承季陵的一双眼睛,不过他比季陵看起来更加温润沉稳。”

可不是吗?因为李君成带了好几年,被他养的温润如玉。

“他怎么会跟着你?靖安候府就这样任由子嗣流落在外?实在是……”

“此事说来话长,王家和钟家觊觎季陵和他爹爹的财产。季陵刚一出事,钟家就扣留了季陵的嫁妆,将孩子扫地出门。

季陵爹爹后来病重,变卖嫁妆和毕生所得,将孩子托付给我。他给王家也留了不少财产,但人心不足,王家到底没有让季陵爹爹入王家祖坟。

我只好请人在武陵给季陵爹爹找了块墓地安埋,又给季陵在他爹爹的墓地旁立了衣冠冢。这孩子我一直养在别处,以免王家和钟家陷害。这次出京,他逐渐长大,也要开阔眼界,便带着他一同前往鄯州。”

“萦娘也算做了善事一桩,季陵在天之灵也得安息。”

“毕竟是故友之子,能帮一把,必定要帮的。对了,慧娘这几年还好吧?”

“还好。”李侃如不欲多谈,只敷衍地回了这么句话。

“若是萦娘不嫌弃,为兄想让乐山乐水两兄妹跟着你们一路西行,待到秋后我有空再去接他们。不知是否方便?”李侃如小心翼翼地问道。

随后他又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们兄妹缺少关爱和玩伴,如今好不容易碰到合群的玩伴,故而十分不舍。这几年是我和慧娘亏欠了他们。”

孟萦本能地觉得他们夫妻之间出了问题,但李侃如又不好意思在孟萦面前提起。孟萦见他的确放心孩子们跟着她西行,她也知道带着别人的孩子外出,责任重大。不过还好,他们应该也会着人跟随,孟家这边奴仆不少,照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

一番思量过后,孟萦便答应了李侃如的请求,说愿意多停留两天,让乐山和乐水准备一下。

乐山和乐水一听父亲答应了他们的请求,高兴得恨不得飞起来。照顾他们的下仆忙着收拾行李,李侃如让人帮着准备路上吃用之物。

他们坐着马车往岷州方向而去,行至陇西时,却遭遇了占山为王的劫匪……

第三百四十章 得寸进尺

孟萦、卫慎微和沈灵均带着孩子们,挥别李侃如,往岷州而去。

一路上山高路远,正值盛夏,正午太阳正盛时,晒得人恨不得流油,早晚倒是能得清凉舒爽。孟萦便让车队早晚赶路,正午正热的时候则停下来休息。

岷州就是上辈子的定西,孟萦知道上辈子的定西盛产土豆,最出名快餐店里的土豆条用的几乎都是定西的土豆,可大曌没有定西这个名字,定西这个名字是宋朝以后才有的。

岷州与上辈子完全不同,上辈子的西北满目苍夷,到处都是黄土高原的苍凉,干旱,物产不丰。可大曌的陇右道却是郁郁葱葱的丛林,笔直的树木遮天蔽日。路上的绿藤缠绕盘旋,恨不得将道路都占领。

只不过,因为陇右道地广人稀,原始生态并未遭到破坏。百姓不愿到这里,一是因为这里靠近边境,战争频发;二是冬日漫长,气候不是太友好。因着战乱这个因素,对于小富即安的老百姓来说,他们宁愿穷点,也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大曌西北的景色壮美,有点出乎孟萦的意料。一路上她都收起了马车的帘子,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景象。大曌真是好地方,水陆资源丰富,气候还算给力,若是这样,老百姓还过不好日子,那上位者就太庸碌了。

离了秦州,崔念慈便一直带着四个孩子,孟萦放心不下,便和四郎、十一郎轮流陪着他们。

今日是十一郎陪着孩子们,孟萦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的风景。四郎下马,跨进马车里。

他嬉皮笑脸地窜到孟萦身边坐下,一脸八卦地问道“娘子不想知道李侃如和他娘子之间发生什么吗?”

孟萦摇了摇头。

“亲为夫一下,我就告诉你。”说罢,他便将脸伸到孟萦嘴边。

孟萦一把将他的脸推开,笑着说道“爱说不说!”

“哎呀,娘子就那么讨厌为夫吗?我都快五年没见到娘子啦!奴家每天都想着娘子,娘子却将奴家忘了!”他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孟萦说道。

“有人把你的腿捆住了吗?是我不让你回家吗?”孟萦没好气地说道。

“哎呀,倒是没人捆我的腿,我一见到娘子就合不拢腿啊!上次出海我去的地方太远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啦!让我抱抱香喷喷的娘子吧!……”

说罢,他便欺身上前,准备搂着她。孟萦知道他惯会得寸进尺,若是她稍稍心软,他就能在马车里大白天高速开车。那样她还要不要脸面?

孟萦一把将他推开,笑着说道“坐好了,好好说话,我有奖赏哦!”

“什么奖赏?今晚我可以歇在娘子帐篷吗?”

“当然不行。”

“那这奖赏就不是我想要的啦,我不说了。”四郎坐在一边跟孟萦讨价还价。

孟萦正好奇李侃如和高**之间的事,只好小声哄道“四郎快说,等到了陇西城,梳洗方便,我允你歇我房里怎样?”

“三天。”四郎得寸进尺道。

“一天。”

“两天,两天总行了吧!娘子就答应吧!”这货竟然还撒起娇来。

孟萦有些无语。

“好吧,你快说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此事说来话长,娘子先亲我一口,要不然我没劲说啊!”

孟萦就知道这家伙向来最会给自己讨福利,便也不矫情,亲了亲他的面颊。

“娘子再喂为夫一口茶吧,先润润喉咙。”

“你还有完没完?”孟萦虽有些好笑四郎的孩子气,但还是给他倒了杯茶水。

四郎见好就收,就着孟萦的手喝了口茶,这才说道“他们是因为家宅不和,这才闹起来的。”

“不对啊,慧娘与李兄情投意合,慧娘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李兄这人君子谦谦,温柔敦厚,两人怎么会闹起来?”

“哟,没想到娘子对那李家郎君评价这么高啊?那娘子说说为夫怎么样?是不是玉树临风,皎皎如月?”

得,看着脸皮厚得堪比长安城的城墙了。

“不开口说话还能唬人一下,一张嘴准露馅!行了,别插科打诨了,先说说他们吧!”

“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人挑拨啊!那高家娘子娶了侧夫之后,总不好一直跟着李家郎君呆在秦州吧!更何况她娶的几位侧夫出身并不差,还有一位五郎君是她祖父娘家的亲戚,他仗着有长辈撑腰,就跟那沈十一似的,生的一表人才,又聪慧,可不就要与李家郎君针尖对麦芒吗?”

孟萦虽不擅长宅斗,但上辈子看得宫斗和宅斗的小说不少,也知道慧娘五郎君不是真聪明,恐怕是被人当抢使了吧!

“四郎觉得慧娘那五郎君是真聪慧?未见得吧!若是他真的聪慧,就应恪守本分,嫡庶有别,他跳出来与李兄争斗,本就失了道义,李兄想要罚他,也是名正言顺。他恐怕是被人当刀使了吧!”

“还是我娘子聪明,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你说我眼光咋这好呢!嫁给娘子这样聪慧的女郎。”

感情他夸来夸去,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夸他自己啊!

孟萦睇了他一眼,说道“以李兄那板正的性子,恐怕不愿慧娘为难,为了家宅安宁,又有孝道压着,肯定会委屈自己,成全慧娘的。”

“娘子神机妙算啊!看来你也真是了解李家郎君。真是可怜了他们的嫡子嫡女,君子斗不过小人啊!要是我,定将那五郎君收拾得得大气都不敢喘,看他还拿什么斗?”

“要是四郎你是李兄,你怎么办?”

“秘密,到了陇西城,娘子再让我多住一晚,我就告诉你。”四郎一脸得意洋洋道。

这家伙又欠打了。

“不对,李兄将孩子托付给我照看,他不会有事吧?”孟萦有些担心,怕李侃如钻了牛角尖,毕竟当初他和高**感情还不错。

“娘子就放心吧!我与李家郎君聊过,他知道该怎么做,不会有事的。现在孩子不在身边,他可以放手干事了。”

四郎心说我还不知道李家郎君的心思吗?他可不能有事,他若有事,肯定会将孩子托付给娘子。娘子一看就是个面甜心软的人,到时娘子又要多照顾两个孩子。照顾一个崔念慈都已经够费心思了,再加上两个,娘子的时间就更少了。

“真的假的?李兄会将慧娘接来的吧?”

“有我出马,娘子还不放心吗?那娘子能让我住三晚吗?”四郎不死心地问道。

“我们原计划在陇西城休整三晚,若是不管十一郎,他肯定又会闹起来,到时候在孩子面前也不好看啊!”

“那就在陇西城多住几天啊!正好逛逛陇西城,去年陇西城安顿了不少移民,看看他们是不是扎下根了。”

“到时候再说吧!”

孟萦没想到他们随口说的话,果然成真了,他们在陇西城住了将近一个月才走。

一路上风餐露宿,对孩子们来说颇为新奇,丝毫不觉辛苦,但孟萦却觉得不如坐船舒适,路况一般,马车总归有些颠簸。

一到陇西城,能够住店,当然要去最好的酒楼住下,歇息一番。顺带计划一下接下来的行程。

平日住帐篷的时候,一般都是孟萦带着小鱼和乐水一起住,四郎带着茫小郎住一个帐篷,十一郎带着乐山住。崔念慈则跟着他的人住一个帐篷。

到了陇西城里,可以住上房,小鱼和乐水当然高兴了,她们兴奋地在大床上蹦来蹦去,大喊大叫,弄得架子床吱呀作响,被孟萦赶了下去。

两人围着孟萦叫娘亲,要她给她们洗澡、通发扎小辫,然后窝在她怀里,听她讲故事。

四郎为了让孟萦兑现诺言,专门选了她房间隔壁入住。他提前将茫小郎送到崔念慈那里,让他们晚上住一起。茫小郎当然乐意被大哥哥照顾,他很喜欢崔念慈,喜欢听他讲佛教故事。

晚上,孟萦要先哄小鱼和乐水睡下,才有时间照顾四郎的情绪。

好不容易将这两小祖宗哄睡着,四郎便急吼吼地进到孟萦的房间,一把抱起她去了隔壁房间。

孟萦和四郎刚一离开,乐水便睁开了眼睛。这几年她很没有安全感,离了大人,她总是很快醒来,好不容易这段时间她一直跟着孟萦睡,能一觉睡到天亮。如今听到孟姨离开,她又紧张起来,她不会像母亲一样离开,不再回来吧?

她睁大眼睛,将小鱼抱得紧紧的,小鱼翻了个身,睡得正香,并没有醒来。

四郎就像个热情的愣头小子,也可能是旷得太久,他有些过分饥渴。他的热情简直让人难以招架,孟萦心疼他这些年在外不易,任由他予取予求。他折腾得架子床摇来晃去,不一会儿就传出吱呀声来。

这吱呀声一直持续到半夜,隔壁的乐水心里很不高兴。孟姨不让她和小鱼在床上蹦来蹦去。那为什么他们两个大人就可以在床上蹦来蹦去,半夜都不睡觉!

乐水带着不忿,在吱呀声中进入了梦乡,半夜孟萦被四郎送回来时,见她们睡得正香。他便将困得睁不开眼的孟萦放到她们身边,又亲了亲她,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第三百四十一章 山中劫匪

夜里折腾得太过,第二天清晨,孟萦是被小鱼和乐水吵醒的。她们像往常一样早早醒来,孟萦困得不行,可这两个小宝贝太能折腾,孟萦只好让十一郎过来,将她俩带出去吃早餐,她再睡个回笼觉。

待到孟萦醒来,已经半上午了,孩子们都已经吃过饭,在院子里玩耍。

十一郎带着早餐过来叫孟萦起床,顺便问问何时出发。

在十一郎叫孟萦起床的时候,四郎的人已经打听出前往金城郡的路线出了岔子,恐怕得绕道而行。因为陇西城外的翠云山闹白虎和匪患,危险异常,让人不敢过山。

这让四郎颇为不解,他带着娘子和孩子外出,安全肯定是第一要务。西北虽民风彪悍,但这么些年陇右道在卫家的掌控下,纵有山匪,也没这般明目张胆地占山为王,完全不让人通过翠云山。

若是他们绕过翠云山,恐怕要多花三四天时间,直接穿过翠云山,两天时间就能到下个城镇。他作为定国公府的四郎君,肯定不能绕道,若是让人知道,还不要让人笑掉大牙。

四郎拿着定国公府的帖子,直接去了陇西县衙。

经县令介绍,四郎这才知道,原来这帮匪徒是今年年初才到翠云山的,起初翠云山附近村子青壮劳力外出狩猎,陆续失踪了不少人。村子里派人去山里寻人,寻人的人也不见了。且寻人失踪的人中,还有一些年轻的娘子,一同不见了。

经过几次人员失踪,翠云山附近村子只剩下老弱病残,没想到山上的野猪竟然还三番两次到村子里祸祸。如此一来,村子里的人只好拖家带口逃离翠云山。

等这些村子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翠云山便没人敢进了。传言说山中有白虎,又有土匪趁火打劫,若过翠云山,最好绕道而行。

陇西县令之前派人过去剿匪,没想到匪没剿成,反而损失了不少兵勇。这些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都消失在翠云山深处。

四郎派暗卫去探探翠云山的底,他得了消息便回旅馆的客院。

且说孟萦被十一郎叫醒,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赖床不肯起。

十一郎很少见到孟萦这般慵懒闲散,一时心里痒痒的,非要闹着照顾娘子。

孟萦便在床榻上当巨婴,被十一郎喂着用了个早午餐。她用完餐,十一郎又给她束发描眉。两人正嬉笑打闹间,四郎回来了。

“娘子,我们恐怕要在陇西城多待上几天了。”

“为何?难道翠云山的山匪真的不允许人靠近?”

“娘子如何得知?”

“冉郎那边传来的消息,这都半年了,陇西县令还没剿匪吗?”

“他们恐怕不简单,不是普通的山匪。”

随后四郎将他得到的消息跟孟萦和十一郎说了。

“还真是奇怪,那么多青壮劳力失踪,他们去了哪里?总不会被迫成为山匪吧?世道安宁,若他们不愿与匪徒为伍,总能逃出来,可这么久都没有人逃出来,不觉得很奇怪吗?”孟萦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十一郎“娘子,这些人总不会被杀害吧?”

四郎“不太可能,我觉得这些人是被抓起来了。”

孟萦“这个简单,这么多人在翠云山,总要吃喝,从他们采购的物品数量,大抵能推算出山中有多少人。”

十一郎“他们抢劫过路的商人和百姓,还真不好推测山中人数。”

孟萦“过路商队和百姓,有谁会带大量粮食入山?平日他们吃用都要从城中采购,一定可以推测出山中人数。一会儿我让人传消息过来。”

四郎“我让人去探探山中情形,晚些时候他们回来,我们再商议。”

孟萦“我总觉得他们在搞大事,肯定不是一般的山匪。会不会翠云山中有矿,而那些失踪的人则是强逼着挖矿去了?”

四郎,十一郎娘子想得真多。

看着四郎和十一郎一脸的不认同,孟萦反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四郎“娘子知道翠云山是什么山吗?一大片黑乎乎相连的山脉,能有什么东西?之前有懂矿的人都看过,没发现翠云山出产什么?主峰山顶有座黑风岭,连石头都是黑黢黢的,常年刮着邪风。难不成出产的是山上的黑土?”

“什么样的黑土?”孟萦好奇地问道。

四郎“就是那种黑乎乎,似乎还带着油,一下雨淌得到处都是,脏得不得了,粘到身上,用草木灰都清理不干净。”

听四郎这么说,孟萦怎么觉得有些像煤炭。

“能给我找点黑土看看吗?算了,我现在起来,咱们一起去翠云山附近看看再说吧!平郎帮我取个男子的发冠来,一会儿,我着男装,和四郎骑马出去,平郎留在这看着孩子们。”孟萦起身安排道。

十一郎倒想跟着娘子一起出去,但他也知道孩子这边离不开人,他又不会武,出去也是拖累。

待到孟萦和四郎骑马外出,尚未接近翠云山,就被附近店家的人给劝停了。她和四郎在茶庐坐下,听人在那里说翠云山的白虎如何厉害,山中的劫匪如何凶残。那人口才极好,说得好像身临其境一般。

因着无法抵达翠云山,她便顺着山泉往河流的方向去了。山泉流下来的水是黑色的,带着股油腥味,让孟萦嗅到了煤炭的味道。她知道煤炭的伴生矿有铜、铁、铝等金属,恐怕翠云山不光有劫匪,还有开矿的人吧!

待到入夜,四郎派出去的四个人,只回来了两个,还受了不轻的伤。

翠云山警戒极高,在山脚时,他们尚能藏匿,但随着进入深山,里面有人不停地巡逻,好像山中人数不少。他们听到动静,想要探听更清楚,便被人发现,另外两个人深陷其中。他们受伤逃出重围,被人一路追杀。为了不让山中之人发现他们一行,他们便躲进了县衙里。

待入夜之后,他们才逃过县衙外面监视,出来见主子。

两人将消息传给四郎后,便下去医治了。

孟萦“四郎,我们暂时走不了,今夜要派人看着县衙。翠云山产煤,且有伴生矿,可能是铜铁铝矿。传信给元郎,让他带五千人过来剿匪。”

四郎“娘子如何得知山中之人的人数?”

孟萦“傍晚的时候,我拿到了消息,这半年翠云山那边采购的粮油布匹等物品,至少要供三千人以上使用,山中有矿工,所用物资肯定紧张,冉郎那边今年往陇西城运的货物,比前几年供翻了两倍,虽然不乏,去年因为要安置移民所用,但这半年增长量惊人。另外,今年年初,过路客商往翠云山运了大批的粮食,只入山,并未出山,可见是为了山中之人准备的。”

四郎“这么多人,就不可能是一两个大家族所为,恐怕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在陇右道,有此能量的人并不多!”

孟萦“恐怕不是世家大族所为,而是军中所为。今日在茶庐,好几个茶客都不是普通人,而是常年浸淫军中的老手。他们在茶庐,扮茶客守着翠云山的路口,说明了什么?”

四郎“若是军中人所为,这么大兵量进入陇西,没道理大哥发现不了。”

孟萦“若是他们分批分散地,以客商的身份进入呢?半年时间,能做很多事情。不过开矿可没那么容易,恐怕矿藏还没运出去。我们若这时攻下翠云山就可以直接摘桃子。”

四郎“娘子,翠云山易守难攻,且戒备森严,若是硬攻,恐怕伤亡惨重。”

孟萦“先给元郎传信吧,至于怎么攻下翠屏山,现在不是好时机,我们也不要打草惊蛇。元郎的人没来之前,整个陇西城都是不安全的。明天我让这边的管事去租房子,咱们先安顿下来,藏匿起来。”

四郎“要不我们还是先绕道离开陇西,等到鄯州,我和大哥再带人过来剿匪?”

孟萦“我不能离开,你和十一郎带着孩子们先去金城郡,十一郎那边要交接,他必须按时抵达金城郡。如果你大哥带兵往这边来,鄯州那边你最好留守,这么多人能悄无声息进入陇西城,恐怕军中有人叛变,与他人私下勾连。我在这边关注事态发展,等你大哥到了,我们再商议如何拿下翠云山。”

四郎“单单留娘子在陇西城,我不放心。万一山中之人有所察觉,娘子就危险了。”

孟萦“无妨,我和暗卫隐藏于市井之间,山匪想要发现也不容易。”

四郎“若娘子这样认为就错了,西北在大哥治理,管理严格,若有陌生人进入西北地界,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县尉那里,娘子这般样貌,太引人注目。县尉那里肯定早就得了消息,明早他必定会前来拜会。”

孟萦……

(未完部分,请看作者的话。

感谢瑶玲啊瑶玲0_0打赏100书币;感谢香雪海投1月票;感谢投推荐票的亲们。;

为了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的亲们,用了洪荒之力,终于码了三千多字,希望大家喜欢,祝大家天天都有好心情!)

第三百四十二章 尾随而至

果然,半夜县衙进了人,不过并未杀人放火,而是进入之后便悄无声息了。四郎的手下见人进入了县衙,便如水滴入海,消失不见,他们等到天色微明,便直接回来复命。

孟萦一听这种情况,暗道不好,便将熟睡的孩子们抱到马车上,直奔城门而去。待城门一开,四郎和十一郎便带着人直接出城去了。

天色大亮之后,县令带着县丞、县尉直奔旅舍,却发现扑了个空。

县尉立刻派人,直奔城门骑快马去追。到城门外,发现几条岔道都有车辙,且随行人数众多,不知道他们到底往那条道路而去。且他们已经出发了两个多个时辰,想要追上恐怕也不容易,只好折转回来。

孟萦乔装之后隐在人群中,观察县令、县丞和县尉,发现他们的微表情如出一辙,想来是一伙的。都被山中那伙人给策反了,元郎过来剿匪恐怕是困难重重。

县令回去之后不大会儿,县尉便宣布陇西城戒严,说有悍匪入城,要家家户户搜查。

一时,陇西县城风声鹤唳。

孟萦躲在铺子里,轻易不外出,铺子里只有掌柜的见过她。他是欧阳冉的陪嫁,姓赵,跟随欧阳冉多年,是信得过的心腹。他在陇西城经营一家大布行,欧阳冉整个岷州商铺的帐都由赵掌柜负责。他安排孟萦住到有暗室的厢房,待搜查的士兵走后,孟萦这才从暗室出来。让人去打探市井消息,以作判断。

且说四郎带着茫小郎和乐山走一条道,十一郎带着小鱼和乐水走了另一条道,崔念慈和青枝扮做的孟萦则走了第三条道,他们约定两天后汇合。

他们汇合之后,留了载重的行李车缓缓慢行,遮人耳目,他们则轻车快马直奔金城郡而去。

第四天日暮,他们准备落脚歇息时,青枝正和崔念慈正在马车里说话,车帘子突然被掀开了,闯进来一个陌生的青年郎君。他盯着青枝看了片刻,又扫了崔念慈一眼,便放下帘子跳入黑暗之中。

青枝和崔念慈大惊,青枝正要出手,那人却动作极快地又跳出车外。他悄无声息地来这么一曲,将青枝和崔念慈吓得不轻。

两人将此事报到卫慎微那里,青枝并未见过那郎君,但她记得那郎君的样貌。她刚描述完,四郎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崔念慈记得那郎君的玉佩样式,便轻声说“叔父,他肯定认识孟姨,因为他认出了青枝姐姐不是孟姨。另外,我觉得他可能是钟家人,我认得他的玉佩,与我的玉佩有异曲同工之妙,是出自同一块玉。”

说罢,崔念慈拿出自己的玉佩递给四郎,说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一小就带在身边。”

四郎拿起玉佩一看,心道这厮就是个疯子。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以他的疯狂,肯定是认出了青枝并非娘子,故而返回陇西城了。

这样一来,娘子岂不是危险了?

四郎连夜安排十一郎带着孩子们继续前往金城郡,他必须骑快马返回陇西。

因为钟维朗那人行事太过疯狂,他在军中历练多年,颇有些出人意料的手段。之前他被睿亲王算计,与孔尚春风一度,后来更是无奈作为孔尚的陪媵嫁给了右相府的丁燕婉。他本就对娘子怀有执念,如今娘子落单,他岂不是要挟持娘子以平心中不忿之气?

且说钟维朗见到青枝之后,只一眼,他就发现她不是孟萦,虽然两人衣着样貌打扮得极像,但他知道那不是他的萦娘。

十一年前,长安城外的惊鸿一瞥,她始终留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十年来,萦娘就是他心口的朱砂痣,头顶的白月光。他怎么可能会认错?

他知道自己疯魔了,若是不能得到心中所爱,终身都会意气不平。他比母亲幸运的是,他最爱的人鲜活地活在人世间,而他母亲的爱人则深埋在地下,与黄土合为一体。

对于母亲,之前她活着的时候,他心有怨念。怨她阻碍了他的姻缘,若不是她一再加害萦娘,说不定他早和萦娘结为夫妻了。现在,母亲她死了,他与萦娘之间再也没有阻隔了,不知道萦娘是否心悦于他。

他看到马车里的人不是萦娘,他的心情竟然没有失落,而是无比欢愉,立马就想返回陇西城。萦娘独自留在陇西,那是他接近她最好的机会。

以后余生,他都有她!

钟维念(崔念慈)那小子竟然被孟家偷偷藏起来了,萦娘对王季陵还真是有情有义。他死了,萦娘竟然还肯帮母亲抚养孩子,母亲可是她的仇人,她还真是心地善良。

他钟维朗的眼光就是好,看上的女子重情重义,以后他要与萦娘不再分离,他也可以和她一起抚养钟维念,毕竟他们是亲兄弟。

钟维朗快马加鞭,归心似箭地返回陇西城。因为他最爱的人就在那里等着他,他片刻都不能等。

四郎安顿好十一郎和孩子们,立马带着四个暗卫返回陇西,为了赶在钟维朗之前进入陇西城,他们累死了几匹好马,这才堪堪赶在了钟维朗前面,连夜翻城墙进入了陇西城。

孟萦正在房内歇息,突然房间多了道气息,她倏地睁开眼,发现四郎正俯瞰着她。

她一惊,以为孩子们出事了。

四郎直接扑到孟萦身上,闻着她身上散发的芬芳,他才能放松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他快累散架了,一天两夜没合眼,连吃东西都是在马背上的。

“娘子,快起来,我们要连夜出陇西城。钟维朗明早一入城,到时我们恐怕就走不了了。山中之人可能是靖安候手下的兵丁,钟维朗发现娘子路过陇西,他一直追着我们,发现青枝扮做娘子,便知道你独自留在陇西城了。”

听四郎这么一说,她便立刻起身,换了夜行衣,准备立刻出门。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喧闹声,前院店铺的大门被人拍得啪啪作响。

孟萦暗道不好,立马将房间简单收拾了一番,拉着四郎进入了暗室。

暗室狭小,四郎抱着孟萦,将脑袋放在她肩上,双手不老实地乱摸,到处煽风点火。孟萦气得掐了他一把,他这才老实下来。

四郎听着外面的动静,心说,钟维朗这厮真是心急,竟然拿着手令半夜入城了。他为了早些见到娘子,还真是猴急。

赵掌柜内心焦灼,一边让人去通知孟萦,一边穿着衣服说道“稍等,稍等,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赵掌柜的刚一打开门,门外便涌进来一列队兵丁,将赵掌柜的吓了一跳。他对着钟维朗见了个礼,恭敬地说道“军爷有何需要小老儿做的?小人定当尽心竭力。”

钟维朗看了赵掌柜的一眼,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孟家萦娘呢?你把她藏哪里去了?”

赵掌柜的后背立马就冒了一层冷汗,他强装镇定道“军爷弄错了吧?家主娘子来陇西了吗?主子并未传信给小的。”

钟维朗见赵掌柜的不肯说实话,便一把推开了赵掌柜的,径直往后院走去。

他循着气息便走到了孟萦住的厢房,他让人等在外面,独自进了房间。

钟维朗见床榻上被褥叠好,好像没有人睡过一般,并未见到孟萦使用的物品,但空气中散发的气息骗不了他。

他拿起孟萦刚才睡的枕头,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真香啊,素雅中带着恬淡的药香,让人安心,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摸了摸床单,突然对着窗外喊道“王三,去将猎狗带来。”

孟萦心说不好,一会儿猎狗来了,以它的鼻子肯定能发现她和四郎。她摸了摸袖袋,里面的药粉还在。

钟维朗拍了拍枕头,躺了下来。喟叹道“真舒服啊!萦娘,你为何总是躲着我?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躲在暗室的孟萦见到钟维朗这般行事,如同一个偏执的疯子,让人心惊胆战。

钟维朗躺下之后,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四郎知道,钟维朗一路上也没休息,他们才能前后脚到陇西城。他们一样疲累,此时正是逃出去的好时机。若是等到猎狗被带到,他和娘子再逃就难了。

孟萦在暗中捅了捅四郎,让他掏出火折子,她取出药粉,用铜管顺着墙壁上挂着的画,吹到了房间里。

第三百四十三章 逃出追踪

钟维朗本就一天两夜没合眼,又吸入了浓郁的迷烟,他很快就昏睡过去。

孟萦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发现钟维朗昏睡之后,便出了暗室。她恨不得掐死钟维朗,但外面都是他的人,若是她动手,外面的人必定会听到动静。

再说了,靖安候府的嫡长子不能死在这里,否则,靖安候府和右相府都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以此为由头与孟家交恶。

四郎拉着孟萦的手,从后窗将她推了出去。两人出了房间,立马窜到了后院的大树上,然后爬上围墙,跳到邻居的屋脊上。

此时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外面很黑,店铺被士兵包围了。孟萦和四郎不敢掉以轻心,他们必须尽快出城,因为钟维朗手下有不少人,待到白天,他们想要藏匿太难了。

两人一逃出来,四郎将手指放入口中,发出几声鸟叫声。很快就窜出来四条黑影,孟萦知道那是四郎的四个暗卫。

看到四郎的暗卫,孟萦突然想起她自己的暗卫,问道“卫平卫安怎么办?”

“先不管他们,作为暗卫,我进入店铺,他们都没发现,看来得回炉重造。”四郎颇为生气地说道。

卫平和卫安是元郎留给孟萦的暗卫,这些年一直跟着她。可能是孟萦遇到凶险的情形比较少,他们便有些松懈了。今夜这种情况,他们竟然没有觉察四郎进入了房间。

四郎“他们先留在铺子里收集消息,到时我让人联系他们。”

孟萦“我们不能走西门,那边肯定看管极严,我们从南边走,游过护城河到城外去。一会儿提前准备好芦管,潜游过去。”

几人暗中点了点头,径直往南城门而去。

他们到南门的时候,守卫的士兵正困得睁不开眼,完全没有发现几条黑影已经越过城墙,逃出城外。

他们从护城河出来之后,孟萦觉得浑身冰冷,纵使是夏天,但西北早晚温差极大,衣服湿湿地粘在身上,让人浑身不适。孟萦不敢停留,不许尽快离开。

四郎问道“娘子,要不烧个火堆先将衣服烤干?”

孟萦摇了摇头道“我们赶紧走,那钟维朗就是个疯子,他虽中了迷烟,但很快就会醒来,若是他出城追,我们凭两条腿根本就跑过他们骑马。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先躲进城南的庄子,那里有个村子都是退役的西北军和家属,比较安全。”

“那我们现在往东出发,然后拐个弯,再尽快往南,将行迹隐藏起来。”孟萦说道。

四郎心说娘子真狡猾!

钟维朗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若不是猎狗的叫声,他还醒不过来。等他醒来时,才发现睡在萦娘的床上,睡得真香啊!

他从床上跳下来,拿起孟萦盖的被子,让猎狗闻了闻。然后,便跟着猎狗去了南城门。

此时,南城门刚刚开门。

钟维朗询问了守门的士兵,他们说尚未有人出城。

他带着狗走到护城河边,发现河水阻断了萦娘身上的气息。那猎狗对着护城河对岸狂狂吠了几声,它也有些分不清空气中的气息了。

钟维朗犹不死心,他从吊桥上跑过,一直跑到护城河对岸,他发现了岸边的青草有些湿漉漉的,他想,他的萦娘就是在暗夜中独自游过护城河跑掉了。

他就那么可怕吗?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

随着清晨的到来,出来活动的人多了起来,各种气息参杂其中,香浓的羊肉汤被煮沸,空气中弥漫着烤饼的香味。

钟维朗突然觉得饿了,一天两夜就睡了刚才的一个多时辰。他为了能早点见到心上人,没想到他一觉醒来,她竟然又跑了。钟维朗带着猎狗往东跑了一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他在卖羊肉泡的摊子上吃了一大碗羊肉泡馍,给那条看起来凶狠强壮的猎狗称了两斤熟羊肉,外加两个大热饼子。

吃了个饱饱的早餐,钟维朗觉得自己从沮丧的情绪中活了过来,这次他一定要抓住萦娘,然后将她按在怀里狠狠揉搓,让她对他臣服倾慕。当然他会对她好的,谁都不许欺负她,连女皇都不行。

孟萦和四郎往东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觉得又冷又累,必须要搞到马骑才行。四郎他们骑过来的马被仍在了西门外的林子里,他们一上岸,便派了一个人去取马。就在孟萦以为自己再也走不动时,她听到了马蹄声。

几人以为是追兵,立马跳到树上,屏息不动。

还好不是追兵,是四郎的人将马带过来了。

孟萦和四郎共乘一骑,六人迅速往南拐去。

他们并没有去城南的庄子,而是往林子里去了。四郎想他能想到去城南庄子,钟维朗肯定也能想到。若是他和孟萦去了庄子,那才是坐以待毙。

四郎让人去街市上购买日用品,他们则要去林子里住一段时间,等待大哥过来。

两个暗卫去了不同的市场购买了帐篷、锅碗、被褥等物,都是分开行动以免被人盯上。

四郎带着孟萦找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山谷,砍了木头,搭了帐篷,生火做饭。这些年四郎一直在外历练,生活技能暴涨,他几乎不让孟萦插手,带着两个暗卫就完成了全部的活计。

他们在山谷烧了热水,梳洗一番,每人吃了不少姜汤面。浑身热和起来,这才在帐篷里躺下来歇息。

几个人轮流睡觉,一直睡到下晌才起来。四郎他们几个是累坏了,歇息了几个时辰才缓过劲来。不过到底年轻,起来后,他们便准备去林中狩猎。

孟萦跟着他们去采了些药材,顺便看看山中是否有矿。

陇西附近是连绵的山脉,一入林中,钟维朗想找到他们也不容易。纵使这样,四郎和孟萦从不在一个地方过两个晚上。他们往往是早晨出发时便将帐篷行李放到马背上,然后清扫他们留下的痕迹。他和孟萦在山里行走,碰到好药材,孟萦都要挖出来,放到背篓里。

孟萦之前在翰林院修史时,发现太祖萧维桢很喜欢地质勘探,孟萦为了更真实地编纂太祖传记,重现他建功立业的一生,翻阅了不少地理志和地质勘探的经典之作。

如今她难得有机会在山中亲自勘探一番,自是要好好亲自实践。

四郎看着娘子疯魔了一般,拿着药锄和锤子,在山中到处敲敲打打。采药他能理解,可为何连大黑土块子都要背回去,有时还会让人背着一块大石头行走。

他们在林子里钻了快二十天,将四郎累得不轻。

第三百四十四章 援兵到来

孟萦像打了鸡血一般在丛林间穿梭,寻找她想要的矿石资源。一双洁白柔润的秀美之手被她磨得黑漆漆的,上面满是粗糙的茧子,充满铁腥味,连狗都要嫌弃。

在林子外寻找孟萦的钟维朗,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

好几次,孟萦他们前脚刚离开,钟维朗带着人后脚就赶到了。两拨人堪堪错过,端的是凶险无比。

这段时间里,孟萦几乎可以确认陇西这里产煤,且品质极佳。完全不用深挖,就能挖到!

同时,这些煤炭的伴生矿竟然是磁铁矿。因为被黑漆漆的煤炭掩盖,让人轻易发现不了磁铁矿,这也是为何这么久,竟然没有人发现铁矿的缘故。这真是造物主的厚爱!

“娘子,咱们好好歇歇吧!大哥传书说这两天就能到了,人马先安顿到渭源,我们先去那里等大哥吧!”

孟萦胡乱地点了点头,依然在那里敲敲打打。前世她化学学得很好,为了参加比赛,进行过集训,化学分子式背得滚瓜烂熟,连元素周期表都背了下来。当初为了怕自己忘记,她将脑子里能记的东西,都记到了纸上,藏在了武陵文曲巷的房子里。

“娘子有什么发现吗?我看娘子这段时间茶饭不思,一门心思就在这些黑土块和黑石块上了。”

“嘿嘿,四郎,我可是发现了个好东西,看见没,这是磁铁石,它吸引铁器。《管子》曰山上有磁石者,其下有金铜。我不知道这山脉里是否有金铜,但磁铁矿肯定是有的。”

“真的吗?”四郎兴奋不已地问道。

他一把抱住孟萦,拉着她脏兮兮的手说道“娘子没搞错吧?这段时间的辛苦终于没有白付出,我不嫌弃你的脏手了。明天到了渭源县城,我伺候娘子洗浴,给娘子清洗干净。”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林中奔波,他们不仅要帮孟萦炮制药材,还要帮她清洗煤块和石块,并且在发现地做记号。

他们几个被孟萦支使得团团转,每天都累成死狗一般。连一向对房事非常积极得四郎,心思都少。再说了,外面卫生条件不好,孟萦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

她企图找出矿脉,最终都没能成功。相信下次带着懂勘探的人过来搜寻,肯定能发现矿脉。

确定元郎这两天就能到达渭源,孟萦这边也不耽搁,立马往渭源而去。

两人到了渭源之后,让暗卫出面直接租了一个干净的院子。孟萦好好给自己泡了个美容澡,洗了好几盆黑水,才将自己清理干净。

四郎一点一点地帮她清洗头发和双手,一边嫌弃,一边心疼。

这段时间是他没照顾好娘子,让她受苦了。也怨钟维朗如跗骨之蛆,阴魂不散,时刻都在搜寻娘子,他们不得不东躲西藏。

还是娘子厉害,一边躲藏,一边还发现了矿藏,他的娘子果然不是一般人,他要好好把她揉在怀里疼爱一番。

孟萦你这想法还真是清奇!

孟萦这些天都没有休息好,好不容易收拾干净,自然要整顿一番,彻底放松。

等元郎到渭源时,两人还在被窝里睡大觉。

元郎并没有叫醒他们,而是叫来人,问了这段时间陇西城的情形。坊间并未觉察出不同,但整个陇西城已经不是原来的父母官控制了。

卫慎初提前派出熟悉陇西县令的人,潜入城里,发现县令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人,而是被人乔装的,真正的县令不知所踪。

靖安候府如此行事,不光胆子大,还很不讲规矩,竟然跑到定国公府的地盘上搞事。

孟萦一觉醒来,发现元郎已经到了,便开心地去找了他了。

四郎醒来,发现娘子不见了,瞬间觉得不好了。大哥一来,他就被娘子抛弃了?

不,不能这样,他必须要跟随娘子的脚步,大哥的醋他也要吃!

孟萦前脚到元郎的房间,两人上未来得及诉说别后相思,四郎后脚就进了房间。

元郎心里怒道这糟心的四弟,真是欠收拾!

当然他是不会说出口的,没必要在娘子面前拆兄弟的台。忍住,必须要兄友弟恭!

至于四郎,回头再收拾!

三人交换了彼此的信息,剩下的事就是元郎的事了。孟萦现在一心想要冶炼钢铁,同时希望能够找到矿脉,且将这个磁铁矿截留下来。

收复陇西的事元郎自有安排,至于定国公府和靖安候府之间最终会达成什么协议,孟萦并未过问。

钟维朗见卫慎初领兵到来,便知大势已去。孟家萦娘最终从他手边逃走了。他想要在定国公的手下抢走萦娘,是白日做梦。

翠云山的煤矿眼看也留不住了,他们几千人耗费万贯财产,靖安候府几乎什么也没捞着,最终都给定国公府做了嫁衣,真是让人意难平。

形势比人强,靖安候府本就不站在道义的一方!

孟家萦娘既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克星!每次她都能侥幸逃脱,且遇到她,他准没好事!

元郎解救出被私下控制的陇西县令,将县尉和县丞都依律处置了。不到十天,陇西城再度回到定国公府的控制之下。

因着这次煤井里的人,有很多都是翠云山附近的山民,煤矿肯定是隐瞒不住。卫元朗便给女皇递了折子,说缴了山匪,山匪发现翠云山上有煤矿。因西北偏远,冬季寒冷,请求煤矿产煤供西北本地使用。

女皇收到折子之后,又派人过来勘探是否存在其他矿藏。来人得了定国公府的好处,自然知道如何上报。

翠云山的煤矿最终留归陇右道自用,至于磁铁矿卫元朗提都没提。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孟萦、四郎和元郎及他的心腹。

孟萦装了不少磁铁矿矿石,准备带到金城郡去尝试冶炼。磁铁矿石四氧化三铁,要想提取铁原子需要一氧化碳进行化学反应。化学分子式她记得没错,但要实际冶炼尚需要探索。不过翠云山的煤炭,没准能帮上大忙。

孟萦在渭源只休息了两天,便直接去了金城郡。二十多年没见孩子们,她有些想他们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艰难抉择

出了渭源,孟萦径直往岷州而去。过了岷州,在往金城郡去的路上,风景便逐渐不同起来。山虽然还有植被,但灌木丛居多,郁郁葱葱的丛林少了,空气变得干燥,路上灰尘极大。

一路上房屋矮小破败,土路尘土飞扬。民众贫苦,虽不至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西北还是穷啊!

孟萦见识过江南等地的富庶,再看西北这番景象,自然想到元郎这些年勉力支撑的不易。她一路走,一路写西行的日记,将看到的景象都一一记录下来。同时,她也在观察这里的土质适合种植什么东西。只有填饱肚子,养育更多的人口,西北才能真正地发展起来。

这一走就是二十天,临出发时,孟萦就给十一郎传了信。

对于娘子的到来,十一郎恨不得倒履相迎。这一两个月他既要忙着交接工作,又要分出心血来照顾几个孩子。

以前在孟府,他只需要照顾好孟沈鱼,多数时候,娘子也会照顾孩子们。现在到了金城郡,人生地不熟,小鱼似乎有些过度依赖他。再加上茫小郎、乐山和乐水三个,纵使有崔念慈和侍奴们帮忙照看,他仍觉得心累。

他终于能体会娘子的不易,在府里时,娘子不上衙的时候,一直都是亲自照顾孩子们,给他们讲故事,做游戏,丝毫没有不耐烦。怎么到他照顾孩子们时,就要忙得焦头烂额?

现在娘子回来了,孩子们就交给她了。这回十一郎决定好好看看,娘子如何管理这帮不听话的小混蛋。

孟萦刚下马车,孟沈鱼和茫小郎立马就冲到了她怀里,这两个家伙为了争宠,谁也不肯落后。

孟萦差点被这两个小炮弹给冲倒在地!

“娘亲,娘亲,我好想你啊!”两人争先恐后地说道,唯恐自己说慢了。

孟萦亲了亲他们的额头,牵着他们的手往府里走。

十一郎站在那里笑靥如花,美人如玉,晃得人眼花。他一脸思念的神色,让孟萦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孟萦很快转过眼神看向崔念慈、乐山和乐水,见他们并未变瘦,看着他们欣喜的样子,忙说道“沿路我给你们买了些好玩的东西,在后面的马车上,一会儿拿给你们。”

孩子们一听有礼物可拿,都兴奋地奔向后面的马车。

十一郎这才上前拉着孟萦的手往里走,边走边说“娘子瘦了好多,还黑了不少,是不是路上太辛苦了?”

孟萦笑道“还好,算不得辛苦。倒是平郎照顾孩子们辛苦了。”

“哎呀,娘子可算回来了,孩子们都不听我的话,我简直要被他们折腾死了。娘子要是再不回来,就见不到那你的平郎啦!”十一郎撒娇道。

孟萦嗯,还是那个顺杆爬的十一郎,果真就不能给他好脸色!这货向来会撒娇,关键是美人撒娇,让人难以拒绝!

他是左相最小的儿子,一出生便被捧在手心,再加上他又聪慧。科考顺利,进入官场又有左相母亲罩着,根本就没有吃过苦头,受过打击吧!孟萦如是想着。

十一郎见孟萦有些走神,便揽着她的腰道“娘子,院子我都让人收拾好了,水也烧好了。娘子一路风尘仆仆,我伺候娘子沐浴吧!”

孟萦还是算了吧!向来只有别人伺候他,他何时伺候过别人?

“不急,我今晨才在旅馆梳洗过。平郎,我记得你在工部的时候,招揽了不少会炼铁的巧匠,他们跟着你来这里了吗?”

“有三个跟着我过来了,娘子找他们有事吗?”十一郎问道。

待走到房间,两人让侍奴出去收好门口。

孟萦这才小声说道“我在来的路上捡到些磁铁石,不知他们能否提炼出生铁来?”

“娘子在哪里捡到了的磁铁石?《管子》曰山上有磁石者,其下有金铜。娘子捡到磁铁石的地方肯定会有其他矿藏。”十一郎一脸笃定地说道。

跟聪明人说话,根本不需要多说,但孟萦并不想十一郎将这个事情,报给萧瑾瑜和左相。

“平郎,跟你商量一下,这些磁铁石只是我无意中发现的,现在能否提炼出生铁来尚未可知,至于磁铁石矿的产量到底有多少,我不懂勘探,无法探明。这件事,平郎能否不要上报?”孟萦看着十一郎的眼睛问道。

这让十一郎有些为难,他知道他来西北的目的,就是为了监督和牵制定国公府在西北的势力。虽然他们都嫁入了孟家,但他还有那么多亲人捏在女皇手中。

再说了,他和萧五郎一同长大,亲如兄弟。他如果为了娘子,隐瞒这件事,后续可能就是铁矿藏会被定国公府隐瞒不报。

若是定国公府掌握了这些矿藏,去年娘子又帮卫家招揽了近三十万的青壮劳力,整个大曌恐怕没有武将能够制约定国公府。

娘子虽然对他们这些夫郎看似一视同仁,但谁也不能钻到她心里去看看她最爱谁。当初她求的是卫家大郎,大抵她对卫元朗总归是不同的。

若是定国公府将来颠覆了萧家的政权,上面那位首先就会拿沈家开刀。沈家那么多条人命,他如何担负得起?

孟萦见十一郎颇有些犹豫不决,便一直抿着唇,看着他。他每沉默一秒,孟萦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十一郎从未如此窘迫过,更何况让他为难的,还是给他生育了小鱼的娘子。他知道娘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也知道他的沉默会让娘子心寒,与他离了心。

“娘子,我……”

“算了,还不知道这些磁铁石能否提炼出铁来,大曌地理志中并未提到西北有磁铁矿,想来可能是我比较幸运捡到了几块儿磁铁石罢了!至于怎么上报,你看着办吧!我有些累了,想歇息一会儿。”说罢,她便合衣躺到了床上。

孟萦突然觉得有些疲倦,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疲倦。

她有些厌恶这里的生活,这些年为了更好的生活,她忙于科考,忙于赚钱。被赐婚后,她知道自己无力反抗这个时代,只能被动地接受。且不管这些夫郎如何待她,对他们,她也是竭尽所能。况且他们的孩子都是她数月怀胎诞育,每一个孩子她都万分喜爱。

对于夫郎们,她无法做到像大曌女子那般掌控,予取予求。她更多地是当做责任,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也从未想过让他们供养。这尚不是危急关头,他们都有可能为了其他而抛弃她,她真的不敢信任他们!

两辈子的经历,她都没能得到教训吗?

现在十一郎这般,让孟萦警醒的同时,她也陷入了深深的疲倦。孟萦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让她感到孤独无助,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一般。

孟萦躺下之后,她以为自己睡不着,可连日赶路,辛苦劳累。她真的不过片刻就睡了过去。

十一郎看着床上消瘦的女子,上前帮她拉上薄被。见她的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心痛不已!

从古至今,大抵男人们都比较自私吧!娘子于他有救命之恩,又为他生育子女。从他嫁入孟家,他为娘子做得事,比起娘子为他做的,真的是微不足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平郎交心

十一郎想起孟萦上辈子的经历,愈发痛恨自己,心疼孟萦。

两辈子,娘子对待枕边人都是那般赤诚。他又有何脸面再去面对她?

孟萦一觉醒来,日已西斜。她睁开眼,心情好了不少。

她见十一郎一直坐在她的床边,并未离开。

见她醒来,十一郎开口说道“娘子,我听你的,此事不会上报,以后上报的消息都先给娘子过目,由娘子定夺。”

“不敢,你有你的选择,岂容他人置喙?”孟萦淡淡地说道。

“不,若无娘子,我早已身丧,既然身丧,谈何忠君?”十一郎讪笑道。

孟萦睁开眼躺着,沉默不语。

“说起来,娘子可能不信,我活了两辈子。上辈子没有遇到娘子,我死在了万花赏宴上。然后我像孤魂野鬼一样,眼睁睁地看着沈家覆亡,五郎坠江,大曌战火连绵,生灵涂炭,却无能为力!这辈子我有娘子,有小鱼,沈家一切安好。我舍不得,也放不下现在的日子。

来西北之前,女皇私下召见过我。她以沈家为胁,让我定期汇报西北的情况。她对娘子始终都很忌惮,更忌惮定国公府在西北的势力。特别是去年赈灾,所有道州都拒绝接受来自瘟疫区的流民,只有陇右道接收了近三十万人,且这些人并未将瘟疫带到陇右道。

事后,女皇总觉得遭了娘子算计,耿耿于怀。以至于娘子赈灾归来,女皇并未给娘子任何赏赐。这次她让我找到卫家的把柄,企图削弱卫家对西北的掌控。

女皇近期对靖安候颇为信任,因为朝中武将只有靖安候府与娘子有仇。她信任靖安候府,也是知道七皇子夫妻离心,难以相互扶持。现在七皇子已经成了烂泥扶不上墙,他也破罐子破摔,每日醉生梦死。女皇想用靖安候府制衡定国公府,其实最终的忌惮都是娘子。”

“从一开始,我就和玉郎聊过,我本无意趟这趟浑水,是你和玉郎将我拉下水。现在我不管怎么做都是错,清静无为,就是坐以待毙。努力经营,便被无端猜忌。反正在女皇那里,她不喜欢我,忌惮我,活着都是我的错。”孟萦轻声说道。

“女皇还是很欣赏娘子的,不然也不会点娘子为状元女郎。若不是娘子娶了玉郎,娘子说不定比母亲还要厉害。”

随后她又缓缓地说道“平郎,这次我之所以不让报磁铁矿的消息,一是因为我不知道矿藏量多少。二是,沿路走来,西北苦不苦?那些农人连耕地的铁犁都没有,也没有锋利的锄头和镰刀,这种状态下如何提高粮食产量?不能填饱肚子,谈何繁衍生息,发展西北?

我就想提炼些生铁为这些人造些趁手的农具,四郎带回来的番薯是个好东西,产量极高,比玉米产量还要高。可以养活更多的人,让他们不再饿肚子。我也想让他们过上长安城里百姓一般的生活。

其实我对造反并不感兴趣,也没有很强的权力欲,我不想生灵涂炭,生虹霓和虹霁的时候,我做了个很长的噩梦,梦中的景象太可怕,战争并不能解决问题。政权的更替有很多种,并非只有造反一种。

女皇想要我死,我不认命。她只会用阴谋诡计,并无容人之量。她作为上位者,我和卫家兄弟怎么做她都会挑刺。她只看到她手伸不到的地方,却不想想,西北若无卫家,谁能替大曌守好西北的大门,阻挡大夏的狼子野心?”

十一郎摇了摇头,低头不语。

“难道梦中的警示还不够吗?卫家兄弟自始至终从未想过上面那个位置,他们只想守一方平安。平郎若是善恶不分,我真的觉得好累!”孟萦喃喃道。

“娘子,如果是我,未必能做到如娘子这般大义。我的命是娘子救的,以后我都听娘子的。以前是我想岔了,娘子爱重我,我便骄纵了。现在想来,这些年一直都是娘子在包容我。现在换我来守护娘子。”

听他这么说,孟萦有些不敢相信。

“我让那三人明日到府里来,娘子有何事可吩咐他们。磁铁矿的事,我不会上报。以后要上报的事,都由娘子决断。”

……

孟萦一到金城郡,便立刻忙碌起来,孩子们每日跟在她的身后学习,除了每日规定的学习任务由十一郎教导,孟萦教他们种植庄稼,观察植物生长,有时还教他们认识一些常见的药草。

她将四郎给她的红薯都种下了,并且早早在府里的空地上建了大棚。来之前,她就让欧阳冉提前给西北送去了搭建大棚的材料。这批红薯务必要种出来作为明年在西北推广的种子。

孩子们每日除了完成学习任务,便跟着孟萦学到了有趣的知识,自然也不再缠着十一郎。弄得他既失落,又有些隐隐地有些嫉妒。

孟萦见西北这般穷苦,又查明西北产黄芪、沙参、党参,便想起前世秋冬季节里的插播套种,冬天那些中药的根茎在地下可以生长,待到来年开春就能挖出来就可以卖。不影响开春种植农作物。她便写信让简然带些擅长种植中草药的人过来,帮忙种植药材。

等到元郎从陇西城得胜归来,孟萦这边已经和十一郎带来的三个匠人,将那车磁铁矿石费尽了心思,总算提炼出了生铁。她知道要想锻造出硬度足够,同时又坚韧的钢材,还必须在高温下,利用各种来源的氧,把生铁里面的杂质氧化清除到一定的程度,以得到一定成分和一定性质的铁碳合金——钢。这个过程还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心血,不可能一蹴而就。

元郎派人悄悄地带回来不少磁铁矿石,根据孟萦他们几个人的冶炼经验,炼出不少生铁来。十一郎手里有人擅长打造农具的工匠,开始着手打造农具。

农具这方面孟萦没能做出太大的改进,毕竟大曌有曲辕犁、耧车、铁耙、长镰刀。这些农具也就孟萦前世小时候用过,后来机械化生产,这些东西见得就少了。

打造出这么多农具,元郎也很开心,这些年军中粮草不丰,很多时候运过来的粮食都是陈米和发霉的大米,就这,想要填报肚子都不容易。若是来年军中屯田能够提高产量,大丰收的话。军中的伙食就能得到极大的改善。

十一郎见孟萦说到做到,将冶炼出来的生铁用作打造农具,知道她不会骗他,也放下心来。

元郎带孟萦去军营参观,她见军中饮食的确不好,且并不能保证吃饱。这几年三郎在兵部,西北的粮草被克扣得少一些,但依然不足。

孟萦见状提议道:“元郎,牛羊肉贵,军中可以养点猪啊!”

“萦儿说笑了,人都没得吃,用什么养猪啊!你看每天有剩饭剩菜吗?一滴都不剩,全都被这帮小子给吃光光了,哪有东西给猪吃!再说了那玩意难伺候着呢,搞不好就死了。”

“咱们这里之前养过猪?”

“养过,还没长大,就被吃掉了。因为人都没得吃,也没东西给它们吃了。”

“原来这样啊!元郎,咱们回去让人买些母猪养起来,然后你们去抓几头野猪,要公猪。野猪和家猪杂交生下的小猪不挑食,玉米秸秆磨碎配上些和米糠就能养肥,等到来年红薯下来,红薯藤也能喂养。开春了,野菜它们都吃。

注意好卫生,别给它们吃不干净的东西,小猪也不容易生病,猪粪是沤肥的好肥料,庄稼少不了。这是一个活循环,只要让这个循环动了起来,自然就会运行良好。”

“那我等着看娘子如何让这个循环动起来,反正宅子够大,北边那一大片荒园子就交给娘子,府里的人听任娘子调配。”

定国公府在金城郡占地极大,由于西北地广人稀,每家每户的占地都不小。府中人口简单,他们平日里也不常住,多住在军营中。府里的北边有个很大的荒园子,元郎知道孟萦要来之后,便让人将荒园子给开出来,提前做了暖棚。他知道孟萦冬季是要吃蔬菜的,不像他们这帮糙爷们,冬日里有牛羊肉就足够了。

不过元郎的执行力一向很强,没几天,他就给北边的荒园子送去几头母猪,孟萦让人造了猪棚,并建了火墙保暖,又找了两个中年奴仆带着他们的少年儿子管理猪棚,每日喂养这些母猪,并打扫猪粪沤肥。

第三百四十七章 新的投资

进入秋季,西北的天气便开始一天三变,虽说不至于早穿棉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但早晚温差颇大。

元郎安排好布防,以防止大夏那边趁着秋收过来打谷草,骚扰边民。他抽空带着孟萦和茫小郎一起外出,看西北秋收的景象。

虽然西北庄稼地的收成不是很好,但是丰收的喜悦却是无法掩饰的。就连那些穷苦的农人在这段时间里,也是喜笑颜开。

茫小郎这些年一直呆在长安,元郎带他的时间并不多。这次他来到西北,估计是不会再回京。毕竟将来他要继承卫家,守卫这片并不肥沃,但却十分广袤的土地。

孟萦提议顺着母亲河往鄯州方向走,元郎带着娘子和小儿出游,意气风发,心胸开阔。

因着爹爹和娘亲单独带着自己,茫小郎心中幸福满满。他一向有些畏惧爹爹,好在娘亲一如既往地和温柔可亲,爹爹恨不得粘到娘亲身边,对她言听计从,连带着对他也温和了许多。

母亲河的河水在缓缓退却,两岸的泛滥区露出肥沃的土地,趁着天气尚不是很冷,上面冒着一层薄薄的淡绿色的芦苇芽。

这让孟萦很好奇,她便问道“元郎,这些芦苇芽根本就长不大,马上寒冬来临,还不得很快就冻死了?”

元郎笑道“不会,母亲河边有水汽,不会骤然降温,而是一点点降温,待到真正寒冷的冬季到来,这里就会下雪。这些芦苇芽会被大雪覆盖,就像盖了厚厚的棉被。待到第二年开春,冰雪融化,它们会长迅速生长。直到盛夏,它们再次被洪水淹没。”

有意思,颇像尼罗河上的洪水泛滥。

上辈子,她去埃及看过金字塔,还在尼罗河上坐着游轮漫游过。她上网做旅游攻略的时候,知道了每当明亮的天狼星出现在天空中,就意味着洪水即将到来。埃及人就要带着贵重物品出门躲洪水,直到洪水退却,他们又重返家园。

孟萦仔细观察,发现这些泛滥区的泥土分外肥沃,且由于临近水源,水汽氤氲,很适合植物生长。

孟萦脑子的灵光一闪而过,由于太快,她尚未来得及抓住就过去了。

“元郎,母亲河的汛期每年都准确吗?”

“大抵是准确的,除非发生极端的天气变化,比如旱灾或者洪灾,娘子若要想准确了解,我手下有专门记录水文变化的人。回头我让他给你讲讲。”

“那真是太好了,这样的泛滥区多吗?”

“这个倒没有统计,说不上太多,但绝对不少。娘子有什么想法吗?”

孟萦还没想好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便摇了摇头道“尚未想清楚,待我弄明白母亲河的汛期再说吧!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懂水文的人?”

“我们离开金城郡的时间并不长,且行程缓慢。两天之内,他应该能赶上我们。”

“娘亲,爹爹,我看到野鸭子啦!”茫小郎在前面喊道。

他迈着小短腿,拿着小弓箭准备去射野鸭子。

果真有野鸭子飞过岸边高高低低的灌木丛,往母亲河飞去。

元郎见茫小郎奔忙不停的样子,咧开嘴笑了起来。

“这个憨货,这么大声,野鸭子都要被吓得飞跑了。”

说罢,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弓箭,一箭射出。为了在娘子面前露一手,他想要一箭三鸭。他同时射中了两只飞在半空的野鸭子,穿过它们的眼睛,第三只鸭子为弓弦所惊,落后了一点,正好射到它的翅膀上。它带着两只鸭子跌落在地,扑棱着翅膀,分外搞笑。

孟萦见了,哈哈大笑。

元郎有些不好意思!

茫小郎带着猎狗,欢呼着跑去捡野鸭子去了。

这箭法让孟萦艳羡不已。虽然在鹿鸣书院和国子监,她也学过射御,但和元郎比起来,那就是花架子。

“啊,爹爹好厉害,一下子射中了三只野鸭。娘亲,中午我们可以吃烤鸭吗?”

茫小郎颇有些吃货的潜质,以前在府里,孟萦外出公干,他与小鱼一般大小,总爱去平澜苑,两人被十一郎带着,有往吃货发展的趋势。他们兄妹俩被十一郎养得胖嘟嘟的。

到西北后,元郎开始教他习武,很快他就抽条,瘦了下来。

“行啊,中午吃烤鸭,茫小郎要帮忙收拾野鸭,给它们去毛哦!”

“行,没问题!可惜小鱼没和我们一起,她吃不到烤鸭啦!我再去打几只,带回去给二爹爹和小鱼吃。”茫小郎嘟囔道。

出门在外还记得给家里人带东西,好暖心的茫小郎!

孟萦分外珍惜她和元郎这难得的休闲时光,这些年,两人相处的时间太少,两人都抱着补偿对方的心理,相处起来分外宽容温情。

随行的亲卫从未见过主子这般好脾气,这段时间他们的日子好过多了。

元郎带着孟萦将泛滥区走了个遍,整个泛滥区若是开发,可都是上好的良田,且由于这些泛滥区,每年都有一段时间被洪水淹没,不算农田,不用缴纳税赋。若是能合理利用,可大大缓解军中粮草的压力。

元郎说得没错,做水文监测的马文,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汉子,他一小在母亲河边长大,子承父业,几代人都是做水文监测的。他对母亲河的汛期非常了解。他能根据芦苇的高度判断出汛期水位能涨到什么位置。

孟萦和他交流了许久,他带着孟萦走过好几个大的泛滥区,给她讲每年的不同月份,水位能到达的位置。原来母亲河只有夏季才是汛期,因为夏季高温,冰雪融化,河流的水位上涨,从而淹没这些泛滥区。

孟萦看过近二十年的水文监测数据之后,很快就画出了汛期的曲线图,基本上可推测每年汛期何时到来,例外情况也可随时观测星象来确定。马文对水文监测的经验,对孟萦颇有助益。

直到这时,孟萦才在脑子里形成完整的思路。

她与元郎商议,可在母亲河的河水泛滥区种植一季冬小麦,第二年春末夏初收割,小麦收割完洪水就该来了。

元郎笑道“西北这么多土地,种哪里不好?还非要去泛滥区种?”

孟萦反问道“咱们种过冬小麦吗?”

元郎“原先种过的,不过收成远不如春小麦,且影响春小麦播种,故而都改种春小麦了。”

孟萦“那我们就来做一下实验,在这泛滥区种一季冬小麦。如何?”

元郎“种别的地方不行吗?这里的土地多得是,就是没有人种。”

孟萦“河水泛滥区与别的地方不一样的,它的土壤更加肥沃,河水带走了土壤中的盐碱,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淤泥。河边温度变化不会很剧烈,且空气湿润,有利于冬小麦生长,冬季冻伤的可能性大大减小。开春河水滋润,小麦会长得更好。”

“既然如此,娘子想要怎么做?”

“在这些泛滥区第一次种植冬小麦,至于收成如何,谁也说不准。不如我们双方合作,你们出人力,我出费用,若是颗粒无收,我认栽。若是丰收,我们对半分。你们出人力的这段时间,饮食费用我出,饭菜管饱,但活要做精细。”

元郎一想,他手底下的士兵多得是,都是些青壮年劳力,倒是有一把子力气,但吃得也多,若是放开了肚量吃。一段时间下来,伙食费用不低。

“娘子确认让他们放开了吃?他们可都是像饿狼一般,若是让他们放开了吃,伙食费用不低,娘子可想好了?”

“想好啦,既然要他们干活,肯定要喂饱肚子,否则怎么能干好活?”

元郎叫来几个千夫长和十几个百夫长,大家坐下来商议在泛滥区种植冬小麦的事,大家都不看好,觉得泛滥区里满是草根,虫子又多,就算种了冬小麦,恐怕收成也不会好。

孟萦却觉得有必要一试,大家找来种田的老把式咨询,初步估算需要投入多少人力和时间,再加伙食费和上买种子的钱,少说也得大几千两银子,这对他们来说投入太大,根本支撑不起。

投资风险和收益相对,这风险对一般人来说难以承受,但对孟萦来说,在她的合理承受范围之内。

孟萦很快起草了一份详细的泛滥区开发计划,将这些区域分派给不同的千夫长,他们又再将自己管理的区域分派给百夫长。孟萦给了高激励,若是来年丰收,收成最好的区域有现银奖励。

有钱财支撑,元郎手下的千夫长和百夫长们干劲十足,彼此间都想一较短长,谁也不甘落后,再加上农具充足,又有退下战场的战马可以役使,开荒的进度很快。

大家先将泛滥区的土地翻了两三遍,将里面各种植物的老根都捡走了。

(未完部分,请看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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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每日家里蹲,保持好心情!)

第三百四十八章 鸡子难寻

孟萦开发母亲河泛滥区的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因着元郎这边为军用屯田留下的粮种被孟萦买走,她便让四郎去外地收购粮种填补,并购买更多的玉米和小麦等粮食。

因着开发泛滥区,那帮士兵食量惊人,照他们这个吃法,恐怕明年夏收之前,金城郡和西平郡的粮食肯定不够吃。这个时候去外地购买粮食正是价格最合适的时候。

等到泛滥区的土地平整完,麦粒发芽,从土壤里长出幼苗时,已经到秋末了。孟萦让他们再浇水一次水,便可以等冬雪给麦苗们盖棉被了。

中秋节前,元郎带人捉住了两头腿长健壮的野公猪,送到了荒园子。没多久,猪棚里的七八头母猪就怀了猪仔,三个月之后便可以产下不少小猪了。

不过小猪生在冬天,喂养起来更加艰难,还好有煤无限量供应。

孟萦在让人开发泛滥区的时候,就让人将幼嫩的芦苇芽和芦苇根都收集起来,晒得半干,留着喂猪的,收集了几间屋子的芦苇芽和芦苇根,正好作为猪食。

中秋后不久,简然带着悠悠和青青来到金城郡,顺便带来适合西北种植的药材种子。同时,他从祖父那里借了几个伺弄药材的老手。简然的到来,让孟萦轻松不少。他向来好脾气,又有耐心,孩子们都很喜欢他。要不然青青也不会丢下爹爹欧阳冉,跟着他来西北了。

简然和欧阳冉不能同时离开,简然到西北,欧阳冉年底就要总账,平价药房年底要结算,都离不开他。他只好将青青托付给简然,将她带到孟萦身边。

孟萦在询问过种植药材注意事项后,让人将药材种下去,灌溉之后,铺上了厚厚的麦秸秆,然后又覆盖了一层做雨伞的油布,透光,但不怎么透气。这相当于给这些药材搭建了一个小棚,用以保温。因着正处于实验阶段,孟萦只让人种了十亩地的药材。

眼看就要入冬,西北的秋季很短暂,很快就会进入白雪皑皑的冬天。孟萦回忆了上辈子用的煤炉子,花了图纸,让人烧制出来。然后她将煤和黄土掺到一起,制作出了煤球。烧起来更加方便,也更加充分,大大地节省了煤炭。

这煤炉不光可以用来取暖,还能做饭烧水,大大方便了生活。

元郎手下有不少能人,他们通过实践,做出了最佳配比的煤球,又大量烧制煤炉,将它推广开来。大赚了一笔,让士兵们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天。

孟萦则利用手中的生铁,让人给自己做了一个大铁炉子,带着长长的烟囱伸到窗外,这样就闻不到难闻的煤烟味了。大家经常在这个铁炉子上烫锅子吃。

有了煤球,暖棚的火墙一直烧着。有猪粪沤肥,在追了两次肥料之后,青菜、红薯杆和红薯叶长势喜人,在这寒冷的冬天里,蔬菜十分受金城郡的富商和权贵们欢迎。

暖棚里的蔬菜赚了钱,孟萦给每个孩子都分了点红利,孩子们兴奋地红着脸表示,还要继续照顾好蔬菜。

小猪上下来之后,孩子们更是兴奋地每天,不管多冷都要去看看这些小猪仔。野猪和家猪杂交的小猪仔,个头大,生长速度快,也不挑食,玉米秸秆配点米糠皮都能抢着吃。看着它们一天一个样地生长,孩子们觉得这太神奇了。

在孟萦招待过十一郎同僚的娘子,及元郎在西北同袍的家眷之后,孟沈鱼和茫小郎很快就交到了小朋友,就连悠悠和青青都交到了朋友。家里的暖棚和猪棚成了孩子们招待朋友,每次必定要参观的项目。

待到收红薯的时候,大家都来见证奇迹。

孟萦用四郎带回来的那点红薯,插扦种植,只堪堪种了一亩地。这亩红薯地,她费了颇多心思,先后让人几次追肥。收获开挖的时候,她希望能像后世那样收获八千到一万斤。谁知挖出来之后,还不到五千斤,让她颇为失望。

这样的产量,对元郎和十一郎来说,已经是奇迹。若不是这东西是四郎的人从裤裆里带回来的,十一郎都要以为它是孟萦从前世带过来的。

要知道,西北土地贫瘠,一亩地才产小麦二百多斤,好点的田地想要有三百多斤的收成,必须得用心伺候才成,差点的田地才产一百多斤。

而番薯的产量是小麦的二十倍,这要养活多少人?番薯推广种植,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十一郎认为娘子真是自己的福星,他刚到陇右道,她就给自己送了这么好的政绩,相信女皇也不会计较他隐瞒消息的事。

番薯这么高产的作物,若是推广开来,很多人都不会再饿肚子了。那些挖出来完好无损的红薯,都被送到温暖通风的仓库里,以作来年军用屯田种植。

那些挖破了,无法做种的红薯,孟萦拿了些,给孩子们做烤红薯和炸红薯丸子。吃不完的,她让人洗出来些红薯淀粉。至于红薯藤,孟萦让人拿去喂猪了。

元郎见识了红薯的物尽其用,觉得它全身都是宝,红薯杆和红薯叶可以当菜,红薯藤可以喂猪,红薯本身也可以吃,口感还不错。产量又高,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好粮食。

番薯种植的方法,孟萦都写了下来,交给军中屯田的负责人。明年军中屯田要大力种植番薯,作为向外推广的种子。

这个冬天,之前钟维朗的人挖了不少煤,没来得及运出去,尽数留在了陇西。元郎接手后,又让人大力开挖。加上孟萦做的煤炉和煤球的推广,整个陇右道都过了一个温暖的冬日。

金城郡的冬日太冷了,孟萦因为有暖棚还能吃到新鲜蔬菜。其他人整个冬天只能吃羊肉,偶尔配点冬储白菜。土豆还是这几年元郎大力推广,才有的新食物。

在这种天气下,想要吃个鸡蛋,更是难上加难。因为冬天母鸡根本就不下蛋,平日里一文一个的鸡蛋,到冬天二十文一个都买不到。外面的鸡蛋也运不过来,路途遥远,加上寒冷的天气,运送新鲜鸡蛋成为不可能。

孟沈鱼和青青不管条件多难,每天雷打不动都要吃鲜奶蛋羹。若是吃不到一天都会念叨个不停。为了孩子,孟萦觉得她必须要做全能妈妈。

孟萦让人从乡下庄子里收来两百来只母鸡,都放到暖房里养着,保证暖房的温度,还给母鸡们找了些公鸡解闷,晚上还给他们烧火点灯,恨不得把他们当人伺候。她又在鸡饲料里放了不少生石灰和沙子、碎石子,并将鸡槽的饮用水都换成了草药水。

孟萦这般养鸡,让元郎和简然笑掉了大牙,只有十一郎觉得娘子这般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很快元郎和简然就被打脸了,孟萦那般喂养的母鸡们竟然开始下蛋了,不少母鸡竟然每天都下蛋,真是太不可思议!

元郎和简然一脸见鬼的表情,只有十一郎的一脸淡定和了然。

孟萦带孩子们来捡鸡蛋的时候,他们简直乐翻天。每天的捡鸡蛋成了他们的寻宝之旅。

一时,整个金城郡只有孟萦的鸡棚里才有新鲜鸡蛋。她出席宴会给主家带去些新鲜鸡蛋和蔬菜,成了大家最受欢迎的礼物。

第三百四十九章 换亲联姻

孟萦很快就融入了西北的交际圈子,毕竟卫家在西北经营好几代,相当于西北的土皇帝。没有人敢轻易挑战卫家的权威,再加上孟萦本身性子温和直爽,很快西北的世家娘子们便接纳了她。

冬日清闲,各大家族相互宴请。

孟萦这才注意到,西北大多数家族有别于大曌普遍的女娶男嫁,而是男娶女嫁。

孟萦问及原因才知,原来西北地处边境,外敌时常来犯。这时男女身体上的差异便显现出来,男子身强体壮保家卫国。女子则要待在后方,守护家庭。两相配合才能在边城更好地活下去。

元郎给孟萦普及西北几大家族间的通婚情况,他们彼此换亲,往往是一家兄弟娶妻一人。

这有些像孟萦前世在西北边境和尼泊尔见到的情形,尼泊尔很多地方现在一直保留着,一家娶一妻的习俗。兄弟几人共娶一个妻子,这样家族的财产就不会被分割,家族也不会被削弱。

“那这几大家族相互通婚,几代之后就会出现嫡支不如庶支的情形。”

元郎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娘子如何得知?”

亲近结婚肯定会出现这种情况啊,更何况是几代近亲,没出现明显的家族遗传病和年轻夭寿的情况就已经万幸了。

孟萦笑着说道“因为他们与成亲的对象血缘关系太近的缘故,卫家的先祖真是英明,不曾在西北找这几大家族联姻。”

元郎笑道“倒不是先祖英明有远见,而是西北这几大家族原是卫家的家臣,本就应忠于卫家,不需要再靠联姻维持。卫家娶亲多从长安贵女中选。”

“那到你们这代怎么不从长安贵女中选了?”

“娘子难道不知道?之前母亲为我们选了一门亲,就是原孙太傅的庶孙女。后来她婚前与侍奴私通,生下私生子女,四郎一气之下,将他们捉住,在孙府门前鞭挞。

四郎虽面上玩世不恭,但做事向来有分寸。他只是羞辱他们,并未害及他们性命。当时孙太傅手段很辣,为了算计卫家,命人将二人勒死,嫁祸于四郎。

女皇明知四郎冤屈,却息事宁人。还要二郎和三郎以军功抵过,才换取了四郎的赦免。四郎以后都难从政。”

“我好似听说过,但并不清楚这事。那你们为何后来没再从京中贵女中选妻?”

“京中贵女少有入赘,四郎又坏了名声,就算有想要卫家富贵的,也怕没命消受,便都避而远之。后来,我再次遇到娘子,就不想放手了。”

他无数次后悔,在第一次见到野炊的娘子时,她还是娇软的小女郎,那时他曾动过心,要不然也不会将自己亲手雕刻的木葫芦送给了她。只是当时他是尚是那个骄傲而又无忧无虑的定国公府世子,相信卫家未来肯定能娶到门当户对的高门贵女。他便压下了心头的悸动,回了长安。

后来几年府中遭遇长辈全都亡故,未婚妻无故羞辱卫家。

兜兜转转,当他再次遇到了孟萦,只是那时,她已经成长到他无法轻松掌控,他不能靠权势让她入赘定国公府的地步。再说,他也不愿意强迫她入赘。

若早知道他们有如此的姻缘,他肯定会早早定下这门亲事,那样就没萧瑾瑜什么事了。

“哈哈,美得你,当初若不是你救了我,为了感谢你,我才想着去救二郎。否则,我们也就缘尽于此啦!”

“怎么会,上天安排的缘分,是拆不散的。”元郎老神在在地说道。

他欺身上前,将孟萦搂在怀里,两人只要在一起,几乎都是不分开的。

“娘子,明天马家宴请,可将孩子们都带过去。沈十一郎和黄六郎若是有时间,也可以一同前去。若是没时间,我们就带孩子们一起去。

马家兄弟娶的是吴家姐妹,他们家情况比较复杂。到时,若是她们若惹到娘子了,娘子直接收拾回去便是,无需顾忌他人。”

“他们兄弟为何会娶姐妹俩?吴家岂肯愿意?”

“娘子有所不知,马家兄弟九人,起初与吴家联姻,娶了吴家嫡长女,马家的嫡长女嫁给周家兄弟,而周家的嫡长女则嫁到了吴家。这种三家换亲的方式,让他们不敢轻易悔婚,联姻更为稳固。

吴家长女嫁到马家之后,三年不曾有孕,而周家和吴家那边都已经有了不少子嗣。如此一来,马家就不干了。正好吴家有位庶女妙龄待嫁,吴家准备收取高额聘礼,将她嫁到别家去。

马家这时召集三家,让吴家将吴家嫡女领回去,换庶女来嫁,因为吴家长女不育。

这本就是马家吃了亏,吴家自知理亏。若是嫡长女因不能生育被休回家,以后嫁娶都是麻烦。关键是,吴家给嫡女的陪嫁都难要回来。

吴家的太郎君身为家主,怎肯让自家女儿吃亏,便提出让吴家庶女嫁过去做小。生的孩子都记在吴家嫡长女名下,这就有了马家兄弟娶兄妹二人的事。

这种情况在陇右道有不少,有的是姐死妹继,也有的是姐姐不能生育,妹妹再嫁进来的。”

孟萦……。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习俗了。

“那吴家长女岂不是心有不平?”孟萦问道。

“娘子正好说反了,心有不平的是吴家庶女。虽然孩子都是她生的,可所有孩子都不在她膝下养大,孩子们与她不亲。时间久了,难免心有不平。”

“那吴家长女真是个厉害的,这种情况想还能逆转,想来不是一般人!”

“那吴家长女自幼得其父培养,颇有手段。西北这地方生存不易,女子不似长安贵女那般娇弱,性子都更要强一些。以后娘子接触之后就知道了。”

“那马家岂不是总会乱做一团?毕竟姐妹纷争容易引起兄弟失和?”

“并没有,马家在吴家长女的管理下,井然有序,孩子们都教育得不错。吴家长女虽没生下子嗣,但将马家的子嗣教育得很好,赢得了马家兄弟的敬重。至于吴家庶女,她虽爱折腾,但并不敢太过。”

“那万一吴家嫡女治好了不育,那马家岂不是就要乱了?”

“娘子说笑了,若是能治好,她早就治了,还用等到娶吴家庶女?”

“元郎这不知道了吧?生育有早有晚,有的女子可能是身体出了问题,生育比较晚,但并不代表就没有生育能力。”

元郎听了之后,眼睛一亮,但并未多说这个话题。只笑着说道“明日娘子见到马家大夫人之后再说吧!”

他心想,若是娘子能治好吴家大娘子的不孕不育,那收拾马家就容易多了。

冬日闲来无事,西北几大家族之间相互走动,往年定国公府没有女主人在,男人们便去酒馆大吃二喝当做交际。很少邀请元郎去府里聚会,今年孟萦到了西北,几家的女眷肯定要请孟萦上门做客。

十二月初六,雪后初霁,马家宴请客人,元郎带着孟萦和孩子们上马家做客。

一见到马家的男主人马进源,孟萦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男人,她中了寄梦之后,在梦里出现过。他就是四郎死后接收卫家军的人,是他间接害死了欧阳冉。

现在孟萦有些怀疑,梦中四郎的死,可能也与他有关。因为毕竟他是最大的受益人,很可能取代卫家成为西北的陇西郡公。

吴家嫡女吴悠比孟萦年长三岁,长相大气端庄,身材高大,个性爽朗,听她说话,就能感觉到她是个心胸开阔豁达之人。她的妹妹吴曲则看着柔弱得如同一朵白莲花,一点也不像西北的女子豪迈。

孟萦觉得马家的后院绝对不会像它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和谐。

(未完几百字,请看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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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吴家秘闻

孟萦点点头,随着吴悠去了马家的暖房。

估计是吴悠早有筹谋,暖房里的茶水已烧开,茶点也备好了。

孟萦没想到在西北这样的天气里,还能见到娇艳盛开的茶花,可见吴悠若不是养花的一把好手,就是她手下有擅长伺弄花木之人。

两人坐定之后,吴悠让人守着暖房外面,这才笑着说道“幸会孟家娘子,之前早就听闻孟家娘子美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吴家娘子谬赞。倒是大娘子在金城郡颇得美名!”孟萦谦虚地说道。

那吴悠苦笑着说道“什么美名,背后不过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罢了。”

孟萦……。

她没想到,初次见面,吴悠就给了她如此信任,但她也知道吴悠未尝不是在试探她。

不过,既然吴悠伸了橄榄枝过来,她没有不接的道理。

孟萦笑道“我与吴家大娘子一见如故,不若以后你我以姐妹相称,如何?”

“妹妹的提议正合我意,我虚长妹妹三岁,就忝为姐姐。这是我给妹妹的见面礼。”

说罢,她取出一块玲珑玉环,一掰两半,递给孟萦一块玉珏。这两块玉珏若是合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玲珑玉环,单独看又是完整的玉珏。

看来吴悠是有预谋的,她估计早就打听清楚孟萦的为人,想要借助她的力量,以达到别的目的。

至于吴悠的目的是什么,孟萦并不担心。

孟萦笑着收下了吴悠递过来的玉珏,随手取下手腕上的玉镯,递给了吴悠,算作回礼。

吴悠见孟萦如此大气坦荡,便知她没有看错人,她打听出的消息没错。

两人交换了信物,吴悠这才说道“听闻妹妹生于医药世家,精通岐黄之术,姐姐想请妹妹帮忙把把脉。”

孟萦笑着说道“我只是略知皮毛,算不得精通。只于身体调理一道上,得了父亲指点,略有所成。我先给姐姐把把脉吧!”

吴悠伸出手,孟萦细细地替她把脉。

片刻之后,孟萦问道“姐姐少年时,应是及笄前后是否受过寒?得过重病?”

“妹妹真乃神医,我的确于及笄前,为救落入冰窟的幼弟,滑落水塘。时值冬日,天寒地冻,自是冻得不轻。及笄前大病了一场,后来请了郡里的名医调理良久,才恢复正常。”

“若姐姐只是受寒,倒不至于许久不孕。姐姐恐怕还吃了极寒的药物,才导致气滞淤血,胞宫失养。寒凝胞中,湿热下注,肝肾虚损使经行涩滞,每次行经,则疼痛不止。”孟萦缓缓地说道。

吴悠双眼闪闪地不住点头,对她所说的症状深表赞同。同时她也知道有人曾在她的药材里动了手脚。

孟家娘子果真医术高明!

“妹妹所说的这极寒的药物,毒性可能化解?我的身体可能恢复如初?是否还能诞下子嗣?”吴悠一脸期盼地问道,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有多么急迫。

孟萦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姐姐家中这种情况,不知姐姐治好又是做何打算?”

吴悠见孟萦如此说,心下了然。

她知道她必须有让孟家娘子满意的东西,她才会尽力帮她调理好身体,并顺利摆脱马家。

“妹妹有所不知,在西北,身为女子,可不像长安的贵女们活得那般自在飞扬。这里是边城,要守卫家园,须得男人去前方战场,女人们守卫后方。

西北一直以来都是男子娶妻,女子嫁人。马、吴、周、赵这几大家族世代联姻,到了我们这一代,由于赵家娶了上任郡守家的庶女,这才没有和其他三家联姻。

我本来有自己的意中人,可无奈三家有意联姻,大家都是用嫡女来联姻,因嫡女的嫁妆丰厚。庶女用来换取高额的聘礼或维持利益关系。

嫁到马家之后,我才知道马家大郎和二郎早就和我二妹有私!三人暗通款曲,当我不知道。我心中憋闷,只想着以后马家大郎终归要做马家的家主,二妹则早晚要被用来换取聘礼。

谁知我竟然一直无孕,第一年的时候,马家就想换我二妹来嫁,被我父亲一力压下。他们又等了三年,他们唯恐我父兄阻拦,便召集了另外两家给吴家施压。父兄为了我不受委屈,只得点头同意,让我二妹来做小。”

孟萦觉得吴悠过得憋屈,握着她的手道“委屈姐姐了。”

吴悠的眼睛有些湿润,反握着孟萦的手说道“这十来年都过来了,起初我还经常躲在被窝里哭泣,最近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马家男儿为了我的嫁妆不肯放我和离,又纳了我的二妹,为的就是人财两得。为了遮羞,他们还对外宣说马家家宅安宁和乐,子嗣们和二妹不亲,孩子们都是我教养的。

啊呸,我教养不出那样一群恶毒的白眼狼来,根子都坏了的东西,是教不过来的。

二妹是我母亲和楼里的倌儿有私之后怀上的,她的生父是谁,没人知道。若不是她生为女郎,早就在一生下来就被捂死了。她不是吴家的种,吴家养了她,不是让她来作践我的。

外人都不知道二妹不是吴家的种,这毕竟对吴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若是我与马家和离,揭露了她的身份,看谁还会护着她?

我只想问问妹妹,我这身体以后是否能有子嗣?”

孟萦点了点头道“倘若调理个一年半载,能恢复个七七八八,只要身体恢复过来,子嗣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

吴悠一脸不敢置信地再三确认道“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孟萦笑着点头不语。

“那真是太好了,果然是苍天有眼,妹妹是我的大恩人啊!请受姐姐一拜。”吴悠站起来,执意给孟萦行了一礼。

“还请妹妹帮我,调理身体的事需要我做什么准备?不对,我应该先和离,摆脱马家,再调理身体,还要说服父兄帮我和离,还要告诉杨郎这个好消息……”

吴悠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此事需从长计议,姐姐先理清了头绪再说。身体调理随时都可以,不过姐姐的病是冬日里落下的,最好还是从冬日里调理。这样到明年夏末,身体就能大好了。”

孟萦记得祖父留下的医案中,有类似的病例和调理方子,她才敢应下吴悠的话。

孟萦的话让吴悠迅速冷静下来,她抹了一把脸,将眼泪拭去,笑着说道“让妹妹见笑了,这些年我看了数不清的郎中,没有一个人能把我的病情,只通过把脉,就说得这么清楚。

你不知道,这些年我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每天我都想要自己好起来,想要自己的子嗣,但绝不是马家的。

自从二妹进门,我就不让他们兄弟再进我的院子。

杨郎兄弟三人是我之前的邻居,一小我们青梅竹马地长大。不过,杨家父辈死在了战场上,他们母亲辛苦拉扯他们长大,他们尚未成人,母亲也得病死了,只留下他们兄弟三人相依为命。吴家因为门第之见,嫌弃杨家贫寒,不肯让我嫁入杨家。

我嫁入马家后,杨郎到了婚配的年龄,却没有娶亲,便入了伍,他们兄弟到了娶亲年龄,也相继入了伍。我知道,他一直在等着我,想要我和离。可我不能害了他们,明知自己不能生,还要嫁到杨家,那不是要让杨家绝后吗?

杨郎说他不在乎,可我做不到。现在我要能调理好,以后决不能负了他们,他们也是可怜人。”

吴悠连自己最隐秘的感情都告诉了孟萦,她就知道吴悠这是在向她投诚,不过这和离之事,恐怕难办。

“姐姐和离之事,恐怕不易。”

“这事妹妹不用担心,我自有妙招。不怕他们不同意。妹妹且等我的好消息吧!年前我要办好此事,到时还请妹妹好好帮姐姐调理一番,争取早日康复。”

若说之前孟萦对吴悠尚有一些戒备,怕她和马家做局让她和元郎钻。现在她对她说了吴家秘闻和她不能对外人道的秘密,两人的关系就一下子拉近了。毕竟是她知道了吴悠的秘密,吴悠对她并无威胁,且她还可以帮助元郎对付马家。

“这个没问题,我等姐姐的好消息,今日我先给姐姐写一副方子,姐姐先吃十天看看效果。”

(未完部分,清看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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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姐妹相斗

从吴家回来,孟萦安顿好孩子们,就和元郎回了房间。两人急于交换彼此获得的信息,便直接去了密室。

孟萦将吴悠和吴曲的情况说与元郎听,当她提及杨郎的时候,元郎就知道吴悠喜欢的人是谁了。

“元郎,吴家姐姐喜欢的杨家兄弟为人如何?”

“吴家大娘子还是很有眼光的,杨家三兄弟人品忠厚却不迂腐,有两个在军中都做到百夫长了,杨家老大今年的军功累计就要升游击将军了。”

“看来吴家姐姐看人还是很有一套的,她说马家的根子坏了,是教不好的。”

元郎“自从梦中得到启示,我就派人密切监视马进源,发现这几年他一直暗中与靖安候府钟家联系。好像他们与匈奴和大夏都有联系,不过却一直没有找到他通敌的证据,便一直没有动马家。”

孟萦“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最好不要轻易动马家,毕竟马、周、吴、赵四家,彼此都有姻亲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随意动了马家,其他三家难免生出唇亡齿寒之感。到时,卫家想要再收回人心就困难了。”

元郎“嗯,我们也不会无缘无故自毁柱石。这次吴家姐妹相斗倒是个扳倒马家的好契机。就看吴悠对马家兄弟的掌控了,不过,若是吴家二娘子入了马家之后,马家兄弟就没再能进吴家大娘子的院子,恐怕他们兄弟也不会太信任吴家大娘子。”

孟萦“那是为何?”

元郎看着孟萦的一双美目,笑意盈盈地说道“看来娘子还是不够了解男人,男人对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子,总归多些怜惜和信任。吴家大娘子不让夫郎们近身,就说明她嫌弃他们。既然被嫌弃,马家兄弟能对她好得了吗?”

孟萦“听你这么一说,倒有一屁股的道理。”

元郎看着孟萦,有点迷糊。

“啪”的一声,孟萦哈哈大笑着拍了元郎一巴掌,说道“有一腚的道理啊!”

元郎瞬间觉得自己被娘子调戏了,大笑着说道“娘子有才,一会儿让你知道一腚的厉害!”

经孟萦这么一插科打诨,两人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孟萦“这马家兄弟也够伪善的,那马进源和他二弟在娶吴姐姐之前,就和吴家二娘子暗通款曲,他为了吴家给嫡女的嫁妆,还是娶了吴家姐姐进门,可怜吴家姐姐所嫁非人。吴家姐姐的药被换,没准就是马家兄弟的手笔。”

元郎“那倒不一定,男子与女子不同,再说他们娶吴家大娘子,也是为了子嗣。不会给她下绝嗣药,让她失去生育能力。他们要出手,恐怕就是要命。这种害人子嗣的阴私多像妇人的手段,估计多是吴家二娘子的手笔。那吴家二娘子看着柔弱无害,却是一条咬人的毒蛇。”

嗯,没想到元郎还有自动鉴婊的能力啊!

孟萦“来,亲亲,我的元郎果然目光如炬!”

元郎这段时间见惯了孟萦在他跟前撒娇插科打诨,也愿意让她过得轻松一些。他能体谅她的不易,在京中,危险无处不在,她难得放松,且她的婚事完全不是她做主,她有时必须端着,才能维持孟家如今的平衡。

元郎抱着她,坐在椅子上,有时,既使两人不说话,也觉得甜蜜。

“呀,那样一来,吴家姐姐岂不是危险了。一旦她要和离,马家兄弟觊觎她的嫁妆,没准会杀人灭口。元郎,还是让你派的人,在吴家姐姐有性命之忧时,搭把手吧!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个萦儿就不要操心了,吴家大娘子乃武将家世出身,她必定留有后手,且杨家兄弟也必定会给她留人,保护她的安全。我们来做我们的事。”

……

过了腊八就是年,马家陆续传出,吴家姐妹不和,妹妹仗着生育有功,不将姐姐放在眼里。姐姐百般隐忍谦让,纵容她未生育,但养育子嗣也算有功。

一时之间,吴曲被推到了风头浪尖之上,她本就为小,为夫人们所看不起。现在,又传出此等闲话,更是让人不齿。

如此一来,马家的小辈们便坐不住了,在嫡母暗中派人撺掇下,变成了他们不忍生母受难,觉得生母受了委屈,实在过得不易,请求父亲将生母变为平妻。

马家小辈的骚作简直是神助攻,吴悠更被人同情了,她辛辛苦苦养育近十年的孩子,最终都站到了生母身后。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可马家的这群孩子还真是喂不熟的白羊狼。

总之马家的狗血一盆一盆地往外倾倒,整个宅院都不消停。吴曲为了马家夫人的名头和好处,在马家兄弟跟前吹了不少枕头风。

吴悠则在马家各种消息放出来之前,就已暗中转移变卖了绝大部分嫁妆,并将银票都放到了妥善的地方。

小年之后,府衙封印。在府衙封印之前,吴悠成功和离,搬离马家,住进了陪嫁的宅院里。

吴曲之所以肯助姐姐和离,一是受够了妾的身份,二是想得到姐姐一多半的嫁妆。可没想到的是,姐姐给她留下的一半嫁妆不是些不好搬走的大件家具,就是一些位置极差、亏损的铺面,现银一文不拔。这让吴曲大呼上当,她却不敢对夫郎们言明。这让她以后可怎么嫁女儿?

吴悠带走了盈利的铺子和得力人手,单立了户头,也不回娘家看兄嫂的脸色。自从搬离了马家,她觉得自己的病好了一半,以前日子过得太过压抑。她现在手头有钱,身体调理得不错,日子过得自在多了。

过了小年,衙门封印,十一郎就闲了下来。他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带着孩子们成日里东游西逛。堆雪人、打雪仗、滚雪窝玩得不亦乐乎。

小鱼让他养得骄纵,恨不得成天骑在十一郎的脖子上。让孟萦见了气得直摇头,宠女无底线的爹爹,就是十一郎这号的。

高乐山和高乐水离开李侃如好几个月,高家夫妇一直没有来接他们。他们倒是乐不思蜀,因为孟家孩子多,学得东西丰富有趣,比在家有趣多了。

李侃如给孟萦写了好几封书信,拜托她照顾两个孩子。

孟萦这里倒无所谓,因为放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孩子们缺少不了玩伴,只要乐山乐水课业不落下,学得高兴,又过得开心,她就算就算不负所托。

眼看过年,乐山和乐水恐怕只能在金城郡和他们一起过年了。四郎被孟萦派出去之后,便一直没有回金城郡。他倒是经常用信鸽传递消息,因有事耽搁,又碰到大雪封路,他被困住了

他将粮食通过漕帮的手,都运到了秦州,等待开春,道路上积雪融化,就可以运到金城郡和西平郡了。正好可以解决青黄不接时的困境。

一直到腊月二十八,四郎风雪兼程地回到了金城郡。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赶路,就是为了能快些回到娘子身边。

看着四郎风尘仆仆,一脸倦色的样子,孟萦突然很心疼他。

四郎虽然经常搞些小动作惹得她生气,但做起事来毫不含糊。成亲这些年,他们离多聚少,她总觉得心中有所亏欠。所以他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原意纵着他。

四郎给孟萦带回了李侃如的信和年礼,因着他要回去接娘子,来年他们一起来秦州,年前便无法赶去金城郡,只能等来年开春之后再来接两个孩子。

孟萦不知道李侃如和娘子之间的问题是否已经解决,他的两个孩子她自会尽力照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必须要对得起自己的承诺。

年前元郎猎了两头鹿,一家人吃着香喷喷的鹿肉锅子。孟萦让人凿开了冰河,捞了不少大鱼。她用之前挖破的红薯洗出来的淀粉,给大家做了不少鱼豆腐。孩子们对这种新鲜吃食青睐有加。

今年不用参加处处充满算计的宫晏,让孟萦觉得轻松不少。她和四个夫郎一桌,孩子们一桌,大家一起吃了个轻松惬意的年夜饭。

饭后,孟萦给每个孩子都发了压岁钱。又陪着他们一起守岁,迎了新年之后,她看着几位夫郎,觉得陪着谁都不合适,不患寡而患不均。孟萦便带着几个女孩回了院子。乐水和小鱼大些,正好可以照顾悠悠和青青。崔念慈则照顾茫小郎和乐山两个,他们仨一起回了崔念慈的院子。

元郎、四郎、简然和十一郎他们四个正好凑成一桌,打了叶子牌。孟萦带着孩子们起来用膳时,他们几个刚散场。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双生少年

正月里,孟萦总要陪着元郎去各家走动。赵家家主夫人周苗倒是个妙人,她是先郡守家的庶女。她长姐娶亲之后,父亲怕她娶亲后分薄家产,便收取了赵家高额的聘礼,将她入赘到赵家。

周苗可不是西北土生土长的女郎,她一小受的教育是女娶男嫁,现在让她入赘,简直是奇耻大辱。由于她的生身爹爹是侍奴出身,颇有心机手段。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爬上家主娘子的床,留下子嗣,并将周二娘子顺利养大成人。

周苗一小被她生身爹爹手把手教导,心机和手段都不缺。故而周苗嫁入赵家后,很快就站稳了脚跟,将赵家兄弟几个握在手心中。

现在他们成亲十多年,周苗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底气不足的入赘小娘子了,现在才是她的本性展示。她向来风流浪荡,喜欢到处留情,外加蓄养少年郎君,赵家兄弟虽气恼,却又忌惮她娘家的势力,只要她不生出非赵家的子嗣,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苗如此作为,让马、吴、周三家大呼庆幸,幸亏他们是三家联姻,否则真是要被气死了。

同时他们对定国公卫慎初又生出了同情之心,同情他们兄弟几个,他们长期不在长安,恐怕也不受宠。若不是孟家娘子的二夫郎调任金城郡,恐怕他们娘子都不会来西北吧!

若是孟萦知道他们如此脑补都会笑死,他们想多了,她不是为了陪十一郎来西北,而是为了陪元郎。

初四赵家宴请,赵家夫人如此名声,让元郎很是不喜,但赵家兄弟不错,萦娘今年第一次来西北过年,若是不带娘子参加宴会,似乎又说不过去。

元郎正好勉为其难地带着孟萦和四郎参加了赵家的宴请。不过去之前,元郎给孟萦普及了一下赵家的情形,赵家兄弟八人,娶妻周苗。赵家另有姐妹两人,都已出嫁。

周氏作风大胆,风流浪荡,元郎提醒孟萦要注意,别落了周氏的算计。

孟萦一听还有元郎的告诫,立马起了开玩笑地说道“哎呀呀,这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呢!你说我若是遭了赵家夫人的算计可怎么办啊?你说她若是送我两个如玉小郎君?我是收呢?还是收呢?”

元郎一见孟萦这般嬉皮笑脸,就知道她在与他玩笑,一时配合到“那还能不收?娘子若是得了小郎君,正好放到养猪场,家里还缺两个沤猪粪的小郎呢!”

孟萦一见元郎这般反应,没想到他学起来还挺快,终于不再沉闷了。这是个很好的开端,他平日里太过严肃冷厉,让人难以靠近。这半年多来,孟萦陪他的时间足够多,经常与他逗趣,两人相处轻松愉悦,元郎也学会了与孟萦开玩笑。

四郎见一向冷厉的大哥,竟然能面不改色地与娘子开玩笑,觉得见鬼了一般。他好嫉妒,也好羡慕。娘子对大哥比对他好!

那周家二娘子也的确如元朗所说,是个风流娘子。孟萦被周家娘子迎入内院,赵家在西北颇有些年头,积累了不少家财。赵家内院侍奴如云,行走间多是面容姣好的小郎君。

孟萦细看周家二娘子,只见她徐娘半老而风韵犹存,面皮白净红润,眉眼间风流不羁,顾盼间,风流婉转,颇有股魅惑之气。也难怪赵家兄弟当年宁可放弃了与另外三家联姻,也要选择需要出高价聘礼的周家二娘子。她出身于官家庶女是一方面,估计这长相也是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赵家夫人见孟萦到来,立马迎上去,拉着她的手,热情地叫孟家妹妹。孟萦跟着周苗进入花厅,厅里已经有不少妇人,带着各自膝下的成年女郎坐在那里。

孟萦一见有不少生面孔,但熟面孔也不少。吴悠这次也来了,这还少孟萦在吴悠和离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两人笑着点头示意,因为相隔数人,两人并未叙话。

待孟萦坐定,周苗安顿她坐下,便有侍奴陆续送来饭食。孟萦到得比较晚,因着元郎不想让她与赵家夫人多接触。

大家围坐于桌,在厅里开了三桌,其中已婚娘子一桌,未婚女郎们两桌。

男客那边人更多,只不过他们在前院,与后院相隔甚远。

孟萦不善酒力,但西北的女子豪放,周苗的更是如滚刀肉一般,死皮赖脸硬劝酒,孟萦招架不住,便多喝了两杯。

饭后娱乐,赵家养了不少美少年,他们各自都有出色的才艺。于是吹拉弹唱齐上阵,整个待客的花厅热闹非凡。

孟萦趺坐于桌前,酒气上头,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上来两个皎皎如月的双生少年,他们年约十七,长身玉立、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总是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孟萦无意中扫了他们一眼,顿时如若雷劈。这两人的神态与她上辈子的浪荡死鬼老公太像了,她上辈子的妈宝叉烧老公若是回到十六七岁,穿上长袍估计就是这个样子。

周苗见孟萦看见这对双生少年,眼神一变,以为她看上了这对少年郎,便有心将他们送给孟萦,当做人情。

周苗与她交谈了几句,当时花厅嘈杂,孟萦脑子发懵,只得礼貌地点头应付。

等到半下午,孟萦被元郎扶着,晕沉沉地上到马车上。打开车门一看,发现里面竟然跪坐着一对双生少年郎。

元郎一见,顿时就怒了。他拉着孟萦的胳膊问道“娘子当真收了赵家夫人送的少年郎,还收了一对?”

孟萦在见到这对少年郎的时候,吓得酒醒了一大半。她摇着头说“元郎,你别生气,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待我问问他们。”

元郎怕孟萦像别的风流娘子那般,蓄养少年成性,到时孟家就该乌烟瘴气了。她的夫郎个个出身都不简单,若是让夫郎们寒了心,人心不齐,孟家危矣。

孟萦板着脸问道“你们为何在这里?”

其中一个少年说道“回家主娘子,赵家夫人让奴将这个盒子交给您。”说罢,他双手递给孟萦一个红木礼盒。

孟萦取过礼盒,顺手打开了,发现里面是一套宝石头面,外加两张卖身契,正是这两双生少年的。

“你们将这盒子东西拿回去,还回赵家去。”孟萦冷声道。

这两人那么像前世的那个妈宝男,孟萦对他们怎么可能有好脸色?不拿刀砍他们就不错了。她根本就不想见这两个人,一见到他们,她就会想起前世所托非人,终把命丧!

双生少年见孟萦这么冷淡地让他们回赵家,立马叩头不止,哀求道“主子饶命,若是奴回赵家,夫人定会将让奴兄弟卖到腌臜的地方,永无出头之日。求主子垂怜,赏口饭吃。奴兄弟俩能写会算,吹拉弹唱尚算精通,针厨上黹都学过,定能伺候好主子,只求能留在主子身边伺候。”

孟萦简直要郁卒,只要看见他们两个,她就会想起她失败而短暂的前世,她好不容易从小山村,走出大山,来到帝都,尚未走到人生巅峰,就因为一个渣男殒命了。让她如何不恨?

元郎见孟萦对着两个少年的厌恶并非伪装,心中狐疑。他按下疑问,对孟萦说道“娘子,他们就交给四郎来处置吧!既然赵家夫人的回礼已经送到了,再退回去,反而落了下乘。”

孟萦心烦意乱地说道“你们下来吧,以后别往我跟前来。”

两人不知为何家主娘子对他们如此冷淡,吓得战战兢兢地下了马车,紧紧地跟在孟萦的马车后面。

孟萦回到府里,十一郎和简然前来迎接,他们已经知道娘子收了赵家夫人送的两个少年郎。十一郎心里焦急气愤,等到他看清楚那两个双生少年之后,那表情简直是五彩纷呈,一言难尽……

第三百五十三章 远之离之

十一郎的表情被元郎看在眼里,简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双生少年,看不出喜怒。

元郎知道简然是个聪明人,从来不得罪谁,大家相处愉快。他有一手好医术,一直以来都是他照顾娘子的健康,虽然他娘家不甚给力,但娘子却对他信任有加。

至于十一郎,是萧五郎的发小。一切都听萧五郎的,与他们卫家兄弟不是一条心。

孟萦不想让自己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因为她身边的夫郎都不简单,若是她对双生少年有特殊情绪表现,恐怕他们都会想尽办法弄清楚为什么。到时徒增事端与烦恼。

十一郎本想要这下这对双生少年,带回去给玉郎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不定将来还有其他用途,后来转念一想,若是他要了这对双生少年,恐怕娘子以后再也不会去他的院子了。故而,他准备静观其变。

“你们叫什么名字?”孟萦平静地问道。

“请家主娘子赐名。”两人低着头轻声说道。

孟萦只想早点将这个事情处理好,以免心烦气躁。同时,她怕此事酝酿起来,结局不好收拾。

“那你们就叫远之和离之吧。”孟萦冷冷道。

随后她又对四郎说道“四郎,我记得你手下缺少这样的少年郎,他们尚有些才艺,不喜青楼,你就给他们一份前程吧!”

四郎看着孟萦,轻轻点了点头。

“谢家主娘子赐名,见过主子。”双生少年对孟萦和四郎说道。

双生少年心中不知他们怎么招惹了孟家娘子,犹如鹌鹑一般缩着脑袋。家主娘子给他们赐名远之、离之,不就是希望他们远离她,以后他们再也不敢往家主娘子身边凑了。

不过他们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不会再被卖到腌臜下流的地方。家主娘子还让她夫郎送他们一份前程,想必不会差了。脱离赵家,看来是赌对了。

四郎让贴身侍奴领了双生少年下去了,孟萦看着身边四个夫郎,不想多做解释,便扶着脑袋说道“酒气上头,我先回房歇息。你们自便吧!”

说罢,孟萦便起身回房歇息了。

元郎有心问十一郎有关这对双生少年的事,但十一郎却顾左右而言他。元郎知道自己问不出他想要的内容,四人便早早散了。

十一郎和玉郎隐瞒了梦中所见,就是想等娘子自己提起。他们不好贸然提及,怕娘子对他们心怀忌惮。

孟萦回到房间,并无睡意。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本来她已经自我调整,让自己随遇而安。她初到大曌,身体有恙,加上大郎君怕她遭人暗算,一直将她拘在院子里,不让外出。

大郎君和顾玉儿和离之后,孟萦又忙于科考、挣钱,基本上想不起她上辈子的老公。可今日见到这对双生子,前世的记忆纷沓而至,全是悲伤的回忆。

她想起这辈子,虽然惊险重重,但还算顺心。虽然一开始她不能接受娶那么多夫郎,这些年相处下来,他们还算谦让,没有闹到后院乌烟瘴气。

就在孟萦闭目养神间,十一郎带着小鱼、悠悠和青青过来了。

三个小女郎一见娘亲,便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孟萦见她们长得玉雪可爱,心里软软的。摸着她们柔软的发鬏,觉得在这异世里,心里也有着深深的羁绊。

孟沈鱼撒娇道“娘亲,今天又下猪仔啦!我和两个妹妹都去看了,小猪粉粉的真可爱。能给我养一只吗?”

“娘亲,我们也要一只!”青青和悠悠伸出食指说道。

孟萦看了十一郎一眼,问道“小鱼,那粉红小猪很快就能长成臭烘烘的大肥猪,你确认在你爹爹的院子里养一只?”

十一郎摸了一把鼻子,说实话,他有些接受不了。可让他亲口拒绝他的小可爱,他又说不出口。这个恶人还是让娘子来做吧!

“小猪可不是你养的大鹅,它们长得太快了,而且会咬人,说不定会像狼外婆那样,把你们给吃掉。”说罢,孟萦做出要吃人的样子来。

三个孩子尖叫起来,都躲到了十一郎的身后。

十一郎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三个孩子才意识到原来是娘亲与她们玩笑,便又围到孟萦身边来。

“娘亲好坏,又吓悠悠。三姐养了大鹅,我和青青想养只小猪,像三姐那样带着小猪到处走走。”悠悠奶声奶气地对孟萦说道。

是了,孟沈鱼在她一岁的时候,养了只叫尖尖的大鹅,如今那只大鹅已经快五岁了。成日里趾高气扬地跟在孟沈鱼身后,谁要不小心碰了它的主子,它能追着人拧,不拧到人尖叫不松口。

同时,大鹅尖尖可是整个孟家看家护院鹅群的首领,打遍群鹅无敌手。这次小鱼来西北,将她的大鹅尖尖也带来了。这大鹅在府里一向凶狠,府里不少想吃它鹅肉的侍奴都被它拧过。

之前,大鹅尖尖看家护院,认出了企图混进府里的坏人,被孟萦奖励了不少好吃的,一个年过下来,尖尖愈发圆润,快成了圆滚滚了。

孟萦看着三双期盼的美目,有些不忍心拒绝。她相出一个好法子,便对她们说道“你们每人去认领一只粉红小猪,但不准带回院子里,就放在养猪场统一喂养。可以每天去看它们,喂它们吃东西。到时,咱们可以比比看谁认养的小猪长得最快。这样行不行?”

“娘亲,是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也有小猪啦!”青青欢呼雀跃起来。

“让哥哥们和乐水姐姐也去认领一只。”孟萦怕她忘记另外的孩子们,到时,他们又来找她认领小猪,干脆让他们每人认领一只。

“那我们赶紧去挑小猪去,否则好看的小猪就让人挑走了。”悠悠有些急了。

十一郎见娘子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他的难题,心下佩服。哄孩子,还是娘子招数多。

“小鱼,领着妹妹们先出去找哥哥们。爹爹与娘亲说会儿话。”

“知道啦,爹爹肯定又想咬娘亲了!”

孟萦一脸窘迫……,什么意思?

十一郎倒是一点也不害臊地点头承认。

“娘亲,我们走啦!娘亲再见!”

三个小女郎向孟萦行礼告别,带着侍奴出了院子。

待孩子们离开,孟萦上前拧了十一郎一把,这混蛋向来脸皮厚得似城墙,可不像他外表那般风光霁月。

“哎呀,娘子要谋杀亲夫啊!”十一郎夸张地大叫道。

孟萦好想掐死这没脸没皮的二货,怎么办?

“娘子,远之和离之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孟萦狐疑地问道。

“之前娘子生虹霓和虹霁昏迷,慧定大师作法招魂,在梦里我曾见过一个男人,与远之和离之长得很像。”

“还梦到了什么?”孟萦继续追问道。

“还梦到了一个漂亮的女郎嫁给了那个很像远之和离之的男子,那女郎生了一个可爱的小郎,但她婆婆总是刁难她,她过得很不开心……”

“然后呢?”孟萦有些急迫地追问道。

“那女郎被夫君算计又有孕了,郎中取了那女郎腹中的孩子,然后她死了……”十一郎幽幽地说道。

孟萦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几乎要尖叫,她似乎可以确认十一郎梦到了她的前世。

“那你为何没有将梦中情景写下来?”

“因为那个梦与大曌无关,也与娘子无甚关系,所以我就没写。”十一郎试探地说道。

他没有说他和玉郎看到孟萦魂魄离体,来到了大曌。他希望娘子能对他敞开心扉,同时又不想让娘子觉得他握住她的把柄。

“那真是个悲伤的梦!”孟萦轻轻地说道。

十一郎在心中哀叹一声,娘子一直都没能敞开心扉,既然她不愿意对任何人说起,说明她无法真正信任她的枕边人。可能上辈子的经历,让她深受伤害。

娘子这样也好,没有期待,便不会失望。

只要娘子继续维持孟家现有的平衡,他可以保证自己安分守己,不折腾事儿。

四郎回到院子,让人将远之和离之叫了过来,他一直盯着二人看,直看得他们冒冷汗,不知哪里招惹了主子。孟家人都好可怕,有没有?

四郎看得他们腿直发抖,这才问道“你们为何要来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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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造福一方

孟萦将远之和离之交给四郎之后就不再关注,就像这人从来就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一样。她有一大堆事要忙碌,忙着记录养猪和养鸡的经验,关键是怎么让猪长得更快,让母鸡冬天也下蛋。这些她都要传授给元郎派过来的手下们。

很快就开春了,春播在即,简然对于去年入冬前种下的药材,颇为期待。不光简然关注这片药田,元郎和他手下的军医们都很关注这片药田。

孟萦在春播之前,让人挖开了这片覆盖了伞布的药田。原先种下的黄芪和党参之类的根茎类药材,经历秋末一冬和初春,那些药材像胖娃娃一样长势喜人。

十亩地的产量惊人,郎中们都知道,黄芪和党参的价格居高不下,且产量严重不足,若是可以这样种植,既不影响粮食的种植,同时又合理利用了土地,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简然和军医们将药材炮制出来,药性虽不如野生的强烈,但总体药效影响不大。若是来年入冬前种植一茬药材,那么军中就不会那么缺医少药了。以后若有战争,伤亡也会大大减少。

元郎觉得孟萦简直就是他卫家的贵人,成亲这些年,娘子一直没来西北,他亏大了。娘子就像宝藏一般,让人发掘不尽。

泛滥区的麦苗长势喜人,已经挂穂,麦浆尚未灌满,春末夏初估计能成熟丰收。他私下请了有经验的农人看了,若是按照目前的长势,每亩地的产量可能是西北其他良田的两倍还多。

元郎觉得这些农人说得太过夸张,但有一点可以明确,收成肯定差不了。军营中的那群儿郎们都暗戳戳地等着夏收,好填饱他们那无底洞的胃。

娘子来到西北,先是端了翠云山的“山匪”,收获了一个大煤矿。然后她又发现了磁铁矿,改善了西北的农具。另外,又将番薯种植出来了,相信从今以后,西北这边将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有泛滥区的土地保证,他手下的兵丁们不光能填饱肚子,还能养猪改善生活。娘子给西北带来了这么多好处,他心有感激。从上次那个怪梦中醒来之后,他就决定以后唯娘子之命是从。

开春之后,孟萦便开始在西北搜索好项目,前世她做投资出身,很愿意做天使投资。她在那些南方移民中走动,看他们是否有技艺,是否有缺少本钱而无法开店的情况。

很快,便有胆大的开始展示自己会的技能,孟萦仔细甄选,挑出一家会造纸的人家,与他们合作,将西北这里遍地都是的绿藤拿来造纸,既不用砍伐森林,同时又合理利用了野蛮生长的绿藤。

用绿藤造的纸面世之后,大受欢迎,这种藤纸价格比宣纸低廉,但质量却不比宣纸差。于是,造纸厂便开始快速运营起来,钱财也就滚滚而来。

孟萦让人去武陵那边的辣酱作坊请了老技工,将辣酱作坊开到了西北。她按照西北这边的口味,请人试吃之后,适当地调整了辣酱方子。新方子的辣酱上市之后,被抢购一空。辣酱很快打出了名气,作坊得以顺利运营。

西北这边的产业都往着孟萦期望的方向发展,各个管事干劲十足。这些年孟萦培养了不少能干的人手,不会再在人手掣肘。她给各个管事按照功劳,分了干股。大家为自己干活,积极性明显不同。

忙完春播,孟萦便指挥农人将红薯都插扦种下去。种了不少番薯,相信来年,番薯会大丰收。孟萦已经联系了几家会做米粉的人家,准备等红薯丰收,让他们做红薯粉出来卖。

孟萦跟着十一郎走访金城郡附近的村庄,将种玉米最多,土地最贫瘠的村庄记了下来。她打听好玉米的价格后,又拿出十几样点心方子入股点心作坊,这些点心都或多或少地需要淀粉。

于是她投资建了个玉米淀粉作坊,将做玉米淀粉的方法教给了村民,洗出玉米淀粉的残渣,正好用来养杂交猪。猪粪可以沤肥,让山村贫瘠的土地肥沃起来。

孟萦让每户至少一个村民在作坊上工,村里占了一定的股份,这样所有的村民都能从中获益。她又从玉米淀粉作坊的利润中支出一些银两,给村子请了教书先生,负责给村里的孩子开蒙授课。

十一郎见孟萦这般帮他让广大村民们富裕起来,心下感动,若是整个金城郡都富裕起来,劝学的压力会小得多,他的政绩就也会更好看。

春末夏初,孟萦要准备让人收割泛滥区的冬小麦了。她让人时刻关注母亲河的汛期变化,尽可能地让麦子在地里生长的时间更长一些。

经过观察水文的人日夜观察,最终在河水上涨之前将冬小麦全部收割入仓。这批小麦不需要缴税粮,孟萦和西北军对半分,最初投入将近三万两,孟萦收回了八万两,而西北军那边得了无数农具,今年入冬前还能继续使用。双方皆大欢喜。

孟萦将两万两的本钱收回以后,准备将剩下的钱都用在西北。

她出钱在金城郡成立了山澜书院金城分院,自从南方过来近三十万人,让西北的学文风气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不是西北人不喜欢学文,而是他们太穷了,根本支付不起高昂的学费。

束脩低廉,授课规格高,条件优越的山澜书院一开门收徒,便涌入无数学子。十一郎见此,心里乐滋滋的,觉得娘子又帮自己解决了劝学的任务。娘子可真好啊!

建书院并没用多少银两,剩下的银两,孟萦让元郎用在修路上,这点钱肯定不够,但路不是一天修成的,要一段一段地修。她准备在西北投资,用所获得的收益,慢慢将路修好。从秦州到金城郡的道路很不好,现在又没有橡胶轮胎,一路颠簸过来,真是要累死个人。

说起橡胶,孟萦倒是让四郎找过橡胶树。他的确在海外见过,娘子说的那种一割开就淌出奶白色汁液的树。当地人都认为那树没什么用,那像胶水一样的粘稠物,涂抹在衣服和鞋子上,的确可以防水,可一到夏天便融化成一团,像泥巴一样,甩都甩不掉,还有臭不可闻。一到冬天,便脆得一敲就碎。这种胶液除了当黏合剂,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用它。

四郎倒是让人带了两桶橡胶准备送给孟萦,可行船中,遇到风浪,橡胶泼了一船舱,清理都清理不干净。这让四郎气恼不已,也让孟萦与橡胶轮胎失之交臂。

孟萦原本不会制作硫化橡胶,高中参加化学竞赛时,因为读到一个倒霉蛋化学家查尔斯?固特异的故事,而专门花心思研究了硫化橡胶的配比制作方法。

说起查尔斯?固特异可能很多人都没听说过,但固特异轮胎,只要开过车的人,基本都知道,而查尔斯?固特异就是现代汽车轮胎——硫化橡胶的发明者。

由于查尔斯?固特异太过倒霉,一生为了发明,卖了房子,做实验吸入了过量的有毒气体,搞垮了身体,最后穷困潦倒,小儿子被生生饿死。就这样,这位来自美国纽黑文的发明家,从未放弃过他对发明的热爱。

当有一天查尔斯?固特异将橡胶、氧化铅和硫磺放在一起做实验时,终于做出了布灵布灵、结实耐用的硫化橡胶。可他并没有因为硫化橡胶的专利而获得利益,一直到他死,他还欠着几十万美元的债务。

查尔斯?固特异去世38年后,为了纪念查尔斯·固特异对美国橡胶工业做出的巨大贡献,弗兰克·克伯林把自己创建的轮胎橡胶公司命名为——固特异,于是便有了后来大名鼎鼎的固特异轮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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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奉旨回京

自孟萦离京后,萧瑾瑜便隔三差五地给她写信。年后,他的信来得更加频繁,他虽然没有催促她回京,但字里行间都充满了离别后的思念。

京中的孩子们也给她写了不少信,他们说想娘亲了,娘亲不在,学习都提不精神来。

太郎君每次来信,只报平安,并未催促她归家,只要她过得开心就好。太郎君也不担心孙子孙女们的教育,文有孟萦和十一郎,两个状元若是教不好几个小孩子,那才是笑话。武有定国公卫家,孩子们只要吃得了苦,功夫也能学到家。

孟萦才不想回憋屈的长安,她不是不知道女皇对她,就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她原意被女皇利用,但并不意味着她原意做女皇手中的刀,砍向支持孟家的人。她可以为了虹霓和虹霁,贡献她的智慧,但并不想作恶。

西北的日子过得轻松而肆意,虽然这里并不如帝都繁华,但少了人心算计,多了随心所欲。再说了,能与元郎在一起,她所求甚少。

收完冬小麦,欧阳冉也来了。

这些年,欧阳冉算是老老实实的,没有弄那些算计的手段。特别在得了孟子佩之后,他更是心满意足。除了最小的弟弟,他其他兄弟都嫁人了,只有他得了女郎。母亲后来虽然又生育了一胎,但仍没有生下女郎。青青现在就成了母亲欧阳静茹的心头肉。

欧阳冉无比庆幸,幸亏当初他算计了黄乐然和孟萦,他才有机会嫁入孟家。他来西北之前,暗中奉萧瑾瑜的命,来接娘子回京。可见了娘子,让她回京的话,他有些说不出口……

他第一次见娘子活得这般快活肆意,眼角时刻都洋溢着笑容。他想起以前在武陵时,娘子她要忙着科考,同时必须小心翼翼,因为孟家的根基背景并不强,一个不好就有可能遭人刁难。后来她到了长安,更是谨小慎微,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娘子刚成为状元女郎,就被赐婚睿亲王。齐大非偶,她一直小心维持着孟家的平衡,小心提防女皇的算计。若不是女皇有心算计卫家,娘子本不用卷入皇权之争。只是没想到的是,女皇反被谢正君父子联手算计了,并将卫家一同拉入了孟家。

西北是卫家的地盘,娘子在这里过得如鱼得水,生意越做越大,卫家兄弟从中得益,自然不想娘子离开西北。这些产业,就算娘子离开,也无法带走,还能源源不断地造福西北的百姓们。

欧阳冉的到来,让孟萦轻松不少。他是生意上的一把好手,手下更是养着一大批能干的管事。账目上的事,孟萦可以分出去一些,交给欧阳冉来处理,她能腾出手做其他的事情。

入夏之后,庄稼长势喜人,军营里的儿郎们自从能填饱肚子,精神面貌大变。元郎趁着近期边境太平,便和沈灵均一起组织人手,开始有计划地修路修渠。

修路这边主要的人手都是军营里的兵丁,而修建沟渠的主要人手则由郡衙这边从民间招募。整个夏天元郎和十一郎都忙得不可开交,时常要下工地视察,他们要趁着天气好多做些事情,等到天寒地冻干活要麻烦得多。四郎时常外出,准备来年出海的事情。

孟萦将巡视产业的事情交给了欧阳冉,她有些苦夏,很少出门,在家专心教孩子们学习。雨后太阳不晒的时候,她便带着孩子们,和简然一起外出采野菜、捡蘑菇、采草药。

这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刻。

一个夏天,孩子们认会了能吃的野菜和蘑菇,也认会了各种药草的药性和毒性。悠悠继承了简然对药材的悟性,在学医一道上颇有天赋。

孟沈鱼就跟她那不靠谱的爹一样,竟然在毒药上的悟性非同一般。她对各种毒蘑菇、毒草的毒性如数家珍。她这样的天赋,让孟萦心生警惕,唯恐她做出不合适宜的事情来。可架不住她那不靠谱的爹知道自家女郎还有这等天赋,更是骄傲得恨不得翘起尾巴来。

如此一来,孟沈鱼在毒药研究一道上越走越远。将来悠悠为了给她这个鬼灵精怪的姐姐收拾烂摊子,不得不成为的解毒的高手。

高乐山和高乐山跟着孟萦在西北已经一年多了,两人倒是经常与李侃如通信,他们不愿意离开孟家。因为孟家的家庭气氛好,几乎不吵架。孟家的夫郎们不像母亲的夫郎们,每日争风吃醋,相互陷害。这让乐山和乐水很不喜欢。

他们不知道为何孟家的夫郎们,不像别家的夫郎们那般争抢娘子,为各自的孩子争抢资源。他们隐约有些好奇,最后归结为孟姨御夫有术,母亲没学好御夫之术。

乐山和乐水觉得跟着弟弟妹妹们学习了很多知识,虽然学习的过程辛苦了些,但学到既实用又有趣的知识,真是让人有一种特别的满足感。

就在欧阳冉正在纠结该如何劝说娘子回京时,正好女皇的圣旨到了,她给孟萦安排了一个特殊的任务——以鸿胪寺官员的身份,准备接待大夏国的摄政王和苏伊公主。

因着大夏国的国书送到了长安,他们准备秋收之后来大曌进行国事访问。女皇怕孟萦在西北呆的时间长了,她难以控制,便有意将她调回长安。她准备趁这次大夏国进行国事访问期间,借机除掉孟萦。

如今虹霓和虹霁已经快九岁,两个孩子被教育得极好。她们聪慧有礼且心胸开阔,特别是虹霓一直被谢正君和太傅教导帝王之术,如今她虽然年少,但已是胸中有丘壑,相信将来能成为合格的帝王。

至于虹霁则被萧瑾瑜一直带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她为臣之道。她很早就明白自己虽比姐姐晚出生那么一会儿,但她们以后的身份就是天壤之别。不过,母亲教导她要放平心态,这些年,她倒是无忧无虑地长大了。

开元一百七十六年夏末,孟萦安顿好崔念慈和茫小郎,他们如今在西北过得好不开心,不愿意离开。特别是崔念慈,不用再当小沙弥关在寺庙里。这里山高路远,王家和钟家都找不到他。他才能做真正的自己,如今他和茫小郎在山澜书院金城分院念书,闲暇时和茫小郎一起习武,日子过得很自在。他经常给智心法师写信,汇报他的学习状况。

智心法师见崔念慈字里行间都透露出轻松适意,也就放下心来,如此他也算不负孟萦所托,相信王季陵的在天之灵也能得以安慰。

孟沈鱼被孟萦带回长安,她实在不放心将她交给十一郎,平日里十一郎衙门的事务不少,加上他有心做出些成绩来,故而在官衙之事上从未懈怠。而孟沈鱼聪敏好动,又被惯的无法无天。孟萦怕她走后,孟沈鱼更不受管束,便决定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孟萦辞别元郎和四郎,带着两个夫郎和孩子们返回。途径秦州时,她将高乐山和高乐水送到李侃如那里。高**一直没有来秦州,李侃如仍要独自带两个孩子。乐山和乐水不愿意和古板的父亲一起生活,想要跟着孟萦一起去长安。

李侃如觉得将自己的孩子扔给别人带,有些说不过去。且孟萦已经帮他照料他们一年了,她回京有要事处理,估计分不出多少心思照顾孩子们,他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乐山乐水依依不舍地挥别小伙伴们,一直将他们送到船上,与他们约了来年在长安再聚。

离京一载有余的孟萦带着夫郎和孩子们,终于在初秋时节回到了京城。孩子们见母亲归来,自然是欣喜万分。萧瑾瑜和卫慎行看着娘子精气神极佳的样子,就知道她在西北过得不差。

孟萦对女皇突然召她回京心里并没有底,这些年女皇穷凶极奢,先是建造金碧辉煌的宫殿,紧接着又修建寝陵。若不是这些年一直风调雨顺、国事顺遂,大曌恐怕经不起她这么折腾。

玉郎那里有大曌比较全面的消息,孟萦结合从卫家和欧阳冉那里得来的消息,对大夏这次来的目的已经有了初步了解。

她看着手中大夏国的国情介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它现在还处于奴隶社会一般,是部落联合体。部落里酋长为尊,大夏的皇帝是最大部落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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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京中轶事

孟萦综合手中的消息,又与萧瑾瑜商议了一番。确认女皇的确不想与大夏国交恶,毕竟大曌无法彻底灭掉大夏。与一个马背上强悍的民族交恶,对大曌并无好处。若是交好,至少西北能保几年平安,大曌也能节省下不少军费。

若无战争,卫家在西北就没那么重要了,下一步面临的就是裁军。卫家就会被逐步剥夺兵权,可能会出现狡兔死,走狗烹的局面。不过,就算裁军也不会裁掉定国公府,西北总还是需要军务防备。

看来元郎那边要早做准备,孟萦决定拿出一部分钱财来,从军中挖一些年龄稍长,但各方面经验纯熟的人来为己所用。毕竟被裁军裁掉的多是老兵,年富力强的并对该不太会被裁掉。

至于和亲到底选哪个,孟萦觉得与自己无关。毕竟萧瑾瑜已经嫁人,女皇再不要脸也不能强制他们和离吧!

孟萦这边带着鸿胪寺的人准备驿馆,接待流程,同时学习接待礼仪。孟萦参照前人经验,初步安排了行程。毕竟她缺少经验,虽有些人手,仍感到经验不足。

好在萧瑾瑜手下有不少能人,他给了她几个有经验的人手。孟萦一直在分析女皇突然给她任命背后目的,因为以女皇的尿性,她不是那种有心胸的人。她这么着急诏她回来,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萧瑾瑜这些年健壮了不少,显得愈发丰神俊朗,沉着儒雅,官威深重。这些年,朝中的局势已经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前世右相府、靖安候府、文宣公府三家尾大不掉的局面并没有出现,相反,这三家发生了不少龃龉,联合得并不紧密。

朝中能臣良将绝大部分都被纳入睿亲王麾下,大家都明白,将来不管是长歌公主还是长平公主上位,她们都少不得要听父亲睿亲王的建议。

八月中秋前夕,卫慎言带了不少亲卫回了长安,他将一部分人留在城外,如果有急事需要入城,骑快马,一个半时辰就能到。

萧瑾瑜自成亲之后,与孟萦极少分离,除了她外出赈灾那一年。这次孟萦去西北,是两人分开最长的时间。娘子在身边的时候,他每日下衙都能见到,倒没觉得如何思念,毕竟他要做的事情不少。可娘子走后,他才明白什么叫刻骨相思。

他突然特别羡慕娘子前世,那个世界真的很神奇,有那种能飞的铁鸟,来去自如,想去一个地方,很快就能到了,要是大曌也有那些东西就好了。于是,他暗中招揽了不少懂奇技淫巧之人。

孟萦去西北一年多,她手下养得那帮能人异士又增加了不少人,萧瑾瑜这一年,将孟家在剧院的分红全都用在招揽这帮能人异士了。孟萦见他跟魔怔了一般,每日总想造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可他们缺少系统地学习,再加上化学的发展还没有到后世的那种高度,所以很难有突破性的东西被研制出来。孟萦愈发谨慎,不肯再做新的东西出来。不过,若是这些巧匠遇到了她能顺手解决的问题,她会巧妙地指点出来。

萧瑾瑜见孟萦如此,知道她尚未放下心防,也知道她总是心有不安,恐怕与母皇有关。如此,他倒没有心生芥蒂。

中秋之夜,宫中设宴,女皇准备借大夏摄政王来访之机,暗杀孟萦,所以在宫晏上并未动手脚。孟萦带着夫郎们在宫晏上也未受到刁难,简直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反思自己,难道是这些年总被女皇算计,突然没了算计,她还觉得有些接受不了吗?难道是被虐习惯了?

中秋前夕,许兰芝随着楚沣调回京西大营而回到长安,她一回京,立马开始呼朋唤友,召集大家聚会。这些年大家忙忙碌碌,孟萦和孔芝偶尔相聚,却由于文宣公府对孟萦的算计,孔芝便尽量少与孟萦单独相约,怕她母亲那边再有算计。

孟萦与韩秋棠倒是一直交好,两家表面上保持着点头之交,但私底下交往颇为紧密。同样孟萦与晏归云私交一直不错。

晏归云生下龙凤胎之后,没再生孩子。她愿意放其他夫郎归家,但他们不愿离去。他们知道世女对他们没有感情,但也没亏待他们。他们和离归家,还得再嫁,谁知道会嫁给什么样的娘子,还不如维持现状。至少他们还是侯门世女的夫郎,出去做事还是比较方便的,他们只要发展自己的事业就是,等到老了,侯府也会给他们养老。再说了,世女有了嫡女,平南侯府后继有人,死后他们也能入晏家祠堂,有没有子嗣又能如何?

孟萦向来不过问别的娘子后院之事,因为大家都不容易,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谁都没有婚姻自主的自由,何苦去揭开别人的难堪。她就决定以后她的孩子们,想要嫁谁或娶谁都准他们自己说了算。不过,她很快就被打脸了。

八月十八,孟萦在天香楼设宴,给好友许兰芝接风洗尘。她邀请了孔芝、韩秋棠和晏归云作陪。孔萱听说长姐孔芝要参加孟萦的聚会,便跟着一起来了。

孟萦与许兰芝已经十年未见,但这十年里两人一直都有书信往来。

许兰芝甫一见孟萦,抱着她痛哭流涕,随后又哈哈大笑,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萦娘,这些年你怎么没有变老?你看我都长了多少皱纹?你吃什么了仙丹了,怎么不变老?”许兰芝还是那种古灵精怪的脾气,说起话来直来直去。

“怎么可能不变老?这些年连续生育,人都会变老的。”孟萦笑着说道。

不过,孟萦老得并不明显,虽然生了四胎孩子,但毕竟她现在二十七岁不到,要是她前世,正是年轻貌美的年龄,怎么能变老?这些年她虽生育了好几个孩子,但并没有操心他们的养育之事。也没有喂奶,每次坐月子都是简然亲自照顾百日。精细照料,自然要养得更好些。

许兰芝这些年跟着楚沣去了几个地方,军营总要苦一些,照料并不如长安这边精细。许兰芝身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但并不影响她的魅力。

听到她们两个说到老不老的话题,韩秋棠调侃道“你们可打住了,在老大姐面前说老的话题,不是戳我的心窝子吗?”

说罢,她还抱着胸口,一脸痛苦的样子,简直如戏精附体。

众人极少见到沉着稳重的韩秋棠这般逗趣的模样,都被逗得捧腹大笑。

一顿餐饭,宾主尽欢。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喝茶闲聊。

许兰芝突然说道“萦娘,你可真有福气,得了这么多女郎,将来得娶多少郎君,孟家一下子就成了大家族。而且,你家的小郎都是卫家所出,将来还要招赘吧?你看你家的孩子都不用外嫁,可真是妥妥地稳赚了。”

许兰芝不说,孟萦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因为孩子们还小,将来如何,谁也说不了。

“要不,咱们结个亲吧!让你家女郎娶我家大郎为正夫吧,不拘那个女郎都行,我觉得萦娘的孩子,准没差的。”许兰芝有些醉醺醺地说道。

孟萦虽然也喝了点酒,但还不至于酒后定下自家的女郎和小郎的终身大事。

“我已经决定他们未来的婚事他们自己做主,我不干涉。不过我可以制造机会让他们相识,至于能不能处得来,我就管不了啦!”孟萦笑眯眯地说道。

“咦,少找借口,你不会真如外界传言所说,是耙耳朵吧?是不是怕你家夫君生气啊?你看人家萱娘就不怕夫君,你不行啊?”许兰芝酒后说话有些走调。

孟萦外界传言我是耙耳朵?我怎么不知道?

听许兰芝这么一说,孔萱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她和三嫂估计成了满长安的笑料。三嫂还好些,毕竟外面的那个狐狸精没有生下孩子,便被三嫂用手段弄到了鳏夫村,可她的夫君呢,不光在外面搞出了孩子,还死皮赖脸地不肯和离。

七皇子自从和林英搞出了对龙凤胎,便知他被林英那小娘子算计了,现在她简直成了跗骨之蛆,时不时就到文宣公府门口闹一闹,不是要钱财,就是孩子生病,要找太医看诊,让人烦不胜烦。

孔萱有心弄死那母子三人,可林英竟然出人意料地鸡贼,每次都能恰巧逃走。若说背后没有人帮她,孔萱是不信的。可她就是抓不住幕后之人。

萧瑾卓能在文宣公府当缩头乌龟,她却不能,毕竟文宣公府还是要脸的。现在只要萧瑾卓不肯和离,孔萱就拿他没办法,毕竟当初他们的婚事是女皇赐婚。

如今孔芝的日子过得甚是如意,她的夫君王煦将院子管得严严实实,水泼不进。她的孩子们也养得不错,没有出现残害子嗣的事情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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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楼里豪客

待孟萦醉醺醺地回到府里,已经快傍晚时分了。萧瑾瑜和卫慎行已经下衙回来,卫慎言一直在等她回府。

孟萦见他们三人在门厅坐着,似乎在等她归家,她有些心虚,回来晚了些。随后,她又想到下午许兰芝说外界传言她是耙耳朵,心里有些不舒服。都说酒壮怂人胆,她便想借着醉酒,发个酒疯,耍耍脾气。

不作妖,那生活多没意思!

可孟萦的酒疯尚未发出来,便被萧瑾瑜直接抱到了正院,然后关起门来……

妖精打架真是累死人,最后的结局是孟萦完败,昏睡过去。

直到第二日清晨,她都记不起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孟萦晃了晃脑袋,算了,被人说耙耳朵也没什么大不了,家宅安宁才是最重要的。

九月中旬,大夏那边派使者过了河西,途径西平郡,到达金城郡。他们准备在金城郡歇息三日再出发。

四郎正在金城郡的春风楼里查账,突然外面一阵喧哗,说楼里来了位一掷千金的豪客。四郎听后,轻笑一声,春风楼里多的是纵情享乐的恩客。这楼里每日都在上演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已见惯不怪。

待账目查阅完毕,四郎推开窗,往楼下看了一眼。与四郎窗户相对的三楼包间里也开着窗,屋里的少女抬眸一看,顿时呆愣了。

只见那少女年华不足双九,正值青春妙龄。她黛眉修长,高眉深目,一双湛蓝美目,顾盼生辉,姿容曼妙。她痴痴地看着推窗的郎君,低声呢喃道“我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随后,她对身边的伺候的鸨儿爹道“叫对面那穿红衣的郎君过来伺候。”

鸨儿爹顺着少女的目光看过去,竟然见到了东家。心说,这女郎恐怕要踢到铁板了。卫家四兄弟兴致各异,卫家大郎几乎不会来楼里,二郎喜欢到楼里喝酒吟诗作赋,三郎从未到过楼里,这卫家四郎是则春风楼的灵魂。楼里人最怕的就是他,的确是个难缠的主。

嗯,还是不要乱评价主子!他想到每年从春风楼得到的赏赐,卫家是大方的主家。

鸨儿爹低眉敛目道“您说的那郎君是楼里的倌儿,不接客。还请女郎另挑小郎伺候吧!奴这里有各色少年,色艺俱佳,总有一款能得女郎欢心。”

“若我硬要他来伺候呢?”那少女恼怒道。

“那这春风楼就没办法招待女郎了。”鸨儿爹笑着说道。

那少女顿时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来人,去将那红衣郎君给我抓过来。”

很快那便从暗处走出来两个男子,径直往四郎所在的房间而去。

那少女一直盯着外面,似乎在等她的人将红衣郎君带来。

四郎这边莫名其妙地来两个人上来就捉他,他岂肯就范,若是被人捉住,他还要不要面子?

于是他召出暗卫与这两人打斗起来。

那少女见两人一直没能将她看上的郎君带回来,便又谴了两人去。

四人一去不回,少女恼怒万分,大吼道“你们将我的人怎么了?你知道本宫是谁吗?”

鸨儿爹心说老子管你是谁?你来楼里,就是恩客。楼里的事,楼里说了算。

不过这鸨儿爹每日迎来送往,察言观色自有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玩得溜溜的。

那女郎不等鸨儿爹说话,一把推开他,径直往四郎的房间跑去。

她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只见她心心念念的红衣郎君正倚靠在榻上,拿着酒壶喝酒,酒液顺着下巴流到喉结,然后流到白色的中衣里。红色外袍服散落地铺在榻间,他扫了门口一眼,眉眼间放浪不羁,魅惑无边。

这少女就呆愣在门口,直直地盯着榻上的郎君。半晌,她才嗫嚅道“郎君好美!”

四郎嗤笑一声,继续喝酒。他见过各色痴迷皮相之人,最是看不起对这种人。美人在骨不在皮,一切皮相都是虚妄。

还是娘子好,哪哪儿都好,真想娘子啊!四郎突然觉得有些无聊,看也不看那少女,便走出了包间。

等到那少女回过神来,跑出春风楼,已经不见那红衣郎君的身影了。

那少女失魂落魄地派人打听那红以郎君是何人,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他们在金城郡只呆三天,她专门留人去打探那郎君的下落。

四郎将金城郡的产业视察一遍之后,又将账目全都交到大哥那里,便带着货物准备返回长安,这次他要好好哄着娘子,请她给他生个女郎,若是能得对龙凤胎就更好了。

随着大夏国使团行程消息不断传来,孟萦这边的接待也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每一步流程孟萦都亲自体验过一遍,随时提出改进意见,保证顺利完成这次到访任务。

十月二十八日,孟萦和萧瑾瑜带着长歌长平两位公主,亲自到码头迎接大夏国摄政王和公主。

大夏国的摄政王和公主穿着他们本民族的服装走下船舱,摄政王身量极高,显得魁梧健壮,一双深蓝眸子让孟萦觉得似曾相识,可这人留了浓密胡须,在胡须的遮掩下,她根本看不住这人的年龄来。孟萦对于壮年留须的男子,有些脸盲。

这大夏国的苏伊公主到时姿容美丽,娇俏迷人,不愧是大夏第一美人。原本对和亲公主不感兴趣的京中郎君顿时生出别的心思来,就连一直深入简出的七皇子萧瑾卓也生出心思来。

苏伊公主本来没想离开故土,远嫁他国。不过为了皇弟的皇位安定,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牺牲。她知道以她在大夏的声誉,她也不可能得到心仪的驸马,还不如去和亲。她听说大曌女尊男贵,女娶男嫁,女子的地位可比大夏和匈奴都高得多。她这才敢义无反顾地来到大曌和亲。

将人安顿到驿馆,孟萦又马不停蹄地准备接待的宴会。正式的宴会安排在十月三十日正午,到时宴会会一直延续到晚间,中间穿插节目表演和友好交流。

四郎一路走,一路巡视店铺,与大夏使团的车队和船队正好错开,他于十月二十九日抵达长安。他提前通知了孟萦,可也知道她忙着接待使团,肯定不得空来接他。

可一下船,他竟然见到娘子在码头等他,四郎激动地恨不得飞下船来。

一下船,他就将孟萦抱在怀里,说道“娘子怎地有空来码头接为夫?”

孟萦嗔笑道“某人巴巴地提前给我送信,我若是不来接船,某人就心酸难过,又该到处给我惹事啦!”

四郎本来还感动孟萦来接他,听她这么一戏谑,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这家伙向来不忘目的,于是可怜兮兮地说道“还不是因为没当爹,所以才不稳重嘛!要不娘子给为夫生对龙凤胎吧?”

“你可真会顺杆爬,给点颜色,你是不是就要开染坊了?”孟萦笑道。

“哪里呀,开染坊的不是沈十一吗?为夫我何时开过染坊?”四郎惯会偷换概念。

“好啦,四郎一路辛苦,我们先回府,明日有宫晏,我还要回鸿胪寺办公事。”

“那娘子答应为夫,等送走大夏使团,娘子给为夫生对龙凤胎可好?”

(未完部分,请看作者的话。感谢投票的亲们,加油!)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太白经天

若是认识孟萦的人见到这幅画像,便能知道她十三四岁时的模样,那时的她虽然尚未长开,但清丽之姿难掩,犹如山谷间的幽兰,芬芳清雅而不自怜。如今的孟萦则是倾国倾城,非花非雾,春风十里独步,胜如西子妖绕,更比太真澹泞。铅华不御,标格无双。

随后,苏巴图取出两个一个三角形和正方形的东西放在桌上,他不太清楚这个东西是什么材质做成的,他随手转了转,很容易转动,但颜色杂乱,变幻莫测。

上任国师临刑前将这个东西交给他,说这个东西叫魔方,哪个人能将这两样东西每一面的颜色复原,就是他的命定之人。他才不信,万一能复原这两样东西的人是个男子呢,难不成他的命定之人是个男子?他是皇子出身,母家出身不高,虽不受父皇重视,也不至于才娶一个妃子。

如今国师已死快八年,他也从一个普通的皇子,以质子的身份逃离大曌,又花了五年的时间联合各部,成了如今的摄政王。可他先后娶了三个妃子,却无一人诞下子嗣。

整个大夏,没有哪个女子能将这两块魔方还原,他娶的妃子都是各个部落首领的女儿,出身样貌皆是上乘,并无恶疾,却无人有孕。难道真是上任国师一语成谶?

一想到上任国师苏力木,苏巴图摇了摇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死后留下的两个魔方和一本笔记,上面的字符无人能解读……

历代的大夏国师都是神圣所在,他们能显现神迹,扶鸾占卜、观测星象、巫医救人、预测天象等,他们就像无所不知的圣人。

每一任国师都是由圣女的嫡子担任,下一任国师与上一任国师是甥舅关系。每一任国师到死都要保持童子之身,因为他们的传承要求必须是童身,才能显现神迹。

只有上一任国师是个例外,格外的风流浪荡。为此,他丢掉了年轻的性命。

且说上任国师苏力木在修炼闭关期间,遭遇惊雷,劈开了他修炼的树洞。那天,苏力木从树洞里跳了出来,一手拿着个三角形的东西,一手拿着个正方形的东西,一边跑一边骂“格老子,老天爷哟,差点劈死老子咯!”

此后,苏力木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他虽然穿着白色的长袍,还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皮囊,眼神却不再清冷锐利。他变得迷恋草原上那些热情奔放的女子,像花儿一般美丽的少女总是轻易能绊住他的脚步。

渐渐地苏力木开始像草原上的少年那样,喜欢钻少女的帐篷。起初,他做得隐蔽,并没引起大家的注意。因为草原上的牧民对国师敬若神明,又因为国师必须保持童子之身。故而,谁也不敢轻易亵渎国师,更不会想到他会钻少女的帐篷。

那时,苏巴图正忙着联合各部,无瑕关注国师每日都做了什么。等到事发,有几个定了亲的女子尚未出嫁就怀了身孕,被家中长辈逼问,这才知道孩子的父亲,竟然是他们敬若神明的国师。

于是,此事引发轩然大波,这些少女都是族中出身良好的美丽女子,她们肩负着部落联姻的重任。如今,定了亲事,尚未出嫁,却不明不白地有了身孕,这让娘婆两家部落都颜面无存。

草原上有自己的生存规则,虽不像大曌这般看重男女贞操,但贵族间通婚,也不想随便养别人的孩子。

于是,那些**于国师的女子,她们家族之间联合起来,将他送上了断头台。

苏力木死后,他的舅舅只好重新出山,继续担任国师,直到六年前,才找到继任的国师苏何芗。没想到继任的的国师竟然是故人,若没有他的帮助,他苏巴图的摄政王之路可能会更加艰难。

这次他来大曌,既想结盟,为大夏争取个和平的边境,他才能腾出手收服那些不肯臣服的部落;另外,他这次也要看看大曌是否有人能还原这两个魔方;再有,他要还画上这女郎的救命之恩。

没错,这摄政王苏巴图就是孟萦十一年前救的质子月奴,也是后来孟萦给他改名的倾月。他在大曌为质子五年,受尽白眼和欺侮。特别是大夏战败之后,他就像被人抛弃的野狗,谁都能踩上一脚。

当初由于他的母亲是大曌贩卖过去的女奴,他出生那夜,狼嚎不止,被视为不祥。他母亲见外面月色晃人,就给他取名月奴。一小他就被仍在偏远的部落里,任由他自生自灭。他在困苦和白眼中,他像一条野狼那样长大。后来,大夏需要往大曌派质子。

这时,他又被人找了回来。一回到都城,他就被派到了大曌当质子。在无人可用,无银可使的情况下,他在大曌生活了五年,最后他豁出性命逃出长安城,一路被人追杀,差点死在了金商。

他昏迷在旅馆的房间里,等到一觉醒来,他又被人带回了长安城。不过却受到了很好的医治,若不是这孟家女郎救他,没准他就会死在金商的旅馆中。

他愤恨不能逃出长安,故而不问而取带走了孟萦的画像,还好正巧碰到过大年,他才有机会在养好伤之后,逃离长安,重返大夏。

十月三十正好休沐,女皇在宫里大摆筵席招待大夏的摄政王和苏伊公主。他们的车队经过朱雀大街时,有不少世家权贵中的郎君见到苏巴图,认出他来。现他们却不敢像原来那般上来直呼月奴,再踢上一脚。

他已不是当初那个,被世家权贵逼得,犹如丧家之犬的月奴。他的眼神扫过朱雀大街两边的人群,嘴角微弯。他竟然体会到那句“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深刻含义。

孟萦陪着苏巴图和苏伊公主一同到达皇宫,而与此同时,太史令正在给女皇汇报最近观测到的异象,因为他们最近一段时间,白天都能看到金星凌日,太白经天。

“太白”,就是金星。它和太阳一样,东升而西落。白天阳光强烈,自然无法看到它;只有日色熹微之时,才能一睹金星的芳容。但是如果白天能看见它,就被称为“太白昼见”;如果一整天都看得见金星横跨天空,就叫做“太白经天”。

太史令扶翼大惧,谏议道“陛下,《天文志》载太白,兵象也。太白经天,天下革,民更主;是为乱纪,人民流亡。如此星象,让臣下难安,不敢拖延。”

女皇一听,心中慌乱,又正好赶上大夏来使,更让她感到惶惑不安。不过,她迅速冷静下来,分析了一下朝中局势。北方有镇北侯守着,匈奴那边打不进大曌来。

南方近海,虽偶有海盗骚扰,但有平南侯府镇守,出不了大乱。如今大夏来朝,有意和解,开通互市,短时间内不会再起兵戈。那么能短时间内做到“天下革,民更主”的只有一人。

那人是孟家萦娘,孟家这些年迅速积累了大量的钱财,整个大曌的茶业孟家占了一半,更不要提各种日进斗金的产业。另外定国公府必定会站在孟家这边,朝中可用的武将除了靖安候府,其余均与孟家并无仇怨。能不能被孟家收买,还不能确定。

(未完几百字,请看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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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使团宫晏

宫晏一开始,众人心思各异,这场宴会就注定了不平静。

上位的女皇想要弄死孟萦,一直在思索,怎么使计借刀杀人,而不露痕迹。

大夏的摄政王苏巴图想要报恩孟萦,同时找到自己的命定之人。否则,就算他顺利与大曌签订了盟约,他回去拿到皇位,若他一直未有子嗣,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裳。

孟萦敏锐地察觉到女皇的杀机,想到最近萧瑾瑜手下的人发来的消息,天有异象金星凌日,太白经天。为此她专门抽出两天时间去翰林院的馆藏室里,查了古人对这种异象的总结,结果并不美妙,古人对太白经天的论断竟然是天下革,民更王!

因为唐初玄武门之变时,就发生过金星凌日,太白经天的异象,故而对此异象典籍亦有记载,且颇为详述。

看到如此论断让孟萦惊出一身冷汗,她相信女皇的太史令很快就会将这一天象汇报上去,那么以女皇的心性,恐怕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孟萦没什么政治野心,也不想造反,可女皇会相信吗?她大抵明白了,女皇想要将一切导致王权更替的生机消灭在萌芽中。女皇估计是对她动了杀机,那么,若她处在女皇的位置上,会怎样不着痕迹地杀掉一个人,同时不让她的夫郎们和子女们怨恨呢?

那只有借刀杀人一途可用。谁来当这把刀比较合适呢?

很快,孟萦就想到了来访的外宾,就是最好使、最锋利的刀。想通这一关节,孟萦便决定不出头、不冒尖,尽可能少地与他们接触。同时,她觉得应防备起来。

玉郎不一定能感受到他母皇的心思,但孟萦却能感受到。有句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未必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筵席上歌舞升平,孟萦一直在沉思,心思根本就没在这。

萧瑾瑜也猜到她为何如此,太白经天的星象大为不吉,母皇恐怕会动杀机。他不会让母皇动他的娘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他一边关注着孟萦,一边看着大夏使者那边的动态。

大夏展示宝物,奉上国礼之后,便开始推杯换盏。酒至半酣,苏巴图突然让人呈上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布呈到台中。

众人皆看向托盘,不知内里何物。

待红布缓缓揭开,萧瑾瑜看清台上何物时,后背惊起了一层冷汗。他和十一郎曾在梦中见孟萦玩过这东西,她家中有好几个这样的玩意儿。她经常玩这东西放松心情,打发时间。这东西不是他们这里能有的,他们没有这样的材质。那只能说明这东西是从别处带来的,难道苏巴图与娘子来自同一个地方?

萧瑾瑜眯着眼睛看了苏巴图一眼,想起他刚被孟萦从雪窝里救起的第二天,就派人去找那个叫月奴的质子,遍寻无果。后来他才知道,苏巴图也遇到了娘子,并为她所救。可他却偷走了娘子的画像,不辞而别。

月奴比前世更早地离开了长安,上辈子,他昏迷在金商的旅馆中,那旅馆为欧阳冉的产业,被他所救。又将他带到长安,休养了差不多半年才好。这辈子,娘子缝合技术高明,又舍得用好药,苏巴图早早就休养好身体,逃离了长安。

现在看来,娘子尚未认出苏巴图就是当初的月奴。这也难怪,娘子生活的前世,男子均不留须,故而她对留须的男子辨识度不高,更何况这月奴留了络腮胡,更难辨识。

现在苏巴图拿出这两个东西,到底想干什么?另外这两个东西到底从何而来?

萧瑾瑜观察到孟萦在看到这两样东西时,震惊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后她便低眉敛目,沉默不言。他就知道她没有忘记前世的记忆,她记得这两样东西。娘子不出头也好,在没有搞清楚苏巴图的意图之前,娘子的做法是最好的。

就在这时苏巴图缓缓地说道“尊敬的女皇陛下,这两样东西叫魔方,是我们大夏上任国师制造的。他说只有真正的智者才能将这两块魔方的颜色还原,大曌泱泱大国,人才济济,相信大曌的有才之人,能将这两块魔方还原。”

孟萦听后就知道苏巴图没有说实话,利用目前的手段,根本就制造不出这种魔方,因为这里没有化学产物——pv,是不可能制造出两块pv材质的魔方。那么这两块魔方只可能是从后世带过来的,看来大夏的国师有问题。

女皇看着这花花绿绿的三角和方块,既想拿上手看看,又怕有危险。便沉声道“众位爱卿,有谁能还原这魔方?”

下面一阵交头接耳,便有人上手尝试还原,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大曌身居高位的女官不少,竟然无一人能还原这魔方,甚至连一面都还原不了,这让苏巴图感到沮丧不已。

女皇看众人都办不到,说明是碰到难题了。她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孟萦,便想踩她一脚。

女皇随后看了右相赵夔一眼,赵夔为官近四十载,人老成精,更何况浸淫官场已久的上位者。他才不会以身试道,平白让人笑话。所以在众人都去尝试还原这魔方时,他一直都在观察女皇的目光。

他与女皇打交道几十年,当然明白她心中所想。她想将这个问题抛给孟家萦娘,然后看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他自然不会让女皇失望,他笑着对女皇说道“孟大人年轻有为,又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是我们大曌年轻一辈最聪明的人,想必能解决这个问题,定不会丢了大曌的脸面。”

萧瑾瑜简直要恨死赵夔,他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娘子架到火上烤,若娘子不能还原这鬼玩意儿,娘子就丢了大曌的脸面,那她以后再如何面对世人?大家都不会,他凭什么就认为娘子一定能做到?

再说了,他说娘子是大曌年轻一辈中最聪明的,岂不是在给娘子拉仇恨,以后娘子若是碰到难以解决的难题,就会被人质疑。他这般行事,实在是恶毒至极。

左相沈大人正想为孟萦说话,就连萧瑾瑜尚未来得及反驳,就听女皇说道“就依赵爱卿所议,孟家萦娘上来解决这个问题吧!”

右相赵夔说话时,孟萦就觉得不好对付,现在见女皇这般,就知道这赵夔恐怕是得了女皇的授意吧!

现在孟萦成了赶鸭子上架,若是不能解开这魔方之谜,就成了她失了国之体统,那岂不是成了国之罪人?不,这种情况下就不能藏拙了,再说了,她藏拙女皇就能放过她吗?

孟萦走到放魔方的桌前,先取出了三角魔方,这魔方的品质极佳,手感也很好,她轻轻转动了三个角,旋转润滑。手感上来之后,她回忆了一下三角魔方的还原口诀,迅速还原了黄色面,然后调棱,转瞬之间就还原了三角魔方。众人尚未看明白,三角魔方就已经还原了。

随后,她放下三角魔方,拿上正方形的三阶魔法。发现这两个魔方应该是一个牌子的,手感一样很好。三阶魔方还原起来并不难,先还原一面,然后下面两层,最后还原最上面一层。

众人见孟萦双手手指纷飞,魔方在她手中快速旋转,眨眼间,整个魔方只剩下最后两块颜色正好相反,无法调整。这种情况,孟萦觉得这个三角魔方曾经被人摔落过一块棱块,然后被人装反了。因为魔方的棱块若是被摔落,重新装上去,只有十二分之一的可能性装对。

她回忆了刚才的步骤,应该是没错了。她随手有打乱了魔方,重新还原一遍,发现还是出现两块颜色相反的情况,就知道她的预感没错。

随即,她将顶层的魔方旋转至斜角,啪嗒一声取下了那块棱块,将他们调换过来,然后六面的颜色就还原了。她又随手打乱,这次快速就还原了魔方。

看着孟萦快速还原魔方,众人一阵惊叹。苏巴图心跳加速,之前有多失望,现在就有多期待。不愧是他心心念念多年的女子,果然聪慧至极。

坐在上位的女皇既欣慰又憋闷,欣慰的是大曌没有在外邦面前丢了颜面,憋闷的是为何别人不能做这个事情,偏偏要孟家萦娘出这个风头?

萧瑾瑜一直在暗中观察苏巴图,也没错过他看娘子的眼神。苏巴图虽掩饰得极好,看似不动声色,可他眼中的倾慕、痴恋与志在必得一闪而过,萧瑾瑜还是看到了。

赵夔见不但没有为难到孟萦,反而让她大出风头,表情便不那么自然了,倒是左相沈大人一脸喜色,连连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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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再见倾心

宫晏之后,孟萦直接回了府里。萧瑾瑜则在宫晏之后去了乾元殿,他要去找父君打探母皇的动向,不弄清楚,他放心不下。

孟萦在清韵院里沉思良久,觉得事出蹊跷。她在想大夏上任国师怎么做,才将后世的东西带到了这里,真是不可思议。

随后,孟萦将自己的安排都写了下来,又将优劣势标注出来,仔细分析该如何避免被女皇干掉的命运。现在她一直处于被动防御的阶段,女皇随时都能出手,她只能被动接招,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在封太女这件事上,女皇一直很谨慎。她知道,若是早早定下太女,她对于萧瑾瑜和孟家的掌控就要弱得多。

孟萦知道,大夏使者来访这段时间,女皇应该不会明面上出手,暗中的手脚肯定不会少。

孟萦将自家的产业重新审视了一遍,又做了合理安排,留了两封信,并填写了信封。

暗中的产业她将印信专门放进一个暗盒里。亲自送到了世安苑,交给了父亲代为保管。

等她做完这一切,已到了晚膳时分。平日里她的夫郎们都是带着孩子在各自的院中用膳,只有休沐日才到清韵院或世安苑用午膳或晚膳。

晚上孩子们聚集一堂,他们都围到孟萦身旁,只有茫小郎不在,其余的孩子们都在。虹霓和虹霁帮忙看着弟弟妹妹们,让孟萦省心不少。

虹霓见母亲似乎有些不高兴,而父亲早起入宫之后,就一直没回来。她知道皇祖母对母亲多有挑剔,她也帮不上忙。皇祖母对她很好,她又说不出皇祖母的不好。

这些年,母亲一直都很忙,孩子虽多,但她从未冷落过任何一个孩子,对他们既有耐心又有爱心,她和虹霓就是母亲手把手教会认字的。每个孩子的喜好,她都记在心间。能做母亲的孩子,是这天底下最幸运的事。

萧瑾瑜一直到晚膳用毕,他都没有回来。宫门已经下钥了,他从成亲后,很少再夜宿宫中。

孟萦晚膳之后,和孩子们聊了一会儿天,给他们讲了两个寓言故事。安顿好孩子们,她便去了初见院。今日,除了元郎,卫家兄弟三人都在。

四郎今日见过苏巴图,他没想到那个叫月奴的质子,这些年掌握了大夏的军政,成了实力派的摄政王。

孟萦到初见院的时候,白小郎和煕小郎已经安顿着歇下了。卫家兄弟三人正在大堂坐着说话,这么晚,娘子突然来访,真有点出乎他们意料。

三郎知道,娘子肯定是有事,否则以她的性子,不是安排好的日子,娘子是不会主动去任何夫郎的院子。她时刻谨慎地维持着孟家的平衡,对夫郎们温和有礼,真诚爱护,但也从不表现出偏爱任何一个夫郎。她这般谨慎,夫郎们都不好,也不敢生出别样心思来。

待孟萦坐定,四郎笑嘻嘻地说道“娘子还不知道那摄政王月奴曾在大曌做过质子吧?”

“他是月奴?”孟萦一脸不敢置信。

“难道娘子认识月奴?”四郎问道。

也难怪四郎问这个事,当年孟萦救月奴的时候,四郎并未到过孟家,等到月奴走后,四郎才到孟家看她的。

“我曾救过一个叫月奴的男子,不过,那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当时月奴尚且年青,与苏巴图样貌差别颇大。”孟萦思索着说道。

“那应该就是同一个人,月奴十多年前在大曌为质子,多年前,他尚未及冠,不留须。现在他留了胡须,样貌自然是有差别的。”四郎说道。

月奴在大曌做质子的期间,正是四郎在长安城里呼朋唤友,玩乐肆意的时候,故而他对月奴还算熟悉。因着他父亲和叔父们都死于大夏人之手,他对大夏的质子月奴自然也没好脾性,他的一帮玩伴们欺侮月奴时,他更是纵容不在意。

“看来还是故人,当时救他不过举手之劳,若是故意提及反而不美,像挟恩图报似的。既然他无意相认,那便罢了!”

“二郎这次回京要待多久?”孟萦问道。

“西南目前时局平稳,我倒是想呆到大夏使者离京之后再走,想来陛下恐怕不会同意。估计不会超过四个月,就要离京返回驻地。”二郎回道。

孟萦“大夏使者这次来访,至少要呆上半年,因为,入冬之后,回去的路就被大雪封死了,他们是回不去的。他们怎么也得明年开春才能走。二郎若能在京中过年,年后肯定是要回驻地的。若是可以,你将白小郎和熙小郎带走吧。”

三郎一听,便有些急了,忙问道“这是为何?他们在京中不是很好吗?”

白小郎和煕小郎从一出生就是三郎亲手带大的,对他们的感情很深,他舍不得他们离开。

“近日天有异象,白天出现金星凌日,太白经天的景象,我查了典籍,上曰太白经天,天下革,民更主。相信陛下那边肯定也知道了,太史令必定不敢隐瞒。”

“天下革,民更主。”二郎重复了一边,随后他严肃地说道“娘子危矣,以女皇的性子,必定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娘子这是怕孩子们受伤害是吗?娘子更应该担心的是家中的小娘子们,卫家的都是小郎,对女皇的江山影响不大。”

“要不,娘子跟我出海得了,我们在外面待几年不回来,陛下说不定就把娘子给忘了。你一直在她眼前晃悠,她肯定心有忌惮。谁让娘子这么能干呢?”四郎调笑着说道。

孟萦笑道“我倒是想出去走走,可走得了吗?我不过去西北一年,女皇就急吼吼地召我回京,这次大夏来使,他们不走,我这官是辞不掉。

陛下已经动了杀机,这次她可能会借刀杀人。我不想与大夏人交往过密,恐怕处处都是陷阱。若是我能活到大夏人离开,我就辞官,与四郎一同出海看看。”

“有我们在,娘子不会有事的。”三郎突然出声说道。

“未雨绸缪总归心里踏实一些,四郎的船要有时刻离开的准备,漕帮这块三郎要安排好,若是离开要做好扰乱耳目的准备。倒是就麻烦二郎就照顾好父亲和家中孩子吧!若是我有不慎,家中亲人就交给你们了。请照顾好孩子们,若是你们改嫁,也请照顾好他们。”

“我不会改嫁的。”三郎冷静地说道。

“娘子可不能有事,我们还没有孩子呢!娘子总不会让我孤单后半生吧?就算娘子去了鬼门关,我也要将娘子拉回来。”四郎拉着孟萦的手说道。

“娘子与大哥说过这事吗?他有何安排?陛下应该不会轻易动娘子,毕竟娘子也无甚错处被她把握。至于暗中谋害,我们只要防范严密,她也没那么容易得逞。这段时间外出,我多派些人暗中保护娘子。娘子若外出,叫我一起,最近我没什么事。”二郎说道。

孟萦点了点头,四人商议自是不提。

且说苏伊公主对在金城郡见到的红衣郎君一直念念不忘,就像那句话说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她爱上了逛青楼,知道京中也有春风楼,还是总店,有空便去坐坐。京中的春风楼被寻芳打理得不错,成为京中青楼的翘楚。

十一月十五,四郎去春风楼对账,账目理清之后,便准备回府。在春风楼门口,他与苏伊公主正好迎面碰上,好不容易再次见到心仪之人,苏伊公主岂肯错过?

不过,这苏伊公主生在皇族,可不是简单之人。她见四郎对她颇为冷淡,便没有上前自讨没趣。她派人远远地跟着四郎,一直追到了孟府的大门口。

很快苏伊公主便知道了自己心仪之人出身定国公府,出身高贵,只是没想到竟然已嫁为人夫,且与娘子感情甚笃。她好不容易有了心仪之人,怎肯轻易放弃?她便想遵从大夏的规矩,她要将卫家四郎抢到手,不管用什么手段。

苏伊公主这边的动向自然瞒不过苏巴图和女皇陛下,苏巴图对于自己这同父异母哥哥的女儿并无好感,若不是她总在背后为小皇帝出谋划策,惹是生非,他也不会让她来大曌和亲。

现如今她看上了孟家萦娘的夫郎,那就有意思了。孟家始终如铁板一块,外面很难打听到孟府里的消息。若是苏伊能挖开孟府的墙角,她还算有点儿用处。

四郎觉得大夏的公主怕不是有病,自己都已嫁为人夫,她还无事总在自己跟前晃悠,每次出门都能莫名其妙地邂逅她。若是他尚未认识娘子前,若能得出身高贵的贵女们青睐,说不定他会自我膨胀,可以在小伙伴们面前吹嘘一番。如今他为孟家的夫郎,再传出与别的娘子私下相见,那么他的名声还要不要?

(未完部分,请看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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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惊马事件

流言四处播散并不是苏伊的本意,她也没有让人这么做,因为这么做,完全是杀敌八百,自伤一千。她还没那么傻,也不想用这种手段逼迫卫家四郎。

那到底是谁这么做的呢?

孟萦无瑕顾及流言之事,她直觉这流言背后有着深深的恶意和阴谋。孟家和卫家风评一向很好,孟府更是被玉郎管得如铁桶一般。在孟家夫郎们都知道女皇动了杀机之后,还能传出这般流言。想来四郎也倍感压力,不时有人在孟萦面前提及此事,她只是一笑而过,并未放在心上。

原本孟萦以为谣言止于智者,可三人成虎的道理她也是知道的,她和四郎抽空便出门秀恩爱,有意引导坊间的流言,可总会碰到意想不到的阻碍,好像有种无形的大手在操控整件事。

当流言被有心人散播得愈发不可收拾时,而苏伊公主再聪慧,但她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苏巴图的暗中安排下,她被身边人不断撺掇,意气之下便跑到四郎面前表明心意,说她原意娶四郎为正夫,入赘也行。反正大夏一直都是男娶女嫁,只要能与卫家四郎一起,不管嫁娶她都同意。

四郎与旁人不同,对这种上赶着的买卖,他向来不感兴趣。当初若不是孟萦唯恐枉生事端,一直避着他。从而挑起了他的好奇心和征服欲,他也不会就那么深陷进去。四郎在苏伊公主表明心意之后,更是对她避若蛇蝎。

苏伊公主的性子养得骄纵,得不到就誓不罢休,如此纠缠于两人声誉都有损伤,女皇表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暗地里却时不时插一脚,推动整个事件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且坐等渔翁之利。

苏巴图则像狩猎的头狼,一直暗中窥视事态的发展。他从不相信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只认为这世上没有挖不开的墙角,只有挖得方式不对头。更何况这大曌一妻多夫,他就不信孟家每个夫郎都对娘子忠贞如一,只要有任一弱点,就能打开孟家的口子。

在大夏的草原上一直有抢亲的习俗,谁先抢到,就是谁的人。苏伊既然贵为公主,自然应该得到她想要的。苏巴图要在苏伊公主的心里点一把火,不把她的火拱起来,如何撬开孟府的墙角?

流言一事发酵了两个月之久,就连过年的宫晏上,孟萦都被苏伊公主针对。被针对的人沉稳大度,倒是苏伊公主被孟萦气得抓狂。因为孟萦始终以看小孩子的眼光来对待这件事情。本来苏伊公主在前世不过是高中生的年龄,她比苏伊大好几岁,自然不能与小孩子计较。可孟萦愈是宽容,就愈是深深地激发了苏伊公主内心的恶毒。她想要弄死孟萦,这样卫家四郎就成了鳏夫,她再提出娶他,就是救他于水火。

开春之后,大地解冻,万物复苏。内心**不满的苏伊公主已经失去了耐心,她开始频繁地出入宫禁,与女皇陛下商议,组织一场马球友谊赛。

打马球是团体活动,在打球过程中动手脚比较容易。苏伊公主的提议自然获得了女皇的认同,两个怀有同样目的的女人倒是一拍即合。

于是,大夏那边马球队的领队人是苏伊公主,大曌这边马球队的领队人是孟萦,女皇金口玉言下达的命令。

马球赛定在二月初二那天,春寒料峭,爱俏的京中女郎已经悄悄地换上了色彩艳丽的春装,外面再披一件薄棉披风,在马球场边笑得肆意张扬,为球队摇旗呐喊。

既然长安城的贵女来看马球,那为了获得女郎们青睐的郎君们更是蜂拥而至,一时皇家马球场人满为患。

孟萦的夫郎们带着孩子一起过来给她助威呐喊,萧瑾瑜带着虹霓和虹霁坐在女皇附近,摄政王苏巴图趺坐在另一张矮几前,笑着看向马球场。他的目光始终追逐着孟萦的身影。

大曌这边的队员每人头上都系了红色的额带,而大夏那边则系了黑色的额带,两队以额带为区分,上场比赛。

大曌这边的队员也是女皇指定的,也算是打马球的好手,有几个平日里与孟萦在马球上切磋过。晏归云知道马球赛后,厚着脸皮求到孟萦这里,要当候补队员。本来轮不到她上场,但今天她也在场上,因为候补用上了。之前有个队员恰巧甚至不爽利,于是晏归云便跟着上场了。

看来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大夏那边跟着苏伊公主上场的队员,都是平日里与她配合极好的女子,大家的默契度很高。大曌这边的队员默契度就稍差一些了,不过孟萦与晏归云有空便一起打马球。两人配合得不错,很有默契。

球赛一开始,由于孟萦这边的队员配合度赶不上大夏那边,接连失了两球,到了中场之后,主场的优势逐渐显现出来,孟萦手下的队员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逐步达成了默契。

球赛临近结束,大曌的球队胜利在望。当香炉的香燃尽,大曌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围观的女郎和郎君们尖叫呼喊,整个场面热闹非凡。孟萦也开心不已,一场马球下来,她累得满头大汗,内心更觉得酣畅淋漓。

有句话叫乐极生悲,就在孟萦带着队员准备庆祝胜利之时,大夏那边提出,胜利的一方要表演侧立击球,这对控马技术要求极高。孟萦作为队长,肯定需要她来做这个表演。侧立击球意味着孟萦要单脚站在一侧的脚蹬上,一手控马,一手挥出球杆,十分漂亮潇洒地将马球击打出去。这样,她全身的重量都要压在马的一侧,人马必须配合得当才能做得漂亮。

孟萦今日骑的马是孟家养大的,她骑了四五年,正值壮年,性子也很温顺。孟萦骑着它打了很多次马球,也做过很多次侧立击球。这本是万无一失的事,可今天,就在孟萦做侧立击球之时,她的马突然发起疯来,一跃而起,横冲直闯,瞬间就将她颠落在地。然后跑出去,将大夏和大曌的四五名名队员撞落在地。

晏归云一直盯着孟萦表演,眼看着马疯了一般跳起来,孟萦要跌落在地。晏归云一个侧弯,伸长胳膊赶在孟萦落地前将她捞了起来。若是她再晚那么一秒钟,孟萦非死即伤。

那被马撞落在地的队员都受了伤,不是伤了腿就是伤了胳膊。孟萦被惊出一身冷汗,马怎会平白发疯?今日比赛下来,马儿是有些狂躁,但也不至于发疯。

观台上的萧瑾瑜直接飞奔下场,上前查看孟萦是否受伤。这一变故,让在场之人惊掉了下巴。

苏巴图眼眸暗了暗,他知道苏伊最近有些乱了分寸,没想到还能有这般恶毒的手段。他是想让苏伊给孟家制造点麻烦和混乱,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将孟萦弄走。他可从没想要孟萦的命,也不允许她有任何损伤。

这场马球赛最终在一片混乱中结束了,谁也没有心思去管最终的奖励,因为双方的队员都有损伤,虽不致命,但伤筋动骨一百天,那些伤了的队员估计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

萧瑾瑜让人控制住了发疯的马匹,检查了马匹发疯的原因,发现有人在马鞍下放了粗针。孟萦骑着的时候,马鞍下的粗针只是扎着马匹,并不深,故而马只是有些烦躁,并不碍事。但侧立击球的时候,孟萦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一侧,那侧的粗针直接扎进马的肋骨里,马受刺激太大,故而疯跳起来。

负责管理孟家马匹的人,是孟家的家生奴,且马鞍是由清韵院的侍奴管理,请亲自安放上去的。那这粗针是谁在何时装上去的,萧瑾瑜让人顺着线索找,最终清韵院的侍奴畏罪自杀,线索就此失去。

这让孟萦警惕起来,清韵院里的人都是她和父亲亲自挑选的,多是家生奴,就这样还能混进来坏人,孟萦都有些不知该相信谁了。萧瑾瑜趁此机会又重新清洗了一遍孟府,将所有可疑人员都控制起来。

惊马事件之后,苏伊见孟萦毫发无伤,只是受到了惊吓。她心里暗恨,开春之后,王叔很快就要辞别女皇,返回大夏,可她夫郎人选尚未选定,若是王叔离开,她就成了缺了獠牙的猛兽,只得任人宰割了。

若是能娶卫家四郎为夫,将来她也能在长安城横着走,卫家也须护着她,她再另娶几个高门望族的夫郎,逐步建立起自己的势力。这样,就不至于在异国他乡受人排挤了。

苏伊公主看上卫慎微,虽有一见倾心的成分,但他身后的定国公府更得她看重。她在大夏早就听说过定国公府的势力雄厚,掌管大曌三分兵马,若是她能娶到卫家四郎,定国公府迟早会为她所用。

(未完部分,请看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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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擂台比试

不管苏伊公主如何上蹿下跳,孟萦只置之不理,完全视她为无物。孟萦此般作为让苏伊公主和苏巴图有些不好下手,他们没想到这么长时间孟府竟然一直平静无波,无法撕开缺口。

女皇倒是一副看好戏的状态,好像置身事外。可苏巴图和苏伊公主却等不了,苏巴图离京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他必须在夏日之前赶回大夏,否则部落间结盟之事恐会生变。

时间进入二月中旬,女皇突然派萧瑾瑜代天巡狩,去了皇家在京郊的牧场。这一来一回需要好几天的时间。萧瑾瑜走后,女皇就派人将虹霓和虹霁接到了宫里,然后又安排谢正君带她们姐妹二人去大慈悲寺祈福,此行他们一来一回至少要三天时间。

女皇这般安排,孟萦自然也要做好应对,卫家二郎已经去了西南,并带走了白小郎和煕小郎。家中的孩子,只剩下孟沈鱼、孟子衿和孟子佩。孟萦将孟沈鱼送到了左相府,交给她外祖父和外祖母看护。子衿和子佩则由欧阳冉带着,随卫家二郎往南巡游而去,一时半会儿不会回京。

孟府目前只有太郎君、孟萦、卫慎行、卫慎微和黄简然几位主子在家,其余人都外出不在。孟萦已经安排好了漕帮配合,只待苏巴图离京,便可以随时与四郎离京出海。

女皇一直在关注孟府的动态,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孟萦将孩子们放了出去,一点阻拦的办法都没有。

就在萧瑾瑜和谢正君出京之后,二月十五日,苏伊公主突然在朱雀大街靠近宫门的位置摆了擂台,要与孟萦决战。她要等孟萦三天,若是她不应战,则相当于她与卫家四郎的婚约自动作废。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孟萦觉得若不给苏伊一个教训,恐怕满长安的人都会认为孟府好欺负,她孟萦成了缩头乌龟了。

苏巴图就这么纵着苏伊为所欲为,在大夏,苏伊是公主,若是她看上了哪个郎君,纵使那个郎君已有妻室,她照样可以将人弄到手。少有人敢于争锋,她还天真地以为这大曌是大夏?

对于大曌女皇和苏伊暗中的谋划苏巴图了如指掌,他在大曌多年,一穷二白地来,走的时候暗中积攒了不少势力和人手。苏伊从女皇那里拿来了秘药,准备涂抹在比试的剑上,若是伤到了孟萦,当时可能不会有事,七日之后毒发无解,必定身亡。

擂台搭好,孟萦自然很快就知晓了。纵使她做了部署和安排,萧瑾瑜临行前又给了她不少暗卫和接管势力的令牌,可没想到苏伊这般不顾脸面。孟萦觉得苏伊公主对四郎恐怕也没多少感情,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见色起意罢了,哪来的深情厚谊!

苏伊这般逼迫,让四郎决定铤而走险,他提前安排好离京的船只,便带着娘子去了擂台那里。临行前,孟萦在中衣内穿了金丝软甲,袖袋里带了解毒丸。这才带着三郎、四郎和简然去了擂台那里。

等到孟萦到的时候,女皇竟然也凑热闹出宫了。她这举动无疑是给这件事添了一把火,给了苏伊莫大的抬举和脸面。本来孟萦还想着若能劝说苏伊放下执念,此事就罢了。可女皇这么掺和一脚,这件事就无法简单地收场了,孟萦不得不去应战。

孟萦提前评估过苏伊公主的战斗力,她五岁上马,跟着她父王学习骑射,等她父王即位之后,她又跟着大夏的勇士学习搏斗,比较勇武。

孟萦虽自小习武,但多是为了强身健体,并非为了搏命,实战经验要差得多。不过她熟悉人体骨骼经络,善于躲闪,灵活机变。这些年,她一直跟着萧瑾瑜修炼内功心法,又跟着卫家兄弟打磨剑法,以她目前的实力,至少可以和苏伊公主打个平手。若是可以用毒,苏伊公主根本不是孟萦的对手。

孟萦带着夫郎们来到擂台附近的时候,好事者密密麻麻地围在擂台附近,台上靠近二楼房子的一面,坐着女皇和颜贵君,另一侧矮几后坐着苏巴图。他们身后和两侧站满了侍卫待命。

孟萦缓缓地走上擂台,苏伊公主一脸自傲地看着孟萦说道“还以为孟家萦娘要将缩头乌龟当到底呢!若不逼迫你一把,你恐怕还不敢应战吧?”

孟萦轻笑道“苏伊公主好生无礼,有道是男女未婚嫁,可自行择偶,还真没见过觊觎别家夫郎,这么厚颜无耻且理直气壮的人。”

苏伊公主气得脸色发红,怒道“少啰嗦,看招!”说罢,她直接提刀上前。

孟萦抽出宝剑格挡,剑鸣不已。孟萦沉声道“我之所以应战,是你欺人太甚。今日之战是你我二人恩怨之战,与卫家四郎无关。他是个独立的人,你我二人绝不能以一场决斗,而决定他的去向和未来。他若请求和离,我自会放他归去。至于他选择与不选择,皆由他取舍。他人无权干涉。”

“哼,决斗结果如何由不得你!”苏伊公主挥刀步步紧逼,孟萦便闭口不言,专心应战。

苏伊公主手中的的弯刀是大夏的宝刀,是她的陪嫁品。而孟萦手中的这把剑则是萧瑾瑜收藏的宝剑,是前朝铸剑大师用陨铁锻造而成,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两人在擂台上缠斗良久,难分胜负。若论对战精妙,苏伊更胜一筹。但孟萦善于躲闪,又知如何四两拨千斤。孟萦一直避而不战,让苏伊公主很快失去耐性,变得暴躁起来。她狂暴地挥刀砍下,招招致命。

如此一来,苏伊公主精力耗费颇大,不大会儿,便让孟萦找到了空子,她挥剑将苏伊公主的弯刀砍成两截。苏伊见手中的宝刀完全报废,那可是真正的宝刀。其心情可想而知,她扔下断刀,弯腰取出靴子侧边的匕首,要与孟萦拼命。

其实武器被废,苏伊公主本就该认输。可她不肯认输,以性命相搏,她就是料定孟萦不敢取她性命。因为她是大曌与大夏和亲的关键,没了她这个和亲的公主,女皇肯定会以此为借口抄了孟家,故而,孟萦杀她是得不偿失。

双方打斗,冷兵器武器向来是一寸长来一寸强,孟萦在武器上占了优势。苏伊这般拼命,孟萦已经料到了两败俱伤的局面。她决定砍伤苏伊的右臂,让她拿不了武器,不得不认输。

苏伊似乎也料到了孟萦的打算,于是拼着右臂受伤,也要伤到孟萦。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孟萦本没想废苏伊的右臂,可她直直撞上来,拼的就是为了划伤孟萦的小臂。

等到剑穿过苏伊的右臂,孟萦知道,苏伊的右臂从此后就废了,因为伤了经络,她的右臂以后将只成为摆设,再也不能拿刀提剑了。

苏伊的匕首瞬间落到了地上,她意识到不好,可已经晚了。

孟萦看着伤到的小臂,觉得不对劲儿,她握着左臂,怒道“你卑鄙,竟然用毒。匕首有毒。”说罢,她就直接昏倒在地。

苏伊见孟萦昏迷,立马用左手捡起匕首,准备刺向孟萦的心口。正在台上关注孟萦的苏巴图,第一时间跳了起来,看都没看苏伊一眼,直接将孟萦打横抱到了与擂台相连的二楼。

擂台旁的四郎立马跳上擂台,挥剑斩下了苏伊公主的左胳膊,血飙了一地。然后他割下袍袖,用它包着捡起苏伊的匕首,扔给了台下的黄简然。

苏伊看着掉落在地的胳膊,大叫一声,直接吓得昏迷过去。场面瞬间失了控制,御前侍卫迅速将女皇围了起来。而公主的随从则将四郎团团围住,因为他伤了他们的主子。

卫家三郎见四郎闯下如此大祸,顾不得其他,他发出一声呼啸,立马人群中冲出一群人与苏伊公主的随从缠斗在一处。四郎很快就脱身了,他混在人群中,跑到旁边的巷子里,换了着装,骑着马,迅速往码头而去。

待四郎离去,三郎立马想到去找苏巴图,将孟萦带回府里。娘子绝对不能被带进宫里,只有回府,娘子才有救回的可能。

等卫慎行冲散苏伊公主的随从,跑到到二楼,根本就没有发现娘子,女皇与苏巴图俱已不见,楼里的侍奴说陛下和摄政王都去了宫里。苏伊公主受了重伤,必须让太医赶紧医治。至于睿亲王妃也由于中毒昏迷,被带到宫里去了。

卫慎行顿觉不好,他跳下擂台,疾驰回孟府。回府之后,他立刻给萧瑾瑜发了信鸽,又给大哥和二哥传了信。然后,去了黄简然在月湖旁的实验室。

简然正拿着从匕首上擦下的血渍,旁边放着几个个白瓷小碗。他看卫家三郎过来,忙问道“娘子是不是被带到了宫里?”

卫慎行点了点头道“我冲到二楼的时候,娘子已经被带走了。这匕首上是什么药?”

(未完部分,请看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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