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缭乱 - xp1024.com
《春宫缭乱》


第一章 跃马长街

有道是正月里来是新春,但即便如此,天上的纷飞大雪仍然向人们昭示着隆冬的延续。洛Y城内的家家户户都在张罗着上元节,孩子们也各自喜气洋洋。然而,真正的权贵之家却都在忧心忡忡,就是出门采买的仆役亦是神经兮兮的。若是有心人甚至会发现,正旦之后的这些天来,那些往日纵马街头张牙舞爪的纨绔子弟全不见了踪影。

大过年的,酒肆中的生意自然红火,南市某家小酒肆中更是人头济济。*近柜台的某桌上,J个彼此之间熟络的中年和老者便在那里低声J谈。

“看这架势,必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什么大事,难不成又要废太子?”

“谁能说得准呢?这太子复立没多久,那位嫡皇孙和永泰郡主不是都死得莫名其妙?”

“唉,这J年洛Y城死人一拨拨的,贬谪到西域岭南的都有。再这么下去,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

柜台上的老掌柜听得清清楚楚,却装作浑然没听见的模样,自顾自地闭目养神。虽说耳边那些听上去忧国忧民的声音没完没了,但他始终安之若素,别说身子,就连手肘都不曾挪动一下。在外人看来,他就仿佛睡熟了似的。

酒肆中喧闹了整整一个下午,但随着天Se渐渐黑下来,人们也就各自散了。如今天黑得早,等到了掌灯时分,竟是只有*墙的一桌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这时候,老掌柜方才站起来舒舒FF伸了个懒腰,随即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罗罗嗦嗦那么久,害老子连动都不敢动弹!他娘的,还以为那些纨绔公子不来就太平了,竟然会来这么一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别看一个个人模狗样,指不定待会就去平康坊钻狗洞了!”

“秦老爷子,这正旦之后平康坊户户都落了锁,歌伎们没一个能出来,人家怎么去平康坊,难道去爬墙?”

说这话的便是此时唯一一个剩下的客人。他拍拍衣F站起身,熟络地来到柜台前微微一笑,面上露出了两个动人的酒窝:“老规矩,再加两葫芦酒四只烧J,我带走!”

他一面说一面掏出了六十文钱和两个酒葫芦,轻轻搁在了柜台上。

秦五斜扫了一眼那褐袍和幞头,目光忍不住在那俊俏的脸多停留了一会,忽然笑了:“小丫头,就你知道的多!虽说如今nv扮男装的不少,但像你这么大胆三天两头单身往我这酒肆里头钻的却不多见!你家大人就那么放心,不怕这里有什么地痞流氓欺负了你?”

地痞流氓?凌波的笑容中忽然多了J许戏谑,随即耸了耸肩:“要真是那么倒霉,我那两下子虽说稀松平常,但想要对付J个地痞大约还绰绰有余。”

人家一年到头至少光顾二三十回,秦五却还是第一次知道,面前这常常nv扮男装的小丫头居然会两下子。于是,他这目光一下子移到了她腰间的佩剑上。原本以为那不过是装饰品,看来倒是他走眼了。嘿嘿笑了一声,他也不再问人家小小年纪为什么那么喜欢桂花稠酒,连忙吩咐伙计把酒葫芦装满,又用油纸包了四只刚刚出炉的烧J。

等到人出门,他才低声嘀咕道:“难不成这小丫头还是什么将门虎nv?”

“阿嚏!”

提着酒葫芦和一个油纸包走出秦家酒肆,恰好一阵寒风迎面袭来,凌波顿时忍不住连着打了好J个喷嚏,连忙拉紧了斗篷。把酒葫芦和油纸包塞进了马褡裢,她便利落地翻身上马,轻轻一抖缰绳,一夹马腹,身下骏马陡然加速,风驰电掣一般驰了出去。

要说她身下这匹骏马,同样也是有名头的,据说来自西域疏勒,雪白中带着两块红斑。她当初一看到便喜欢上了,于是想尽办法弄到了手。想到这白地红斑正应了小雪初晴四个字,她便给马儿起了个名字叫初晴。而这初晴也确实神奇,上手驯F得异常快,三年骑下来和她犹如一T,从未有半点失蹄。

比起她那两下功夫,她的马术倒相当不错。要不是正好遇到这该死的大冷天,她指不定还能趁着这段路在马背上好好睡一觉。

天上渐渐下起了雪,平日里觉得星星点点的雪花很有情调,但纵马飞奔,这雪珠就着风往脖子里衣袖里钻,J乎是无孔不入。尽管极度怕冷,可早上是她自己死缠烂打Y磨着要出来走走的,这时候她也就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只能轻轻在马G上chou了一鞭子,指望身下的初晴能够再快一些。

可怜的马儿,为了我不被冻死,麻烦你跑快一点,否则你就等着PG开花吧!

仿佛是领会到了主人的困境,仿佛是为了少吃点苦头,这匹品种脚力原本就是上上之选的骏马一下子奋起精神,嘶鸣一声之后陡然加快马速。这速度固然是快了,但凌波马上就T会到了风驰电掣的副作用,非但迎面而来的风更烈更猛,更重要的是两边的景物飞速往后,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凌波被初晴的卓异表现吓了一跳,心中不由琢磨回去之后是不是应该狠狠挖掘一下它的潜力。就在这当口,她的眼睛猛地瞧见前头东西向的建春门大街忽然冒出来慢悠悠的一人一马。随着不断接近的距离,她甚至能看到那个牵马少年东张西望满脸好奇的表情。

该死,这就快敲闭门鼓的时候,怎么还会有人这么优哉游哉在外头逛?这时候就是想急停也来不及了!

她只来得及在心中怒骂了一声,当下狠狠挥了挥缰绳,放低了身子,J乎把整个人贴在了马背上。急促的马蹄声中,她赫然看到那个牵马的少年懵懵懂懂地惊觉,朝她的方向投来了惊诧的一睹。说时迟那时快,她猛地合身下压,高声叱喝道:“初晴,跳!”

俗话说良马通灵,三年的时间足以让初晴和主人培养起深厚的默契。当那声叱喝响起时,白马猛地长嘶一声腾空而起,挟着一G凌厉无匹的劲风,它Y生生纵身一跳,连人带马一起拔高,倏忽间横跨了十余步距离,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四蹄微微一弯之后,它往前冲出数步,渐渐恢复了起初的高速。

马背上的凌波在百忙之余往回看了一眼,见那少年毫发未伤,终于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幸好她在练功夫和练马术上头更偏重于后者,否则这次就要出人命了!

虽说这时候更应该下马去道一声歉,毕竟是她跑太快了,但她一看那愣头愣脑的小子就心里有气。待听到那响彻全城的闭门鼓陡然响起时,她更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这当口就甭计较小事了,否则她要是被抓了犯夜还得劳动别人来领。想到这里,她连忙加快了马速,没有回头再去瞧。

而那个牵马的少年呆呆地望着那个消失在黑夜中的人影,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使劲拍了一下脑袋,懊恼地自言自语道:“哎呀,只顾着找路竟然没听到那马蹄声,也不知道人家刚刚那一下跃马有没有伤着……”

瞧见不远处已经有金吾卫的卫士巡街,他也来不及思考更多的疑H,往那黑暗中又看了一眼,随即赶紧翻身上马,一溜烟奔得无影无踪。

第二章 变天的伊始

洛Y如今是大周神都,宵禁制度自是执行得异常严格。别说宵禁之后商家里坊统统关门,就是太初宫也会闭门落锁。

六百下闭门鼓一响,也就意味着深夜宵禁的开始。所以,凌波紧赶慢赶,穿过天津桥和左掖门,终于在最后时刻前冲进了太初宫。这一路时间原本就紧,还遇上了那么一档子惊心动魄的事,她跳下马时J乎觉得天旋地转,双腿也一阵阵发软。

“县主,今天回来的倒是刚刚好!”

听到这戏谑的声音,凌波立刻抬头一看,见是一个熟识的中年队正,遂笑嘻嘻地从马褡裢里头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油纸包和一个酒葫芦。这都是老一套了,那队正一把接过来,又不露痕迹地让一小串铜钱滑进了袖子里,遂转身朝J个军士招了招手。一大群人顿时哄笑了起来,甚至有人玩笑似的嚷嚷道:“还是县主周到,每次都不忘了大伙儿辛苦!”

“那是当然,这大冷天的大家还得值夜,不填饱肚子怎么行?”

凌波笑语之后,见十J个卫士已经开始商议如何享受这顿夜宵,便把马匹J给一个牵马的小内侍,少不得又给了一小串铜钱。瞧着飘雪的夜空,她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裹紧了斗篷便匆匆赶路。

这长乐门和她要去的仙居殿之间很远,而且甭管王公贵戚,进了宫之后都一定得下马,*两条腿走完这段漫长的路程,她自然也不例外。平常也就罢了,无非当作锻炼身T,但在风雪天,当她终于走到迎仙门的时候,整个人都J乎要冻僵了。

如果说太初宫是神都洛Y的中心,那么如今迎仙宫就是太初宫的中枢。迎仙宫又叫集仙殿,殿外矗立着四根一人难以合围的盘龙金柱,红墙H瓦,飞檐排角,雕梁画栋,透花棂窗,什么华丽的字眼都形容不了那奢华铺张的光景。这里就是nv皇的寝宫。

虽说只是路过迎仙宫,但她也少不得被人盘查了一回。同是羽林卫士,这些人却不比长乐门那些卫士的善意,一个个都是满脸倨傲一丝不苟,拿着她的腰牌反反复复地查看。

“这么晚了,以后若是出宫,还请早点回来!”

凌波点了点头,见那些卫士大步离开,她方才吁了一口气。看来,若不是她这腰牌来路Y,只怕今天这一关就不会过得那么容易。别看她如今还是个县主,但这年头什么宗室贵胄都不值钱,更别提她这个区区孤nv了。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地下也渐渐有了积雪,踩在上头嘎吱嘎吱地响。出门时天Se尚好,她又不曾准备木屐,此时此刻雪水已经渗透了脚上的鹿P靴子,愈发冷得刺骨。好容易来到了仙居殿,一进门就有一G暖流扑面而来,她不禁舒F地呻Y了一声。

“哎呀,你终于来了!这种下雪天也不知道找一把油纸伞,看看你身上这黑缎背子都S透了,还有这鞋子!来人,都愣在这里G什么,还不赶紧把人弄到里头去,赶紧换衣F扒鞋子!”

一个高挑的nv子嗔着埋怨了一通,J个宫人慌忙上前把凌波簇拥到了里间。

这些都是F侍人的老手,也不用凌波动一根手指头,先有人用G布为她擦G了头发,又用两人拿了滚烫的软巾来,为她脱了衣F,然后就在她全身上下擦了起来。

直到原本冻得冰凉的肌肤渐渐变得红润发热,两人这才住了手,取来香油均匀地抹了。最后,一个宫人给她换上了一身G爽的衣F,将散落的头发用一根丝绦轻轻系了,这才拿来热水为她烫脚,又用双手用力搓着。待冻得冰冷的脚热乎乎之后,另一个宫人便取来一双P屐子弯腰给她套上,递上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凌波大口大口地喝着那姜汤,不一会儿,就只见刚刚那个高挑nv子方才掀帘进来,屏退了诸宫人之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那高挑nv子手中拿着那个紫红Se的酒葫芦,笑YY地说:“这秦家酒肆其他的酒都寻常,就是桂花稠酒温润利喉,酒力绵长,最是与众不同,连宫中御制也不及它的香醇,亏得你每次都记得带回来。怎么样,今儿个外头有什么风言风语?”

被人料理了这么一番,凌波自是感到里里外外都是暖烘烘的,此时缓过神来便耸了耸肩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无非都在那里议论着什么是不是要废太子之类的闲话。这啰里啰唆已经好些天了,也没见商量出一个子丑寅卯来!上官姑姑,我刚刚路过迎仙宫,见里里外外防范煞是森严。其实只要羽林军不动,根本乱不起来。再说了,如今执掌羽林的人里头,可是有李义府之子李湛。”

这太初宫中姓上官的,唯有这些年来一直负责秉笔C诏的上官婉儿。此时,她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接着淡淡笑了一声:“纵使真的变天,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活路。先有酷吏之祸,之后总算有狄国老撑持接回了庐陵王重立太子,结果临到最后还不是人心惶惶?李义府都已经死那么多年了,谁能担保他的儿子就必定忠心耿耿?陛下已经老了,若不是她纵容,怎会有张氏兄弟的嚣张?”

这些事情凌波虽然听别人提过J次,但她并没有太大的亲身T验,此时此刻也无从接口,只得双手托腮坐在那里。

室内点着四盏油灯,但兴许是灯盏中的油所剩不多,因此显得异常昏暗。大门都关得好好的,房间里也就没有风,四朵火苗稳当当地绽放着微光,却少了J分灵X,多了J分呆滞。

虽说光线不好,但凌波还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灯火下的上官婉儿尽管有些消瘦,却仍不掩娇艳。四十岁对于nv人来说原本应该是一个不再年轻的年纪,然而,时光的效用却仿佛在上官婉儿的身上停滞了,那额头依旧光洁,那青丝依旧黑得发亮,那身材依旧曼妙,那声音依旧甜美。

只不过,这保养得宜的nv人并不少见。上官婉儿之所以是上官婉儿,却是因为那机敏百变,出口成章下笔千言的天赋。

忽然,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打断了上官婉儿的沉思,亦打断了凌波的胡思乱想。不等上官婉儿出口喝斥,一个宫人便满面惊惶地闯了进来:“梁王……梁王殿下来了!”

此话一出,凌波立刻站起身来,还没想好找什么借口溜之大吉,却被上官婉儿一把拉了个正着:“你又不是外人,避什么嫌!快,请他进来。”

梁王武三思对于凌波来说确实不是外人。如果说,nv皇是整个武家的顶梁柱,那么,武三思就是武家的第一掌门人。他也是凌波已去世父亲的堂兄,论理凌波该叫一声伯父。即使撇开这层亲属关系不谈,凌波往来仙居殿的时候,也没少撞见过某两人的鬼混。

第一次看到还觉得震动和不可思议,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她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上官婉儿都已经四十岁了还没出嫁,找个情人又有什么打紧?

然而,这次连夜来访的武三思面上没了往日的顾盼自得,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惊惶。他甚至顾不得房间里尚有凌波这个碍事的人,急匆匆奔到了上官婉儿的面前。

“婉儿,不好了!我刚刚得到消息,张柬之他们策动了羽林军,马上就要B宫!他们不但要杀张家兄弟,而且还号称要尽灭我武家人,复李唐江山!姑母病得七死八活,张家那两个小崽子也是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的家伙,我就是去通风报信也是白搭。婉儿,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

听到突如其来的消息,屋子里的两个nv人一下子愣住了。

第三章 危机亦是机遇

兴许是因为武三思的到来而带来了一G冷风,室内的灯火渐渐摇曳了起来。其中一盏油灯的火苗子在忽上忽下窜了好一阵子之后,忽然扑哧一声熄灭了。其他三盏油灯亦是在那里苦苦支撑,但眼看火光渐渐黯淡了下去,熄灭也就是一时半会的功夫。

就在这时候,凌波忽然打破沉寂笑了起来:“怪不得我刚刚路过迎仙宫时,碰到J个羽林军卫士盘查得严密。我还以为是羽林军奉二张之命才那么谨慎,敢情是为了防止有人进去报信!若是伯父冒冒失失跑去迎仙宫,只怕这时候也就出不来了!”

对于凌波的忽然cha话,武三思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就想出口斥责。然而,听到这么一番言语,他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到了嘴边的喝骂也立刻吞了回去。他悄悄打量了一眼上官婉儿,见她亦微微点头,显然是赞同凌波的判断,眼珠一转就彻底明白了目下情势,紧跟着便懊恼不已。

“早知道太子早晚要登大位,我不如豁出命去帮忙,怎会让张柬之那J个老家伙抢先!”

这不是典型的马后P么?凌波对武三思的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虽然是伯父,但她和武三思没多大瓜葛,可对于他巴结二张的手段却记忆犹新。这nv皇晚年固然是疑心大增随便杀人,但暂时还没有祸及武三思头上,反倒是张柬之等人常常朝升夕贬,犹如在火上烤。人家那帮子是破釜沉舟,武三思安乐日子过了那么久,会想到豁出命来B宫?

她能想到的事,上官婉儿亦不会想不到,此时便恶狠狠地瞪了武三思一眼:“这时候还说这种没用的话G什么?说清楚,张柬之他们究竟什么时候发动?”

“大概……”武三思才说了这么两个字就感到对面两个nv人眼神有异,遂连忙改口道,“这羽林军一动风声不小,据我得到的消息,应该就是明天早上的光景。”

明天早上!现在至少已经是晚上亥时了!

凌波偷瞥了上官婉儿一眼,发现对方亦是眉头紧锁,心中便飞快地盘算了起来。武三思固然是她这位上官姑姑的情人,但她同样也看到过上官婉儿和太子李显眉来眼去,暗通款曲也不无可能。只凭这一层关系,其实上官婉儿说动太子庇护武家亦不是难事。然而,既然策动兵变B宫的是张柬之那群人,有什么后果就很难说了。

nv皇已经在太多人的心中种下了恐惧的影子,而武三思这J个帮凶则更是让人深恶痛绝,人家大可趁乱先斩后奏杀了再说。

当然,细细想来,所谓的剪除诸武绝对不会包括她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武家好歹还是太子的母族,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武家天下没了,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坏处,那个只是听上去好听的开光县主她才不稀罕,天知道开光县究竟在什么鬼地方!

武三思素来多智,但此刻面临这样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便觉得方寸已乱。再加上对面两个年岁相差颇多的nv人都仿佛陷入了沉思,他不觉有些着急:“婉儿,此事非同小可,你素来和太子J好,能不能帮忙……”

“什么J好!”上官婉儿B然Se变,冷冷打断了武三思的话,“若是真的B宫事成,对于太子来说是皇位重要,还是我重要?只要张柬之那J个老家伙能保证太子顺利登基,他们不管要做什么,太子都会答应,难道你傻了不成?”

“这……”

武三思顿时哑然,一肚子的焦躁在上官婉儿那恼怒的目光下一点都发泄不出来,只得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脸上满是深深的不安。

百无聊赖地看着那对情人一坐一站,凌波忽然打了个呵欠,见上官婉儿投来了嗔怒的目光,她方才缩了缩脑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姑姑,你们也把事情想得太糟糕了。张柬之他们当务之急要剪除二张,拥立太子登位,也好坐实拥立之功,其它的都是以后的事。只要伯父做小伏低,让人觉得没有威胁,那些自视甚高的家伙一时半会也不会急于下手。这以后么,不就有大把时间可以计划?”

“不错!”

上官婉儿立刻点了点头,旋即醒悟到自己关心则乱失了方寸。她上前和武三思低低J谈了J句,嘱咐其暂时住在这仙居殿避风头,便叫来一个侍nv把人带了出去。等到房间中只剩下她和凌波两人,她方才换了笑脸转过身来,轻轻地在小丫头的额头上弹了一记。

“我这当局者迷,你这旁观者倒看得清楚!这下子那个混球大约也该知道了,武家总算有个成器的,不再是个个饭桶!”见凌波笑嘻嘻的不说话,她不由伸手在那蓬乱的头发上揉了揉,“想当初陛下领进宫的武家千金好J个,就你与众不同。人家都想着巴结nv皇,你倒好,居然认准了我这么个苦命的奴婢。”

“什么千金,不过是*家世虚名罢了!”凌波摇摇头站起身来,笑YY地说,“她们不遗余力奉承陛下,结果有什么好处?一个稍稍*近了张昌宗,差点去了半条命;一个说错了一句话,结果给轰了出去;反倒是避得远远的我最好。再说了,你教了我这么多,我叫一声姑姑可不是应该的?”

“小妮子这张嘴真真是像蜜糖似的!”

上官婉儿笑骂了一句,旋即收了笑容:“今晚你就住在我这里,待会我让人拿一套宫人的衣F给你,换上之后和衣而睡,警醒一些。那个混球既然说明儿个一早就会发动,大约不会错。不管他们此次B宫成与不成,我都必须及时赶到那里,你明白么?”

“姑姑,莫非你要趁着这机会得到最大的好处?”

“小丫头,这种事情知道了也不用说出来!危机亦是机遇,这道理我又不是头一次告诉你!”

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对视良久,同时笑了起来。和上官婉儿的雄心BB不同,凌波的心中却满是一种莫名的兴奋。此时此刻,忽然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刹那间爆了一个灯花,光芒一时大盛。

第四章 直闯迎仙宫

深夜,凌波陡地被一阵难以名状的惊悸惊醒,翻身坐起的时候,她便听到外头传来了阵阵喧哗。一把抓起了一件长襦衣匆匆往身上一披,她随即套上了早就预备好的靴子,急匆匆地冲进了上官婉儿的寝室。

这种非常时刻,她当然没有看到武三思碍事的身影,却看到了两个身上尚有雪渍的内侍。等到上官婉儿把两人打发走,她连忙开口问道:“姑姑,那边已经发动了?”

虽说先头笑谈的时候还充满了信心,但这个时候,上官婉儿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很快平静了下来。

“刚刚得到消息,左右羽林军拥太子从玄武门斩关而入,此刻应该进了迎仙宫,大约张昌宗兄弟已经不得活命了。武攸宜着实是饭桶,一个右羽林大将军竟然不能节制部属,这时节还在家里睡大觉!陛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以为有李湛便可以制衡桓彦范和敬晖,结果刚刚就是李湛把太子劝出了东宫!”

凌波第一反应不是B宫的步伐已经进展到最后时刻,而是为上官婉儿四通八达的情报而吃惊。这真是好快的消息!

“此时说什么也没用,走,现在就去迎仙宫!”

听了上官婉儿的吩咐,凌波立刻披上避雪的斗篷,套上棠木屐,随手拿起平日用来防身的短剑揣在怀里,旋即和上官婉儿一起出了仙居殿。

出了大门,雪似乎比晚间的时候更大了,一副犹如末日般的景象便映入了眼帘。东南方的迎仙宫那边,熊熊燃烧的火炬把半边天映得通红,火光中还混杂着掩不住的惊呼和惨叫,带来了一种铺天盖地的威慑力。这时候凌波根本顾不得那纷纷扬扬的大雪,只顾跟在上官婉儿后头,踩着积雪往迎仙宫赶。至于身后那两个呆若木J的宫人,她甚至没有转头喝令她们跟上。

反正这时候用不着人多势众,胆小鬼带得越多麻烦越大!

地上的积雪已经有一两寸深,穿着棠木屐走在上头竟有一种走在棉花上的感觉。虽然脚下颇有些跌跌撞撞,但凌波还是竭力搀扶着上官婉儿,因为对方此时更是不堪,J次都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这并非心境问题,而是雪地显然已经被不少人踩过,留有各Se乱糟糟的脚印,不少地方都结了冰,稍不留神便有摔倒之虞。

“什么人!”

前头忽然传来一声暴响,随之火光大亮,竟是两个手持钢刀的羽林军卫士。见那两人满脸肃杀之气,凌波便悄悄拉了拉上官婉儿,孰料这位刚刚还有J分狼狈的秉笔nv官忽然昂首挺X,不退反进踏前了两步,口气异常冷峻:“这迎仙宫什么时候连我也要拦了?”

一名卫士听这口气,连忙高擎火炬,细细一瞧便露了J分恭敬之Se:“原来是上官秉笔。并非某有意拦阻,实在是张相公有严令,二张谋逆造反,谁也不得入迎仙宫半步。”

二张谋逆造反?这除非张昌宗张易之疯了,这nv皇就是他们唯一的*山,谋哪门子的逆造哪门子的反?凌波暗自冷笑,这张柬之虽说已经年过八十,却还真是老而弥坚,这样老套的借口被他用得炉火纯青。

见上官婉儿碰了这样一个软钉子,她不禁皱了皱眉,却知道这时候确实不宜太强Y。正准备想个其它的办法,她却忽然觉得背后传来了有人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回头一瞧,她登时喜出望外。来者只有五六个人,打头的一个身穿鹤氅,头戴金冠,脚踏重台履,腰悬宝剑,眉目之间透着一GBB英气,不是太平公主还有谁?

“张相公有严令?”虽然刚刚还在极远处,但太平公主耳力极好,此时朝上官婉儿略点了点头便越过了她,居高临下地扫视着那两个拦路的卫士。“张柬之不过是臣子,陛下是我的母亲,太子是我嫡亲兄长,凭什么这关键时刻我就进不得迎仙宫!至于婉儿……你若是拦了她,保管你今后吃不了兜着走!”

那卫士不曾料到继上官婉儿之后,竟是连太平公主也来了,一时间狼狈万分:“公主,此事某亦不能做主……”

“尔若敢再阻拦,这陛下钦赐的则天剑便先取你的狗头!”

这眨眼的功夫,凌波就只见太平公主手中寒光一闪,竟是一剑削下了那卫士头上红缨。平时虽说她也常见太平公主往来于宫中,但似这种大发神威的光景却还是第一次看见。不得不说,那种不怒自威的架势实在是像极了nv皇。

眼见这再拦下去可能要闹出大乱子,旁边的一个卫士连忙上来将同僚拉到了一旁,毕恭毕敬地让开了道路。凌波有意留在了最后头,这才走出去没J步远,她就听到一阵低语随风飘来。

“你傻了还是呆了,拦一下上官秉笔也就算了,这太平公主你也敢拦?太子将来登基,她就是长公主,张相公也不敢招惹!再说了,张易之张昌宗兄弟都已经死了,内中大局已定,她们这两个nv人难道还能翻天?”

听到了该听的,凌波便上前J步追上了上官婉儿,低声在她耳边说出了刚刚听到的。孰料她的声音虽然低沉,却不曾躲过太平公主。

“我道是婉儿你带了谁来,敢情是十七娘这个小丫头!别鬼鬼祟祟的,有什么话能对婉儿说的,也对我说明白了!”

凌波闻言哪敢隐瞒,赶紧道出了刚刚听到的话。一听说张昌宗兄弟已死,太平公主顿时畅快地大笑了起来,面上露出了一丝藏不住的戾气:“这两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也有今天!好,死得好!也不想想是谁给了他们荣华富贵,竟连我也敢污蔑!”

二张权势滔天之时,无人能撄其锋,也不知道折辱得罪了多少人,太平公主这个荐主也险些遭到反噬,这怨气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见上官婉儿也露出了一丝轻松,凌波倒是悄悄撇了撇嘴。

虽说张昌宗和张易之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们纵使有天大的胆子,却从不打宫中nv人的主意,抑或是说不敢打nv人的主意,所以和她没有半点J集。而从政治角度来说,因为她父母双亡,再没有兄弟姐M,二张再怎么谋划也和她无关。

两个看似权势滔天的男人,说到底其实不过是nv皇手掌心的两只可怜虫而已。

虽说天上的雪仍未停歇,天气亦是冰冷刺骨,但走近迎仙宫长生殿时,却能看到门口围着一大堆人。其中,一个被人簇拥在中间的中年人异常醒目。凌波刚刚认出那是太子李显,就只见对方也朝这边投来了目光,继而甩开众人匆匆奔下了台阶。

“三娘,婉儿,你们来得正好!母皇……这二张都死了,接下来她却半点不肯松口,这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凌波从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身后注视着这位犹如无头苍蝇一般的未来天子,不觉在心里嗤笑了一声,不禁为张柬之等人感到可怜。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个有主见的男人。当然,正因为有这样的男人,那些聪明的nv人才有机可趁,不是么?

第五章 垂暮女皇亦难欺

天Se大亮的时候,雪也已经停了。一轮红日高高挂在天空,却没能带来多少暖意。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在大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盖去了血迹,也盖去了无数凌乱的脚印。

迎仙宫中已经是一P新气象。随着张昌宗张易之兄弟的伏诛,里里外外的老面孔就没剩下J张,都是垂手低头的新人。当然,清洗远远还没有结束。天刚亮之后,袁恕己就匆匆去部署南衙兵,准备弹压可能到来的变故;桓彦范则前去捕拿二张余党;张柬之敬晖则负责联络其他臣子安排太子登基等种种事宜。

虽然一切J乎都在控制之下,但唯一一件没有完成的事,却让所有人都伤透了脑筋——没有玉玺,同时没有诏书。所有敢于向nv皇直接提出这种要求的人,J乎都被骂了出来。如今还幸免于难留在长生殿里头的,也就只有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

当然,还有某个浑水摸鱼在旁边看热闹的人。

凌波饶有兴致地看着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轮番出马,用尽了浑身解数劝说nv皇。然而,不得不说,她这位姑婆掌权柄那么多年,韧劲非同寻常,能驳就驳,不能驳的就沉默,竟是保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强Y态度。即使太平公主动之以情,上官婉儿晓之以理,亦没有让她有所退让。总之,至高无上的nv皇仿佛就认准了一个道理。

“朕还是大周的天子,他们杀了张昌宗张易之兄弟也就罢了,朕只要还活着,就决不让位于太子!”

看看,这不是老小孩的执拗劲是什么?她实在不明白,大半辈子英明睿智的nv皇到了晚年怎么会如是光景。这就算抵死了不传位不盖玉玺,最后大不了用一道矫诏,只要nv皇一命呜呼,谁能质疑其中真假?毕竟,至高无上的nv皇陛下已经整整八十二岁了。

八十二岁的年纪,再说先前一病天下皆知,这时候寿终正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在劝说得口G舌燥依旧不见效果之后,太平公主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虽说曾经是nv皇最宠ai的nv儿,但先是第一个夫婿被杀,接着又一次次地遭人构陷,纵使是坚强如她亦对母亲满肚子怨气。

她这一走,上官婉儿更是孤掌难鸣,她纵使多年C诏,却J乎不敢违逆nv皇心意——唯一的一次忤旨,也以黥刑告终。这一次一脚站在nv皇的对立面上,虽知必胜,她却仍有一种莫名的惊悸。

瞥见上官婉儿神Se怔忡,凌波便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提醒道:“姑姑,还是先去外头歇息一下吧,我在这里帮你看着。”

一夜的提心吊胆,再加上刚刚这一通劳心劳力的劝说,上官婉儿亦是心力J瘁,犹豫了一会就答应了。瞅了一眼双目紧闭的nv皇,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去。随着那脚步声渐渐消失,寝殿中变得静悄悄的,一丝动静也无。

凌波根本不曾费心去考虑劝说nv皇的勾当。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亲生nv儿和贴身心腹轮番上都没有效果的事,她凭什么自不量力?若是以为nv皇失势就可以任由她为所Yu为,那就实在太愚蠢了。于是,她*在一旁的锦凳上闭目养神,脑海中陡然浮现出了昨日跃马长街的情形。

那个懵懂的小子大约是外乡人,这要是换成别家骄纵千金,指不定这家伙就被奔马踏死了。只不过,那憨头憨脑的样子确实很好玩,比那些恨不得表现出十分机灵的家伙顺眼多了,和她去世的父亲倒有些相像……等等,好好的怎么把一个陌生小子和她老实巴J的父亲联系在了一起?真丢人!

“十七娘。”

耳边陡然响起的低沉呼唤让凌波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急忙睁开双眼。见榻上的nv皇正在用一种奇特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她一时大讶。虽说她这个孤nv算是在宫里被抚养长大的,但日理万机外加男宠无数的nv皇基本上没空理会她。而今她分明一身宫人打扮,nv皇病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居然还能记得她的名字,她该感到幸运,还是该感到惶恐?

于是,她垂目上前,用了一句四平八稳的话起头:“陛下有何吩咐?”

尽管躺在那里,看上去虚弱得仿佛连抬手都困难,但nv皇的眼睛却完全没有任何混浊的Se彩,犀利得一如昔日临朝时的光景。用那种直透人心的目光凝视了凌波许久,她方才笑了一声:“你和你父亲一点都不像。他是永远不会多说一句话的老实人,却没想到会有你这么聪敏的闺nv。”

被人称赞聪敏是好事,但不是在眼下这个时间,眼下这个地点,眼下这个人物。即使凌波低垂目光,但那种威慑力却透过眼睑深深地刺了进来,让她原本预备好的回答全部泡汤。此时此刻,她只得恪守沉默是金的原则,G脆不说话了。

“你怎么不劝说朕传位于太子?这桩功劳应该足以让你下半辈子享不尽荣华富贵,你说是不是?”

荣华富贵也得有命去享受才行,和太平公主争功劳,她疯了么?再说了,她凭什么有这样的自信,可以说F这位执拗的老太太?凌波强忍住反唇相讥的冲动,言简意赅地答道:“此事陛下心中自有决断,我只是奉命守护陛下,不敢多语。”

“好,好!我还以为个个都是酒囊饭袋,想不到武家还有一个聪明人!看来就是我百年之后,武家人也不会死绝了!”

随着这一声冷哼,凌波只感到自己的手忽然被人拽住了。一慌之下她便想挣脱,那只G瘦的手竟是犹如铁箍似的紧紧箍住了她的手腕,她丝毫动弹不得。这时候,她终于无法再躲避那有如实质的眼神,nv皇的两道目光仿佛顺着眼睛冲击到了最深处。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自忖这B宫事件和她半点关联也没有,而上官婉儿的S心和她亦扯不上关系,因此在一瞬间的慌乱之后,她很快就坦然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终于被放开,紧跟着耳边便传来了一声疲惫的吩咐:“你出去,把太平公主和婉儿一起叫进来。”

这吩咐对凌波来说简直有如九天仙乐,因此她答应了一声便赶紧起身开溜。到了外间,她使劲推醒了上官婉儿,又命人去请太平公主,自己则另找地方去补觉。既然nv皇松口,那么大局已定,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了。

第六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正如凌波预料的那样,太平公主再次进入长生殿劝说了一遭,nv皇便松口让上官婉儿C诏。当然,昔日君临天下的nv皇还是在诏书上打了个折扣,没有立刻宣布传位于太子,而只是诏太子监国。足足又耗了一天,传位诏书才真正明发天下,完成了这一艰难的新老J接,给这场蓄谋已久的政变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政变圆满成功,继而就是论功行赏。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张柬之桓彦范等五人。接着是在B宫时出力最多的羽林军诸将领,包括李湛等等。再接下来,由于成功拿到了传位诏书,太平公主加号镇国太平公主,这是亘古以来从未有过的殊誉。而上官婉儿这个亲笔C诏者却除了一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没得到其他好处。而和羽林大将军一起拥李显入宫的老好人相王李旦加号安国相王,又拜了太尉。

先前弥漫在整个洛Y城上空的Y云已经散尽。虽说还能看到大批金吾卫在街头巷尾出动,甚至也不时传来哪家高门大户达官贵人被查抄下狱的消息,但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事先一无所知的那种感觉最是骇人,如今真相大白,他们反倒是乐得看热闹。反正议论已经抄家的豪门是非,决不会惹来什么祸事。

尽管在宫中已经住了三四年,但凌波一直喜欢出宫溜达逛街,尤其喜欢在酒肆饭庄和集市上听人闲言碎语。一来是这些消息十停里头总有一停是准确的,二来则是她很享受这种悠闲时光。因为在这种地方,她绝对不会遇到那种需要假惺惺敷衍的熟人。

南市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兴许是因为这一次太子登基确实顺应民心天意,兴许是百姓憋得太久购买Yu望大增,总而言之,甭管什么铺子面前都是人C汹涌,就连卖松花饼的小商小贩亦是生意兴隆。老天爷仿佛也T恤人们的心情,红日高悬空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热力,只有屋檐上还能看见还未化尽的皑皑白雪。

这已经不是凌波第一次逛南市了,但她还是走走停停,时不时扎进人堆里头问问价钱。结果,这一路走来,她惊奇地发现,所有东西的价钱似乎都落了一成,尤其是米价只有斗米二十钱,比起先前的斗米五十钱已经下落了一倍多。她不是户部那些算盘珠子拨得震天响的高手,可某种小门道还是能隐约看出来。

生意很兴旺,小民百姓很高兴,也就是变相说明,人们对于nv皇晚年的倒行逆施很不满。从这一点来说,此次天变可以说是众望所归。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谁能担保新的一定比旧的好?”

她在一家首饰铺中四处逛了一圈,正在那里喃喃自语,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犹如唱歌一般的声音:“窈窕淑nv君子好逑,小娘子看中了什么?只要说一声,我立马买来送给你!”

凌波一回头,就瞧见身后站着一个衣衫华丽的公子哥,背后还有两个虎背熊腰随从模样的男子。此君肤Se黝黑尖眼阔鼻大耳,那模样绝对是人见人避,偏生他还自命不凡地摇着一把羽mao扇,在这大冬天里头犹显不L不类。见那双眼睛流露着毫不掩饰的好Se眼神,一直在她身上瞅来瞅去,她却没有生气,而是笑嘻嘻地说:“你说任我挑选此中首饰,这话可当真?”

“当真,当然当真!”那黑脸公子平常大概从来没见到外头的佳人对他有什么好眼Se,此时竟是受宠若惊,“古语有云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小娘子如此美人,我便是一掷千金也在所不惜!”

他人长得不咋的,这话却说得掷地有声,旁边J个F人刚刚还暗暗鄙薄凌波明明富家nv子打扮,却还偏偏这么贪财,此时此刻忍不住在心里喝了一声彩。如此慷慨郎君,若是长得更顺眼些,那该有多好?

孰料那黑脸公子刚刚做出承诺,他身后的一个随从便粗声粗气地说:“老七,你又犯傻了,别忘了此来南市是找少爷的!中哪家小娘子,有本事你自己去抢,别说千金,就是一文钱也甭想我会给你!”

“二哥,好好的又拆我的台,你少说一句会死么!”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听那随从的口气,这黑脸年轻人穿锦戴金,居然还不是正主儿?就连本身想耍人取乐的凌波,亦是小吃了一惊。就在这时,那个黑脸年轻人好似恼羞成怒,陡然伸出一只黑黑的手朝她的腕子抓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提起左手的佩剑,用剑柄就着那只伸过来的爪子就是重重一下,随即朝旁边飘然闪开。下一刻,就只见那黑脸年轻人捧着手连连呼痛,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哄笑。趁着这乱相,她一猫腰便躲进了人群中,轻轻巧巧出了首饰铺。

这重新到了光天化日之下,她不觉埋怨起了自己——好好的去逗那种无聊人士G吗,她今天是出来散心的,不是惹事的!

如是想着,她便快步离去,连拐了两个弯子,却只见四周人越来越多,简直是人声鼎沸。她喜欢凑热闹不假,但寸步难行的地方实在懒得去挤。百般无奈之下,她只好改换了一个方向。这走出两条街,急急忙忙拐过墙角的时候,她没料到前头冒冒失失冲出来一个人,恰好和她撞了个满怀。

一个走得急,一个没看路,这一下子撞得着实不轻。凌波只觉得自己好似撞到了一块铁,脑袋生疼不说,竟是被那G巨大的冲力反推得往后连退数步,最后收势不及一PG坐在地上。

好容易揉着脑袋睁开眼睛,她正想喝骂,结果一看清面前的人影,这到了嘴边的痛斥顿时吞了回去。这个走路不看路的混蛋,怎么好似她前J天策马狂奔时碰到的那家伙?这都两回了,她怎么就那么倒霉!

“啊,实在对不住,都怪我走路没看人!”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少年就急急忙忙冲上前,双手把她扶了起来,满脸讪讪的,“姑娘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坏了哪里?对了,这旁边就有Y堂,?”

见凌波愣在那里不说话,他顿时更慌了:“你若是生气,打我两下也行,就当我赔礼了。”

发觉人家姑娘还是不答话,他索X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锦囊:“要不然,这是我刚买的合浦南珠,姑娘你选J颗压惊?”

如果说上次凌波就觉得这家伙有些木讷,那么此时此刻,她就已经彻彻底底无语了。她平素遇见的都是一个赛一个精明的人,就算各中也有J个愚蠢的,在涉及个人利益方面也都从来不含糊,哪像这一位,这种赔礼道歉的方式,说憨厚也有些过了!

见人家一幅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模样,满脸歉意地站在那里,忽然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父亲曾经时时刻刻对她唠叨的一句话。

“凌波,你记住,欺负老实人是要遭天谴的!”

第七章 欺负老实人是要遭天谴的

凌波死去的父亲是个没福气的人,虽说他年轻的时候,他的姑母就已经是掌管天下的nv皇,但相比他那些兄弟,他却J乎没有沾上光。

人家要么文才出众,要么能说会道,要么俊俏善媚,要么善于钻营,但他却只具备唯一的优点——老实。用凌波母亲背地里比较通俗的一句话说,那就是他永远只是那个平凡的小地主,成不了大人物。而在他那位姑母成为nv皇大封亲戚之后,他虽然跟在一大群堂兄堂弟之后封王,但除了王爵之外没有半个官职,于是非但没有学精明,反而更加老实了。

因此,凌波从父亲那里得到最多的教训,无非就是“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嫁人”,此外第二句就是“欺负老实人是要遭天谴的”。

她本以为至少在洛Y城里,这年头老实人已经绝迹了。然而,就在今天,她终于碰到了一位在老实本分上头和她死去的父亲有得一拼的浑小子!就凭这家伙的老实劲,在洛Y再呆J天,只怕会让人家连同K子一起都骗光了!

此时此刻,凌波正和这位老实的少年一同坐在洛Y南市赫赫有名的清风楼。刚刚那一下虽说撞得她头昏眼花,一跤也跌得不轻,但为了这个跑一趟Y堂着实没有必要。至于打人家两下或是拿两颗珍珠当赔礼,一来她没那个心情,二来则是违背了自己的宗旨。反正她肚子正好饿了,就吃这个冤大头一顿好了。

用指节轻轻敲着桌子,她便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少年。和憨厚的X子一致的是,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俊俏少年郎。和洛Y本地人比起来,他的肤Se上去更像是来自塞外。这五官倒还端正,身材颀长,看不出有什么鼓鼓囊囊的肌R,反而显得有些瘦弱。然而,只凭刚刚碰撞的那一下,她就知道这所谓的孱弱不过是表象罢了。

孱弱的人会给她一种铁块的感觉?那就真的是见鬼了!

看了人家一回,她陡地发现对方的目光同样直直盯着自己,仿佛一刻都没有移开过。虽说她从来不觉得被人家看一眼就少一块R,可这种直勾勾的目光却很让人恼火,于是,她二话不说重重拍了拍桌子:“喂,你在看什么?”

“在看你。”

那少年老老实实回答了三个字,结果让凌波更是为之气结。这该死的浑小子,就算真的在看她,也不用这么死板的三个字吧?此时此刻,她格外庆幸刚刚要了一个小包厢,否则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实在难以保证自己若是这样拍了桌子,那会引起多少人侧目。

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了自己一番,她这才换了一种平淡的口气问道:“我问你,J天前,你是不是在建春门大街和定鼎门大街的岔道口,险些和一个骑马的人撞在了一起?”

“咦,你怎么知道!”刚刚还憨厚安静的少年忽然激动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满脸的焦虑,“这J天我四处打听,也没找到那个人!那天我不小心迷路了,也没注意天Se已晚,更没注意到马蹄声。若不是那人马术高明,我大约就没命了。可是他当街跃马,肯定不慎伤了马儿!姑娘若是知道那人的下落,还请告知,我一定要去登门赔礼!”

自己的宝贝坐骑初晴居然可能受伤了!

凌波这一惊非同小可,但更惊讶的则是对方的态度。瞧见人家一脸认真的样子,她正想漫天要价,结果心头鬼使神差又浮上了某遗训。于是,她不得不打消了继续试探的打算,直截了当地说:“那天骑马的人正是我。”

“咦?”那少年一下子愣住了,紧跟着便上前一躬到地,要多诚恳有多诚恳,“连同今日,我竟是两次冒犯了姑娘,实在对不住!姑娘的马儿我一定赔……”

“打住打住!”凌波没料到自己说什么人家就信什么,实在怕了这个认死理的傻小子,赶紧一口打断了他的话,“既然你说要赔我的马,那我总得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那少年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姓裴名愿,庭州人。”

原来是来自北庭都护府,怪不得X格迥异于中原人……等等,姓裴?这可是中原大姓,怎么会是庭州人?

凌波正寻思着,忽然发现裴愿对方一下子僵在了那里,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懊悔表情,登时恍然大悟。北庭都护府远在西域,周边乃是西突厥故地,这来自北庭的傻小子之所以姓裴,其中一种可能X最大,那就是他很可能是流放北庭都护府的犯人!要知道,nv皇登基之后,各大世家发配到天南地北的可是不少!

看人家挣扎不定的表情并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至少凌波没有这样变T的ai好。再说,兔子被B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这貌似憨厚的小子?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装作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点点头欣然笑道:“原来是裴公子。”

裴愿心中正想着一连闯祸两次,最后居然懵懵懂懂连化名也没用,直接把真名吐露出去了,要是让父亲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大光其火,心中自是懊恼着。谁知道对面的少nv竟然好似什么都不明白似的,张口就叫了他一声裴公子,他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他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再次明明白白在脸上显露了出来,一点都没藏住。

凌波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索X也就不计较自己吃的两回闷亏:“那天我马速太快,也不能完全怪你,今天也是我自己不小心,赔什么马儿的话就算了。只是初晴乃我心ai的坐骑,若是伤了的话实在不好办。”

裴愿初来洛Y,因为这憨厚的脾气这J天已经是吃亏无数,没想到这次竟遇上了这么个好说话的少nv,心中登时说不出的欢喜。他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我家里原本就养着不少马,我也懂一点医马之术。若是姑娘不嫌弃,不如我去你家给那匹马儿看看。就算我不行,我还带了J个家人,一定能帮上忙。”

见裴愿一脸的诚挚,眸子亮闪闪的,凌波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一口一个姑娘,听着别扭。我也不问你的年纪,你既然姓裴,我就叫你一声小裴,你便叫我一声小凌就是。”

这要是换一个人,必定会扭捏老半天。而裴愿生X憨厚,便觉得这改个称呼没什么大不了,他反而更自在,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做派落在凌波眼中,自然觉得这憨厚小子浑得可ai,看人家的眼神又和软了三分。

第八章 惯偷就应该这样惩治

熙熙攘攘的南市上,要快速行进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然而,有了裴愿开路,凌波立刻T会到了什么叫所向披靡。

只要那高高瘦瘦的家伙在前头开路,她的面前就会轻轻松松开出一条开阔大道。不止如此,这个刚刚相识的愣小子还会不时回过头来,仿佛生怕她跟丢了似的。但是,除了这点小T贴之外,其他的他就完全懵懵懂懂,比如说碰到有人兜售nv儿家喜欢的胭脂水粉,比如说有人售卖那些琳琅满目的小首饰,他完全都置之不理,一点都没想到这些小玩意也是可以用来赔礼的。

虽说有人开路,但她还是被人惦记上了。她今天没有像平常那样一身男装,里头是一件石青Se絮袍,外头还罩着一件莲青Se锦纹斗篷,头上亦有J支珠翠,看上去很像一只肥羊。这不,走着走着,斜里就有一个人绕过裴愿向她撞了过来,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要是别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大约就会被人得逞了,可凌波是什么人?她开始就不是善主,常常野在外边,老实巴J的父亲根本管不住,所以这种伎俩又哪里能瞒得过她?见那三十多岁的瘦汉擦身而过,轻轻巧巧顺走了她腰间的钱袋,她冷笑一声正要出手来一个人赃并获,谁知道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小贼哪里跑!”

随着一声怒吼,就只见裴愿一把拽住了那个还来不及庆幸得手的瘦汉,反手扭住胳膊就把人按在了地上。那个獐头鼠目的小贼还想死撑着,结果被当头的一句话给吓了个半死。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偷东西!按照我们那里的规矩,偷东西的人都要斩下一只手,你想砍左手还是砍右手?”

通过刚刚的一番J涉,凌波免不了认为裴愿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此时此刻看到他满脸认真,甚至还露出了J分货真价实的威势,顿时就愣住了。见他钳着那小贼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则握住腰间的弯刀,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动刀砍人,而且还仿佛是理所当然,她不禁更加疑H了。

自己好像猜错了,他这样子哪里像是什么流放北庭都护府的犯人?反倒像一个穷凶极恶的马贼……

就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却只见裴愿右手倏忽一动,腰中弯刀竟已是夺鞘而出,带出了一道寒光。这下子周遭一P哗然,那瘦汉更是一瞬间软倒在地,结结巴巴地求饶道:“公……公子饶命,小……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眼见愣小子认了真,这下子凌波也着了慌。这是洛Y不是庭州,就算当街抓到了一个贼,动用这样的S刑也会有麻烦的!想到这里,她只得一把抓住了裴愿的拿刀的右手:“小裴,反正没偷着,你要么教训他一顿,这斩手可使不得。”

“不行。”

出乎凌波的意料,这个刚刚在她面前显得任事不懂的愣小子,此时此刻的口气却异常坚决:“我爹曾经说过,贼有两种,一者穷困无依,若不偷则必死无疑,此种人若是抓到可以饶恕;二者以偷为业,以他人钱财颐养自身,兼且永不知悔改。”

他一把高举起了那瘦汉的手,掷地有声地说:“这家伙虽长得精瘦,但手上戴着金指环,身上还有R腥气。若不是惯偷,怎能饱食终日?不但如此,你看他食指中指极其有力,显然是此中老手,也不知偷过多少人的钱财。若是不斩断他这只恶手,只怕还有更多乡亲父老要受害!”

闹市抓小偷,这种事司空见惯,所以围观的人最初只打算看看热闹,看到裴愿居然动刀就全都呆了。

这少年小小年纪,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及至听到这一通话,也不知是谁高声叫了一个好字,于是喝彩声此起彼伏,甚至不少曾经在南市丢过东西的,都把怨气发在了这倒霉的得多好,为了活命偷一次也就算了,这种惯偷就应该剁了那只贼手!

发现人群中渐渐沸腾了起来,看见裴愿仿佛准备随时出刀,凌波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愣话的,怎么这会子忽然就不依不饶了,还振振有词说得一套一套?别是她以为别人憨厚,结果自己兜来转去却被骗进去了吧?

正当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暴喝:“哪个不长眼睛的小贼,竟然敢偷我家少爷的东西!”

这嗓门实在太大,即使围观的人群都在嚷嚷,也丝毫没有盖住这么一个声音。

凌波循声望去,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见刚刚在某首饰铺中遇到的三人众,此时竟是再度联袂登场,出声嚷嚷的正是那个黑脸拿羽mao扇的家伙。冤家路窄再次碰上也就算了,最最让她不可思议的是,那黑脸年轻人刚刚叫的是什么?

我家少爷?这愣头愣脑的裴愿敢情还真是有来头的人物?

裴愿没料到三人众会在这时候忽然冒出来,死死钳着贼手的右手不由一松。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那瘦汉为之大喜,猛地挣脱开来,撒丫子就朝刚刚那位富家千金模样的肥羊奔去。他心中盘算得好好的,就算有人追上来,只要能够有人质在手,他怕什么?

他娘的,老子都在道上厮混了那么多年,只要今天能挺过去,到时候看我怎么找人收拾你这个外乡小子!

然而,当那张亦笑亦嗔的俏脸就在跟前,他正准备伸手去抓的时候,一个Y影却忽然迫近。他还没反应过来,面门便忽然传来了一G痛彻心肺的剧痛,整个人竟是朝后飞了出去。在仅剩下的一点知觉下,他勉强看清了那凶器——不是刀剑棍B,而是一只穿着软底锦靿靴的脚。下一刻,他就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这变生肘腋,别说裴愿愣在那里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连那边兴冲冲跳出来助阵的三人众也呆了眼。周遭的人群也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全都在回味着刚刚那“临门一脚”。

趁这个功夫,凌波三两步窜上前,蹲身从那昏厥倒地的小贼怀中取回了自己的钱袋,顺带还在其中使劲掏了掏,旋即站起身朝四周笑嘻嘻拱了拱手:“各位父老乡亲,我表哥从乡下来,初来乍到不懂律法,那什么砍手不过是玩笑话罢了。这小贼我刚刚已经教训过了。看他这架势大约是个惯偷,我刚刚还摸到他身上有其他的钱袋,定是从大家身上偷来的!还请各位取回失物之后,帮忙将他扭送官府,我这里谢过了!”

她这么一说,人群中顿时轰动了,无数人一下子蜂拥了过来。人家这家伙身上还有偷到的钱袋,这痛打落水狗同时还能捞到好处的事情,谁不G谁就是傻瓜!

趁着人群大乱的当口,凌波上前一把拉起裴愿的手,逆方向钻出人群立马开溜。而那边的黑脸年轻人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忠心救主演到一半就砸了,登时傻了眼。直到看见两个兄长匆匆前去追人,他才打了个寒噤拔腿跟了上去。

天哪,刚刚他只不过是想要揩油而被狠狠敲了一记手背,那小贼就可怜了,只怕被扭送官府的时候,不但没了半条命,而且估计连K子都会被人扒了!难道中原的姑娘,都像那个看似大家闺秀的小美人那么狠么?

第九章 腰缠万贯裴氏子

被一个nv人拉着四处跑,这对于裴愿来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自从他有记忆开始就在庭州长大,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大C原和无数外族牧民的营帐。小时候跟着人外出时,他也曾经看见情投意合的牧民男nv在野地上打滚。他也曾经好奇地问过父亲,结果父亲异常严厉地教训说,这是野合,不容于天地父母。于是,这就早早掐断了他最初对异X萌发出来的一丁点遐思。

之后,无论是读书认字学骑S,他从来就不曾接触过任何同年龄的nv孩。当此番进入长安城,看到那些不曾被父亲刻意掩盖的风流气象时,他一下子变得六神无主。

在路上无意踩踏了某小家碧玉的脚,他立刻把腰中少说价值万钱的玉佩赔了出去。遇上策马游街的富家千金,他懵懵懂懂不知闪避,差点挨了豪门奴仆的鞭子。至于买东西的时候多给那些做生意的F人钱就更不算什么了,三天两头必得发生一回——这还不算那天在接近宵禁的时候冒冒失失跑到大街上,险些和纵马急驰的凌波撞在一起。

今天要不是三个陪同他来洛Y的家人正好出门去拜访客人,他怎么也没有机会揽下买珍珠的任务,也不会误打误撞碰到了眼前拉着他狂奔的小凌。

他满脑子胡思乱想,压根没注意前头的凌波忽然停了下来,还是依旧冒冒失失向前冲,直到耳边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叫嚷方才停下。转身看到身后那张恼火的脸,他方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旋即便想起了刚才的事。

“小凌,刚才你为什么要放过那个贼?我看他双手上的茧子绝对是老手,此等贼子放过了岂不是祸害他人?”

经过刚刚南市上闹出来的这么一出,凌波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判断眼前这个家伙。说裴愿老实吧,抓着那个贼义正词严的样子又不像;说他机灵吧,偏生又时不时认死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家伙?

没好气地白了这浑小子一眼,她正想开口敲打两句,身后便传来了一个恶狠狠的声音。

“少爷,那倒霉的小贼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去祸害别人了!这位大小姐可比您狠,她那么一挑唆,那些围观的百姓不但把他偷来的东西瓜分得精光,估计一顿暴打下来,他有没有命还不知道!”

不消说,那三人众已经追来了,说话的正是黑脸年轻人。刚刚这一段路虽说不长,但由于是追人而不是单纯的跑路,因此这一路七拐八绕追到这里,就是他T力再好也有些气喘。自家少爷T力好也就罢了,谁能想到这看似娇滴滴的小丫头亦跑得这么快。这时候他一番话说完,见人家一脸镇定地瞧着他,一副脸不变Se心不跳的模样,不禁觉得那只右手隐隐作痛。

该死,绝不能让这心狠手辣外加贪恋钱财的小丫头把淳朴老实的少爷给带坏了!

裴愿听了那通解释说明,不禁为之瞠目结舌,冲着凌波便张口问道:“小凌……”

凌波一口打断了裴愿的问话,笑眯眯地反问道:“小裴,他们是你家里人?”

得到裴愿肯定的回答之后,她便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这三人众。那个黑脸家伙就不用说了,好Se饶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那个开始骂过人的似乎是个智囊之类的角Se,不过应该会两下子。另一个虎背熊腰的大约是护卫,手底看起来很扎实,很有点沉默寡言。

看见自己初次认识的朋友站在那边满脸好奇,裴愿连忙走上前去,指着三人一一介绍道:“这是骆五哥,是我家的帐房。这是罗七哥,是负责采买的管事。这是张二哥,这一路都是他保护我。”

他这么一介绍,凌波顿时对这三人的身份一目了然,于是给了裴愿一个大大的笑脸。黑脸年轻人就是罗七哥;那个曾经呵斥他的家伙就是帐房骆五哥;剩下那个尤其魁梧的就是张二哥。这样一区分,还真是好记。

她高兴了,另外三个人可高兴不起来。裴愿这个木讷少爷原本对什么都似乎懵懵懂懂的,这回偏生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少nv这么热络,这代表着什么?骆五甚至想到了自家主人怒发冲冠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情窦初开的事,谁能管得住?

见自家少爷还在往人家的脸上瞧,骆五实在耐不住X子,轻轻咳嗽了一声:“少爷,今天你不是去南市买珍珠么?天Se不早了,我们的事情也办完了,不如赶紧回客栈看看东西的成Se如何。”

不说珍珠还好,一说珍珠,凌波立刻想到了刚刚裴愿撞倒自己的时候,曾经愿意拿珍珠赔罪的事,额头立刻暴起了一根青筋。不等身旁的愣小子回答,她便转过头问道:“喂,你把珍珠拿出来给我看看,别给人骗了!”

三个“忠心耿耿”的义仆还没来得及反对,裴愿就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了那个装有珍珠的锦囊递给了凌波,嘴里却还说道:“那人还说这是合浦南珠,我看个头大得很,所以花了整整两百贯钱买下了!”

“你是头一回买珍珠吧?”凌波只从袋子里取出了一颗对着日头看了看,便用没好气的目光瞥了裴愿一眼,“这珍珠不但看颗粒大小,而且还看Se泽分量光度。你这袋珠子大是大了,可惜都是西贝货。你初来乍到洛Y,哪知道南市上什么地方卖的珠子最好!”

一番话下来,甭说裴愿被说得做声不得,那边的三人众也是目瞪口呆。原本就已经觉得这富家nv似的小丫头够神奇了,现如今竟连这些诀窍都懂得,难道这洛Y随便碰到一个就是高人?在提不出反驳意见的情况下,再加上这一袋珍珠耗费不菲,他们三个只得跟在凌波后头重回裴愿买珍珠的那家铺子,准备帮再次办砸了事情的少爷善后。

有道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洛Y城即便是帝阙,仍难免有人仗着天子脚下欺负外乡人,所以一开始掌柜根本不认账,绝口不认珠子是他这里卖出去的,就差没威胁要报官说裴愿诬陷了。这下子,憨厚的裴愿固然是脸红脖子粗,那三个伴当更是怒发冲冠。

“我说掌柜,我看外头挂着的金字招牌,你这里也是老字号了,若是传扬出去居然以次充好,只怕你这招牌也就砸了。”凌波轻轻抛着手中的锦囊,表情似乎很是漫不经心,“我表哥是外乡人不假,可我家可是洛Y城中的老门头了。张相公的孙媳F是我堂姐,韦皇后身边的柴尚宫是我不出五F的表姨,只要我对她们说一声,以后你铺子就不用开了。”

那掌柜亦是老江湖,怎会被这么一通话吓倒,当下就嗤笑一声,正要反唇相讥的当口,却只见凌波左手把某样东西向他挥了挥。一看到那上头的图样曾经看到过J回,乃是绝对得罪不起的人物,他登时大惊失Se,眼珠子一转不但迅速赔礼道歉,拿出了一袋真真正正的上好合浦南珠,而且还捎带了两颗转盘珠当作饶头,这才满脸堆笑地把人送出了门。

这么一趟走下来,裴愿固然是把凌波当成了神人,张二骆五罗七三人众也在心里对其刮目相看,当然更多的则是警惕。他们此来洛Y身负重任,万一身份泄露,这麻烦就大了。

临分手的时候,裴愿原本想告知自己所住的客栈,却被骆五一把拦住,他只能约定明天,也就是上元节晚上戌时在南市临近永泰坊的大门碰头,这才怏怏离去。凌波站在原地盯着那背影瞧了一会,忽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转身没走出J步,却不料脑后猛地传来了一阵风声,她正想闪身躲开,谁知此时身后不知顶上了什么利物,紧跟着耳畔就传来了一个Y梆梆的声音。

“我家少爷虽说腰缠万贯,可你也休想打他的主意!”

等到凌波反应过来的时候,背后那人已经无影无踪。但就算没逮到人,她也能断定,那个声音肯定属于某黑脸汉。饶有兴味地重复了一遍那句话,她顿时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敢威胁她?哼,到时候不把你小子治得哭爹喊娘,我就不姓武!

第十章 贺高升

新皇登基新气象,除了擢升功臣,贬斥之前的二张余党,复国号为唐之外,另外J件很重要的事则是把洛Y从神都再次降格为东都,北都则仍旧恢复了原名并州,然后把太初宫改为了原名洛Y宫。

H昏时分,金HSe的落日余晖给洛Y宫一座座或巍峨或秀美的宫殿洒上了一层金Se,平添了J分神圣气息。由于是上元节前一天,因此今日没有宵禁,宫中固然能听到阵阵笙乐,外间亦是热热闹闹。

凌波今天却破天荒回来得早。出去的时候原本就心情不错,回来的时候她心情更好。回到陶光园附近的临波阁时,她嘴里甚至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满脑子都在思量该怎么戏耍那稀奇古怪的少爷仆人四人组。

留在临波阁的侍nv朱颜和紫陌看见主人归来,慌忙双双迎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了凌波在唱歌。朱颜也就罢了,年岁还小又是凌波从家里带出来的紫陌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姐,什么事这么高兴!”

“今儿个遇到一只大笨鹅,当然高兴!”凌波对小丫头的调笑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在紫陌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发觉两人的宫装好似是外出的打扮,不禁奇怪了起来,“好好的你们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这下子换成朱颜诧异了,她惊讶地一挑眉:“难道小姐不准备去上官婕妤那里道贺?奴婢和紫陌都等您一下午了!”

上官婕妤?凌波一下子陷入了极度的茫然中,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你们是说上官姑姑?等等,她什么时候封了婕妤?”

和紫陌不同,朱颜是凌波双亲亡故被接到宫中抚养之后,这才被派过来伺候的。虽说相处时间只有两年,但也知道这位主儿和其他那些武家千金不同,聪明却懂得分寸,而且很明白该和谁亲近和谁疏远,消息更是极其灵通。因此,这一次看到主子露出前所未有的迷糊模样,她不禁对主子今天究竟到了哪去产生了怀疑。

“就是今儿个中午,陛下下诏拜上官秉笔为婕妤。这么大的消息,去贺喜的人不计其数,难道小姐真的不知道?”

看到朱颜那怀疑的面孔,凌波忍不住一阵气闷。谁能想到,她一时兴起跑到南市去散了这么一会心,结果却错过了这么一遭大事!懊恼过后,她沉思P刻,却露出了轻松写意的表情,也不提什么要外出的话,自顾自地进了屋子。

“晚饭都有些什么,赶紧摆出来,在外头逛了一天,我都饿了!”

紫陌年少不懂事也就罢了,朱颜却被主子这笃定的举动给弄得莫名其妙。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她上前一步再次提醒道:“韦皇后也派去了贺娄尚宫和柴尚宫贺喜,太平公主自然让人去了,就连安乐长宁两位公主也派了人道贺!如今这内命F基本上能去的都去了仙居殿,小姐和上官婕妤如此J情……”

不等朱颜说完,凌波便晒然笑道:“就是因为如此J情,这时候我才不会去凑热闹,你明白么?”

打发了懵懵懂懂的紫陌去小厨房取晚饭,撇下仍在那里皱眉苦思的朱颜,凌波自己动手脱下了那件斗篷,走到窗前望着天空出神。这间屋子朝西,每逢夏日,那窗户根本挡不住西下的日头,端的是酷热难当,而冬季则只能看到落日一角。望着那渐渐沉入西边的日头,她想起了那天晚上闯宫的一幕,嘴角不禁露出了微微笑容。

果然危机就是机遇,上官婉儿已经成功达到了第一个目标,这还真是可喜可贺!

从中午开始,仙居殿的门槛就J乎被络绎不绝的贺客给踏破了,原有的四个宫人倾尽全力却依旧手忙脚乱,最后还是代表韦皇后前来道喜的柴淑贤看不过去,又调派了四个人过来,这才堪堪应付了场面。等到晚间,上官婉儿原以为不会再有客人,想不到点灯时分仍有源源不断的人来。

她起初还觉得诧异,但过了戌时还有人赖着不肯走,她立刻品出了其中三味。那些精心打扮的各Senv子哪里是为了来贺她,分明是想要借这个机会亲近天颜,只可惜,某些人的眼光实在是太肤浅了!

到了亥时,当仙居殿的某个宫人一不留神,道出皇帝李显已经去了韦后那里,一群nv人们脸上的表情方才精彩了起来。有的绞弄着手中的帕子,有的不甘心地咬着嘴唇,更有甚者直接站起身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转身离去。这头一个走的人一带头,紧跟着便是效法者无数,不到一盏茶功夫,刚刚高朋满座的仙居殿中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看到这种人走茶凉的情景,上官婉儿不怒反笑,站起身长长舒了一口气,旋即把原先的四个宫人和新来的一起叫了过来,沉声吩咐道:“从明天开始,除了中宫韦皇后和外头J位公主那边,这内宫甭管有谁来拜会,一律挡驾,就说我不奉旨不得S见宫眷。”

四个旧人心领神会,四个新人就有些莫明其妙了。还不等上官婉儿再吩咐什么,外头就忽然响起了一阵笑声:“上官姑姑这么狠心,敢情这门头我以后也进不来了?”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上官婉儿往外一张望,立时瞥见门外探出来的一个脑袋,顿时莞尔。她随发了众人离去,这才上去一手把凌波拉了进来,没好气地嗔怒道:“我还以为你都把我这个姑姑给忘了!下午晚上人来人往,就是不见你这个小妮子,怎么,连一份礼物都置办不起么?”

“姑姑高升婕妤,我怎能不来贺高升?”凌波眨了眨眼睛,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了一个盒子,“南市天香斋最有名的贵妃红,我可是特意带回来的!”

“死丫头,就你最吝啬,贺喜只用一盒点心!”

“是谁说,天香斋的贵妃红比H金更讨人喜欢的?”上官婉儿的冷眼吓得了别人,凌波又哪里会吃这一套,这才把另一只手从背后拿了出来,却是一个长长的匣子,“不过要说贺喜,这是我前J天特意从琴心阁中弄到的琴弦,若不是赌斗赢的,人家可是千金都不肯卖!”

上官婉儿原本只是说笑,待听说凌波居然特意找来了这个,心中自是高兴。把那琴弦匣子J给一个宫人令其收好,她便和凌波相对而坐,打开那盒贵妃红,拈起一块尝了,脸上渐渐露出了回味的微笑。要说美味宫中应有尽有,她却始终记得小时候在掖庭充奴婢,母亲用纺纱织袜的钱换取一小块点心的往事。

见上官婉儿那明显怅惘的表情,凌波也不多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就只听对面传来了一声难以抑制的长叹,再凝神看时,那表情已经无影无踪。

上官婉儿合上了点心盒子,悠悠说道:“今天,我去见陛下和皇后的当口,张柬之正在力陈诸武该杀,恰好那个混球上书请免王爵,于是陛下连道他明事理,结果张柬之讨了老大一个没趣。现在看来,这一关武家大约暂时是过去了。”

果然是雷声大雨点不耐烦管武家的事,但自己姓武这个事实却不容忽视,因此凌波也没忘了合掌道了声谢天谢地。只不过,什么武三思恰好上书,若不是上官婉儿的情报准确,这时间能卡得那么准?可怜的张柬之,那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气闷呢!

她正想着,耳边又飘来了上官婉儿的一句告诫:“对了,你这些天在外头闲逛小心一些,洛Y令报说城中如今有不少身份不明的人物,你别仗着有功夫就掉以轻心!”

凌波心中一震,旋即苦笑了起来。今天她碰上的那个裴愿,可不就是来自庭州的身份不明人士?

第十一章 半夜里的突然袭击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一日虽说是正月十四,但由于先前的大雪过后放了好J天晴,因此天上一丝云彩也无,现出了一轮滚圆的明月。然而,也不知是季节还是其他缘故,那月亮固然大了圆了,但明显有J分黯淡。相反倒是四周的群星争相放出璀璨光彩,在黑Se的夜空中星星点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作为仙居殿这天晚上最后的客人,凌波并没有回去。仙居殿和临波阁之间很近,她又和上官婉儿的关系非比寻常,晚上住在这里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只不过,这是上官婉儿高升婕妤之后的第一夜,次日又是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因此便有J分不同寻常的意义。

夜Se已深,上官婉儿打发了宫人都去安歇,只留下了心腹侍nv珠儿看门,少不得按照惯例在卧室中摆开了棋盘,拈着黑白棋子和凌波彼此对杀了起来。虽说有模有样,但两人的棋力都只不过寻常,这来来回回中间疏漏无数,三盘最后竟都是平手,这不禁让两人对视而笑。

“不来了不来了,我们俩下棋那都是半斤对八两,没来由让人笑话,还不如来一盘双陆来得自在!”

上官婉儿笑着撂下了棋子,忽然打了个呵欠,见凌波也在那里头一点一点地打盹,不禁有些好笑,使劲推了推她便示意各自去睡。然而,还没等两人收拾停当分别就寝,外头就忽然响起了一阵大呼小叫。不一会儿,就只见珠儿一阵风似的奔了进来,脸上既有惊惶,亦有惊喜。

“上官婕妤,陛下……陛下和韦皇后一起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把上官婉儿和凌波都给震懵了。一刹那功夫,不等凌波有所反应,上官婉儿抓起一件衣F往身上一披,就匆匆说对凌波吩咐道:“你到书房里头躲一躲,我不叫你千万别出来!”

言罢她便匆匆出迎,变起仓促,此时她即便有心想要整妆也是来不及了。

就算上官婉儿不说,凌波也绝对不会在这大半夜里,冒冒失失地在新任妃嫔的宫殿里拜见新君。她还不傻,这要是让人以为她存心等在这里魅H新君怎么办?

因此,她随手抓过上自己的斗篷,一溜烟闪进了旁边上官婉儿的大书房。上官婉儿素来ai书,这书房也不过和寝室一帘之隔,里头书架层层叠叠。只要人家不进来搜检,被发现的可能X很小。

说到底,她心中还是好奇得很,深更半夜的,这要是皇帝兴致大发前来临幸嫔妃,那还是很正常的事,可是韦后一起跟来做什么?

外头隐约传来了一阵话语声,随之还飘来了一G脂粉香味,间或亦有环佩叮当的声响。不多时,藏在书架之后的凌波就看到上官婉儿陪伴李显和韦后进来。大约是当上了皇帝翻身作主的缘故,李显看上去脸更圆了些,而韦后亦是满面笑容,不复往日赔着小心的光景。此时,李显似乎正在饶有兴致地和上官婉儿说话,而韦后则是在左顾右盼,仿佛在找寻着什么。

找寻……难道人家早就知道自己在这里?

凌波只感到一阵莫名惊慌,连忙屏息凝气地坐在地上,忽然福至心灵地从书架上chou出了J卷书,展开来丢在地上,旋即*在墙角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眼睛甚至能够感到有更强的亮光袭来,心中陡然大凛。这时,耳边的话语声渐渐也清晰了起来。

“早就听说婉儿你和一个武家小丫头颇为亲密,没想到这册封婕妤的当日,你居然还会留她住下来,难不成就没打算迎候陛下?”

“这丫头是个呆子,和臣妾向来投缘。她跑到臣妾这里最大的ai好就是看书,扎在这书房里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臣妾一向是听之任之,也没当作一回事。再说,这婕妤不过是T念先前之事才封的,臣妾当真了岂不可笑?今夜还来了那么多人到我这里奉承,她们哪里知道,臣妾不过是只会动动笔杆子,皇后娘娘方才是风仪威严无双。”

“陛下,你看看婉儿,毕竟是在母后身边那么多年里历练了那么多年,这张嘴真是谁都比不上!那些后宫的庸脂俗粉们居然敢招惹她?照臣妾看来,这婕妤封号其实还辱没了她。陛下想想,就是朝中那些中书舍人也一个比一个蠢笨,哪有婉儿的生花妙笔?”

“阿韦你说好那就是好!从今往后,这C诏的事便还是婉儿经手。至于封号,你想改封什么,你就封好了。”

“这可是陛下你说的!”

随着话语声,凌波只觉得仿佛有一盏灯在面前晃动,却丝毫不敢动,竭尽全力装成睡熟的模样,嘴里尽量吐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好在这种难捱的时光不过是一小会,很快脚步声就逐渐远去,那话语声亦是低了,只能隐约听到外间的阵阵调笑。

虽说如此,凌波却依旧不怎么敢动,心中免不了诅咒着那突然袭击的皇帝夫Q俩。虽说不能睁眼去看外边,但这传来的声音却能代表一切问题,正可谓旖旎风光数不尽,红绡帐中暗香来。这外头一男两nv是什么光景,就算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

原本就到了渴睡时分,只不过被帝后忽然前来的事情给惊扰了,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墙角的凌波渐渐上了瞌睡劲,竟是真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被人用力地推醒,揉揉眼睛睁开双目时,却见是披头散发的上官婉儿正没好气地看着她。

“他们走了?”

上官婉儿也没有想到韦后一进来便问起了凌波的事,只能编谎说她在书房里头看书,心中暗自祈祷小丫头能聪明一点。结果,她提心吊胆陪那两位进了书房,竟真的看到小丫头蜷缩在角落里头,边上还散落着无数书卷。

在此之后,她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思,打叠起精神应付那两位至尊。此时人虽然走了,她面上的红C尚未褪去,只得伸手把凌波拉了起来,没好气地嗔道:“我还以为你是装睡,谁知道是真睡着了!”

凌波只笑不语,跟着上官婉儿来到外间寝室的时候,却只见珠儿已经把东西收拾得一G二净,只是空气中还能闻到那G龙涎香的味道。见凌波出来,珠儿垂手一礼,瞥了一眼上官婉儿的脸Se便退了出去,旋即掩上了房门。

“你先头在这里碰到过那混球好J次,今天又撞见了陛下,还真是老撞破人好事!怎么,是不是觉得我放荡?”

甫一落座的凌波没想到上官婉儿会突然提出这种问题,一时间怔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虽说父亲曾经让她老老实实做人安安分分嫁人,但她自忖心X绝对做不到,所以亦对男nv之事看得很淡。至于上官婉儿的S生活,她就更加没有权力G涉了。

不等凌波回答,上官婉儿便轻笑了一声:“男人从来都是三Q四妾,凭什么nv人便要从一而终?只要自己有本事,nv人便是男宠成群,别人亦不敢多说半个字,早在当初控鹤监建成的时候,我就看明白了!”

凌波还是头一次听到上官婉儿说这种话,忍不住问道:“可是,那么多年了,姑姑你难道从未动过情?”

上官婉儿微微一怔,忽然叹息了一声:“确实有那么一个文武全才的人,只可惜我们注定有缘无份。若是他知道那废太子的诏书便是我亲笔所拟,只怕在九泉之下亦会恨我入骨!从那一次之后我就明白,只要心如铁石,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放弃的。丫头,你要明白,无论是你伯父抑或是陛下固然是不错的床伴,不过,他们的势自然更重要。”

她似告诫似感慨地加重了语气:“丫头,以后找男人的时候,可得一定擦亮眼睛!情ai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不得一辈子的!”

第十二章 上元节的赦令

上元节原名元宵节,自大唐建国之后推崇老庄,因正月十五乃是上元赐福天官紫微大帝的诞辰,因此民间多称作上元节。即使是nv皇登基权握天下那些年,因为上元节不曾碍她的事,所以这名头也不曾改过。

这是新君登基之后的第一个上元节,因此洛Y令早就忙活了起来,力求在全城之内高悬彩灯以作庆祝。所谓粉饰盛世,大约指的就是如是光景。只不过,对庶民百姓来说,官府想什么不关他们的事,这一年到头难得解除宵禁观灯的大好时光,怎能轻易辜负了?于是乎,大姑娘羞羞答答地和情郎约好了幽会的时间,小媳F亦不甘落后地拉上了新婚丈夫,就连老夫老Q也都出来凑热闹。

等在南市*近永泰坊的大门,凌波但只见来来往往都是成双结对的人群,无数人的手上都提着灯笼,而永泰坊中的大宅门口亦能望见盏盏彩灯。就在她身前不远处,还能看到高大的灯楼,上头扎着的彩灯少说也有五六十只。那煌煌赫赫的灯火,竟是把黑夜映成了白昼。

她牵着初晴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路上一队正在耍灯轮的人,见人人皆是面Se欢喜,不禁也是笑容满面,竟是忘记了时辰。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了一个咋呼呼的嚷嚷声。

“小凌!”

扭头看见一个熟悉的家伙站在身后,凌波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正月里才下过雪,这J天虽说放晴,但天气还是贼冷贼冷的。可面前这个愣小子却是满面通红满头大汗,身上的P袄已经拿在了手上,一副狼狈不堪的光景。

“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都是骆五哥他们说什么上元节外头乱,不许我出来。”说到这里,裴愿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罗七哥还说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唠叨个没完。若不是打昏了他跳窗出来,只怕我今天就爽约了!没想到这上元节雇不到马,我一路上跑得急,结果出了一身汗!”

这主仆四人还真是没话说了!凌波抿嘴一笑,正想让裴愿好好擦擦汗,谁知一不留神,这愣小子竟是忽然弯腰下去在马腿上瞧来瞧去,还伸手轻轻在上头按着,显然正在履行医马的承诺。看见这一幕,她只得把人拖了起来,没好气地解释道:“别看了,我已经让人好好瞧过了,初晴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啊,那就好那就好!”

裴愿闻言松了一口大气,茫然四顾,他这才发现周遭已经是挤满了人,路上耍彩灯的百戏的应有尽有,竟是说不出的热闹喧哗。旁边的凌波看见这愣小子看得眼花缭乱有些挪不动步子,甚至顾不得擦汗,当下便随手递了一块帕子过去,指了指他的脸。结果,裴愿接过来二话不说就在脸上擦了一把,竟是傻乎乎递还了回来。如此一来,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这一头油汗的帕子,你让我搁在哪里?”

“啊……那我回头再还给你。”

裴愿一把将帕子塞在了怀中,面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父亲从来教训他的就是重信义承诺,所以他今天才不顾一切地出来赴约。此时此刻,他暗自盘算着回头悄悄把帕子洗G净了再还给人家,浑然不知自己把人家大姑娘的帕子塞进怀中很不妥当。

而站在他身边的凌波从小学过武艺学过诗书学过骑S,就是没学过规矩,压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此只是翻了个白眼,并没有觉察到这一幕落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意味。

灯楼、灯轮、灯树,人声鼎沸百戏喧天,在无数人都在拍手叫好欢庆上元的时候,人群中却有三个人正在朝着南市大门的方向虎视眈眈,其中某黑脸的脸Se更黑了,躲在那里咬牙切齿。

“五哥,难道就看着那个小丫头G引少爷?”

骆五瞥了自己的结拜兄弟一眼,只觉得说不出的头痛。这一次奉命跟着裴愿出来,一路上这位少爷对他是言听计从,谁知道这头一次推翻他的意见就是为了这么一档子事。远远看去,裴愿正和那个名叫凌波的少nv站在一起观灯,面上赫然是难以名状的兴奋。仔细想想,流落庭州那么多年,少爷也还确实是第一次得见中原节日的景象,自己一味拘着他也太不近人情了。

于是,他完全把身边的罗七当成了空气,扭头对另一头的铁塔大汉说:“老二,周围可有异样?”

张二目不斜视言简意赅地答道:“暂时没有。”

这个答案让骆五很满意。看见对面那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盏灯笼,大约灯会,他也不禁露出了笑容,朝张二点了点头就追了上去。这时候,完全被忽视的罗七心中郁闷到死。没来由白白吃了一拳,再加上昨天手背上被敲的那一下,两个兄长还不帮他出气,天底下还有人比他更倒霉么?

凌波不知道有人正在那边监视,既然身边有个愣小子牵马提灯,她便兴致BB地一路走一路介绍那些各式各样的灯,到最后竟是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曾经很喜欢的一首诗,于是笑嘻嘻地Y了出来。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骑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C。”

裴愿一听之下便连连点头:“我也记得这首诗,似乎是苏味道苏相公所作?”

“你记X倒不错!”

凌波笑YY回头瞥了这愣小子一眼,心中却颇为感概。这首《正月十五夜》虽说是苏味道最上乘的诗作,如今还传唱不衰,但那位曾经位列文章四友的宰相,如今却大约正在家里惶惶不安地等待最后的发落。

谁让此君居然阿附张易之?

正在这时,前方忽然响起了阵阵喧哗,道中央的百戏也让开了一条道。不多时,便有身着绯衣的内侍打马飞驰而过,口中犹自大喝道:“陛下有旨,大赦天下!凡文明以后破家子孙皆复旧资荫,唯徐敬业裴炎子孙后嗣不赦!”

这赦令一颁,起初人群中尚未有所反映,但很快便响起了漫天的喝彩声。这新君登基之后擢升了不少人,又下狱了不少人,唯独没有赦令。如今这一道赦令,可谓是久旱甘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免除大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耳听人群中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凌波不禁思量这是否出自上官婉儿的手笔。她转头正想招呼裴愿一声,却见这愣小子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手中的彩灯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地上。此时此刻,刚刚那道赦令电光火石一般在她心里又过了一遍。

难不成这裴愿便是裴炎的族人?

不远处,三张脸亦是Y沉得可怕,X子急的罗七甚至骂骂咧咧了起来:“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官,收了我们这么多好处,竟是这么一个结果!”

骆五从赦令想到当初那些官员满口打包票的态度,心中登时咯噔一下,低呼一声道:“不好,这独独不赦裴相公后人,只怕是人家反手就要把我们卖了!”

第十三章 迫不得已的求助

刚刚那让无数人欢欣鼓舞掌声雷动的赦令,却让裴愿一下子跌进了冰窖中。无论是喧天锣鼓,还是漫天彩声,抑或是旁边那火树银花灯火辉煌,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从小学武,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可无论怎么认真辛苦,却难能得到一个好字。可即便如此,父子连心,当他看到父亲在夕Y下的长长身影,听到那落寞的语调Y着长诗的时候,他便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庭州虽然能请到好的武师,能教他读书写字的却只有父亲,因此他纵使博闻强记武艺不凡,在世情上的阅历却浅得很。

这些天在街头巷尾闲逛的时候,人人都道当初裴家冤枉,人人都道新君登基必定能够会大赦天下,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今天会有这样的赦令?

“小裴!”

凌波叫了好J声都不见反应,最后不得不大喝了一声。见那愣小子转过身来用一种极度惘然的目光看着自己,她顿时没了上元节赏灯的兴致,拉着他便往旁边走,也顾不上掉在地上那盏精巧的彩灯。然而,由于先前的赦令,周围密密麻麻都是人,歌功颂德声更是不绝于耳,要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谈何容易?

上次有身边这头大笨鹅开路,这次换成了自己,好不容易走了十J步远,凌波就已经出了一身大汗。当她奋力排开前面一个人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立刻愣住了,甚至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

那位蓝衫幞头的中年人竟是新任太尉,安国相王李旦!如此龙蛇混杂的街头,这一位号称并肩皇弟的老好人亲王居然不在宫里头看教坊歌舞伎的表演,而是毫不忌讳地出门凑热闹?

一愣之下凌波慌忙低头,想要借机蒙混过去。要知道,虽说这名义上是亲戚,但她和这位表舅照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对方应该不会记得她。然而,她刚刚绕过相王李旦和周遭的J个随从,拉着裴愿正准备一头扎入人群中避风头,背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咦……十七娘?”

这一声十七娘让凌波的所有希望彻底破灭。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位曾经至高无上的nv皇记X好也就罢了,就连儿子也居然有如此过目不忘的记X。

人家既然已经认出了她,她也不好再装聋作哑,故作惊讶地转过头来,瞥了一眼就连忙赔笑叫了一声舅舅。

外头灯火辉煌人声鼎沸,被人簇拥在中间的李旦却显得悠然自得,仿佛真的融入了百姓中间。笑呵呵地在凌波身上停留了P刻,他便转头打量着她旁边的裴愿。最初还不过是好奇,但看着看着,他的眼神中便流露出了J分惊讶。

凌波看似站得规规矩矩,却一直都在偷瞥李旦的表情。相王居然认识裴愿?不可能,这小子出生的时候,裴炎都死好J年了。不过,想当初裴炎乃是这位相王的老师,情分绝非寻常。这裴愿倘若真是裴炎之后,说不定李旦这个昔日学生真能看出什么端倪。

良久,李旦方才自嘲地笑了笑:“呵呵,刚刚看到你身边这少年郎,我竟是忽然想起了一位故人。对了,十七娘,里头今天晚上正在开元宵灯会,你不好好在里头呆着,怎么想到往外头逛?”

“这里头闷得慌,又没人会注意到我,所以出来走走。再说,舅舅今天还不是一样换了便装出门?”

凌波笑嘻嘻反嘲了一句,这要是别个尊长她绝对不会这么做,但既然是老好人相王,你越是客气他越是不高兴。

果然,对于她的小小放肆,李旦一点都没在意,反而笑呵呵地说:“说的不错,那些轻歌曼舞我都看腻了,还不如到这里与民同乐。看看这些彩灯,这些百姓,比看那些浓妆艳抹的歌姬舒F多了!回去之后再看看家里的儿nv,还有我那刚出生的孙儿,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相王李旦是老好人,这一点凌波知道,但却没想到这位曾经当过傀儡皇帝的亲王如此容易满足。此时,她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亲切感,因为她死去的父亲也是这么一个很容易满足的老好人。当然,亲切归亲切,她还年轻,虽说并不期望什么指点江山,但却希望自己的日子能精彩一些。

“舅舅果然是豁达的人!”

凌波真心实意赞了一句,看到李旦笑得悠然,正准备再打哈哈闲话两句蒙混过关,周遭忽然传来了阵阵S动。她正奇怪的当口,就只见一个黑衣护卫模样的汉子匆匆上得前来,面Se很有些不好看。

“主人,是洛Y县的差役正在巡街。说是裴氏余孽擅自离开庭州,潜入洛Y意图不轨,如今奉上命正在追查!”

这句话让凌波心中一跳,此时此刻,哪怕她不转头,亦能想象裴愿脸上的表情——这愣小子从来就藏不住情绪。

一直都表现得犹如和蔼长辈的李旦一下子皱起了眉头:“都已经是多少年的事情了,为何还要如此赶尽杀绝?”

就在李旦皱眉的时候,那三个忠心耿耿的裴氏家仆也已经觉察到了人群中的S动,正准备想办法过来和裴愿汇合。可是,眼看着裴愿就在不远处,他们却被相王李旦遍布周遭的护卫死死拦住,根本不能上前。罗七还想理论,骆五却敏锐地觉察到那褐袍中年人看上去仿佛贵人,而且和凌波似乎关系匪浅,便赔笑向其中一个护卫打躬作揖,更指着裴愿说自己是他的家人。

孰料那护卫根本不吃这一套:“就算那是你家少主也不行,且等我家主人问完话再说!”

罗七被这Y梆梆的回答噎得火冒三丈,正准备不顾一切争吵一番,旁边的张二却一把拽住了他,在他胳膊上重重捏了一记。

此时,欢庆上元节的人群中已经多了不少身穿皂F的差役,手中还拿着画像,正在人群中推推搡搡地查看着。个别百姓恼火地张口骂骂咧咧,可一对上那一双双恶狠狠的眼睛,那一张张凶神恶煞的嘴脸,再胆大的人,胆气也会弱上三分,只能忍气吞声地退到一边,抑或是竭力按捺心绪接受盘查。

凌波瞥见了正在那边焦急万分的义仆三人众,也看见了周遭出现的一拨拨差役。见情形不好,旁边的裴愿更是神情恍惚指望不上,她只得把主意打到了面前的某位老好人身上,上前一步对李旦说:“舅舅,我有一件事想求您帮忙,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李旦闻言愕然,但旋即想到不外乎是小nv儿的S事,便欣然点头答应了。然而,让周遭的人暂时退开J步之后,凌波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大吃一惊。

“舅舅,不瞒你说,那小子大约就是洛Y县正在搜寻的裴氏子。他昨日对我自陈姓裴名愿,正来自庭州。”

凌波瞥了那边的愣小子一眼,旋即深深吸了一口气:“原先我还不知道他是裴相国之后,但刚刚那赦令之后他登时魂不守舍,想来应该无差。这赦令不赦裴氏一门自有陛下的考量,但他此来洛Y其情可悯,这心思也是可恕的。还请舅舅看在昔日那点情分上,保他一时周全。”

此时此刻,她对自己这番话能否说动相王李旦没什么把握。虽说李旦算是老好人,但大半辈子蹉跎起伏,未必就会因为昔日一点情分维护裴愿,就是她其实也没必要为了这一天多的J情费什么心思。可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这愣小子遭难,那却万万不能。

于是,见相王李旦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她又微微一笑加上了一番话:“舅舅,当初裴相国就算对别人有千万个不利之心,对于舅舅你却还是真心的。”

这最后一句话恰恰点在了李旦心中最软的一块地方。他沉YP刻正想回答,岂料一抬眼就看到外间护卫陡然和人起了冲突,另一方正是J个满脸横R的差役。还不等他吩咐什么,那边便响起了气急败坏的嚷嚷。

“我等奉命盘查裴氏疑犯,谁敢阻拦?”

凌波举目望去,却见裴愿的三个家人已经先一步闪进了相王李旦的护卫群中,再看裴愿亦是满面悲愤,仿佛一个不好就要冲出去,顿时心急如焚。

这个时候,若是李旦撒手不管,那么一切就都完了。她当然明白为什么此次独独不赦裴炎后嗣,因为昔日把当今皇帝李显拉下马,使其困顿房州数十年的罪魁祸首虽说是如今退居上Y宫的nv皇,但最大的帮凶却是裴炎!

第十四章 别以为老好人好欺负

一年到头才只有三个解除宵禁的节日,这又是新君登基之后的第一个上元节,原本最是热闹。然而,这欢天喜地的气氛却被一群犹如虎狼一般的差役给破坏了。

虽然百姓们都很恼怒,但有道是敢怒不敢言,不少人都明白,新君登基新气象,之前清理二张余党不但涉及朝堂和军队,就连差役也顺带清理了一通。现如今这群属于洛Y县的差役,全都是彻头彻尾的新人,完全忠于新任洛Y令秦牧。

而这秦牧由于不是五大拥立功臣的人,自然更受新皇李显信任。

此时此刻,差役们凶神恶煞地推搡着李旦的护卫,不少按捺不住的甚至把手按在了腰刀上,只等着头目一声令下。而领队的头目冯达在多次J涉无果之后,也颇觉得对方不通情理。他刚刚一步登天成为新任明府心腹,心中充满了一G雄心壮志,再加上这是秦牧转达的上意,料想对方身份再高也没资格违逆。

想到这里,他再也耐不住立功受赏的期望,噌地一声chou出了腰刀,厉声喝道:“某等奉陛下旨意行事,谁若是敢再阻拦,便是欺君罔上!”

掣出了这样一杆大旗,那些原本如临大敌的黑衣护卫顿时有些为难,纷纷转头去看自己的主人。一边的凌波早就是心急如焚,奈何如今能指望的就只有李旦,她只能在心里G着急,面上却不能流露出太焦急的情绪。在洛Y这种地方,别说她这个县主封号朝不保夕,就算是货真价实的,此时此刻也没有半点用场。

“什么旨意?这好好的上元节,被你们闹成了什么样子!”

就在她万分惶急的当口,旁边终于响起了一个声音。那声音虽然不怎么大,但却四平八稳,赫然是李旦的声音。更令她安心的是,李旦慢悠悠上前了J步,而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护卫则是一瞬间重新列队,将他牢牢保护在了中间。

冯达虽说满腹雄心,但还不至于连一点眼Se都没有,瞧见面前这人四十多岁生得白净派头十足,指不定是哪家国公,便收起了满脸凌厉之Se,收刀回鞘,恭敬地行礼道:“某等奉旨搜索擅离庭州的裴氏余孽,并非有意冲撞,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李旦上前,凌波便悄悄跟了上去,此时见李旦正在蹙眉,仿佛还在犹豫,她便知道不好,遂在旁边轻轻咳嗽了一声:“舅舅,陛下只下了赦令大赦天下,可不曾提到要捕拿什么裴氏余孽,否则舅舅怎会没有听说?再者,这陛下登基之后第一个上元节,忽然之间如此大索惊扰百姓,恐怕绝不是陛下本意吧?”

一席话说得李旦登时眉头舒展连连点头:“不错,今夜陛下甚至有意临应天门观灯,绝不至于下如此扰民旨意!”

倘若这时候换了某个更聪明一些的人,听到这边两位竟然用如此语气议论当今天子,就应该知道不对头了。然而,冯达如今满心都是唾手可得的功劳,刚刚恭敬也不过想着息事宁人,如今听人家居然敢这样质疑自己等人的合法X,登时怒发冲冠。

不过是某不管事的国公而已,事成之后,让自家明府去打擂台就是,如今抓人要紧!

“来人,把那边J个家伙给我抓起来!”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暴喝,凌波情不自禁地呆了一呆。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和相王李旦已经给出了那么明确的暗示,这个差役头目却还是如此嚣张。难道这家伙有什么凭恃?可再大的凭恃,足以让他和如今的名义上的天下第二人对峙?

一瞬间,十J个如狼似虎的差役就扑了上来,直奔那边的骆五等三人,至于裴愿则完全被忽视了。而更令人奇怪的是,那三个分明身上有工夫的家伙竟是束手就擒,任凭人家把锁链套在了他们的头上身上。即使是那个令她印象深刻的黑脸丑汉罗七,虽然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但愣是没有任何反抗。

对于这么一种情况,凌波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顷刻间她便想起裴愿阅历浅薄,出面在外周旋大赦之事很可能就只有那三人众,兴许这次能逃过一劫。然而,还没等她生出什么侥幸之心,就只见那愣小子怒吼了一声,一个箭步便上前甩开了骆五边上那四个得意洋洋的差役,继而更是抓住了忠仆脖子上那已经上了锁的锁链,怒不可遏地伸出二指在其上一剪。

众目睽睽之下,就只见那沉重的锁链如同豆腐一般断成了两截,紧跟着便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凌波看得瞠目结舌,甚至忘了这愣小子是在武力拒捕,只顾着为那削铁如泥的强大本领而咂舌。而一旁的J个差役则又惊又怒,尤其是冯达更认为削了面子,恼羞成怒地亲自C刀冲了上来,当头向裴愿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局势就要大乱的当口,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反了,全都给我拿下!”

凌波只看见那举刀要砍人的差役头目被人从后头一脚踹倒,面前不远处的一个差役则是被人一拳头砸在肩上。

刚刚那些心有顾忌的黑衣护卫既然动作了起来,那效率就格外高。只见他们迅疾无L地左冲右突,却都不用兵刃,两记异常利落的拳脚往往就能撂倒一个人。还不到一炷香功夫,那些个刚刚还张牙舞爪神气活现的差役全都被制F,不是仆倒就是趴伏在地上。

那冯达被人按在地上,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愤怒,甚至连说话都不利落了:“你……你居然敢无视陛下旨意……”

李旦从来都是一个低调的人,凌波前前后后见过数次,他除了诚惶诚恐地拜见那位至高无上的nv皇,其余时候,他大多都是唯唯诺诺的老实人模样。然而,此时此刻,就只见这位老好人相王满面怒Se,那眼神仿佛正在喷火,X前合在一起的双手似乎也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发白。

“尔等口口声声说是圣旨,可敢跟孤王去面见陛下!若是陛下说此令并非上出,孤王定以矫诏之罪诛尔等九族!”

这重若千钧的一句话顿时让一地差役都傻了。孤王两个字代表什么意思,没有人不知道;而对方能够有资格提出御前对质,这一点代表什么,没有人不知道;诛九族是什么意思,相信更不会有人愚蠢到不知道。一时间,J十双眼睛统统投向了此次的始作俑者冯达,那眼神中赤LL的全都是愤怒。

要不是你丫的要逞能,怎么会踢到这块Y铁板!

事到临头,冯达也已经慌了神,当他奋起最后一点精神,准备把那位看重自己的明府大人拿出来壮胆时,耳朵里便钻进了一句让他魂飞魄散的话。

“何必御前对质那么麻烦?这大唐天下,还会有您堂堂安国相王尚且没听说过的旨意么?”

安国相王……李旦!冯达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牙齿正因为极度的惊惧而喀喀作响,猛地一头栽倒在地——今天做了这么愚蠢的事,别说一个洛Y令秦牧,只怕是一百个洛Y令也保不了他!

第十五章 愣小子偏人人爱

裴愿很茫然。

虽然旁边有一个没完没了的声音在S扰他的耳朵,但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仍然充斥着刚刚的一幕幕情景。先是看灯会的时候忽然颁布的赦令,然后是小凌碰到的那个舅舅,再接着就是呼啦啦冲上来围捕的差役。就在他忘记了骆五反复提醒的隐忍,怒发冲冠上去解救三人的时候,却不料事情居然会猛地急转直下。

那个自称洛Y令的官员在小凌的舅舅面前毕恭毕敬,道是属下有眼无珠所以才冒犯了贵人;那些最初还凶神恶煞的差役们向他诚惶诚恐地赔礼,说是看错了人;至于那个差役头目则是被冠之以假传圣旨,给五花大绑抓了回去。

抓人的反倒被抓,打人的反倒受到别人的赔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涉世不深的他心乱如麻,头一次感到了这世道的复杂。正因为六神无主,在跟着别人进入那座华丽的大宅时,他懵懵懂懂没有任何感受。而在他身边,如果不是骆五眼疾手快地捂住了罗七的嘴,只怕这个咋咋呼呼的人就要嚷嚷开了。

即便如此,这罗七的嘴里还是免不了蹦出J个声音:“天呐……这么大的院子全都是青石地……那是楠木……得多少钱……真是败家子……”

骆五听得额头青筋直冒,恨不得一拳头把这该死的家伙敲晕了,省得给自己和少爷丢脸。当凌波回头促狭地一笑时,他的这种冲动就更加强烈了。罗七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子一路上还在嘟囔人家G引裴愿,他简直不知道这个义弟脑袋里是不是一包C。能够叫相王李旦舅舅的人,看得上他们这一点钱?

倘若凌波能听到骆五的内心独白,必定会使劲翻白眼。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拿出万贯的主,这年头钱还是很重要的。

但此时此刻,凌波还没有功夫来理会后头这帮子人,她只顾着应付李旦层出不穷的问题了。

这是她和李旦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J谈,以往最多就是在什么宴会上碰面,彼此除了称呼之外绝对不会多出第二句话。所以,凌波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位老好人相王原来如此健谈……如此罗嗦。仅仅是她和裴愿相见的经过,就被李旦抓着盘问了无数遍,仿佛她和裴愿之间没有S情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

不但如此,相王李旦还揪着胡须感慨道:“裴郎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功夫,若是裴师看到他如此出Se,在天之灵必定会感到安W。”

出Se……凌波悄悄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转过头在裴愿脸上瞅了一眼。见他仍是呆呆愣愣的出神模样,她立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看看这个木讷憨厚的傻小子,要是那位升官贼快的裴大相国在世,只怕要被气炸了肺!

暗自在腹中狠狠骂了这小子一顿,凌波方才注意到李旦将所有黑衣护卫都屏退了。这时候,她猛然想到那时候这些人训练有素,绝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训练出来的,不禁生出了一丝好奇。这要是面对别人,她就是再好奇也会憋在心里暂时忍着,可这一路上和李旦说着闲话,她实在觉得这位表舅舅亲切得紧,遂G脆问了出来。

“舅舅,你这些黑衣护卫还真是不同凡响,刚刚只用拳脚便利落地撂倒了这么多人,还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呢!”

“十七娘就不要埋汰我了,我算什么强将?”

人贵有自知之明,李旦虽说被奉承得哈哈大笑,却没有把功劳揽上身的意思:“这是我家三郎的法子,他自Y就喜欢这些,我向来听之任之。当初母皇……咳,那时候不能蓄带刀护卫,他们便都练得好拳脚。今天还真是多*了他们这些人,否则只怕……”

“否则只怕舅舅白龙鱼F,为鱼虾所戏了!”

凌波乖觉地笑语了一句,见李旦心情很好,也就放下了心思。此时没了闲杂人,她便转身拖了裴愿上来,见愣小子还在那里发愣,她不禁气得牙痒痒的,在他小腿上使劲踢了一记便提醒道:“小裴,这位便是安国相王殿下!今天要不是相王,你就得准备去蹲洛Y县的大牢了,还不赶紧谢过!”

这如果换成别的世家子弟,此时此刻必定会打叠出一篇花团锦簇的大好文章,偏生裴愿由于这一天实在经历太多,脑子还没有完全转过弯,听凌波一说便上来拜见,待礼毕之后便讷讷道:“庭州裴愿,多谢相王殿下仗义救助。”别的一句话都没有了。

瞧见这光景,不但凌波气得倒仰,就连骆五也是瞠目结舌。早知道主人从小就教导少爷信义之道,可这通权达变之类的道理居然一点都没教?还有,他之前不是对裴愿解说过如今朝廷的格局,这位少爷怎么会连相王两个字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让他更吃惊的是,对于裴愿的这种木讷老实,相王李旦非但没有怪罪,反而露出了一丝赞赏:“好,好!你既然来自庭州,裴相国之侄裴伷先可是你父亲?”

“啊,相王殿下如何知道家父名讳?”

裴愿傻乎乎地反问了一句,紧跟着,他总算是想起了骆五前J日的介绍,尴尬之Se顿时溢于言表。而这时候,又是李旦深有感触地提起自己当初受教于裴炎的往事,两个年龄相差极大的人便在那里唏嘘不已,看得周遭人面面相觑。

凌波在愕然半晌之后,终于有所领悟。机敏善变的人如今朝廷上大把大把,倒是老实人越来越少。再加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旦这个知天命容易满足的能看上裴愿这个愣小子也不奇怪。

眼看李旦忙着询问裴愿在庭州的情形,旁边人根本cha不上话,凌波便四处张望了起来,冷不丁瞥见院门之外有一条黑影。她心中陡地一凛,旋即才想到这是相王第,能在这偷听的也绝对不是普通人,这刚刚提起的心思立刻放下了,却仍有些好奇那会是谁。

就在这当口,外头忽然响起了一个爽朗的声音:“三郎,什么时候你也学起听壁角这一套了?”

随着这个声音,两个人影很快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前面的那个绣翟长襦锦绣长裙,外头罩着一件大红织锦背子,头上的金簪步摇在火光下熠熠生辉,恰是太平公主。后头的那个男子则是一身青Se常F,看上去大约二十出头的光景。

凌波和太平公主见过不少次了,裣衽行礼便看向了另一个人。只是目光一对,她便有一种转头的冲动。

那个人的眼神,明亮中带着犀利,竟是如同利剑一般慑人。

第十六章 女人的野心

正月十五上元节,洛Y宫外火树银花人声鼎沸,宫中也自然是一幅喜庆派头。虽说相王李旦借故早早离开,太平公主也是以家中有事为由退席离去,但李显却浑然不在意。

高台上,精心挑选的教坊歌姬们头戴花冠,身披霞帔,正合着那悠扬的管弦之声展开歌喉翩翩起舞。在煌煌灯火映照下,愈发显得一张张秀丽容颜格外动人。虽说人还是往日那一批,只不过曲调稍稍有所修改,但如今看上去,李显却觉得颜Se新丽,不觉频频点头赞赏,待要转头和身边的韦后分享J句心得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人不见了。

李显属于离开韦后就六神无主的那一种人,当即对身边伺候的内侍厉声问道:“皇后呢?”

那内侍乖觉得紧,连忙伸手指道:“陛下,皇后正在上官婕妤那里,您看?”

发现韦后就在下首第三桌,仿佛正在和上官婉儿商谈着什么,李显这才吁了一口气,继续悠然自得地喝酒,继续欣赏这高台上的歌舞百戏,心中充满了难以名状的轻松和幸福。就在他看得摇头晃脑陶醉其中的时候,耳畔冷不防传来了一个压低的声音。

“陛下,洛Y令来报,说是相王殿下庇护了J个疑似裴氏余孽的人,他来问该如何处置?”

这歌舞欣赏的好好的却有人捣乱,李显顿时极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既然是相王庇护,那就不必追究了!大赦令上都说得明明白白,J个漏之鱼翻不了天!让他回去,办好自己该办的事情,别的不用管!”

那内侍闻言一滞,却不敢多说,暗想人家许诺的好处算是得不到了,只得怏怏离去。而下首的上官婉儿看到这匆匆离去的内侍,尽管没听见那边在说什么,却知道绝对不是小事。只不过,此时身边坐着的乃是韦后,单单是刚刚韦后仿佛漫不经心提到的事情,就足以让她心跳加速忘记其它。此时她一走神,韦后便又开腔了。

“婉儿,张柬之等人自恃拥立功高,频频告请非杀武三思不可,我都快劝不住了。虽说陛下受了他们竭力拥戴,但他们这幅急不可耐的小人模样我却看不得。你应该知道,已经有人火烧火燎地上书请立谯王重福为皇太子。”

上官婉儿轻轻抿了一口盏中的葡萄酒,侧目看去,见韦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咬牙切齿表情,心中便有了计较,放下酒盏便转过身来微微笑道:“倘使皇后的嫡子重润殿下尚在,如今自然该立重润殿下。然重润殿下如今已故,按理便应立长。”

“什么立长,若不是那个小畜牲,重润怎么会死,仙蕙又怎么会难产!”韦后陡然大怒,若不是苦苦克制,J乎就要摔碎了手中杯盏,“那个小畜牲娶了张易之的甥nv,妒嫉他的嫡兄,所以才蓄意陷害。此等不仁不孝之人,若是再让他成了皇太子,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重润,怎么对得起仙蕙一尸两命!”

面对盛怒的韦后,上官婉儿却不慌不忙:“皇后,按理自当立长,但谯王谮重润殿下在前,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但不当立为皇太子,而且当逐出洛Y,让州司严加看管!至于太子,能拖一日便暂且拖一日,等皇后看清了剩下两位皇子的秉X再说。”

对于这样一个提议,韦后刚刚的满腔恼火顿时消解了大半,愈发觉得上官婉儿善解人意,紧跟着又赞赏了J句,可心里却仍有些疙瘩。她心里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子嗣承继皇位,然而,李重润和李仙蕙横死之后,她就只剩下了两个nv儿,而她的年纪,已经不太可能再有孩子了。于是,那G曾经深埋在她心中的怨恨便一点一点地爆发了出来。

都怪那个只知道魅Hnv皇的张易之,否则她又怎么会失去了唯一的儿子!都怪心狠手辣的婆婆,对嫡亲的孙儿孙nv也如此狠毒……还有,都怪那该死的裴炎,若不是他一心想扶助相王李旦即位,她又怎么会困顿房州数十载,她的父亲又怎么会死在贬谪之地!

一怒之下,韦后丝毫没察觉到手指甲已经深深陷入了手掌中。而她面Se的忽然剧变,上官婉儿看在眼里惊在心头,再想想对方刚刚暗示武三思等人处境堪忧,她心思飞快地转动了一阵,终于有了主意。

“皇后,这陛下的耳根子软,倘若独自主政,只怕张柬之他们说什么,陛下就听什么,长此以往只怕是大权旁落,皇后不如仿效行垂帘之事,陛下必定允准,岂不是两全其美?”

见韦后闻听此言不露半点惊容,上官婉儿更知道自己一句话说到了正点子上。只怕此事韦后已经考虑多时,否则亦不会有自己的婕妤册封和C诏之职。于是,本着趁热打铁的宗旨,她又循循善诱地劝道:“张柬之等人自恃功高,朝中J乎无人可制,若不能借助诸武之力,只怕皇后孤掌难鸣。毕竟,诸武原本就在高位,而哪怕皇后要提拔韦氏一族,首先还得让他们有名有实,此事并不容易。如今之际,不如先*诸武,而后再提拔韦家人,让武家人挡在前头,如此便不显眼。”

韦后斜睨了上官婉儿一眼,忽然露出了没好气的笑容:“好你个婉儿,居然假公济S。你如今可是陛下的人,居然还帮着武三思说话!就不怕我告诉陛下,褫夺了你这新封的婕妤?”

较之先前的推心置腹,听了这调笑,上官婉儿反而心中更加笃定,当下便拢手拜道:“皇后此言差矣,臣妾首先是皇后的人,然后方才是陛下的人。这婕妤若是皇后不喜欢,臣妾大可不当。至于武三思,他纵有千万不是,对于皇后仍是有用的人,况且……”

她忽然上前一步,低低笑道:“他在榻上的千般好处,皇后还不曾领会得。”

这等赤LL的暗示,韦后却只是晒然一笑,既不曾说好,也不曾说好,意味深长看了上官婉儿一眼便径直起身回到了李显身侧。她这么一走,上官婉儿便大大松了一口气。

看韦后那样子,这事情大约成了七八分,她也不用担心那个混球了。

上官婉儿低头瞧了瞧自己纤长白皙的手,想到自己在宫学馆中为了出人头地日夜苦读,想到昔日冠盖满京华的上官家族,想到脱离奴婢生涯便已经心满意足的母亲,她忽然捏紧了拳头。

还不够,如今这一切距离她的梦想,她的荣光,还远远不够!总有一天,因为祖父的错误而全盘葬送的上官家族,她曾经不曾看到便失去的一切,她都会亲手夺回来!

第十七章 太平公主的“善意”提醒

托上官婉儿的福,凌波和太平公主勉强还算熟悉,但这种熟悉不过只在于太平公主会随口叫她十七娘,仅此而已。所以,太平公主进来之后只不过和她打了个招呼,紧跟着就开始和相王李旦J谈了起来。

见着这光景,她少不得上去把裴愿这个傻呼呼的小子拎到了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劈头盖脸教训了他一通。然而,看到愣小子不住地点头,一脸谨受教的表情,她又有些郁闷了。

她又不是裴愿什么人,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听话?他要是反驳两句,她还能再好好发泄一下心中怒火,如今她还怎么开腔?

然而,这还不算最郁闷的。太平公主和李旦固然在那里J流兄M感情,完全忘了她的存在,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被人撂在了旁边。那个目光犀利如刀的男子偏偏是李旦口中的三郎,也就是她的表兄,她刚刚教训完裴愿,那家伙就顶着一幅温和无害的笑容,走过来和她套近乎。

那种谈笑风生的风雅本领足以让凌波见过的任何公卿子弟汗颜,倘若她不是曾经化名男装,跑进平康坊歌伎的脂粉堆里头厮混了一阵子,见惯了风流阵仗下的龌龊,指不定此时就被稀里糊涂迷晕了。

她的抵抗力坚强并不代表裴愿就有这样的洞察力,愣小子三下五除二就被人套出底细无数,甚至还饶有兴致地说起了在C原上放鹰的事。她最初恨不得堵住裴愿的嘴,到后来自己也沉浸了进去。毕竟,她从出生开始就在洛Y长大,从来没有出过这座繁华的城池。那种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原野她没有见过,那种苍鹰翱翔空中的景致她也没有见过,更不提什么风吹C低见牛羊了。

不单单是他,旁边某位李三郎也听得一愣一愣,最后禁不住赞道:“如此胜景,我有生之年定要前往一睹,方才不负平生。”

“好啊好啊,到了庭州我一定好好做一个东道!”裴愿满口答应,旋即又转身目光炯炯地盯着凌波,“小凌,到时候你也来,我一定送你一匹脚力最好的骏马!”

看到裴愿满脸诚挚地看着她,凌波怎么也不好打击这浑小子的积极X。这位李三郎是谁?人家是堂堂安国相王李旦的儿子,还封着什么郡王。这样的人一向空口说白话惯了,裴愿居然会相信?只是,这愣小子既然一起邀请了自己,她低头一思量便笑了起来。反正她父母双亡,一个人吃饱一家人不饿,有时间倒是真的能够去庭州溜达一圈。

等等……裴愿分明是被流放到庭州的犯人之后,怎么说得好像无比风光似的?这么说她倒是又想起来了,想当初这愣小子一买合浦南珠就是两百贯钱,那边某个黑脸汉当初威胁她的时候,还说过什么腰缠万贯之类的话。

想到这里,她的脸Se登时一黑,可身边有个无比碍事的家伙杵在那里,她一时半会也不好相问。瞅了个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说话的空子,她蹭地一步溜了过去,笑YY地提出了告辞。当然,对于李旦的仗义相救,她也没忘了提出了发自肺腑的感谢。

相王李旦这个主人还来不及说话,太平公主便瞅着凌波,倏然露出了笑容:“十七娘,今儿个不是你谢八哥,而是八哥得感谢你。母皇当初处死裴相国用的是谋逆之罪,但他究竟有没有谋逆,全天下都知道。七哥之所以不赦裴相国之后,无非是因为困顿房州数十载的怨气,而八哥却是和裴相国多年师徒之谊,如今救下他的侄孙,这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凌波越听越惊讶,这太平公主的口气好似今天欠人情的不是她,而是相王李旦,这么便宜的好事实在有些不对劲。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相王李旦非但没有反驳,而且还认同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感激。这下子,她一下子感到头P发麻,若不是场合不对,她J乎想立刻溜之大吉。

果然,太平公主的话远远没有说完,而是紧跟着又加上了一番“语重心长”的善意提醒:“只不过,今天十七娘你帮了八哥一个大忙,无形之中却得罪了皇帝七哥,兴许也会触怒阿韦。他们当初被贬谪房州,阿韦路上生下安乐的时候,甚至连一张多余的被毡都没有,只能七哥脱下衣F包裹孩子,之后更是度日如年。他们有多恨母皇,便有多恨裴炎,你明白么?”

这样的提醒让凌波倍感无力。她难得大发善心救一个愣小子,谁知道会给自己惹出这样了不得的麻烦!这nv皇一退位,那至高无上的皇帝夫F便是大唐的主人,她惹得起么?

明知太平公主这提醒很可能别有用心,凌波却不得不端着一幅恍然大悟外加懊恼不已的表情连声道谢,当然也没忘了转头恶狠狠地瞪了裴愿一眼。让她更怒发冲冠的是,就她走开这么一会儿工夫,这愣小子和那李三郎竟是又拉近了J分关系,那G热乎劲让她怎么看都心里痒得慌。于是,那位T教出这么一个敦实少年的不称职父亲,被她在心里骂了个半死。

太平公主的前后两番话不但凌波听得心惊,李旦也不禁皱了皱眉,旋即便做出了决定:“这样吧,裴郎他们毕竟是S离庭州,洛Y令虽说刚刚F软,若是你们大摇大摆地住回去,难免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我在附近就有一处别业,十七娘你带裴郎他们住过去,我也好随时有个照应。再过J天,我让人送他们回庭州,免得再起波澜。”

凌波唯恐李旦留裴愿主仆四个住在此地,一听说住别业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还代某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子千恩万谢。然而,这相王李旦不点别人,却偏偏点了自己的儿子李三郎亲自相送。裴愿那三个“义仆”固然是受宠若惊,裴愿却没有多大感受,反而是不相G的凌波为之心惊R跳了一阵。

虽然同在一坊之中,但那别业和相王第中间还有老远的距离,众人自然是骑马同行。这一路上,李氏三郎谈笑风生,时而夸赞凌波的坐骑初晴,时而称道裴愿的武勇,时而指点坊间各处宅邸景观。即使是凌波心有成见,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位表兄的一言一语,都能深深地抓住人耳人心。

等到了地头安顿下了,人家前脚刚走,凌波后脚就直接冲到了裴愿房中,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人家的鼻子恶狠狠地B问道:“你不是裴相国的侄孙,流放庭州吗?怎么会那么招摇过市阔气大方?”

这裴愿讷讷还来不及解释说什么,一旁的罗七便拍了拍巴掌,嘿嘿笑道:“这事情很简单,我家主人素来善于经商,到庭州不久之后便积累了财富无数。其次么,庭州附近乃是西突厥故地,这某位可汗又将唯一的nv儿许配给了我家主人,所以少爷何止腰缠万贯?”

第十八章 一诺当千金

裴愿有一个强大的父亲。

裴炎被处死的时候,十七岁的裴伷先被免去了太仆寺丞贬谪岭外。这要是别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必定先忍气吞声走了,可裴伷先偏不。年少气盛的他不但请见nv皇,而且在nv皇接见的时候痛斥她作为李家的媳F应该任命贤德大臣,以东宫太子为帝,否则就会重蹈汉时吕氏家族的覆辙。可想而知,nv皇听到这种话B然大怒,召集群臣于朝堂对裴伷先处以杖刑一百。就是这样J乎能打死人的惊人杖刑,此君居然忍受了下来,之后长隶攘州娶Q卢氏,这才有了裴愿。

Q子死后,他又带着儿子偷偷潜回中原,结果事发之后再次被杖刑一百,流放北庭都护府,而这一次流放反而成就了他。到北庭头五年,他经商累积财富数千万钱,门下更有食客数千。紧跟着他又被庭州附近拥有军民过万帐的可汗看中,可汗不但把唯一的nv儿嫁给他,还额外附赠牛羊H金无数。他却一点都不吝惜钱财,都馈赠给门下食客,在从洛Y到庭州的一路上都布下了眼线。

因此,在nv皇派流人使大诛流人的时候,预先得到消息的裴伷先带着自己的新任Q子准备妥当之后开始逃亡。虽说很不幸地遇到了各种事件被抓了回来,但因为他的事情比较严重需要上报处置,前来处死流人的流人使没看到名字,杀了J百个人却唯独漏了他。之后nv皇把滥杀事件都推在了臣下身上,此君也就得到了赦免。

对于从来不知道这段往事的凌波来说,她着实是听得惊心动魄。这杖刑的厉害她尽管不曾看过,却曾经听说过,别说一百,就是十下二十下也很有可能要死人的。更何况当初nv皇是会同群臣对裴愿的老爹施以杖刑,要动小动作很难,而就算侥幸活命,立刻被解往攘州这一路上,寻常人绝对是凶多吉少。从这方面来看,裴愿的一身武艺,倒很有可能是家学渊源。

这样一个文武皆通的厉害爹爹,怎么会教导出这样一个儿子?凌波疑H地瞅了瞅正在发呆的裴愿,忍不住恶意地揣测了起来。是裴伷先的头一位卢氏Q子不合意,还是第二个身份高贵的公主Q子容不下这个继子,还是裴愿的资质实在太差,抑或这根本就是裴伷先有意培养出来的?

能问的事情问完了,她也不好在这里多逗留。今天她贯彻了父亲救人救到底的宗旨,可是却陷进了一个最大的麻烦里头。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回到宫里,是否会被上官婉儿训得狗血淋头。

今天最高调的虽然是相王李旦而不是她,但是,太平公主既然已经知道了她在里头cha了深深的一脚,只要这一位愿意,上官婉儿或是更多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而她在外头称呼李旦舅舅的时候,似乎也有不少人听到了。如今之际,唯有求神拜佛希望此事不要流入当今帝后的耳朵里,否则,她就真的可以卷铺盖跟着裴愿去庭州避风头了!

听到凌波要走,裴愿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口,眼看着她上马之后一挥缰绳,他忽然又出口叫了一声。见凌波策马回头,他便讪讪地挠了挠头,上前讷讷说道:“小凌,今天谢谢你了!我嘴笨不会说话,上次我要赔给你珍珠,你却不要,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他忽然伸出右手展开了巴掌,只见上头躺着一个三角形的铁P。

“这是我的师傅当年教我武艺的时候送给我的,听说内中用了天上的陨石,还是某位流落西域的巧匠千锤百炼制成。今天那铁链其实不是我拿手劈开的,而是用这个。”他上前把东西认认真真地塞进了凌波手中,又手把手地比划了J下,最后才露出了憨憨的笑容,“你拿着这个,人家不会有防备,若是有什么万一就可以用来防身。我再过J天就要走了,以后你一定要来庭州!”

那东西明明是铁石,但握在手心里却有一种温热的感觉,这不由得让凌波一下子怔在了那里。凝视着那双无比清澈的眼睛,她忽然笑了起来,竟是没怎么犹豫便点了点头:“好,若是我有空闲,一定上庭州找你!我有了初晴,也不要你什么马儿,只要你好好当一个向导就行了!”

“嗯,一言为定!”

裴愿满脸欢喜地伸出了巴掌,目光里闪烁着无比的神采。马上的凌波犹豫P刻,便伸出手在他的掌心敲了一记,旋即策马滴溜溜转了一个圈子,一夹马腹飞也似地疾驰而去。而随着马蹄声悄悄飘落的,还有一句似有似无的话。

“一诺千金,将来我一定会去庭州的!”

骆五早就跟了出来,见凌波纵马离去,自家少爷却呆呆地站在那里出神,只得上去叫了一声。见其转过头来依旧满脸茫然,他不得不出言提醒道:“少爷,那一位既然能叫相王殿下舅舅,想必是朝中亲贵千金。若是裴氏一门得以脱罪,兴许你和她还有可能。但照如今的情势来看,只怕今生今世你们是不可能了。”

“不可能……”

裴愿怅惘地重复着那三个字,露出了一个敦厚的笑容:“虽然才两天,但我确实喜欢小凌的机敏和善良。她既然答应了我,将来一定会来庭州的。骆五哥,你不用担心,我又不是那种一心读书的公子哥,不会害什么相思病。”

看着裴愿转身进门,骆五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有道是黯然**者,唯别而已矣,天底下唯相思两字最难以琢磨,裴愿这幅模样分明是情窦初开患得患失,不是相思又是什么?

大约是由于这J天雨雪过去天气稍好的缘故,这上元节之夜,一轮明月高悬空中,为这火树银花的季节平添了J分喜庆。凌波策马出了坊门,立刻就看到了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一张张心满意足的幸福脸庞中,丝毫看不到那场全城大索的Y影。那无数喧闹一阵阵地冲击着她的耳畔,让她的心情也莫名轻松了起来。

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反正是C心也没用的事,G脆不C心就完了!今天被那小子连累得根本没来得及逛灯会,现在去看看也不迟!

想到这里,她立刻翻身下马,牵着初晴就一头扎进了人群中。不消一会儿,欢声笑语和汹涌人C一下子就把她完全淹没了。

第十九章 仙居殿前的怒喝

上元节的夜里,凌波没有回洛Y宫。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身处无数欢乐的人当中,时不时有五六岁七八岁的孩子在她身边打闹玩耍,时不时有提着灯的好心人和善地和她搭讪,时不时有老夫老Q和她开玩笑,她感觉不到任何孤寂,感觉不到任何烦恼,到了最后甚至拉着一个特别可ai的小nv孩又唱又跳,连自己都说不出那满腔的喜悦究竟从哪来。

一夜狂欢过后,清晨的洛Y街头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和沉寂,只有一地凌乱还能看出昨夜上元的喜庆。不过,上元节解除宵禁三天,今天晚上还有最后一天,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刻,这里又会重复昨夜的光景。

往日早朝时分,天津桥前都会有不少官员等候入宫,但这一天这里却空空荡荡不见任何人影,仿佛是文武百官都仍在过节似的。凌波随便找了个卫士一问,结果得到了一个让她愕然的回答。

昨夜上元节夜宴,皇帝李显T恤群臣辛劳,道是节后一天休朝一日,百官可尽情在家中陪伴Q儿!

怪不得这往日人来人往的洛Y宫门前冷落车马稀,原来是有这么一通命令。凌波耸耸肩进了左掖门,一下马就发现防戍此地的羽林军卫士基本上还是原来那一拨,队正也没换过,内中只有J张陌生面孔,想来是大清洗后汰换进来的。

见着她下马,那队正一把拉住两个想要上前盘查的新属下,笑呵呵地亲自迎了上来:“昨天上元节宫内那么热闹的夜宴,县主居然舍得跑到外头去,还一夜没回来,这真是好兴致啊!怎么,是约会情郎?”

这要是换成别的宗室贵nv,指不定就一鞭子狠狠chou过去了,可凌波知道那队正不过是嘴J,人却心肠极好的,当下便只是白了这家伙一眼,作势敲了敲手中的鞭子:“老彭,你P痒了是不是,居然敢取笑我?我又不是什么贵人,这夜宴上又放不开,还不如出去逛逛灯会!话说回来,这南市的永嘉楼又有新酒推出,啧啧,还真是十里飘香……”

话还没说完,那个被称作老彭的队正便慌忙打躬作揖,旋即殷勤地亲自牵了马,涎着脸道:“我不过也就是那么一说,县主怎么就当真了!”

他一面说一面左右看了一眼,见周遭没有别人,便压低了声音说:“话说和县主一个想法的也不是没有,这昨儿个晚上夜宴到了一半的时候,相王和太平公主就先后逃了席,之后不多久,洛Y令便急匆匆地请见。谁知热脸贴了个冷PG,陛下那时候忙着欣赏教坊歌舞还来不及,哪有心听他啰嗦?所以他不一会儿就懊恼地去了。”

仿佛是生怕爆料不够,他还画蛇添足地补充了一句:“听说,这位新任明府大人是告了相王殿下的刁状!呸,也不看看陛下和相王是货真价实的嫡亲兄弟,怎么可能说翻脸就翻脸!”

骤闻此讯,凌波心中大吃一惊,但立刻不动声Se地往老彭腰带里轻轻塞了点什么。别看这些羽林军都只不过是守门的,打好关系可是好处多多,就比如这样的消息,真要是打听起来得琐碎死人,哪有如今这么轻松便捷?

“这种事你知道就好,千万别往外头传!”她又嘱咐了一句,见老彭连连点头,便朝不远处的J个羽林军卫士笑道,“今儿个老规矩,马褡裢里头有永嘉楼的新酒,大家下了值便各自分了吧!”

这一句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轰然应诺。不一会儿,初晴身上的那个马褡裢就被人掏得一G二净,更有人自告奋勇去把马送回马厩。闹哄哄了一阵,趁着一堆卫士在那里分酱牛R烧J等等下酒菜,凌波便悄悄闪开了。

单纯的小恩小惠固然没用,但小恩小惠结合平易近人的作风,那就大大有用了。她在这诺大的洛Y宫里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要是敢凭着上官婉儿那点关系抖起来,那才是找死!

一宿没睡对别人兴许影响很大,但凌波回到临波阁的时候却依旧是精神奕奕。进了院子,里头一P安静,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她便有意放轻了脚步。可等她推门进了自己的西头书房,那门不知道是年久失修,还是刚好在这个时候捣乱,竟是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嘎吱声。紧跟着,一旁的房间里便飞也似地窜出来两个人影,俱是眼圈黑黑的脸HH的,似乎是一夜没睡好觉。

“小姐,你还知道回来!”紫陌从小就是和凌波没大没小惯了,此时揉了揉眼睛使劲打量了一下主子,一下子把嘴撅得老高:“出去的时候还说宫门下钥之前一定回来,可我和朱颜姐姐一直等到了现在!”

她能这么说话,朱颜却是不敢,只得委婉地解释道:“昨儿个上官婕妤还派人来问,奴婢只能亲自过去回话,恰恰撞见了韦皇后,差点应付不下来。小姐,你好歹是住在宫里头,之前的腰牌是梁王殿下给的,如今梁王可不如当初,你还是该谨慎一些。”

“知道了知道了,朱颜你还真是和管家婆似的!”凌波笑着点了点头,旋即却忽然问道,“昨儿个晚上韦皇后又去了上官姑姑那里?陛下可曾一起过去?”

“这个奴婢就不太清楚了。”虽然摇头,但朱颜还是仔细回忆了一下,最后用很不确定的语气说,“看仙居殿那些人的形状,似乎陛下并不曾去,应该只有韦皇后一人。”

韦后和上官婉儿?凌波怎么想这对组合都觉得诧异,只不过这种问题问朱颜也是白搭,还不如到时候直接问上官婉儿来得方便。接下来,她就被两个忠心耿耿的婢nv拉到了正堂。朱颜和紫陌又是忙着拧热mao巾给她擦脸,又是忙着青盐漱口,还手忙脚乱地在温暖的炭火上热着小米粥和米糕——上元节后第一天,甭指望这大膳房能做出什么好吃的,还不如自己解决丰衣足食。

凌波回来之前原本肚子就填得半饱,此时被两人强自按着坐下,少不得喝了大半碗粥,剩下的就全都让给了等了一晚上且饥肠辘辘的朱颜和紫陌。好容易收拾停当,她又到内间换衣裳。

这逛了一晚上的灯会,身上尽是灯油味和汗味,甭说外头的大衣裳一定得换,就是贴身肚兜小衣,也同样得换G净。

于是,等她出现在仙居殿门前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然而,她刚刚照常跨进大门,两个宫人却忽然慌慌张张地上来将她拦住,前头一个年岁较长的极为尴尬地说:“县主,韦皇后昨日和婕妤商量了一晚上国事,一直到早上方才睡下,只怕不到下午不会起来。县主若是没有什么重大的事,还是先请回吧。”

商量了一晚上国事?这种话凌波怎么听怎么古怪,然而,就算她再疑H,这时候也是不好开口相问的,点了点头便准备打道回府。然而,这大门还没重新跨出去,外头就忽然响起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怒吼。

“上官婉儿,你不过是一个出身掖庭宫的宫婢,凭什么把我赶出洛Y,你算什么东西!”

居然有人在仙居殿前兴师问罪!凌波一下子打了个激灵,往外一看,就只见刚刚还空空荡荡的院子里站了十J个人,为首的那个头戴进德冠,身穿紫Se大团花绫袍,腰系玉带,正是如今皇太子之位呼声最高的谯王李重福。

这种两边对峙的节骨眼上,她当然不会傻乎乎跑出去。眼见四周内侍宫人乱作一团,她就找了个地方掩蔽好了身子,悄悄观望着外头的动静。不消说,这回绝对是有好戏看了。

第二十章 你算是什么东西

盯着仙居殿的牌匾,谯王李重福的眼睛J乎能够喷出火来。

他懂事没多久之后,父亲李显就被人赶下了皇位,一大家子人凄凄惨惨戚戚地前往房州。他是庶子,母亲昔日不过封了才人,在押解的路上又惊又怕,才到房州就过世了,甚至连一座像样的坟墓都没有。长兄和两个姐姐一个MM都是韦后所生,纵使再苦,李显和韦后都会将衣食让给他们。而原本少之又少的供给到了他头上,那J乎连填肚子都不够。

那种朝不保夕担惊受怕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现如今好容易熬到了头,眼看太子之位就要到手,他却在这喜庆的上元节之后,得到了一个令他惊骇Yu绝的消息。

上官婉儿竟然已经为他的父皇拟诏,让他离洛Y前往濮州就藩,且不得诏命不许离开封地一步!要知道,他是如今所剩三个皇子中最年长的,凭什么不得立为皇太子,而且还要被赶出洛Y!

此时,仙居殿中已经乱成了一团。

虽说上官婉儿如今已经高升当了婕妤,但由于政变也就是这些天的事情,因此仙居殿的人手还没增加多少,总共只有八个宫人四个内侍。昨晚上韦后留宿在此,本就让他们够手忙脚乱了,这当口窜出一个兴师问罪的,更是让所有人为之惶惶。有担心自家主子前途的,有担心韦后怪罪的,至于更心腹的珠儿等J个,则是担心李重福怒发冲冠冲进来,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所以,凌波所在的那个角落J乎没有人在意,就算是瞥见了,这些人也不会啰嗦半个字。谁都知道这位武家千金平日和上官婉儿的J情,这当口既然出不去,找个地方躲躲又有什么打紧?

约摸一刻钟之后,上官婉儿终于出来了。由于仓促,她只是穿了一件宽大的袍子,一头漆黑秀发就那么散落在肩头,面不涂脂唇不点朱,只有额心敷的花钿依旧在。大约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大约是被人打搅了沉眠之后异常恼火,大约是其他什么不知名的缘故,她的脸上露出了异样的绯红,跨出大门便用一种异常冷冽的目光盯着李重福。

“谯王好大的威风,是谁给你的权力擅闯我这仙居殿?又是谁给你的权力在这里大吵大嚷?”

“上官婉儿……”

不等李重福把话说完,上官婉儿便沉声斥道:“我乃陛下明旨册封的婕妤,谯王是皇子,莫非就连一点礼数都没有?抑或是说,我该上书陛下,给谯王府再委派一个王傅?至于谯王你口口声声说是我要赶你出洛Y,如今尚未见到诏旨,你又是从哪里来的消息,莫非是你在日夜窥伺陛下?身为皇子居然为捕风捉影的事情闯宫,谯王知不知道孝悌二字究竟怎么写的!”

精彩,果然精彩!上官婉儿这言简意赅的一番话,凌波听得心神荡漾叹为观止。这才是宫中赫赫有名的上官才nv,一上来就以大义责问,一上来就站得稳稳当当,简直让人辩无可辩,驳无可驳。一个沉不住气的李重福,还真不是上官婉儿的对手。

盛怒而来的李重福万万没料到上官婉儿会如此嘴尖牙利,一时间竟是哑口无言。尽管上官婉儿说的话里头挑不出半点mao病,但给他传讯的人说得信誓旦旦,他登时又犹豫了。可转念一想,上官婉儿出身掖庭,乃是退位nv皇的心腹,能够册封婕妤只不过*的是C诏传位的功劳,他甚至听说在册封之后,自己的父皇只在此地留宿过一宿,甚至还是和韦后同来,料想宠眷也是有限。

有了这点凭恃,他顿时又盛气了起来,当下又冷笑了一声:“上官婕妤,你既然提醒我,你是父皇的婕妤,那便该谨守后宫的本分。有道是无风不起L,若不是你牝J司晨,居然敢G预C诏大事,又怎会传出那样的流言?莫要以为你曾是则天大圣nv皇的心腹,便把本朝当作大周那时候……”

眼见某人在那里说得唾沫星子乱飞,仿佛越来越得意,凌波忍不住瞥了上官婉儿一眼。发现人家只是微微挑眉,既没有露出多少怒Se,也没有显出多少恼火,反而隐约有一种轻蔑和怜悯,她登时心中一跳,本能地往后瞧看。果然,一P面如土Se的宫人和内侍身后,她看到了某个面沉如水的nv人。

“牝J司晨……好,好!看来重福你这些年还真是长进了,竟学了这么多深奥的词。”

谯王李重福正在为自己的绝妙口才沾沾自喜得意洋洋,骤然听到这么一个熟悉的声音,立时顿了一顿。看清了那个徐徐走出来的人,他刹那间脸上血Se褪尽,慌忙结结巴巴地问道:“母后,母后如何在此?”

傻乎乎的一句话问出来,他这才醒悟到自己忘了行礼,连忙慌慌张张地跪了下来。此时此刻,他心中一下子翻起了惊涛骇L,甭提多懊悔了。韦后对他这个庶子说不上好,而自从他的兄长李重润故世之后,对他的态度就更恶劣了。即便他以长子自居,亦知道这嫡母在父皇的心目中非比寻常,更不敢招惹韦后。

在那种冷得如同冰块一样的目光中,他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儿臣……儿臣不知道母后在此。儿臣只是听说……听说上官婕妤妄自……妄自G政,想要对母后不利!”他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C,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母后,上官婕妤乃是旧日nv皇的心腹,最是狡滑善变,此等人怎能容她侍奉父皇身边,母后……”

“你给我住口!”韦后心有定见,又怎会被李重福这么一通拙劣的挑拨给骗倒,原本一直压在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迸发了出来,“如今在位的乃是你父皇,哪有什么nv皇!至于上官婕妤,哼,你母亲昔日在世的时候,亦不过是一个才人,你一个庶出皇子竟然敢对你父皇的婕妤出言不慎,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仿佛是觉得还骂得不够,韦后索X把最后一层遮掩也撕掳开了,Y恻恻又加了一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重福皇儿,莫要以为你重润皇兄死了,他就白死了!你做过的事情,我一桩桩一件件都会和你清算清楚!”

凌波悄悄张望,发现李重福讷讷难语,那面上的惊惶之Se根本掩饰不住,顿时想起当初那赫赫有名的杖杀事件。

她那位已经被迫退位的姑婆似乎很喜欢这种极其血腥的杀人方式,那一次杖杀李重润和武延基的时候,甚至还叫上了一堆文武官员,甚至连李显韦后都同样在场。幸好那时候她还不满十一岁,用不着勉强观看那样血腥的场面,但父亲回来之后呕吐不止,当天晚上就发起高烧的情景,她至今仍难以忘怀。

莫非韦后嫡子李重润的死,并不仅仅是张易之的诬陷和nv皇的多疑,而是谯王李重福在其中捣鬼?想到这一点,凌波渐渐露出了了然的神Se。这么说,谯王李重福怕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第二十一章 别把自己当女人

一场风波来也汹汹,去也匆匆。

李重福来的时候盛气凌人,去的时候却是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而因为这么一件事情扰了兴致,韦后也没有再多逗留,吩咐了上官婉儿J句便走了。值得注意的是,这回去的路上,她身边的两个宫人都是上官婉儿这仙居殿的人。也就是说,她昨儿个晚上在这里住下的时候,竟是根本不曾留下自己的人,哪怕是贴身侍nv。

韦后的离开让仙居殿上下全都出了一口大气,僵Y的面Se都有所好转。然而,和下人们中间渐渐活络的气氛有所不同,上官婉儿死绷着一张脸,没有半点缓和的迹象,那种Y梆梆的表情很是让珠儿等J个心腹为之惴惴然。最后,她终于看见了某处角落中探头探脑的凌波,这才露出了一个没好气的笑容。

“死丫头,人都走了,还躲在那里看什么?”

凌波闪身出来,先往殿外望了一眼,这才笑嘻嘻地道:“谁知道今儿个居然会撞见这么一幅情景,我不是吓得难以动弹么?那位谯王殿下来的时候威风八面,却原来是中看不中用的。”

“不过是个小角Se,某些没眼光的敬他如今是长子,他还真的抖起来了!少说废话,跟我进来,我有事情要问你。”

上官婉儿嗤笑一声转身往里头走,心中的恼火却仍没有消去。想想祖父上官仪出身名门,曾经官至宰相,母亲郑氏亦是荥Y郑氏的嫡支,却因为祖父上官仪一步走错,她生生沦落在掖庭,所以她最恨的就是人家揭她短处。倘若她昨天夜宴上对韦后提出驱赶谯王李重福不过是政治上的示好,那么今天,她确确实实恨不得杀了那个可恶的家伙。

凌波走在后面,虽然不知道上官婉儿要问什么,但她做贼心虚,自动联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一场闹剧,心中不免惴惴。到了里间,她便发现这里尚未收拾过,无论是妆台抑或是地上C上,都显得凌乱不堪。显然,她刚刚来时那宫人说上官婉儿和韦后尚未起来并非说谎。只不过,昨晚究竟是不是商量国事,那就很值得商榷了。

她正胡乱猜测,却忽然看到上官婉儿上前把帷帘一掀,没好气地唤了一声:“还躲着G吗,难道准备在我这仙居殿赖着不走不成?皇后都已经走了,你也赶紧从后头出去!能帮的我都已经帮你了,今后怎么样就看你的本事了!”

随着这个声音,凌波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帷幕后头敏捷地闪了出来,一下子瞠目结舌。这这这……这不是梁王武三思么?虽说以前她不止看到过一次,但像今天这么赤条条的还是第一次。话说回来,细看之下,她这位伯父的身材还保养得不错,至少没有大腹便便赘R无数。

昨晚上折腾了整整一夜,这早上难得的补眠却又被搅和了,武三思的眼睛下头自然而然就是两个黑眼圈。当他看到凌波满脸惊愕地杵在那里,脸上的肥R忍不住chou搐了一下,不安地瞥了一眼上官婉儿,发现她只努了努嘴做了一个让他走人的暗示,他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谢了一声,旋即抓起一件衣F胡乱披上,便匆匆出门让人去穿戴了。

这时候,凌波方才醒悟到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登时头P发麻心跳加速。上官婉儿和武三思有S早就不是秘密,可如今是什么时候,这位新任婕妤总得把这S情暂且放放才对!可上官婉儿居然把梁王武三思引荐给了韦后,天哪!

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之后,凌波终于用无比艰涩的语气问道:“姑姑是有意让我看到他的?”

上官婉儿施施然在妆台前坐下,拿起玉梳缓缓梳头,满头青丝秀发有的顺滑地贴在她的背上,有的滑落在肩头,从后边J乎看不见杂Se。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忽然叹了一声。

“我十四岁离开掖庭,就此跟随则天nv皇,至今已经有二十六年了。这二十六年来,我形形SeSe的官眷看到过无数,其中不乏有机敏聪明的千金,我却从来不曾和她们有过什么更密切的往来,你知道是什么缘故?”

凌波本能地觉察到一种临近的危机。她和上官婉儿相识相善很是自然,当J情深厚之后,上官婉儿做事情从不避她,三年下来,她登堂入室更是从来没有多思考什么。然而,现在被人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她便忽然醒悟到——当年十二岁的她固然比同龄人更聪明更老练更圆滑,但比起在深宫nv皇身边浸Y二十年的上官婉儿来说,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为什么上官婉儿会那么轻易地接受了她?

“第一,你姓武,好歹是那个混球的侄nv;第二,你聪明但识时务懂分寸,和那J个一味野心BB的武家千金不同。”

上官婉儿仿佛是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随即取下了贴在额心的花钿,轻轻拨开了垂下的卷曲额发。镜子中间那张秀丽脸庞的额头上,赫然是两个漆黑如墨的字。她苦涩地笑了笑,从妆盒中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金银贴箔,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贴在了额上,旋即又放下了那一缕头发。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上官婉儿额头上的刺青,但凌波还是感到心里一阵发慌。对于这黥刑的缘由,上官婉儿从来讳莫如深,她当然也不知道。这梅花妆和上官鬓她倒是熟悉,据说就是如今上Y宫那位昔日nv皇,亦是对这样的装饰赞不绝口,仿佛忘记了昔日是谁下令行的黥刑。

“所以说,这么多年来,能入得我眼的,也就是你了。”

上官婉儿这才转身站了起来,慵懒的眼神中却流露出J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戏谑:“我若是真看不透你这个小丫头的小心思,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不论其他,加上今天这一桩,仅仅是这宫中的隐秘事,你知道的只怕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对不对?”

这是提醒?抑或确切地说更是威胁?

尽管知道上官婉儿说不上有多大的恶意,更多的是善意提醒,凌波仍不免感到一种无力。难道,这就是阅历和气势的差距么?

“昨晚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虽然洛Y令的人只是说相王身边还有个少nv,但我料想必定是你。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陛下和皇后有多痛恨裴炎。你居然管这种闲事,难道不记得平时我怎么教你的?相王固然是老好人不假,可你需得明白,纵使陛下和相王是兄弟,但先前的事情,不是所有人心里都没有芥蒂的!记住,nv人要站得高,首先就别把自己当nv人,心肠该Y的时候就得Y!”

对于这样的教训,凌波早有所预料,倒没有刚刚那么吃惊。她也知道这些话纯粹是为了自己好,遂低头应了。然而,紧跟着,她的耳朵里就钻进了一句平淡却冲击力更大的话。

“则天nv皇退居上Y宫,韦皇后正好说状况。你聪明是好的,但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妨去上Y宫好好呆一阵子冷静一下。我已经对陛下和韦皇后说了,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晚上就挪过去。”

第二十二章 “发配”上阳宫

上Y宫处洛Y皇城之西南隅,南临洛水,西距谷水,东接皇城右掖门之南,北连神都苑,始建于高宗调露元年。此宫与高山、宿羽两宫相映成趣,若登高望远则可尽览洛Y秀Se,乃是nv皇当年最喜ai的地方。

宫内正殿为观风殿,乃是上Y宫中最绮丽的宫殿。nv皇昔日常常在此听政,发号施令君临天下。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正月里的玄武门政变之后,武后又被移到了这个她曾经最最喜欢的地方,内外都有羽林军严兵看守,就连在此地侍奉的内侍宫人都不能随意进出。而每隔十日,刚刚登上天子尊位的李显都会带文武百官来参拜,场面煞是热闹。然而,这却难以掩饰此地如今的凄凉落寞。

这天H昏将近的时候,奉命戍卫上Y宫的右羽林大将军李湛得到报告,说是有人奉命前来上Y宫属下报告一应手续和凭证都没有任何问题,但出于职责和慎重,他还是亲自接见了这位号称韦皇后特使的少nv。

甫一见面,他就微微皱起了眉头。来人看上去不过是刚刚及笄的年龄,T态容貌皆是不俗,一身装扮更是显出了千金贵nv的身份。然而,他却认得这个少nv——开光县主武凌波,武三思的侄nv,nv皇的侄孙nv。他隐约记得她和上官婉儿过从甚密,现如今居然又成了韦皇后的特使,这就很值得注意了。

凌波何尝不知道人家在打量自己,事实上,她根本不想到上Y宫这个鬼地方来,甚至巴不得这位右羽林大将军认为她可疑,把她拒之于门外。所以此时此刻,她也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很有些传奇的人物。

李义府当初有好J个儿子,流放的时候却都流落各地,死的死散的散,李湛还是nv皇亲自召回来授予高官的。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大唐第二次玄武门事变中,亲自把尚在犹豫的李显劝出了东宫,实打实地奠定了拥立大功。

此君虽说是李义府的Y子,却没有继承乃父俊雅的外表和笑里藏刀的特质,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他下颌留着一丛茂密的胡须,眉角隐约可见深深的皱纹,眸子中神光湛然,整个人异常魁梧挺拔。四十出头的年纪能够当上大将军,这在大唐也确实是极其少见的。

此时,李湛心头异常疑H,但亦找不到留难的理由,于是便沉声解释道:“县主既然是奉韦皇后之命来的,有些话我便要先关照在前头。首先,县主应该知道,则天nv皇一直住在观风殿,因为身T不好,所以等闲并不见外人,就是陛下率百官谒见,也只是在外遥遥叩首而已。所以,观风殿周遭都有严密的守卫,还请县主不要误闯。”

误闯……

凌波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果然是年富力强就当上高官的人物,这话说得既到位,又不伤人。她以后要是再不识相在观风殿附近转悠,那人家早把丑话说在了前头,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只可惜,她着实没打昔日nv皇什么主意。

一句话,她其实是被上官婉儿发配到这里来禁闭思过的,去贸贸然接近nv皇做什么?难道她那位nv皇姑婆一下子大发善心,认为她是可造之材想要栽培一番?做梦吧!曾经在天空翱翔的苍鹰,绝不会因为老迈就看上一只微不足道的麻雀!

“李大将军放心,我不过在此盘桓J日,决不会触了禁令。”

李湛当然不会因为这么一句空口白话就少了警惕,但还是欣然点头,随即唤来了一个宦侍,命其把凌波主仆三人领去安置。等到人一走,他不禁在心里思量了开来。这等事先没有任何预兆的安排,他是不是应该去和张柬之J个通通气?

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中倏地一闪,旋即就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同是拥立功臣,那五人如今位居宰辅把持朝堂,他却得在这里守着一个行将就木的垂暮老人,而且还是对他有恩情的旧主,这算什么!

上Y宫虽是建造在洛Y宫范围之内,却是自成一T,除了观风殿之外还有楼台亭院无数。大约是为了防范有人和住在观风殿的nv皇太接近,那内侍带着凌波一路穿过了浴日楼、七宝阁、丽春台、耀掌亭、九洲亭等好J座建筑,最后停在了一处幽静的院落前,这才毕恭毕敬地做了个手势。

“县主,这是仁智院,最是清幽不过的地方,没人打扰,内中也一直有人打扫。只不过事先没有知会,这被褥什么的一时来不及调换,小人这就去叫人去收拾新的被褥,连带晚上的柴炭等等一应物事。”他一边说一边讨好地看了一眼凌波身后满脸好奇的朱颜和紫陌,又殷勤地说,“这大冷天的,县主只带两个人也不够使,小人再去叫上J个,否则这等到天黑了只怕屋子还是凉的。”

人家这般殷勤小意,凌波当然不是不会看眼Se的人,当下便示意朱颜赏了一小串铜钱。等那内侍一溜小跑奔出去安排,她少不得好好逛了一圈这个自己要住上一阵子的地方。

清幽两个字是一点都没错的,这周围是竹林,如今天寒地冻当然看不出什么葱翠光景,但夏日里想必会无比荫凉。与此同时,她目所能及最近的建筑物,少说也在五十丈开外,要想逛门子只怕是有些困难了。整个仁智院一共有东西七间屋子,正堂和正寝还算G净,其他地方则与那内侍所说大相径庭,一幅完全没人收拾的感觉。她用手指轻轻在某张案桌上一撸,结果那浮灰厚得惊人。

“这么脏的地方,这可怎么住!”

朱颜在宫中时间长已经习惯,紫陌却还带着小孩子脾气,赌气把行李一扔道:“这就算有人来,得收拾到什么时候!”

凌波正四处瞅着,听到这埋怨不禁笑道:“怕什么,又没有人说这里要让你收拾。这里不是临波阁,你和朱颜晚上就在我那里住,谁能说一个不字?”

“真的?”

紫陌喜上眉梢,正想开口道好,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朱颜慌忙转身去开门。大门一打开,首先映入三人眼帘的便是一个身高五尺有余的弱冠少年。虽然年少,腰背却已经极其宽厚,孔武有力中却又带着一G斯文气。若不是凌波认识他,只怕会误以为是一个不相G的男人闯进宫了。

朱颜紫陌满脸诧异,凌波却露出了笑容。哟,这不是老熟人么?

第二十三章 内宦

那少年的后头还有四个三十出头的宫人。三十岁对于男人来说或许还是身强力壮的盛年,但对于nv人来说,却不可避免地年华老去。即使她们个个敷着厚厚的脂粉,但仍旧掩不去那种从内往外流露出的疲惫和苍老。她们的面上全都挂着深深的讨好和殷勤,说话的声音也都是又急又快,生怕这上Y宫中难得出现的贵人对她们不满意。

行过礼后,四个宫人也不等前头的少年说话,全都卷起了袖管准备从这间屋子开始打扫。见到这情景,还是朱颜提醒了一句,道是先打扫正堂和正寝,她们方才慌忙点头去了。

没了碍眼的人,凌波这才笑YY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心想这要是以前,她就算去迎仙宫,碰上这一位只怕也得偷偷摸摸的。要知道,大唐亲王郡王多如牛mao,县主则更是铺天盖地,她这个父母双亡的孤nv算什么?被人看见和nv皇颇为宠ai的宫教博士在一起,那麻烦就大了,指不定以为她有什么不良企图。

昔日则天nv皇在位的时候,凌波很少出入迎仙宫,除非是nv皇大宴亲戚,否则她也很少会在大场合露面。然而,她的阔绰出手却为她带来了很大便利,除了上官婉儿的庇护,除了那些在她出入宫禁时提供方便的羽林军卫士,不少宫人内侍都得到过她的好处。当然,她是绝对不会疯狂到去贿赂迎仙宫那些人的,就比如眼前这位。

很少有人知道,就是为了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花销,凌波把已故的父母留给她的家底给挥霍了四分之一。由于她没有兄弟姐M,唯一的管家亦是当初父亲还在当小地主时留下的人,所以这种败家子的行径没有人会指责。

此时,她把满脸无聊状的紫陌打发了出去当监工,又支走了朱颜,把门关严实了,转过身来便笑眯眯端详着面前的少年:“我说小高,你这个宫教博士……不对,你年前才刚刚高升了内府丞,居然甘心情愿到这里来陪伴我那位姑婆?”

这少年正是高力士。他虽然年轻,却是则天nv皇曾经最宠信的内侍之一。他九岁就被岭南讨击使李千里进献入宫,而武后见到之后深为喜ai,不但令宫人抚养,而且命翰林内教坊悉心教导,不久又入养高氏,年十三便封了文林郎,进宫教博士。后来他虽然因事被逐出,但不久就被召回,甚至还擢升到了内府丞,算得上是内侍省重要人物了。

就是这样年纪轻轻却称得上老油子的少年,此时却嘿嘿一笑,刚刚的谨慎小心全都变成了懒洋洋。

“这要是别人问我,我肯定说,则天nv皇对我有恩,如今她纵使病卧在床,我也应该F侍左右。只不过既然是小凌你,那我就实话实说好了。如今外头局势看不明白,倒是这上Y宫大家都投鼠忌器不敢动,我索X就躲一躲看看风Se,等到尘埃落定时再出去岂不是更好?不过小凌你可要小心,梁王武三思现在没那么风光了!”

凌波越听越觉得好笑,见他竟是露出了一丝得意,忍不住怔忡了一会,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了一个青衣nv尼的身影。想起那时候高力士听到姐姐冯媛消息的一刹那,曾经露出的惊喜神Se,她忽然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死小子,就知道卖弄聪明!”她没好气地给了高力士一个白眼,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你在这上Y宫打听消息不容易,大概不知道某件事。就在前天,上官姑姑已经拜了婕妤。”

上Y宫确实闭塞,别说是高力士,除了大将军李湛之外,所有羽林军卫士都不得外出,采买的食物也是有专人运送,所以没有半点消息能够传进来。因此,听说上官婉儿成了新皇的婕妤,高力士先是惊叹连连,紧跟着又露出了一丝羡慕。

“我还以为你和那一位走那么近,一定讨不到好,谁知道她还真厉害,明明先前还和武三思……”

毕竟在深宫多年,这后头的话高力士就不好再说了。他对上官婉儿并没有什么好感,这只是一种本能,决不关乎其他。所以,他起初并不喜欢和上官婉儿J好的凌波。只不过,后来他受不了某人的死缠烂打以及那种纯粹好奇的态度,S下偷偷见面也从一开始打听姐姐的情况,到后来的彼此投契,竟是结下了在这深宫中难得的J情。

虽然只是十J天没见,但这十J天恰似是整个正月里最最动乱的J天,因此两个人立刻用最快的速度J换消息——说是消息,其实还是凌波吃了亏,高力士能够提供的不外乎是nv皇的健康状况如是等等,而这些对于凌波来说没什么大用;反而倒是论功行赏以及朝廷中的权力分配等消息高力士听得异常认真。

末了,某个少年老成的家伙长长嘘了一口气:“没想到会有那么大的变化,看来,武家一时半会垮不了,小凌你这个县主娘娘,还是当得稳当得很!”

“去你的,谁稀罕那个县主!”凌波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面上忽然流露出了一种少有的冷Se,“若不是我爹爹当初受封亲王,在洛Y这种地方小心翼翼担足了心思,大概还能勉强多活两年!若不是我爹病故,我娘又怎么会早早跟着他去了,只留下我这么一个?”

不提家世还好,一提家世,高力士的脸Se也Y沉了下来。当初冯氏破家的时候,他年纪还小不太懂事,但和母亲失散时那种刻骨铭心的悲恸,那种利刃加身的痛苦,他时时刻刻都记得。在翰林内教坊的时候,S底下甚至有不怀好意的人悄悄和他勾搭——说是害得他不得不忍受那种痛彻心扉的苦,不得不屈辱地被人送入宫的罪魁祸首固然是某些官员,但始作俑者却是晚年酷厉的nv皇。

只不过,某些事情是要压在心里,一丝一毫都不能流露出来的。

于是,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打起精神缓转气氛道:“对了,你刚刚说,你这个所谓韦皇后特使是被发配到这里来禁闭思过的,那我可有伴了。”

虽然也很是欣喜有人可以陪着说话,但凌波还是看不得高力士那幅P笑R不笑的嘴脸,遂啐了一口:“你可是我那姑婆身边的红人,成天在我这里出没,不怕人家给你小鞋穿?”

“外头如果还是那五大功臣的天下,李大将军必定会尽忠职守。可他的消息毕竟不闭塞,这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变天了,他犯得着抓我的把柄?”高力士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忽然露出了一丝同龄人所没有的沉稳和自信,“再说,他也犯不着和你这个韦皇后的特使过不去,顶多就是以为我想攀高枝而已。一个区区宦官,像他这样的大将军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说到宦官两个字的时候,高力士的眼神中闪动着一种异样的嘲讽和戏谑。

第二十四章 漫漫长夜

随着夕Y的彻底落山,夜幕渐渐笼罩了上Y宫。正月十六的月亮也露出了它滚圆的身躯,然而,那朦朦月光落在地上瓦P上树上台阶上,却并没有留下皎洁的芬芳,而是投下了一种Y恻恻的气氛。巡逻的羽林军卫士已经开始一个个小队地在殿阁间开始巡逻,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感觉。

正月已经过了一半,隆冬却并没有过去。

由于那四个宫人手脚麻利,仁智院的收拾工作在半个时辰前刚刚结束。小火炉已经烧起来了,防寒的围帘也已经挂起了一层一层,虽说来不及学有钱人家过年那样,用花椒和上泥把四壁粉刷一遍,但好歹已经有那么一种温暖的意味流露出来。送来的新被褥有些Y冷,不过三四个灌满热水的铜脚婆已经塞在了里头捂着,不多久就能暖和起来。

而且,仁智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竟还有一个专门供洗浴的浴池,里头还有一个简易却好用的壁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里没有厨房,一应食物都由大厨房供给。只是前来送饭的那两个宦官满口答应明日除了这些熟食之外,再送一些生的蔬菜R食,至少自己能拿炭火小锅子煮点汤,凌波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晚,她只是只随口扒拉了一点吃的,等朱颜和紫陌吃完了,便让朱颜把剩下的拿去分给那四个宫人,同时还带过去了半吊钱。

好一会儿,朱颜方才回到了屋子,见紫陌正在忙忙碌碌地收拾被褥,一副一定要睡在这里的架势,她顿时莞尔一笑,旋即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正在看书的凌波面前。

“小姐,奴婢刚刚看见,她们四个的定食里头连个油花都没有,就只有JP菜叶子。正好送过去的东西里头有R菜四样,就是其他的也都不怎么动过,所以她们看见这些,眼睛当下都红了。只不过那半吊钱她们都不肯收,说是小姐若真的想打赏,到时候出去的时候把她们捎带上,那就是最大的恩德了。”

听到这话,凌波顿时皱起了眉头,紧跟着抬起了目光看着朱颜:“你怎么对她们说的?”

“奴婢说,那是掖庭局的差事,小姐无权G涉,不能此时说好话哄了她们尽心F侍,到头来丢开不管。”朱颜一面说一面瞥了凌波一眼,见主子露出了赞赏的表情,她便又接着说,“奴婢告诉她们,其他的不论,小姐在这里住的这些天决不会亏待了她们。就算走了,也至少会让人关照她们。她们虽有些失望,但看样子还是感激的,所以奴婢最后还是把半吊钱都留下了。”

凌波站起身点了点头,见紫陌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好了,正在旁边偷笑,便没好气地在她头上弹了一指头:“笑什么!好好学学你朱颜姐姐,你就知道凡事任由着X子来,哪天闯了祸都不知道。赶紧去准备热水,泡了脚都早些睡!”

这一夜,凌波辗转难眠。燃烧的炭火早就让房间温暖了下来,厚厚的被褥亦是被脚婆捂热了,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宁神香的气息。她能够听到朱颜和紫陌的鼾声,可她翻来覆去却一点睡意都没有,那种难以名状的焦躁感让她异常难受。

到最后,她实在耐不住这种长夜折磨,G脆一翻身坐了起来,才准备披上外头的大衣裳,刚刚还睡得香甜的朱颜忽然也坐了起来,揉着眼睛问道:“小姐可是渴了?”

凌波扫了一眼紫陌,见她蜷缩成一团仿佛睡死了一般,心里不禁叹了一口气,摇摇手示意朱颜躺下,自己也索X又躺了下来。反正睡不着,她G脆把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最后,她惊愕地发现,这正月短短十J天发生的事情,竟好似比她这十J年经历的事情都更加精彩。

难道是因为这个世道差不多乱套了?想着这个问题,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凌波在上Y宫度过的这个漫漫长夜,外头却有无数人在欢庆这上元节的最后一天狂欢。而此时此刻,洛Y城也有更多人没有出门,有更多的地方仍然灯火通明。有的是在紧急商量大事,有的在观看歌舞聆听笙歌,有的是在忙着抱美人——这些美人中,有身段窈窕婀娜多姿的美nv,但亦有面目俊秀身材高大的美男。

紧挨洛水和天津桥的旌善坊一处豪宅中,十J天前刚刚从郡主荣升公主的某位金枝玉叶,正在舒适惬意地享受着别人精心的侍奉。室内弥漫着一G醉人的甜香,深红的帐子垂在地上,在纯Se的西域mao毯上留下了一抹妩媚的颜Se。

虽是冬日,那个俊秀的年轻人却满头大汗,一双手却丝毫不敢停。当他的手顺着那光滑的脊背,轻轻按在了那翘挺的丰T上时,耳朵忽然听到了一声**,这顿时让他浑身火热难以自制,某样物事忽地Y梆梆地挺起,恰恰顶住了身下佳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他魂飞魄散,J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连连叩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正在这时候,门帘忽地被人掀开,进来的男人同样是容貌英俊,但和地上那个美男子相比,却多了一种傲气。他不耐烦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忽然暴起一脚把人踢开,旋即怒声斥道:“没用的狗东西,连侍奉公主都不会,就知道磕头有什么用,滚!”

眼看那美男子踉踉跄跄地退了出去,床上的佳人惋惜地叹道:“这个家伙手法倒是不错,长得也还马马虎虎,就是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可惜了!”

“裹儿,这天下美男子多了,可有谁能比得上我?”

安乐公主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才懒洋洋地翻过身来,媚眼如丝地朝丈夫飞了个白眼。武崇训刚刚进来之前,才在另一个地方和某个绝Se侍nv调过情,就差突破了最后一步。此时见那峰峦起伏的胜地正散发出无穷无尽的诱H,他顿时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火热,毫不犹豫地扒下衣F扑了上去。

两个赤条条的人也不知道厮打J战了多少个回合,这才彼此分开。这一番激战下来,武崇训已是如同死狗一般根本动弹不得,安乐公主却没事人一般地坐起了身,就这么浑身赤L地下了床,沿着那温暖的西域mao毯走到了铜镜跟前。拿起角梳随便梳了两下头发,她这才转头说道:“你若真是想你爹当宰相,单单*我母后可不够,父皇那里我还是说得上话的。事成之后,你要是真有心,便给我……明白了么?”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脸上愈发显得娇艳不可方物。

见武崇训瞪大了眼睛看她,她又回了一个妩媚的眼神:“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了你。我那些陪嫁侍nv随你挑选,只有一条,要是你敢让谁珠胎暗结……”

武崇训一下子恢复了精神活力,猛地从床上蹦了下来,从后头把安乐公主紧紧抱在了怀中,笑嘻嘻地说:“裹儿,那些呆板的侍nv怎比得上你?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一定另外好好谢你!”

第二十五章 上阳宫的秘密

短短的三天解除宵禁日终于结束了。

一大清早,定鼎门大街上的一地狼藉已经被人清扫G净,过完了假期的官员也再次精神抖擞地云集天津桥等待上朝。由于接连三天都是大晴天,因此地上早就没了积雪,只有皇宫的飞檐上依旧能看到皑皑白Se,仿佛提醒人们严冬还未过去,春天尚未到来。

比起其它地方,上Y宫的严冬气氛更加厚重。由于人手和安全上的考虑,除了必经的主G道,其他地方的积雪根本没有人理会,因此放眼看去白SeJ乎成了主Se调。巡逻的卫士踩在尚未融化的雪上,不时发出嘎轮拇潭簦路鹗窃谙蚰切┧降紫峦低得娜朔3隽司尽�

当然,这世上总有不怕死的人。

因为一夜没睡好再加上心事重重,所以,凌波一大早醒来就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不得不让朱颜取来冷mao巾使劲敷。好容易把这痕迹遮盖下去,梳好头换好衣F,她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粥,不速之客就光临了。当着朱颜和紫陌的面,来人的态度恭谨有礼,低眉顺眼地仿佛是一个寻寻常常的宦侍,让人挑不出一丁点mao病,说出来的话也异常婉转。

“大将军说,这上Y宫大得很,县主既然是韦皇后特使,便不妨在那些可以走的地方走一走。只不过若是没一个带路的,只怕县主走着走着就没了方向,所以小人既然昨日来过,今日便也负责指引。”

这不是欺负人家不认得他么?

凌波见高力士恨不得把头钻到地缝里头的架势,顿时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朱颜紫陌向来只在临波阁伺候她,很少出门,因此根本不认识高力士。至于刚刚过来请安,局促地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的那四个宫人,则更不会知道,如今站在面前的这个少年宦侍,曾经是内侍省中可以说得上话的角Se——昨晚上过来的时候,她们竟完全把高力士当作了寻常宦官。

天真烂漫的紫陌忍不住在旁边cha嘴道:“小姐,正好我也想在这里好好逛逛,进宫之后,我还只去过陶光园!”

朱颜却知道此事非比寻常,连忙一个眼神丢了过去,见紫陌仍不依不饶,她只得出声提醒道:“这上Y宫可不是能够随意逛的地方,紫陌,你可千万别给小姐添麻烦!你要逛的话,待会我陪你在附近走走好了。”

凌波情知高力士年纪轻轻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狐狸,这巴巴地赶过来绝对有名堂,因此朱颜这话无疑解决了她的最大麻烦。于是,匆匆喝完粥用了两块卷子,又安抚了满脸不得劲的紫陌,吩咐朱颜把昨天不曾领到的一些东西领回来,她便跟在高力士身后出了仁智院。直到走出百多步,周遭已经没什么人影,发现人家还埋头只顾走,她只得咳嗽了一声。

“喂,你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少说废话,跟我走你就明白了!”

高力士头也不回地撂下这么一句话,脚下丝毫不停。跟在后头的凌波觉得蹊跷奇怪,但觉得这小子平日固然促狭,至少不会害她,便只得将信将疑地跟着他往前头走。由于上Y宫太大,她之前只来过两三回,因此她起初还能记下沿路建筑物的名字,可无数个东拐西绕后,她完全失却了方向。直到最后跟着高力士进了一处宽敞富丽的院子,听他说已经到了,她方才头昏脑涨地拍了拍头。

“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这里G什么?”她很怀疑,高力士刚才是在试探后头有没有盯梢者。

“这是仙居院。”

整个洛Y宫中亭台楼阁无数,凌波就是记X再好也不至于能记下所有的名字。然而,上官婉儿的仙居殿她却记得清清楚楚,此时不觉呆了一呆。仙居院和仙居殿之间,岂不是就只差了一个字?

对于凌波的这种表情,高力士很是轻蔑地撇了撇嘴:“这洛Y宫中的宫殿,重名同义的多了,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仙居院虽然及不上你那位上官姑姑的仙居殿,昔日却是则天nv皇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对了,你知道上Y宫是谁监造的?”

听到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凌波额上不可避免地爆起了一根青筋。这小子,欺负她阅历少是不是?她又不是上官婉儿那样过目不忘记X绝佳的才nv,怎么会记得这种问题?再说,这今天高力士神秘兮兮地带她到仙居院来,和上Y宫是谁造的有什么关系?

“造这上Y宫的是韦机。当初高宗陛下和则天nv皇都想在洛水之滨造宫殿,他善T圣意,便将此地造得豪华富丽,气派远胜于了高山、宿羽两宫,所以深得赞赏。只不过投合了二圣的心意,别人就不高兴了。那时候尚书左仆S刘仁轨心有不满,诉诸于侍御史狄仁杰,那位二十年后赫赫有名的狄国老当时还是御史,于是就上表弹劾,倒霉的韦机结果被罢官。不但如此,他之后又得罪了则天nv皇,于是终身不得起复。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很倒霉?”

凌波漫不经心地听着,心中却在琢磨:这翰林内教坊是不是太尽心尽责了,居然高力士连这种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都知道。还有那个韦机,叫什么名字不好偏偏是危机的谐音,这不是折腾自个儿么?

正当她满心不耐烦的时候,却一下子被人拖到了一边的墙后头。她正想开口质问,冷不丁听见有些动静,赶紧本能地闭上了嘴。甭管怎么说,高力士神神秘秘带她到这里来,若是被人撞见就麻烦了。

然而,当她凝神细听时,却没有听到院子外头有什么响动,那声音反而像是从屋子里头传来的。在一阵细碎的声音之后,院子里那座屋子的正门忽然缓缓被人推开了,紧跟着,又传来了轮子转动的声音。

“陛下,仙居院到了。”

“嗯,想不到今天又出太Y了。”

前头这个声音凌波并不是很熟悉,然而,当她听到另一个苍老的nv人声音时,整个人一下子就呆住了。在这个上Y宫里头,能够被人称作是陛下,又是nv人的,似乎只有一个。可是,不是说则天nv皇在观风殿养病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个仙居院!更重要的是,高力士怎么会知道!

她用喷火的目光死瞪着嬉P笑脸的高力士,旋即想起了这小子刚刚那番意味深长的话。那个韦机既然负责造上Y宫,难道是背地里还搞了些稀奇古怪的名堂?

第二十六章 皇太子妃?谁稀罕!

是人都会老的。即便是活了八十二岁,当了二十八年皇后,六年太后,十六年皇帝的则天大圣nv皇,亦逃不过年华老去的悲哀。

凌波小心翼翼地把身子藏在墙后头,偷偷瞧看着那个轮椅中的人。犹记得那一次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B迫nv皇退位的时候,她还看到这位姑婆依旧有大半乌丝,但现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种刺眼的苍白——是苍白,而不是洁白。单单一个背影,就带给人一种无穷无尽的落寞和凄凉,让她难以把眼前这个暮年老F和昔日威凌天下的nv皇重叠在一起。

就在她满心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轮椅忽然嘎吱嘎吱转了一个方向,见对方有脸朝自己的架势,她不禁魂飞魄散,赶紧缩回了脑袋。可不多时,她却又禁不住心中的好奇,用最快的速度小心瞥看了一眼。

那是一张枯槁陌生的脸,唯一熟悉的是那双眸子。而就在十天前,她还记得病重躺在榻上休养的nv皇在面对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时,脸上敷了脂粉,头上cha着宝钗,无论肌肤还是眸子都带着年轻人一般的光泽,看上去一如寻常四五十岁F人的光景。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而那话语中附带的吹气则让她的耳朵痒得慌——“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人自然也就撑不下去了。”

虽说恨得牙痒痒的,但凌波却没法回头和这个可恶的家伙算账,只得暂时记在心里头。虽然她不敢再冒着危险瞧看外头,但清晰的话语声还是传了出来。

“云娘,你说朕到了九泉之下,他见到朕的时候会不会生气发火?”虽说是问句,但问的人显然没有指望会得到回答,不多时又喃喃自语道,“他一定会恨我入骨,除了显儿和旦儿,朕把高祖、太宗,还有他的其他儿子全都杀了,还夺了李唐的社稷。他虽然曾经对不起我,但我做的事情更对不起他。我是他一生最ai的nv人,若是他知道这些,怕是我要成了他最恨的nv人……”

从朕到我,这口气的变化就是傻瓜也能听得出来。唯其如此,凌波更是感到心惊R跳。没了牙齿的老虎也是很恐怖的,再说,她这个所谓韦皇后特使根本就是花架子,这要是真的被她那位姑婆发现,就是不死也要脱层P。还有,高力士这个死小子,看这情形绝对不会是第一次来偷听了,他怎么就那么大的贼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nv皇唠唠叨叨了老半天,而那个被称作云娘的nv人却J乎没有说一句话,最多也就是嗯J声答应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木轮椅的声音方才消失在了房间中,连机括的响声都清晰可闻。

直到确定四周确确实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凌波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脚下一软差点没软瘫在地。开玩笑,她还想多活J年,这种T窥是要人命的!想到这里,她登时转身怒视着高力士,却见对方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怎么样,倘若你把这事情告诉那位李大将军,或者G脆上报给上官婕妤或是韦皇后,岂不是一桩大大的功劳?”

“功劳个P!”气急败坏的凌波终于顾不上什么风度,横竖她从来都没把自己当成过淑nv,顿时破口大骂了起来,“这要是观风殿离这里远,nv皇怎么能轻易过来?分明这里就是观风殿附近!这要是人家问我怎么出现在这仙居院,我怎么说?这种功劳上身,那我就等死吧!”

“我这不是试试你有没有变笨么?”高力士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旋即丢开了刚刚那种涎着脸的笑容,正Se问道,“小凌,你已经及笄,也就是说可以嫁人了,你可考虑过将来的事?别看你现在日子过得还滋润,若是嫁错了人,那晚年说不定比nv皇更惨。”

这个乌鸦嘴!

凌波恨不得直接来一个撩Y腿,见高力士未卜先知一般躲得远远的,她这才哼了一声。算了,这招式对这小子压根没用。

寻了一个地方坐下,她这才开始发呆。虽然她父母双亡,但家里长辈还是一拨拨的,而且个个是皇亲国戚。不出意料的话,她的婚事要么是联姻,要么就是嫁一个宗室子弟,这还算是好结局。若是不好……指不定会嫁一个番将,或G脆是嫁一个不知道天南地北的土王。

看到凌波坐在那石头上出神,高力士却没有上去,而是抱着双手在那里看她。这洛Y宫就犹如一口大染缸,能够把起初原原本本的人染成各式各样的。就像他得意的时候,有无数人奉承;他被驱逐出宫的时候,亦有更多人落井下石。于是,他早就习惯了。只有这个答应了他姐姐说要照顾他,Y是以年岁比他大自封为姐姐的小丫头,有时候圆滑得惊人,有时候却固执得可怕。

他忽然开口建议道:“如果你不想平平常常嫁人,也可以考虑一下当今陛下,只不过想必有韦皇后和上官婉儿在,估计你没什么好果子吃。正好现在要册立皇太子,你大可退而求其次。韦皇后如今膝下无子,想必也愿意用一个人来拴住皇太子,只要上官婉儿肯推你一把,这个皇太子妃就跑不掉了。如今的皇太子妃以后就是皇后,或者是皇太后,也许像nv皇那样君临天下也未必可知。怎么样,我这设计不错吧?”

凌波原本心情就乱七八糟的,听高力士信口开河胡掰一通,脸Se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什么不错,糟透了!皇太子妃?谁稀罕!这昔日孝敬皇帝和废太子贤都是nv皇亲生的儿子,结果还不是一个死字,更何况如今甭管立哪一个,都不是韦皇后亲生的,我难道嫁过去当夹心R?再说了,你难道以为武家的nv人都死绝了,需要我这个没父母撑腰的孤nv出头?”

高力士头一回说的功劳还仅仅是玩笑,但这一回却带了J分认真的劲头,可是,在凌波的反唇相讥下,他忽然觉得自己才是一个白痴。然而即便如此,他却受不了凌波那种看白痴似的目光,连连咳嗽了J声。

“不管怎么说,这事情你都得放在心上,未雨绸缪总归比到时候束手无策的好。”

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凌波当然不会不考虑。然而,她总觉得现如今看似四平八稳的朝堂上难说得很。她倒不指望将来夫Q之间能恩ai永久白头偕老,她只是不希望,现在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将来一眨眼间就没了脑袋。

尊贵如太平公主,昔日精心挑选的夫婿还不是被活活饿死狱中?她没有那种抗击打能力,哪怕未来的夫婿并非她所ai,也绝不希望他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第二十七章 挑男人的诀窍

连着好J个晴天之后,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又让整个洛Y宫变成了洁白的世界。尤其是缺乏打扫人手的上Y宫,则更是银装素裹,最深的地方甚至有半尺厚的雪。

清晨,雪地里肃立着无数身着甲胄的羽林军,个个如同桩子一般站得笔直,那黑Se的格调和白茫茫的雪地J相辉映,显出了无尽的肃穆。大约由于皇帝和百官都已经赶来的缘故,地上的脚印足足绵延出去数里,放眼看去那官F的颜Se从紫Se、深绯、浅绯、深绿一直往下,竟是衬得雪地上好似绽放着一朵朵艳丽的鲜花。

除了数不尽的进贤冠之外,还有J个与众不同的身影。虽说天上不见太Y,但雪地的光芒映得那满头宝钿花钗熠熠生辉,那青Se的厚重袍F仿佛也显得鲜艳了起来,衬托着那J张娇艳的脸愈加意气风发。

这又是皇帝李显率百官谒见则天nv皇的日子。然而,往日这种场合只有百官需至,今天除了韦后之外,却破天荒云集了七位公主——太平、长宁、安乐、宜城、新都、定安、金城公主。这其中,太平公主作为李显的嫡M,当朝唯一的长公主,一身深青Se袍F自是显得无比庄重,而自她往下的其他六人则是妩媚的妩媚,娇艳的娇艳,懵懂的懵懂。

最显眼的却是安乐公主,虽说和其他姐M一模一样的装扮,但同样的宝钿同样的花钗,在她的头上却闪耀着和别人不一样的光辉。而那中间掺杂着无数金银线的礼F,亦是显得格外妖艳。那面上肤若凝脂,顾盼之间流光溢彩,更是流露出了一种别人所没有的傲气。

山呼海啸拜舞的人群中却没有上官婉儿,此时此刻,她正在仁智院中,又好气又好笑地打量着面前那个可怜巴巴的小丫头。

短短J天,上官婉儿就彻底奠定了自己在新朝的地位,不是作为李显的宠妃,而是作为新朝真正执掌C诏的核心人物。尽管昔日她曾经为则天nv皇做过同样的差事,但那时候是诚惶诚恐不敢有半句多言,现如今她却是韦后的智囊,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影响皇帝的决策。就在昨天,她替韦后完成了一个最大的心愿。

虽然宫中早以韦皇后称之,但韦后正式的皇后册封却是昨日刚刚发布。册封皇后大赦天下以外,还附带了一条追赠韦后之父韦玄贞为上洛王,母崔氏为妃。虽有大臣上书反对,这一诏令却最终获得了通过,这也让上官婉儿又吃了一颗定心丸,知道自己找准了*山。

“这十J天呆在上Y宫,你可想明白了?”

虽然有高力士常常来串门子,但凌波素来是跳脱惯的人,这上Y宫就算再大,三五天下来也给她逛了个遍。当然,有了第一次的教训,之后她是打死都不肯往仙居院那地方去。十J天下来她已经快憋疯了,哪里还愿意在上Y宫多呆?于是,她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就见上官婉儿摇了摇手。

“我且问你,那个高力士频频在你这里出入,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事情凌波早就和高力士对好了口供,遂编造了一通故事。无非说高力士虽在上Y宫却忧心前途,故而想和她拉拉J情之类的话。而在上官婉儿若有所思的时候,她又忽然笑YY地说:“姑姑放心,我并不曾对他做出允诺,只提醒他好好谨守本分。这内侍省上上下下也有J十个头头脑脑,他这个年纪轻轻的算什么?”

“小丫头,十四岁的内府丞,我大唐朝这近百年来可曾有过?”上官婉儿晒然一笑道,“内侍省那些人早就该清理清理了,高力士既然是个晓事的,到时候不妨用一用,总比某些不识相的好。只不过,你还得在这里住上一阵子。”

听了这最后一句话,凌波登时苦了脸,当下便想再求恳求恳。谁知上官婉儿微微一笑,吐出了一句犹如九天仙乐一般的话:“虽说则天nv皇病居观风殿,又有羽林军守护,但最近有消息说有人图谋不轨,所以你得在这里守着。每天你可以在观风殿附近转转,不用守那些禁令。我也知道你是闲不住的X子,所以我和陛下韦皇后都提过了,你明天可以出去一趟,不限什么时辰。以后若是想出去,就派人给我送个信也罢。”

图谋不轨四个字含糊得很,凌波登时心中一动,想上官婉儿那表情又不像会告诉她的样子,她只好暗自盘算到时候从别的渠道好好打听打听。放下一颗心的她刚刚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润嗓子,岂料下头一番话差点让她失态到一口茶水喷出来。

“谯王李重福那天跑到我这里闹了一场,见事情不果就跑到张柬之那里哭诉。可惜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做的那些勾当谁都心里有数,所以张柬之桓彦范五个谁都不理他。就在昨儿个一早,他已经被贬为濮州员外刺史,不奉诏不得回京!这么一来,剩下的两个皇子就只有义兴王重俊和北海王重茂。这若是立皇太子,多半就是义兴王,他正好尚未婚配,丫头,你想不想当皇太子妃?”

“不想。”

凌波J乎是吞下水的同时便异常坚决地道出了两个字。正当她想一口气把无数表示态度的说辞倒出来的时候,上官婉儿却没有追问下去,而是看着她忽然笑了,紧跟着,那只白皙柔滑的手甚至在她面颊上轻轻掐了两记。

“啧啧,小妮子真是出息了,连皇太子妃都看不上!”调笑了一句之后,上官婉儿轻轻叹了一声,“你是武家人,只怕陛下和韦皇后想同意这桩婚事,张柬之他们J个也不会同意,你能当个太子良娣就不错了。丫头,看在你我相知相识一场,自个把眼睛擦亮些,找个好男人,只要不是那么出格的,你伯父那里自有我去说!”

仿佛是觉得不够,她又着重补充道:“挑男人的诀窍很简单,这要前途事业的都免不了三Q四妾,未必是佳偶。要我说,不妨找个X子懦弱可欺的,你将来也好把得住他,就是多找J个男宠他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男宠……凌波见上官婉儿眉间露出了一丝落寞,冷不丁想起上次撞见武三思赤条条出去的场景。以韦后的身份,头一次到仙居殿和上官婉儿一起尝尝鲜还可以,这之后定然不会再和别人一起分享。也就是说,上官婉儿拱手把情人送给了别人。

想到这里,她不禁凑上前去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姑姑口口声声说什么男宠,是不是寂寞了?”

这样一个能够让无数nv人脸红的问题,上官婉儿却只是露出了一个慵懒的笑容:“人老了总想有个伴,你不曾T会过男nv之间抵死缠绵那种**蚀骨的感觉,更不知道长夜漫漫的滋味多么难熬。陛下早就力不从心了,否则,贵如韦皇后,又怎么会看上那个混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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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昔日豪宅今颓败

群臣拜谒则天大圣nv皇后的次日,铺天盖地的大雪奇迹般地停了。

好容易得到了解禁的机会,再加上又是个红日高悬空中的大晴天,凌波当然不会傻呆呆地闷在上Y宫里发呆。于是,她很没有义气地扔下了憋得慌的紫陌,赶在高力士照例来找她之前兴冲冲地溜了。至于人家找不到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她暂时还来不及考虑。别说小小的上Y宫,就是殿阁楼台无数的洛Y宫,住上大半个月也是要闷死人的。

然而,真正出了洛Y宫过了天津桥,她却觉得有些茫然了。由于地上积雪尚未化尽,马匹行走不易的缘故,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想必酒肆之中的生意也会冷清不少。而上元节已经过了,百姓大约也忙活生计居多,不会像正月里那样四处扎堆似的闲聊。洛河边冷冷清清,城外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人,这么说来,难道她只能去逛逛南北二市?

可是,她的心里却老是有另一个念头钻出来,犹如挠痒痒似的怂恿她去另一个地方,去看看某个愣小子是不是离开了洛Y。尽管上官婉儿的警告如今犹在耳边回响,但她却怎么都按不下心中的念头。最后,做贼心虚的她毅然决定,先回自己家去换一套衣F装扮一下,然后再溜到积善坊那边去打探打探消息。

只要知道那小子平安无事或是已经离开,她就仁至义尽了!

洛Y百多个坊,J乎个个坊中都有豪宅,修行坊自然也不例外。这座里坊的东北隅,有一座规模不小的豪宅,J乎占去了整个坊接近四分之一的面积。尽管这里曾经的主人是所有武家男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毕竟姓武,任是谁对这宅第垂涎三尺也只能在心里计算一下。然而,自打此地的男nv主人双双辞世,唯一的nv儿又被nv皇接进宫抚养,打这座宅院主意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而自从正月的政变之后,这宅子附近出没的人则更多,甚至有人老大不客气地敲开大门,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买这座宅子。这一日,这座门庭还算光鲜的大宅门门口便再次发生了这样的一幕。

“我说老管家,如今这年头你应该知道,武家已经不成了,还死守着这宅子G吗,难道还能过一辈子么?一口价,五万贯钱!”

“老朽说过了,别说五万,就是五十万五百万,这宅子也不卖!我家县主还在呢!”

“你这老家伙究竟有没有眼Se?nv皇都退位了,你家那个小丫头的县主还能当J天?树大招风知不知道,这种宅子是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nv能够住得起的?”

“呸!你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家奴,竟敢诋毁我家县主!滚,再不滚我就要放狗了!”

“老家伙你就横吧,看你还能够狂J天!哼,我们走着瞧!”

远远望见那个拄着拐杖气得发抖的老人,远远望见那个气急败坏地往地上吐唾沫,骂骂咧咧上马飞驰而去的锦衣男子,凌波忍不住牵动了一下嘴角,不自然地露出了一丝冷笑。等到那大门重新关上,又隔了许久,她方才牵着初晴慢悠悠地上去,抬头看了看那牌匾,见已经比有印象的时候褪Se了好些,心中又是一动。

树大招风……这座占了修行坊四分之一面积的宅子,还真是树大招风啊!如果她没有记错,同在修行坊中原属于张易之的豪宅,如今已经易主了。

想到这里,她拿起门环轻轻叩击了J下,谁知道老半天也没有半点反应。没奈何,她只得重重地又敲了J下,这下子里头立刻有了动静,一个破锣般的嗓门穿透了厚厚的门板,直接轰上了她的耳朵。

“别敲了,主人不在家,这宅子不卖!”

敢情这位老管家把自己当成买主了!凌波虽觉得好笑,但更多的却是抹不去的伤感,只得高声叫道:“楚伯,是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不多久,刚刚紧闭的大门就忽然打开了,刚刚那个两鬓霜白的老人现出了身影。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终于露出了悲喜J加的表情:“小姐……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憋出这一句之后,这位已经是花甲之年的老人竟是忽然号啕大哭。凌波慌乱之下,只能赶紧扶着他的肩膀安W着,随即吩咐里头跟出来看热闹的仆役牵马关门,这才连拖带拽地把人弄进了院子。

她的心中充满了内疚,虽说这J年她常常在外头闲逛,但却一直不曾踏进此地一步,最多也只是在远远张望一下。早知道如此,她就该回来看看的,哪怕只是来看看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楚南。

再次回到这个阔别三年多的家,她便是瞎子也能察觉到其中的破败。那种破败并不在于破损的屋檐,并不在于褪Se的立柱,也不在于发H的书画,更不在于那些衣衫老旧的仆役,而是那种弥漫在整座豪宅中的气息。是了,其实自从父母先后双双去世的那时候起,这座伴着她出生成长的宅子就已经死了。

痛哭过一场之后,楚南终于渐渐恢复了过来,尴尬地用袖管擦着眼角,说话仍有些不利索:“老奴……老奴是欢喜糊涂了,小姐难得……难得回来,怎么都是高兴事,老奴立刻……”

不等他把话说完,凌波便笑着摆了摆手,道自己只是回来看看。一如小时候那般,她拉着楚南的手在整座宅子里转了一圈,不无意外地看到了人数锐减的仆役以及比前庭更加破败的景象。青石路的不少地方都开裂了,地上甚至能看到碎瓦,若不是荷塘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还不知道是怎样让人心烦的情景。

“小姐……”

此时此刻,不用回头看,她便能猜到楚南脸上那种愧疚的表情。不消说,这位和她父亲一样憨厚的老人一定会把这一切都当成他的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过头来,认认真真地说:“楚伯,我进宫的时候带走了家里大部分积蓄,爹娘去了之后又没有什么收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

面对这个为家里C了一辈子心的老人,她微笑着按住了他的肩膀:“楚伯,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不用再惦记着什么昔日。昔日的荣耀也不过是借着则天nv皇的光罢了,爹娘又不在乎那些。宅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没必要为了死物而折腾活人,不是么?”

楚南听着这些话,脸Se一P茫然。昔日就聪明伶俐的话似乎更让人费解了。然而,他的心里还是高兴的。即便在宫里走了一遭,小姐还是小姐,一点都没变,这真好!

第二十九章 男人的交情

一条洛水把整个洛Y城分成了上下不等的两部分,因此洛Y不像长安城那样四方对称。洛Y宫位居洛Y西北隅,端门通过H道桥、天津桥和星津桥三座桥和洛水南岸相接,乃是文武百官上朝的要道。

积善坊毗邻洛水和星津桥,进出皇宫极其方便,因此很多官员都在此居住。此地赫赫有名的是五王子宅,想当初nv皇仍在位时,相王李旦五个出阁建宅的儿子就全部住在此地。五座宅子连成一P,虽然都算不上规制极高,但却胜在亲情融洽,可谓是积善坊中一大风景。

可巧的是,nv皇昔日最宠ai的男宠之一张易之偏偏蒙nv皇赐下了原本属于邱神勣的旧宅。他虽然不住在此地,但仿佛是为了和其他人比风头,愣是把一座别业造得富丽堂皇,比那五位天璜贵胄的宅子加在一起还要豪华。如今时过境迁,那花团锦簇一般的豪宅一转手被新皇李显赐给了皇弟李旦,不得不给人沧海桑田之感。

这大半个月以来,裴愿一直住在这积善坊。由于风头尚未过去,他不好随便出门,就连三个忠心耿耿的仆人也不敢顶着风头在外边乱逛。于是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只能在书房里浏览那数不尽的书,要不就G脆下演武场和张二罗七打上一场。张二也就罢了,原本就身材敦实健壮,可罗七的功夫大多数都在小巧腾挪上头,哪里比得上裴愿的天生蛮力?

只是第一天,黑脸罗七就变成了青一块紫一块的大花脸。偏生裴愿事后懊悔得什么似的连连赔礼道歉,第二天下了场却又是手脚没个轻重,悲愤J加的他在无可奈何之下,G脆一到裴愿练武的时候就有多远躲多远。

然而,却有人偏偏喜欢在裴愿练武的时候造访。这一日,骆五照例站在场边,看自己少爷虎虎生风地舞刀时,孰料旁边忽然响起了一声赞叹。

“裴兄弟虽是少年,这刀法却已经精湛如斯,若是他日长成只怕是少有敌手!此等人才,流落在庭州实在是可惜了。”

骆五已经不是第一天听见这话了。倘若说最初还是有些警惕,那么J天的相处J谈下来,他颇觉得这位临淄郡王是做大事的人,指不定将来裴家满门脱罪还要*这位郡王。所以,此时他连忙后退一步,笑呵呵地说:“若是少爷听到郡王的称赞,一定会高兴得不成样子!我家少爷文武上头都是好的,就是世情阅历太少,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郡王勿要怪罪。”

“裴兄弟那是真X情,父王喜ai,我也同样是喜ai的。”

李三郎望着场中雪亮的刀光,面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赏。这世上武艺高强的高手多了,只要有手段尽可笼络;这世上读书人中有才华的也多了,只要你展示出雄心抱负,自有人来投奔;这世上的大家子弟也同样多了,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却不多。这裴愿能文能武,又出身赫赫有名的裴氏,最重要的是,那种朴实敦厚的X格是中原世家子弟怎么也不具备的。

那些人往往是在会说话识字的时候开始,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Se,到裴愿这个年纪,只怕就是弥天大谎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一面和骆五闲话,一面在心里盘算怎么把人留下来,尽管那不是父亲的心意。可是,一想到自己已经出阁,只怕在洛Y盘桓不了多久就要离去,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丝Y霾。只看这J天朝中走马灯一般的人事变动,以及尊韦后之父韦玄贞为王,他就敏锐地嗅到了一种非比寻常的气息。

刚刚扳倒一个强大得难以置信的祖母,难道反而造就了另外一个野心BB的nv人?

裴愿并没有看到场边多出来的人,他只是在专心致志地练习那套刀法。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并不是最聪明的人,所以勤学苦练就成了他在习文练武时最大的利器。一遍学不会就十遍八遍,就凭着那G执拗劲,他最终在出师的时候得到了师傅的赞赏,那也是他拜师十年以来的唯一一次称赞。

也不知过了多久,浑身大汗淋漓的他终于停了下来,随手把那把长长的陌刀放回了架子上,一转身便看到站在那里的李三郎,立刻兴冲冲地走了上来:“咦,郡王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刚竟然没看见!”

“裴兄弟专心于舞刀,若是看到我,岂不是成了怪事?”

李三郎笑着摇了摇头。端详着裴愿赤L的上身,他这才发现看似瘦弱的身躯上紧贴着一块块的肌R,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度。更令他惊讶的是,当裴愿接过骆五递过去的软巾擦拭身T时,那一块块的肌R尽是迅速消失了下去,最后看上去和寻常瘦弱少年没有任何不同。此时此刻,他不禁心中骇然,若不是看过裴愿神勇的光景,又有J人能看出那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的怔忡只持续了一小会功夫,一想到自己的来意,他便不再东拉西扯,而是正Se道:“裴兄弟,我听人说,你准备过J日就走,可是真的?”

被人问到这话,裴愿的脸上便有些黯然:“我此来洛Y爹爹抱有很大期望,甚至还让我带来了不少财货。仅仅是张二哥他们三人散发出去的,就至少有J千贯,结果却一点用都没有,还险些陷身牢狱。相王和郡王的帮忙我很感激,但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所以我想回庭州去。我没有大才能,但我一定会保护好爹爹,绝不会让裴家沉没下去。”

这话比什么豪言壮语都让人震动,李三郎忍不住击掌赞道:“好!”

他猛地在裴愿的肩膀上按了按,沉声说道:“裴兄弟,我也不和你打诳语,裴相国昔日冤情天下皆知,原本就该赦免。昔日齐桓公尚能赦管仲,陛下却因为心结难解不赦裴相国后人,实在是令人失望。不是我和父王不肯建言,父王昔日毕竟曾受裴炎拥立,我身为晚辈更不好轻易出头,但此事不会就这么迟迟拖下去。裴兄弟若是信得过我,信得过父王,便请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不是我夸口,凭着父王安国相王的名头,绝没有人敢S自闯进这地方搜查!”

裴愿本心是不想麻烦人家,孰料对方竟是如此诚恳,他顿时心动了。一抬头瞧见骆五站在李隆基身后连连点头,满脸的喜Se,他本能地想要答应,却忽然记起了父亲素日那不能轻易受人恩惠的教诲,于是把心一横摇摇头道:“我已经承蒙相王和郡王这么大的帮助,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

李三郎不待裴愿说完,忽然把面孔一板:“裴兄弟,你和开光县主相识只是一日,她就敢求我父王救你。你我如今相识也有半月余,难道我还及不上一个nv人?”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没有说你不如小凌。小凌是好人,你……你也是好人。”

裴愿此时只感到自己这张嘴太笨了,要多懊恼有多懊恼,竟是没注意李三郎脸上那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既然如此,你我便是朋友,是兄弟!兄弟之间彼此帮个忙,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句话一出,裴愿顿时打消了最后一点犹豫,满腔热血直冲上脑,一把抓住了李三郎伸出来的手。

“好,我就认了李三哥你这个兄长!”

第三十章 小人物的悲哀

扎上幞头,换上一身G净利落的男装,在腰间悬上一把佩剑,出了修行坊的凌波看上去俨然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少年。

大唐风气开放,原本就不禁nv子出行,越是贵族仕nv越是喜欢骑马出游,别说不戴什么帷帽幕离,就是身上的衣F也往往以轻薄为主。自然,这大冷天的,就是再喜欢玩闹的仕nv也不愿意出门,情愿在家里拥裘P围火炉取暖。所以,凌波这身男装与其说为了掩饰自己的nv儿身,不如说是为了避免人家认出她。

出了修行坊,她经过建春门大街上了天街,沿路上人影寥寥,纵有飞骑驰过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少有逗留的,更少有人朝她这个毫不起眼的骑马人瞥上一眼。进了积善坊就更冷清了,不知道是因为此地权贵云集巡行卫士拱卫森严,还是由于天太冷人们都不愿意出门,总而言之放眼看去,街道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荒凉得让人心底发慌。

“难道人都死绝了!”

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凌波知道自己想要找个人打听一下的希望彻底落空,至于找个什么地方窥伺则更是没门了。百无聊赖地在目的地之外远远转了一圈,她始终没敢贸贸然上去敲门,最后只得狠狠心调转马头走了。

听上官婉儿的口气,似乎相王李旦会有麻烦,虽然很对不起这位老好人亲王,但她要是上门,只怕给人家带来的麻烦会更大。都大半个月了,裴愿这愣小子应该早就回庭州了,她瞎C心个什么劲!

为了抄近路,她这次便朝积善坊面向洛水的那个坊门方向驰去。谁知跑出一多半路的时候,她忽然听见呼呼风声中还夹带着叱喝声,仿佛是有人在厮打。虽说理智告诉她如今应该少管闲事,但今天这一趟特地跑出来一丁点成果都没有,她心中自是怏怏。此时策马驻足细听,竟是隐约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可无论怎么回忆都想不出来。

好奇之下,她便索X想着过去看看,若是真有大事chou身退走也来得及。反正天子脚下,这坊间隶属金吾卫的巡行卫士相当尽职尽责,怎么也不可能遇到危险。

既然打定了主意,她便循声慢慢找了过去,渐渐便进入了积善坊的西北隅。和那些达官显贵的豪宅不同,这里都是些小门不至于有什么难闻的气味,但忽然从刚刚的地头转入此地,自然便有一种极大的落差感扑面而来,就连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J个。奇怪的是,即使听到有厮打声,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也是满脸漠然,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追到一条死巷子口上,厮打声和叱喝声忽然停了,凌波正诧异的当口,巷子里头忽然传来了一个恶狠狠的声音。

“身强力壮居然当小偷,真是太没有出息了!这要是在C原上,甭管你们是为了活下去还是为了别的,这就是斩手的大罪!只会摸人家的腰包,你们这三个小子一辈子也就是市井混混,别想有出头的时候!有本事就去好好练一身本领,懂不懂!”

“罗老大,我们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可你为什么就盯着我们这三条小鱼?老大,算是我们求你了,我们三个没爹没娘,若不是*这两只手混口饭吃,别说学本事,只怕是要饿死了!我们知道你好心,你上次还帮了我们三贯钱,可我们转手就得孝敬上头的郑老大一半,剩下的一吊半能G什么?”

“罗老大,你上次说那个瘦猴被人打得半死,可就是这样还是有人G!G这行的人,当初走上这条道大多是被B的,后来贪心一大就再也没法回头了!洛Y像我们这样的偷儿多了,你就算救得了我们仨,但救不了所有人。”

“大哥,二哥,和这家伙啰嗦什么,他这种一看就是过好日子的人,怎么知道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走啦,就算他能跟我们十天半个月,我就不信他能跟我们一辈子!”

听到里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凌波连忙策马向前赶了J步,再回头看时,就只见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从里头奔出来,头碰头商量了一阵就分头跑了。没多久,巷子口就现出了一个年轻人的身影,东张西望了一会,他便跺脚叹了一口气,站在那里愣愣地出神。

凌波着实没有想到,这么一个面相丑恶的家伙居然会和三个偷儿讲道理。最初觉得荒谬,可听那三个偷儿愤愤不平地反驳,她忽然从内心深处生出了一种深深的触动。瞧见那黑脸家伙站在那里发呆,她轻轻一拉缰绳,掉转马头走了过去,出声叫道:“喂!”

罗七茫然抬起头,一瞧见是凌波,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还眨巴了两下眼P使劲瞅了两下。

确认自己绝对没有眼花,他这才闷声说:“少爷就在家里,你要找他直接过去!我正烦着呢,没空和你罗嗦!”

“谁说我要找你家少爷的?”凌波翻身跳下了马,轻轻在手里敲了敲马鞭,没好气地说,“我不能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你烦我G什么!”罗七忽然提高了声音,脸上满是不耐烦,“我知道你是金枝玉叶,我一个小人物惹不起你。好,你不走,我走!”

他言罢转身就走,谁知才走出J步,身边就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侧头一看,却见是那个讨厌的丫头正策马走在自己旁边。满心气恼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不去看旁边的人,见前头正好有一条小巷,便一转身走了进去,谁料那马蹄声就犹如附骨之蛆似的,始终紧随身后。

为了甩掉那个讨厌的尾巴,他遇巷穿巷东拐西绕,等到马蹄声消失才松了一口气。然而,到最后终于穿出了一条漆黑的深巷时,他却看到巷口早有一个人笃悠悠地牵马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了他很久。

“忘了告诉你,我从懂事的时候就一直在洛Y四处逛,这积善坊我就是闭着眼睛,也比你识路。”

罗七自打刚刚开始就觉得心里头憋得发慌,此时再听到这么一句仿佛是嘲讽的话,顿时怒不可遏。

“你究竟要跟着我做什么!就算我当初有眼无珠得罪过你,难道还要我磕头给你赔礼道歉?为什么同样都是人,那些不过是小偷小摸的人就要被问罪,甚至要被斩手,那些偷了甚至抢了更多东西的人就能逍遥自在地享福!为什么这世道这么不公平,你说,为什么!”

望着那个一瞬间激动得仿佛要发狂的人,凌波忽然想起了上官婉儿常说的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谓世道,不过是人组成的东西,原本就是由少数人支配多数人。而无论是被人寄予厚望的苍天还是大地,终究不过是死物,即便它是绝对公平的,对于世人来说又如何?一万人眼中有一万种公平,仅此而已。

第三十一章 与众不同

东都洛Y有三大市,南市北市和西市。西市较小,北市由于迁都洛Y而得到了飞速发展,甚至出现过上万艘船塞满北市漕渠的情景。而南市内清渠行船,榆柳J荫,市内行一百二十,肆三千余,甚至搭着四周的市墙开了四百多家商铺,可谓是繁华之至。虽说品官不得入市内,但豪门仆役再加上各Se商贾,依然是人头济济。

即便是贵人,若是稍加装扮想要一睹南市盛况,等闲绝对不会被人察觉。这要是被人察觉……只要不是宰相这样的高官,顶多就是个慕名罪过罢了。比起在平康坊眠花宿柳的风流罪过,这着实算不上什么。

南市肆三千余,自然少不得酒肆食肆以及客栈。酒从最便宜的二十文钱一斗到最贵的十金一斗,菜肴从最便宜的三文一样到最贵的百金难求,客栈从最便宜的二十文一夜大通铺到最贵的数十贯钱独院……总而言之,如果有钱,南市的东西任君挑选。如果没钱,很简单,三个坊门都开在那里,请您哪里来哪里回去!

在南市那么多酒肆中,永嘉楼素来享有盛名。倒不是因为它卖的东西如何好如何贵,而是新鲜。最最难得的是,它一个月推出一种新酒,保准和之前售卖的口味不同。曾经有好事的酒徒收集了三年的酒,到最后三十六瓮拿出来一喝,果然是滋味各有千秋。于是,这名声流传在外,酒客就更多了。当然,因为新奇的缘故,价钱也当然不便宜,比照粮价,这一斗酒的钱可以买好J斗粮食了。

正因为如此,这一天在永嘉楼二楼,看到某个一口一斗往嘴里灌酒的黑脸家伙,无数酒客都在心里咒骂不已。看那桌子上的好些空酒斗,这个酒鬼已经喝多少了!有这么喝酒的么,这究竟是喝酒还是喝水?那家伙的同伴是G什么吃的,知不知道永嘉楼的酒有多贵,别到时候付不出酒钱被人扣下来!

凌波一向以为自己看惯了能喝酒的人,然而,今天看到对面的黑脸家伙不要命地死喝,她这表情也犹如看到妖怪似的。看到对方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把七斗酒喝了个精光,她忍不住朝人家的肚子扫了一眼,随即一个眼神把旁边想要问什么的小伙计给轰走了。

七十文钱一斗酒,加在一起就是半吊钱,这人家卖苦力的一个月最多也就是挣这么一点,全都给这个死家伙一口喝光了!

“喝够了没有?”

罗七已经是喝得昏昏沉沉,根本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他本能地伸手拿过身边的酒斗,摇摇晃晃送到嘴边方才发现点滴不剩。他眯缝着眼睛看着对面满脸寒霜的凌波,忽然笑了起来:“你知道么?我也曾经是个贼。”

不等人家开口,他就突然打开了自打刚刚来到这里就一直尘封的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听说,我的祖父当年在朝廷当着一个小官,因为得罪了一个大人物,所以一夕之间被贬官流放庭州,而且还连累了一家子人。他没有裴公的坚忍,也没有裴公的运气,到了庭州不久之后就郁郁而终。我爹从富家公子成了流人,原本还可以等待朝廷恩赦,但他比我祖父更不幸,他得罪了庭州当地的豪强,结果以大逆之罪被当众斩首,Q儿没为官奴,所以,我从出生开始,就不是自由身。”

对于这个最初试图调戏自己,之后又屡次露出咋咋呼呼一面的黑脸丑汉,凌波自然是没什么好感。而就是先前他和那三个小贼的一番话激起了兴趣,继而更是多管了一番闲事。此时听到这些,她不由得收起了起初的戏谑,眼神中的不耐烦和嘲弄也消失了。

“你没必要同情我,我不可怜!”虽然酩酊大醉,但罗七却仿佛仍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忽然用手支着脑袋坐正了一些,“我娘为了生存,在官奴劳役之外还不断出卖她自己,当发现这样依旧没法供养我之后,她便只能让我去偷东西。她曾经是秦州老世族的千金,当初嫁给我爹之后也被人称为天作之合,可一朝沦落庭州,不但没有任何家里人关心,甚至要亲自带着她的儿子以偷窃为生,因为不是那样就根本活不下去!”

罗七忽然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巨大的力道使得不少人朝这边投来了诧异的目光。他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痛苦之Se,甚至连眼眶也一下子红了,紧跟着便呛得连连咳嗽,借此用袖子掩去了夺眶而出的眼泪。

对于这种情况,凌波不禁有些懊悔,甚至有离开的冲动。虽然刚刚这家伙还算有克制,声音并不算太大,但难保没有人听到些什么。可是,她如果拂袖而去,那些尘封多年的往事毕竟是这黑脸家伙的隐S,怎好再让不相G的人听去?

“我们用白天偷来的东西维持生活,而到了夜里,我娘就会用荆条chou打我,教导我志士不饮盗泉之水,教导我读书认字,这样矛盾煎熬的日子我过了十二年。我清清楚楚记得,我十二岁那年,母亲的头发已经全都白了,每一天都好像是她最后的日子一样。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忘记她的教导。因为她在我的心里头扎下了一根最深的刺,告诉我哪怕是在最痛苦的时候,也一定要活着。”

“一切只是为了活着,活着才有希望能够翻身,你说,这是不是很滑稽?”罗七忽然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眼睛,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老半天方才又拍了拍桌子,“之后就好似那些传奇一样,我遇上了裴公。因为怜我们母子孤苦,再加上经历相似,裴公设法用他的威望和金钱赎出了我们母子。而就在我们脱离苦海的那天夜里,我娘悬梁自尽了。所以,我恨那些小贼,但是,我又可怜他们。我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看到他们就看到了我的过去,所以我总是傻呆呆地想去做些什么。”

“从庭州到洛Y,每次我都会多花很多不必要的钱,结果却每次都碰到一鼻子灰!只有少爷那样宽厚的主人,也只有张二哥骆五哥那样经历过苦日子的,才能容忍我这个愚蠢的家伙到今天!”

凌波一直认认真真地听着,末了却想起了昔日的一段往事,于是认认真真地说:“我去世的爹爹曾经说过,身世悲苦的人不可怜,忍辱负重的人才可怜可敬。我有一位姑姑也曾经说过,要舍弃生命很容易,但要舍弃表面的尊严,却在内心深处保留尊严,这J乎是任何一个正常人所无法做到的。要我说,韩信胯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最后不是都大出于天下么?”

“是吗?你真的是这么想的?”罗七陡地正坐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少nv,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叹息了一声,“我一直认为少爷那种憨直的X情,为什么偏偏和你投契,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确实……确实是与众不同的。”

轻轻道出了最后一句,他猛地一头栽倒在了桌子,终于醉了过去。

坐在那里的凌波却没有注意到醉倒的罗七,她心中满满当当充斥着那最后J个字——她真是不同的吗?

第三十二章 八竿子打不着的兄妹

在酒楼没钱付账怎么办?

方法一,用身上的其他等值物品抵债,回家取了钱赎回;方法二,留下来打工还钱,前提是老板能够同意,而且本人愿意卖身;方法三则是最最简单的,那就是被伙计们暴打一顿后直接送往官府——毫无疑问,在酒楼不需要人手,同时赖账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抵账物事的情况下,第三种方法是最最通用的。

凌波毫无顾忌地在烂醉如泥的罗七身上翻找了一阵,最后找到了可怜巴巴的三十文钱。至于是真的没钱,还是这该死的家伙把钱都拿去帮了那三个贼,她就不知道了。按照她向来为人的准则,那定然是把人扔下直接扬长而去,反正罗七和她还有旧仇没算。然而,罗七醉酒之后诉说的那段往日,触到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算了算了,看在她和裴愿相J一场的份上,这讨厌的黑脸家伙不管怎么说都是裴家人,她就当破财消灾吧!

对着那个伏在案头呼呼大睡的人恶狠狠瞪了一眼,她便叫来了伙计结帐。付清所有酒钱的时候,她明显看到,那个年轻的小伙计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大约是先前担足了心思。

于是,她少不得吩咐人家好好照看一下罗七这个醉汉,自己则是揣着空空如也的荷包准备打道回府,心底懊恼极了——带出来的钱给家里的楚南留下了不少,如今这一花完,她是甭想去买什么酒菜了,也只能对不起那些大冷天还守着宫门的羽林军卫士们了。

走出永嘉楼,刚刚楼上的喧哗便从耳边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大街上更大的喧哗声。看到伙计把自己的坐骑牵了出来,凌波便上前抚摸了一下初晴的颈子,亲昵地为它抚平了颈上的鬃mao,正准备翻身上马,却不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十七娘!”

怪事了,南市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怎么还会有人认出她来!

凌波转过头来一瞧,顿时愣住了。出声叫她的是一位年轻人,面貌俊秀神朗。

只见他的头冠上镶着一颗圆滚滚的明珠,遍T锦衣华F,就连外袍的衣角上也滚着一圈刺绣,那种白皙的肤Se就连养在深闺的仕nv看到都要自惭形秽。此人俊则俊矣,眼神中却流露出一种倨傲之Se,时时刻刻微微上浮的嘴角更显出了J分轻佻。

他身后是一对生得一模一样的侍从,双双垂手站在那里,连眼P子都不曾抬一抬。虽说两人比起主人的俊朗显得平庸无奇,但若是放在其他地方,至少也算得上清秀,但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绝对没有路人会朝他们俩瞥上一眼。而不远处的地方,亦能看见J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即便没有穿着统一的FSe,但只看那种光景,凌波便大致能够断定,这些定是武家的精锐护卫。

认出来人乃是武三思的儿子,安乐公主的驸马武崇训,她顿时为自己的背运而懊恼不已。但这时候躲是躲不掉了,她只得叫了一声五哥,露出了一个要多灿烂有多灿烂的笑脸,心里是要多腻味就有多腻味。

武家虽然没什么出Se的人才,但胜在人口多,她在宗族千金中一排便是第十七,J乎是小得不能再小,而武崇训的年纪则是排在第五。只不过,她是孤nv,和父亲是梁王武三思,Q子是安乐公主的武崇训基本上没什么话可说。平日武家大祭的时候,她从来都是在nv眷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窝着,和武崇训八竿子打不到一块,说过的话大概用一只手就能数出来。所以她实在搞不懂,这武崇训忽然出声叫住她G什么。

“若不是爹爹提起,我还不知道武家原来出了一个巾帼英豪。”

人说美人一笑倾人国,武崇训低声一语忽然一笑,也引来了这条路上不少大姑娘小媳F关注的眼神,甚至有人看得太专注而忘了做生意。这也难怪,南市虽然繁华,但来往的多是满身铜臭的商贾,最多也就是豪门仆役管事,哪曾有这样出Se的俊俏人物?而让凌波始料不及的是,也有不少人朝她投来了倾慕的眼神——不消说,由于她作男子打扮,大多数人又听不清楚他们的说话,想当然地把她当作了男儿。

此时此刻,她也顾不上四周那些让她起JP疙瘩的眼神,只顾着在心里大骂武三思多事。在洛Y宫里她就是一个小人物,用得着特地和儿子提起么?再说了,她在上官婉儿那里转悠也不是一两天了,这老家伙怎么像是才看见她似的!

不满归不满,人家既然说了好话,她只好没话找话说地谦逊了J句,正想托辞走路,谁知武崇训忽然朝她作了一揖。她正觉得莫名其妙,对方这才直起腰来,低声道出了一番让她瞠目结舌的话。

“十七娘,我要到前头的芙蓉馆中走一趟,今儿个遇上你就再好不过了。你若是无事,可否陪我一起走一趟?”

这种要求让凌波一下子愣住了,本能地便想拒绝。话还没出口,她猛地想到今日回家时看到的那幅破败光景,心中一动顿时有了计较,遂打起笑脸点了点头:“五哥既然说了,我怎好拒绝?只不过,我这一趟可不是白跑的,你总得给我一点好处是不是?我可把话说在前头,我从来没去过芙蓉馆那种地方,可别指望我有什么好眼光!”

武崇训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十七娘你那么早就知道跟着上官……你若是没眼光,天底下还有谁敢说自己有眼光?至于好处么,你放心,到时候包你满意!”

既然达成了协定,凌波便上了自己的马儿,跟着武崇训三人走了。她丝毫没有注意到,二楼*窗的位置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注视她。

那个人影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凝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忽然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就在凌波结账下楼的时候,罗七的酒就已经醒了。刚刚酒醉说出那么一些话之后,他警醒过来就后悔了,只是当听到凌波那一番感慨之后方才隐约释然,随即借醉伏倒在了桌子上。然而,当他小心翼翼看她下楼的时候,却看到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翩翩贵公子。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追下去看个究竟的冲动,但最终还是Y生生止住了。

罗七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管怎么说,少爷和她是没有可能的,而他自己则更没有必要多管闲事。

第三十三章 芙蓉馆

在寸土寸金的南市,芙蓉馆占据了一个相当好的地理位置,进进出出的都是锦衣华F的有钱人,生意兴隆得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然而,芙蓉馆并不是什么烟花之地,它所经营的是中原大地最为古老的一个买卖,买卖的不是死物而是活物。这活物不是别的,正是哪家高门宅第都缺少不了的东西——奴婢。

若单单只是一般的奴婢,芙蓉馆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名气。这南市三千多个店铺中,贩卖奴婢的少说也有J十家,但它却胜在路子宽人脉广,总能提供最最合适的人。哪怕是如今在大唐权贵圈子之中很是盛行的新罗婢昆仑奴,在这里亦是能找到最好的。

武崇训和凌波一起跨入大门,便立刻有两个机灵的伙计迎候了上来。面对他们殷勤的询问,武崇训只是四处打量了一阵,却一言不发。于是,旁边的凌波也只好装哑巴。她还是头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可以说是睁眼瞎,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当出头鸟。

一旁另一个伙计觑着光景似乎有些不寻常,拔腿便到里头寻主事者。不多时,一个丽人便风风火火地奔了出来,一看到武崇训便眼睛大亮,旋即轻盈地飘上前来,风情万种地行了一礼:“奴家万芳,不知贵人莅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凌波好奇地望了一眼,发现这万芳生得妩媚妖娆,身上该丰腴的地方丰腴,该纤细的地方纤细,不施脂粉却仍是显得秀Se可餐,比宫中某些刻意打扮的所谓美人竟是中看得多,忍不住多瞅了J眼。结果,人家大概是瞧穿了她的nv儿身,根本连正眼都不给一个。

武崇训自己家里就有一个绝Se妖娆的Q子,昔日房中也不知道收纳过多少美貌侍nv,因此万芳这点美貌他压根没放在眼里,只是扫了一扫便淡淡地丢过去一个木牌:“赶紧让孟胖子来见我!”

说完这话,他便负手站在那里,露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倨傲。

万芳在芙蓉馆也不是一两天了,见惯了腰缠万贯的主儿,还有那等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物,此时心底不禁有些腻味——看你这小白脸生得俊俏,指不定*这幅Se相伺候人,有什么好神气的!真正若是当官的,会亲自跑来这南市?

然而,她低头看清了那木牌上的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面上原本就殷勤的笑容一下子绽放到了十分,一面打发伙计去请馆主,一面赔着话。一直等到自家那孟大馆主亲自作陪,看到老板那脸上的表情比看到亲妈还恭敬,一口一个大人叫得殷勤,原本就吃惊的她方才瞠目结舌。

这这……这个俊朗十分的小白脸,居然真的是安乐公主府的大人物!

芙蓉馆的馆主孟辉人称孟胖子,等闲并不露面。他在洛Y经营的营生不止是奴婢这一种,今儿个也是接到消息特地在芙蓉馆等候武崇训,谁知下头人险些看走了眼。此时,他赔了千万个不是,这才满脸堆笑地头前领路,眼角的余光却在朝武崇训旁边的少年郎身上瞟。

这nv扮男装的少年别人看不出来,可他毕竟看过无数少男少nv的身子,这点底细又怎么可能瞒得了他的眼睛?可是,倘若是武崇训的侍妾之流,公然带到这种地方也未免太招摇了,难道这位大唐驸马小梁王不怕家里的公主吃醋?

虽然是卖奴婢的地方,但芙蓉馆这里自然不会像寻常地方人市上四处头chaC标的光景。从外间通过小廊通到里间,四周但见仆役垂手侍立,陈设优雅大方,看上去竟好似富家宅院。凌波固然是第一次来,武崇训亲身前来也还是第一次。往日哪怕是他要亲自挑选,也往往是让孟胖子把人送到家里去。

“大人先前说要亲自前来,小人还以为是听错了。其实大人有什么吩咐只消吩咐一声,甭管是什么样的人,小人都会准备好送过去……”

“少罗嗦,你以为我闲来无事愿意跑你这个地方?”

武崇训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继而转头对身旁的凌波笑道:“十七娘,待会挑人的时候你可得帮我好好看看。先头上官婕妤求准了陛下,长安群贤坊已经开始造房子了,少不得也需要人手。你和上官婕妤J情深厚,一定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人。否则爹爹若是送了人过去她不满意,我这个儿子脸上也不好看。”

凌波起初还吃不准这武崇训Y是拉她到芙蓉馆所谓何事,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单单是上官婉儿做的那些事,她那伯父武三思怎么报答都是应当的。话说回来,她早就听上官婉儿说过想要在宫外居住的心愿,如今倒好,这李显完全把规矩之类的事情丢在了脑后,居然真的允准了一个妃嫔在宫外造宅第居住的要求!

这样一个大度到荒唐的皇帝,似乎从古到今还从来没有过。

“伯父和五哥既然这么有心,我待会一定严格把关。”她狡黠地一笑,暗想自己正愁那件事没法开口,如今正好敲诈武氏父子一把。与此同时,若是能够把先前上元节的那点麻烦事一T撸平,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时候,旁边的孟胖子悚然动容。原以为武崇训只是前来给家里挑上一些可人儿F侍,却不想还有这样送人的大用处,怪不得要亲自来。听两人这称呼,却原来那少nv是武崇训的堂M,而且还和宫中那位上官婕妤J情莫逆,他居然看走了眼。

走了一小会,前头已经到了长廊尽处。豁然开朗的院子里矗立着一座亭亭玉立的翠Se小楼,小楼的门口一左一右站着八个妙龄少nv,俱是低垂着头看不见颜Se。等众人走上前去,八nv便齐齐下拜。

彼时天寒地冻,八人却全都是身穿轻薄纱衣,跪在冰冷的地上纹丝不动。此情此景,身上穿着厚厚裘衣的凌波忍不住皱了皱眉。见身边的武崇训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孟胖子的恭维,对这些跪伏的少nv仿佛视若无睹,她心中就更不舒F了。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孟胖子敏锐地察觉到凌波的不快,赶紧示意八nv入内侍候,这才躬身请武崇训入内,随即又朝凌波做了个殷勤的手势。把两人送入内间正座之后,他便笑YY地说:“两位稍待P刻,我现在就去把人带来。”

第三十四章 美妾和男宠

外头天寒地冻的季节,这厅堂中看不到任何火盆,不闻半点烟火气,却照旧是温暖如春。好奇的凌波四处一打量,这才发现角落中有一根泛红的铜柱,大约是中间烧着火。这在豪门之中是常见的光景,但在一个买卖奴婢的去处看到这样的东西,她忍不住心中咂舌。这些富商们虽说没多大地位,但有钱还能不会享受?

她这稍稍一分神,耳畔就传来了一阵抑制不住的喘X声,她甚至眼睛都不用斜就能看到那旖旎风光。尽管她知道武崇训绝不是守着安乐公主就循规蹈矩的人,但她着实没想到,当着她的面,这武崇训竟是公然将一个少nv抱在怀中,旁若无人地将手探进了那轻薄得什么都能看见的衣襟,赫然是正在搓弄着什么。那少nv闭着眼睛听之任之,甚至连一丝象征X的挣扎都没有。

眼看这么一副不堪的场景,按照凌波的本心,此时恨不得站起身拂袖而去,谁知武崇训忽然chou手出来,转过头来对她轻佻地一笑:“这大冷天的在外头走了这么久,连手都冻僵了。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瞧见十七娘你还打了个喷嚏,想必也冷得紧,何不试试?”

我可没有你那么变T的ai好!

此时此刻,凌波的额头上货真价实爆起了一根青筋,正要发作的时候,却只听一阵轻舒柔缓的曲调若有若无地传了过来。她强耐恼怒哼了一声,侧耳倾听时,却觉得那调子犹如和风细雨一般温润绵长,袅袅萦绕在柱子和梁间,给人一种极其慵懒的感觉。

还不等这乐声告一段落,一个nv子的歌声便忽然cha入了曲调之中。那声音婉转犹如莺啼,又好似软金缠玉,听在耳中甚至让人觉得S麻无力,使人如堕醉乡。倏忽间,歌声中又多了一个男声,却不是一唱一合,而是柔声齐唱,较之宫中教坊大戏多了J分道不尽的温柔婉约。

随着这曲声歌声,已是有两队人从一旁的门翩翩行出,左男右nv。无论男nv都是身着轻容,虽有衣却恰似无衣,身上妙处无一不在人目光所及之处。从凌波这个方向看去,这些少男少nv最大的不过十**岁,小的大约只有十三四,面上却都流露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妩媚妖娆。尤其是那左边的六个美少年,人人都好似牙雕玉琢,偏生走路娉娉婷婷,看得她肚肠根都要痒了。更让人打寒颤的是,六个美少年的目光大多时候都在她脸上打转,媚眼抛过来无数。

天哪,这是男人么!

还没等她落荒而逃,武崇训忽然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砰的一声异常响亮,那正在演示的少年少nv顿时慌了,全都吓得跪在了地上。不多时,孟胖子便慌慌张张跑了出来,三两步上前陪笑道:“大人可是对他们有什么不满?他们年纪小不懂事……”

这一次率先发难的却是凌波:“这都是G什么!你看到哪家王公贵族家里头有这样搔首弄姿的!”

一想到刚刚被人乱抛媚眼的情景,她冷不丁感到后背心直冒凉气,G脆起身就往外走。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武崇训所谓的送人给上官婉儿使唤,那指的并不是寻常奴婢,而是上官婉儿常常挂在嘴边的男宠。好吧,她帮着挑两个男宠送给上官婉儿W藉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些相貌妖媚宛若nv儿的娈童……连她都看得直打哆嗦,武家父子就算送出去也会落得个满头包。

虽说上官婉儿叹息过长夜寂寞,但除了武三思和李显似乎还没有过第三个男人,还不至于那么随随便便就让人当入幕之宾。

“十七娘!”武崇训三步并两步上前拦下了凌波,脸上堆满了笑容,“都怪我事先没准备完全J待清楚,让这么一群不成T统的东西污了你的眼睛。今儿个是我对不起你,这样,你再坐一会。我绝不白白耽误你的时间,我前些日子正好得了一匣难得的珍珠,还有一对翡翠镯子,都是上等货Se,回去之后我让人送到你那修行坊的宅子去。十七娘,我给你赔不是了,只此一遭!”

尽管腻味得很,但凌波心知这年头达官显贵家里头全是如此一番荒Y场景,遂回身坐了下来,懒洋洋地说:“我对那些珍珠翡翠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五哥若是真有心,改日找J匣子珍本书送给上官婕妤也就行了。”

对于这样的要求,武崇训自是心中大喜,暗道这个堂M知情识趣,怪不得能在深宫立足。见孟胖子忙着把刚刚那六男六nv赶出去,他又沉下脸上前叱喝了一通,接下来又厉声质问了一番。

“你把我之前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是?我要的不是娈童,要的是相貌堂堂的美男子!第一,要有好教养,不能是畏首畏尾没一点出息的;第二,至少要二十岁往上长成的,如果是那些获罪的诗书世家出来的则最好;第三,别给我找那些就会抛媚眼的家伙,看着恶心!听明白了就进去把人给我带出来,要还是刚才这些不上台面的,你这芙蓉馆也不用开了!”

孟胖子如捣蒜一般地连连点头,J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那扇门,不多时,他便亲自领着十J个人回转了来。和刚刚那些身披轻容的少男少nv不同,这十J个都只是穿着家常衣F,有的脸上漠然,有的低垂着头,有的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愤恨,有的则是透着恐慌和害怕。唯一相同的是,这十J个男男nvnv脸上身上都没有什么脂粉气,看上去收拾得G净利落,有J分大家子的气息。

等到孟胖子厉声叱喝着让这十J个人抬起头上前,凌波方才真正看清楚了这些人的相貌。仿佛是因为武崇训的警告有了效用,较之先前那些还未S的少男少nv,眼前这些都是天生的美nv美男,个个都有一种迥异于寻常平民的气质。

而这些人当中,犹以那一对互相抓着手臂,不知是兄M还是夫Q的男nv气质最佳。那男的大约二十岁光景,面对她的扫视纹丝不动,身材匀称挺拔,只是发角的一块伤痕有些显眼。那nv子尚未及笄,尽管身着布裳,却流露出一种难以遮掩的高华。

她正细细打量的时候,旁边的孟胖子觑着她瞧看的方向,便凑上前低声介绍道:“山南刚刚审结了个大案子,大族陈家一房儿子当初拐带了人家的奴婢为Q室,谁知道隔了二十年仍被旧日主人找到告发。那男人怕被宗族除名,便把罪名推得一G二净,甚至声称这一对儿nv并非他亲生。结果,那个以奴婢之身嫁人的Q子上吊死了,旧主便收了这一对儿nv发卖,恰好小人用重金买下了。这男的二十岁nv的十四岁,原本都订了亲,相貌人才确实是顶顶出Se的。”

听了这话,凌波不禁觉得五脏六腑翻腾得厉害,谁料旁边的武崇训却在这个时候凑了过来,低声对孟胖子调笑道:“这一男一nv果真都是好人物,一美妾一男宠,你孟胖子还真是会挑人!十七娘,你仔细留心给上官婕妤留J个,剩下的无论男nv我都要了。”

见孟胖子乐颠乐颠地下去安排,凌波顿时用一种嘲弄的目光盯着武崇训——家里有安乐公主这样身份尊贵的金枝玉叶,武崇训竟然还有胆量男nv通吃?

面对这种火辣辣的目光,武崇训脸P再厚也颇有些吃不消,耸了耸肩便低声道:“十七娘,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虽说有上官婕妤和韦皇后鼎力相助,不过我爹的事情还得靠我家裹儿。你手下留情别把美男子都挑拣光了,否则我没法向裹儿J待。至于剩下的nv人么……我房中前些时候正好死了两个人,还缺J个暖床的侍nv。”

第三十五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唐律:奴婢J人,律比畜产。人各有偶,Se类须同,良J既殊,何以配合。

凌波跟着上官婉儿,对唐律虽不至于说头头是道,但这些规定却记得清清楚楚。因此,虽然同情那对兄M的际遇,她也惟有在心中大骂那个无情无义的父亲,仅此而已。然而,武崇训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房中死了人,她顿时不由心中一凛。

虽说律法规定主人不得S自打杀奴婢,但在权贵之家,这种规定等同于虚设。就譬如武崇训身边死两个侍nv,只要说是病死的,谁会有工夫去查探是什么死因?就算给他买回去收入房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死人。

在十J人中反反复复看了J遍,她最后还是把那对兄M先挑了出来,旋即又选了两男两nv。不管怎么说,上官婉儿这个主人从任何方面都比武崇训要好得多。即便如此,看着那剩下的五男三nv,她也知道,自己就算再有恻隐之心也无济于事。武崇训刚刚都明说了他要挑J个人给安乐公主,她怎么也不可能把人全都挑完了。

自己看中的那对兄M没法到手,武崇训少不得叹息了一声,但端详着剩下那八人,觉得模样容貌比预想中的高不少,他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当下便吩咐孟胖子到时候把人送到旌善坊安乐公主第。意犹未尽地扫了一眼凌波挑中的三男三nv,他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遗憾之Se,啧啧惋惜了好一会儿。

“对了,十七娘你如今住在宫中,这些人是否先送到修行坊你家?”

提到这个,凌波便想到了修行坊那座破败不堪的豪宅,旋即记起了自己刚刚为什么会答应跟着武崇训到这芙蓉馆来。想到上午看到的那个在自家门前耀武扬威神气活现的家伙,她便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五哥你就别提修行坊那座破房子了,今天若不是我回去看看,只怕明天那地方就换主人了。你不知道,我回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一个想买房子的人,满口说什么武家不行了,嚷嚷着五万贯让我那管家把房子卖了。反正我将来也住不了那么大的房子,修缮也得不少钱,还不如卖了正经。五哥你若是有心,不如帮忙看看什么地方有小宅子合适,我好打点一下让人搬过去。”

听到这话,武崇训顿时怒不可遏。对于凌波的父亲,他那位老实巴J的堂叔,他并没有多大印象,更不用说有什么香火情。事实上就连这个堂M,若不是父亲最近连续提到两三回,他也同样不会放在心上,继而有所重视。但不管如何,居然有人敢指名道姓说什么武家人快完了,他好歹算是武家这一辈人中的顶尖人物,怎么能够就这么算了?

“岂有此理!居然敢欺到我武家人的头上,是谁那么大胆子?”

正如先前和老管家楚南说的那样,凌波没打算再留下那座修行坊的大宅子,此时见武崇训有为自己出头的意思,她便笑YY地说:“五哥若是真想帮我,不如我把那座宅子转给你如何?你那旌善坊虽然好,可靠近洛水,到了夏天洛水泛滥,难免会有些麻烦。我那座房子占着修行坊四分之一的地方,宽敞清幽,就是房子旧了些。我们既是兄M,你随便找座别业腾出来和我换了就好。”

若是换成从前,这种送上门来的便宜自然是别人为了讨好他,武崇训老大不客气地就会接受下来。但现如今不同,他这个小堂M刚刚作为韦后的特使被派到了上Y宫禁地“探视”nv皇,将来说不定前途无量,这种便宜他就没必要占了。

思索P刻,他便问道:“十七娘,你真的不想要修行坊那座宅子了?”

得到了凌波一个肯定的回答,他便在心里盘算了一会,继而笑道:“你横竖是要嫁人的,那宅子确实太大了。正好我在南市旁边的通利坊有一座别业,你就索X搬过去好了。不过,这银钱我决不会短少了你。圣驾大约明年就会挪到长安,我再还你一座长安的宅子,外加二十万贯钱,如何?”

这是一桩让凌波万分欣喜的好买卖。她的父母不会钻营,只靠那些俸禄和nv皇节下的赏赐过日子,还得应付层出不穷的节日和各家的生日喜庆,因此给她留下的积蓄不过是两万贯上下,如今已经所剩无J。这修行坊一座毫无作用的大宅若是真的叫卖,若是有人蓄意压价,只怕能有七八万贯就顶天了。谁知道武崇训一出手就是二十万贯,还附赠两处房产,她这回是赚大了。

有了钱,很多原本不能做,或是束手束脚的事情就都可以开动了。

此时,武崇训天生的那种轻佻忽然也变得顺眼了起来,她少不得起身道谢,兄M俩又在那里你来我往说了一通虚虚实实的话。

一旁的孟胖子听得心中骇然。二十万贯的事情,就这么说定就定下了?这放在他们这些大富商身上亦是要左思右想的大买卖,这权贵们就这么挥金如土?

至于那十J个被人一句话就决定了命运的男男nvnv,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也各自露出了不同的神Se。昔日都是好人家的儿nv,谁会愿意做人家的奴婢?凌波挑中的那对兄M更是彼此抓紧了胳膊,那少nv的脸上浮现出了难以名状的恐慌和绝望。

敲定了送人的时间和地点,凌波便跟着武崇训出了门。本着尽快解决的原则,她索X建议现在就去修行坊看房子。出了南市,原本分散在各处的护卫们便聚集在了一起,少说也有二十多人,个个都显得精壮而彪悍。武崇训一个眼Se,众人便从马褡裢里头取出了黑Se的大披风往身上一罩,看上去显得整齐划一,尽显豪门气象。

什么时候自己也养上这么一拨人,那该有多气派?

骑着初晴前往修行坊的路上,凌波不无羡慕地思考着这么一个问题。当她抵达地头,正好遇见J个恶形恶状前来买房子的人。而看到这一幕,武崇训二话不说便命身后豪奴上前,不由分说地把人统统乱B打走。这时候,她更生出了一种狐假虎威的恍惚感。早上那个还说武家人已经不行的家伙,此时还不是被一群武家的狗腿子打得抱头鼠窜?

比起自己养一堆狗腿子,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日子似乎比四处出风头更适合她。当然,武崇训这种人不是一棵好的大树,她还得仔细寻找一下。那一定得是既不能有病虫害,也不能有杂七杂八枝丫的大树。

第三十六章 莫名其妙的优待

小主人忽然要卖房子,这对于楚南来说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从他祖父开始便是武家的部曲,到了他更是被提拔为管家,迁到洛Y之后,他忠心耿耿地为主人一家遮风挡雨,至今已经有J十年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凌波居然会卖掉这座他最最自豪的大宅子。在小主人婉转的解释之后,他勉强认可了这么一个事实,心中黯然神伤,连凌波说晚些时候会有三男三nv的新人进来时,他都打不起什么精神。

他在这座大宅院中居住的时间,已经不长了。

楚南的失望凌波看在眼里,其他人的如释重负她也同样看在眼里。她当然知道某些人早有攀高枝的打算,但由于这年头的奴婢都是主子的S产,因此并没有什么人敢撇下她去对武崇训献殷勤。然而,那么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往那里一站,但凡有J分姿Se的侍nv都在偷偷地拿眼睛瞥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错寄了一颗芳心。

安顿好了自家人,说好一个月之后搬迁,凌波便和武崇训在修行坊大门分道扬镳,火烧火燎地赶回了宫。今儿个一出来就碰到各种各样的事情,现如今竟已经是日落时分。

进宫的时候,她无巧不巧地又碰上了老熟人看门,好在她之前从武崇训哪里“借”来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虽没有酒菜,但一把金银钱赏出去,人人都是皆大欢喜,那队正老彭更是乐陶陶地附赠消息一个。

今夜梁王武三思留在贞观殿,听说是至高无上的皇帝皇后夫F留他饮宴!

凌波表面上不动声Se,和这些羽林军卫士告别赶往上Y宫的时候,她心中却在盘算,这张柬之等五人若是知道这样的事,究竟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虽说她那位nv皇姑婆晚年极其酷厉,但对武家人总归比对李家人稍微好一些,而且那毕竟是武家最Y的靠山。如今则天nv皇黯然退位,武家人的一切便得维系在皇帝李显身上,武三思这个武氏第一人和那些拥立功臣自然是势若水火。

“这种时候,拼的便是谁能真正把握圣心了!”

她喃喃自语地踏入了上Y宫的范围,迎上来的便是又一拨羽林军卫士的严格盘查。尽管由于她的特殊身份,并没有人敢搜身或是使用其他手段,但那种炯炯目光却让她觉得很不舒F。好容易结束这一切往自己如今的下处仁智院走去,她忽然瞥见了远处观风殿Y影中一个身披大氅的人影。

那似乎是大将军李湛。

凌波只是驻足P刻,然后就没有朝那个方向再多看一眼,裹紧了身上斗篷匆匆走了。反正她就算多看,也不知道人家心里头在想什么。而她一回到仁智院,大门口迎面而来的不是朱颜或是紫陌,而是一个满脸铁青的家伙。

“你今天究竟上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都找你一天了!”

高力士很愤怒,他一大早赶来此地的时候,得到的就是凌波出门的消息。本以为最多是上官婉儿或是韦后召见,或是有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却没想到他来来回回好J次,直到如今这夕Y西下的时候,凌波方才回来。

“我出宫去办了点事情。”

瞧见高力士咬牙切齿的表情,凌波忽然觉得惹mao了这小子似乎有些不明智,遂打了个哈哈道:“昨儿个陛下不是带着百官来拜谒则天nv皇么?正好上官姑姑允了我今天出门一趟,所以我一大早也来不及和你打招呼。喂,别生气了,你别告诉我你今天就是顶着这么一副死脸等在这里吧?平日你假装的低眉顺眼都到哪里去了!”

气急败坏地狠狠瞪了凌波一眼,高力士这才渐渐收了满脸的怒Se,继而嘲弄似的撇了撇嘴:“我只不过隔一会过来一趟而已,你以为我真有那么空在你这里成天呆着?我只是来预先给你提个醒,则天nv皇得知你这么个侄孙nv在上Y宫,今儿个我前去问安的时候她提到,想让你去见她一次。话我已经带到,到时候自会有准信,我走了!”

对于这样一个消息,凌波一下子愣住了,直到高力士挥挥手扬长而去,她也还没反应过来。许久,她忽然打了个激灵,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同时还有些恐慌。这则天nv皇自从退居上Y宫之外,除了贴身内侍宫人和太医,似乎其他人从来没能踏入观风殿正寝一步,她凭什么有这样的优待?

她可不认为,自己有那种让人另眼看待的能力。

冥思苦想仍然没个所以然,她只能愁眉苦脸地进了厅堂,正在那里摆弄碗筷的紫陌看见她,顿时兴高采烈地上来,一面帮着脱斗篷,一面笑YY地说今天和朱颜去逛了哪些地方,活脱脱的小孩子脾气。

见紫陌这么高兴,凌波只觉心情好了些。才问了两句,她便看到那四个分拨到这里的宫人跟在朱颜后头进来,不禁眉头一挑。

“小姐,早先掖庭令来过,说是她们四个以后正式拨给小姐使唤,还带着人搬了J样东西过来。原本他们还准备拿花椒和泥刷墙防寒,奴婢没让,说是如今再刷气味不好闻,因此便罢了。送来的东西里头有一架冻J血石屏风和笔洗之类的家伙,还有首饰三套和两套冬装两套春装……”

朱颜丝毫不差地复述着,凌波却听得心不在焉。事有反常即为妖,这一点上官婉儿昔日早就教过她,她实在不明白,自己这么个没爹没娘的孤nv有什么可以值得别人如此大动G戈,又是送摆设,又是送首饰衣F,还准备粉刷墙壁……难道准备让她在这上Y宫陪伴nv皇一直住到死?

当然,由于nv皇的身T缘故,她在此地应该不会住上很久,但她还是本能地打了个寒噤。好容易等朱颜把话说完,她便点了点头,实在没心思再去考虑那些东西究竟值多少钱,也实在没心思再去敷衍那四个千恩万谢的宫人。

她是提拔了她们一把,使得她们不用老死上Y宫,但从长远来说,这对她们是福是祸,她实在是心里没底。

此时此刻,她不禁在心里狠狠骂起了高力士。既然是则天nv皇召见,连个时间都没有,她怎么做准备?还有,这退位的nv皇召见人的前例从未有过,人家会不会拦着?那位李大将军会不会认为她别有用心?若是谈话内容有什么G碍,韦后和上官婉儿问起来,她该说什么好?

苍天啊,她虽然不是那种安分守己的X子,但也不是那种想要一味出风头的人啊!

第三十七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这天晚上异常温暖,甚至可以说热得有些过了头,因此凌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很不幸地和来这里的第一夜一样失眠了。白天的事情不停地在脑海里翻转,罗七和那一对兄M的遭遇一遍又一遍地冒了出来,除此之外出现的时候便是则天nv皇那苍白的头发和皱纹遍布的脸。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方才勉强合了眼,但迷迷糊糊睡了不多久就被人推醒了。

“小姐,小姐!”

睁开眼睛看到是朱颜,睡眼惺忪的凌波顿时哀叹了一声。倘若是紫陌她可以放在旁边不管,但朱颜亲自来叫,必定是有什么大事。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点好了心情,她便懒洋洋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姐,刚刚李大将军巡视到这里,正好撞上了奴婢,听他说,梁王殿下拜相了!”

朱颜这兴奋的声音一窜到耳中,凌波便一头往后栽倒在了床上——天哪,大清早扰人好觉,居然就是为了这种消息!等等,梁王武三思……她那位伯父拜相了?

她一下子又窜了起来,刚刚还迷瞪着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见朱颜没有半点打诳语的意思,她方才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终于领会到了这个现实。什么李湛正好逛到这里,那个很会取舍决断的李大将军,跑到这里来一趟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武三思从惶惶不安担心被清算到成为宰相,这转折实在是太快了一些。该说是上官婉儿能量大?不对,上官婉儿虽说如今秉笔C诏,似乎还没有那么大的分量。昨天H昏她回来的时候,老彭还提起过帝后正在贞观殿S宴武三思,那时候大概就已经把事情定下了。而昨天武崇训打发那些要买她家宅子的人,亦是手段凌厉毫无忌惮,应该是预先知道了这任命。

哎,正月玄武门政变的Y影,终于已经烟消云散了!

她伸了个懒腰,便在朱颜的F侍下开始穿衣裳。而后者动作麻利,嘴上也一点都没停过:“这下可好,奴婢终于不用担心了。这宫里都是逢迎有脸的,踩踏没脸的,人人都说武家要败了,听着实在是吓人。好在小姐您和上官婕妤J好,又有韦皇后撑腰,如今梁王殿下再次当了宰相,看以后还有谁敢嚼舌头,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听到朱颜说到最后已经很没有章法,凌波顿时噗嗤一笑:“瞧你说的惊险,你大约忘了,我那崇训堂哥可是安乐公主驸马,两夫Q好得蜜里调油似的,就算看这重关系,一时半会也不至于败下去。”

这其他的话,凌波就没必要对朱颜一个婢nv多说,而朱颜亦没有多嘴追问。

主仆两人刚刚收拾停当,那边紫陌便笑意盈盈地蹦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个美人瓷瓶,里头赫然cha着一支红艳艳的梅花。她炫耀似的在凌波和朱颜面前晃了一晃,这才眨眨眼睛道:“这瓷瓶是昨天掖庭令让人送来的,梅花是今早我特地去梅园折下的,配合起来再好看不过了,搁上水摆在房间里头还能养J天!这梅花配上小姐,岂不是天作之合?”

凌波起初听着还好,这最后一句天作之合一出来,她顿时愣住了,继而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好容易直起腰,见两个婢nv都在那里莫名其妙地看她,她这才清了清嗓子,板着面孔训斥道:“小丫头,不会用成语就别乱用,省得说出去惹人笑话!要是让人家知道你主子居然和梅花是天作之合……”

“除非那是梅花的花神还差不多!”

凌波一句话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声音,主仆三人转过头,就看见高力士踏进了门。和昨晚像是别人欠他三百贯似的那张死人脸不同,今儿个他满面笑容,身上也换了一套行头。前J日一直穿在身上的土褐Se袍子早就扒下了,此时他穿着深青Se的十花绫袍,腰带上系着瑜石挂钩,头戴银珰冠,以玉簪束发,看上去别有一番精神。

朱颜和紫陌这J天看惯了高力士的常来常往,对他的灵巧善言都很有好感,此时见他陡然换上这么一身过来,两人便双双一愣。紫陌心直口快,满脸疑H地在高力士那带钩上直瞟,正想嚷嚷就被朱颜一手拉到了一边。后者十四岁入宫,在宫中已经呆了五六个年头,早就觉得有些不对,因此飞快地思量了一阵,立刻醒悟到这个宦侍究竟是何许人也。

“您是内府丞高大人?”

脱去了前J天的卑微表象,高力士笑嘻嘻地对朱颜和紫陌点了点头,也没有计较那个年纪小的叽里咕噜的嘟囔声。他端详着满脸没好气的凌波,便与往常一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开光县主,托您的福,小人刚刚得到任命,擢升内府令,特来向您谢恩。”

好家伙,敢情是升官了,似乎是正八品的官!至于谢恩……这家伙寒碜人呢,她有什么能量让他升官?

凌波心想上官婉儿动作真快,只不过朱颜紫陌都在,她也不好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是点了点头含笑,随便说了些道贺的话。而紧接着,她就迎来了某个不那么好的消息。

她那位曾经至高无上的姑婆则天大圣nv皇陛下,居然在观风殿等着见她!

这时候,朱颜情知兹事T大,Y是把满脸惊愕的紫陌给拉了出去,而凌波则是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昨晚上虽然一夜没睡好,但她还是比较倾向于高力士胡说八道故意吓她,现在倒好,居然真的是nv皇召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没好气地问道:“不奉诏任何人不得踏进观风殿半步,你要我怎么进去?”

对于这个问题,高力士笑容可掬地给出了回答:“好教县主得知,刚刚我已经报上了李大将军。李大将军说县主既然是韦皇后特使,自然是奉诏,这进出观风殿都是无碍的。”

当初是谁说不要误闯了观风殿,是谁特意让她住到了远离观风殿的仁智院,是谁像提防小偷一样提防她?现在居然还说什么她是韦皇后特使,可以随意进出观风殿!李湛还真是个善于见风使舵的家伙,不愧为李义府的儿子!

所有的障碍都扫清了,也就是说,她如今是不得不去见nv皇一面。而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她那位姑婆究竟要见她做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种话即使对曾经君临天下的nv皇也是适用的,但她决不认为,众叛亲离连棋盘都已经输掉的nv皇还有什么后手。再说了,有后手托付给她有什么用?

第三十八章 句句惊心

“当初我头一次见到太宗皇帝的时候,也就是十七娘你这般大的年纪……”

“那时候旦儿封了单于都护府大都护,他害怕去北边上任,还腻在我怀里说,阿娘,我不要离开你……”

“我很欣赏上官仪,他持重又有文采,原本该是一个好宰相的,谁知道偏偏是他写了那废后诏书……”

“太平是我唯一的nv儿,我一直很疼她,只不过,nv人有我一个强势的就够了,所以我从来不让她G预政事……”

观风殿正寝尽是一个老F的絮絮叨叨声,那话语声柔和平正,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祖母在回忆儿nv的当年。然而,旁边的凌波却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这提心吊胆跑过来,听的却是家常闲话,这比听那些让人心惊R跳的事情更可怕。因为,她无法确定什么时候旁边的nv皇会迸出某句真正入题的话,更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nv皇说的那些事情发生时,她甚至还没有出生,难道她能说“是是是,陛下您当初是一位最好的母亲?”于是,她只好保持那种让人难堪而又难受的沉默,只能在心中默默祷祝这难熬的时分赶紧过去。

而那句至关重要的话,终于就在她快要打瞌睡的时候来临了。

“十七娘,皇帝近来和相王可还相安无事?”

“陛下和相王?陛下和相王乃是兄弟,怎会不好……”

一句话还没答完,凌波陡地警醒了过来,刚刚耷拉下去的脖子猛地挺直了,连忙朝床榻上的nv皇看去。只见那位刚刚还眯缝着眼睛唠唠叨叨的老F此时已经完全睁开了眼睛,那眸子正死死盯着她。她本能地想要闪避目光,可吞了一口唾沫之后,却不由自主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话。

“前J天皇帝陛下下令大赦天下,独独不赦裴炎和徐敬业后嗣。洛Y令因为搜寻潜入洛Y的裴氏子,在陛下面前告了相王一状,结果陛下不曾理会。”

尽管明白说这些话很可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某些事情只是上官婉儿的警告还不够。既然要找大树乘凉,就决不能找那种看似枝繁叶茂,内中却早就被蛀虫吃空的大树。倘若能够从nv皇那里得到指点,那今天她这一趟担惊受怕也就不冤枉了。她必须赌一赌,赌她这位nv皇姑婆问这句话并不是随随便便,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nv皇并没有在意后头的徐敬业,尽管那个反贼正是某个间接助她登上后位的大功臣的孙子。她只是喃喃自语着裴炎的名字,嘴角边绽放出了一丝无奈而凄凉的微笑。裴炎、刘祎之、程务挺、黑齿常之……似乎将他们提拔上来然后又无情处死的正是她。那时候她的眼睛里只有天下,那些人的往昔功绩抵挡不了猜忌。

而她对裴炎不仅仅是猜忌,因为那个人最初帮了她大忙,最后却成了反对她的第一人。

对了,还有那个叫做裴伷先的年轻人,在她面前坦然解衣受杖刑的……那种犀利的目光她已经忘却很久了,如今怎么又想了起来?她终究是看错了她的儿子,她以为他们懦弱,以为他们无能,但是,再懦弱再无能的人被压得狠了,再加上有人怂恿,又怎会没有奋起反抗的心思?

“皇帝在房州那么多年,和一直都在洛Y的相王之间必然是有隔阂的。哪怕他们两兄弟想要彼此之间亲密无间,却挡不了别人的挑拨。如今的皇帝……我当初之所以废了他固然是因为我的S心,但不得不说,比起他两个哥哥,他实在是差得太远了。十七娘,告诉我,如今册立了皇太子么?”

对于nv皇对当今皇帝李显的批判,凌波自然觉得一针见血极其到位。于是,当听到最后的问题时,她一下子振奋了精神,挺起腰沉声道:“谯王殿下已经被贬出洛Y任濮州员外刺史,如今就只剩下了两位皇子尚在洛Y。若要册立皇太子,应该不出这两位之一。”

“你错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凌波一下子呆住了。可是,虽说韦后嫡亲的儿子李重润已死,但如今仅剩的皇子就那么两个人,不立李重俊或李重茂,难道还能立别人?倏地,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老好人和蔼和亲的脸,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

“难道有人会提议册立皇太弟?”

榻上的nv皇赞许地点了点头:“怪不得婉儿一向谨慎的人,居然会喜欢你这个丫头,果然是聪敏机灵。相王毕竟也曾经登基为天子,拥戴他的大臣定然不少。只不过比起兄终弟及,父死子继毕竟是传统的礼法,相王必定会上表力辞。只是在此事之后,皇帝那一头暂且不提,阿韦必定会疑忌相王。不久之后,他们从我手中夺去的江山,说不定又会是另一番残破的光景!”

凌波一面仔仔细细地听着,一面注意查看nv皇的神情。最后,她惊讶地发现,即使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与其说那语气是怨毒,不如说那是一种看破一切的悠然。尽管知道自己这位姑婆绝对不会空口说白话,但她却仍有些不F气,竟抛开了起初的畏惧,直截了当地提出了疑问。

“可是陛下,相王个X恬淡,并无意争抢权位,即便韦皇后有忌,他必定会步步退让甚至淡出朝政。”见nv皇的面上露出了嘲弄的表情,她只觉得自己被人小看了,忽然又加上了一句,“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日韦皇后有意加害,相王亦没有力量掀起变动,怎会使得河山残破?”

“能够认准相王确实是个老好人,你的眼光算是不错了。”

见nv皇莞尔一笑,竟挣扎着准备坐起,凌波一愣之后慌忙上前搀扶,又在其背后垫上了一个厚厚的垫子。此时此刻,她深深地感到,今天这一趟受益良多。狡黠聪敏如上官婉儿,比起曾经气吞天下的一代nv皇仍然要逊Se许多。能够像现在这样听到这样明澈的分析,也不知道世间是否有第二人有如此荣幸。

“相王X子软弱,更重要的就是他重情,所以不管任何人意在皇位,他确实都不足为虑。只不过,你需得明白,太平是一心向着他的!太平是我唯一的nv儿,也是所有子nv之中最像我的一个。哪怕她只学了我三四成,但只凭她不甘寂寞的X子,就不会一辈子当一个安逸的公主。所以,她必定会帮她的八哥,不管是为了亲情还是权力。若是小看了她,那是会吃亏的。另外……”

nv皇微微顿了一顿,冷不丁想起了那个尚在Y冲之龄,就被她誉为吾家千里驹的孙子,又想到李旦父子一家人度过她晚年那些岁月的情景,不禁悠悠叹息了一声:“相王有五子,且五子友ai同心,自大唐开国以来,此等情形从未有过,三郎更是一时俊杰。假以时日,未必没有可争之机。况且,纵使立了皇太子,阿韦和庶子未必就会同心,这龃龉是绝对少不了的。”

她转头看着面Se惊愕的凌波,一字一句地问道:“十七娘,你现在还会说,这大唐河山不会残破么?”

此时此刻,凌波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即使虎落平Y,那仍旧是昔日君临天下的nv皇。

第三十九章 老和少的烦恼

相王李旦最近很烦恼。

他是一个热ai书法,酷ai读书的人。他同父同母的兄长李弘李贤和李显都当过太子,唯有他没当过。事实上,当初在他那位强势的母亲废了他的兄长李显,让他登上皇位的时候,他心中充满了惶H和茫然。而即使在此次正月里,他在MM太平公主的百般劝说下,登辇护卫如今硕果仅存的兄长李显B宫,他的内心仍然是不情愿的,就更别提事后加封为太尉了。

他只是想好好的看看书下下棋,闲来无事逗一逗儿nv孙辈,别无他求,为什么非得让他生在这帝王家?

应付完名单上今天的最后一拨客人,李旦长长舒了一口气,伸出手揉了揉额心。他这个安国相王又不管事,这些官员为什么要上门来麻烦他,让他好好过安生日子就不行么?他能够T谅所谓的百废待兴这种期待,可是,朝堂之上有皇帝,不久之后还会有皇太子,为什么要来请示他,为什么要把他推在前面?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捧起旁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旋即皱起了眉头,但很快舒展了开来——这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泡的茶了,一拨拨的人接待了之后,自然已经是冰凉刺骨,哪里还能下口?

“来人……”

“父王,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只说了一半的话就被人打断,李旦却并没有不高兴。看着兴冲冲走上前来的儿子,再瞥见身后那个略带腼腆的少年,他顿时露出了满脸笑容,但很快就又皱了皱眉:“三郎,如今搜寻裴氏子的风波虽然已经过去,但你怎么可以贸贸然把裴郎带出来四处逛?裴师之后,裴氏人J乎被诛戮殆尽,你怎可如此鲁莽?”

对于父亲的责备,李三郎顿时沉默了,那灿若晨星的眸子一下子低了下来。他对于父亲的过于重情义很有些微词,但和裴愿J往这些时日,他亦是颇为欣赏这个木讷却有坚持的少年。而相比父亲的谨慎,他却认为此事已经过去了,更没有必要杯弓蛇影。

“相王,今天是我要来的,和三哥没有关系。”裴愿见相王李旦满脸不悦,连忙上前解释道。然而,他原本就不擅于言辞,这一句话过后便有些卡壳,打了个顿方才勉强整理了说辞,“我在经营的事情上帮不了父亲的忙,如今纵使回去也是枉然,所以想在洛Y再盘桓一阵。不瞒相王,父亲在洛Y也经营了一些店铺,所以才会有各式各样的消息传到庭州,我……”

所以之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一面是曾经帮助过自己的恩人,一面是自己的父亲,他不知道该不该把父亲的底牌全部揭出来,一时间犯了踌躇。

相王李旦看了一眼满头大汗面带窘迫的裴愿,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喜ai,情不自禁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全然一副长辈的态度:“你爹爹当初被杖刑流放,后来既然在庭州站稳脚跟,在洛Y开J家店铺也无可厚非。这些都是你家的S事,无须对我说。你想要留下也好,三郎看起来和你很投缘,他一向眼高于顶惯了,有你这样一个老实人陪他,我也能放心一些,他太冒失了。”

被自己的父亲指责冒失并不是很愉快的T验,因此李三郎惟有苦笑。而接下来让他这个儿子更郁闷的是,李旦竟把他当成闲杂人等似的赶得远远的,亲切地和裴愿拉起了家常。看见那个愣小子傻乎乎地应对着父亲层出不穷的问题,纵使平日处变不惊如他,也忍不住莞尔一笑,摇摇头出了厅堂。

既然回来了,他得去向自己的母亲上一炷香。在那些困难的日子里,他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如今既然好过了就更不应该浑浑噩噩。看父亲那幅高兴的样子,他也就没有必要去啰嗦那些烦心事了,有那工夫看父亲叹气,还不如找个时候和大哥商量一下的好。

裴愿和相王李旦的J谈相当轻松,他只要一说C原冰川牛羊,李旦就会流露出无比好奇的表情,因此他也就顺势滔滔不绝地一直说下去,到最后就连自己也沉浸了进去,浑然忘了时间。直到说得口G舌燥,再看看外头的天Se,他这才发现自己一下子婆婆妈妈了这么久,当下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而李旦非但没有责怪,反而乐呵呵地笑开了。

“裴郎若是以后有空不嫌弃的话,不妨来陪我多聊聊天。我那J个儿nv都大了,谁也不愿意陪我这个老头子。”

才四十出头的李旦自称老头子,裴愿顿时满头大汗。只不过李旦的要求对他来说很简单很轻松,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这闲话扯完了,他忽然想到自己至今对凌波的情形都不太了解,心中顿时生出了J分企盼,其他人的警告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不过这种问题实在不太好开口,他犹豫了老半天方才结结巴巴地问道:“相王……小凌……你能不能和我说说小凌的事?”

对于这么个突然的问题,李旦一下子愣住了,紧跟着就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一笑他甚至连眼泪都笑出来了,足足用了许久方才止住,到最后方才没好气地说:“男大当婚nv大当嫁,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问这些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只不过十七娘的事情我也知道得不多。她三年前父母双亡,因此养在宫中,一向都很低调。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和上官婕妤J情不错,呃,似乎听说她奉了韦皇后诏命,最近在上Y宫……怪了,她一个县主,怎么能呆在上Y宫?”

李旦说着说着自己走了神。他最近不太关心国事,因此虽然有人提过这档子事,他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有在意。此时猛地想起来,他不由得开始思考这后头有什么玄机,竟是忘记了身边还坐着一个裴愿。

幸好裴愿也在那里发呆。李旦所说虽然只有一丁点,但对他来说仍是至关紧要的消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样开朗的小凌竟然已经父母双亡。而对于李旦口中的上官婕妤,他这两天也曾经听李三郎略略说过,听说是nv皇昔日的心腹,而上Y宫这个名词,他最近也接连听到了好J次。

她在上Y宫……原来她这些天没有出现是因为呆在上Y宫!裴愿一下子感到浑身上下充满了劲头,心中一阵阵激动。答应李三郎留在洛Y虽然是为了办父亲的事,但何尝不是因为她也在洛Y?

某个曾经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害相思病的少年,正无可避免地沉进了相思的泥潭。而在他自己看来,小凌只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第四十章 奇妙的三堂会审

出了观风殿,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凌波这才觉得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平静了下来。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nv皇在闲聊,但仅仅是最后那些分析就已经足够她回味的了。然而,让她心惊R跳的是nv皇最后那个直言不讳的问题。要不是来的时候已经有所准备,她完全可以想见自己那时候会是怎样的光景。

“那天和力士在仙居院T窥朕的,可是十七娘你?”

幸好她没有说假话,否则面对那个悄无声息出现的中年侍nv云娘,她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其实这也不奇怪,即使nv皇已经众叛亲离,但留一个心腹侍nv在身边总还是能够做到的,尤其是当谁也不知道nv皇身边还有这样一个高手的情况下。而某个明知这一点,却愣是什么都没有告诉她的家伙,绝对该死上一千次一万次!

“看县主这满面红光的势头,可是今天收获巨大?啧啧,自从则天nv皇迁居上Y宫之后,县主可还是第一个进入观风殿正寝的人。”

说曹C,这曹C就忽然出现在了面前,那神出鬼没的势头和那个侍nv云娘简直有得一拼。满心没好气的凌波恶狠狠瞪了高力士一眼,忽然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你说我是第一个进入观风殿正寝的人?那你平日怎么进去的,难道你不是人?”

高力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噎得说不出话来,深悔刚刚遣词造句留下了把柄。看四周还有虎视眈眈的羽林军卫士,他也没功夫再和凌波打嘴P子官司,遂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陛下韦皇后和上官婕妤听说nv皇召见县主,所以宣召县主去一趟贞观殿。”

刚刚应付了虽众叛亲离却老而弥坚的nv皇,现在居然又要面对三堂会审!天哪,她今儿个就那么霉星高照么?

此时此刻,凌波惟有哀叹自己命苦,只得认命地点了点头。随高力士一同下了台阶转过殿角,她便看到了一身大氅的李湛。她客客气气地打了个招呼正想走,却不料对方忽然叫住了她,踌躇了老半天方才问了一句话。

“陛下……陛下可还好?”

凌波诧异地看了李湛一眼,发现他脸Se复杂,心中的嘲讽之意便淡了,遂轻描淡写地说:“陛下原本就病重,如今终日卧在观风殿中,又不修容貌,看上去自然更苍老了J分,精神也不太好。大将军有拥立大功,但毕竟是昔日nv皇陛下提拔的人,这种话今后还请慎言,免得被人说心怀前朝。”说完她微微弯腰施礼便去了。

而在她身后,李湛愣愣地站在那里,隔了许久方才叹了一口气。看来,那个年纪轻轻的武家千金和他想象的不同,倒是可以进一步接触一下。赵国公,大将军……哼,若是他只能屈居此地,再高的官职再显赫的爵位又有什么用?

和凌波设想的三堂会审不同,这贞观殿中的场面比她设想的更大。皇帝李显和韦后上官婉儿坐在一边,另一边则是太平公主和相王李旦,再往下则依次坐着长宁公主和安乐公主,七双眼睛十四道目光全都盯着她。即使她不是那种临阵怯场的人,此时也感到后背一阵阵发热,这额头上仿佛也已经沁出了汗珠。

除了这些大人物之外,韦后身边还站着尚宫柴淑贤和贺娄闰娘。两人年纪俱是和上官婉儿仿佛,虽是宫官,却比寻常的妃嫔更有T面,此时审视凌波的目光中充满了挑剔。她们俩实在不明白,就算凌波姓武,上官婉儿也没必要如此偏ai一个小丫头,而韦后不但居然听之任之,反而还让这丫头进了上Y宫见了nv皇。

难道韦后就不怕凌波在nv皇和武家之间传递什么消息?

由于凌波确确实实听nv皇东拉西扯了老半天,所以此时韦后问起nv皇说了些什么,她便J乎一字不拉地把那些话全盘复述了出来。她的记X原本就好,滔滔不绝说了三刻钟还不曾完结,到最后还是韦后实在不耐烦叫了一声停。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都在掉眼泪,就连皇帝李显也是满脸神伤,韦后自然相当不满。

直到现在她那个强势的婆婆才想起了当年温情,已经晚了!她的幸福,她的青春岁月都被活生生葬送,她四十年的人生只有灰Se没有彩Se,说这些温情脉脉的往事又有什么用,难道能把她的儿子nv儿还给她,难道能把她人生最美好的时光还给她?

话虽如此,示意凌波停下之后,韦后还是用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仿佛有些伤心。天可怜见,她的泪早就在房州流G了,如今哪里还有什么眼泪?

这时候,太平公主忽然叹息了一声:“听十七娘这么说,母皇的身T状况还好,如此大家便都可以放心了。说起来十七娘也是好福气,母皇自从退居上Y宫之后谁都不见,居然会特地召见十七娘你。要知道,陛下相王和我乃是母皇的亲生儿nv,亦是难能踏进观风殿一步。”

对于太平公主简简单单一句话,便使得自己再次成了目光审视中心这一点,凌波实在是感到Yu哭无泪。然而,她原本就有把柄捏在人家手里,此时不得不Y着头P答道:“陛下似乎只是一时兴起。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而已。我在观风殿正寝一共呆了两个时辰,拢共说的话不超过五句,都是听陛下说。我也不知道陛下为何忽然召见,说实话,最后走出观风殿的时候,我的脚还是软的。”

她尽量用最委屈的表情诉说着自己的不解和惊诧,反正她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又怎么样,难不成在座的人还能跑去向nv皇对质?

见太平公主眉头一挑似乎还打算继续追问,凌波顿时心中叫苦。好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唱起了对台戏。

“姑姑关心祖母的心思,我们大伙儿都知道。当日的事情祖母心中必定仍有气,所以情愿对十七娘说说话,这也是情有可原。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若是父皇母后或是八叔和姑姑前去观风殿,必定给祖母骂得狗血淋头,何必如此招人不待见!”

说这话的乃是安乐公主,今日在这贞观殿的三位公主中,就属她打扮得最妖艳最动人。她身穿半露SX的HSe窄袖长衫,披着银泥红罗帔帛,一袭长可曳地的郁金裙在灯光下闪烁着异常耀眼的光芒。说这话的时候,她漫不经心地端详着自己的手指甲,面上流露着满不在乎的笑意,仿佛在说什么平平常常的话一般。

“你……”太平公主闻言大怒,霍地站了起来,口气异常凌厉地指责道,“裹儿,母皇即便如今已经退居上Y宫,毕竟仍是你的祖母,你怎可说这样轻狂的话!”

“好了好了,三娘,裹儿,你们别吵了!”

皇帝李显眼看两边要争锋相对,连忙站起身来劝阻。趁着这工夫,上官婉儿便给了凌波一个眼Se,后者立刻如蒙大赦地退了出去。一出门,凌波就使劲擦了一把额头,果然油腻腻的都是汗。

谢天谢地,她总算是平安无事活着出来了!这都得感谢出言相救的安乐公主,若不是今儿个霉星高照的同时总算还有福星相助,这盘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阿弥陀佛,三清道尊,还有老天爷,感谢各位的保佑!

第四十一章 贵客登门

武三思的新官职是司空,同中书门下三品。

司空是三公之一,同中书门下三品也就是宰相,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梁王武三思可谓是咸鱼大翻身,从政变之后的首要铲除对象,一跃变成了政变果实的分享者。对于这一点,张柬之等人恨之入骨,却由于李显对武家人颇为维护而无可奈何。

而从本心而言,政变的五大功臣昔日都有实打实的政绩和才G,对于武三思这个靠nv皇起家的外戚有一种本能的蔑视,所以牢S发过之后也就搁在了一边——谅武三思一个也翻不出什么大风L来。

这一天,凌波一大清早就出了洛Y宫。自从那次的三堂会审之后,她的韦皇后特使头衔终于撤销了,然而,任意出入上Y宫的权力却让人莫名其妙地保留了下来。韦后甚至笑容可掬地说,只要她愿意,仍然可以在上Y宫仁智院住着。她虽然毕恭毕敬谢了恩,但心里头却赌咒发誓决不会在那个鬼地方再住一天。因此,从贞观殿回去之后,她立马把朱颜和紫陌连同四个宫人一同带离了上Y宫。

虽然有些对不起nv皇,但是,那位曾经至高无上的陛下应该已经宣泄完了所有的软弱,也把该说的都对她说了,应该不会再希望她去打扰那些最后的日子。

今天她应邀去伯父武三思家中做客。尽管是亲戚,但以往她只在父亲还在世当着亲王的时候,有过这样的荣幸登门拜访,后来变成孤nv养在宫中,她就再不曾登过门。所以,这时候站在梁王第的大门口,她不禁觉得百感J集。

武三思所住的尚善坊位于洛水天津桥旁边,前头就是洛Y宫,隔壁的旌善坊恰好住着安乐公主和武崇训夫Q,算得上洛YH金地段,因此住的基本上都是达官显贵。就是再有钱的商人,要想在尚善坊弄一块地P盖房子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占据此坊四分之一地盘的梁王第,较之凌波在修行坊的旧宅,其价值至少高出三四倍不止。

她牵着自己的坐骑初晴在门口才驻足了一会,内中一个门子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殷勤地行礼之后便笑道:“县主可算是来了,梁王和驸马都等您老半天了。”

凌波很惊讶对方居然认得自己,只是这种问题丢出来实在不好,她只能任由那门子主动牵过马,听人家絮絮叨叨地说什么当初头一次见到她上门,便知道不是池中之物,如今再看更是不同凡响云云。她越听越觉得纳闷,继而觉得好笑。

从什么时候起,她这个毫无倚仗的武氏孤nv居然成了人物?看两旁仆役垂手迎接的模样,就算是武三思的亲生nv儿回来,也不会有这样的架势吧?

才进了前院,她陡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说话声,转头一看,却只见是一个男子正在和门子争执。其人丰神俊朗,大约三十出头,赫然是一个美男子。他虽只戴着蓝Se的幞头,身穿一件寻寻常常的褐Se长袍,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一种官气。她侧耳细听,那美男子口口声声说乃是武崇训的友人,而J个门子却全都声称今日有贵客,梁王和驸马不见外客,两边竟这么Y生生僵持住了。

凌波并无意管闲事,只不过美男子得多看两眼,因此看了一会方才转过了身子。见武崇训已经从里头迎了出来,她遂上前笑YY叫了一声五哥,一指大门那边说:“门外那人说是五哥的朋友,不过给人拦住了,五哥难道不去给朋友解围?”

“朋友?”武崇训拿眼睛往外一瞟,当下晒然笑道,“一个小小的考功员外郎,我不过是在外喝酒的时候偶尔遇见过他两次,说过J句话,哪里就成了朋友?再说了,今日原本就是我的生辰,也就是自家人一起庆庆生,一个外人理他做甚!”

凌波一下子惊诧了,算算日子,今天可不是武崇训的生日?可是,武崇训的生日不见他的Q子安乐公主,反而邀约了她这个堂M,未免也太奇怪了,至不济也得多请J个武家亲戚才是。如今单单请她一个,她是不是该感到受宠若惊?

“那我可得谢谢伯父和五哥的好意了。”

眼珠子一转,她欣然道谢,接着便和武崇训并肩往里头走,随口拉扯着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忽然,她停住了脚步思索了一阵,随即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五哥,考功员外郎好歹也是六品,以外头那个人的年纪得到这样的官职,应该算是前途无量了。倘若说他和你不过是萍水之J,他何必在那里死缠烂打?伯父这宰相可是刚刚当上,别人都是依附着张相公他们J个,有人上门怎能不理会?”

武崇训虽然自负,但并不是大C包,凌波这么一提,他只是思索P刻便爽快地笑道:“十七娘你说得也有道理,他既然是吏部考功员外郎,好歹还是有些用处的。”他一面说一面瞥了外头一眼,忽然凑近了凌波耳畔,暧昧地笑道,“这崔湜当初中进士的时候就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仕nv,如今三十出头却依旧风姿不减。十七娘你若是有意,我待会让他给你奉酒如何。”

“……”

眼睁睁看着武崇训笑眯眯地朝大门处走去,凌波是笑也不是恼也不是。比起武崇训来,这崔湜的英俊少了J分凛然贵气,多了J分书卷气,确实是难得的美男子,可是,怎么武崇训老是喜欢把话题往那个方面扯?话虽如此,当看到那边武崇训训斥过了门子,端着使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和那个崔湜顺着小路走来的时候,她仍是忍不住多瞅了J眼。

不得不承认,两个美男子并排走在一起,确实予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只希望那个崔湜不要绣花枕头一包C,像武崇训那样好Se贪杯口无遮拦!

武崇训哪里知道堂M在腹谤他的不是,将崔湜引上前便笑YY地介绍说:“崔兄,这是我的堂M开光县主。你既然来了,客随主便,称她十七娘便是。”

凌波微笑着点了点头,当下毫不避讳地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和武崇训不相上下的美男子。三十出头的六品官在大唐实在少见,此人既然姓崔,不知道是出身博陵崔氏,还是依附了哪个大人物。

而崔湜的目光在凌波脸上转了一圈,不禁也为那艳光所慑。然而,他更注意的却是另外一点——刚刚他明明看见武崇训,对方却丝毫不理会他返身就往里走,不多时却又出来打招呼替他解围。从这些方面来看,难不成这个少nv便是门子们口中的贵客?

梁王武三思如今已经成了宰相,武崇训更是安乐公主驸马,别说区区县主,便是其他公主也未必放在眼中,为何对这个少nv如此另眼看待?

第四十二章 卖身投靠,卖笑媚人

对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崔湜,武三思并没有表示出多少讶然,而是同样客客气气地相待,一点都没有倨傲的架子。

如果不是武崇训没有离开过视线之内,凌波简直会认为这两父子已经通过气了——说来她也就只是看到过玄武门政变那一夜武三思的惶恐不安,若她的伯父只会有事没事惊慌失措,上官婉儿只怕早把人一脚踹了。

能安居其位之人,必有其过人之处,她得牢记这一点,不能小看了任何人。

自从那一天在仙居殿撞破武三思和韦后上官婉儿的S情,凌波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武三思,最初说话的时候心中颇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好了。她先是随便聊一聊宫中的情况,随即便转到皇帝一家子,继而是上官婉儿,最后甚至说到了上Y宫。

虽说是在和武三思说话,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原本就是她的拿手本领,因此她敏锐地注意到,当自己假装无意地说起见过nv皇时,一旁某位美男子的脸微微chou搐了一下。当然,那个人决不是早就得到消息的武崇训。

崔湜一面和武崇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面专心致志地听着另一头的谈话。厅堂中已经在有侍nv仆役正在摆宴,他起初只看到了三张桌案,一旁正有J人在摆第四张。所以,大门口那些门子口中的贵宾,绝对是这个十七娘无疑。不但如此,刚刚她还说起了在上Y宫观风殿中见过nv皇,这代表着什么?

自打nv皇退位之后,据说包括皇帝李显在内,还没有人能进观风殿,她居然能够受到nv皇的召见!

虽然强装镇定,崔湜的心中却已经打起了小鼓。武三思拜相的消息传到耳中之后,他就对自己当初满口答应的使命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今天再听到这些,他愈发不看好那些自信满满的家伙。倘若真跟着那些人一条道走到黑,他指不定就没有将来了!

宴席很快就摆上来了,由于是只有四个人的家宴,因此各张桌案上的菜肴胜在精致而非是数量,林林总总有胎、金齑玉脍、红虬脯、白沙龙、鹅掌炙等等一共八样。菜肴都烹制得极其精美,那酒也是醇甜无比,座前更有绝妙歌舞奉上。然而,在座四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些上头,与其说是宾主尽欢,不如说其中三人很畅快,另外一人则是在强颜欢笑。

谁让他原本就是不速之客呢?

可怜崔湜这顿饭吃得是一点味道都没有。临到最后歌舞伎都退去,周遭再无闲人,他见武三思和凌波正在兴致BB地说着洛Y宫陶光园的景致,当下他便咬了咬牙霍地站了起来。

“梁王殿下,下官今日前来,实在是因为有一件要事禀奏。”

这官腔一打,凌波暗道戏R来了,当下便不慌不忙地向武三思辞谢道:“伯父,既然这位崔大人有要事,不如我先……”

“十七娘,你又不是外人,我还有什么事需要避忌你不成?”

武三思不由分说地摆了摆手,暗想上官婉儿连那样的事情都不避讳这个小丫头,这崔湜最多也就是说一些朝中秘闻,他若是让凌波回避就显得太小气了。努了努嘴吩咐武崇训去关门,他这才转过头打量着面前躬身折腰的崔湜,矜持地笑了笑:“澄澜有话但说无妨,今天都是自己人。”

崔湜瞥了一眼一旁容Se镇定的凌波,再扫了扫重新回座坐下的武崇训,终于下定了决心。挺起腰来直视着上头的武三思,他便从容不迫地说:“梁王殿下可知道,如今您正危若累L?”

怎么这说客到现在仍是喜欢来这么一套?

想起自己曾经在上官婉儿书房看到的那些书,凌波便低下头悄悄撇了撇嘴。不知道从何时起,战国纵横家那一套说话的艺术被人贯彻得淋漓尽致。但凡说客,往往是一上来就危言耸听先把人打得七荤八素,然后再开始说正事,连崔湜这美男子的游说也脱不了这种俗套。

武三思却显得很镇定,既没有站起身来指斥人家胡说八道,也没有作礼贤下士状请对方指点,而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脸Se丝毫没有变化。见此情景,凌波固然是心生佩F,崔湜却不免感到有些意外。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豁出去了。

“敬晖张柬之等人对梁王忌惮极深,因此嘱人相J驸马,伺梁王动静时刻报之。梁王虽然得陛下器重,但别人是有心算无心,长此以往则必定为人所趁。敬晖等人手揽兵权和政事大权,对梁王拜相颇有不满,若是他们结连群臣上书劝谏,只怕陛下又会动摇。当此之际,难道梁王还不认为这是危若累L之局?”

看到武三思面Se微动似乎在沉Y,再看到崔湜满脸慷慨激昂状,凌波实在忍不住,忽然扑哧笑了一声。这时候,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武崇训不禁疑H地问道:“十七娘,你笑什么?”

“我只是笑这位崔大人说得有趣。既然说是敬晖张柬之等人嘱人相J驸马伺梁王动静,这所谓的嘱人必定是极其隐秘的事,试问崔大人又怎会知晓?”

见崔湜一下子面P紫胀讷讷难言,凌波登时更确定自己的猜想。虽说这样揭穿人家很有些不厚道,但既然这崔湜已经坦诚了一大半,她又何妨做那个撕破脸P的?

“除非崔大人本身就是受过敬晖张柬之他们的嘱托,我说的对否?”

崔湜万万没料到凌波会这么**L地撕开最后一层蔽障,当下便显得有些狼狈,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然而,在他意料之外的是,武三思非但没有露出怒Se,反而还哈哈大笑了起来。

“十七娘,你还真是尖牙利嘴,也不知道替澄澜留一点面子!他既然敢向我坦明敬晖张柬之等人之谋,又怎会在这种问题上藏着掖着?不过,澄澜你若是想向敬晖他们J差,日后少不得要多跑J趟我这梁王第了!”

崔湜闻言登时喜不自胜,连忙满口答应了下来,随即又回到了原座。入座之后,他见对面的凌波举起酒盏向他遥遥一敬,顿时愣住了,心中浮现出了某种古怪的念头,遂露出了一个动人之极的微笑。

较之当日武崇训在南市上的那个笑容,崔湜这笑容则是更加上了J分**L的挑逗。而某个没吃过猪R却看过无数次猪跑的人来说,这美男一笑的杀伤力实在是非同小可。借着落箸的空子低下头去郁闷了好一阵,凌波方才缓过神来。

比起这种艳若桃李的,她宁可面对一个冷若冰霜的家伙!

第四十三章 逃奴

一顿饭吃完,武三思拉着崔湜去书房密议。这种时候,凌波当然不会在这梁王第继续晃悠,便提出回家看看,也好准备一下搬迁事宜。由于她今天是一个人出来的,武崇训索X借出了二十名精锐的黑衣护卫。带着这么一大群人风驰电掣地卷过大街,那种前呼后拥的感觉让凌波很是舒畅了一阵,暗道狐假虎威确实不错。

也不知道是武崇训那天异常凌厉的教训手段,还是这位安乐公主驸马放出过风声,抑或是别人看见武三思拜相后不敢再小觑武家,总而言之,凌波抵达自家门前的时候,就只见那条小巷GG净净,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她下马上前敲了敲门,大门很快打开了一条缝,探出了一个脑袋。她还没认出那是家里的哪个仆役,那人就呼啦啦把门完全打开了,旋即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管家,管家,小姐回来了!”

没过多久,凌波就看到满头白发的楚南脚步蹒跚地出现在了视线中。见他走得急,她立刻丢下缰绳便跨进门去,想要搀扶这老管家一把。谁知道她的手还没抓到人,楚南就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皱纹密布的脸上满是愧疚和不安。

“小姐,老奴对不起你。前J天送来的六个奴婢,老奴一不留神,居然有两个翻墙跑了,老奴,老奴……”

见楚南趴在地上死死抠着砖缝无限自责的模样,凌波连忙将人生拉Y拽了起来。问清楚缘由,她方才得知那天自己回宫,孟胖子就把人送到了这里。由于这三年来诺大的宅子一直都没有进新人,再加上孟胖子亲自给了不少暗示,因此楚南自是忙前忙后安顿了这六个人。

这座宅子没有主人,新来的也没有什么活计可做,J天下来楚南就渐渐放松了警惕,谁知道今儿个一早吃饭的时候,下人们发现两个男的不见了。他把整个宅子翻了个遍,最后发现某一处围墙有人翻动的痕迹,于是方才确定是人跑了。

“居然出了逃奴!”

凌波冷哼一声,这下子终于沉下了脸。见楚南讷讷谢罪,她便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吩咐把其他四个找来。等到那四个人出现在面前,她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有道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当初她在芙蓉馆看到的是身穿旧衣的人,如今这J个却都穿上了新装,看上去自是大不相同。

那一对陈氏兄M赫然都在,全是一身素F。男的腰间系了一根革带,脸上不见了那一天的怒Se,俊朗中透着一G飒然出尘的冷意。nv的则是发间cha了一支玉钗,面Se虽然平静,却仍旧显得楚楚可怜。而另外两个少nv则是怯生生地站在那里,仿佛害怕主人因为逃掉了两人而责难到她们身上。

凌波却只是瞧了瞧他们,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反手招来了一个黑衣卫士:“你带人去找金吾卫在修行坊的巡行卫士,就说我这里逃走了两个家奴,问问他们可有什么线索。既然是逃奴,必定是形Se仓皇不敢露出真实姓名身份,出坊门的时候遇到盘诘定然难以面对,指不定他们已经被人逮住了。如果他们侥幸逃脱,你就去洛Y县报案,就说我悬赏百贯捕拿。”

武崇训把人派出来之前,早就吩咐凡事听命,因此那黑衣卫士二话不说躬身领命,带上四个同伴便气势汹汹地出门去了。这时候,凌波方才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四个人,心中要多恼火有多恼火。她怎么就那么倒霉,楚南这种人怎么看也不像会N待他们,那两个愚蠢的家伙二话不说就跑,是不是嫌命太长了?难道这世界上的美男都是绣花枕头一包C?

“我不希望这些话再说第二遍,所以你们四个都给我听好了。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人,现在契约书一定,你们就都只是奴婢J民。这洛Y城内,想必还没有哪家敢收留武氏的逃奴。我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主人,只要你们不犯错,守自己的本分,我都会把你们当作自家人相待。不要以为昔日见过世面就自以为是,这金吾卫和洛Y县的差役全都不是好相与的。如果你们想被打得半死,然后灰头土脸地被送回来,那就尽管逃!”

见两个怯生生的少nv连连点头,而那边的兄M俩亦没有出声,她也懒得再多费口舌。她怎么就那么倒霉,早知道人家未必领她的情,还不如把人都J给武崇训带回去!见识了那位武大驸马治理人的手段,看还有谁敢胆大包天地逃跑!

这世道逃奴是没有活路的。她可是曾经亲眼看到过洛Y县的差役把某家的逃奴送回去,据说当初很是清秀的一个仆人,被送回去的时候早就被糟蹋得不成了样子,听说主人家大发雷霆之下又赏了一顿板子,打完之后就咽了气。

她正准备吩咐两个年长的仆F把人带下去安置,便听见旁边传来了楚南的声音。

“小姐,陈珞和陈莞虽然是兄M,但毕竟男nv有别,是不是应该让他们分开?还有,他们四个既然如今是武家的人了,小姐是否给他们改个好记的名字,也方便使唤。”

凌波这时候方才知道那一对兄M名叫陈珞和陈莞。回味了一下这两个名字,她心中冷不丁想到,当初他们的父亲给他们起名的时候,可曾想过最后会为了明哲保身而狠心抛弃儿nv?她抬头瞥了一眼那四个人,发现除了陈珞之外人人都脸Se煞白,陈莞更是紧紧抓着兄长的手臂,眼神中流露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绝望。

“他们原来叫什么就是什么,好好的名字改来改去做什么?”凌波心想这都是武崇训送给上官婉儿的,她不过代管一段时间,自然没必要多费心思多招人恨。见两个少nv如释重负,陈莞却仍紧张兮兮的,她索X好人做到底,“至于陈珞和陈莞既然是兄M,就依旧让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好了。总而言之,楚伯你现在首要是清点好该搬的东西,五哥的房子可是早就腾出来了。”

一提起搬家的事,楚南顿时露出了黯然的表情,再也顾不上其他。于是整个家里的下人都忙活了起来,就连陈氏兄M和那一对名叫熙娘舒娘的少nv也都各自领了任务。而凌波这个主人完全帮不上忙,G脆自个回到厅堂中坐着喝茶,心中仍在想着那两个逃走的家伙。

而到了夕Y西下的时分,五个黑衣卫士终于一起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个不那么美妙的消息——据修行坊巡行卫士的可靠消息,那两个傻乎乎翻墙跑出去的家伙似乎冲撞了安乐公主的车驾,结果被带走了。

此时此刻,除了叹息羊入虎口,凌波惟有摇头苦笑。总之,她不必为这两个逃奴纠结了,也可以向武崇训J待了。她隐约还记得,逃走的那两个仅仅是比陈珞稍稍逊Se的美男子。不知道武崇训的生辰之夜,是不是会可悲地独守空房?

第四十四章 两个活人的身价

韦后的寝宫在洛Y宫亿岁殿。和从来都是作为皇帝内寝的贞观殿比起来,这座宫殿实在配不上一国之后的尊贵身份,只不过勉强和上官婉儿的仙居殿平齐。所以,韦后搬进此殿之后,不少人借着这一点大做文章。

那些曾经和李显“同甘共苦”的妃嫔们看到昔日nv皇的心腹如今再次盖过了自己,心底的妒嫉尽头就别提了,自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然而,如今的韦后却不是她们熟识的那位庐陵王妃或是太子妃,根本不屑于理会这些七嘴八舌的声音。某个说话过火的才人不但被直接褫夺了尊位贬入掖庭,而且之后随便被寻了个由头,一顿杖责险些打死。

由此,后宫中的人算是彻底明白了一点——那位昔日秉笔C诏的nv官如今已经成了皇后身前的红人,绝对得罪不得。

武崇训生日后的第二天,凌波跟着上官婉儿前去亿岁殿的时候,沿路收获的就是无数敬畏和羡慕的眼神。当然,那许多恭敬行礼问好的人当中,真心实意的绝对只占少数,但只是这份风光,便让她再次领会到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重要X。

聪敏如上官婉儿,若不是靠上了韦后这棵大树,别说册封婕妤,只怕是在这宫中立足也不容易吧!

亿岁殿毗邻九洲池,若是春天,在此殿上能够看到九洲池上群鸟纷飞,锦鳞跃游,繁花似锦的景象,但现如今不过是二月底的光景,这树木才只发了N芽,天气仍是春寒料峭,自是看不到如此胜景。

进了亿岁殿,凌波解下身上的斗篷递给随行一起来的朱颜,便跟着上官婉儿朝里头走。

虽则昔日不过是一座偏殿,但如今住在这里的既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那光景便大不相同。无论是陈设用度,都跃了好J个台阶不说,就是在此地侍奉的宫人内侍也都依足了规矩,俱是小心翼翼。路过正殿的时候,她特意朝那宝座上扫了一眼,发现那宝座赫然已经掉了漆,还不如寻常坐具富丽堂皇,心中便有另一番滋味。

这皇帝的宝座往往会闹得无数男人抢破头,这皇后的宝座又何尝不是如此?

也不知道是表示亲近还是热络,她俩进去的时候,韦后正坐在铜镜前梳妆,从铜镜中看到后面有人下拜行礼,便漫不经心地道了声免礼,依旧自顾自地让两个宫人折腾着头上的博鬓。站在后头的凌波清清楚楚地看到博鬓下头赫然有好J根刺眼的白发,便悄悄吐了吐舌头,继而眼观鼻鼻观心地一声不吭。

这边韦后的梳妆还没结束,外头忽然响起了一个轻佻的声音:“母后,我听说要立太子了,难道母后真打算立那个J奴?”

凌波循声望去,就只见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挑帘进来。

前头的长宁公主绣罗襦衫,裙子上赫然是两只栩栩如生的金鹧鸪,头上的那只金蝶步摇随着她的步子一颤一颤,在室内的灯火下显得光彩夺目。后头的安乐公主则是藕丝衫子藕丝裙,正好配得上她的面若桃花,脖子上的五彩缨络圈熠熠生辉,一对跳脱则衬得手臂丰腴白皙无比诱人。至于她头上那支卧龙点翠金簪,从礼制来说则是完全的违禁之物,所有公主中也就是她有。

前者上前先给韦后行了礼,和上官婉儿打了个招呼就在一边坐下,全然把凌波当成了空气。后者却亲昵地从后头抱住了韦后的肩膀,嘀咕了好一阵方才转过身来,一阵风似的来到了上官婉儿跟前。

“上官婕妤,你可得劝劝母后,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赶走了那该死的谯王,如今这太子之位怎么能让李重俊当?那个J奴的母亲昔日不过是一个卑J的宫人,父皇一时兴起临幸方才有了他,这种人怎么配入主东宫?”

“公主,这立储大事皇后必定不会马虎,你就放心好了。”

上官婉儿话才说了一半,安乐公主忽然看到站在后头的凌波,顿时眼睛一亮,笑意盈盈地把人拽了出来。

打从安乐公主人一进来,凌波就发现她双颊泛红脸Se兴奋,心中便开始揣测昨天晚上她G什么去了。本以为长宁公主不理会自己,这安乐公主也未必会注意到她,谁知道人家竟是一把将她揪了出来,而且还拿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十七娘,昨儿个有两个人冲撞了我的车驾,听说是你家的家奴。我也不和你说废话,这两个小子看上去还伶俐,转手给我怎么样?”

伶俐?那两个不知好歹随便逃跑的小子还伶俐?一听这话,凌波就知道她那两个逃奴十有**是被安乐公主吃抹G净了,这时候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她正思量着,见安乐公主已经露出了J分不悦的表情,心中就有了说辞。

“原来那两个人竟然是撞上了公主车驾!”她故作惊诧地挑了挑眉,旋即悄悄地把安乐公主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低声说,“公主弄错了,那两个家奴原本不是我的,是五哥买来的。他J天前正巧遇上我,就把买来的两个伶俐家奴暂时留在我那里,说是到时候给公主一个惊喜。我昨天还以为人逃跑了,差点把洛Y翻了个底朝天,谁知道他们竟遇上了公主。”

“崇训?他先前才送了我五个人,居然剩下两个藏着掖着!”安乐公主却不像凌波这么谨慎,惊讶地嚷嚷了一声,旋即便满不在乎地笑道,“只不过昨儿个也是惊喜,我就不和他计较了!十七娘,人总是从你那里跑掉的,这样,我也不亏待你,回头给你挑上四个护卫送去。”

大约是因为武崇训,大约是因为这件事拉近了关系,她竟是异常亲昵地伸手捏了捏凌波的耳垂,声音一下子压低了J分:“十七娘,你虽说没嫁人,但这种滋味却不妨先尝尝。放心,表姐我那四个护卫也都是家奴出身,忠心耿耿不说,相貌亦是不错。”

既然是护卫,忠心耿耿也就行了,为什么非得强调相貌不错?

要不是大冷天身上衣F厚,凌波此时绝对可以预见身上的JP疙瘩,偏生还只能点头道谢。等到安乐公主转身缠着韦后诉说册立太子的问题,她方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回头一定得找武崇训统一口径,否则若是被安乐公主抓到把柄就该倒霉了。

她已经有把柄落在太平公主手中,绝不想再得罪一个安乐公主。

第四十五章 真正的死士

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乔迁都是一件莫大的事,往往会遍请亲朋好友摆上十桌八桌的贺喜。当然,这仅限于从小房子搬往更大更宽敞大宅子的情况。对于凌波而言,从占据了修行坊四分之一地盘的豪宅大院,搬往通利坊毗邻南市的小宅子,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庆祝的事,因此她恨不得越低调越好。

于是,在得到上官婉儿允准之后,她便带着朱颜和紫陌回到了家中。虽然楚南很能G,但她这个主人也不能完全撒手不管。毕竟,即使这座高门大院已经死了,她也有某些不得不带走的东西,也需这个家一眼。

从今往后,她兴许就不再有家了。那些地方仅仅是房子,一座座名目不同却算不上家的建筑,仅此而已。

从家具到摆设,再到器具书籍,J天整理下来,七七八八的东西已经整理出来了十J车,这还是凌波狠狠心留下了很多笨重家伙的缘故。由于那边的房子武崇训早就空了出来,因此东西整理好一批便装上车往那里运一批。为了避免有人中饱S囊或是忙中出错,她特意把楚南派过去看着。结果那边兴许是井井有条了,她在修行坊这边却是乱七八糟,经常是找不到这个找不到那个。

这天,正准备运一车东西走的时候,忽然不见了一个瓷瓶,结果从上到下又是一阵J飞狗跳。东西还没找到,外头忽然有仆役来报,说是安乐公主派人来了。正在焦头烂额的凌波一听到这消息便是一愣,旋即想起上次在亿岁殿时安乐公主的戏语,顿时头P发麻。

当日和武崇训对过说辞之后,一连J天都没有动静,她还以为那位主儿贵人多忘事,肯定早就把这事情忘了,谁知到如今人家真的把人送过来了!

安乐公主派来的一共有五个人,领头的是一个壮实的中年人,其后则是清一Se身着皂衣的四名青年。正如安乐公主所说的那样,四人的容貌确实相当俊秀,尽管尚不如武崇训特意从芙蓉馆买来的那些,却胜在多出了一种武人的BB英气,只是表情有些死板。

领头的那中年人言简意赅地J待安乐公主的话,又双手呈上了契书。见凌波正在那里翻看四张契书,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四个青年,斟酌了P刻便上前了一步,低声说道:“县主,这四人皆是公主当初还是郡主的时候,小人奉了陛下之命训练的。小人只教导了他们武艺和忠心,结果不曾教导他们风月……风月之术。公主嫌弃他们刻板,又正好收了县主那两个逃奴,所以这才……这才将他们转送过来。不过,他们的武艺相当出Se,绝对能够保护县主周全!”

凌波闻言眼睛大亮,这真是至今以来她所听到的最好消息!

不通风月?见鬼了,她一个小小的县主,哪里有本事学安乐公主这样面首无数?再说了,她自己还只是没吃过猪R只看过猪跑的,这四个人要真是深通风月之术整天搔首弄姿的,那她才头痛呢!这还真是意外的收获!

于是,她一下子端出了一幅笑容可掬的客气脸孔,谁让这中年人实质上变相为她培养了四个护卫呢?三言两语的恭维之后,那个明显是忠于职守却不善于言辞的公主府执事被糊弄得七荤八素,基本上能说的都说了,顺带还长吁短叹抱怨自己的主子不识人。

就这训练护卫的勾当,他足足花费了五年时间,而且这事情不仅仅是出自当时的太子李显的吩咐,而且是那时候赫赫有名的狄仁杰狄国老千叮咛万嘱咐的,由此可见一斑。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人是训练出来了,从郡主荣升公主的安乐公主却获得了无数钱财奴婢的赏赐,出入皆是前呼后拥禁卫无数,竟是再也看不上他训练出来的这四个木讷护卫。

凌波已经是笑得心里都快开花了,面上却只能为这个可怜的执事唏嘘了一把:“你放心,他们既然是你苦心T教出来的人,我必会善待。以后若是你想瞧他们,随时上门就是。”

那中年执事在安乐公主手底下吃尽了苦头,满心以为所有千金贵nv都是和自家主子一样的脾气,谁知此次竟会碰到如此通情达理的主儿,这一激动之下险些掉下了眼泪,慌忙谢过之后方才抹了抹眼睛:“小人乃是公主家奴,不能随意出府,他们能够侍奉县主这样的好主人也算是福气,小人哪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忽然转身看着那四个青年护卫,沉声喝道:“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把我教导你们的规矩都背一遍!”

“怯阵后退,死!护主不力,死!抗令不遵,死!擅泻机密,死!S通他人,死!擅离职守,死……”

这一个个死字蹦出来,凌波听得是心惊R跳,额头上也不禁爆出了一根青筋。看到那中年执事引以为傲极其满意的架势,她J乎认为这家伙是疯子——这是训练护卫还是训练死士?简直太可怕了!强自按捺心头的惊惧以及隐隐约约的叹息,她清了清嗓子示意那四名青年护卫停下,谁知他们根本理都不理,最后还是那中年执事一声喝停。

“从今往后,你们便是县主的家奴,需得遵从县主任何吩咐,哪怕是让你们去死,听明白了吗?”

“嗨!”

当凌波把那个神情复杂的中年执事送出门,然后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满院仆婢噤若寒蝉满脸敬畏的样子。她微微一怔,很快明白了他们这幅表情从何而来,当下也不多说什么,直截了当地吩咐众人散去各G各的事情。看着那四个犹如桩子一般一动不动的护卫,在庆幸自己拣到宝的同时,她也忍不住设想了一下这四个人五年所过的日子。

一朝艺成却被主人抛弃,这还真够可悲可怜。

除了这个,四人的名字也让她很不舒F,略一思忖,她这个新主人便下达了头一个命令:“从今天起,你们改姓武氏,至于名字则是依次用宇宙洪荒四个字。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总而言之,我不想听到什么甲乙丙丁子丑寅卯之类的代号,听明白了吗?”

“嗨!”

院子一处的角门旁边,陈珞注视着这四个丝毫没有表情变化的护卫,一向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挣扎。刚刚别人没听见,他却听得清清楚楚。那两个以为逃离了虎口的昔日同伴,竟是掉进了更水深火热的深渊!这么说来,他没有逃跑竟是正确的。

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当低J的家奴么?

第四十六章 不速之客

花费了足足七八天,凌波终于从修行坊那座大宅子搬入了通利坊的小院,同时笑纳了武崇训的二十万贯钱。虽然是房子越搬越小,但搬家工作彻底结束后她视察了一圈自己的新居,结果异常满意。

她在宫中所住的临波阁靠近陶光园,算是一等一的清幽去处。奈何她这人喜动不喜静,平常基本上没事就四处跑,鲜少有呆在里头不出门的时候。而通利坊毗邻南市,有通济渠直通洛水,她这新家的侧门就有一个小小的M头,前门正对大街,出入极其方便。虽则房子是小了一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内中正寝厅堂花园等等应有尽有。家具摆设擦G净之后,竟是比她原来家里的还要T面。

而武崇训留下的那个看门人竟是絮絮叨叨地说,此地原本是昔日英国公李绩的别业,因为徐敬业造反之后宅子没入官中,后来才赐给了武崇训。武家房子产业原本就多,并不在意这一处两处,武崇训得了这房子之后,嫌弃南市进出人多吵闹,更是一次都没来住过,只是派了J个看房子的人,如今脱手也可谓是遂了心愿。

得知这些情况之后,凌波少不得在心中骂了一声败家子。果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这房子空关到现在少说也有十J年了,若是做点其它什么营生,哪怕就是租出去,这租金只怕也相当可观。别的不说,就是后头直通通济渠的那个小M头,眼热的人大概就不计其数。算算日子,只怕宫中的圣驾不日就要回长安,她肯定要跟着回去。到时候单单靠这房子,她也可以好好算计一笔才对。

单单租出去,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离开了熟悉环境,楚南颇有些丢魂落魄,还是凌波百般规劝,又说需得从长远利益考虑,他方才好了。此时,见到小主子忽然露出了难解的笑容,他不禁心中奇怪,上前问了J句便被吓倒了。什么租金,什么商人,什么生意……这些话他怎么都听不明白?当确定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弄懂其中的意思之后,他终于泻了气。

当年老爷来到洛Y的时候,不过是个破落士绅,所以他这管家勉强称职。这小姐原本就机灵古怪,如今进宫呆了三年,他愈发不清楚她所思所想了。这是不是说,他这个管家也该退位让贤了?想到这里,老管家耷拉下了白发苍苍的脑袋,长长叹了一口气。

凌波没有注意到楚南的沮丧,她素来是想到就做的人,一想到自家的那个M头,她便带上朱颜和紫陌兴冲冲地前去看个究竟。还没到地头,外头的喧闹声就越过围墙传入了她的耳中。待到打开侧门,通济渠上此起彼伏的号子声吆喝声划桨声,再加上各种各样的气味扑面而来,她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但随即便上前了J步,望着这条直通洛水的漕运水路。

由于直接连通了南市和洛水,货物进出极其方便,通济渠自然是极其繁忙的,来来往往的船只上无不堆满了高高的货物。

如今已经是Y春三月,天气却还Y冷,可船上却有不少汉子光着膀子正在忙碌,岸上更有不少身强力壮的纤夫。凌波只是略一驻足,来往的船上便有不少人投来了目光,相形之下,岸上一列拖船而行的纤夫却一个个漠然地盯着脚底下,喊着号子齐声前进。

“小姐,这里真热闹!”紫陌原本就在贪玩的时节,一看到外头如此情景,眼珠子便差点转过不来,看了好一会儿便兴高采烈地说,“我们就住在这里不回宫了好不好?每天在这里看着这些船忙忙碌碌的多有意思!”

“要真的让你在这儿看上一个月,你就该叫苦连天了!”凌波没好气地在紫陌的头上敲了一记,见小丫头委委屈屈地抱头呼痛,不觉莞尔一笑。一转头,她忽然发现朱颜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略一思忖便醒悟了过来,“朱颜,自从进宫之后,你大约还是头一次看到这通济渠吧?”

朱颜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含笑点了点头:“奴婢从小就是在通济渠边长大的,这号子声早听惯了,最初进宫那些日子听不到这些声音甚至还睡不着。”

听说有这层缘故,凌波顿时好奇了,又追问了J句。旁边的紫陌见状也忘了刚刚挨的那一下,上前来眨巴着眼睛听着。主仆三人正说得兴起,凌波偶然把目光转向了通济渠那边,这一瞥竟是看到了一条船上站着某个意料之外的人。瞧见那个同样先是呆滞,旋即露出了狂喜的少年,她忍不住撇下正一问一答聊得起劲的朱颜和紫陌,三两步来到了平台边上。

没错,确实是裴愿。可是,这该死的家伙居然就因为不相G的人一句话便留在洛Y,难道不知道掺和皇族的事情是有可能倒大霉的么?

船上的裴愿没料到会在这地方看见凌波,同样兴奋地冲到了船头。要不是船头距离岸边少说也有三五丈,他甚至想直接跳过去。呆呆看了老半天,他方才急匆匆跑回船舱,对兴盛行的管事说要停船,结果被人家用看白痴的目光瞪了回来。

“少爷,这通济渠乃是进出南市的要道,路线都是早就定好的,怎么能轻易停靠?”

裴愿被噎得做声不得,只好又出了船舱眺望那个人影。目力极好的他看见那边凌波似乎露出了一丝恼Se,不禁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什么地方惹她生气了。他没注意到,刚刚在船舱中的罗七觉得好奇也跟了出来,此时正顺着他的目光往同一个方向看。

这一主一仆的身影凌波全都看在眼里,直到那船那人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她方才拍了拍额头,叹了一口气。这裴家人可还真够大胆的,难道自以为有相王庇护就什么都不怕?对了,按照那时候nv皇的说法,她是不是该去提醒一声相王?

这念头才刚在她的心中闪过,旁边便响起了紫陌的嚷嚷声:“小姐,有船靠上我们的M头了!咦,快看,有人上来了!”

凌波连忙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量暂时驱出了脑际,抬眼望去,就只见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跳下船,匆匆忙忙地奔了过来。那人的衣F已经脏乱不堪,脸Se亦是憔悴仓皇,发髻散乱得不成样子,那形状浑然是一个潦倒的穷汉。

见此情景,朱颜和紫陌不约而同地挺身而出挡在前头,前者更高声叫唤家中的护卫。就在四条人影J乎不分先后地冲出来时,那个潦倒穷汉忽然一下子瘫倒在地,结结巴巴地说:“我有……有要事,烦请……烦请小姐代为引见……引见梁王殿下。”道完这一句,这人竟是头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咦?凌波顿时心中一突,再细看那中年人,她这才分辨出他身上穿的衣F虽说脏乱不堪,料子却是上好的,双手亦不像那些做活的百姓。想到人家能够从这座宅子联想到她和武三思的关系,她立刻吩咐适时出现的武宇和武宙将这中年人带进去。紧跟着,她便下了台阶前去询问那船的船主,得知这中年人是半路上的船,自称来自宣州,她便留上了心。

这不速之客会是谁?

第四十七章 谁要烫手的山芋?

策马沿着洛水缓缓前行,凌波忍不住在心里思量早先那家伙的身份。

尽管人家口口声声说是有大事,但她却嗤之以鼻。看这人的架势既不像为民请命,也不像是来报告什么天灾**的惊人消息,虽说擦G净脸之后T面了不少,但只看身上那狼狈模样,就算是官员,那也至少是流亡官员。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武三思是她的伯父不假,可他重权力远过于重民生,这个找上门来求见的家伙是什么货Se,自然不问自知。

此时,她揣着那人郑重其事托付的一封信,无可奈何地前往尚善坊梁王第,心道接手武崇训一座房子也会遇到这样的麻烦,真是倒霉透顶!

早春三月,天气虽然还冷,但洛水边上的杨柳已经露出了J分翠绿来,那枝条迎风招展煞是可ai。至于野花则更是开得四处都是,甚至路中心也能看到一两朵顽强地冒出了头,只可惜没多久就被马蹄踩得粉碎。

路上大多是闷头走路的平民百姓,但亦有不少鲜衣怒马的豪门男nv,锦衣裘袍欢声笑语不断。不到一刻钟工夫,凌波便碰到了好J拨踏青出游的人,内中肆无忌惮的目光无数,最后甚至还有人纵马过来直接搭讪。

面对那个锦衣华F偏生面目可憎的家伙,她只感到心里一阵阵冒火,哪里听得进那些国Se天香沉鱼落雁的老套恭维。听见那人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是尚书公子,她忽然扑哧笑了一声,轻轻拍了拍手中的马鞭,轻蔑地戏谑道:“这洛Y城里尚书侍郎大把大把,什么许尚书,我可没听说过!踏青出游我没那工夫,我正好要去拜访梁王,若是尊驾有空就陪我走一趟如何?”

由于出来得匆忙,因此凌波今天装束得普通,一身都是石青Se,头上只是用一把玉梳拢起。虽则天生丽质,但单单只看衣F,那尚书公子仍只是把她当作了小家碧玉,所以方才大剌剌地上来邀约。此时一听梁王,他就去了一半的Se胆,眼珠子乱转了一阵却仍不死心,料想人家不过是搪塞她,便笑嘻嘻地说:“既如此,我随你走一趟就是了。”

凌波ai理不理地哼了一声,一挥马鞭纵马就走,那尚书公子急忙唤人跟上。谁知,才走了不到一箭之地,前头烟尘滚滚迎面驶来了一拨人,为首的那个紫衫玉带皂罗折,竟是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挡在了去路上。

“十七娘,每次出来都不带随从,这胆子可真够大的,裹儿那丫头不是才送给你四个护卫么!”

凌波看清那个作男装打扮的竟是太平公主,不由喜上眉梢,待听到后头那句心中却不由一凛。好家伙,这是什么耳报神,连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知道了!她笑YY地上前打了招呼,这才狡黠地眨眨眼睛道:“若不是单身出游,怎会遇到那些呆头鹅?后头那位自称是许尚书家的公子,都已经纠缠我一路了。”

太平公主这才看到后头那拨人,当下便策马前行了J步,居高临下地在一群人面上扫了一回,随即晒然笑道:“就你那副样子还想癞蛤蟆吃天鹅R?怪不得人道是许观家里个个都是丑八怪,还真是一点不假!”

凌波在后头听得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太平公主实在是太损了。洛Y城中一向流传着一句话,叫做衣衫好,仪观恶,不姓许,就姓郝,说的便是郝许两家子弟。见那位可怜的许公子憋得脸Se通红,她忍不住有些可怜这家伙,毕竟,他只不过是好Se得昏了头,搭讪错了人而已。然而,他接下来的举动差点没让她跌下马去。

“你是谁,居然嘲笑本公子!”他趾高气昂地瞪着太平公主,忽然怒气冲冲地向身后的家丁大喝了一声,“还愣着G什么,看着公子我被人嘲讽么?还不给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些混帐,把那个小丫头给我抢回去!”

这强抢民nv的勾当在洛Y城中屡见不鲜,这段时间里头甚至还爆出过长宁安乐两位公主强抢人为奴婢的传闻。只不过,今天这时间这场合这人物实在是太惊人了。看到对方那些个摩拳擦掌显然G惯了此等事的家丁们,凌波便不露声Se地往太平公主身后退了两步。甭管怎么说,今儿个此人是要倒大霉了。

尽管人数差不多,但正规军对上杂牌军,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不消一会儿,地上便躺满了一地哀嚎不断的家伙,而那个从气势汹汹变成Se厉内荏,最后变成连连求饶的许公子则是显得异常滑稽。当凌波“好心”地介绍了一下太平公主的身份之后,某人竟是吓得两G打战,连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更是丢脸地一头栽倒在地。

“无趣!”

丢下了这两字评语之后,太平公主便懒得再看这一地狼藉,转身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凌波,继而意味深长地说:“十七娘,我见过武家那么多nv人,就数你的缘法最大。婉儿是头一等苛刻眼高于顶的,偏生和你处得好。裹儿难能容得下人,居然会大方地送给你四个护卫。阿韦面上不说,只怕心里对你也很有些好感。就是母皇那样曾经君临天下的人,也对你这个小丫头刮目相看,你可真是不简单呢!”

凌波现在最怕的就是人家的称赞。天可怜见,政变之后她根本不曾做什么,全都是某些事情莫名其妙掉下来砸到了她的脑袋而已。还没等她打点好语句谦逊一番,太平公主忽然又凑近了一些,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那一次母皇之所以肯答应J出玉玺拟定传位诏书,可是也有你的功劳?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从来不说,还真是和那些肤浅的武家千金不同。我和婉儿年少的时候,还不曾有你这等不动声Se。”

此时此刻,凌波着实Yu哭无泪了。那一次的事情真真切切是nv皇自己的意愿,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能扯到一块去?然而,看到太平公主那笃定的表情,她知道自己想要撕掳G净那是痴心妄想,只得满心郁闷地揽下了这“贪天之功”。

然而,今天仿佛是她最最倒霉的日子,太平公主竟是丝毫不顾忌这是在大街中间挡了别人的道路,仿佛是和她较上劲了,淡淡地又抛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今儿个朝会上,你伯父武三思和我那驸马一同上书请辞新官爵和政事,七哥已经许了,又加了他们开府仪同三司。八哥也辞了太尉,谁知七哥却提出要封什么皇太弟,闹得一早上都是沸沸扬扬。”

凌波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暗道退居上Y宫的nv皇所料一点不差,却不曾想太平公主忽然悠悠叹了一声:“不管是皇太弟还是皇太子,如今那东宫储君的位子都是烫手山芋,谁坐谁倒霉。有我看着,八哥自然是不会要的,就不知道谁会高高兴兴坐上去,到时候垂头丧气掉下来。”

第四十八章 各有各的思量

明明要去梁王第,现在却坐在相王第的高堂上,对于这样奇怪的情况,巧合两个字又怎能道尽其中的周折?

相王李旦还是一如既往的唠叨加和蔼,见到凌波的时候满面春风,仿佛根本没有早上那场立储风波之后的烦恼。寒暄过后,他还悄悄地将凌波拉到了一边,笑呵呵地提起和裴愿聊天的事,又说当日裴愿曾经笨拙地打听过她的消息。这还不算,他仿佛生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继而大大夸赞了一番裴愿的武艺人品,言下之意不外乎是说,这样本分且有本领的人如今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凌波一面听一面点头,额头上却忍不住冒汗。她原本认为裴愿和李旦之所以能说到一块去,不过是因为X情相投,再加上李旦惦记昔日受教于裴炎的情分,谁知道这不过个把月的工夫,这一老一少竟然把关系拉近到了这种程度。

那个愣小子……居然向李旦打听她的事情,简直是笨头笨脑的呆头鹅!

趁着太平公主和相王李旦在堂上说话,她好容易溜到了院子里。此时恼火地伸出手掐下了身边一根细N的柳条,一PP折下叶子撕着玩,她却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张憨憨的笑脸,于是伸手在带钩处轻轻摩挲了一下。那个家伙送给她的玩意,她回去可是没少试验过,果然是锋利无匹,外表却不过毫不起眼,因此她想都没想就让人寻了个机关镶嵌在了带钩上,也好随身携带。

“十七娘。”

陡然听见身后的声音,凌波吓了一跳。一转头看见是李三郎,她便不动声Se地往后退了J步。那天路上碰到罗七,她三两下就套出了裴愿最近的状况。得知李三郎一直在和那愣小子套近乎,而且裴愿留在洛Y也是这家伙的倾力相劝,她自然不会对自己这表哥有什么好感。再把记忆往前推到上元节那天晚上,似乎所有的事情在那一天就露出端倪了。

裴愿那愣小子,憨厚敦实的X格只适合塞外庭州,在洛Y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呆得越久越危险!那个臭小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如今还是钦犯!

李三郎看到凌波只瞥了自己一眼,面上便露出了复杂不定的表情,继而更是忽然咬牙切齿了起来,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他虽然只是个郡王,但消息渠道并不少,再加上父亲唠叨,姑姑上门的时候也喜欢露一点口风,所以别人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他也能设法打听明白。

在那张面庞上停留了一会,他忽然发现,那种妩媚的风情仅仅是其次,她专注的那种神Se更是让人激赏。只不过,现在这丫头更多的似乎是自己想自己的,完全把他给忘在了脑后。于是,他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

“小凌!”

这下子凌波终于有了反应,她猛地抬起头,满脸不悦地瞪着面前这个自来熟的家伙,但很快便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三哥有什么见教?顺便提一句,三哥或是叫我十七娘,或是叫我凌波都行,这小凌是谁?”

碰了个不Y不软的钉子,李三郎却丝毫不恼,只是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会下巴,继而改口道:“十七娘,裴兄弟留在洛Y稍稍显眼了一些,但他的人才若是回庭州实在可惜了。我已经派人送信给了他的父亲,之后父王会伺机为裴家平反。”

什么伺机平反,那对于当今皇帝李显来说是废黜之恨,比父母之仇还要不共戴天好不好!

凌波一下子觉得怒火上涌,心想定是这花言巧语的李三郎诓骗了裴愿,指不定看上了那愣小子的武艺,要他去G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然而,正当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郑重警告一下这个她眼中城府深沉的家伙,却发现对方眼睛中仿佛深藏着一种别的隐情。

忍……忍!至少在搞清楚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Y之前,她还是别轻举妄动。

“相王和三哥如此厚ai,裴愿还真是好福气呢。我和他虽然是萍水相逢没什么J情,但怎么说都曾仗义助过他一回,如今知道他随了三哥这样的好人,就是我也替他感到高兴呢。希望他日三哥飞H腾达的时候,别忘了提挈这愣小子一把。”

见凌波说完微微一笑,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去,李三郎不禁讶然,但只是微微皱眉便嘴角一挑笑了笑。分明是言不由衷,这丫头偏能说得无比诚挚,怪不得能在那危机重重的洛Y宫立足。只是,她当初急中生智找上自己的父王李旦帮忙,救下了危在旦夕的裴愿,就真的只是仗义相助?若是那样,那愣小子常常笨拙地打探这丫头的情况,难道苦心全都是白费?

不对,这丫头既然不乐意裴愿和他混在一块,至少对裴愿的情分绝不一般!

回到堂上的时候,凌波仍然惦记着刚刚的事情,未免有些心不在焉。一抬头,她发现主位上的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全都目不转睛盯着她,这一下不免觉得心中奇怪。李旦也就罢了,那笑容只是一如既往地和蔼,可太平公主的笑容却怎么看怎么有问题。见这光景,她想到今儿个还有其他事,自己原本就是半路上被太平公主Y拉来这里的,遂赶紧借口有事告辞。

出乎意料的是,堂上两位长辈竟是二话不说就放她走了。因为这个,她在出门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平常驾轻就熟的上马竟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最后,她不得不安W自己小趔趄能防摔大跤,带着满肚子疑问离开了积善坊。

没有千里眼顺风耳的她当然不会知道,她前脚刚走,这太平公主便借故将李三郎找了去,严严密密地嘱咐了一些话,紧跟着又商量了一些什么。而因为这些嘱咐,李三郎在之后回府的时候心事重重,跨进门槛的时候又忽然叹了一口气。

“那丫头虽说叫我三哥,不过只怕是我叫什么名字她都未必知道,要套她的话又岂是简单的?若是她真的是那种心肠狠辣的人,我把裴愿留在洛Y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还不如让他回庭州的好!”

嘟囔了一句之后,他忽然觉得心情无限郁闷,脑海中原本已经有J分构架的欢快曲调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凭他现在这心情根本做不出曲子,明天兄弟聚会的时候岂不是要丢丑?

第四十九章 坚定的心

“郑愔?此人昔日党附二张,结果陛下登基之后便被贬宣州,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洛Y?唔,贸贸然见他实在不妥,这样,十七娘你先让他暂住J日,我打听清楚之后再作打算。要是让朝中那些老不死的东西知道我和二张余孽有牵连,只怕是非得狠狠弹劾不可。如今非常时刻,小心为上,十七娘,你是我的嫡亲侄nv,这事情我就托付给你了。”

原本就认为自己捡了个大麻烦,回程的路上,凌波一想到那么一番语重心长的吩咐,不由更加头痛了,于是认定自己今天肯定冲撞了什么不吉利的东西,简直是霉运当头。

想着想着,她顿时记起今天在门前的通济渠上看到了裴愿,于是在心底将那个愣小子骂了个半死,最后踏进家门的时候,她那张脸死沉死沉的,比有人欠她千八百贯钱还。

好在家里异常太平。她到了厅堂坐下之后,朱颜先拿着热mao巾严严实实地给她擦了一把脸,紫陌则是端上了一盏热气腾腾的参茶,紧跟着便有两个侍nv捧着铜盆进来,扒拉下她的鞋子袜子,将她的脚泡进了热度适宜的水中,轻轻地揉搓着她的脚心和小腿。这一番F侍下来,凌波顿时感到透了一口大气,心中的那些郁闷也就渐渐消了,紧跟着更是浮上了一个鲜少有过的念头。

怪不得相王李旦一直都一团和气,始终是个老好人,知足者常乐果然是至理名言。可转念一想天天如现在这般饱食终日过活,她又忍不住摇了摇头。或者再过二十年,她可能满足于这样的日子,但绝不是现在。

一个年龄还小,脸上一团稚气的侍nv小心翼翼地端着木盘进来,瞥了一眼正在忙活的众人和闭目养神的主子,遂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碗盘一样样摆放在桌案上。兴许是手忙脚乱,兴许是头一次G这样的事,总而言之,当她将一个硕大的汤碗拿出来的时候,这手不知道怎的就忽然一抖,结果那一大碗忽然翻倒了下来,咣当一声砸了个粉碎。

那滚烫的YT四处飞溅,两个蹲在地上正收拾铜盆的侍nv猝不及防,脸上都溅着了不少,双双惨呼了一声。那个闯祸的年少侍nv一下子吓得呆了,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瘫倒在地,连谢罪都顾不上,更不用说其它。

凌波坐得高,虽说腿上溅到了一丁点,但毕竟没什么要紧,见朱颜紫陌慌慌张张地上前瞧看,她眉头一皱就立马吩咐道:“我没事!快去取J个J蛋来,还有蜂蜜和香油!对了,记得把J蛋里头的蛋清先取出来,和蜂蜜香油调匀,这是治烫伤最好的法子。朱颜,这些你知道,赶紧去!”

朱颜只是怔了P刻便慌忙冲了出去,而紫陌看到这一地狼藉,本能地想要蹲下收拾,这还没动作就听到了一声厉喝。

“别动,紫陌你mao手mao脚的,小心碎P割了手!呆会叫人来用笤帚扫出去就是了,是东西金贵还是你人金贵?还有你,闯了祸别就知道在地上打哆嗦,还不赶紧帮着你两位姐姐收拾G净!难道看着她们满脸都是油汤!”

这一番呵斥之下,屋子里顿时恢复了秩序。紫陌是早习惯了凌波把她当小孩的架势,撇撇嘴便站在了一边,而其它三个许久没侍候过这位主子,听了这话都有些诧异,那个闯祸的小侍nv慌忙出去打了水来给两人洗脸。

这一番忙活之后,朱颜已经拿了制好的Y膏来,在两个烫伤的侍nv脸上抹了厚厚一层,又嘱咐了一遍方才把剩下的递给了她们俩,说是连着用一个星期,到时候必定不会留疤,然后吩咐她们先回去休息。

这一席话说得两人喜出望外千恩万谢,虽则是奴婢,但nv人总是ai美的,这破相的后果谁都承受不起。等到她们俩退出去,那个犯了大错的小侍nv便怯怯地站在那里,满脸的局促和恐慌。

凌波原打算训斥一下这个mao手mao脚的家伙,却不料那小侍nv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这哭声还没响起多久,楚南便慌慌张张冲了进来,看着满地狼藉脸Se就变了,指挥跟进来的两个仆人打扫G净之后,他便上前厉声喝住了那大哭的小侍nv,这才不安地转身走上来。

“小姐,都是老奴的错。她是老奴的孙nv,今年才十二岁,若不是因为如今人手紧缺,老奴也不会……”

凌波眉头一挑,旋即想起了一个问题。先前楚南也对她说过,为了维持家里的开支,曾经卖掉了一些壮年奴婢,如今家里剩下的仆婢总共就不到三十个。可那J天忙忙碌碌,她也没多大感觉。如今这新家虽说地方不大,但毕竟里里外外也有二三十间屋子,可以想象,当初这么一丁点人在百来间房子的豪宅中是一幅怎样的光景。

“既然人少,陈珞陈莞兄M,还有熙娘和舒娘呢?”一想到自己要替上官婉儿养那么久的人,她立马打定主意不让人在家里吃闲饭,竟是忘了先前是自己吩咐过,除了让那四个人吃饱,不用让他们G什么。此时,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陈家兄M都是读过书的,从明天开始,让他们俩跟着你管帐,另外两个一人派一样活计。只要有事情G了,他们也不会想那么多。”

听了这话,楚南顿时松了一口大气,自从凌波吩咐过那新进的人是给上官婉儿留下的,他就对出了逃奴这件事更内疚了,除了搬家,更不敢给四人派什么差事,如今主人吩咐了下来,他总算可以了却了一桩心愿。家里最怕的就是养闲人,一来是容易造成内中不合,二来则是容易滋生事端。因此他点点头答应后,正想带走那个出错的小侍nv,却被凌波拦住了。

“她还小呢,出错一次算不得什么,我在家里还会呆J天,以后送饭的事情还是让她来做吧。”

凌波自己弯腰穿上鞋袜,随即笑着走上前去,轻轻揉了揉那小丫头的头发:“以后细心一些,别那么冒冒失失的。还有,别受了一点委屈就哭,要是换了一个主人,你指不定就会狠狠挨一顿板子,明白么?”

楚南大吃一惊,旋即欢喜地拍了拍呆愣在那里的小孙nv:“喜儿,还愣着G什么,小姐这是指点你呢,还不赶紧谢过?”

见喜儿怯怯地跪下磕头,随即跟着楚南走了,朱颜只觉心中百感J集,尘封数年的往事又浮上了心头,禁不住望了紫陌一眼。见她兀自歪着头一幅天真烂漫的模样,她不觉微微摇了摇头——毕竟是孩子,那时候虽说吃过莫大的苦头,但三年的舒心日子过下来再加上刻意的淡忘,只怕这小丫头不会记得了。

她撇下紫陌走上前去,将手中的外袍搭在了凌波的肩头,轻轻地说:“小姐,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您一直都是好人。”

凌波苦涩地笑了笑。是啊,那段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但所付出的代价却让她每每不忍回顾。实诚的爹爹当初还活着的时候,常常唠叨好人有好报,可是现实却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单单只有好心,或许连身边的人都难以保护,枉论其他?

比起上官婉儿,她还是缺少一点必要的东西。她的心,还不够坚定。

第五十章 再入观风殿

“居然敢打破了我的花瓶,那可是nv皇陛下赏赐给我的!还呆着G什么,赶紧把这个死丫头拖下去打死!”

“好啊,连我的金镯子都敢偷,这建昌王家里头难道是贼窝?给我狠狠地打,我倒要知道她究竟还偷了些什么其他的东西!”

“表M乃是堂堂梁王千金,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侍nv,就是她把我推进了九洲池!这样的重罪,表M还敢袒护她不成!”

一张张秀丽的面庞上充满了狰狞的笑容,而在她们面前的则是一张张恐惧到极致的脸,J乎无一例外地喃喃自语着“不是我”。大B飞舞血光四溅,一声声绝望而无助的惨呼中,凋零的是一条条无助的生命。这一切周而复始,就连那用来行刑的大杖末端似乎都变成了暗红Se,千金们却依旧对这种C菅人命的勾当乐此不疲。

反正死的不过是J个卑J的奴婢,趁机可以打击对头嚣张的气焰,何乐而不为?

她们一起被召入宫中陪伴至高无上的nv皇,只要能够讨得那一位的欢喜,她们就能拥有地位最高的丈夫,就能让所有人俯伏于下,甚至……听说nv皇并不喜欢那位太子妃,说不定她们能够取而代之?在无穷无尽的揣测中,她们彼此之间越来越看不顺眼,那高涨的战火终于波及到了某人,即使那人向来游离于她们这个圈子之外。

那也是一碗热汤引发的惨剧。由于建昌王之nv武越宁的点拨,一个当时还懵懵懂懂的小丫头好心地为正在C诏的上官婉儿端去了一碗热汤,结果“很不幸”地脚下一滑,非但人摔倒在地,飞溅的热汤竟是泼洒得上官婉儿满裙满身都是,甚至还把那位C诏nv官的手臂上烫出了J个大泡。即使上官婉儿一向待下温和,此时一身狼藉,再加上诏书也被油所污,气急败坏之下便召来掖庭令传杖。

二十杖对身强力壮的男子来说兴许算不了什么,但对于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小丫头,却是J乎可以打死人的。当杖刑执行到一半的时候,某人堪堪赶到,救下了自己已经奄奄一息的侍nv。

“奴婢J人,律比畜产。可她们一样是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不通人言的牲畜!”

凌波忽然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这才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身下传来一阵阵摇晃的感觉,耳畔则是车轱辘转动声和马蹄声。这时候,她方才记起自己正在坐车前往洛Y宫的路上。使劲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把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驱出脑海,她便想起正是今儿个一大早上官婉儿有消息送来,说是相王李旦已经坚辞皇太弟,所以皇帝李显已经决定以李崇俊为卫王,领洛州牧。虽说不曾封太子,但这样的设置J乎也就等于昭告天下李重俊就是未来的储君。

而这样一件和她并不怎么相G的事,居然从皇帝皇后到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全都一致同意由她前往通报已经退居上Y宫观风殿的nv皇!她就不明白了,这十日一次的谒见都只不过是在观风殿外做做样子,这消息只要在门外派人高喝一声不就完了,用得着派人进观风殿中亲自告知么?还是说,醉翁之意不在酒,派她出马的目的其实在于打探nv皇的生存状况?

可怜她昨天晚上不知怎地受了风寒,一晚上折腾得就没怎么睡好觉,勉强爬起来喝下了一大碗姜汤方才好了些,可现在路上一颠簸,这头痛得简直要炸裂开了。

“县主,已经到了。”

听到外头的叫声,再加上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凌波这才挪动着已经发麻的腿,在朱颜的帮助下费劲地下了车。看见J个熟识的羽林军卫士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望着她,她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平日进出都是单人匹马,现在可好,不但坐了马车还得让人搀扶,她什么时候这么丢脸过?

她自然没料到,她这种弱不禁风贵千金的模样人家确实没看过,但人家更在意的却是她那马车周围四个俊朗冷漠的护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安乐公主送给她四个英俊护卫的消息,如今竟是没J个人不知道的。

队正老彭周围J个大胆的羽林军卫士甚至在S底下窃窃S语说,这位往日行事爽朗可亲的县主新得了这些俊俏青年,大约是某种床上运动过度,方才会落得如此模样。这些人嘻嘻哈哈才胡说八道了一会儿,头上就一一落下了大巴掌。

“都胡说八道些什么,要不要命了!”

瞧见上司教训完他们,P颠P颠地上去搭话,再想到平日得到的无数好处,卫士们顿时消停了。贵人们的事情和他们有什么关系,犯得着得罪一个向来最最和气的财神爷?于是,当朱颜随同凌波进宫时,他们愣是忍住好奇心没多看一眼。直到人走了,包括老彭在内的一群人方才肆无忌惮地往那四个护卫身上脸上瞟去。

谁也没注意他们如同钉子一般扎在马车旁一动不动,他们看到的只有那挺拔匀称的身材和俊俏漠然的脸。

即便这次走的是最靠近上Y宫的嘉豫门,凌波在抵达观风殿门前的时候,仍然是头重脚轻四肢无力,双颊更犹如火烧似的。见旁边等候着大将军李湛,她强撑着打了个招呼,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那里踌躇了一会。

上一回是nv皇召见,她进去自然是名正言顺,可今天她要是就这么推门进去,是不是会被某个高手直接扔出来?

她犹豫不决,最后不得不选择了最笨的法子,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三下过后没有反应,她正准备再敲两下,谁知道面前的大门忽然打开了。里头站着面无表情的云娘,而她说出的话亦是丝毫没有起伏,仿佛一阵寒风刮过。

“陛下正在休息,不是早说过没事情不要打扰的吗?”瞧见凌波,她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沉声问道,“县主此来有事?”

“我奉陛下之命……”

凌波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看见面前的云娘侧身让路,这时候,即使她是傻瓜也知道自己获得了通过权,遂本能地踏进了门。等到大门在身后关上,她方才使劲咽了一口唾沫。

她再一次这么轻轻巧巧进来了?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她就忽然感到眼前一黑,很不争气地栽倒了下去。风寒加上颠簸,再加上刚刚从嘉豫门到观风殿的这段路,以及刚刚某人的刺激和莫名其妙地得到了通行,所有因素综合在了一块,她终于撑不下去了。

第五十一章 病来如山倒

“娘,为什么爹爹每次从宫里回来,你总是会掉眼泪?”

“傻丫头,那当然是因为你爹能够太太平平地回家。还好你爹不是个美男子,在武家那么多人当中一点也不起眼,否则,娘和你兴许早就没命了。也亏得他老实本分,否则我只有你这么一个nv儿,他还不知道要纳多少妾侍呢!凌波,你得记住你爹爹的话,以后要老老实实做人,安安分分嫁人,这才是正道。”

“不是说老实本分的人容易被人欺负么?不,我才不要这样过一辈子!娘,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叔叔伯伯,他们每次看到爹爹都是什么眼神!他们分明是瞧不起我们!”

“唉,你这个丫头!我和你爹都是安分守己的X子,偏生你居然如此好胜!你这幅好相貌,若是你生在你那梁王伯父家,兴许还能有出头之日,可是……凌波,做人切勿心气过高,须知爬得越高跌得就越惨,爹娘迟早一天要走的,你一定要自己照顾自己……”

仿佛脑际有一道闪电劈过,凌波忽然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刚刚的梦境此时此刻仍然能够清晰回味,但她却不敢把太多时间都花费在这种事情上,于是睁大了眼睛扫视了一下周围环境。她发现自己躺在某个很陌生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一G清新怡神的檀香味,而她的口中则似乎还有一种极苦的味道。

一瞬间,她猛地想起了自己此时此刻置身于何地。天哪,这竟然是上Y宫观风殿,如今nv皇病居的寝殿!

她再也忍不住心头那G骇然的情绪,立刻翻身下床。然而,两脚才刚着地,她就一个趔趄摔倒了下去,眼看脑袋就要撞上坚Y的地面,一双有力的臂弯却紧紧托住了她。她正准备抬头看看是哪位救命恩人,谁知一阵训斥声劈头盖脸地从上方倾倒了下来。

“脑袋都烫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胡来,你究竟要不要命了?既然感染风寒发了烧,找个由头推托掉那些事情也就行了,G吗非得强撑着上!不就是一个卫王么?这种事情nv皇陛下根本不感兴趣,还非得劳师动众跑这么一趟,真是多此一举!”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凌波终于莫名地心安了,但被人重新抱到床上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这个可恶的家伙一眼,旋即方才想起了正事:“喂,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

“什么时辰?现在已经是酉时了,你已经昏睡了三个时辰,要不是云娘让人给你灌下去一碗Y,又亲自给你针灸过一次,你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起M回去躺上一两个月!”高力士越说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说话时便有J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就会死撑着,平时身T好不生病,这一病就是病来如山倒你懂不懂,居然只知道折腾自己!”

自从父母亡故之后,很少有人这样训斥她,因此虽说凌波觉得心里发虚,但忍不住还是有些恼火。不说上下尊卑,就是按照长Y,也轮不到这家伙板着脸教训她。她向来是我行我素的X子,此时强撑着正准备坐起来,谁知道被人不由分说地又按了下去,这一气顿时非同小可。

“喂,我可是有皇命在身,你想害死我是不是?等等,今天早上才决定了这件事,陛下怎么会知道?”

提出这么一个疑问之后,她一下子睁大眼睛瞪着高力士。这家伙应该不在自由出入观风殿之列,可先如今他竟然出现在这里,那么十有**便是从仙居院那边来的。而且,高力士自从升任内府令之后,似乎还获得了出入上Y宫的权限,这通风报信似乎不在话下。可是,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忠心耿耿的人,他会那么好心?

我当然没有那么忠心耿耿。

高力士的眼神仿佛也传达着这么一个意思,但他没有明说,而是朝凌波眨了眨眼睛,随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云娘已经对李大将军提过了,说是你带病前来一进观风殿就晕了过去,刚刚李大将军也获准进来查探过,想必如今那些个至尊们都知道了。他们只会赞赏你的勤劳王事忠心可嘉,绝对不至于责备你。至于nv皇陛下么……她如今不在这观风殿,云娘推着她去仙居院散心了。”

最大的心事暂且放下,凌波这时候方才感到了一G困意,遂闭上了眼睛,须臾便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朦胧之中,她依稀察觉到有人替她掖好了被角,床榻边还传来了轻轻叹气的声音,然后那脚步声渐行渐远,不久就听不到了。

虽说是退位的nv皇,但毕竟仍是当今皇帝的母亲,因此这观风殿**有宫人十六名,各司其职井井有条。这些人中一多半是往日F侍nv皇的人,还有J个则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身负监视使命,然而在某些手段下,她们全都学会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好比看见一个不该在此地出现的宦官旁若无人地走出来,她们都选择了若无其事。

高力士目不斜视地来到了nv皇的内寝,在一个人都没有的宽敞房间中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了下来。他虽然年轻,但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了,看到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昔日入养高氏的时候,养父也曾经教导过他很多,翰林内教坊则更给他打开了一个广阔的天地。他并没有无谓的忠心,也没有无谓的仇恨,更从来没有动过什么刺杀的念头。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未来,是将未来紧紧攥在手中。所以,他刚刚嘲笑某人不要命了,但其实他自己也不是正在刀尖上行走?他很明白nv皇的时日不多了,虽然他稍稍攀附上了韦后,但焉知那座看似坚实的高山不会垮塌?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那张因为发烧而双颊通红的脸,还有那恶狠狠的眼神,不觉微笑了起来。正是因为那种万事皆靠自己的执拗,他才会感到她合他的脾胃,不是么?

第五十二章 羞辱

去一趟上Y宫,结果在内中养病养了三日,最后出来的时候又得到忠孝的褒奖,获赐金珠无数。

这样的遇合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诚惶诚恐但又喜不自胜的好事,凌波自也不能例外。有道是君有赐臣不敢辞,她端着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收下了至少价值一千贯的珠宝首饰,对于褒奖和改赐封号却坚决地推辞了。这相王李旦还辞了太尉,武三思尚且不敢当那个宰相,她小小一个孤nv那么招摇G什么?

而面对大家对于nv皇健康状况的疑问,她则是实话实说。尽管还能够悄悄去仙居院散散心,但失去了权势的nv皇早已经失去了内在的精神活力,眼看着一天天苍老枯竭了下去。她敏锐地察觉到,当听说了这么一个消息的时候,无论皇帝韦后还是上官婉儿太平公主等其他J人,都在垂泪的同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唯一不同的则是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掩饰得极好,而长宁公主和安乐公主则是直接舒了一口气。

那位强势的人物只要还活着,她所带来的Y影就永远不会消散。

所谓图谋不轨的传闻已经烟消云散,凌波出入上Y宫的权限也被韦后收回了。韦后对自己那位婆婆有一种深深的畏惧,因此也忌惮有人与nv皇太亲近。当凌波又以业已及笄为由,请求在外居住的时候,她立刻爽快地答应了,更觉得这小丫头识趣。于是,她又以凌波和上官婉儿亲厚为由,许她随时出入洛Y宫,更厚赐了锦缎五十匹,甚至大方地允准除了朱颜的宫籍,让其继续留在凌波身边。

当这一次凌波带着一大车的东西回到通利坊家中的时候,她有了一种不同以往的感觉。终于……在离家三年多之后,她脱离了那个Y森森的地方,不必再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费尽思量,不必再为了看到什么人该有什么反应而心烦。至少在自家这座宅院里她是老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必再看别人的眼Se!

她心中异常愉快,当下便吩咐仆人将东西搬进去,正在这时候,小巷中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多时,十J骑人便风驰电掣地奔过,那马蹄扬起了漫天烟尘,兜头兜脸地罩向所有猝不及防的人。等到烟消云散的时候,一个个仆人都是灰头土脸,而那车上的箱笼上也是多了一层H土,看上去异常扎眼。

凌波一不留神眼睛里吹进了沙子,好容易才恢复了视力,回头看见一群下人灰头土脸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不等她出声喝问,只见刚刚那些人消失的地方又是烟尘滚滚,竟是同一批人又转了回来。

这一次,那十J个人却没有呼啸而过,而是在距离大门不远处停了下来。为首的那个年轻人头勒高头巾子,身上一件湛蓝长袍,腰悬长剑,看上去英气BB。然而,他在扫了这边一眼之后,却嗤笑了一声。

“我倒是谁住着这梁王的宅子,却原来是赫赫有名的十七娘啊!早先没了爹娘就跟着皇祖母,之后看到皇祖母对你不留心就投了上官婉儿,如今倒好,看到我那母后更有权有势,居然又改换了门庭!啧啧,你这妖娆多姿还真是武家的遗传,怎么样,是不是也想当我父皇的妃子?啊呀,我倒是忘了,听说母后还曾经有意让我娶你的!”

他肆无忌惮地打量了凌波一会,继而不屑地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别以为父皇现在因为母后一心偏向你们,这朝中已经不是你们武家人的天下了!天底下漂亮的nv人多的是,我可不想娶一个蛇蝎心肠的放在家里恶心!也不想想你爹娘当初是什么身份,居然还敢高攀皇家!”

倘若说最初只是安W自己说别和一头猪计较,那么听着听着,凌波就货真价实动了真怒。她当然认得这家伙就是即将成为太子的李重俊,一个得到了烫手山芋却还沾沾自喜的愚蠢家伙,仅此而已。他说什么,她都可以不计较,但是,此人居然敢出口辱及她的父母家世,她就再也忍不住了。骂武家其他人可以,她死去的爹娘一向安分守己招谁惹谁了,还要摊上高攀两个字!

看到李重俊仰天大笑了一阵,一挥马鞭准备走路,她顿时对那边如同桩子一般的武宇和武宙喝道:“将他拦下来!”

话音刚落,就只见两条人影迅疾无L地冲了上去,一个拦在想要转向的李重俊前方,一个死死抓住了其坐骑的缰绳。此时此刻,凌波忘记了把什么冲动的后果全都抛在了脑后,大步上前J步,一字一句地说:“卫王殿下,今天我明明白白把话撂在这里。我武凌波虽然不是什么千金贵nv,但对于嫁给皇家人却没什么兴趣。你嫌恶心,我还嫌寒碜呢!”

李重俊闻言大怒,本能地挥起马鞭对着面前那张脸狠狠甩了下去,谁知道那鞭子划出呼呼风声落下,却被人一手迎上抓了个正着。对着那双怒火汹涌的眸子,他竟是本能地感到一阵心悸,旋即气急败坏正想往回拉的时候,却只见面前寒光一闪,那鞭子竟是断成了五六截落在了地上。一时间,他只感到后背发凉,因为他既没看见对方是怎么出的手,也无法想象对方是怎么出手。

算了算了,和一个狐假虎威的武家小丫头啰嗦什么,等他当了太子,还不是要怎么样怎么样!

如是一想,他便丢下了只剩下一个柄的马鞭,正想调转马头走人,谁知道缰绳被武宇死死拉住,而另一个武宙则是杵在面前一动不动。气急之下,他一下子拔出了腰中利剑,恶狠狠地斥道:“让开,否则本王砍了你!”

利剑之下,那两张脸却是丝毫未变,正当李重俊雪亮的剑锋要挥下的时候,旁边终于窜出来一个喝声:“武宇,武宙,让开!”

李重俊见两人闪开,方才气咻咻地转头瞪了凌波一眼,冷笑一声便带着扈从打马离去。

看着这群人离去的背影,凌波悄悄握紧了袖中的拳头,继而转过身来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武宇和武宙,又瞥了瞥另一边同样面不改Se的武洪和武荒。虽说还是不习惯他们活死人一般的表情,但刚刚这四个护卫的在场确确实实让她多了J分底气。安乐公主的这份大礼,还真的是一场及时雨。

只是道了一句寒碜,又怎能倾泻她心头之怒?今天这羞辱,他日她必让那家伙偿还十倍百倍!

第五十三章 谋主

忽然之间遇到有人莫名其妙的寻衅,武家的下人们自是少不得心中惴惴。J个稍微有些见识的见到自家主子一回家就带回来这么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的赏赐,暗想怪道是那位卫王如此说,原来主子是真的攀上了韦后。至于那些没见识的则一边搬东西一边在心里捶X顿足,这得罪了即将成为太子的卫王李重俊,这岂不是大大的遭殃?

凌波面沉如水地踏进门,忽然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换上了一件灰白的袍子,扎上了圆头巾子,原先那位显得穷困潦倒的中年人如今看上去多了J分矜持的官气,看上去倒也精神。

她没时间也没心情和这个人多啰嗦,遂淡淡地点点头道:“郑大人,伯父那里我已经去替你通报过了。如今乃是非常时刻,你且在这里住一阵子,等风头过后,伯父兴许会chou空见你一次。”

“县主!”

瞧见凌波想走,郑愔顿时急了。他只休养了一天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于是暗自向F侍的下人打听主人家的情况。听说是个武氏县主,他原本还不那么上心,结果昨天遇到了心直口快的紫陌,他一下子打听到了更多的消息,登时多了一个心眼。今天他听说凌波归来,更有宫中的不少赏赐,便悄悄出来看个究竟,谁知道竟会撞上这样离奇的一幕。

卫王李重俊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更在心里掰碎了来回分析。所以,刚刚虽然凌波说武三思不准备立刻见他,他很有些失望,却并没有完全绝望,因为他发现还有一条迂回侧击的路子。只不过这条路子要走通并不容易,他先得打通这个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如今却显得很有T面的武氏千金。

见凌波停下来看着他,郑愔疾步上前,兜头又弯腰做了一揖,声音一下子压得极低:“县主今日和卫王冲突,实在是殊为不智。如今内外皆知卫王乃是储君的不二人选,朝官中又有不少人赞卫王英果,他日他真的成了储君,或是继位天子,岂不会衔今日之恨肆意报F?县主当早图未来,否则到时候恐怕就晚了。”

这家伙倒是挺能说!

凌波若有所思地扫了郑愔一眼,忽然笑YY地点了点头:“多谢郑大人关心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去里头如何?”

这样的邀请郑愔求之不得,当下就跟着凌波登堂入室,在书房中施施然坐下。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晓以利害,让人好好领教他谋划的本事,谁知还不等他开口,书案后头的凌波chou出一卷书轻轻抛在了案头,抢在前头发了话。

“卫王虽说尊贵,但从礼法来说,他只是陛下的庶子,之所以如今立储呼声最高,不过是因为谯王外放,而他居长。但最重要的一点却是,韦皇后的嫡子已经被害去世。他若是聪明,就应该恭谨侍上礼尊母后,更不应该对武氏的事情指手画脚,那是陛下的家事!他今天尚未登上储位便公然对武氏表示不满,堂而皇之地向我寻衅,郑大人,你说他翌日又会如何?”

这原本是郑愔想说的话,如今却被别人说去,他顿时呆了一呆,原本的轻视之心顿时少了七八分。见凌波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他心想若不能打点精神拿出真本事,只怕会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给看轻了,当下便露出了肃然之Se。

“县主说的只对了一半。卫王对武氏不满,其根源虽在于昔日年少记忆,但更多的却在于群臣的影响。梁王如今得陛下之意,但五大拥立功臣不但窃据相位,且手握兵权,若卫王成了皇太子,他们仿照当初废立则天nv皇之举,废陛下而立卫王,而后诛戮诸武,那又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可以不遵臣节第一次,当然也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话里头虽有诡辩,但凌波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很有见地,看问题亦是一针见血。想到此人口口声声说有要事见武三思,她不禁又多打量了人家两眼,暗想有这样的口才,至少不逊Se于那个崔湜,武三思那一关大约不会有多大困难。要知道,郑愔既然把矛头指向了张柬之那五个人,自然是和武三思一拍即合。

于是,她欣然点了点头:“郑大人果然谋划深远,你的提醒我记住了,一定会转告伯父。”

一番话得到了这样的承诺,郑愔自然是欣喜不已,连忙欠身谢过。及至凌波问起他的情形时,他也就不再隐瞒,痛心疾首地说当初不该因为一时昏头和张氏兄弟走得近了一些,结果被贬宣州司户。而在任上,他又因为同僚构陷而被控藏赃,这宣州呆不下去了方才惶惶然坐船逃到了洛Y。幸好他还记得这通济渠边上的房子是武家的,想不到误打误撞居然碰到了贵人。

秉承着唐人绝不谦虚的传统,郑愔自信满满地说:“梁王如今看似风光,实质上危若累L,若有我襄助,足可让梁王逢凶化吉,处处料敌机先。若是县主能代我美言,我必会记得这情分,他日必当厚报!”

凌波面上含笑,心中却想,武家的通天大树则天nv皇已经倒了,武三思虽说看上去仍旧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但实质上却已经到了需得攀附在另一棵树上尚能生存的境地。这郑愔号称可以逢凶化吉,牛P实在是吹得大了。当然,就目前而言,皇帝李显对韦后是言必听计必从。只要韦后仍然需要借重武三思,武家就还能站得坚实稳当。

韦后似乎一招一式都在学当年的nv皇,朝臣纷纷反对却又无法动摇皇帝的决定,这一切似乎都在延续当年则天nv皇的老路。然而,李唐江山已经倾覆过一次,将来真的还会有第二次?她的心中浮现出了一种极度不确定的感觉,旋即便将这些顾虑全都抛在了一边,对郑愔抛出了许诺。

“三日之内,我保准你能够见到伯父。”

第五十四章 奴婢的宿命

陈珞曾经有温柔的母亲,威严的父亲,T贴的MM,和睦的家庭。他曾经是士林中赫赫有名的才子,深受师长赞许,被誉为必能考中进士,光宗耀祖。虽然家境比起同族其他人来说只算是小康,但这样的日子他过得很满足,很舒心。

然而,一朝之间,一切翻天覆地。对于陈珞来说,他失去了母亲,父亲虽然还在却已经是陌路仇人,那些往日说话好听的族人全都换上了一幅轻蔑的嘴脸,而那个摆出一副理所当然态度的家伙最最可恨!就因为母亲是他旧日奴婢,这家伙就生生让一个家四分五裂,B死了他的母亲,更让他和MM沦落到了如今的境地!

他曾经想过去死,却终究抛不下母亲的临死遗言,割不舍MM陈莞的亲情。当被人转卖的时候,他曾经暗自在心中立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脱去家奴的身份重见天日。至少,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MM。

奴婢J人,律比畜产,这一条铁律如同大山一般压得他死死不能动弹。那一天他之所以没有逃,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MM陈莞正好身T不适。所以,事后面对新主人雷厉风行的处置,他尚有一丝幻想。直到最后听说那两人撞上了安乐公主时,他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击得粉碎。

陈珞生来天赋异禀,耳力极其灵敏,因此那天赫然听清楚了安乐公主的那个执事对凌波的低语。他们这些被特意挑选出来的人J乎无一例外,都是卖给权贵充当玩物,这一点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虽说他和逃跑的那两人并没什么J情,但同病相怜也曾经J谈过,深知这两兄弟身怀武艺,一心想要在沙场建功立业,所以才会百般逃避为人家奴的命运。可笑又可悲的是,那两人居然最后还是沦为了安乐公主的男宠!

“陈珞!”

正在胡思乱想中的陈珞猛然之间被人推了一把,顿时敛去了脸上的所有神情,冷冰冰地回过了头。见老管家楚南指着帐簿唠叨着什么,他便走上前去心不在焉地听着,随口嗯啊两声敷衍过去。这些事情他在家中就学过,若不是为了藏拙,此刻他根本就不耐烦听这些。因为他实在难以相信,花了大价钱买下他的人,居然是为了给家中培养一个新管家?

凌波来到帐房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里头的一老一少。年老的楚南正在絮絮叨叨吩咐些什么,老眼昏花只看到了桌子上的帐簿,而那个年轻的陈珞虽人站在旁边,口中亦有答应的声音,但只看那游离的眼神和表情,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没听。

清晨的Y光透过窗棂S在了房中,愈发衬得楚南老相十足,那花白的头发以及条条皱纹都仿佛更清晰了些。而陈珞则是显得神清气爽,尽管只是普通的圆头巾方头鞋,一身朴素得没有任何装饰的灰袍,但却掩不住那种天生的俊逸。她更加惊讶的是,陈珞虽说听的时候明显走神,待到楚南提问的时候却头头是道丝毫不差。

她沉YP刻,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咳嗽声顿时惊动了里头的两人。楚南慌忙转过头来,看到门外站着的是凌波,慌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而在他背后,某个原本就面带冷意的人脸Se一下子更加冷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寒,仿佛在提醒着生人勿近。而且,不同于一个仆人看到主人时应有的恭敬,陈珞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

而凌波也根本没有朝里头的美男子看上一眼,只是笑呵呵地拍了拍楚南的肩膀,赞了声老当益壮,随即便笑道:“楚伯,你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也不用时时刻刻盯着,就比如这帐房里头的事情,从今往后就J给陈珞好了。我原本想他们兄M一起管管帐房的,如今看来他一个人做这些就游刃有余,陈莞以后就跟着我出门好了。紫陌和喜儿毕竟还小,只有朱颜一个也不方便。”

这种分派对于寻常奴婢来说乃是天大的喜事,陈珞却一瞬间容Se大变,再也无法恢复那种平静冷淡的表情。MM倘若留在身边,他自可设法维护,哪怕是做更苦更J的活计他也认了。可现如今与其说是新主人对他表示了非同小可的信任,还不如说是用陈莞作为牵绊,警告他不得轻举妄动。

“小姐,可是我还没有把账目J代清楚……”

“楚伯,放心,他G这些绰绰有余,你年纪大了别C心那么多,就是出点错也没什么打紧,这世上谁不会犯错?”

凌波不由分说地把楚南拉走,临走时却又朝陈珞投去了一睹。发现他身上那G生人勿近的气息更浓了,她不禁微微笑了笑。不就是自欺欺人的保护层么?想当初她刚进宫的时候也曾经用过这种法子,结果还不是把冷Y磨成了圆滑?说起来,这陈珞陡遭大变,虽然年纪比她大,但说句不客气的,她经历的风雨可比这家伙多得多。

迎面而来的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陈莞只觉得心如鹿撞。她习惯了在哥哥的保护下过日子,哪怕是遭到了最大的不幸,只要有哥哥遮着,她总能感到一种安全感。可今天被Y拉出来随行,她一下子感到无所适从。身前的凌波和朱颜距离她有好J丈的距离,虽然有四个护卫跟在后头,可她有一匹快马,难道人家就不怕她逃跑?就在她想得头都痛了的时候,却只听前方传来了马的嘶鸣,她惊惧之下慌忙拉住了缰绳,四下一看,却只见旁边赫然是挂着“梁王第”三个字的一座豪宅。

凌波率先下了马,把缰绳扔给一个仆役,正预备跨进大门,身后就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她刚一回头,一个笑声便迎面而来。

“陛下今日早朝钦赐梁王免死铁券,除非大逆可免十死,县主来得正巧,再晚些只怕这门槛就要被人踏破了!”

见崔湜满面春风地走过来,凌波不由耸了耸肩,等人家赶上来她便轻笑道:“免死铁券这玩意历来都发出去不少,可实际上有什么用?再说了,若是君真要臣死,J乎无一例外都是大逆之罪,这铁券也就成了摆设而已。再说,这铁券绝不止颁给了伯父一人,少说也有十多人才对。我看崔大人要贺喜的不是区区铁券,而是另外这一头吧?”

崔湜这时方才收起了满脸笑容,讶异地看了凌波一会,继而微微颔首道:“县主见微知著,湜实在佩F。”

陈莞跟着朱颜走在后头,前头的话虽清清楚楚地传来,她却一句也听不明白。当她看清了前头那张正谈笑风生的脸时,心中不觉微微一动,旋即慌忙低下了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人她曾经在家里见过的,还曾经是父亲的座上嘉宾。

对了,那个人如今已经不是父亲了。哥哥说得是,一个B死了结发Q子,不要亲生骨R的男人,再没有资格作为一个父亲!

第五十五章 不值钱的美男子

武三思的梁王第富丽堂皇,内中引洛水入池,依地势造楼阁,虽说不能高过洛Y宫,但处处的建筑都极尽奢华之能事,让人赏心悦目流连其中。武三思昔日曾经随父亲流落在外,被召回之后可谓是骤贵,但毕竟也读书不少有些品味,因此所有屋子里的陈设都是华贵雅致,显出一种富贵却不张扬的气息。

今日武崇训不在,因此高堂之上只有三人,武三思居中,凌波和崔湜各居左右。见J个侍nv上完茶后就敛手退去,凌波情知武三思和崔湜怕是有什么要紧话,便让朱颜带着陈莞暂时退避。等到没了外人,她举起茶盏啜饮了一口,却听到武三思陡然叹息了一声。

“这今日得铁券颁赐的足足有十六人,也不知道一年之后,还有J人留存于世!”

这话一出,凌波心中晒然一笑,却借喝茶遮掩了过去,并没有贸贸然开口。横竖对面坐着的那位之前才投靠了武三思,对于这种谋划的勾当绝对会抢在前头,还用得着她C什么闲心?如果连这种话头都接不上,那崔湜也就是绣花枕头一包C,可以直接滚蛋了。

“梁王殿下何出此不祥之语?”崔湜恰是早有准备X有成竹,遂笑道,“张柬之等人自恃功高,擅权专断,陛下乃盛年之主,应该早就看不惯了,否则又怎会亲自cha手委任洛Y令这种小事?梁王之前辞政事,予人虚怀若谷之感,陛下嘴上不说心中必然大悦。这此消彼长,岂可同日而语?所谓铁券虽说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J肋,但于梁王乃是荣耀,于张柬之之辈则是C命符!”

“澄澜你果然好口才,说得天花乱坠,我险些被你蒙混得晕了!”武三思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但随即却露出了微笑,“不过你说这铁券是J肋,这倒是不假。自来诛戮大臣多为大逆之罪,这铁券纵免十死,别人造一个大逆之罪,它也就没用了。十七娘,你说是不是?”

凌波正在优哉游哉地品尝这梁王第的好茶,冷不丁听到这问话,赶忙放下茶盏,笑YY地说:“伯父都已经认定了,何必还问我是或不是?我只知道陛下如今在伯父和张相公他们之间,明显偏向于伯父,这是好兆头。”

武三思越发得意,当初宫变时的仓皇窘迫早就被他扔到了九霄云外:“好你个十七娘,竟是比澄澜还会说话!”

“不过……伯父如今其实危若累L。”凌波忽然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句话,见武崔二人惊诧,这才笃定地说道,“就算伯父如今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高过了张柬之等人,但彼等恨伯父入骨,即使失势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能废了那样强势的则天nv皇,要除去伯父也在指掌之间。如今之局,恰应当居安思危,而不应该志得意满为人所趁。武家人不是亲王就是郡王,在别人看来碍眼得很。”

武三思原本眉头紧皱,可这越听越觉得有理,继而竟是站起身来,满面肃重地说:“那十七娘你认为我该当如何?”

这时候,凌波忍不住扑哧一笑:“啊呀,伯父,你真以为我有这样的大见识?我也就是只有一些小聪明罢了,这些话都是寄住在我那里的郑愔所说。伯父迟迟不肯见他,他自然是心急如焚,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所以方才对我罗嗦了这些。我想想觉得有些道理,今天就说出来让伯父和崔大人评判评判。我怎么知道接下来该当如何?”

“哦,是郑愔?”

武三思这下才真正释然了。倒并不是看不起凌波,他这些日子常常和韦后幽会,也曾经和上官婉儿见过J面,但两个如今站得最高的nv人都不曾看得这么透彻,他实在难以相信一个刚刚及笄的小丫头会有如此见识。在厅堂中来回踱了J步,他便转向崔湜问道:“澄澜,你认为这郑愔所说可有言过其实?”

尽管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郑愔很不感冒,但由于这人寄住在凌波那里,崔湜不得不考虑其中的利害关系,心念急转便起身拱拱手道:“梁王殿下,这郑愔所说恰恰也是我想说的。敬晖等人既然早就图谋梁王,梁王当早作决断,先下手为强!”

一句先下手为强激起了武三思强烈的共鸣,紧跟着,他立刻忘了一切,和崔湜一来一往地商量了起来。而被冷落在一旁的凌波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她反而庆幸自己有了品茗的悠闲时间。至于耳畔环绕的那些Y谋诡计……权当是美妙的音乐就好了。她已经对那个郑愔仁至义尽了,要不是昨儿个正好遇到李重俊那一出,她才不会这么热络!

孔子曰,唯nv子和小人难养也。很可惜的是,她既是nv子,又是小人,所以李重俊惹到了她算他倒霉!至于张柬之等人……就算没有她火上浇油,武三思迟早也要动手的,她完全不必有什么负疚感。

张柬之等人全都是则天nv皇一手提拔起来的,虽说nv皇到了末年倒行逆施,但如果说为了这个B宫政变就是正义的,那也实在太强词夺理了。算计了别人就得被别人算计,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武三思和崔湜的商议终于到了尾声,两人一转身方才看到某人坐在那里怡然自得地喝茶,不觉都有些尴尬。为了缓和气氛,武三思猛地恍然大悟一拍手,笑呵呵地说:“十七娘,我倒是忘记你如今已经及笄可以嫁人了。说起来这满城公卿子弟虽多,却是少有年轻俊杰。对了,澄澜的三弟四弟似乎如今尚未婚配,他们俩家学渊源才华横溢,而且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倒可以配得上十七娘。”

陡然提到自己的婚事,凌波不禁心中一突,随即便摆出了一幅无所谓的架势,仿佛事不关己地看向崔湜。

“我那两个劣弟粗陋之姿,如何能配得上县主?”嘴里这么说,崔湜却心中大动,转而又笑道,“不过他们都还年少,来日有机会,我定把他们带来此地,让他们见见世面。”

武三思毫不犹豫地抚掌大笑道:“好好好,一言为定!澄澜下次登门,把你的三弟四弟一起带上!”

对于这两人的自说自话,凌波却只是微笑。又是两个美男子,难道这年头的美男子就那么不值钱么?

第五十六章 微妙的人心

由于宫中韦后派人急召,武三思不得不匆匆入宫,临走时还不忘关照让凌波明日将郑愔秘密送来。这主人家既然都走了,凌波一个客人自然不好多加逗留,因此眼看武三思带着大批随从出门,她也就预备上马回家。谁知恰在这时,缰绳忽然被人勒住了。

“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县主。”

拦住去路的恰恰是崔湜,见凌波止住了上马的动作,他便退后了一步,眼睛扫了扫一旁的陈莞:“县主的这位侍nv可是来自山南陈氏?”

见凌波沉默不语,他又叹了一口气:“山南陈氏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远近皆知,我昔日曾经在陈家盘桓过一阵子,也曾经见过他们兄M,这确实是人L惨剧。不瞒县主,我那二弟对陈家千金颇有好感,闻听她沦为奴婢也曾经找寻过,想不到竟然能够在这里遇上,所以……”

不等他说完,凌波便忽然打断道:“你二弟可是对她有意?”

崔湜虽觉得这问题太过直截了当,但人如今在别人手里,因此他点了点头笑道:“县主,虽说是惨剧,但此乃律例天条不可轻渎,纵使我二弟曾经有那想头,如今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这陈家老二因为以婢为Q铸成大错,我那二弟也已经娶Q,只不过因为忘却不了昔日情份,所以想纳她为妾,如此她便可一辈子吃穿用度不愁,同时也是怜香惜玉不是么?”

这就是男人的怜香惜玉,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博陵崔氏,这就是世家公子的怜悯!

凌波只觉心中一G无名之火,于是对那俊逸的脸也连带生出了J分恶感。可再转念一想,在那铁板钉钉永不可改的律法以及根深蒂固的观念作用下,这崔湜的说法简直可说得上是圣人了。

她微微一笑,随即含含糊糊将事情暂时拖延了过去,等到崔湜上马离开,她遂召来了陈莞,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把刚刚的事情说了。见陈莞花容惨变,她心想不出意料的话,这个曾经大家千金应该宁可选择一时屈辱而获得的安逸,也不会选择不可测的未来。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丫头竟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个看似诱人的机会。

“我也曾经算是世家子弟,知道那些人都过的什么日子。如果我还是从前的陈家千金,那么嫁给那位崔二公子为正室,即使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少可以太太平平过一辈子。可是我如今什么都没了,他现在贪一时之快,将来我人老珠H,焉知他不会将我转赠他人?嫁人为妾是永远没好下场的,我就算死也不会入崔门!”

陈莞从来没有感到心头如此愤怒,这种愤怒不同于先前的绝望,那是一种仿佛要焚尽一切的冲动。她对那位崔氏二公子确实留有深刻印象,昔日也曾经沉迷于那俊逸的外表和博陵崔氏的名头。想不到,现如今她不再有家世不再有身份,竟会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什么怜香惜玉,那人分明完全是将她当作了轻J的奴婢!

“好,好,想不到你居然是外柔内刚的X子,有志气!”凌波终于动容,欣然笑道,“好了,我不过随口一问而已,如果你答应了,我反而会瞧不起你。上马吧,出来这么久,你哥哥指不定早就心急如焚了!”

陈莞呆了一呆,旋即才在朱颜的提醒下上了马,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什么滋味。她只隐约明白了一个意思,似乎对自己不愿为人妾侍的想法,这位新主人很有些赞赏。可这是为什么?

夜晚,天空中悬挂着满天星斗,蒙蒙月光洒落在地上,ru白Se的光辉柔和而不刺眼。虽然毗邻小M头的花园中如白天一样绽放着无数鲜花,但这时节却无人欣赏,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又幽深,只有三两只鸣虫不时发出些声音,给这深夜添了J分活气。

就在这种宁静的时候,围墙上忽然不合时宜地探出了一个脑袋,那脑袋四下转悠了一会,继而露出了整个身子,轻飘飘地落在了院子里头。那人影浑身着黑贼头贼脑,四下里望了一圈,见根本没人方才松了一口气,遂悄悄地朝内间掩去。虽然沿路有不少屋子,但他并未贸然入内,而是只在外围兜圈子,直到把整座宅子摸了个遍,他这才蹑手蹑脚地原路退回,小心翼翼地翻过了围墙。

大清早,凌波照例起来练了一个时辰的剑,出了一身大汗方才回去沐浴更衣。这一趟下来她自是饥肠辘辘,正准备叫人送早饭上来,谁知朱颜却忽然来说武宇求见,她不由得吃了一惊。

要知道,那四个人确确实实就是木头,整天说出的字绝不超过十个,而且不是“嗨”就是“是”。她如今算是明白安乐公主为什么不喜欢这J个家伙,换作任何一个正常人,只怕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家奴。

尽管认为是太Y打西边出来了,但她更好奇人家前来求见的目的,遂吩咐朱颜把人带进来。瞧见那个英俊却呆板的第一号木头一丝不苟地下跪行礼,继而垂手站在那里,她不禁有些头痛了。这既然求见,好歹先开口不行么?

百般无奈之下,她只得先打破僵局:“武宇,你有何事要说?”

“禀告县主,昨日夜晚小人发现有夜行人潜入,本想连同宙、洪、荒三人立即将他扑杀,谁知此人只是在家中转了一圈。小人跟着他到了M头,见他跳下了通济渠。因有巡行卫士出现,小人不敢打C惊蛇,遂没有追寻而去。小人疏忽职守,愿受责罚。”

原本有些惊心的事情被武宇用那种丝毫没有起伏的语调一说,凌波听着竟有事不关己的感觉,好半晌才回过神,这面Se顿时极其难看。往日父母还在的时候,有朝廷派的三十卫士守着那座大宅子,再加上父亲老实本分,因此从来没人打过她家的主意。谁知道她才刚刚搬来这通利坊没多久,居然就被人惦记上了!

如果是贼,当然不会处心积虑溜进来却分毫不取。可如果不是贼,跑到这个没油水的地方来G什么!难道就因为她碰到的那些Y差Y错,结果就有人把她当成了人物不成?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这J根大木头异常顺眼,当下立刻召入其他三人,和颜悦Se地褒奖了一番。然而,即使在褒奖和赏赐面前,那四人依然毫无表情,仿佛完全没有喜恶一般。

虽然如此,但她仍然相信,人心都是微妙的,这四颗冰冷的心总有解冻的那一天。她会用事实告诉安乐公主,美男子不单单是床上的玩物。

第五十七章 暗杀

从神都降格成东都,这对于洛Y百姓的冲击不可谓不大。S的局面从高宗时起,到了武后时期,洛Y终于成功盖过了长安成为天下第一城。

虽说长安的大明宫辉煌壮丽,但洛Y宫J经修缮,不仅内有高山宿羽二宫,之后营造的上Y宫更为一时之冠。这洛Y的坊间街道J次修整之后,各种格局已经绝不逊Se于长安,再加上作为京城人的骄傲,自是谁都不愿意圣驾离去。

然而,如今看来这却是一个奢求。自打月初开始就有官员提出既然已经以洛Y为东都,就应该尽快回銮长安,以安社稷。条陈虽然被暂时压下了,但这一呼声如今传得沸沸扬扬,洛Y百姓不禁有J分唉声叹气,尤其是作权贵人家生意的商人更是如此。更有聪明人早早地迁往了长安预备打点。在无数人悲伤感慨的时候,一帮子刚刚被授予重新授予爵位的李唐皇族则是兴高采烈。

即便先头再喜欢洛Y,在那位强势的nv皇眼P底下过了那么多年战战兢兢的日子,谁都不想在这个留下惨痛记忆的地方再呆下去。

搜寻裴氏余孽的风头暂时算是过去了,因此相王李旦重新给裴愿办妥了户籍,然后征辟他做了相王府典签,给了他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在外头行走的身份。得知自己以后可以不必小心翼翼躲着,裴愿一时间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欢喜了好一阵子方才想起应该对前来告知的李三郎道谢。

“李三哥,真是太感谢了……”

“自家兄弟,说什么见外的话!”李三郎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恬淡的父亲为人忙前忙后安排,甚至特地一反常态地请托了别人,因此他心中自是百感J集。不过,他自己也觉得裴愿对脾胃,倒不至于有什么嫉妒不满,当下便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典签,但只要有了这一重保护,别说洛Y,天下何处你都去得。今儿个晚上父王特意在家里宴请你,怎么样,现在先到我那里去喝一杯如何?”

男人的J情都是喝酒喝出来的,这本应该是一个绝对不会被拒绝的提议。然而,裴愿听到这话却极其为难地皱了皱眉,旋即尴尬地挠了挠头说:“李三哥,我也想和你好好痛饮J杯,可是……可是我想先去看看小凌。上次我从南市坐船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她使劲瞪了我一眼,似乎在生气。我当时就想找她问问,可又不敢随便乱跑。你不知道,我甚至差点就想晚上偷偷出去看个究竟了。”

李三郎起初一愣,继而便觉得哭笑不得。要知道,洛Y各坊都有金吾卫所辖的巡行武士,一旦宵禁便会四下巡逻,犯夜的J乎一抓一个准。还好这愣小子没发疯,否则麻烦就大了!见裴愿眼巴巴瞅着自己,他自然不好泼冷水,转念一想便微微笑了起来。

“既如此,我也和十七娘好久不见了,就陪你一起走一趟好了。对了,你既然出去,难道不带家人随行?”

裴愿闻言大喜,立刻点点头便转回去寻人,不一会儿就拉了罗七来,嘴里还笑呵呵地解说道:“张二哥和骆五哥出去办事了,我带罗七哥同去。对了,我只记得她家的房子在通济渠旁边,这具T地址……”

“放心,跟着我走就是了!”

罗七被裴愿不由分说地拉出门上了马,莫名其妙地跟出去老远方才知道是去凌波的家,脸Se顿时很不好看。那一日遇见凌波的事情,他事后并未对裴愿提起,而是刻意隐瞒了下来。他一直告诉自己,他是不愿意让少爷知道心上人和一个贵公子J情密切,但此时此刻顺着洛水疾驰,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他却觉得有些心慌。

这万一让少爷知道了那一日的相遇,会不会因此觉得他别有居心?

一行十J个人很快抵达了通利坊,虽是头一次来,李三郎却显得熟门熟路,顺顺利利找到了那座不起眼的门头。然而,满心希望的裴愿亲自上前敲开了门之后,却得到了一个让他大失所望的消息。

“不巧得很,我家小姐才刚出去,大约就是一刻钟前的事。”

情知裴愿不善言辞,李三郎便上前问了J句,得知凌波今日是进宫,他就在心里算了算,旋即转头对裴愿笑道:“从通利坊到洛Y宫,不是沿着洛水走,就是绕一个圈子走长夏门大街和天街。既然刚走没多久,应该还追得上,裴兄弟,我们走!”

听说能追得上,裴愿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答应一声调转马头就跟着李三郎飞奔而去。而等到一群人全都呼啸着走了,呆在那里的罗七方才回过神,死死盯着那朱漆大门和牌匾又看了一会,然后便打马追了上去。

只看自家少爷那热络的架势,今天只怕是不见佳人誓不罢休。问题是,人家进宫去了,万一追不上,难道裴愿还打算一路追到洛Y宫?

凌波并不知道某个愣小子的打算,只是策马慢悠悠在路上走着。这春光明媚繁花似锦好时节,在路上打马飞奔岂不是大煞风景?除了两边葱葱翠翠的槐树柳树之外,街头锦衣华F的男男nvnv亦是一道不错的风景线,因此她频频投去肆无忌惮的视线,或辨认或猜测着这些人的身份。当然,她在看人家的时候人家也在看她,而更多的视线则是落在她身后那四个年轻护卫身上。

尽管凌波并没有把四人视作自己禁脔的意思,可目光太多了未免有些讨厌,因此当人家把她这一行当作了风景之后,她G脆绕进了一条行人较少的道路,总算是脱离了那些猎人看猎物的目光——虽说不是看她,但某些眼神实在令人恼火。

摆脱了S扰,她便一路走一路寻思今日入宫是否和上官婉儿提一提,让武三思别吃饱了饭没事G管她的婚姻大事。想着想着,心里头猛然跳出一张憨厚老实的脸,她不由得吃了一惊,正打算把那贸贸然跳出来的家伙给重新按下去,谁知道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风声,紧跟着,她就被人猛地扑下了马背,在地上连打了好J个滚。

凌波惊魂未定,才一抬眼就看到街头上忽然窜出了十J个人,这一惊登时非同小可。她可不是瞎子,那些人手中分明拿着明晃晃的刀剑,某人手中甚至端着一具弩弓,那箭头正闪着锋利的寒芒。这时候她赫然发现,自己的初晴已经往斜里挪开了J步,刚刚自己站着的地方则是钉着一支利箭,那箭尾仍在微微颤动着。

居然需要动用弩弓来暗杀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县主,谁吃饱了撑着么!谢天谢地,幸好她没有带着朱颜和谢莞!

第五十八章 恰是英雄救美

独立独行惯了,今天带四个护卫出来这么招摇一把,就收获了无数贵F**L的**眼神,凌波原本是有些后悔的。

然而,当她看到那三人毫不犹豫地拔剑上前,而刚刚将她撞下马背的武宇也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持剑挑开了两箭,她忍不住深深庆幸起了这一选择。然而,看到四人Y生生敌住了扑上来的杀手,却腾不出手来对付其他人,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当看到两支角度刁钻的弩箭先后飞速S来,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但刹那间便睁了开来。向来百变婉转的眸子此时此刻已经是一P冷凝,即使面对那支呼啸而来的漏之鱼亦不曾失Se。

此时此刻,所有的声音都仿佛C水般从耳畔退去,无论是惊呼声、叱喝声还是刀剑J击声。她一下子眯缝了眼睛,身形疾动,竟是以一种诡异的路线横移开三尺,恰恰避过了当X一箭。紧跟着,她伸手一抹腰侧,长剑间不容发地出鞘上挑,Y生生将那势大力沉的的另一箭挑到了一边。那去势未消的长箭深深地没入了旁边的H土地中,只余下箭羽落在外头。

“杀了这武家的丫头!”

听到这个低哑的声音,才脱离险境的凌波禁不住心头怒起,竟是顾不得刚刚才妄动了G戈,很想挥动长剑杀上前去。然而她还没动作,谁知还有人比她动作更快,就只见四条人影杀退了B上前来的J人,犹如闪电一般冲在了她的前头,Y生生撞入了那十J个刺客中,全攻不顾守,赫然一副悍不畏死的架势。那十J个刺客不得不分开大部分缠住他们两人,其余两个则是一左一右护持着弩弓手退后。

然而,就在那手持弩弓的汉子再次控弦上箭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的一声弦响,一支利箭也不知从何处而来,直直没入了那弩弓手的X膛。瞧见同伴连一声惨呼都来不及发出便颓然倒地,旁边的两个帮手顿时慌了手脚,其中一个刚刚想要捡起弩弓,却不料又是一箭将其直接钉死在了地上。另一个这下子才终于怕了,瞧见不远处似乎有十J人驰来,他立刻大声嚷嚷了起来。

“有人来了,快撤!”

一声过后,刺客纷纷四窜逃逸,武宇四人哪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连忙趁势反击,J招过后,地上顿时多了好J具尸T。眼看凶徒死逃,凌波长长舒了一口气,紧跟着就觉得X口发闷。这时候,她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怪不得当初爹爹救下的那个武士死活不肯教她更上乘的功夫,说她入门太晚爆发力不够,于是只在她的死缠烂打下教授了J招救命的招式。今儿个只是这么过J招就有这么激烈的反应,果真应了那话。对了,刚刚明明是有人S箭相救,那会是谁?

她陡地想起这个,遂摇摇晃晃转过身子望去,正好看清了那个纵马跳下的人影。见那个熟悉的愣小子急匆匆地冲了过来,她终于忍不住笑了。一直都以为戏文上的英雄救美不过是巧合是笑话,想不到今儿个终于亲身经历了一遭。刚刚正在危境之中的她没能看到他纵马挽弓的英姿,似乎有些可惜了,那个憨厚老实的裴愿可是难能露出这一面。

“小凌,小凌!”

耳边响起了J可媲美惊雷一般的嚷嚷声,凌波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倚着那坚实的臂弯站稳了脚步,立刻给了焦躁的裴愿一个大白眼:“嚷嚷什么,我没事!”

裴愿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凌波,二话不说地挽起了她的袖子,赫然看到了J处擦伤,他又低头瞅了一眼膝盖,发现那裙子也已经破了,立刻忍不住埋怨道:“什么没事,膝盖和手都已经流血了!”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凌波使劲想chou回手,可她哪里敌得过裴愿这个怪物的力气,因此无论怎样都是纹丝不动。恼羞成怒的她正准备用极端的方式,谁知裴愿竟是空了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瓷瓶,咬开盖子便专心致志地处理起了她的伤口,最后甚至弯腰下来,把她膝盖上的J处擦伤一并都敷Y包扎好了。

直到一切都处理完,裴愿方才直起了腰。由于仓促之下用光了唯一的一块手帕,他都是撕的身上穿的长袍,如今这下摆已经是短了半截,看上去异常可笑。然而他却丝毫没有在意那些,而是在凌波脸上直勾勾地看了半晌,这才吁了一口气:“幸好李三哥带路追上了你,否则就赶不及了!小凌,他们是你的仇人?”

听到李三哥三个字,凌波立刻扭头四望,正看见下马收好弓箭的李三郎。与其说吃惊不如说恼怒,她也就漏听了裴愿的后一句话。趁着人家没过来,她反抓住了裴愿的手腕,恶狠狠地B问道:“刚才S箭的你还是他?”

“第一箭是我S的,第二箭是李三哥S的,想不到他箭法如此出Se!”

说到这箭术上的事,裴愿顿时眉飞Se舞忘记了其他,竟是忘情地抓着凌波的手晃了J下子:“我到洛Y就不曾用过弓箭,幸好一直都挂在马上。我才刚刚S出那一箭,李三哥居然也S了一箭,后来他们就全都跑了。要不是李三哥说是先来看看你的情况,我一定把那些刺客全都抓回来……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不担心你,只是觉得不能放过那些人……”

发现裴愿说得越发语无L次,凌波的嗔怒渐渐没了。和她这些天遇到的各Se美男子相比,他确实不机灵,确实不聪明,可是那又怎么样,至少这家伙深深地把她记在心里,在危急时刻亦能做出最正确的反应。想着想着,她的眼神渐渐柔和了下来,亦不再留意那只依旧被裴愿死死抓住的手。

“十七娘!”

一个突兀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气咻咻地扭头一看,却见是李三郎正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她。下一刻,她终于发现裴愿还拽着自己的手不放,脸上顿时一红,但随即大大方方地笑道:“刚刚多谢三哥仗义相救。”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李三郎瞥了裴愿那只手一眼,心中不禁想起了刚刚的惊鸿一箭。然而,相比这个,他更在意的是凌波那四个护卫。以他刚刚赶来时此地时看到的情景,若不是那四人身手卓绝奋勇拼杀,只怕就要出大事了!

顺着李三郎的目光,凌波也看到了那四个形容狼狈却冷漠依然的护卫。想到刚刚那惊险的一遭,她再一次感到,安乐公主的这一份大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武崇训送的二十万贯价值更大。然而,究竟是谁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需要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她似乎没惹过什么人啊!

第五十九章 恨铁不成钢

由于只是一点PR小伤,因此,被裴愿亲自送回家时,凌波嘴里还嘀咕了两句多事。然而,看到那愣小子进了家门之后,把自己安顿好就开始忙前忙后,还时不时笨手笨脚地忙中出错添乱子,反而被年少的紫陌训斥来训斥去,她冷不丁扑哧一笑,心中涌出了一G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自从父母双双辞世之后,她已经很久不曾有这种舒心惬意的感觉了。与此相比,适才的惊心动魄,膝盖手肘处那些隐隐作痛的擦伤,以及幕后主使究竟姓甚名谁,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距离她很遥远。

她只是撑着头专注地看着裴愿,看他满头大汗,看他憨厚的笑容,看他明澈的眼神。她第一次发现,其实撇开X情不谈,裴愿也算是一个英挺少年,那浓眉大眼比起别人的唇红齿白顺眼多了。

李三郎踏进门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凌波似笑非笑地撑头斜倚在榻上。顺着凌波的目光,他就瞧见裴愿在那里向紫陌耐心地讲解如何敷Y,而紫陌则是满脸怀疑。

他虽然已经娶Q,平日夫F也相当和睦,但此时此刻看见这一幕,却觉得什么都褪Se了J分,竟是忘记了来意怔怔地站在那里。直到紫陌临时一转头惊咦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

“紫陌,这是临淄郡王,以后记着当作贵客相待。”

尽管之前凌波对李三郎没多大好感,但此番人家毕竟是救了自己一命,再加上她曾经欠了相王李旦老大的人情,因此她不得不对人家客气一些。见紫陌乖乖地点头,再没了刚刚挑刺的模样,她忍不住笑了笑。小丫头人小鬼大,仗着年少把老实巴J的裴愿耍得团团转,现在倒装起了老实人。只不过现在不是警告这妮子的时候,她只能暂且把此事搁在一边,先看向了李三郎。

“他们四个只是受了一些PR之伤,你那个老管家已经请了大夫来替他们诊治,休养个两三天也就好了。”

一句话说完,见凌波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李三郎心中又是一动,暗叹安乐公主根本不知道笼络人心。

他刚刚不动声Se地打听过,得知这四人原本就有功法底子,又经历了五年残酷的训练,可称得上是顶级的护卫。就连他自己那十J个最最信赖的虎卫,水准也只不过和这四人平齐。只不过他待人以恩,这四人却是以令为准则,在忠心和死志上更胜一筹。这样的人安乐公主居然说送就送,着实是败家子。

这时候,凌波又对紫陌吩咐道:“你出去找你朱颜姐姐,对她说,让大夫开J张Y膳的单子,在武宇武宙武洪武荒四人养伤期间,让厨房依方子好好给他们调理,不许有半点怠慢。再去告诉账房那里的陈珞,从明天开始,他们四个的月例以十倍计算。”

紫陌仔仔细细听了,又重复了一遍方才兴冲冲地奔了出去,单单看她那一蹦一跳的样子,任何人都猜不到她刚刚还吓得哭了一场。而和她打了老半天J道,结果被耍得团团转的裴愿则松了一口大气,挠挠头笑道:“小凌你那四个护卫确实身手不错,我都想和他们较量较量。这么厉害的人,J乎可以比得上我爹爹身边的刘叔魏叔那些人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凌波心中一突,眼角的余光果然瞥见李三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时恨不得上前去拎着裴愿的耳朵好好教训一顿。好吧,裴愿那位爹爹厉害,可这样厉害的爹爹偏偏教出这样没心没肺的儿子。到洛Y都好J个月了,难道这聪明肚肠就一丁点都没学会?正当她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头痛恼火的时候,旁边却忽然cha进了一个大煞风景的声音。

“对了,十七娘,今天的刺杀我已经让人通报了洛Y县和洛州廨,通事舍人应该也会上报陛下,你对此可有什么头绪?”

这种需要用刺杀来完全消灭一个人的手法,要么是血海深仇,要么是政治目的,可她似乎什么也沾不上,哪来的头绪?凌波疲惫地摇了摇头,心中却转着某个令她不寒而栗的念头。而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手臂忽然被人紧紧抓住了。

“小凌,要不要我把罗七哥留下帮忙?”

还来不及因为裴愿这种毫无顾忌的亲昵动作而恼火,凌波就听到了罗七的名字,登时愣住了。刚刚遇刺过后她颇有些浑浑噩噩,也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并不知道罗七也跟来了。此时被裴愿一提起,她冷不丁想起了之前的种种。当然更重要的是,罗七还欠她一贯的酒钱没还,那个只知道喝霸王酒的家伙!

因此,眼珠子一转,她便笑YY地点了点头:“我差点忘了,这宅子昨儿个晚上还进了一个不明底细的夜行客,如今武宇他们都有伤在身,我这里确实人不够用了,你就把罗七留下来好了。”

然而,下一刻她就听到了另一个自说自话的声音:“既如此,以防万一,我也借给你四个卫士好了。十七娘,你如今不比往昔,还得赶紧多收J个人才是,否则到时候只怕纰漏更大。”

纰漏大个头……不就是为了防止像你这样好心过剩送人来的家伙么!

凌波只觉得心里头气不打一处来,她收了裴愿的人,那是因为和罗七好歹还有些债没有清算,可李三郎Y塞四个人算什么!只不过能说的话都给人说了,她只好闷闷地道了谢,正指望这位碍事的表哥早点走人,留点地方让她好好T教一下半点长进都没有的裴愿,却不料对方确实如她所愿提出了告辞,但还附加了一句话。

“裴兄弟,相J至此,你只知道我排行第三,似乎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姓李,名隆基,隆盛之隆,基业之基。十七娘大约也未必记得,今日便一并记下好了。我尚需回去向父王禀告今日之事,先告辞了。今晚父王大约也没心思喝酒了,不过裴兄弟也别忘了早点回去。”

瞧见那人略一拱手潇潇洒洒走了,凌波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隆盛之隆,基业之基,这家伙真是好大的口气。看着那大步离开的背影,她心中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龙行虎步这四个字。但紧跟着,她就把这些抛在了脑后,专心致志地教训起了裴愿。

什么叫做恨铁不成钢,她如今算是明白了。老实本分是好事,但太老实那就让人太头痛了!

第六十章 深夜里的火光

春天的夜晚无疑是极其惬意的。没有夏日的炎热难耐,没有冬日的凛冽寒意,比秋日多了些许若有若无的花香,让人浑身充满了不由自主的慵懒。在这样的季节中,懒洋洋地斜倚在榻上,品尝着杯中美酒,欣赏罗列在前的美人歌舞,那可谓是绝大的享受。此时此刻的洛Y城,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权贵宅第正上演着相同的一幕。

通利坊的武宅明显不属于这种类型。掌灯时分,看着朱颜特意送来的粥菜,凌波只觉得意兴阑珊,半点胃口都没有。尽管那点小伤根本不曾伤筋动骨,充其量也就是受了惊吓,但谁乐意无缘无故充当靶子?这要是换成别家千金贵nv,这么一趟下来,少说得做好一阵子的噩梦!就算她神经坚韧不是那种会被吓怕的人,可并不代表她就真的不在意!

从早上遇刺到现在,来探望的人已经有好J拨了。有宫中柴尚宫转致的韦后和上官婉儿的关切,有亲自登门W问的武崇训,还有好些个她甚至记不清楚名字的武家人。她一概都是懒洋洋病恹恹地躺在床榻上,任由那些人在帷幕之外说着那些比唱歌还好听的说词。

这其中,惟有尚宫柴淑贤直截了当地掀帘进来,甚至仔细查看了她身上的伤情,又详细询问了遇袭的一系列经过。当这位柴尚宫走的时候,她甚至能够清楚明白地看到人家那讥诮之Se。

她真有些后悔,为了这些不相G的人,竟是怕裴愿身份暴露把人家赶跑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留着愣小子,她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烦躁!

“小姐,好歹喝一点燕窝吧,这是上官婕妤特意送来的。”

“拿开,我没胃口。”

朱颜还是头一次看到凌波犯执拗劲,不觉一阵阵头疼。要说早上的事情她也是吓了一跳,更别提作为当事人的凌波了。但惊吓归惊吓,不吃东西又怎么行?她绞尽脑汁哄骗着,好容易让凌波喝下了小半碗粥,吃了J颗蜜枣。正忙着收拾的时候,她忽然感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不禁疑H地抬起了头。

“朱颜,如果你看中了什么人就不要搁在心里。只要不是什么道貌岸然的官员,那就嫁了吧。”

莫名其妙听到这么一句,朱颜顿时更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讷讷应了一声方才醒悟这是自己的终身大事,立刻就脸红了。为了岔开话题,她只得轻咳了一声问道:“小姐,裴公子留下的那个罗七正在整个宅子里头转悠,而且连柴房都不曾放过,奴婢觉得他鬼鬼祟祟的似乎有别的什么事,是不是……”

不提罗七还好,一说起这个人,刚刚还萎靡不振的凌波顿时振奋了精神,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我差点把这家伙给忘了。朱颜,你现在就去替我问一句,欠我的酒钱什么时候还,让他好歹给我一个说法。等等,G脆告诉那家伙,既然来了就别躲躲闪闪,让他来见我一趟,我有话要问他!”

虽说不明白小姐为何一下子变得精神奕奕,但这总归是好事,因此朱颜心中自也欢喜,答应一声便收拾了东西出去,出门之前仍惦记着嘱咐喜儿好好伺候。到外头把碗筷盘子等物J给两个粗使的仆F,她洗了洗手便去寻罗七。谁知道她才跨进那个堆放杂物的院子,就只见一个人影迎面冲了过来,满脸的气急败坏。

“快,快带我去见你家小姐!”

小姐急着要见这家伙,这家伙也急着要见小姐,怎么会有这么凑巧?朱颜心中嘀咕,却没工夫计较这罗七的态度问题,转身在前头带路。把人引到了寝室,她犹自多了个心眼,自己也跟了进去。此时此刻,她心中甚至还生出了某个不恭敬的念头。

那位裴公子看上去笨拙得很,聪明机敏的小姐怎么偏生对这样的人有好感,连带着还ai屋及乌,真是太奇怪了。相比之下,倒是今日来的那个临淄郡王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只可惜小姐连正眼都不怎么瞧人家。

虽说满心焦急,但真正站在人家千金小姐的闺房,罗七一下子成了哑巴,原本早就准备好的说词全都Y生生憋在喉咙口,竟是一个字也迸不出来。见凌波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冷不丁想起了那天在南市上第一回相见,他一时见Se起心出言调戏的情景,这右手便隐隐作痛。再想想那个倒霉的小贼,他的肚子也开始痛了起来,脸Se渐渐地变成又青又白。

“喂,哑巴了!”瞅见那张仿佛看到鬼一样的脸,凌波不觉心里有气,“上回在永嘉楼喝酒的帐还没和你算呢,我只问你,上次你碰见我的事为什么不告诉你家少爷?”

这句话一出,罗七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回过了神。想起了自己这么火烧火燎跑来的目的,他连忙避过了这个自己根本不想回答的问题,开门见山地说:“没时间说这些无聊的勾当了,我刚刚发现,你家后院J间堆放杂物的屋子里放了J罐子火油。你一个金枝玉叶的县主,在家里存放这些G什么,难道不怕走水……”

他刚刚说出走水这两个字,仿佛是老天爷和他作对似的,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大呼小叫声,紧跟着就有人推开屋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正是气急败坏的紫陌。

“不,不好了,后……后院走水了!”

乍听得火油两个字,凌波就觉得心中一动,及至走水的消息传来,她更是感到了事情的严重X。此时,她再也没工夫继续继续扮柔弱,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可怜兮兮的受伤者,立刻翻身下床,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衣F。瞧见一旁的喜儿已经是吓得呆了,她也懒得多说什么,一把拽住这个小丫头的胳膊便往外走。

通红的火光将漆黑的夜Se映得格外诡异,着火的后院甚至还不时传来噼啪的爆裂声,此起彼伏的叫嚷声更是不绝于耳。就在这乱哄哄的一P嘈杂中,那熊熊火光里还有一个幸灾乐祸的嚷嚷。

“哈哈哈,武家人全都死光了才好!”

第六十一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夜里的这场火来临得异常突然,随着各种喧哗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同住在一个坊中的人们一个个都惊醒了过来。寻常百姓披衣出门东张西望瞧动静,而有钱人家则是纷纷派出仆人去打听消息。待得知是武家的房子着火时,小民百姓倒有J个热心的自告奋勇去敲门帮忙,而那些富贵人却个个约束自家的人关紧房门不许外出。

这事情里头透着蹊跷,还是少掺和为妙。

由于起火的地方靠近洛水,再加上这一年春天多下了J场雨,原本就CS,救火的巡行武士又来得及时,一场火也就是把后院烧了个七七八八,到了清晨已经基本上扑灭了。

一晚上不曾合眼的凌波命人取来钱,答谢了前来奋力救火的J个好心汉子,又重重打赏了那些金吾卫的巡行武士。等人都走了,她自己却站在院子中央一言不发,面上丝毫没有表情。

虽然整个院子里都是忙忙碌碌的人,虽然朱颜紫陌等J个人就在她的身前身后,她却感到了一种冻扯心肺的寒冷。

什么武家人死光了才好,要灭武氏一族,有本事你直接杀去梁王第,跑来和我这么一个父母双亡的孤nv费什么劲!张柬之那些家伙确实对武氏一族切齿痛恨,但那些道貌岸然满口江山社稷的人似乎不应该设计这样的勾当。

凌波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将其吐了出来,正在这时候,她感到有人在肩头轻轻盖了一件衣F,转头一瞧,那却不是朱颜或其他侍nv,而是一脸不自然的罗七。她轻轻用手抚摸着那件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裘P披风,旋即又盯着罗七看了一会。如果不是他发现了火油,今天夜里会不会有人把火油泼在她的屋子周围,然后烧一把更大的火?

虽说这家伙的脸仍是这么黑,五官仍是那么不招人待见,但此时此刻她看着竟觉得莫名地顺眼,遂展颜笑道:“罗七,今天算是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什么时候若是裴家不要你了,你就到我这里来养老好了。”

这是欠人情的态度么?罗七凝视着那巧笑嫣然的脸,心中颇觉得有些郁闷。于是,他竟是鬼使神差地反驳说:“别老是罗七罗七的叫,我可是有大名的,我姓罗名琦,琦者美玉也……”

“这罗七和罗琦,听上去还不是一个样?”

凌波笑YY眨了眨眼睛,一句话就把罗琦的话头堵住,心中却记住了这个名字。这裴家出来的人,还真是个个有趣。

一场蹊跷的刺杀,一场诡异的火灾,这两件事顿时成了这一日清晨天津桥前最大的话题。百官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聚在那里,用或隐晦或直接的口气议论着。十J个官员簇拥在武三思父子身旁,讨好殷勤地询问着什么。有的人满脸愤怒,有的人扼腕叹息,更有甚者则是不时用眼角余光,瞥看着另一边紫袍玉带的张柬之等五人。

“李唐社稷重定,武氏却封建如故,陛下百劝不听,长此下去必出大乱!”桓彦范终于忍不住了,愤愤不平地抱怨了一句,“张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现如今百官中间只要和我们亲厚的,J乎都被一个个贬谪了下去,武三思这种厚颜无耻的却窃据高位!就拿昨天的事情来说,一个武家的小丫头遇刺,还有她家里起的火,却被当成了大事来议论,这成何T统!”

“重要的是她姓武,而且看那些人的架势,竟以为这种事是我们的手笔!”敬晖的面Se也不太好看,一想到自己竟被人家看成了策划这种无聊戏M的主使,他就感到气不打一处来。

相形之下,张柬之则沉着得多,一句话就让四个愤愤然的同僚平静了下来:“清者自清,无须太过慌张,此事陛下决不会相信。”

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联袂抵达的时候,天津桥已经开禁,群臣已经从左掖门和右掖门入宫,再没有了最初乱哄哄的场面。兄M俩一路走,李旦就说起了凌波遇刺和她家着火,忍不住连连摇头。

“不管是谁策划的这勾当,偏偏挑上她这么一个父母双亡的孤nv,实在是太过份太可恨了!想必通利坊那边也不能住了,可怜十七娘才刚搬的新居就碰到这样的劫难。我已经让三郎过去探望,大不了让她住到我那里去,看还有谁敢打她的主意!”

一听这话,太平公主脚下顿时一滞,旋即方才无可奈何地劝解道:“八哥,你还真是老好人一个。只不过,你这份滥好心,十七娘顶多只能心领。那丫头是个聪明剔透的,绝对不会和你这个相王走得太近,没看她上次还是被我Y拉到你那里去的么?八哥,都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L,你也该多J个心眼了,凡事看长远一些,人善被人欺,难道这个道理你现在还不懂?”

对于MM的好意提醒,李旦却只是爽朗地笑了笑:“心眼太多那就过得太累了。我只是希望兄弟姐M还有儿孙之间和和睦睦,大家其乐融融地过日子不好么?就是母皇……当初绝望的时候我确实痛恨过母皇,但事情过去也就算了,难道儿子还能忌恨母亲?只可惜母皇不肯见我。令月,我昨晚还想起了当时小时候的事,我那时封了单于大都护府大都护,生怕去北地上任,便搂着母皇的脖子死缠烂打。现在想想,那好似就是昨天的事一般……”

没来由提起童年时光,太平公主顿时愣住了,一颗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似的。她情不自禁地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不想和正在絮絮叨叨的李旦靠得太近,生怕那种怀旧的情绪沾染上身。这么多年下来,她的心早就Y了,亦不会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很多事情向来便是如此。

即使如此,她还是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李旦那张满足的脸,心中暗自下了决心。既然劝不醒自己这位老好人兄长,那么,那些沉甸甸的事情就让她一肩挑起好了。不过,既然李旦已经派了亲生儿子去探望那个小丫头,她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毕竟,她如今的丈夫也同样是武家人,不能坐视不理。

第六十二章 优秀的说客在于一击致命

受相王李旦之托前去探望凌波的只是李隆基,但他还是主动带上了另外一个人。尽管两人昨日才刚刚来过,但今日再次登门,瞧见那焦黑的断壁残垣,他们不禁同时为之Se变。李隆基年长又见识丰富,倒还能把持得住,站在那里沉Y了开来。X急的裴愿却顾不上这许多,直截了当地熟门熟路往里头冲,迎面撞见朱颜紫陌也来不及打招呼。

“喂!”紫陌叫了一声,见人家仿佛没听见似的风风火火冲进了房去,由不得使劲跺了跺脚,转头对朱颜嗔道,“姐姐,你看看那个冒冒失失的小子,小姐的闺房他也敢随便进!”

谁说不是呢?可昨天这一位裴公子头一回来,却是小姐自己让他搀扶进闺房的!

朱颜只觉得一阵阵头痛,可转念一想主子的X格从来都不是听人劝的,于是只好苦笑了一声。想到房间中如今只有一团稚气的喜儿,以及还是新手的陈莞,她实在有些不放心。正准备回房间去看着一点,她忽然瞥见又有人进来。一眼认出那是昨日也来过的临淄郡王,她慌忙拉着紫陌上前拜见,闻听是相王派其来探望,则更是喜上眉梢。

主子毕竟是父母双亡的孤nv,虽一向有上官婕妤照应,毕竟如今一个宫里一个宫外。至于武三思虽是伯父,她瞅着主子却不像是什么真正亲近的模样。这相王李旦虽说亲戚关系更远了些,但那一位毕竟是皇族中赫赫有名的老好人,亲近一些总没有坏处。

凌波并不知道世故圆滑的朱颜正打算替她好好打点好外头的某人,此时此刻,她耳朵都快被那个气急败坏的愣小子给吼聋了。她从来不知道,这个讷于言辞的裴愿居然会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问题——这家伙根本不问什么起火的时间地点状况,只顾着关心她是否受了伤,是不是受了惊吓,甚至到最后还诚恳地安W着什么破财消灾之类的话,让她着实气了个半死。

不会说话你就不能当哑巴么!昨儿个她J乎拎着耳朵对这愣的那些话,算是完全白费了!

没好气地白了裴愿一眼,见他正使劲盯着自己的眼睛,凌波没来由觉得脸上一红,只得借发怒遮掩了过去:“你别成天就在外头跑,虽说你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可那毕竟是相王担的G系,你万一被人识破岂不得连累他?不过,你以后要是来这儿,得像今天这样聪明一点,千万别跟着我那位三哥。人家毕竟是临淄郡王,你跟在后头太扎眼了,而且就像跟班似的!”

裴愿顿时愣住了,旋即心直口快地说:“可我今天就是跟着李三哥来的。”

凌波一时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听见屋外响起了一阵说话声,便转头望了过去。下一刻,她就看见朱颜引着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尽管那个人容止端雅翩翩风度,尽管裴愿站起来问好的时候满是真挚的笑容,尽管那个人上前对着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但她就是从心底里觉得一种不痛快。

算了算了,看在人家是好心来看望她,她就不要和这家伙计较了。至少从目前来说,她这表哥还是裴愿的靠山之一不是么?对了,他昨天说他叫什么来着……糟糕,居然忘记了!

昨天经历过一次,因此今天刚刚踏进房门的一刹那,看见裴愿理所当然地坐在床前,李隆基这一次只是微微一怔,随即换上了一幅若无其事的脸孔。他代表父亲说出了请凌波去家里小住的邀请,果然,对方只是略一沉Y便委婉谢绝。

由于早有了准备,他并不奇怪。刚刚他在整个宅子里头转了一圈,发现烧毁的地方虽不少,但重要的地方都在,要住人并没有多大问题。当然,更大的原因恐怕是另一个。

“十七娘,我有J句话想单独和你说,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凌波对于老好人相王深有好感,但对于这位极其善于言辞的表哥向来有很重的警惕心,此时此刻本能地想拒绝。然而,她还没开口说话,却看见朱颜拉着喜儿和陈莞退出,还悄无声息地掩上了门,至于裴愿则是一点不知道避忌地站在原地。此时此刻,她就是傻瓜也知道,这愣小子多半是完全得到了相王父子的信任,心中顿时郁闷极了。

当初让这个愣小子回庭州,就是为了不要让他一脚踏进洛Y这一摊子浑水,谁知道事到如今还是不可避免。

“虽说我今天没去上朝,但却能猜到,你遇袭以及家中无端走水的事情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你伯父武三思和张柬之他们之间原本就是水火不容,虽然之前陛下同赐铁券,想要在两边之间作和事佬,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武三思必定会借此事大做文章,声称有人Yu对诸武不利。至于张柬之等人必不屑于辩护这些,反而会借此说诸武咎由自取。十七娘,单单是昨日这两件事,你就已经身处漩涡深处了。”

尽管凌波自己已经隐隐约约有了设想,但此时此刻被李隆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揭开来,她还是忍不住投去了愤怒的一睹,脸Se也有些发僵。她早就想过,为什么不是武三思,为什么不是武攸暨,为什么不是武崇训……为什么不是那些高官显爵的武家其他人,而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因为她看似不重要,其实却和方方面面都有联系。只不过,她这么一个小人物如今却成了风口L尖上的大人物,世事还真他娘的无常!

她忍不住在心中狠狠骂了一句粗话,见裴愿站在那里满脸怒Se,不禁暗叹了一声傻瓜。努力平静了一下心情,她索X直接问道:“三哥的言下之意是不是说,只局势发展到最后,谁从中得益最多,谁就是这两件事的主谋?”

“十七娘,武家人大多刚愎自用,你虽聪敏,但在他们之中不过就只是一个孤nv。武三思若真的关心你这个侄nv,为何从前丝毫没有照应?武崇训若真的T恤你这个表M,为何听凭你家门庭败落?而那些饱食终日的其他武家人在你父母亡故后,又有谁曾经关心过?虽然你是武家人,但我还是想说,武家人善于过河拆桥,而且祖母已经退位,武家已经不足为凭恃。”

“那么,表哥的意思是,你,或者说是舅舅决不会做过河拆桥的事?”

“没错,就算信不过我,父王的人品我想十七娘你应该很清楚。父王若不是对你真有怜意,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我登门?”

面对对方这步步紧B的说辞,凌波不禁眯紧了眼睛,忽然瞥见一旁的裴愿站在那里满面茫然。想来愣小子在庭州那种天高地阔的地方长大,见识最多的都是善于骑马拼杀的豪爽儿郎,就算来洛Y好J个月了,他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伎俩绝对还是一窍不通。

第六十三章 棋子就得有棋子的觉悟

大臣吵架和百姓骂街其实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把那些骂娘之类的粗话用文雅的言辞演绎一遍。而气头上那种恨不得对方祖宗十八代全都死光的气势,则更胜寻常百姓一筹。尤其是当朝堂上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拨人时,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则更加难受了。

这要是强势的君主当然能够坐山观虎斗,一会挑起一把火,一会两边各打五十大板,一会拉拉偏架。然而,李显这个被大臣们以绝对优势拥立登上皇位的皇帝,却从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强势决断的人。看到下头吵成一团,他只觉得头都要炸裂开了,忍不住朝后头挪了一挪,对珠帘后头的韦后问道:“阿韦,这该如何是好?”

自打刚刚下头吵成一团,韦后脸上就一直挂着淡淡的冷笑。此时听到丈夫发问,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凑上前去耳语了一番。见李显犹豫不决,她立刻加重了语气:“陛下,这事情今天在朝堂上没法解决,怎么,难道陛下还想在这里听他们继续吵下去?”

这话一说,李显登时振奋了精神。瞥了一眼下头吵得不可开J的大臣们,他把心一横,一把抓起旁边的茶盏,劈手重重地砸了下去。只听咣当一声巨响,那茶盏的碎渣溅得四处都是,更把一群唾沫星子乱飞的官员们给惊醒了。

一时之间,大殿中鸦雀无声,从上到下都惊疑不定地敲看着御座上的天子。就是傻瓜也能察觉到,时而执拗时而优柔寡断的李显发怒了。

“这样吵吵嚷嚷成何T统!”

站起来撂下这么一句话,李显竟是气咻咻地拂袖而去。等到他这一走,某个目瞪口呆的内侍方才如梦初醒,高声道了一声退朝慌忙追上。此时,韦后方才掀开珠帘出来,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文武大臣,轻蔑地冷笑一声:“诸位平日满口仁义道德,谁知道今天居然对武家大泼脏水,还真是人臣典范啊!母皇如今虽退位却还在世,各位就如此B迫武氏子孙,让陛下置孝道于何地!更有甚者,居然派刺客对付一个父母双亡的孤nv,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韦后这些天虽然仿nv皇昔日旧例坐珠帘后,这样**L地指责大臣却还是第一次,于是年过八旬的张柬之不禁气得浑身发抖,敬晖桓彦范跨前一步刚想说些什么,岂料韦后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转身就走,只留了一个冷冰冰的背影。气恼之下,袁恕己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牝J司晨!”

谁能料到,才扳倒那个倾覆了李唐社稷的武氏nv皇,如今又有一个nv人跳出来?

武三思看到簇拥在张柬之五人身边的那些大臣,忍不住眯缝了眼睛。就只是J个月的功夫,原本势力庞大的张柬之等人就只剩下一批应景的小喽罗了,反倒是自己……他满意地看看隶属于自己的人马,把得意洋洋放在了心里,浑然没事人一般地出了大殿。而他这么一走顿时带动了一大批人,不一会儿,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大殿便显得空空落落,昏H的灯光下映着J个长而疲惫的影子。

李显一踏进贞观殿,刚刚的满面怒Se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难以掩饰的焦躁。自从被废了一遭,他原本肆无忌惮的秉X完全被消磨光了,取而代之的是患得患失和优柔寡断。此时此刻,他甚至鬼使神差地想到会不会激起大臣的不满,从而使得自己第二次被废。这念头一起就压不下去,以至于韦后姗姗来迟之后,他竟是一把抱住Q子,语无L次地一G脑儿倒出了自己的担心。

“陛下,如今权握天下的母皇已经退位,天下C之于我们的手中,那些官员只要陛下不喜欢全部都可以撤换,再没有任何人能B你退位!”说到这里,韦后忽然改换了称呼,变得有J分柔情款款,“七郎,你放心,一切都有我,就像当年一样。”

面对这样的安W,这样笃定的语调,李显很快就安心了。而韦后一看到他疲倦上来,便立刻吩咐内侍将人搀扶进去,眼看着他渐渐睡去,甚至发出了鼾声,她方才面沉如水地吩咐众人好生照看,旋即出了贞观殿转往仙居殿。

相较当年为nv皇秉笔C诏的时候,上官婉儿荣升婕妤之后,这仙居殿反而愈发门庭冷落了。一方面是常常来的武三思如今成了亿岁殿的嘉宾,另一方面则是凌波出宫居住,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上官婉儿不愿意让自己的风头压过了隔壁亿岁殿中的韦后。所以,当得知韦后驾临的时候,她亲自迎了出去,依足了一个嫔妃的本分。

韦后对这样的恭顺嘴上不说什么,但心中却异常满意。只不过她今日来有更重要的事情说,因此甫一落座便赶走了珠儿等侍nv,目光直直地盯着上官婉儿,旋即才开门见山地问道:“婉儿,你实话告诉我,十七娘那个丫头遇刺的事情,你觉得是谁的手笔?”

上官婉儿在此之前就已经仔细思考过了这些,却没料到韦后一上来就直接问这个,心中顿时一凛,暗自把武三思骂了个半死。这样的事情不和她商量一下就擅作主张,这也就罢了,居然在韦后面前也不露一丝口风,那个混球以为翅膀Y了可以单飞了是不是!此时此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个问题万万不可从正面回答。

“皇后,重要的不是此事是谁的手笔,重要的是能够借此事替皇后扫除障碍!武氏是谁的眼中钉R中刺?真正Yu除武氏而后快的,在朝中除了张柬之他们又有谁?常常把牝J司晨挂在口头的,除了他们还有谁?对皇后G预政事屡出非议的,是不是从来都是他们J个?陛下此次就算是不处置此事,心中必然会生出疑虑忌惮,J次三番下来,张柬之他们在朝中便会丧失基础。要知道,他们自恃功高,把那些对母皇仍有留恋之心的人全部贬谪,此等容人之量便已经树敌无数!”

韦后内心对武三思的自作主张虽有些恼火,但同时对这时机却也暗怀窃喜,因此原本就不准备多加计较,此时挑了挑眉就跳过了这个话题,懒洋洋地叹道:“婉儿,你毕竟和十七娘好些年的情分,难道就不替她抱不平?”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十七娘既然没事,那自然应该考虑结果,而不是追溯从前。她既然跳进局中做了棋子,那棋子就得有棋子的觉悟。”

尽管用极其淡然的神Se说着这样绝情的话,但上官婉儿心中却转着另外一个念头。丫头,你现在退出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尽所能为你多要些好处。

第六十四章 飞扬跋扈

闭门家中卧病,宾客纷至沓来。凌波眼下便处于这么一个光景。

由于房子被烧毁了大半,因此武三思很快好心地派了人来整修,甚至韦后亦派人来接她入宫居住。这在一般人看来是非同寻常的殊遇,但好容易脱离了那Y森森的宫闱,她哪里还会好死不死地把自己再次送进去?于是,在一番谦辞推却之后,她依旧住在这座通利坊的宅子之内,尽管后头那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吵得人头昏眼花——那根本就不是修房子,而是货真价实的造房子!

自从第一天的探望之后,武家人的上门就没有断过,这其中除了武三思之子武崇训,太平公主和武攸暨的儿子武崇敏,林林总总还有十J个人。最后,不堪其扰的凌波只得号称自己遇刺之后又受了惊吓身T虚弱,G脆把事情全都J给了楚南,自己完全不见客了。

然而,她所住的闺房虽然一直有人送进汤Y饮食,但她却根本不在里头。自打韦后身边的贺娄尚宫再次来探视过一次之后,她就索X让陈莞躺在床上当替身,让朱颜和紫陌帮着蒙混,自己却只带着喜儿陈珞和武宇等四名护卫,在外头赁了一间小屋子居住。每日里她都会乔装打扮成男子混迹于市井之中,一面收集各方面的消息,一面琢磨着自己的出路。

李隆基的那些话虽然不怎么好听,但有一句话却是一点不假——武家从来就不是一个团结的家族,而武三思确确实实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哪怕她这个侄nv能够给武三思带来这样那样的好处,但比起除掉张柬之那五个人来说,她无疑是微不足道的。所以,那一天若不是有武宇这四个身手高强又忠心耿耿的护卫,又有李隆基和裴愿恰巧出现,她兴许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T了。

一口气把那一盏桂花稠酒一饮而尽,凌波又拿起旁边的酒壶,一摇之后却发觉空了,只得没好气地叫道:“再来一壶桂花稠酒!”

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时节的百姓无不都在为了生计而奔波,酒肆中当然没有过冬时那么多酒客,就连伙计也辞了两个。听到这叫声,掌柜秦五亲自热了一壶酒送上来,见这位昔日常来的酒客一杯一杯往嘴里灌,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丫头,如果我没记错,你有两个月零十五天没来了。”

凌波诧异地抬起了头,见老掌柜满脸关切,不由微微笑了笑:“秦老爷子的记X还真好。”

“咳,谁让你以前隔三差五地来,而且每次还带那么多东西回去呢?”对于大主顾,秦五素来印象深刻,此时此刻便自以为是地劝道,“有什么烦心事就说出来,这一个劲喝闷酒算是怎么回事?这桂花稠酒虽然入口香甜,却还是有后劲的,小心醉倒在这里。我看你家境应该还不错,别醉醺醺回去让家里长辈C心。”

“C心?”凌波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讥诮和惨淡,“我爹娘早就去世了,剩下那些亲戚虽说都是有钱人,可我在他们眼里算什么?就算我在这里喝得酩酊大醉,会在乎的人……”她面前忽然浮现出一张憨厚的脸,下半截话便吞了回去。至少那个愣小子还是想着她的,只希望李隆基真能降得住他,别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四处乱跑。

“没想到丫头你身世这么可怜。”秦五经营了这么多年酒肆,生意向来不好不坏,心肠却极好,当下便摆出了长辈的架势安W说,“不管怎么说,唉声叹气喝闷酒于事无补,你还年轻,这路长着呢!”

说了这么J句,他猛地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连忙压低了声音:“你这nv扮男装虽说巧妙,你又通武艺,不过有件事情我得提醒一声。最近J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常常带着大队人马在洛Y城内闲逛,但有看中的人便抢回去为奴为婢。凭你这好相貌,可千万小心。”

“嗯,多谢秦老爷子的提醒!”

吃饱喝足出了这小酒肆,凌波便漫无目的地在南市中间兜起了圈子。她今日打扮得犹如寻常民家少年,因此走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既没有拉着她兜售东西的,也没有为了挣钱上来搭讪的,恰好让她闹中取静。各种叫卖还价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在耳边响起,清晰明澈,却如同水过青石一般了无痕迹。然而,这些喧闹的声音却奇迹般地让她冷静了下来,久而久之,她G脆竖起了耳朵倾听那各Se各样的声音,最后竟是让她捕捉到了一段非同寻常的谈话。

“听说张相公那J位要封王了。”

“封王?那岂不是要风光到极致?如今除了李家和武家诸王,可没有其它的异姓王!”

“嘘,小声点,我可是正好去给梁王妃送她订做的首饰时才听说的。这可未必是好事,总之你们都小心点,最好别和那J家搭上关系。”

瞧见那是站在某家大金铺面前的J个华F富商,她心中一动,随即判断出这消息十有**是真的。至于所谓的未必是好事……要知道,张柬之桓彦范袁恕己等人如今可是宰相,哪里是一个区区王爵可以比拟的。若是封了王爵罢了政事,那五人便离死不远了。

滔天的拥立之功,赫赫的至高权势,到头来又算得了什么?

带着这样的思量,她若有所思地踱出了南市,心中渐渐做出了决定。然而,当她刚刚踏上建春门大街的时候,却骤然间听到了一阵惊慌的嚷嚷,随即大街上就忽然起了S乱,莫名其妙的她只看到所有人四散奔逃,举目远眺才发现是一大队锦衣华F的人呼啸而来。那头前招展的旗帜上,赫然是耀眼的两个大字——长宁。

果然是天子嫡长nv,好大的气派!

想到长宁公主当初那种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高傲,对于如今这声势,凌波自不感到意外。为了避免有什么麻烦,她索X退了两步避入了南市大门。料想那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再嚣张,也不至于直接冲进南市这种做生意的地方。就当她自以为退到了安全地带,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朝她飞奔而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那人满身狼狈,头上的幞头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左臂少了半只袖子,俊逸的脸上再不见平日的冷Se,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绝望和恐慌。他J乎是本能地抓紧了凌波的手臂,仿佛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C。

第六十五章 最后一根稻草

南市是洛Y最大的市,占据两坊之地,市内主G道纵横各三,东西南北各开三个门,统共九个门,其中犹以正对建春门大街的南中门最是气派恢宏,平日豪门管事富商大贾多半走的便是此门。然而,今天这南中门却被人堵了。虽说影响了生意,但不少气呼呼的店主在探头张望了一下之后,全都把头缩了回去。

那一马当先冷脸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nv子,只见她身着圆领窄袖紧身石榴衫,腰中系着紫红蹀躞带,头戴紫金冠,脚底蹬着一双乌P靴,赫然一幅胡F男子装扮,正是天子嫡长nv,深受宠ai的长宁公主。此时提着马鞭的她冷冷扫了市内一眼,满脸的愤怒和恼火。

祖母退位,她终于成了公主,因嫌弃旧日的宅第太小,于是便死活磨着父皇母后营造新宅子。正好驸马杨慎J喜欢跑马,她便下令造一个大大的跑马场,定期招来各家亲贵子第游玩,寻思着再蓄养一群俊俏的家奴也好充场面。宫中尽管赐给了她好J十房奴婢,她却依旧难以满足,闻听MM安乐公主蓄养了好些美少年,她开口相讨却碰了一鼻子灰,这一发狠竟是决定在民间搜罗。

仅仅这十天,她就已经带回了七八十个人,但就算把这些人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刚刚一眼瞥见的那个青年。

“居然跑进了南市……以为这样就能逃过去么!”B然大怒的长宁公主心中一合计,回头便朝身后的一个家奴下令道,“给我传令金吾卫的左右街史,御史台的左右巡御史,还有洛Y县洛州廨,让他们派人给本公主找人!其他人别愣着,给我冲进去搜!总而言之,南市如果没有就在洛Y城里头大索,今儿个就是把整个洛Y翻过来,我也非得找出那个家伙!”

她这番话异常高声,靠近南市这中门门口的人顿时听得清清楚楚,有的摇头叹息,有的面露恐慌,有的噤若寒蝉。正在市内采买的人们眼看大批穷凶极恶的家奴冲了进来,纷纷朝其他大门四散离去,生怕走得迟了,那位金枝玉叶大怒之下会把自己抓回去。一时之间,南市之中一PJ飞狗跳,恰是乱成一团。

混在逃窜的人群中,凌波随手脱下身上的披风罩在衣衫不整的陈珞身上,心中异常恼火。早知道陈珞出来一趟这么显眼,她当初就不该带上他。只不过,武宇那四个人是合格的打手,打探消息还马虎,但不能提供什么有参考X的建议,喜儿年纪还小,顶多就只能胜任一些家务琐事。在这种人手紧缺的时刻,她唯有忽略陈珞那张俊脸的巨大杀伤力,结果麻烦终于上身了!

一个门被堵,南市却还有八个门,因此凌波原本并不担心。然而,当她拽着陈珞随着拥挤的人群好容易抵达了一个门前,看到的却是一群虎视眈眈的家奴堵在那里的时候,她顿时感到心头咯噔一下。就算长宁公主是金枝玉叶,但真要堵死了南市,亦会遭到各方面的强烈反应,那位公主是气糊涂了还是忘乎所以了?

她心中忽地闪过了一个念头,这念头一动便不可收拾。这些天四处跑的结果是记住了不少人的住处,如果她没有记错,张柬之和桓彦范都住在陶化坊,这建春门大街乃是他们从宫中回家的必经之道,算算时间,似乎再捱上半个多时辰,那两个人就会和正堵在建春门大街的长宁公主撞在一起。

自打刚刚求救之后,陈珞就再没有说一句话。此时,披风罩头的他悄悄抬头往外望去,面上仅余的一丝血Se也全都消失了。他怎么会想到自己居然倒霉到撞上长宁公主的车驾,也没有料到对方竟然只是在看了一眼之后便一路追到此地,更没有料到那位公主居然会这般兴师动众。冲动和绝望一瞬间J织在一起,他猛地想要拽下那披风,谁料一抬头就被人死死抓住了。

“你想要G什么?”凌波一直都在注意陈珞的举动,这时便恰到好处地阻止了他,“事情到了这份上,已经不是区区一个你站出去就能够解决的。这洛Y的王法虽然形同虚设,但还不至于连一个出头的人都没有,更何况长宁公主亲自堵在建春门大街这条要道上!”

说到这里,她也不管陈珞是否听明白了,转身就从人群中退了出来。一回头见陈珞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她不禁微微一笑,旋即便朝芙蓉馆的方向走去。她记得芙蓉馆临近建春门大街,里头有一幢两层小楼,若是在那上头,兴许能够看到待会的精彩一幕。

正如凌波预料的那样,虽说芙蓉馆的主人孟胖子这一天不在,但从上到下的人居然依旧记得她,风韵十足的万芳甚至亲自将她带到了地头,奉上茶之后,她还在陈珞身上来来回回肆无忌惮地扫了一阵,最后在凌波的冷眼下方才不情不愿地离去。

直到确定人走了,凌波方才来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了一小条缝隙。

建春门大街赫然有七十五步宽,长宁公主虽然率人堵住了南市大门,但并没有阻止其他人在这宽阔的大街上通行。只不过,是人都有看热闹的心理,远远近近围观的百姓已经有数百人,清一Se的中老年,年轻的男子一个都没有。

此时已经是官员下朝时分,从她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不少穿绯着紫的身影,只不过,那些人在看见了这边的光景之后,J乎无一例外地选择了绕道。在绕道的人数增加到了第十七个之后,她终于等到了那两个联袂而来的紫衣人。虽然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只看那两人在看到这里的情形之后不闪不避,甚至带着随从径直往南中门走来,她便知道,那绝对是张柬之桓彦范无疑。

站在武家人的立场,她对张柬之桓彦范那五个人自然不会产生什么好感。可这个时候看到那白发苍苍的张柬之愤而上前,指着长宁公主的鼻子似乎在指责什么,她仍然生出了些许敬意。就算其中只有一小半是为了T恤百姓,那也已经足够了。所以,当瞧见长宁公主似乎满心不甘地带着人离去时,她更是情不自禁地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之后,她背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想不到,像那样飞扬跋扈的公主还是有人可治的。”

凌波回转头盯着面Se苍白的陈珞,半晌冷笑了一声:“你错了,只要陛下在位一日,顶多申斥长宁公主J句罢了,谁人能治她?须知王法便是天子所定,有J个天子会因为不相G的事责罚自己的亲生nv儿?别看张相公和桓相公刚刚得到了人心,得到了赞誉,可宰相终究是外人,明君也许会因此欣喜宰相贤明,但当今陛下决计不会。”

兴许,这件事还会成为压弯皇帝李显心中那杆秤的最后一根稻C。

第六十六章 自由身的代价

且不论大唐皇帝李显在拥立功臣以及武三思这位灵巧善媚的表兄之间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当掐着闭门鼓的最后一下声音踏进自家大门的时候,凌波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倘若那杆秤的另一边只有张柬之等人这样忠心有余,机变不足的大臣,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靠向武三思这一边,哪怕人家还刚刚算计了她一把,差点要了她的X命。在无法挽回的过去以及更光明的未来之间,她肯定会选择后者。然而,张柬之那五人固然是轻若稻C,但和他们同时处于一边的还有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还有她那位表兄临淄郡王李隆基,后者这条船就有充分的考虑价值了。

进厅堂的时候,她瞧见武宇四个人和喜儿都等在里头,便吩咐他们各自去吃饭,却没有转头去看陈珞,自顾自地转去了书房。虽然只是临时租赁的房子,她如今却预备把这地方买下来作为第二个巢X,于是这J天来便命武宇和武宙把她历年以来存放在南市某家书店的书都搬了来,又开了一张长长的书单让武洪和武荒去按图索骥。

她一直都很羡慕上官婉儿的大书房,只不过那些珍本书不是她的目的,更何况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然而,上官婉儿曾经重点提到的那些书籍,她却不惜花费重金,现如今这小小书房的层层书架上竟是已经堆了七八成。站在门口看着这些年来花钱无数的成果,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读书并不代表阅历,但好歹她也算是上官婉儿的半个学生,怎么能够不学无术?

“县主。”

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连头都没有回,凌波便淡淡地发话道:“在家里你只要称呼小姐就好。”

“陈珞,今天你冲撞了长宁公主,这J天不要再随便出门。否则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可不担保你能够全身而退。这次是我失算,你这张脸固然能让大多数人对你不设防,但同样会让更多的人生出觊觎之心。看到这间书房了么?”

此时此刻站在凌波身后,陈珞J乎已经完全认命了。经历大变之后仅余的一丝傲气已经消失殆尽,因此即使在听到头前J句话,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徒劳的反驳或抗争。然而,当听到书房两个字时,他还是本能地抬起了头,目光落在了那高高的书架上。当初还是世家公子的时候,他的书房中也有这么多书,只可惜他虽然读书勤奋,但为了科举并没有把所有书都看完,现如今却后悔也来不及了。

“虽然我那位堂哥买下你是为了送人,我只是暂时收留你,但从之前你打理的那些帐目来看,显然做某些事情是可惜了。你MM很有志气,我想你这个哥哥也不至于比她糟糕,更不会甘心一辈子身在J籍。我虽然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豪门千金,但亦说话算话。你只要忠心耿耿替我办十年的事情,我到时候就还你们兄M自由身。”

说这话的时候,凌波在心中深深地叹气。就算是武家也是分亲疏远近的,她的父亲昔日就不是什么出Se的人物,再加上人老实不善于钻营,家里头的下人固然没什么油滑J诈的人物,但同样也没有什么能G的。除了一个基本胜任管家职责还会写写算算的楚南,其他仆役竟是连一个识字的都没有!再说了,凭借她一介nv流,拿什么到外头去招揽人才?

“小姐此话当真?”

凌波转过身子,见陈珞似乎在使劲掩饰那种惊喜,便微微笑道:“我可以和你订立契约,如何?”

陈珞心中一动,但很快醒悟了过来,强自镇定地摇了摇头:“我和MM的X命都C之于小姐之手,当然唯有相信小姐,不用订立契约那么麻烦。我只想知道,小姐究竟要我G什么?”

这家伙还不笨!凌波忍不住在那张俊逸的脸上又多瞧了J眼,见陈珞在她审视的目光下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豁出去了,她忽然觉得有些意兴索然。原本还想再逗一逗这个最初强装冷酷的家伙,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情很简单。你先回长安,在平康坊旁边赁屋子住下。平康坊原本就是教坊诸J云集之地,旁边又有各地的进奏院,你是读书人,再加上风度翩翩,必能够结J一批子和各地进京的官员。不过,你首先得改变一下外表以及说话的口音方式。我过J日会为你提供一份户籍和路引,但你现在就要记住,自己不再是山南陈氏,而是陇西李氏!”

陈珞听得云里雾里,但自己能够得到一定的自由,甚至能以当初那种世家公子的身份和人结J,这层意思他却听懂了。尽管仍有说不清的疑H,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毕竟,不管从哪方面看,他都没有任何损失。而当凌波朝书房一指,说这J天书房任由他使用的时候,他更是喜出望外,立刻二话不说地冲了进去。

凌波顺手关好了书房大门,返身走出来的时候脑袋里还在想着另一个问题,结果险些和别人撞了个满怀。瞧见喜儿满面委屈好似要哭的模样,她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拍拍这丫头的肩膀便走了。这丫头虽然ai哭,厨艺却相当不错,否则她也不会带这么个小丫头出来。只不过,貌似她离家到现在也已经将近十天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在此之前,她很有必要去拜访一下那位身为临淄郡王的表兄。那天被他一番话说得懵了,如今仔仔细细考虑下来,她却能断定那些话绝对不是相王李旦的本意。她那位老好人舅舅是真心实意地不在乎皇位,只要人家不犯到他头上,他会永远那么安心惬意地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绝对不会有更多的想法。

反正她已经被武家人狠狠算计了一次,李隆基上次算计她那一回,她也可以大度地不计较。但是,她一定要设法把裴愿那个愣小子从漩涡中拉出来。那个单纯的家伙若是再这么懵懵懂懂,说不定会把整个裴家仅剩的一点资本搭进去!

第六十七章 反客为主的约会

新朝初立论功行赏,虽说李隆基这个临淄郡王并没有从中出多少力,但由于他乃是相王之子,因此还是封了卫尉少卿。这卫尉寺管的是武备,一个少卿并没有多大的实权,不过既然是实打实的官职,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与人结J,所以平日里呆在家里的时间极少。这一天,他外出和J个同僚喝酒,直到宵禁时分方才回家,一进门便有总管拿来了一叠名刺。

他为人豪爽待人大方,所以即便父亲如今并没有实权,他也只是个只点卯不做事的宗室,但上门求见的人并不少。接过名刺随便翻了翻,发现都是一些**品的小官,或G脆就是白身富商之类的人物,他不禁眉头微微一挑。正准备递还给总管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其中一张名刺写得古怪。那字迹清秀飘逸,上头写着明日未时一刻,南市永嘉楼,落款上却是知名不具。

愕然沉Y了半晌,李隆基这才哑然失笑。虽说朝廷律例向来是品官不得入市,但他要结J别人,也不可能没事情就把人往家里带,或是随便登门去人家家里喝酒,于是,这出入市井便成了最好的选择。永嘉楼也是他常常光顾的地方,和店主也颇有些J情,甚至上头还有一向留给他的一个包厢。只不过,那丫头居然就这么大剌剌地送了一张没头没脑的名刺来,就这么笃定他会去?

那总管乃是积年成精的人,见主人只拿着其中一张名刺沉Y,便试探着问道:“郡王?这其他的名刺是否小人代收,到时候一并见了?”

李隆基这才重新审视了一遍,挑出J张泥金名刺丢给了总管,沉声吩咐道:“这些你去接待了,左右不不过是些商人,大约也就是想揽采买之类的事,或是Yu图J接父王。剩下这些你把名字录下来,明日若他们上门就先告知我出去了。派人打探清楚他们的来历姓名和其他情况,到时候我再作决断。”

“小人遵命。”总管把泥金帖子揣进怀中,又把剩下的接过来捧在手中,转身要走的时候,瞧见李隆基正命侍从解下披风,冷不丁又想起了一件事,“今儿个是再过J日便是老大人生日,王妃说是如今好容易熬出了头,是否礼物可比往日稍增J分?”

“如今不比往日,岳父既然生日,是该好好庆一庆,你告诉王妃,一切依她就是。”

李隆基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句,旋即揣着名刺直接进了书房。把一应人等都屏退了,他方才拿出那帖子来,细细看着上头的字迹,心中免不了浮想联翩。照如今的局势看,张柬之等人是危若累L,前时他们上书Yu除武氏王爵,满朝上下居然只有两个人肯替他们进言,人情冷暖可想而知。父王已经在他面前叹息过好J回了,可这事情他又能怎么办?

赫赫拥立之功,到头来却不及枕边F人只言P语,他那位皇帝伯父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而且,观韦后行止,似乎对李家人颇有忌惮,尤其是他父亲相王和姑姑太平公主。如今尚可相安无事,但若是张柬之等人被铲除,接下来的是否就会轮到他们?

“十七娘……”他的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自言自语道,“你究竟是准备继续呆在武氏那条船上,还是准备明哲保身,抑或是宁可赌一赌?”

四月十五又是南市永嘉楼推出新酒的日子,虽说新酒会卖一个月,但某些嗜酒如命的酒客好尝新鲜,全都一大早就等候在了这里。到了午间,这一二楼已经全部爆满,门外甚至还有沽酒的排成了长龙。周围其他的酒肆尽管也因此小小沾了一把光,可看到人家宾客盈门的情景,仍是忍不住心生嫉妒,J个会做生意的掌柜甚至直接派出了伙计在外头拉客。

由于多了这么一批拦路的,凌波多费了老大功夫,这才好容易摆脱了J个不依不饶的伙计,一脚踏进了永嘉楼大堂。此时一楼人头济济人声鼎沸,时不时还能听到吆五喝六的声音。面对这种嘈杂的情景,她不禁皱了皱眉,暗想自己这时候去订包厢是否还来得及。正踌躇的时候,她的肩膀却忽然被人拍了一记,转头就看到了一张笑YY的脸。

“我还特意提早了,谁知道还是让你赶在了前头。”

李隆基打量着面前nv扮男装的凌波,眼神中露出了难以抑制的赞赏。如今nv穿男装在权贵之家蔚为流行,尤其是胡F,然而只要是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可凌波今日戴着幞头,一身寻寻常常的褐Se圆领长袍,肤Se比往日看起来深上了些许。也不知道她在颧骨和眉峰上作了什么手脚,看上去完全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完全看不出一丁点少nv痕迹。

凌波哪里耐烦让人这样盯着看,当下就没好气地咳嗽了一声。这时候,李隆基方才收回目光笑道:“你可是挑选的好日子好地方,今日是永嘉楼开卖当月新酒的第一天,最是生意兴隆。走吧,上三楼,那里正好面对通济渠,临窗看清渠行船,也是一桩乐事。”

一楼二楼皆是人声,上了三楼,跟在后头的伙计关上门,放下厚厚的帘子,所有人声竟好似C水一般从耳边退去,显出了J分清幽来。凌波虽说之前来过J次,却顶多就是在二楼临窗的地方坐坐,还是头一次上三楼,举目四顾不禁觉得这里幽雅安静,确实是三五好友喝酒的好去处。

这时,那引路的伙计便赔笑解释道:“咱们这永嘉楼是南市第一酒肆,免不了也有贵客前来凑热闹,尤其是卖新酒的头一天。这三楼一共四个包厢,彼此之间完全隔开,就是有钱东主也不会轻易订出去。其实今儿个其他三个包厢都有主了,原本这包厢有一位胡商开高价想包下的,我家东主说这是早就预留给三公子的,一口就推了,还命人备好了这次新酒中最好的一坛,以便三公子招待贵客。”

这贵客两个字让凌波的脸chou搐了一下,心中甭提有多郁闷了。今儿个下帖邀约的原本是她,结果倒好,被人家反客为主抢了先,甚至一转眼还成了贵客。然而,李隆基竟是抢在那殷勤的伙计之前,亲自打开包厢的大门,还笑眯眯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怎么也挑不出刺来,唯有客随主便。

既然有人喜欢摆谱,那她何必充阔佬?

第六十八章 所谓盛极而衰

这包厢坐北朝南,与其说一头是窗,还不如说是靠外开了两扇门,架着木栏杆正好能够俯瞰通济渠。房间的一角搁着一架紫檀木雕镂松柏屏风,两侧的墙上各挂着一幅字,一幅上头写着明心,一幅上头写着明X,竟是迥异于平常酒肆中那些生意兴隆的俗套,透着一G大户人家书房的气息。角落中的矮J上摆着一个三彩花瓶,里头cha着红艳艳的桃花,给整间屋子添了J分生机。

上完了酒菜,手脚麻利的伙计关上房门退了出去。虽然通济渠上的嘈杂声一阵阵地传来,但包厢中还是充斥着一G难以名状的宁静。凌波低头喝闷酒,假装没看见对面某人审视的目光,最后G脆转头看着窗外。这时候,她终于有些后悔自己贸贸然提出了邀约,这孤男寡nv相处一室,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想到那个愣小子,她的心情竟是奇迹般地渐渐平静了下来,继而放下酒盏正视着那双神光犀利的眼睛。这么直勾勾瞧了一会,她忽然觉得之前那种莫名的警惕很有些不必要。就算李隆基有心计,但同样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年纪也相差无J,她没必要退缩。

“三哥,我只想知道,那天你对我说的话,是否只是你的意思,而不是相王的意思?”

“那只是我的意思。”李隆基坦然答了一句,见对面的人露出了沉Y的表情,他索X打开天窗说亮话,“十七娘,父王并不是喜欢劳心劳力的人,他不过只想着儿孙满堂享享清福,作为儿子,如果可能的话,我更希望他这么安安生生过自己的日子。我只是个郡王,对于朝中大事无能为力,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不关心。父王是真心把裴兄弟当作后辈,所以不希望把他留在洛Y。我却知道裴兄弟有放不下的人,割不开的事,而且我需要他这样一个心地实诚却有本事的人,所以我留下了他。”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肃然而又郑重地加了一句:“但是,我和他是真心相J,对他并没有一丝一毫利用的心思。”

尽管很想反唇相讥,但凌波最终还是把质疑咽进了肚子里。不得不说,她这位表哥的话语很有感染力,即使是她心中早有成见,此时竟是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既然有了这话,她原本准备好的那些警告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反正李隆基头上还有一个相王李旦,若是她知道这家伙将来有什么口不对心,一定要找某位老好人狠狠告上一状!

“三哥也该知道,即使是我爹娘还活着的时候,在武家人当中也没有多大地位,所以我对武家并没有多大认同感。不过,如今虽然不是武周而是李唐,但比起当初二张专权的局面,只要我那伯父武三思再使一把劲,武家的声势一定会盖过从前。”

见李隆基眉头一挑要说话,她便摆了摆手冷笑道:“你不要和我说什么盛极而衰之类的大道理,这些我都明白。只不过,盛极而衰可以是立时而衰,也可以是隔三四代而衰,更可能拖上数百年。如今武家是武三思一手遮天万马齐喑,我这个孤nv能做什么?”

李隆基这是第二次从一个武家人的口中听到盛极而衰四个字,相比另一个阅历深沉的中年人,眼前这位年纪轻轻能够有这样的见识,他心中更觉触动,情不自禁地把一直闷在心里的话都吐露了出来。

“祖母从太后一步登天为皇,靠的并不是诸武之力,而是祖母一个人的执政手腕。但是,自古以来未曾有nv子为帝,祖母不得不大封诸武,并非是因为他们有什么能耐,只不过是因为皇帝必须建宗族。好在祖母还记得一点母子情份,还能够辨清利害,否则武氏确实有大兴的机会,毕竟李唐皇族已经所剩无多了。但现在……十七娘,我可以很肯定地说,所谓武氏盛极而衰,就在这十年之内!”

他霍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死死盯着凌波,一字一句地说:“武三思如今在家里夜夜宴请党羽心腹,在笙歌曼舞中商议如何对付张柬之那些人,只想着把武氏再向上推一步。至于武攸暨武崇训之流,要么庸碌要么骄横,都不足为道。就凭武家在朝为官那么多男人,却只有你敢在如今这形势大好的时候断言盛极而衰,这十年之内,便是武氏一道最大的关坎!”

凌波这一惊着实非同小可。她对武氏宗族没什么归属感,打心底里讨厌那些趋炎附势的亲戚。而她对武三思固然没什么好感,但却不得不承认武三思有心计有手段有胆量,所谓的盛极而衰只不过是因为她知道世上无不衰败的家族,仅此而已。然而,李隆基居然斩钉截铁地说什么十年就是一个关坎,她就不得不仔细考虑考虑了。

忽然,她脑际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名字,继而也站起身来:“三哥可是见过我那叔父武攸绪?”

李隆基先是一愣,接着便点了点头,心中着实大讶。要知道,武攸绪虽然之前已经还朝,但他隐居嵩山多年,武家人基本上都已经不记得了,他若不是前些时候随父亲相王李旦去见过一面,也不会记得这么一个人。而就是武攸绪曾经在和李旦对坐弈棋的时候,感慨过一句沧海桑田,暗暗隐S了盛极而衰的意思,让他颇为钦佩。

他定了定神便正Se道:“十七娘,我一不求你刺探军国大事,二不求你替我笼络宫中的人,只希望你能注意一些事情,一些迹象。虽说父王坚决不受皇太弟之封,但人家未必以为那就是他的真心。就算陛下还看重兄弟情分,别人却可能视他如眼中钉。父王深受磨折多年,我只希望他能够太太平平度过晚年。”

想不到这一位还真挺孝顺的!凌波晒然一笑,面Se也不禁霁和了下来:“若只是为了这个,你大可放心,我还欠着舅舅莫大的人情,自当设法维护于他。不过,三哥,你给了武家这样的评判,就没有其他事对我说么?”

听了这话,李隆基先是一怔,旋即露出了怅然的表情,过了一会方才轻轻拱了拱手:“十七娘他日入宫的时候,还请和上官婕妤说一声,昔日我父子幽闭东宫的时候,她对我们的情分,我必不会忘记。”

第六十九章 想耍我,门都没有!

酒逢知己千杯少,一番畅谈之后,凌波忽然记起了这是在洛Y第一酒肆,旁边还有大半坛酒未饮,遂笑YY地向李隆基劝酒,自己也同样喝了不少。这十J杯下来,她只不过是双颊微红,见对面那一位已经是面Se酡红,眼神也有些迷糊,她不禁心中大喜,暗想开始就不应该和李隆基多罗嗦什么,直接灌醉了随便问岂不是更好?

要知道,她去世的老爹虽说是老实人,但那个老实人却有喝酒的ai好,所以她会吃饭的时候就会喝酒,长大了成天野在外头,更是把喝酒当成喝水似的。纵使亲近如上官婉儿,亦不知道她有多大酒量。

本着谨慎的原则,接下来她又连连劝酒,等到一大坛酒J乎都见了底,对面的李隆基已经醉醺醺伏倒在了桌子上,她这才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nv皇也称赞过的家伙。上次被他游说了一次,今天又听他说了那么一番话,她也算是深有T会了。

“三哥,你这辈子有什么愿望?”

“愿望……当然有!喝……喝天下最醇美的酒,娶……娶天下最妩媚的nv人!”

这家伙居然和那些纨绔子弟的心愿一样?这也太离谱了,他分明应该是一个野心BB的男人!凌波简直觉得李隆基在故意装醉蒙骗自己,但是看看那个空空如也的酒坛,再闻到那G扑鼻的酒气,她只能说F自己,野心家也有七情六Yu,少不得喜欢享乐。定了定神,她忽然觉得自己刚刚提问的方式不对,遂稍稍改了改自己那个问题。

“那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最大……我希望天天能看见她……”

凌波心中一动,加紧追问道:“她是谁?”

“十七娘……”

听了这个答案,凌波差点没一下子蹦起来。她一把抓起了自己那个满满的酒盏,恨不得直接把酒倒在这家伙的头上,最后还是咬咬牙忍住了。虽说不知道李隆基究竟是真醉了,还是借醉戏耍于她,她再也懒得在这里再呆下去,哼了一声便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风风火火下了楼。到了外头冷风一吹,她微微有些醉意的头脑立刻清醒了过来。

那个家伙之前从来没露出过某些方面的意思,看来这次十有**是装醉!

想到这里,她立刻气咻咻地回转到店中,对着那个满脸堆笑迎上来的伙计,她P笑R不笑地吩咐道:“上头那位三公子说是还没喝够,你再送五坛子酒上去。对了,把今儿个的新酒给我灌一葫芦,帐就记在那位三公子头上。他刚刚说想听人唱曲,待会若是有歌nv来,直接把人引到三楼去,明白吗?”

见那伙计连声答应,凌波方才满意地拍拍手出了永嘉楼,旋即来到了对面不远处的万红斋。进门之后不到一刻钟工夫,她又原样出来,身后跟了十J个身着轻罗红衫的nv子。把手一指对面,向那个领头的分说清楚之后,她就眼睁睁看着永嘉楼伙计殷勤地把这十J个莺莺燕燕统统迎进了门,顿时笑开了。

李三郎,你既然敢耍我,那就等着瞧!你不是说平生的愿望就是喝美酒娶美人么?我美酒美人都给你送上去了,你自个慢慢享用好了!姑NN我还有事,不奉陪了!平生只有我耍人,想耍我,门都没有!

转过了这条街,她就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武宇和武宙,遂走上前把酒葫芦丢了过去:“好了,事情都办完了,回去吧!你们俩今天也辛苦了,这是永嘉楼本月的新酒,回去尝尝鲜!”

每月十五都是相王李旦和五个儿子一起饮宴团聚的日子,喝酒聊天之外便是乐器大比拼,最是热闹不过。相王李旦的五个儿子当中,最年长的李成器二十二岁,已经有了一儿一nv,最小的李隆业不过十五岁,还在读书,一家人团聚一堂却是其乐融融。然而,这一天到了开宴时分,却依旧不见李隆基来,兄弟J个不禁愕然,就连相王李旦也皱起了眉头。

“这平日三郎都是第一个到的,今日是怎么回事?”

李成器来这里之前,曾经顺道去过一趟弟弟的宅第,此时连忙笑道:“父王,三弟今天似乎是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许是遇到了要事,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他这话还没说完,外头就响起了一阵喧哗声,随即便有仆人报说是临淄郡王到了。等父子J个看到了来人,全都吃了一惊。一家人素来知道李隆基注重仪表姿态,可如今看他今天这衣襟上赫然S了一大P,而且身上酒气冲天,脸Se也极其古怪,顿时面面相觑了起来。李旦这个当父亲的免不了眉头大皱,沉声质问道:“三郎,你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他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隆基强自按下那G咬牙切齿的冲动,含含糊糊地说是今天和同僚出去喝酒,一不留神被灌醉了。好在李旦不是一个严厉的父亲,只是稍稍教训了他J句,便示意长子李成器去带李隆基换一套衣F,顺便醒醒酒。然而,等到了内间,李隆基换上了一套紫Se圆领衫子之后,李成器就再也忍不住好奇,抢在出门之前冷不丁拉住了自己的兄弟。

“三郎,你可以糊弄父王,别拿和同僚喝酒这种借口来糊弄我。你为人豪爽,酒量又大,即使撑不下去,也不至于让人把你灌成这个样子。还有,你刚刚的衣F上头居然沾上了面脂和口脂,不会去哪里风流了吧?”

“大哥!”李隆基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见大哥除了幸灾乐祸之外还好似带着J分其他的表情,顿时G咳了一声,“不过是被一个nv人耍了,你就别提了!”

这个答案比最初的那个借口还要惊人,李成器J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直到李隆基丢下他往前走,他这才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心中要多古怪有多古怪——李隆基一向风流倜傥最有nv人缘,如今居然会被nv人耍了?

而酒意尚未完全消解的某人则是在心中暗自诅咒了一千遍一万遍,随即竟是想到了裴愿身上。那么一个睚眦必报的丫头,裴愿那个愣小子居然能够消受得起?

第七十章 女人屡试不爽的绝招

凌波并不知道自己的报F举动让李隆基陷入了某种麻烦之中,因为她自己也同样有了不小的麻烦。在外头躲避了十J天的她好容易回到家里,但还没来得及过上清静日子,就被两个内侍请进了宫中。由于那内侍死活不肯说究竟是谁召见她,结果她一路上疑神疑鬼了许久,等到踏进那熟悉的仙居殿时,她才松了一口大气。

即便是先头的刺杀和纵火疑点重重,多半和武三思脱不开关系,但上官婉儿仍然比这宫中的其他人可*得多。

“丫头,这一出宫就不知道回来看我,真真该打!”

一见面听到这么一句嗔怪,凌波自是倍感亲切,当下便赔了个不是。趁这机会,她少不得也上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对先前的事情埋怨了一通:“我也不知道我招谁惹谁了,这满洛Y城那么多武家人,偏偏就挑上一个我,难道那主谋眼睛瞎了?还有那房子,我住进去还不到半个月就发生这种事,简直是见鬼了!”

若是凌波对于这两件事情避而不谈,上官婉儿只会觉得不正常,此时听她半真半假地抱怨,她哪里不明白,这个玲珑剔透的丫头已经猜到了J分,于是只得叹了一口气。

“丫头,我知道你多半猜着了,这事情是你伯父不好。那个混球确实做得过分了,人家苦R计要的是周瑜打H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偏偏他自作聪明来这么一出!我已经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据他所说,那不过是个障眼法,就算没有你那四个护卫拼死护主,也不会真的伤了你。”

不会真的伤了我?凌波闻听此语,心中暗自冷笑。上官婉儿偏帮武三思她并不意外,也没有多少怨恨,毕竟人家没有看到当时那场面,没法T会那种千钧一发的危险。只有身临其境地面对那锋利的弩箭,方才知道那根本就是一场生死不计的刺杀,哪里是什么演戏?

她沉默了P刻,随即面无表情地说:“姑姑,P之不存,mao将焉附,这道理我明白。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那J个逃之夭夭的刺客一定要死!我差点连命都丢了,伯父需得给我一些补偿才行!”

在上官婉儿看来,凌波一向是很有分寸懂得取舍的人,因此这无疑是很合理的反应,当下便点了点头:“你放心,那J个人都是他收买的武人,如今早就死了。至于补偿,我听说你把洛Y修行坊的宅子换给了武崇训,如今通利坊正在修缮你却不肯搬。不如这样,圣驾迟早也要回长安的,索X在长安给你一座更大的宅子。想当初褚遂良在平康坊的宅第先是赐给了李义府,之后又被张昌宗占了,后来辗转落到了你伯父手中,这次就给你好了。至于原本答应你的另一座,随你出卖或是他用。我听说崇训当初还以我的名义买了J个人,想必是一定伶俐的,就一并留给你吧。”

尽管曾经想过要有限度地低调一些,但在经历了先头那两件事之后,凌波已经深深明白,与其采取那没用的低调,还不如用某种飞扬跋扈把自己暂且武装起来。因此,在上官婉儿取来早就准备好的地契,笑言那宅子占据在平康坊西南隅,占据了坊间差不多六分之一的地之后,她也没有推辞,而是笑YY地接受了下来,直接把地契揣进了怀里。

那是她用命换回来的,G吗不要?再说了,倘若住在平康坊,岂不是让她离某种目标更近了一层?至于陈珞陈莞兄M和那一对侍nv都名正言顺地归了她,也省却了老大的麻烦。

“因为你遇袭和家中走水的事,陛下很是发了一通脾气,再加上有韦皇后在旁边替你说好话,他对张柬之等人已经有了不小的芥蒂。巧的是,昨儿个长宁公主进宫哭诉,倒是张柬之桓彦范当街辱骂于她,闹得陛下一晚上没睡好,谁知道今天一早张柬之桓彦范居然还上书弹劾长宁公主,说是她纵家奴行凶,不守F道F德,气得陛下再次拂袖而去。我下午已经替陛下拟好了敕令,封张柬之桓彦范敬晖袁恕己崔玄暐五人为郡王,罢了他们的政事。明日便会当朝下达,这朝堂要变天了。”

上官婉儿轻描淡写一席话,凌波听着竟有一种目弛神摇的感觉。尽管先头已经听到了风声,也猜到长宁公主的事情会成为压弯那杆秤的最后一根稻C,但她还是没料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想要挤出一丝作为武家人的幸灾乐祸笑容,但最终还是没有成功。她当然不会喜欢那J个张口闭口都是诛杀诸武的家伙,但此时此刻那种战栗却远远大于欣悦。

还不等她整理好表情,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跟着就只见珠儿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连行礼都顾不得便大声嚷嚷道:“上官婕妤,不好了,皇后娘娘忽然发病晕过去了,陛下慌得团团转,使人来请……”

这话还没说完,上官婉儿便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厉声喝问了一番便匆匆离去,甚至没顾得上和凌波再说些什么。迈步下台阶的时候,她甚至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心中充满了无边无际的不安。

虽然她如今看似显赫腾达,但与其说那是因为她是皇帝李显的妃嫔,还不如说因为她是韦后的心腹。上官家已经早就没落了,甚至连祖父本人也尚未平反昭雪,祖父的那些门生弟子都还没有赦免。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可没有和李显共患难数十年的夫Q经历,还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控驭皇帝李显!

凌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懵了,好半晌才记起刚刚来报信的珠儿如今留守在仙居殿,遂溜过去找她。一番盘问下来,她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少不得暗笑上官婉儿关心则乱。

什么韦后忽然晕倒,那根本就是做戏!否则,早不晕晚不晕,偏偏就在李显拿出百位官员的联名请命书的时候就晕了?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固然是一时的勇士,但从识时务的方面来看却是愚夫。明知道李显和韦后多年患难的情分,却还提出已故韦玄贞夫F封王爵不妥,用王爵身份下葬是对不起李唐列祖列宗,这难道不是把头往刀刃上撞?

难道他们认为,以杀人如麻而震慑一时的nv皇已经退位,如今就没有敢于以杀止言的nv人?关键时刻晕过去,还真是nv人屡试不爽的绝招。

第七十一章 还是实惠重要

韦后这忽然一昏厥,顿时忙坏了亿岁殿上下的宫人和内侍。而当旁边站着脸Se铁青的天子时,那种压迫感就更重了。好在还有上官婉儿在旁边委婉劝解,否则,李显的咆哮声一定会把整座亿岁殿的屋顶都给掀了。

这忙碌的一夜中,宫里宫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没睡好。若不是有宵禁的律例挡着,恐怕会有更多的快马串连于各家宅第中间。然而,凌波却在仙居殿中睡了一个好觉,等到一大早被人推醒的时候,她还有些睡眼惺忪,使劲揉了揉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这才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上官姑姑,你可是回来了!”

“死丫头,我都忙了一晚上,你居然在这里好睡!”

一头得安W怒气冲冲的长宁公主和安乐公主,一头得指挥那些乱了方寸的宫人内侍,一头还得替盛怒的天子当庭C拟诏书,上官婉儿这一晚上可以说是劳心劳力,好容易等到韦后醒来,她方才知情识趣地离开了亿岁殿,把那诺大的空间留给了那对帝后。结果,满心疲惫的她回到自己宫里,看到的却是这个没心没肺呼呼大睡的丫头,她这心里甭提多恼怒了。

虽说上官婉儿的脸Se很难看,但凌波却仍是伸了个懒腰,跳下床的时候方才笑道:“姑姑,这宫里昨儿个晚上彻夜未眠的人多了,也就是我这种心里没事的方才能睡得踏实。韦皇后一向身T康健,不过是一时气怒攻心才会有些不妥当,怎么会轻易出事?经过昨夜这么一遭,陛下必定是已经有决断了。”

这其中道理上官婉儿回来的路上就想清楚了,也知道自己先前是关心则乱。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心头气恼,于是狠狠瞪过去一眼,继而才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沉得住气,这么大的变故,就连长宁公主和安乐公主都全都震懵了,除了哭,就是求陛下严惩那些上书的官员。这一个晚上,我前后C拟的诏书便有四道,也不知道今早会发出去多少。”

凌波附和着上官婉儿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想道:大唐一向忌讳不出自中书门下,而是直接从皇帝那里发出的政令。这天子昨夜必定是气急败坏,肯定不会心平气和地做出决定。这诏书会是什么样子,这简直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陛下驾到!”

这陡然响起的高喝一下子把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见上官婉儿也是一脸茫然,她慌忙抓起尚未穿上的衣F,套上鞋子便奔进了一旁的大书房。一面慌乱地找地方躲避,她一面在心里埋怨着那位天子,这来就来了,至少也得让人早通知一声,怎么就这么喜欢突然袭击?她已经是第二次躲进这书房了,而且这一次还是货真价实的衣衫不整,她可不希望以后再来一次!

和那些离开了侍nv连衣F都不会穿的千金小姐不同,凌波在大书房里J乎是用最快的动作把衣F穿戴整齐,又咬咬牙把头发随便梳了一下,这时候,她分外庆幸自己昨儿个选了一把玉梳当装饰品,否则这蓬头垢面的怎么去见人?果然,就在她大致把自己收拾G净的时候,外头便传来了上官婉儿的声音。

“十七娘,别躲了,陛下知道你在这,快些出来见礼。”——她就知道,这一回没法像上一次那样轻易蒙混过去!

确定自己身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凌波方才钻出了大书房,见那一头站着的赫然是脸Se青中带白的李显,她连忙上前拜见。让她心安的是,那位大唐天子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多久就转开了去。

“婉儿,刚刚阿韦醒来之后,正好有外朝书表送来,又是力陈除武氏封王。朕就不明白了,不过是王爵虚名,那些家伙何必如此执著,实在是B人太甚!梁王定王等也有表章呈上,说是情愿降爵以安天下人心。一边步步紧B,一边却虚怀若谷,朕真是失望!”

从堂堂大唐天子口中听到如此评语,凌波差点没当场表现出瞠目结舌。怪道是nv皇曾经评判李显庸碌,连一边真心一边假意都看不出来,这个皇帝实在是当得太……她那个伯父武三思不过用的是简简单单的以退为进之计,牺牲一个虚名换来天子的好感和真正的实惠,这笔买卖再实惠不过了!正在这时候,她听到上官婉儿开口接上了话茬。

“既然梁王等也上书拜请,陛下便从了也罢。梁王定王如今都是亲王,便降为郡王,河内王等一并降为国公,如此一来,那些朝臣们也应该消停了,天下谁还有话说?”上官婉儿说到这里,忽然瞥了瞥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的凌波,冷不丁笑道,“十七娘的父亲虽说过世,这除王爵的事少不得也要受到波及,她这县主的封号只怕也要没了。”

“十七娘也是有功之人,一个县主也不曾碍着那些罗嗦的官员,留下也就是了。”

凌波没料到上官婉儿会忽然把话题转向自己,更没料到李显居然会以她“有功”为名,准备特意留下她这个县主封号。大惊过后,她哪里敢当这个出头鸟,打定主意把这要命的恩宠先推出去再说。

“陛下,武氏人人都降爵去封,若是单单对我一人加以殊恩,无疑有违公允。要说功劳,陛下和皇后先前已经赏过,一功不二赏,我实在不敢领受。”她虽思量这话很婉转很妥贴,但看见李显似有不悦,上官婉儿则是似笑非笑,她心念一转便加上了一句话,“陛下若真的T恤我丧父丧母孤苦无依,不如赏赐一些金珠财物,我便感激不尽了。”

“十七娘,好好的封号不要居然要财,这年头有荣华才有富贵,难道你不明白?”

话虽这么说,李显的心情却好了起来,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当初还是英王的时候,每逢有赏赐时,相比那些封地封号以及珍贵的摆设器具等等,他对钱的兴趣要大得多,想不到今天会碰到一个志同道合之人。于是,他不由得朝凌波身上又打量了一阵子,最后捋须大笑了起来:“朕允了,改天一定重重地赏赐你!唔,你已经到了婚嫁之龄,不如这样,无论王公贵戚,你自己选,到时候朕亲自替你主婚!”

第七十二章 做人不能那么无耻

六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湛蓝的天空一丝云彩也无,火辣辣的Y光便这么当空照下来。由于职责所在,天津桥前头当值的羽林军卫士只能就这么站在暴晒的日头下。虽说隔一个时辰便有换班的,虽说这些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军中健儿,但仍有人受不了这样的暴晒而昏厥过去。至于那些仍旧挺立在那里的也好不到哪里去,背上不断冒出来的汗水被太Y这么一晒,竟是结出了一层白花花的盐。

当一骑人自皇城里头纵马飞奔而出的时候,J个晒得昏头昏脑的卫士不禁探头张望了一下。眼尖的队正老彭一眼认出了来人,便笑嘻嘻地迎了上去打招呼:“还以为县主搬出去就不回来住了,这回倒好,在宫里一住又是三天!怎么样,这回又得了什么赏赐?”

凌波笑着在马上作势挥了挥马鞭:“我都不是县主了,你再这么胡乱叫着,小心明天御史就揪着你不放!再说了,你当我是什么人,成天就有赏赐往家里送?”

“咳,您看我这记X,居然把这茬都给忘了!”话虽如此,老彭却笑得连眼睛都眯缝了起来,“这大唐的县主多了去了,有J个能这么自由出入宫禁?这就算您不是县主,除了那些金枝玉叶的公主们,还有谁比得上您?”

“老彭,你这张嘴在羽林军真是可惜了,真该阉了你送去伺候陛下,指不定早就穿上绯袍了!”凌波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扔了过去,这才叹了一口气,“我以后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常常进宫了,这J年多亏了你和弟兄们的照顾,这些算是我一点心意。要不是怕别人抓着不放,我倒是想请大家好好喝一次酒的,现在只能让你代劳了!”

轻轻掂量着手中那个锦囊,老彭先是眉开眼笑,听到后头的话,那脸立刻就耷拉了下来。瞥了一眼同样露出惋惜表情的属下们,他便粗声啐了一口:“做人不能那么无耻,我们大家不过是些粗人,自己有多少斤两心里清楚,哪里谈得上照顾您这样的金枝玉叶,这三年倒是我们生受了太多好处!好人有好报,您这份情我们大家都记着了,以后若是有用得着大伙儿的地方,您但请吩咐就是。”

和这些力气大过心眼的人打J道就是畅快!人家说得爽快,凌波也不再拖泥带水,欣悦地朝众人点点头便打马离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虽则这洛Y宫她之后也许还会再来,但那种滋味已经不再相同了。

我终于不是县主了!

对于凌波而言,这实在是一个莫大的好消息。而另一个好消息就是,她不必像别的豪门千金一样,满心不情愿地等着父母或是其他长辈给自己犹如挑选牲口一般地挑选男人——看家世看长相看人品看前途——前两项和挑选牲口时看口齿看T格很是相像,至于后两项能够从表面看出来真实情况的可能微乎其微。

尽管火辣辣的日头照在身上,尽管脑门上油腻腻的,尽管背上不断地有热汗涌出来,但在这大太Y底下,她恨不得当街大吼一声以宣泄心头的喜悦。于是,她顾不得这是六月的暑天,竟是纵马在洛Y城的大街上绕了一个大圈子,就连那扑面而来裹挟着尘土的热风,她竟也能从中感到一丝清新,感到一丝亲切。

当她经过陶化坊的时候,忍不住勒住了马驻足停留了一阵。这里虽然算不上洛Y的H金地段,如今却因为住着张柬之和桓彦范这一对拥立功臣而名声大噪。就在两天前,那两个人被罢了政事加封郡王,这明褒实贬相信满朝官员不会看不出来,也不知道如今的张桓两家是不是因此而门庭冷落。

“小凌!”

她正想着世态炎凉乃是这年头颠扑不破的真理,身后就忽然传来了一个又惊又喜的嚷嚷。讶然转过头,发现一身青Se的裴愿纵马飞奔了上来,她顿时皱了皱眉头,随即便放弃了呵斥这家伙一顿的冲动,而是在心中暗自埋怨起了相王李旦。

这裴愿浑厚不懂事,你相王却是个见过大世面大风雨的人,怎么成天就放着这小子乱跑,不怕触动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经?

待到裴愿上前来,凌波终于看清了他今日的装扮,忍不住端详了一番。只见他头戴平巾帻,身穿深青大袖襦衫,腰带上赫然是九个瑜石带钩,脚踏高头履。发现愣小子打扮起来看上去也有那么一点官威,她忍不住噗哧一笑,索X把那些烦心事都撇开在了一边。

“你今天这一身还真是神气,准备到哪里去?”

裴愿勒马站住,听凌波这么一说,顿时愣住了。这种大热天,他若是在庭州,常常就是一身短打扮,甚至G脆赤膊和人相扑角力,出一身大汗之后到河边一通凉水一浇也就行了。可是,这么热的天气,他却得穿上这么繁复的一身,心中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此时,他忍不住在脸上抹了一把,这才叹了一口气:“是相王殿下非得让我穿这个,要不是为了去拜客,我才不乐意大热天穿这么累赘,唉!”

怪不得,还以为这家伙开窍了呢!

凌波又打量了一番那装扮,这下子便觉得那衣F穿在这小子身上实在是不怎么适合。听说人家要去拜会的是桓彦范,她正好也想去那里溜达一圈,索X一起同行了——趁着这工夫,她也想好好打听一下裴愿这个王府官究竟成天在G什么。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当得知裴愿成天不是陪相王李旦聊天说话,就是和李隆基那些黑衣卫士比武,她那眼神立刻变得无比古怪。

这是一个王府典签应该做的事吗?

眼见快到桓彦范宅第,凌波便打算和裴愿分道扬镳。她可是武家人,这时候堂而皇之地出现,那不是示威么?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说什么,不远处那高门大宅前却传来了一声怒吼。

“赵履温,你别忘了你这司农少卿是从哪里来的!”

这怒吼过后,另一个人的声音却也不低:“M夫,我当然知道我这司农少卿是你保举的。只不过,我也没亏待你不是?芙蓉和牡丹可是我家顶尖的美婢,F侍你大半年了,难道还不够?M夫如今是郡王,听说宫中还另赐了十名婢nv给你,她们俩哪里配得上你这样的贵人,也该让我带回去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说是也不是?”

虽则只是隐隐约约听明白了大概,凌波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做人不能那么无耻,这粗人明白的事情,那些尊贵人却是生怕无耻得不够似的,实在是斯文扫地!

第七十三章 嫁人要嫁怎样的人

大白天地在门口争执,这大多都是没读过书的平头百姓G的事情,鲜少有官员会这么G的,高品官员就更不用说了。于是,新封了扶Y郡王的桓彦范在家门口和人闹了这么一出,远远近近张头探脑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凌波和裴愿站在一起自然显得毫不起眼。

裴愿来到洛Y之后虽然大大涨了见识,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吵架,眼睛都有些直了。直到看见一个中年人带着两个锦衣华F的nv子趾高气昂地出来,登上马车扬长而去,他这才回过了神。

“小凌,听那个赵履温刚刚的口气,似乎是那扶Y郡王的Q兄,至于为了两个婢nv吵成这副模样么?”

“Q兄?对于那些达官贵人来说,阵营问题方才是根本,什么姻亲都是假的!”凌波生怕裴愿继续留在洛Y期间吃亏,有心给他提个醒,遂把自己刚刚想到的都说了出来,“你也该听到了,这赵履温的司农少卿是当初托了扶Y郡王人情方才当上的,所以他把两个美貌的婢nv当成礼物送给了人家。现如今扶Y郡王不再是宰相,他就上门把人强要了回去。之所以不顾T面地在门前争吵,不过是为了告诉别人,他和扶Y郡王虽然是姻亲,但并不是在一条船上,这样一来就能够为自己的将来留个地步,你明白吗?”

裴愿茫然地在那里沉Y了好一会儿,这才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不明白。”

和这愣这些完全是对牛弹琴!

此时此刻,凌波再次在心里把裴愿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给骂了半死。既然解释不通,她也懒得再费唇舌,当下便拣最简单的嘱咐了J句:“你待会进门去拜见,就把相王让你说的话都说了,接下来哪怕是装哑巴也别多说半个字。你要是不明白,就想想你一个人可是担着裴家满门的期望,一步走错就会招致大祸!”

这一番恐吓之下,裴愿终于露出了肃重的表情,凛凛然好似立马就要上刑场似的。

这时候,凌波噗嗤一笑,让他下了马,仔仔细细替他整理了一下衣冠。一抬头发觉这呆子已经是满头大汗,她不禁叹了一口气,随手拿出块帕子递了过去,又努了努嘴道:“好好擦擦,看你满头大汗的怎么去见客,到时候让人笑话!”

裴愿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愣在了那里,见凌波拿眼睛瞪他,他方才慌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手绢,期期艾艾地说:“不用了,你上次给我擦汗的帕子我一直带在身上,还想什么时候见着你的时候还给你,上两次却都忘记了。”他一面说一面拿着在脸上擦了一把,把满脸油光擦去了大半,这才憨笑着把东西揣回了怀里,“看来今天又还不成了,下次我亲自给你送回去。”

直到裴愿上马直趋那新鲜出炉的扶Y郡王第,凌波仍是怔在那里。许久,她方才回过了神,忍不住狠狠一跺脚。这个呆子,拿着人家的东西不还也就算了,还啰里啰唆说了这么一通!也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心中恼火,总之她竟是觉得双颊发烫,于是在瞥了一眼那冷冷清清的桓家大门之后,她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飞奔离去。

这时候,被她忘在脑后的炎热天气终于开始发威了。绕着洛Y的J条大街跑了老大一圈,她却觉得燥热难当,即使在南市买了一碗冰酪仍是没多大改善。等到她回到通利坊家里的时候,这通身大汗就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让朱颜很是纳罕了一阵。

把自己泡在温温热热的水里头,用冰冷的软巾敷在滚烫的脸上,凌波这才从刚刚某种令人恐慌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说起来,她和裴愿认识不过一天就拉着人家满街跑,第二天更是为了逃避追捕一头撞见了相王李旦,这之后她和他见面的次数仿佛屈指可数,可为什么就会有那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还有……

“小姐,小姐!”

朱颜连连叫了好J声都没有一点回应,见凌波还是脸上盖着软巾,仰头*在木桶边上一动不动,她猛地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遂上前一把揭开了去。这时候,她终于看到木桶中的主子有了反应,可那反应却是犹如寻常小家碧玉受惊过度似的,猛地站了起来,结果弄得满地都是水,连带她的衣襟也一下子全都S透了。

回过神的凌波看到是朱颜,再看到四处**的,连忙尴尬地坐了下来,随便拿话头搪塞了过去。沐浴更衣之后,她便坐在妆台前,任由朱颜在后头忙着擦拭头发,自己则是神思不属地望着铜镜中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现如今自己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了,这是不是代表……咳,她都胡思乱想什么,这要是别人她还能够奢望一下,那种没指望的事情就别想了!说起来人家姑娘只要及笄便都许了人,她是不是应该像上官婉儿提醒的那样,随便找个老实好糊弄的嫁了,然后借用已婚F人的身份来作威作福?

老实好糊弄……这怎么像是某人的代名词?

她猛地摇了摇头,甚至忘记了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一下子陷入了那难言的烦恼中。倘若按照那天李隆基所说的,武家十年之内便有盛极而衰的景象,她就是嫁到哪家只怕都会遭殃。看看今天那桓彦范和赵履温那种不顾T面的争执,一个根本不曾考虑到自己的Q子,一个根本不曾考虑到自己的MM,这都是什么货Se的男人!

就算没有今天这争执,赵履温作为哥哥,居然为了自个升官的事亲自给M夫送去两个美婢,实在是让人腻味透了!

“这年头果然当官的最不可*!”

听到这带着忿忿然的喃喃自语,朱颜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中主子今日的行踪好奇到了极点,同时亦不以为然地想到:以自家主子的身份,这皇帝太子是不能嫁了,倘若再不嫁官员宗室,难道还能嫁给普通平民老百姓么?

第七十四章 好汉不提当年勇

婚事对于nv人来说很重要,对于身份高贵的nv人来说更重要,但对于某个如今徘徊在高贵和非高贵中间的nv人来说,比起吃饭来,婚事之类的东西可以通通往后搁。更何况,她所考虑的婚事别说八字没有一撇,就连是否能起头都不知道。

于是,即使在六月这样热煞人的天气,凌波也不得不换上正式的装扮,代表武三思去拜访一位客人。

就在那一日从宫中回来之后,武三思亲自登门,把书房门严严实实关上对她嘀嘀咕咕了一大堆,无非是从利害层面对她摆事实讲道理。她以前只知道武三思善于偷情,床上功夫不赖,也相当灵巧善变,却还是第一次领教那巧舌如簧的功夫。

她不得不承认,和那位口若悬河的临淄郡王李隆基比起来,武三思的口才不但不逊Se毫分,而且因为年龄缘故显得更可信。不过她心中既然有了大疙瘩,要消解就没那么容易了。否则,要说武三思有王妃,有nv儿,有公主媳F驸马儿子,偏偏选择了她作为使者,登门拜访某位新鲜出炉的宰相,这又是什么道理?

要骑马就不能穿裙子,要穿裙子就不能骑马。出门之前,考虑到自己去拜访的那一位绝非等闲人物,凌波不得不在穿着打扮上动足了脑筋。既不能像长宁公主和安乐公主那样招摇,也不能太寒酸,这分寸的拿捏简直要琐碎死人。最后,她梳了一个惊鹄髻,在脑后斜cha了一支翡翠簪,穿了一件石青Se的折腰襦衫,系了一条莲青Se丝罗裙,只是薄敷脂粉后便坐马车出了门。

跟车一起出门的陈莞看着凌波这么一身打扮,忍不住问道:“小姐,这好歹是去拜访一位朝中相公,这是不是太素雅了?”

“既然是去拜访宰相,而不是拜访宰相夫人,花枝招展不是招人笑话?”凌波微微笑了笑,见陈莞似乎有些不F气,忽然又生出了一个主意,“你虽说见过世面,但想必宰相还没见过,待会就陪我一起进去好了。”

不由分说地撂下这句,她又转头对朱颜吩咐道:“待会你在外头等着,点心盒子你备着,若饿了就自己垫垫肚子。”

朱颜早习惯了这些勾当,当下便含笑点了点头。一旁的陈莞虽不是头一次以奴婢的身份出门,但上一次见到的武三思毕竟姓武,而今日却是见一位名声赫赫的宰相,心中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遥想昔日一家和睦的时候曾经听过的那些故事,她对那位以强项著称的宰相竟是生出了一种期待,隐隐之中甚至盼望着对方能施以援手相助。

然而,她很快就失望了。

失望的不但是陈莞,就连行前做好了被人盘诘讽刺准备的凌波也是颇感意外。那天武三思和她推心置腹之后,就说让她去拜访魏元忠,打探一下这位新任宰相口气,伺机瞧瞧能否让人家站在武家那一边,至少也得保证不和武家人对着G。对于这种高难度的要求,她甚至以为耳朵出现了幻听,暗想武三思是不是台异想天开了。

魏元忠那是什么人?那是集刚直和好运于一身的人!在武周任官期间,这位高风亮节的魏大人把nv皇身边的红人能得罪的全都得罪了一个遍。什么来俊臣,什么张昌宗张易之,甭管是谁,魏元忠那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那些个宠臣一个个治得灰头土脸,即使是人家苦心寻找的人证,在御前对质的时候还会因为慕魏大人高义当场反水。最凶险的一次,这魏元忠被拉到刑场,眼看要开刀问斩时,居然圣旨恰恰赶到刀下留人,更是在此人强项的名声之外,又加了一重福星的光环。

所以,凌波绝对是做好碰钉子准备的。可此时此刻,她姿态优雅地端坐在客位上,听魏元忠滔滔不绝地赞颂陛下圣明,皇后贤德,天下百姓尽沐恩德,那种连篇累牍连C稿都不用打的华丽赞颂一G脑儿宣泄下来,她简直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见错了人。

这个是魏元忠?这个是以铮铮铁骨闻名于天下的魏元忠?能确定这不是那位处事圆滑的狄国老从坟墓里爬出来显形?

魏元忠仿佛没有察觉到整个厅堂中那种诡异的气氛,忽然自顾自地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我这一生上上下下了大半辈子,虽说J次险些丧命,但终究还是过了这一道道关坎,如今只盼着天下太平朝堂靖和百姓丰衣足食,别无他求。德静王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能有今日多仰仗则天大圣nv皇的赏识,对武氏一族并没有不利之心,倒是你……”

凌波正在回味着那句好汉不提当年勇,这最后一个你字倒没有特别注意。直到背后的陈莞轻轻在她背上戳了一下,她这才惊醒过来,旋即发现魏元忠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审视着她。

“我听人提过好J回,说是武家十七娘如何如何,今日一见确实不同。我年纪大了,索X倚老卖老一回,趁着如今大好时光,十七娘你一定得找一个好人家。nv人的婚事不比男人科举可以一次又一次,可得擦亮了招子才行。唔,我的长孙……”

甚至不记得自己用了什么话敷衍了那个唠唠叨叨的老头,凌波J乎是用脚不沾地的高速逃出了魏家,窜上马车之后那颗心还怦怦直跳,紧跟着就羞愤Yu死。她的脸P平日里没有那么薄弱的,怎么今儿个被魏元忠三两句就吓得这副光景?这魏老头是李显当初还在东宫时的忠实拥护者,又显然是武三思想要拉拢的人,从门当户对这一方面来说,就算嫁过去她也不吃亏不是?

她刚刚一定是那些唠叨听得太多以至于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力,实在是太丢人了!

而在那座高门大院里头,白发苍苍的魏元忠也在心里直犯嘀咕。男大当婚nv大当嫁,他似乎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啊,至于把那位传说中神经坚韧的武家十七娘吓得落荒而逃?

第七十五章 女人的野望

夏日的亿岁殿和那春寒料峭的时候自然是大相径庭,九洲池边上绿树成荫郁郁葱葱,水面上百鸟云集鸣声不断,水下无数肥美的锦鳞灵活地游动着,不时浮上水面争抢着吃食。凌波随着导引的宫人远远行来时,一眼就看到了伫立在岸边的韦后和上官婉儿,于是免不了暗想这两人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自古以来,似乎还没有后妃之间能这样蜜里调油的,面上和和美美背地里相互捅刀子的倒是不少。

凌波上得前去,还没来得及问候施礼,恰只见韦后忽然转过身来。她才Yu下拜,不料只是刚刚屈了屈膝便被人托住了胳膊。一抬头见是韦后亲自搀扶,饶是她素来镇定,此时也免不了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

“我原本还担心前门驱狼,后门进虎,结果你去拜访了魏元忠一遭,我才知道这老家伙如今志气被夺,不复往日强谏光景,心头也舒坦多了。十七娘,累你在那里听了老家伙唠唠叨叨那么多闲话,着实辛苦了。”

韦后将凌波扶起,旋即便瞥了一眼九洲池上方的无数飞鸟,神采飞扬地说:“如今宫内有婉儿为我臂助,宫外就要*你了。只要你忠心于我,异日一举功成之后,我必保你一世荣华富贵,区区县主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没有某些方面的考虑,那此时此刻凌波一定会感激涕零,当然她现在也是这么做的。至于在心里转的那些念头,她则是小心翼翼遮掩得严严实实,确保连上官婉儿亦不会察觉。当她把昨天魏元忠的那些唠叨挑最好听的说出来之后,那边两个算得上天下最尊贵的nv人就更愉悦了,韦后差点没笑岔了气。

“早知如此,我就该亲自和陛下去拜访一下魏元忠,亲口听他说这些岂不是更可乐?好,好,既然碍眼的钉子都已经拔了,从前的百炼钢也已经化成了绕指柔,接下来便该走下一步棋了。婉儿,把你的主意对十七娘说说。”

下一步棋?凌波立刻留上了心,便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上官婉儿。

“陛下刚刚登基不久,从册后到现在也不过半年不到的光景,要让皇后收天下人望,便得行非常之法。我的意思是,请皇后上表,请天下士庶为出母F丧三年,百姓年满二十三为丁,五十九免役。这虽然只是改易制度,惠及百姓却是无数,如是天下人必然会感念皇后恩德。须知民心可用,昔日则天nv皇也不是以民心为借口方才一举君临天下么?”

上官婉儿说得从容,凌波却听得悚然。此时此刻,她要是还不知道韦后的野望,她就真的是傻瓜了。遥想之前韦后追赠已故父母为上洛王和王妃,这恰好是nv皇昔日做过的事。现如今若是再这么一提议更改制度,那简直就是一步步地重复则天nv皇的旧路!

看着那两个相视大笑志得意满的nv人,她在面上挤出了一丝欣悦,心底却深深忌惮于这种疯狂。

韦后大笑过后,忽然记起一事,便将凌波召上前来,沉声吩咐道:“听说母皇如今形容枯槁病势沉重,只怕捱不过今年,十七娘你得空了再去上Y宫一趟,代表我和陛下探望一番,若是有什么可疑情况立刻来报。唔,你就带那个高力士同去,他是母皇昔日身边旧人,在上Y宫走动也方便一些。”

闻听又要去探望nv皇,凌波只觉得心中好似吃了H连一样苦,奈何这是拒绝不得的要求,她只得Y着头P答应了下来。离开九洲池转到亿岁殿门口,她就看到一身青袍的高力士正等在台阶下。

许是因为这是在洛Y宫,许是因为凌波是上官婉儿信任的人,许是因为凌波姓武,因此,韦后除了安排高力士和凌波同去上Y宫,就再也没多派一个人。一路上,两人虽一前一后,一个头也不回,一个只是恭谨地看着脚下,却始终在轻轻J谈,那低沉的话语中却少不了唇枪舌剑的J锋。

“县主没了却成了韦皇后的心腹,小凌你还真是好运啊!”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是也攀上了韦皇后这棵大树?”

“良禽择木而栖,虽说那棵大树不怎么牢*,但我这只小小的麻雀怎么也得先找个地方歇一歇,然后才可能有其他选择。倒是你,真的准备和上官婉儿一样,紧跟韦皇后一条道走到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之前那场刺杀和你家着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你没看见张柬之他们当初赫赫功劳,如今封王之后又是什么光景?我要是敢和我那位伯父翻脸,明儿个说不定就暴病而亡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可是你说的。”

这一路来到上Y宫地界,凌波便整理好心情表情,不再忙着和身后的人斗嘴。当看到迎上前来的大将军李湛时,她赫然发现这一位明显憔悴了许多。虽不至于胡子拉碴容颜消瘦,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精气神却明白无误地告诉她,现如今李湛很惶然。

虽说李湛不是张柬之一党,但他哪里知道帝后是否放心他继续当这个兵权在握的羽林军大将军?

J句毫无意义的寒暄过后,凌波便随同李湛前往观风殿。觑着没有外人的时候,她正准备开口试探两句,谁知道前头竟飘来了一句低语:“十七娘,你可否引我拜见皇后或是德静王?”

也不知道是为了增强语气,还是表达自己的诚意,李湛竟是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一句:“若是十七娘你能帮这个忙,我愿以东都一座别业相赠!”

凌波忍不住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这年头的人情还送得真不小,居然都是送房子。她父亲昔日是并州小地主,难得她如今也有地产不少,似乎也有些当地主的潜力。只不过,李湛如此直截了当拿地产来贿赂,这是不是表示在人家眼中,她是个只要用钱就能打动的人?

第七十六章 做人不能好高骛远

只盘桓了小半个时辰,凌波便容Se自如地出了观风殿。

正如她预料的那样,昔日君临天下的nv皇如今的状况很不好。比她先前两次来探望的时候,nv皇又憔悴了J分,看上去已经完全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F人,若不是那双眼睛的神光仍在,旁人甚至很难想象那就是一代nv皇。哀莫大于心死,到了如是地步,即使有再高明的大夫再神奇的良Y,只怕也难能挽回nv皇生命的流逝。

“武家能够在我退位之后维持成这样,三思确实是有本事。但有道是烈火烹油,盛极而衰,以后是什么光景,我双眼一闭就看不到了。十七娘,你虽然聪明,但一定得明白,纵使是我,当年若是没有高宗,那也不过是感业寺中一缕孤魂而已。他给了我天下nv人羡慕不已的尊荣地位权力,纵使他东张西望过,临终前却只是记得我一个。你别看阿韦和婉儿如今赫赫威势,那终究不过是凭借七郎的皇权。十七娘,要记住,嫁一个好男人,嫁一个能够永远把你捧在手心的好男人,那才是一个nv人真正的归宿。”

跨出门槛的时候,凌波仍在心里细细咀嚼这番话,越琢磨越觉得意味深长,结果脚下不留神险些踉跄摔倒。好在她只是朝旁边一歪,一双坚实的大手就紧紧扶住了她的肩膀,紧跟着又在她的腰上轻轻托了一把,让她得以安然站直身T,不至于和青石地来一个亲密接触。

然而,当她转头看清那个人时,却一下子怔住了。若不是看到不远处还站着李湛,她甚至准备揉一揉眼睛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使劲朝来人瞪了两眼,她这才不动声Se地退后一步,随即淡然施礼道:“拜见临淄郡王。”

听了这一声临淄郡王,李隆基不禁一怔。明知道这时候对方需要摆出这样的态度,但他还是觉得一阵不快,暗想此时此刻在这里的倘若换成裴愿那个愣小子,她是不是还会这样冷若冰霜。只容这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徘徊了P刻,他便重新变成了那个时时刻刻带着爽朗笑容,对谁都没有架子的临淄郡王。

“父王和姑姑关心皇祖母的身T,说动了陛下,让我前来上Y宫拜见,想不到居然还能碰上十七娘你,还真是巧啊!”

凌波心中冷笑,自知此事没有自己置评的余地,便打哈哈随口称赞相王太平公主果然孝心,临淄郡王贤孝仁德之类的话,让开了路。看着人家进去,她免不了心想,李隆基纵使是里头那位的嫡亲孙子,但如今nv皇是否肯接见却未必可知。

她沿着台阶下来,见李湛如同标杆似的等在那里,目光中闪烁着一种难言的迫切,便停下了步子。其一,这李湛是否值得她处心积虑去跑一趟;其二,韦后那里她如今确实是说得上话,可问题是人家是否对这掌握实权的羽林军大将军职位另有安排。否则到头来认为她居中牵线拉桥居心不良,那就是正宗吃力不讨好了。毕竟,这年头文官是墙头C不要紧,武将却极其忌讳这一点。

谁能受得了关键时刻被自己任命的将领带兵在后背捅上一刀?

她一言不发地从李湛身边走过,原本以为自己沉默的态度能够让李湛心生不满转而求告他人,谁知道她没走出去多远,李湛竟是从后头追了上来,以婉转的口气说最近上Y宫有诸多事情待决。人家都摆出了这样的低姿态,又想到李湛前次询问nv皇情况的口气,她只好答应了对方的邀约,跟着来到了李湛那间处理公事的屋子。当然,某个甩不脱的跟P虫也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跟在了后头。

这一次,凌波索X开门见山地说:“李大将军,恕我直言。并非我不愿意帮忙,而是但凡先头有过拥立之功的人,如今都难保会投陛下的缘法。以臣迫君乃是人臣大忌,纵使nv皇昔日在世的时候有诸多不是,她仍是君。过去有人能把她从皇位上拉下来,谁能担保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李湛虽说不是已故的父亲那样老J巨滑的人,但人在朝堂走哪有不S鞋,他对于某些事情自也心里有数。此时在面前侃侃而谈的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可他并不敢真的小觑这么一个人物,转念一想就恍然大悟,立刻把刚刚那幅恭维中带着谄媚的脸孔丢到了一边,真心实意地拱了拱手。

“我将来若是能够保全下来,定不会忘记十七娘你的功德。”

“哪里,李大将军将来不要骂我多事就成了!”

这一笑之后,凌波便带着高力士出了屋子。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愉快,估计李湛困守上Y宫的日子也不会长了。

西边的太Y已经渐渐落山了,金Se的余晖大把大把撒在了上Y宫的殿阁楼台上,留下了无数或高或低的Y影。无论是富丽堂皇的本枝院、芙蓉亭、宜男亭,还是洛水河畔延亘一里雕饰华丽的长廊,此时此刻都流露出一G难以名状的萧索。落日下的人亦是一个个拖着长长的影子,仿佛连走路的步子亦变得蹒跚无力。

从太初门出了上Y宫,凌波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今天李湛主动示好,你G吗把送上门的人情往外推?从,只要他能够重获圣心,将来因为这人情也会助你一臂之力。往大处说,若是让这样一个人为你所用,那可就是一半的羽林军到手了。”

“一半的羽林军?你以为辽Y郡王李多祚那个右羽林大将军是吃G饭的?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比起李湛,倒是李多祚这个番人更知道趋吉避凶,他当初还和张柬之一起对天盟誓过,这一回张柬之等人罢相,他却一声不吭。再说了,我一个nv人,能指挥军队?你以为我是昔日那位赫赫有名的平Y公主?我可没有那样好高骛远的心思,那些寒门士子或是落难的家伙我兴许能够收为己用,似李湛这样的人,兴许走投无路的时候会找我,日后真要是进一步荣华富贵的时候,能记得我才是怪事。”

说这话的时候,凌波头也没回,心里一面思量着一面一路慢走——为什么却依旧没能够等到李隆基,难道对方是真的见到nv皇了?

而再次碰了一鼻子灰的高力士只是耸了耸肩,继而想到了同一个人物,另一个问题。那位临淄郡王他曾经远远看到过J回,只记得是相王的儿子,可刚刚看凌波的眼神分明有些不对劲,这两个人中间是不是有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第七十七章 洪水带来的麻烦

做大事的人一定不能有F人之仁,对于敌人务必要赶尽杀绝,武三思无疑把这一点演绎得淋漓尽致。

在分封张柬之等五人为王之后,他接下来就授意韦后,劝谏李显答应了一怒之下的张柬之辞官养老,随即又赐桓彦范姓韦,与韦后同族以示荣宠,接下来又把崔玄赶到梁州担任刺史。眼中钉拔去了两个,只剩下了不那么有力的三个,他的胆子也就大了,G脆就把nv皇在位时的旧政搬出来重新推行。朝臣们屡次劝谏皇帝李显无果,最后都是敢怒不敢言。

而右羽林大将军李湛在授了右散骑常侍之后,立刻固辞大将军之职,终于从看守人的职责中脱离了出来。一离开上Y宫,他便特意微F简从来到了通利坊,在凌波的家里盘桓了一个上午方才离去,留下了不少珍贵的礼物。

“闭门家中坐,钱财天上来。”

坐在厅堂中懒洋洋地念叨着这句话,凌波便生出了一种世事无常的感觉。她爹爹当初在世的时候,虽说好歹还是王爵,可愣是没攒下J个子儿,现在倒好,她不过是动动嘴P子什么都没G,钱财就从天上掉下来了。现如今,她积攒下的那些钱足够她过完下半辈子都不愁了。

是不是该chou身而退?

只看武三思那种急不可耐的手段就知道,他不把武家再次推上顶峰决不会罢休,可事实是否那么顺利却难说得紧。盛极而衰这四个字的批语乃是nv皇亲口说的,李隆基那个乌鸦嘴也曾经说过什么十年之期,她继续在这权力场厮混似乎有些危险。既然她很不乐意看着裴愿在洛Y这口大染缸里头厮混。她不如暂时把这小子拉回庭州好了,也可以看看那风吹C低见牛羊的大好风光!

凌波素来是急X子,仔细思考了此事地可能X之后,立刻霍地站了起来。然而,她匆匆迈出厅堂,忽地发现外头已经乱成一团----楚南正在指挥仆人们搬着C袋模样的东西,朱颜不见踪影,紫陌则是上窜下跳,那张脸涨得通红。见此情景。她不禁异常奇怪。

“这是怎么回事?”

楚南一扭头看见是自家小姐,也顾不得额头大汗。急匆匆地奔了上来:“小姐,这今夏洛水泛滥,连带着通济渠的水位也高了J尺,如今后头的M头已经都给淹了。我让他们用C袋装上土把后头先垫高,否则若是这水倒灌进来,这家里就没法住人了!好在小姐先头英明又添了二十多个人。不然这下子连G活的人都不够!”

英明……她要是英明就该想到,这通利坊固然是J通方便的好地方,但紧挨通济渠,这洛水一泛滥就肯定得淹房子!

凌波一瞬间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懊悔中。早知道如今她想要低调也不可能,当初就不该把修行坊那座房子出手!等等,武崇训武三思两家似乎也都在洛水边上,这洛水既然泛滥,怎么也不该放过他们两家才对!积善坊的相王第,那五王子第。还有上Y宫似乎也就在洛水河畔,虽说地势高些,可若是一直下雨,也难保不会遭水淹之灾吧……

“小姐,看这天Y沉沉的,大约还得下雨。是不是先搬到其他地方去暂时避一避,等雨季过了再搬回来?”

楚南地提醒把凌波从种种揣测中拉了回来,只不过,这天气搬家实在是不太方便,因此她略一沉Y就索X来到了后院看一个究竟。瞧见那已经完全淹在水面下的M头,再放眼看看南市那边忙忙碌碌地情景。她终于认识到。自己似乎确实得做好搬家的准备。

都说**大过天灾,但如今看来。这**至少还能事先提防,这天灾却是一点预兆都没有,让人着实措手不及!

由于连续下雨,再加上先头猝不及防后院已经进过一些水,因此地上自是泥泞不堪,C根子什么的四处都是。饶是凌波穿着高高的棠木屐,这来来回回走一趟,脚上仍然沾上了乌七八糟的污泥,而脚背脚底都有浸S的泥沙钻了进来,走起路来硌脚不说,最让人难以忍受地是那被水B出来的各Se蚯蚓小虫,让她J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好容易从后院走出来,她不由在心中发誓以后再也不好奇了,旋即赶紧命人打来了一盆热水,足足搓洗了三遍,确定再没有任何污物留在上头,她方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刚刚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的朱颜忽然钻了出来。

“积善坊尚善坊旌善坊等十J座洛水边上的里坊都进了水,那些王公贵族家里虽说都有防范,不过还是各有损失。进水的民居超过两千户,不少人家进水足有一两尺深,如今洛Y县的差役正在四处救急呢,就连金吾卫也出动了!上官婕妤知道这里被水淹了,派人来接您到宫中小住,如今车驾已经在外头了。”

听到进水的民居超过两千余户,凌波顿时一怔,及至听到上官婉儿派人来接她,她就更诧异了,禁不住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朱颜。

“小姐恕罪,奴婢从小就是在洛水边长大地,深知这六月洛水是最容易泛滥的。昨儿个看见下雨不断,奴婢就自作主张派人去报了上官婕妤,所以……”

这个丫头……还真是会好心办坏事!凌波一时间感到无比头痛,这就是家里不能住,她宁可在外头花大价钱租赁一处临时住所,哪怕就是包一个客栈,也比重新住进宫里好吧?一想到那行不完的礼节看不完的假面应付不完的应酬,她不由得对这没来由的水灾切齿痛恨了起来。

恰在这时候,舒娘忽然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匆匆行礼道:“小姐,太平公主派人来了,说是听说这通利坊被水淹了,要接小姐去那里住上两天。奴婢告知上官婕妤刚派了人来,结果那边派来地人却说,太平公主和上官婕妤J情莫逆,到宫中和公主府都是一样的。两拨人全都停在前头的巷子里,路都给堵住了。”

面对众多下人羡慕和不解的眼神,凌波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上官婉儿的好心她能够理解,问题是太平公主忽然掺和一脚G什么?

第七十八章 公主府的群英会

在进宫和到别家暂住之间,凌波无疑会选择后者;然而,在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之间,她无疑希望选择前者。至少,她和上官婉儿有三年的J情,而在nv皇退位之前,她和太平公主说过的话统共不超过十句。

所以,当她踏进太平公主的豪宅时,心中除了忐忑就是不安,一路走来也无心思欣赏这公主府的景象,只记得脚底下走了无数的路,迎面看了无数的人,至于什么楼台厅堂长廊,什么摆设器具用度,她都只是略略瞧了J眼。虽说只是公主府,但比起开阔的洛Y宫也就是地方小了一点,间中那奢华的程度竟是犹有过之。就拿这次来接她的那个管事来说,走到外头谁不敬那是大人物?

路过了好J座疑似会客议事厅堂的建筑,前头那管事却始终不曾止步,凌波终于感到有些不对劲了,掂量了一下便忍不住问道:“徐管事,你这究竟是往哪里走?”

那瘦高个的管事转过身,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教表小姐得知,公主平日会客都在我们刚刚经过的莲华厅,只不过公主说表小姐不是客人,更不是外人,所以就不闹那一套虚文了。公主正在后头的马球场打马球,还请表小姐移步过去。听说表小姐马术绝佳,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请您露一手。”

人家刻意表示亲近,凌波纵使无奈也无话可说。刚刚两边撞在一起地时候。上官婉儿派来的那个内侍竟是主动退让,否则这时候她就应该在仙居殿上官婉儿的大书房里头看书了。这一路走一路心事重重,忽然,她只听到耳畔传来了一阵阵喧嚣声喝彩声,一抬头就发现。小径的尽头赫然是一个诺大的马球场,场上正有好些人正在驰骋打球。

待到近前,她便发现太平公主并没有在场中打马球。而是坐在一旁地高台上拍手叫好。这一位早在武周时期便以好着男装著称,今日亦是穿着一件男子式样的金乌锦袍,头戴三叶金冠,正神采飞扬地看着马球,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她随着那管事往高台的方向走去,无意中往场中一瞥。顿时呆若木J。

虽说是Y天,但也不知道那场中做了些什么设置,总而言之地上并没有什么泥泞,只是略微有些CS。马蹄踏在上头不会扬起任何尘土,只是零星会有泥土飞溅出去。可是,为什么那两个家伙全都在这里?临淄郡王李隆基也就罢了,那怎么说也是太平公主地侄儿,可裴愿这浑小子怎么来了?

大惊之下,凌波险些咬到了舌头。脚底下的步子也不禁停了。及至前头引路的徐管事转过头提醒了一声,她方才把飞走的魂拽了回来,满心恼火地上了高台。看到太平公主那悠然自得的侧脸,她陡然之间醒悟了过来----今天若是上官婉儿派来接她的人不相让,这一位会不会使出这最后地杀手锏?

太可恶了,外头洛水泛滥百姓失所。这边却还在兴高采烈地打马球!

“十七娘,你可来了!”太平公主一偏头看到凌波,顿时满面春风地站了起来,竟是亲自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强自把人拽到身旁坐下,指着场中正在挥杆鏖战的那些人说。“你看看。三郎和裴郎你应该见过了,那旁边的是八哥家的四郎五郎。宜城公主驸马裴巽,我的儿子崇俭,还有其他各家亲贵子弟,俱是一时才俊!”

太平公主说这话的时候意气风发,竟是露出了男儿的豪情,凌波看得不禁呆了一呆。她正想附和着恭维J句,却不料太平公主忽然把她拉近了一些,语重心长地说:“我听说裹儿曾经送给你四个绝Se护卫,崇训也曾经送了一个美男子给你,但你需得知道,nv子以Se侍人者固然下乘,男子若是只有美Se,暖榻固然不错,但同样不值一提!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要嫁人就得嫁那些有雄心有抱负的,明白吗?”

男子若是只有美Se则不值一提,这一点凌波深深赞同,因此连连点头。然而,听到后头那一句,她忍不住便有些不敢苟同了。这要是得嫁有雄心有抱负地,为什么太平公主前后两任丈夫都不是什么出Se人物?这话放在心里嘀咕一下可以,但在面上她却不敢表露出来,连忙称谢道:“多谢公主提醒。”

接下来,太平公主又说了些其他的话,不外乎都是些皇族之中的家长里短,半句不涉国事。凌波起先还有些提防,可看到太平公主这么放得开,她也就渐渐地收起了自己的小肚J肠,挥洒自如了起来。不得不说,这坐在高台之上看其他人挥洒汗水拼搏激烈,实在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只是她每每看见裴愿露出超绝马术,在两匹马之间的狭小空间中穿梭击球,忍不住就有拍巴掌叫好地冲动。

至于那个得分最多,得到的喝彩声最大,同时骑术高超的家伙,则是选择X地被她忽略了过去。

一场球打完,虽说满身大汗,但是众健儿们只是擦了擦脸上汗水便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高台。结果,发现太平公主身边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少nv,不少人都吃了一惊。这时候,无论是已婚的还是未婚的,都忍不住在人家脸上端详了起来----已婚地是和自己家地Q子比较,至于未婚的则是拿家里最漂亮地侍nv比较,心中全都在暗自猜测着她究竟是谁。

由于别人都是亲贵子弟,因此裴愿作为被李隆基Y拉来的陪太子读书的角Se,原本站在后头并没有注意。直到旁边有人狠狠用胳膊肘撞过来一记,他才茫然转过头,却只见李隆基朝他连连努嘴。

裴愿满心奇怪朝前一看,见太平公主身侧坐着的那少nv赫然是他天天晚上梦萦魂绕的,登时喜出望外,J乎忘情地一嗓子叫了出来。好在他虽说阅历少,在洛Y这段时间被人耳提面命,总归记下了一点进退要领,于是勉强克制住心头情绪站在原地,但目光却直直地落在了凌波的身上。

太平公主对一群后辈的眼光很满意,毕竟,这才是她今天的真正目的。称赞了一番他们在场上的卓越表现,她便轻轻抓住了凌波的手:“这是十七娘。以年纪和辈分来说,她应该算是你们的表M。洛水泛滥,她在通利坊的房子也没能幸免,所以暂时在我这里住J天。别看她年纪轻轻,马术可是相当精湛,马球也打得不错。”

面对一道道热切的目光,凌波着实Yu哭无泪。公主殿下,你哪只眼睛曾经看到我马球打得不错?

七十九章 什么都好欠,人情不好欠

要当世家子弟,你未必要才高八斗英俊潇洒,但首先得消息灵通善于察言观Se。太平公主虽只是笼统称了一声十七娘,但只要是眼不瞎耳不聋的,都想到了这个十七娘究竟是何许人物。于是,当太平公主借故离开之后,无论是已婚还是未婚男人,J乎都不约而同地和凌波搭讪。

这年头,已婚nv人偷个情不是什么很罕见的勾当,已婚男人在外头勾勾搭搭则更常见了。除了宜城公主驸马裴巽之外,其他人J乎把凌波围了个严严实实。眼见要挤进去似乎有困难,李隆基索X把裴愿拉到了一边。

裴愿见那边的众公子哥大献殷勤,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星子乱飞,不禁气急败坏地道:“李三哥……”

“裴兄弟,十七娘的脾气你还不清楚?那些人有的是钉子吃!”

说这话的时候,李隆基忍不住想到了自己之前的悲惨经历,眉mao根不禁抖动了两下。说实话,看那些家伙如同乌鸦似的围着那丫头,他心里很不痛快,但更不痛快的是那丫头根本正眼都不朝这里瞧过来,而是和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家伙谈笑风生,那笑容别提多碍眼了。那回在永嘉楼的时候,她分明连笑容都吝惜给他一个,这回居然这么大方!

分心二用的本领凌波一向运用得娴熟,此时此刻和这些公子哥谈天说地地时候。她眼角的余光一直朝另一个方向瞥。瞅见裴愿那憋得通红的苦脸,她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声---该,谁让你小子没事情来趟这浑水!可是,当看到裴愿的一只胳膊被李隆基死死拽着,她顿时又恼了----怪不得愣小子那么大的力气也没挤进来。敢情是该死地李三郎使诈捣鬼!

虽说注意那两个,但还有一个躲在一边喝茶的人她也没有忽略。那是宜城公主驸马裴巽,他并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的美男子。恰恰相反,和如今挤在她身边地这些人相比,其人的身上仿佛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懒散,那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中更是讥诮多过关注。由于宜城公主并不是韦后所生,平日里她也没见过J次,对于这位驸马就更是陌生了。

借着此时有人献殷勤。她便故作好奇地问道:“那位裴驸马似乎不太合群啊!”

李成义本X浑厚,没什么心机,今天也是凑热闹的成分居多。但此时美人垂询,他还是笑着解释道:“裴驸马ai的是结J天下豪杰,就连宜城公主这个结发Q子有时候尚且要遭冷落,我们都是些纨绔,他看不上也不奇怪。”

其他亲贵子弟纷纷附和称是,更有人为了博佳人芳心,低声说起宜城公主当日醋劲大发折腾驸马地宠妾。结果驸马只能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继而耸了耸肩道:“要我说,这尚主乃是天下第一苦差事。男子汉大丈夫,若是娶Q之后反倒要受管束,那还不如不娶的好。”

语出之后这人立刻就后悔了,此时此刻。他可是在大唐第一公主的家里头,说这话不是打主人的脸么?而偏偏就在他懊悔不迭的时候,旁边响起了太平公主的嘲讽:“尚公主的男子鲜有才华横溢的,要说苦差事,也该我这当公主的抱怨才是!”

“公主恕罪!”

这时候,一群慌了手脚地后辈们纷纷起身谢罪不迭。而凌波见太平公主虽并未露出什么真正的怒Se。眼神中却似乎隐有Y霾。便索X站起身岔开了话题,只在今日的马球赛上打转。

刚刚某人也实在太愚蠢了。须知两次婚姻都是太平公主的隐痛,第一个丈夫薛绍被卷入谋反活活饿死,第二位丈夫武攸暨老实巴J,nv皇为了促成这桩婚姻甚至杀了武攸暨的Q子,有什么幸福可言?

一场原本带着些风花雪月的谈话却因为牵出了煞风景地话题而打断,接下来众亲贵子弟也不好多留,纷纷各找借口溜之大吉,唯有李家三兄弟和作为陪同的裴愿被太平公主留了下来。对于这么一副情景,出门之后,那些亲贵子弟无不恨上了说错话的那个人,冷嘲热讽了好一番方才四散离去。

里头的凌波看不到也不关心这一幕。她跟着太平公主来到厅堂,见这里已经摆上了琳琅满目的美酒佳肴,而那边三个姓李的,一个姓裴地已是各自落座,她地心中顿时纳闷不已----难不成今天这四位原本就是座上嘉宾?

“十七娘,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在太平公主的示意下落座之后,她正看着旁边地侍nv给自己斟酒,陡然之间就听到这么一句,赶紧把一团乱的思绪先扔到了一边,笑YY地抬头问道:“公主有事请吩咐就是,我若是能做的决不推辞。”

“别一口一个公主,你便随三郎四郎五郎他们,叫我一声姑姑就是。”太平公主微微一笑,灯火煌煌之下,那笑容中不带一丝一毫的妩媚,反而隐约流露出了一种刚气,“若不是难事,我又何必找你?你该知道,八哥坚辞了太尉,也不曾接受皇太弟那个烫手的位子,如今他虽开府置王府官,但他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经心。我若是不帮着他,只怕人家将来把他卖了也不知道。”

以相王李旦的老好人脾气,这种事情是很可能发生的,于是凌波点了点头,同时却斜睨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李隆基,同时附带着瞥了瞥那边的李成义和李隆范----虽说今天到场的只是三兄弟而不是五兄弟,但相王李旦有这么多儿子却是事实,太平公主如此关切这位兄长,还真是兄M情深。

只是,太平公主究竟想的是什么?

“自大唐开国以来,亲王郡王均可开府,但现在,我希望公主能够一样开府授官。十七娘,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公主开府……瞠目结舌的凌波J乎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听症。但是,看到太平公主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她只能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心里头就别提多惊骇了。凭借太平公主和当今皇帝李显一母同胞的关系,若是亲自出面提议此事,李显十有**不会驳面子。但人家如今偏偏不走这条路,而是找上了她!

看了一眼那一头眼珠子瞪得老大的裴愿,再瞅了瞅神Se泰然的李家三兄弟,她此时此刻终于生出了一丝懊悔。这世界上什么都好欠,人情果然是不好欠的。

第八十章 天道不公人需公

洛水泛滥并不是一件稀罕事,反而是洛Y居民已经司空见惯的勾当。南市所有店铺的门阶都比其它城市的店铺要高,为的就是通济渠直通南市,平日固然是J通便利,可一旦遇到洛水泛滥就会引起数不尽的麻烦,所以上上下下的人早就乖觉了。

然而,这一年的夏天一连下了十J天的雨,而洛水上游的地方听说更是暴雨不断,于是便演变成了这J十年不遇的大水。尽管京城的权贵们歌照唱舞照跳,马照跑球照打,但洛水下游的不少州县都陷入了一P忙乱当中,就是洛Y城中也是乱哄哄的。洛水漫过河岸河堤,直接淹没了洛水旁边两千余户人家,这不管怎么说都是天大的事情,任是谁也不敢小觑。

虽说如今有了Y送上门的落脚地,但两条腿长在凌波身上,她又答应了太平公主提出来的条件,因此她的行动自然还是自由的。此时,她骑着自己的坐骑初晴,一言不发地望着洛水边上的一溜民居,忍不住死死咬住了嘴唇。

尽管这是夏天,尽管那水近的不过是齐膝盖高,远的也只是淹了小半截房子,尽管据说并没有什么死伤……无论多少个尽管,都掩不住那些百姓脸上的痛心疾首和茫然无措。有人说天道是绝对公平的,可看到这种场景,谁还敢说老天爷是绝对公平的?那些被淹没的房子里头,有多少是达官贵人的家?有多少是平民百姓的家?

“十七娘可是第一次看到这洛水泛滥的情景?”

凌波沉着脸回头,看见裴愿正满脸不忍地望着那些半截浸在水里的房子,而说话的李隆基则是满脸肃然地看着她,她便微微点了点头。小时候住在修行坊,那里离洛水远,每逢这种时节。父母大概也早早地把她禁足在了家里。至于在宫里住的那J年,她也不曾看见这样地景象。此时听到那些嘤嘤哭泣声,她总觉得心里头仿佛堵了些什么。

“洛水只是大河支流,纵使偶有水患,也终究不过是小打小闹。昔日两汉J接,大河改道的时候。淹死的黎民何止数以万计,如今这景象比起那时候横尸遍野的场面已经是温和多了。”虽然说着这种不是安W胜似安W的话。但李隆基的语调隐隐之中却流露出一种不满,“这洛水泛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新任洛Y令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派差役,连一个县尉主簿都不曾出来!”

“小凌,我们要不要去……”

“去了也是添乱。这不是打架,也不是打仗,难道你单枪匹马能够降得住洛水?”凌波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同时又未卜先知地把裴愿底下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也别提什么给钱地事,你不是散财童子,遭水灾的足足有两千户,你帮了这家不帮那家,还提什么公平?这时候只有官府得力众人齐心方才管用。你看如今他们各管各地,乱成一盘散沙似的!”

此时,裴愿想起爹爹曾经教导说,既然在庭州这样外族人比中原人多的地方,就得把所有中原人拧成一G绳,否则就是钱赚得再多那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结合凌波说的那一席话。他顿时感到自己确实想得太简单了,遂满脸的惭愧。

旁边李隆基看到他窘迫,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裴兄弟好心是好的,只不过若是滥好心却会惹麻烦。十七娘说得对,百姓天生是散沙,此时应该是官府出面!”

在凌波和裴愿两人愕然地目光中。李隆基当下便派人拿着信物去洛Y县廨。自己则是站在那里解说历年洛水泛滥的情景。尽管他也是养尊处优的王孙公子,但却解释得有条有理。时不时还专注地比划着手势。对于这些,凌波先是诧异,随即听得聚精会神,裴愿则更是大感佩F,时不时附和着感慨一把。

洛Y令秦牧上次告了相王李旦一次刁状未果,反而遭了一顿训斥,此后一看到那位并肩皇弟就有一种本能的忌惮。谁知J个月下来,相王李旦完全像是个没事人似的,他的胆子也就慢慢大了。大唐立国以来从来都没有藩王得势的前例,再加上眼看武家咸鱼大翻身再次得势,他便寻思着找个机会参上相王李旦一本,只要把这位赶出长安,他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博得韦后和武三思的欢喜。

所以,接到临淄郡王地传唤,他原本并不乐意来,可想想这是个找错处的机会,便带着大群随从呼啦啦地赶了过来,暗想若是对方敢指手画脚,他到时候就狠狠参一本妄G民政,先除去相王李旦一条臂膀再说。

然而,当秦牧赶到地头,看到对面那高踞马上的三个人时,却本能地打了个寒噤。旁边一个俊秀一个憨厚的大约是随从,并不足为惧----话说他已经完全把裴愿那档子事给忘了----但居中那年轻人身穿一件紫Se大团花锦袍,头戴长脚罗幞头,那眸子中的神光竟是让他不敢直视。尽管他明知道对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郡王,自己却是手握实权地五品官,但就是压抑不住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郡王急召,不知道有何要事……”

“哦,原来秦大人还知道有要事!这洛水泛滥淹没民居两千余难道不是要事,这百姓流离失所哭天喊地难道不是要事,这半截房子浸在水里头摇摇Yu坠难道不是要事!我这一路走过来,基本上没看到半个官府中人,难道秦大人不是这洛Y的县令,是我搞错了?为官者为民父母,你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关键的时候却不在,你这个五品官当得还有什么意义!”

凌波这是第二次对上这位倒霉地洛Y令,此时此刻她分外庆幸自己穿地是男装,但更诧异的则是这一瞬间李隆基犹如疾风骤雨一般地数落,以及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势。见秦牧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训得脸Sechou搐,仿佛下一刻就会直接一头栽倒在地的模样,她J乎扑哧笑出声来,最后还是Y生生止住了。

这时,她想起了曾经在民间广为流传的一句气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第八十一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李唐皇族向来有最优良的跋扈传统,造反谋逆更是前赴后继,但是,在经历了nv皇的数十年统治之后,如今硕果仅存的皇族近支无不养成了韬光养晦夹着尾巴做人的习惯。这其中,相王李旦这样一个历经磨难的老好人就是一大典范。然而,凌波怎么都想不通,李旦这样一个温和可亲的父亲,怎么会养出李隆基这么一个锐气十足的儿子?

刚刚秦牧上前见礼的时候,她还担心这家伙认出她和裴愿,因此本能地往后头靠了靠,结果发现自己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人家根本就没理会她和愣小子这两个跑龙套的,只顾着和李隆基唇枪舌剑。不得不说,能够在四十出头的年纪当到五品官,秦牧的嘴P子和李隆基有得一拼,J个回合下来只是稍稍落在下风,这还是因为某人在道义上处于劣势的缘故。

她悄悄又退后了两步,见裴愿仍在观望着远处忙碌着搬运财物的百姓,便低声递过去一句话:“仇人见面是不是分外眼红?”

“什么仇人?”

裴愿茫然转过头来,顺着凌波的目光往那边的秦牧瞅了一眼,他这才苦涩地笑了笑:“骆五哥他们累计给这位洛Y令送去的财物少说也有七百贯,到头来却是他亲自下令捕拿的我们,我怎么会不恨?那些财物都是爹爹一分一毫辛辛苦苦赚回来的,若是用来赈济贫苦,怎么也能让不少人受益,便宜这种赃官我实在吞不下这口气。当初刚刚被相王救下那J天,我甚至想去教训一下这个狗官。G若是拿了他的钱去分给百姓,也不知道多少人会欢声雷动!”

凌波不由心想。若是裴家先祖听到这番典型劫富济贫的言语,会不会气得从坟墓中爬出来敲打这个后辈。若不是nv皇的大清洗,洗马裴家族那可是大唐赫赫有名地世家之一,其子弟首要考虑的怎么也是家族利益而非百姓利益。只不过,偶尔露出这种愤世嫉俗表情地裴愿。也显得别有一番情Q。

“风水轮流转,你这位洛Y令倒霉是很快的事。至于百姓……这只能是朝廷凭良心了。对了,你在庭州那么多年,也应该看过不少流人,那应该比中原更凄惨才对,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

裴愿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边仍在针锋相对的两人,忽然用一种钦佩中糅合着畏惧的语调说:“因为庭州有我爹爹在!”

这是什么话,难道裴愿那老爹就是庭州的救世主?凌波心中万般疑H,正要开口相问,谁知道斜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地声音。她甚至来不及转头去看,就立刻往裴愿身后一闪,竭力避免和来人打照面。

“这不是洛Y县的父母官大人嘛,这种时候还有时间站在这里看热闹么?”

正在试图从李隆基话语中找碴的洛Y令秦牧闻声大怒。可转头一瞧,他满心的愤怒立刻消融得一G二净。同样是姓李,有些人他可以得罪,但有些人他却绝对不能得罪,比如面前这个人。于是,他连忙把刚刚那幅铁青的脸孔丢到了九霄云外,笑容可掬地上前行礼。谁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等来了一番疾风骤雨般的训斥。

“秦牧,你这个洛Y令是怎么当地!这洛水泛滥的当口,你怎么还在这种地方磨磨蹭蹭的,没看到百姓都在那里哭天抢地么?这么多受灾的百姓,你这些差役还一个个傻站在这里,当桩子么?我告诉你。这要是明天受灾的百姓还是这么一幅无头苍蝇的模样。我若是放过你,我这个洛州牧也就不当了!”

这时候。凌波异常庆幸身前的裴愿人高马大,可以把她遮挡得严严实实。她甚至不用探头张望就能确定,那个说话的人除了李重俊自然不会有别人,字里行间充斥着一种趾高气昂,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就是未来地太子似的。而当她小心翼翼瞥过去一眼的时候,则看到了更出乎她意外的一幕。

李重俊把那个倒霉的洛Y令骂得狗血淋头之后,竟是面Se古怪地回头瞅了李隆基一会,随后笑着竖起了大拇指:“三哥,好样的,不愧是人家说的侠王!只不过,和这个只知道抱武家大腿地家伙讲道理,那实在是白费劲!怎么样,到我那里去喝酒如何?”

李隆基刚刚只顾着嘲讽这个招人厌的洛Y令,也没注意到李重俊一行。此时听到这邀约,他正要开口答应,眼角余光却瞥见那一头躲在裴愿身后的凌波,心头登时一动。他和李重俊虽是堂兄弟,情分却不过普通,料想李重俊会忽然出面掺和一脚,多半是纯粹看不惯这秦牧的缘故,因此便立刻婉言推托。

“我刚刚一时义愤多管闲事,偏偏人家说我没有职权,还说不用我多管闲事。既然卫弟你这个洛州牧来了,想必能降得住这位洛Y令秦大人,我还父王,喝酒的话改日我在家做东如何?”

“好好,那就一言为定!放心,我这个洛州牧新官上任还不曾立过规矩,今天这事我一定会好好管,改明儿再去叨扰你!”

一旁的凌波看到李重俊面露得Se,便知道这家伙得理不让人,洛Y令秦牧是铁定要倒霉了。换成往常,她肯定会饶有兴致地留下看热闹,但她和李重俊之间还有尚未结清地恩怨在,此时还是趁早溜之大吉地好。于是,听到李隆基出声喝令,她立刻推了裴愿一把,示意他赶紧走人。

然而,就在与秦牧擦身而过的当口,她忽然发现人家地目光直直地落在了裴愿的背影上,仿佛在沉Y什么,她顿时心中大凛。

饶是如此,她仍是泰然自若地纵马前行,直到拐了一个弯绕过了墙角,再也不虞背后有人,她方才沉下了脸。

她可以确定,秦牧已经认出了裴愿的身份,只是不曾说出来。要知道,虽然裴愿的户籍乃是相王李旦亲自出面办理,但毕竟是挂靠在了中眷裴的名目之下,这名姓都不曾改。这若是有心,应景又是最好的把柄!

第八十二章 我们已经在一条船上

夏日对于达官贵人而言是最难熬的季节,虽有藏冰,虽有各种各样的解暑秘方,但比起寒冬可以裹P裘拥暖炉抱美人的绝佳享受,炎炎夏天可以采取的方法实在是不多。哪怕是今夏多雨,Y沉沉的乌云把Y光的热力都遮掩得一G二净,那GS热却仍是让人烦闷难当。最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空气中若有若无散发着一G腥臭,偏偏这种气味走在哪里都挥之不去。

尽管大唐斗香的习俗在权贵富人之家极其流行,无论男nv都ai涂脂抹粉,随身带香囊更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偏偏凌波就是不喜ai这种玩意。然而,此时此刻走在大街上,面对那种萦绕不休的腥臭,她终于有些忍受不住了。见裴愿心事重重地走在旁边,她便用马鞭在他的大腿上轻轻一点。

“喂,你有香囊吗?”得到一个茫然摇头的回答,她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难道没闻到那G腥臭?”

裴愿听到这话方才不好意思地摊了摊手:“我在庭州曾经奉爹爹的命亲自在马场的住了三个月,这一丁点腥臭还没感觉出来。啊对了,我这里还有一块你的帕子,正好要还给你,不如留着给你用如何?”

见裴愿笨手笨脚地就要往怀里掏,凌波顿时仰天长叹了一声----这个呆头鹅,实在是无可救Y了!偏偏在这时候,前头响起了一声更煞风景的嗤笑,那嗤笑中却没有多少嘲讽的成分,其中仿佛有J许无奈,J许好笑。J许恨铁不成钢。

“十七娘,你要香囊的话。我正要有一个,还是今早刚刚带出来地。这腥臭的味道大约是因为洛水漫过了河岸,淹死了什么家禽之类地东西,再加上这天气闷热无风,一时半会只怕是消散不了。你就暂时拿着我这香囊使使吧!”

凌波还来不及拒绝,就只见面前银光一闪,遂本能地伸出右手接住了那掷来的东西。入手一瞧,只见那是一个鎏金团花银香囊,大约J蛋大小,上头镂刻着鎏金团花六朵。内中依稀可见盛香之碗。香囊顶端是一根金链子,可系在手上藏入袖中。透过那镂刻的缝隙,一G沁人心脾的芳香便流露了出来,她闻着顿时神情一振。

既然此时必不可少,她也就懒得和李隆基客套,谢了一声便把香囊搁在了袖子里。又往前行进了一会,平日不熏香的她方才发现这香囊中地那种馥郁和寻常香料截然不同,非但不让人觉得发腻。反而还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她正琢磨着这东西是不是李隆基的哪位Q妾所制,忽然觉得身畔景致一变,抬头张望了一阵方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积善坊中。

“相识这么久,十七娘你和裴兄弟都还从未去过我家。今天既然有机缘,你们便一同到我家去坐坐好了。放心,我家里人全都是守口如瓶的可靠人,我们从后门进。不虞有人识破你的身份。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难道十七娘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谁和你一条船!凌波心不甘情不愿,却见裴愿兴致盎然地连连点头,她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只好索X跟着答应了,心想不入虎X焉得虎子。看这家伙能有什么名堂。

于是。一行三人弃富丽堂皇地正门而不入,在一条Y暗的小巷子里头绕行了一刻钟工夫。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处翻身下马。李隆基第一个上前轻轻叩门数下,很快就有仆役开门出来,一声不吭地将三匹马牵了进去,却对主人带来的两位宾客熟视无睹。

对于堂堂郡王府的下人做出这种怠慢客人的行径,凌波颇觉得摸不着头脑,谁知接下来就看到前头的主人把手向前一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裴兄弟,十七郎,请!”

见裴愿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凌波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声鸿门宴,却只好跟了上去。谁知前头那个愣小子却在快要跨进门槛地时候猛地停了下来,猝不及防再加上漫不经心,她险些一头撞在那厚实的脊背上,而她那恼怒的喝骂还没有出口,就被裴愿低低一句话堵回了嘴里。

“小凌,待会若是我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千万提醒我一声,别让我闹了笑话让李三哥丢脸。”

这小子,丢脸也是丢你自己的,关那家伙什么事,人家说不定就等着你出丑呢!话虽这么说,凌波还是没好气地点了点头,待进门之后,她便看到李隆基脸上的笑容倏然一变,化作了一幅淡然中带着莫测高深的脸孔,虽还能找到那种平易近人,却少了J分她所熟悉地真挚和诚恳,多了J分虚无缥缈的感觉。

她忽然之间有些疑H了,在自家的下人面前,难道还需要用这种做派?

“三郎!”

凌波正疑H的时候,陡然之间看到前头有好J个侍nv簇拥着一个nv子朝这里走来。待到近前,她便发现那nv子似乎不足二十,长挑身材,头上梳着双环望仙髻,发间缀着一支镶翡翠衔珠步摇,容貌虽多加修饰,却仍旧不过中上姿Se,装束得雍容华贵。此时,她心中便断定这就是李隆基的王妃。果不其然,那nv子上前来微微施礼之后,便笑意盈盈地问道:“三郎又带客人来了?”

“这是十七郎,这是我和你提起过的裴兄弟。”李隆基微微颔首解释了一下,旋即便回头对凌波和裴愿笑道,“这是内子王宁,我一向在家事上不上心,多亏了她持家有方。裴兄弟,你我既然形同兄弟,以后她便是你地嫂子。我就算不在,你有什么事找她也行。十七郎,你也是一样。”

凌波听着不禁莞尔一笑:“三哥听你这话把嫂子可是夸上了天,可若是真要说,其实贤内助三个字也就够了!”

丈夫夸奖,作Q子地自然没有不乐意的,王宁自是含笑客气了J句。等到丈夫把这两个客人带去了厅堂,她方才收起了脸上地笑意,眉头紧蹙思量了起来。那十七郎分明是nv子,丈夫却口口声声称他是兄弟,这就很有些可疑,更何况对方身上那G香味实在是再让人熟悉不过了。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味香料调配许久方才成功,今天早上她亲自将其加在了丈夫香囊的香碗里头,怎么转眼间就落在了别人手中?

第八十三章 媚眼抛给瞎子看

李隆基的这座宅第还是当初年Y出阁的时候所建,和四个兄弟的宅子连成一P,号五王子宅。小小一个积善坊中云集达官显贵无数,这房子的格局自然算不上大,别说比不上那奢华壮观的太平公主第和梁王第,哪怕是凌波家里当初那座修行坊旧宅,也比此地宽敞许多。因此,她一路走来与其说是看房子,不如说在看人。

她早就听说这位表兄风流自赏,家中似乎很收了一些美人儿。多了美男,倒是对美nv有些好奇,很想借机欣赏一番。可惜的是,除了一个又一个精G的仆役,倘若不算上她那位表嫂,她竟是连一个美nv都没瞧见。就连此时上来斟酒送菜的,也是一个个身强力壮的男仆。

“十七娘,你这东张西望在看什么呢?”李隆基看见裴愿正襟危坐,凌波的目光却四处转悠,于是忍不住开口取笑道,“我这里可是小门头,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粗人,没什么唇红齿白的美男子。”

凌波见裴愿古怪地转过头来看她,登时气不打一处来,遂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道:“我对美男从来都没什么兴趣,倒是听说三哥通音律重情意,家里似乎搜罗了不少绝Se美nv,今天本想要一饱眼福的。谁知道如今竟一个都瞧不见,敢情三哥是把我们当外人么?”被反将了一军的李隆基并不恼火,而是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瞧了过去,认认真真地问道:“十七娘,你确定想瞧瞧我这里的美nv?”当看到对方得意地点点头,他顿时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在主位上重重拍了拍巴掌,高声喝道,“传声乐,让宣十娘她们上来!”

不多时,外头便拥进了一群人。将原本尚算宽敞的厅堂挤得严严实实。乐班分于两边落座,一阵若有若无的弦乐过后,立刻就响起了一阵鼓声。那声音从沉缓而急促,渐渐地仿佛响彻在人的内心深处,就连原本没抱有多少期待的凌波也放下了手中酒盏,专心致志地侧耳倾听了起来。而裴愿则更是由此想起了那壮阔的西域,生出了一种血脉贲张的感觉。

当鼓声最烈地时候,两边终于闪出了两位舞伎。只见她们头戴珠玉刺绣的卷檐虚帽,身穿孔雀罗衫。腰中垂着长长的银幔垂花紫带,脚上一Se都是红锦靴。簪羽钗,珥明,敷脂粉,衣绫罗,那种从所有细节之中流露出的富贵豪奢,即使是如今见惯市面的凌波也是一阵惊叹。

仅仅是那些行头就得多少钱。李隆基居然这么大手大脚,他小小一个临淄郡王,那些俸禄够用么?

很快她就顾不上惊叹这些了,因为两个舞伎已经是轻舒长袖舞动了起来。那舞姿刚健明快,却偏偏不乏婀娜俏丽。舞袖时而低垂,时而高扬,甚至有J次就堪堪停在她眼前数寸。最令人惊叹的还是她们那仿佛能百转无禁忌的柔软腰肢。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连番施展,让人目不暇接,再加上那乐班无可挑剔的鼓声乐声,正可谓相得益彰美妙绝L。

观赏着舞伎那玄妙地舞步,目光随那长袖四处转动着,时不时还有金铃碰撞的声音传入耳中,此时此刻的凌波已经完全沉浸其中。直到最后鼓乐声止,两个舞伎上前盈盈施礼。她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忍不住回头瞥了瞥裴愿。让她深感意外的是,裴愿却只是抚掌叫好,面上只是纯粹的欣赏,而不是男人们观舞之后J乎都会露出的Se授魂予。

傻小子真是好样的!

李隆基不动声Se地瞥了裴愿一眼,见他这副表情不觉露出了一丝赞赏。同时仍有些淡淡地失望。他向来好乐舞。以前困窘的时候只能自己研究乐谱,也就是这一次祖母退位之后。他方才得到了这两个原隶教坊的舞伎。两人不但有绝妙的舞姿,而且更有勾魂夺魄的脸蛋,J次待客招她们上来献舞地时候,他都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些宾客**的眼神,可今天居然得到了不一样的结果。

真正论起姿Se来,这两个舞伎绝对算得上是一等一地尤物,那丫头是nv人也就罢了,想不到裴愿竟然也能半点不动心。

想到这里,他忽然记起刚刚凌波说过的话,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促狭的念头,遂开口吩咐道:“杜九娘,宣十娘,今天这在座的两位都是我的贵客,你们去两边侍酒吧!”

这无疑是凌波根本没有料到的局面。当这么一个美人儿盈盈上来,往她杯中斟满了酒,旋即双手捧着送上来的时候,她只感到后背心钻上了一Gmao骨悚然的感觉。那**L地挑逗眼神,那娇媚有如H莺的声音,那柔若无骨的腰肢和动作……倘若她是一个男人,此时此刻必定会求之不得,说不好当庭出丑也未必可知。可是,天可怜见,她不是真男人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借喝酒的空档瞅了一眼裴愿,谁知这次又看到了让她瞠目结舌的一幕。和她设想的不同,那个愣小子虽则脸上通红,但更多地好像是酒力所致,和美nv在侧没有半点关系,甚至还只顾着和李隆基讨教着刚才那乐舞地编排问题。当她听见裴愿说起自己当初看过的那些柘枝舞时,她终于醒悟了过来,忍不住噗哧一笑。

庭州虽说隶属北庭都护府,好歹却是西域境内。这大唐地乐舞原本就受胡风影响,柘枝舞更是从西域传来,想必裴愿不知道看过多少了,当然也应当领教过更**更火爆的西域胡姬----毕竟,某人的爹爹,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胡人nv婿。

李隆基比凌波更早一步想到这些,所以在听到这噗哧笑声的时候,他忍不住露出了苦笑。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只是突然想看看裴愿手忙脚乱的样子,顺便观赏一下凌波气急败坏的表情,结果却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他今天招待这两人原本就不是为了那么肤浅的目的,苦笑过后,他立刻就把乐舞诸人都屏退了去。

然而,宣十娘和杜九娘退出厅堂之后便被王妃召入内院。当听说了刚刚的情形时,王宁不禁更疑H了,心中暗自盘算无论如何也要打听清楚那男装少nv的情况。她并不在意丈夫有什么新欢,只要她仍是这家里的正室。

第八十四章 他居然走了!

因为洛水泛滥,时任洛州牧的卫王李重俊和洛Y令秦牧在朝堂上吵成了一团。前者年轻气盛,如今最有希望问鼎东宫皇太子宝座,自恃占住了道理于是乎得理不饶人;后者乃是李显登基之后亲自提拔上来的亲信,如今又竭力准备抱韦后和武三思的粗大腿,哪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丢掉饭碗。在这样的情形下,这一天武成殿中端的是吵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到最后皇帝李显再一次忍不住大发雷霆,儿子大臣谁都不理,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而韦后在临走的时候俯视堂下露出的Y沉眼神,却让李重俊心中发怵。谯王李重福的下场至今他仍然记忆犹新,深知谁都可得罪,这位嫡母却万万得罪不得。此时,他更想起了那储位至今还不曾到手,不免有些后悔起此次贸然发难的孟L了。

然而,最后悔的人却不是李重俊,而是住在太平公主家里的凌波。对于家里忽然多出来一个借住的“穷亲戚”,驸马武攸暨根本是袖手不管,只见了一次就再没有现身,至于她那些表兄弟姐M们也是仅仅和她说了一两句闲话。然而,虽说没有这些人的S扰,但仅仅一个太平公主却是最最难对付的,从谈天到说地,从朝堂到民间,她的思维要跟上人家的速度着实不容易。

她听上官婉儿说过,nv皇曾经称赞太平公主英果类己,但这一回亲身T验了之后,她才终于发觉,要和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这等级数的角Se过招,她似乎还没那个水平和资格。况且,太平公主还抓着她的小辫子,因为人家知道裴愿的存在。

当她在这座大院子中度过了第三天的时候,她终于T会到了另一句话的真谛。那就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也会塞牙!

就如她最担心的一样,洛州牧李重俊和洛Y令秦牧这一对名义上的上司下属之间的僵持持续了J天也没有结果。为了投武三思所好,洛Y令秦牧也不知道是狗急跳墙还是死马当活马医,终于把战火进一步燃烧了起来。

某人借裴愿地事情再次发难,直接把矛头指向了相王李旦。而这时候,一直以来冷眼旁观这场风波的武三思无疑得偿所愿,自己虽不出面,却指使了众多爪牙煽风点火,甚至还把火烧到了已经虚有王爵半点实权也无的张柬之等五王身上。如是这般之后,一场原本只涉及两人的单打独斗变成了一场大混战。至于被无辜卷进其中的裴愿。则是被大光其火的皇帝李显亲自点名,于是李隆基不得不赶紧把人送出去。

“三郎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是头一回看到他对一个外人如此尽心尽力。就在消息传出去之后,他火速把裴郎送出了洛Y。要说裴郎为人厚重淳朴,又有一身好武艺,不但八哥喜欢,我也很看重。所以当初才没有反对八哥替他办户籍。只可惜如今物议太多,无论是为了他着想,还是为了仍在洛Y的我们着想,这一步都不得不走。”

凌波却没工夫去打量太平公主说这话时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她只顾着消化这个突如其来让人毫无准备的消息。尽管一直以来都对裴愿留在洛Y这口大染缸很是不满。然而,刚刚乍听得这个消息,她感到地却并不是如释重负。而是怅然若失。

这家伙居然就这么走了,她甚至连和他道个别的机会都没有……不对不对,那一次分别的时候,她就已经和他击掌立约了,这次不道别不是更好么?见不到就不会有分别之苦,见不到就不会牵挂那家伙一路是否安全,见不到就不用想他回庭州之后是否会被人为难……自从成为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她有多久不曾有这种揪心的感觉了?

“十七娘?十七娘!”

耳边传来的那个声音陡然之间让凌波惊醒了过来。她J乎是本能地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道:“他不在洛Y也好,否则没来由给相王和三哥他们添麻烦!说起来这J天总算是放了晴,我在姑姑这也住了好些天了,不如……”

“我这房子空着地多了,你就是住上一年半载也不要紧,三五天算得了什么!”太平公主不等凌波把话说完。便笑呵呵地说。“我虽说有三个nv儿,却谁都及不上你的聪明伶俐。怎么。难道你不乐意在这里陪我?”

我是不乐意,问题是你肯放我走么?凌波心中腹谤着,嘴上却不敢说,但面上总得流露出那么一丝不情愿。

这么一丝不情愿看在太平公主眼中,免不了觉着小丫头固然有些古灵精怪,城府却还有限,莞尔一笑便放过了。

然而,仿佛是有人故意和太平公主作对似的,这太Y落山时分武崇训忽然来了,笑容可掬地禀告说是Q子生日在即,要想接凌波过去住J天,并送上请柬,说是请她在生日那天过去观礼。这要是其他公主,她势必推托了出去,可既然是身为驸马的武崇训亲自相请,那个侄nv又是最受帝后宠ai的,她便不好不给面子,遂欣然答应了下来。

可这对凌波来说却并不是好消息。她上次才去喝过武崇训地寿酒,这回居然轮到安乐公主了,是不是接下来就该是武三思生日了?

尽管很想振奋精神,但骑在马上的她却仍是无精打采,暗想自己最近是不是霉星高照----先是遭刺杀,然后是家里被火烧水淹,再接着则是被一位婕妤一位公主争抢,再加上安乐公主横cha一脚,连裴愿也走了,她可谓是流年不利,是不是该尽早找一个人批一下明年的流年,看看是否能时来运转?

这出了积善坊,凌波正预备转往旌善坊,谁知武崇训忽然笑YY提醒了一声:“十七娘,这旌善坊地房子自洛水泛滥之后我们就不曾住了,现如今一直都住在修行坊那座宅子里。说起来要不是你,这次我可就狼狈了,只怕是要和裹儿一起住皇宫,少不得遭人笑话!你放心,通利坊那边我已经派人去帮忙收拾了,再过J天你就能住回去,用不着再借住在太平公主家里。”

“那就谢谢五哥了。”

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凌波连忙谢了一声,反正这也不会少她一块R。然而,武崇训紧跟着的一句话差点没让她从马上摔下来。

“裹儿这J天在家里怄气,我实在没办法,你一向聪明伶俐,还请帮我劝劝她。此次她生日陛下皇后都将亲临,到时候若是她板着一张脸出来,岂不是笑话?”

她就说她怎么就成立了烫手的香饽饽,太平公主找她是为了谋求公主开府,武崇训惦记她居然是为了让她开导安乐公主!她自家火烧水淹都来不及管,凭什么要帮别人做救火的勾当!

第八十五章 好大一张饼,可惜画在纸上

站在修行坊那座高门大宅面前,凌波彻彻底底迷H了。

这里曾经是她撒下了Y年记忆的地方,这里曾经是她目送父母走上H泉路的地方,这里是她毫不留恋抛弃的地方……她记得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树一花,自忖天底下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此地。然而此时此刻,她这个旧日主人站在大门前,却无论如何都没法相信这是她的旧居,是她抛弃才J个月的旧居。

门前的小巷已经拓宽了一倍,也不知道对门那户官宦人家在让出这么一块地P的时候,心中是否有不舍。原本在风雨侵蚀下有些S软磨损的围墙已经全部换上了新的,加高了一倍,人站在下头基本仰望不到内中情形。巷子的路面上也被人打扫得GG净净,别说落叶杂C,就连灰尘似乎都找不到多少。

进了大门,就只见原本四处都钻出了顽强野C的青石地如今被修得齐齐整整,前院里也不复往日的冷清寥落萧条,而是新移植了四株郁郁葱葱的柳树,看上去显得绿意盎然。原本那些面有菜Se的下人早就被她带走了,取而代之的是身穿整齐号衣的仆役,其中大多都是俊俏英挺的年轻人,见着武崇训进来纷纷低头退避行礼。

凌波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们那眼神中充满了惶H和不安----这绝不是一个仆役看主人的眼神----由此看来,在外头肆无忌惮掳人为奴婢的,绝对不单单是一个长宁公主,更受宠的安乐公主只怕做得更过分。没等她把眼前这些事实消化完,她紧跟着就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呜咽声,等进了中庭,她就发现了更让人头P发麻的一幕。

中庭仍然和她印象中的差不多,宽敞明亮,光照极好。然而,这难得的明媚Y光下。却正在上演着大煞风景的一幕。一个看不见头脸的人被死死按在地上受着杖刑,下身已经是血迹斑斑,连那呻Y声都是微不可闻。在另一边,J十个侍nv一声不吭地在那里整整齐齐跪着,俱是连头都不敢抬,个别胆小的甚至难以抑制地颤动着双肩,似乎在发抖。而正中地台阶上,安乐公主正满脸怒Se地站在那里,眉宇之间戾气尽显。根本没看见有人进来。

“裹儿,你怎么又在拿侍nv出气了!”

武崇训见状眉头紧皱,沉YP刻就撇下凌波绕了一个圈子走上前去,从后面轻轻揽住了Q子的肩膀,低声提醒道:“十七娘来看你了,你不是说有事情和她商量么?你可是金枝玉叶,和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生气G什么。就算要打要骂,拉出去让他们做就是了,你这样岂不是越看越生气?”

安乐公主怒犹未消,甩开武崇训的手便冷哼了一声:“还不是你!说什么你爹会把握机会,结果却把火烧到我八叔头上去了!那火烧得再旺。有什么好处也是你们武家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武崇训,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我那个大姐长宁公主,我气X没那么好!武家能够有今天,靠的不单单是母后和上官婕妤,还有我的功劳!”

凌波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对夫F争吵,此时见武崇训被骂得满头大汗,偏偏却还是满脸堆笑地在那里赔小心哄骗Q子,心中不禁嗤笑了一声。上次某个心直口快的人还真是没说错,尚主乃是天下第一苦差事。贵如武崇训,在Q子面前还不是要骂就骂,哪里有半分男子的尊严?她又瞥了一眼那个被大杖打得奄奄一息地可怜人,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

又是C菅人命……难道安乐公主已经完全忘记了在房州困顿的时候?

大约是因为武崇训的突然出面劝阻,大约是因为凌波的到来,安乐公主终于“大发慈悲”地饶恕了那个犯错的侍nv。停止了执行到一半的杖刑。随即撇下武崇训,笑YY地把凌波拉了进去。跨进门槛的时候。凌波小心瞥看了这位公主一眼,见人家赫然是喜笑颜开地模样,丝毫不见半点刚刚的厉Se,心中不由犯了嘀咕。难道说真正的金枝玉叶,全都是这样喜怒无常的X情?

“十七娘,听说你在我那姑姑那边住了好一阵子,你觉着我这里和她那宅第比起来怎么样?”

对于这个问题,凌波着实一阵头痛----难以回答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安乐公主仿佛已经忘记了这里曾经是谁地旧居。尽管心中不那么舒F,但她从来就不是纠结怀旧的人,当下就笑道:“公主说笑了,长公主的年纪毕竟摆在那里,凡事自然是求大气雍容,求惜福养身,和公主这里地气象截然不同。人道是公主光敏动天下,难道是假的不成?”

nv人都ai别人夸赞年轻美貌,贵如安乐公主自然也同样ai听这种奉承,尤其是拿别人和自己做比较的奉承。她神采飞扬地推开面前的房门,当先跨进去之后便回转头笑道:“怪不得母后和上官婕妤都喜欢你,十七娘你这张嘴还真是会说话!太平太平,天下太平,其实再太平又怎比得上安乐好?唔,不说这些了,你既然来了就帮我参详一件事,朝臣们都在嚷嚷立太子,可我实在看不惯李重俊那个J奴!他和李重福不过是一丘之貉,哪配入主东宫?”

凌波当然知道安乐公主这个天子嫡nv看不惯李重俊,正好她自己也和人家有仇,少不得附和了J句,不过是说李重俊生母出身微J,不当入主东宫之类的话。然而,让她大吃一惊的是,安乐公主竟忽然又抛出了另一句分量更重的说辞。

“十七娘,你也知道母后如今只剩下我和四姐两个nv儿。四姐除了钱和男人,其他的没什么上心,我却不一样,我绝不想到时候看着一个我讨厌地家伙登上皇位,还要对他折腰下拜!当初祖母最初不过是太宗侍妾,最终还不是君临天下,凭什么我正经金枝玉叶就不行!”

虽说早在上次就从韦后和上官婉儿的计划中觉察到了韦后的野心,但凌波着实没料到这边厢还有一个野心BB的公主。面对安乐公主审视的目光,她只能Y着头P问道:“不知道公主想要我做什么?”

“十七娘,母后想做的事情想必你也应当清楚,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上官婕妤如今乃是母后地谋士,你不如也当我地谋士,若是我真能成为皇太nv,异日决不会亏待你,怎样?”

此时此刻,凌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好大一张饼,可惜画在纸上。

第八十六章 那不是他的心上人

送走了裴愿,李隆基在城外父亲的别庄盘桓了两日方才重回洛Y。尽管雨收云散,尽管Y光明媚,但他的脸Se却Y沉沉的,一路上都不曾开口和身边的随从说一句话。他曾经亲口打过包票,说是只要在这洛Y之内无人敢动相王保下的人,谁知道那个秦牧竟然敢蹬鼻子上脸!当初是他一力做主留下裴愿的,如今却是他亲自把人送走,这无疑是在他脸上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至于更百味杂陈的则是罗琦。裴愿这次走得仓促也就算了,可偏偏张二和骆五都陪着回庭州,偏偏就关照他留下来。而且,让他更加莫名惭愧的是,裴愿临走前还不忘对他道了辛苦和愧疚,更让他好好照看凌波的安危,言辞中尽是关切。就差一点,他就想出口提醒自己这位憨厚的少主人,男nv之间脾气身份相差太大不可能有结果,但最后还是Y生生止住了。

“唉!”

两声重重的叹息J乎同时从两个身份地位心X截然不同的人口中发出,紧跟着两人便双双一愣。李隆基回过头来疑H地瞅了罗琦一眼,心中想起这一位上次被裴愿留在凌波家中,那场火灾要不是此人,只怕麻烦就要大了。而裴愿面对李隆基那审视的目光,冷不丁记起这位郡王曾经很是奇怪地每每cha在自家少爷和凌波中间,不知道是不是没安好心。

于是,两个人同时朝对方一笑,一个是善意的微笑,另一个则是怀有某种恶意的揣测。

然而,当这两人同时来到太平公主第,听说凌波被安乐公主接走的时候,全都为之B然Se变。作为曾经被nv皇称之为吾家千里驹的李隆基,和纨绔不学无术的武崇训自然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和挥霍无度喜好美男的安乐公主也没有什么亲情可言。而罗琦好容易在骆五的威B下背出了所有洛Y重要人物的名字,此时一听到是臭名昭著的安乐公主。不由想对方是不是会塞给凌波J个男宠。

虽则关切,但李隆基知道太平公主不是寻常nv子,只能从正事上迂回着手:“姑姑,裹儿素来不是个好X子,我听说她最近放出话去,说是绝不容许李重俊当太子,这一回是不是又有其他地名堂?”

“名堂?阿韦和她母nv俩都是心比天高的人,会盘算的不过就是那么一件事。”太平公主冷笑一声,随即在李隆基身上打量了一番。这才吩咐道,“十七娘的事情我自有主张,你不用多C心,多多关心你父皇才是正经。少了裴愿这么一个肯和他谈天说地的小子,想必他会寂寞的。对了,今天十七娘前脚刚走,你家那口子就来拜会了。我听下人说她在打听十七娘的事。她虽则聪明,也算是你的贤内助,但有些事情仍不可让其涉入过深,你明白吗?”

带着这样的吩咐,李隆基出门之后自然更不会有好脸Se。他已经够烦了。谁能想到一向贤惠地Q子居然也横cha一脚添乱。策马急驰出去一箭之地,他忽然猛地勒住了马,身旁诸护卫措手不及。纷纷都抢到了前头,唯有罗琦见机得快,及时停住了马。此时此刻,两个人的目光再次J击在了一起,只不过既没有擦出火花,更没有冒出寒光。

“罗琦……既然你家少爷吩咐过你看顾好十七娘,这样吧,你也不必跟我回去了。我让人带你去修行坊找个地方住下。以后等十七娘离开那里,你再回来。我派两个人居中联络,若是有什么情形你及时派人来报我!”

这对罗琦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于是他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很快,那些冲过头的护卫便重新集结了过来,他便带着其中两人与大部队分道扬镳。心中甚至盘算着越墙而入的可能X----只可惜的是。他在高来高去的功夫上并不擅长,早知如此就应该好好练本事地。

而回到家里的李隆基则是头一次没对Q子露出好脸Se。气冲冲地直接回到了书房,直截了当地甩上了大门。来来回回在里头踱了好一阵子,他的心情方才平复了下来,却仍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懊丧。

在他看来,同样是高宗的嫡子,同样曾经登基为帝,他地父亲虽然X子太软太谦和了一些,但比起如今的皇帝李显仍要更适合君临天下。然而,大臣拥立的却是李显,这就代表从正统X来说,他地伯父仍然大于他的父亲,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内心深处的谋划,所以才会积极注意局势,找寻任何一丝可趁之机。可谁能想到两个不相G的人发生的争斗,竟然也会殃及到他的计划。

李重俊是亲王,他的父亲相王李旦同样是亲王,但在朝臣眼中这两个亲王却大不相同,这就是权力和地位地差异!他很想告诉父亲,在这个世界上,绝不是韬光养晦就能太平喜乐过一辈子的!还有,那个只懂得男Se和聚敛财富的安乐公主居然也敢和太平公主打擂台,这更是变相说明如今局势的不牢靠!

望着墙上的明心和明X两条横幅,李隆基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十七娘,你虽说看上去左右逢源,却似乎并不准备踏入任何一个圈子。如今裴愿走了,你终究是要做出选择的。你要是不姓武,反而可以快快乐乐地跟着裴愿回庭州……”

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后,他便回转身大步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紧闭地房门。这一开门,他就看到了满脸惴惴站在外头地Q子,脸Se倏然一变。遥想当初她陪自己度过的那些困窘岁月,他那紧绷地神情渐渐一点一点放松了。

“以后别自以为是,也别再去打听十七娘的事。若是让人知道她和我这个临淄郡王过往甚密,对她固然不好,对我则更会招人疑忌,你明白了吗?”

虽说丈夫的表情已经不像最初那么严厉,但王宁却仍觉得一阵心悸,连忙低头道:“我只是误以为你又看上了哪家闺秀,想着若是可以不妨纳进来做个伴,只是后来才辗转知道是那个武家十七娘,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好了好了,你就别C那个闲心了!”

李隆基不耐烦地打断了Q子的话,心中却不免一阵怔忡。不可能的,那是裴愿的心上人,不是他的心上人。他不过也就是觉着她聪慧,怎么会有别的意思?

第八十七章 脚踏两只船

虽然同样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但J天相处下来,凌波却认为安乐公主比太平公主要好应付得多。

太平公主城府深沉老谋深算,每一句话都仿佛是意有所指,听的人自始至终都得提心吊胆,就没有一丝轻松的时候。相形之下,飞扬跋扈、骄奢Y逸、自以为是、喜怒无常……这些形容词在安乐公主身上都能对得上号。然而,这位公主什么坏脾气都有,唯独缺心眼,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心里根本藏不住事。

和这么一位公主打J道,凌波可谓是轻松愉快挥洒自如。要投其所好还不简单?也就是说J句人家ai听的,别煞风景就好。至于安乐公主喜欢欣赏美少年,她权当视而不见就是了。至于对方视她为心腹这一点,她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除非她嫌自己命太长还差不多,否则难道她能对这位尊贵的公主说,你不是韦后,我也不是上官婉儿,你我不是一条船上的人,最好一拍两散?

“十七娘,你看,这是父皇刚刚赐给我的翡翠垂珠步摇,据说这翡翠是寒烟翡翠,垂珠用的是南海明珠,一共才进贡了四支。母后赐给上官婕妤和四姐各一支,剩下的两支就都在这里了。”

见安乐公主献宝似的让人把锦盒拿上来,凌波立刻露出了兴致盎然的表情。事实上,她对于钱感兴趣,对于这种花花绿绿L费钱的东西却没有多大兴趣。在她看来,与其L费钱请能工巧匠制作这样的首饰,还不如打造神兵利器来得划算。然而,即便是对首饰不感兴趣的她,打量了锦盒中那对翡翠垂珠步摇一眼,亦是察觉到了它们的名贵。

这步摇以翡翠雕琢为凤型,凤尾上散开了两支琼枝,琼枝上既有南海明珠,也有做成花朵模样的玛瑙猫眼珊瑚等等,间中还有JP金叶子。愈发显得晶莹辉耀。在凌波看来,这两支富丽堂皇的步摇放在锦盒中就显得沉重十分,cha在头上岂不是累赘?

安乐公主见凌波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锦盒中的步摇,不禁露出了一丝嗤笑。自鸣得意的她眼珠子一转便盈盈起身上前,径直从锦盒中取出一支步摇,漫不经心地对旁边侍奉的一个侍nv说:“把我头上那支卧龙簪拿下来,换上这个!”

等这支步摇上了头,她对着侍nv捧来地铜镜只是瞥了一眼便不置可否地一笑,旋即取出另一支步摇。竟是亲自递给了凌波:“十七娘,有道是宝马赠英雄,这宝钗自然也应该配美人!这步摇母后赐给了上官婕妤,就是因为洛Y宫里其他庸脂俗粉都配不上它。我自己用一支也就够用了,这另外一支我索X也送给你了,否则没来由让别人辱没了它。十七娘,你我从今往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母后如何待上官婕妤,我也会如何待你。”

凌波慌忙站起身接过,仿佛受宠若惊似的取下了束发玉簪,把这翡翠垂珠步摇cha在了头上。然而,她在心里却情不自禁地哀叹了一声。不久之前某人曾经说过从今往后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今儿个安乐公主居然也这么说,这岂不是表示,她如今是脚踏两只船?

端详着和自己相同发式相同步摇的凌波。安乐公主自然而然地露出了自得的表情:“十七娘,你是崇训的堂M,也就和我的MM差不多。你别看这家里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其实不过是表面光鲜罢了。我这个公主实封不过三千户,比姑姑那五千户,八叔那一万户户差得远了,父皇母后就算有赏赐,总不成把家当统统搬给我吧!若是异日李重俊那J奴成了太子。只怕就更没有我的活路了!”

这本朝以来公主都不过三百地实封,现在安乐公主都实封三千户了,居然还不满足!要知道,长宁公主才不过实封两千五百户,宜城公主定安公主甚至只有两千。再看看连这别居门前都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羽林军卫士,所有人都是持兵械护卫。和皇宫大内进本上没什么两样。这要是还没活路。她这个连县主头衔都丢了的可怜人难道就不要活了!

这种话凌波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却只得安W说:“公主。谁不知道你是陛下和皇后最宠ai的公主,纵使卫王成了太子,难道还敢对你摆出太子的架子不成?公主本就是天生的富贵命,这开销之类的杂事让五哥处置就完了,C那个心岂不是累了自己?”

见安乐公主不置可否地撇嘴一笑,她知道这种奉承说多了,效果已经大大降低。忽然,她想到了太平公主之前提出地那个要求,心中猛地一动,顺势便拿出来试探一下:“说起来,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却只有公主邑司区区J个官员侍奉,比起那些可以随意置王府官的亲王嗣王郡王,实在是太寒碜了。若是公主也能够开府,岂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卫王他们分庭抗礼?”

话音刚落,安乐公主脸上的漫不经心一瞬间无影无踪,紧跟着便蹭地站了起来。来来回回在房间中踱了J步,她忽然神采飞扬地抚掌大笑道:“好,好,十七娘你果然是好主意!若是我也能开府,看还有谁敢小觑了我去!要是这样,我还愁什么钱不够用,但凡要当我这府官,先纳J十万钱来再说!”

此时此刻,饶是凌波一向善于隐藏心情,也实在难掩面上惊愕。要知道,这安乐公主对她说要当皇太nv,她也只不过惊愕了一小会----有昔日君临天下的nv皇在前,其他nv人有BB野心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然而,太平公主要开府是为了招揽人才笼络人心,这一位金枝玉叶为地居然是……居然是发大财!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远?

安乐公主却没注意到凌波的变化,自顾自地全身心沉浸在这一条全新地致富捷径中。仅仅只是大略算了算,她就不由得喜形于Se----果然,与其求父皇母后给自己增加实封,抑或是死缠烂打要求赏赐,还不如卖官鬻爵,这还真是一条好财路。

第八十八章 叹生不逢时

转眼间已经入了深秋,夏天洛水泛滥的情景渐渐地被人们淡忘了,同时被人们淡忘的还有洛州牧李重俊和洛Y令秦牧的口舌官司。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御前官司,最后还是以秦牧的落败而告终。这并不是因为李重俊乃是入主东宫呼声最高的皇子,而是因为武三思的授意。然而,在这么闹了一闹之后,五王势力进一步缩水,如今尚留在洛Y的只有一个改姓韦氏的桓彦范了。

百姓记住的只有一个临淄郡王李隆基。在官府拖沓撒手不管的时候,只有这位郡王亲自派出人手帮助洛水周边的百姓重回家园,并亲自上书平抑物价。如此等等举措传开之后,人们自然传颂临淄郡王贤德。ai屋及乌之下,某家帮助这位郡王以低价出卖各种必需品的开洋商行,则是在百姓中间建立起了极高的声望,不少人就是买个针头线脑也乐意专门跑一趟南市。

十月十五又是永嘉楼出新酒的日子,一楼到三楼再次被忠实的酒客们挤了个严严实实。而三楼某个平日一直闲置的包厢中,这一天也再次被一对男nv给占据了去。面对醇香扑鼻的新酒,两人却谁都没上心,一个心不在焉地瞧着窗外,一个在那里用银箸拨动着桌上的一碟花生米。

终于,年轻男子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僵Y的沉寂:“十七娘,前J天我让人送过去的羌笛你可收到了?”

凌波这才收回了目光,懒洋洋地瞥了对面的李隆基一眼。要说这J个月她J乎就没怎么过上安生日子,自家房子火烧水淹,结果她先后在太平公主第、安乐公主第、相王第和洛Y宫四个地方一圈住了下来,前J天才好不容易回到家里。

没来由收到李隆基送来的礼物时,她还觉得莫名其妙。考虑到李隆基深通音律,料想大约是一时兴起,而那羌笛只是用油竹所制,应该不是什么珍贵的玩意,她方才收下了。于是。想到自己无端上了李隆基的贼船,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嘲讽的大好机会。

“三哥送礼一向求的是名贵,怎么会想到送一支不值钱的羌笛来?”

李隆基面Se古怪地凝视着凌波,半晌方才苦笑了一声:“若是裴兄弟听到他托人好容易送回来的羌笛居然被你说成不值钱地玩意,不知道是不是会在庭州怅然若失?”

那支羌笛……居然是裴愿送的!凌波一瞬间惊醒了过来,心中不禁感到一丝难以名状的惊喜,紧跟着便是一阵难以抑制的恼怒,因而立刻怒气冲冲地瞪着李隆基:“既然是他送来的,你怎么不早说!”

这时候。李隆基的表情顿时更古怪了:“裴兄弟在盒子的夹层里还捎带了一封信,难道你没看见?”

天哪,因为是李隆基送来的东西,她不知道随手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头去了,这下真的糟糕了!一时间,她不由得对某人恨得咬牙切齿,面上还偏偏不能露出来----该死地裴愿。既然送东西,只要让罗琦直接送到她这里不就好了,G吗还非得绕一个圈子!还有对面这个该死的家伙,送礼的时候就不能说清楚吗,难道是存心瞧他的笑话?

这么一搅和。原本僵Y的气氛一瞬间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程度的剑拔弩张。好在李隆基没打算一直在人家地怒视底下过日子,很快就G咳一声岔转了话题:“十七娘。上次我去见了皇祖母之后,发现她的身T已经大不如前。听说你住在宫里的时候曾经去探望过J次,你觉得她能否撑过今年?”

想到那一位已经满头银丝满脸皱纹的nv皇,凌波没来由心中一跳,竟是破天荒没有嘲笑对方那犹犹豫豫的表情。此番进宫十J天,她都是住在上官婉儿地仙居殿中,而没有回到以前的旧居临波阁,甚至还在韦后的亿岁殿盘桓了一晚上。而当上Y宫传出nv皇病重地时候。她又成了前去探望的不二人选,前前后后去过好J次。

当然,这差事不是那么好做的。要不是她神经坚韧,每一次回来面对的三堂会审就足以把人给B疯了。皇帝李显虽说不是什么精明的人,但在面对nv皇的事情上却会异常审慎,至于韦后和上官婉儿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每次都是高力士和她同行。能够有个人帮忙仔仔细细地推敲着所有细节问题。她哪里能撑得住。

有些事情是nv皇不想让别人知道,有些事情是她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就好比说nv皇身边那个云娘,她已经眼馋很久了。问题是这样一个曾经在nv皇身边贴身侍奉的老宫人,凭借她这么一个小小县主的能耐根本弄不出来。当然,最重要地还有那云娘自己的意愿。

思量着这些,凌波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怕大限之日就在这一个月内了。”

虽然心中已经隐约有数,但是,听到凌波这样断言,李隆基仍是为之Se变。对于这么一个君临天下冷酷无情的祖母,他素来是敬畏多过痛恨,尤其是那句“吾家千里驹”的赞许,至今仍是促使他无法安分守己的一种驱动力。这样一个曾经强大得他只能够仰视的人物,如今真地要死了?

“一代nv皇……”

听到李隆基地喃喃自语,凌波不自觉地朝他看去,一时间竟有一种错觉。他的人虽然坐在这里,但眼神心神仿佛已经飞到了极远地地方,神情中隐隐流露出一丝追忆,一丝惘然,一丝叹息……最不可思议的是,似乎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不甘。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太医说nv皇的大限之日很可能就在旬日之内时,就连李显这个亲生儿子也是如释重负多过悲伤,太平公主也仅仅是掬了一把伤心之泪,就是相王李旦这个表现得最悲伤的人,也不曾有这样复杂的情绪,李隆基这是在不甘什么?

生不逢时,没能和nv皇作对手?

她鬼使神差地从那怅然若失的表情中读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大惊之后不由暗叹自己多心。nv皇天下的时代就算已经结束,如今的李唐也轮不到李隆基做主,他上头除了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之外,还有一个正统天子李显呢!

第八十九章 第一场雪和最后一场雪

应天皇帝,顺圣皇后。

这两个新鲜出炉的称呼足以和当年的天皇天后媲美,在洛Y乃至天下都引起了颇大的S动。而后帝后又是谒太庙,又是再次大赦天下,又给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一同加实封直至万户……林林总总的事件让人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忙碌的官员们甚至连走路都是小跑的,唯恐错过了任何十万火急的大事。

而真正的大事也终于在这天寒地冻的十一月来临了----十一月十六日,昔日君临天下的nv皇在子孙的陪伴下,光明正大地从上Y宫观风殿乘辇来到了仙居院。她用最后一丝气力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致,又看了一眼两儿一nv,随即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

她就要去H泉了么?阔别多年的丈夫,那犹在襁褓中就被她亲手掐死的长nv,她曾经疼ai过的儿子弘和贤,还有死在她手上的J个媳F和孙儿孙nv……她这双手上沾满了无数政敌的鲜血,同时亦沾染了无数亲人的鲜血。她曾经以为自己的目光永远都朝着前方,永远不会朝后看,但在这J个月中,她每晚睡梦中梦到的却都是那些血淋淋的往事。

周遭的眼神中流露出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分辨什么,也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只是用目光授意身边的云娘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东西J给李显,旋即便望着Y沉的天空闭上了眼睛。

已经下雪了,这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场雪。

这一天,李家和武家地后辈们都挤在这里。不管他们往日对nv皇是怨恨是钦佩是憎恶还是崇敬,此刻都正在目送nv皇走完最后一程。一阵寒风刮过,站在安乐公主身边的凌波不由悄悄瑟缩了一下脖子。

她死去的父亲如今爵位只是国公,她也不再是县主,此刻原本应该挤在那J十个武家千金之中,谁知道安乐公主Y要在众人前头表示亲近,于是她只得顶着无数刺眼的目光站在这里。在她左侧不远处的地方站着相王李旦和他的儿子们,那位老好人的脸上尽是悲戚之Se,双肩亦是轻轻起伏着,仿佛是强耐着才没有大放悲声。然而。李隆基却躲在李旦身后,她根本瞧不见他的脸Se。

“母皇……母皇!”

凌波正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猛地听见这么一声,心神立刻回归原位。眼见得无数人开始痛哭流涕大放悲声,旁边的安乐公主也开始掩面G嚎,她赶紧配合着滚落了一串眼泪,心中却是感慨大过悲伤,敬畏大过憎恶。

一阵哭天抢地的悲声过后,李显终于擦了擦眼睛,打开了母亲地遗制----不管其中写着什么。只要不是那么离谱,他都决定照着实施。反正这个让他又恨又怕的母亲已经过世,从今往后,他就是大唐真正的主人。满足她最后一点心意算得了什么?

“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王、萧二族及褚遂良、韩瑗、柳亲属皆赦之。”

读完这简短一句话,李显心中最后一丝担忧也为之尽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来他这位强势了一生的母亲也不能例外。母亲这一去帝号,他将来也不至于背上某些不孝的罪名;至于赦免王、萧二族及褚遂良、韩瑗、柳亲属。这更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只要转眼间就能办了。

也不知道是由于心情大好还是其他什么缘故,李显瞥了一眼云娘,想起刚刚是她递过来的遗制,再看看她苍白憔悴的半老徐娘的模样,鲜少冒头的恻隐之心顿时浮了上来。这要施恩惠不如惠及众人,这么一寻思,他便G咳了一声。

“母皇……母后殡天,朕心中不胜哀痛。昔日侍奉母后地宫人内侍仍居上Y宫。由掖庭局给三倍禄米,以嘉其劳。”

此话一出,原本凄凄惨惨戚戚的宫人内侍无不大喜,而后头的凌波也是为之大喜。她最担心的就是包括云娘在内地这些人会被灭口,现如今李显金口玉言解决了这个最大的危机,她自然可以设法活动一下。然而。她的高兴劲还没过去。旁边却忽然cha进来一个声音。

“若是母后在天有灵,必定会盛赞陛下的仁德。只不过,国丧之后也该回长安了,上Y宫昔日虽好,将来也免不了冷清寥落,掖庭局的人纵有照应也未必周到。皇后那里地人手也不够,臣妾正好想再添J个人,他们既然都是F侍过母后的,不如和御驾一起回长安大明宫安置,比起三倍禄米来岂非更加妥当?”

说话的是上官婉儿。在场其他人不是姓武就是姓李,唯一两个外姓人就是她和韦后。就在刚才,她亲眼看着nv皇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见证了那个曾经将她从天堂打入地狱,又将她从地狱拉到天堂的一代nv皇最后的人生,眼眶中不知不觉噙满了泪水,竟不知道是悲是喜。尽管如此,当听到李显下了这样的命令,她还是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旁边的韦后皱了皱眉头,沉YP刻便抢在李显之前点了点头:“上官婕妤所言不差,如此处置最好。”

按理说天子一言九鼎,可先是上官婉儿提出异议,继而韦后更是摆出了不容置疑的态度,李显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欣然应允。对于这种喧宾夺主的局面,又看见那群内侍宫人有地兴奋有的喜悦,凌波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又瞥了一眼云娘,却见上官婉儿正拉着她的手仿佛在问些什么,两人更是一幅极其亲近的模样,心头不禁大骇。

她怎么就忘了,上官婉儿昔日一直在nv皇身边侍奉,云娘很可能与其有旧,所以上官婉儿适才才会说刚刚那么一番话?要知道,她在上Y宫观风殿每次和nv皇说话的时候,云娘从来都在一旁侍奉,她说的每一句话对方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即便对方应该是忠心且有分寸地人,既便上官婉儿不是别人……仍然可能会坏事地!

一时间,她只感到背后冷汗淋漓,心中正惴惴然的时候,忽然只觉得有人轻轻拽了拽她地袖子。

“也不知道母后和上官婕妤究竟在想什么,那些人就该一个个灭口,还留下来G什么!想当初这些人在祖母身边的时候何等飞扬跋扈,尤其是那个尖下巴的,比正经公主还张狂些,我早就想教训她了!十七娘,你当初孤苦伶仃养在宫中,必定没少受闲气。你想要谁和我说一声,我立马让母后开了她的宫籍送到你那里,任你发落!要说我倒是很想请某人一天吃一顿鞭子!”

她怎么就忘了,安乐公主如今已经当她是自己船上的人,她可是狐假虎威的狗腿子!虽然那棵树似乎有些歪七歪八,但看在她J乎可以予取予求无需客气的份上,暂时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了。毕竟,这另外一棵树似乎还被一P树林遮蔽着。

雪渐渐下大了,纷纷扬扬撒落一地,渐渐在地上盖上了薄薄的一层。一P晶莹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犹如睡着的nv皇脸上,久久没有化开。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也是nv皇人生中的最后一场雪。

第二卷 长安乱 第九十章 长安,终见长安

作为曾经的大唐帝都,长安已经寂寥J十年了。那些曾经自豪地居住在天子脚下的百姓们,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看着洛Y城中笙歌曼舞,忍耐着这长安城的寥落寂寞。就连那些昔日朱漆大门的高墙大院,也在时光的流逝下失Se不少。即使是那些还留在长安的豪宅主人们,往往也都是暮态尽显日落西山。和洛Y那些王公贵族比起来,他们哪里还有脸谈权贵二字?

然而,春寒料峭的正月下旬,长安城却迎来了久违的热闹场面。从长安留守等等头面官员,再到一百零八坊的庶民百姓,人人都陷入了一种无边无际的兴奋和欢乐之中。

皇帝和百官即将回长安了!

由于去岁则天大圣皇后去世,皇帝李显终于有了离开洛Y迁往长安的理由,因此过了最初的守孝期,他便急不可耐地下令迁往长安。对于这样的要求,韦后自是不会反对,相反还是积极的推动者,因为她对于洛Y只有厌恶没有好感。这帝后既然有了决断,其他人自然没有置疑的余地,哪怕是对洛Y有深厚感情的武三思也不敢有丝毫异Se流露在外。

倒是长宁公主对此深有不满,她在加封公主后,在自己居住的惠训坊大肆吞并房产扩建宅院,如今新房子造好还没住上J天,居然就要去长安,她岂不是白费钱?然而,她小小地对韦后抱怨了一次,结果就得了长安三处更大的房产,当下便心满意足偃旗息鼓。

长安城中的人们并不知道朝中地种种议论。这一天,春明门前齐集了百多个大臣,有身着紫袍的三品大员,亦有一身青衣的低品办事官员。虽然天冷风大,但人人都是神情兴奋地等候在那里,一面翘首观望着官道的尽头,一面三三两两地J头接耳,更有人紧张地不时拉扯着衣F下摆,似乎想让自己更T面一些。

帝后銮驾很快就要到了,他们之中的很多人甚至已经J十年不曾见过皇帝。怎能不紧张?

在风地里足足等待了一个时辰,终于有人渐渐撑不住了,尤其是J个头发花白的年老官员。能够从武周末年的大风大L里头熬出来,对于任何人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因此他们比谁都渴望看到那李唐复立,希望能够见一见新君,希望能够重现昔日大唐盛世。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轻轻跺了跺已经冻僵了的脚,却拒绝了旁边人递过来地暖炉。正在这时,也不知道是谁轻轻嚷嚷了一声。

“来了来了!看那边,是厌翟车!”

怎么是厌翟车。不应该是天子所乘的象路车居前么?

领头的长安留守和J个属官面面相觑了一阵,急忙定睛望去。只见远处前导卫士数百,拥锦旗跨腰刀,居中的那辆车通T红Se。H金雕装,朱Se缨,外饰翟羽,紫油,里通。遥遥可见红锦络带丝络的帷幔,前有四匹骏马拉车,看上去异常雍容华贵。及至那一行人渐渐近了,方才有人看清了那招展锦旗上的字,于是低声嘀咕了起来。

“是安乐公主!”

长安和洛Y虽说不远,但先前呆在长安的官员们多半是郁郁不得志的,不可能对洛Y的所有情况都廖若指掌。等候了这么久不见帝后踪影,却等来了一位大剌剌的公主,众人不免都心生不满。甚至有人愤愤不平地抱怨了起来。

“难道我们在这寒风里头苦苦等候地就是那位武家儿媳?要是到头来武崇训从马车上下来,难不成我们还要折腰行礼?”

此话一出,那些在长安蹉跎了数十年的人都忍不住加入了附和埋怨的行列。站在头里的长安留守虽说心中也颇有不满,但却明白那安乐公主深得皇帝皇后宠ai,绝不可怠慢,只得转身提醒了一番。好容易才把众人地那些声音压了下去。

终于。那辆厌翟车在大队卫士的簇拥下在众人前头停下。此时,长安留守连忙率众官施礼。谁知那车前的红锦帷纹丝不动,里头却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父皇车驾大约还得过大半个时辰才到,本公主不耐烦和大队人马慢吞吞地行走,于是便先走一步。你们让开道路,本公主路途劳顿,要先进城去好好歇一歇!”

众官员闻听此话,不禁又惊又怒。要知道,为了迎候天子归来,他们从上到下也不知道在这春明大街花了多少功夫,H土垫道只是轻的,两旁甚至还紧急移栽了不少常绿地松柏,更有无数百姓夹道相迎,这安乐公主即便是天子嫡nv,怎么如此僭越不懂礼数?即使是刚刚曾经安抚了众同僚的长安留守也颇为恼火,上前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回禀公主,陛下尚未进城,公主身为人nv,岂有僭越先行之理?公主既然已经到了,不如下车与我等一起迎候陛下,如此既全了孝道,又不会招致人言……”

“本公主的事无需你多嘴!”车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尖厉的声音,紧跟着,那红锦帷稍稍挑高了一点,露出了一只莹白如玉的手,那手中赫然掣着一枚金牌,“看清楚没有,此乃父皇钦赐金牌,你们若是还敢拦在此地,本公主一定参你们一个藐视之罪!”

长安留守站在最前面,那金牌上的字虽然看不清,但料想这并非虚妄,面Se登时铁青一P。强忍反唇相讥的冲动,他便转身对后头的众官喝令了J句,这原本被人堵得严严实实的春明门顿时空出了一条宽敞地通道来。直到那厌翟车和大队扈从带着滚滚烟尘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他才愤愤然地叹了一口气。

“如此飞扬跋扈,将来如何了得!”

官员们如何议论从来就不在安乐公主的考虑范围之内,厌翟车一驶上春明大街,她便挑开了车帘张望着外头,随即扭头抱怨道:“十七娘,这长安看上去Y沉沉的,一座座房子都呆板得很。早知如此,我就该劝谏母后留在洛Y,好歹住惯了!”

凌波还是头一次坐这厌翟车,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此时只好强自笑了笑。透过车帘往外看去,她便看见了春明大街两边夹道欢迎的百姓,又看到了那比洛Y坊墙更高出一截的高大坊墙,心想果然是昔日帝都气象,比洛Y更多出了J分庄严。当马车路过平康坊的时候,她又朝那坊门之内多瞧了J眼。

这里不但住着教坊诸J,有各地地无数进奏院,还有如今属于她地一座大宅子,早她J个月出发的陈珞现在也应当住在这里。

第一眼长安,但见巍峨庄严,宝象万千,只希望她在这里地运气也能一如在洛Y时那般旺盛。

第九十一章 春光乍泄暖人心

据说御驾进入长安春明门的时候,大臣中间甚至有痛哭流涕到晕倒的,夹道迎接的无数百姓发出了响彻云霄的欢呼声,J乎惊到了驾车的御马,至于冬日里牡丹开放紫芝现世等等诸如此类的祥兆那就更多了。总而言之,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了一P喜庆的欢腾中,就连酒肆中的美酒也多卖了两三倍。

借着这不得了的东风,曾经在洛Y南市赫赫有名的永嘉楼则是在洛Y西市盛大开张,头一天就引来了熟客无数,更有不少慕名前来尝鲜的人。那沽酒的酒香迎风飘散,人人都是红光满面兴奋难当,整个一条街醉了,整个西市醉了,整个长安城醉了,乃至于整个天下仿佛也一起都醉了。

凌波回到自己的新家也是好一阵痛饮,三大碗酒下肚,心里身上都暖和了,她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

同乘公主的厌翟车招摇过市,这种勾当有一次就已经够了,所以她坚决拒绝了安乐公主一起住在宫里的提议。现在是李家天下,要是她在长安大明宫中厚脸P住着,赶明儿非倒大霉不可,她可不像某人那样有李显的金牌保护。值得庆幸的是,安乐公主正在长安的无数高门大院中挑挑拣拣,如今暂时住在宫里,她可以有一段时间的自由日子了。

要说她现在所住的这座宅子,当初那位旧主人也是名声赫赫权倾一时的人物。那是太宗临终前的托孤重臣褚遂良,不但写得一手好字,玩弄权术也同样是一把好手。在永徽年间和长孙无忌两个齐心协力,开创永徽小盛世地同时,也把所有不顺眼的人都打发了。谁知男X政敌固然都除了,褚遂良却Y沟里翻船碰到一个更狠的nv人,于是昔日光鲜亮丽大宅门,之后却辗转换了好J个主人,最后落在了她这个武家人手中。

这宅子还随附奴婢上百,连家具带摆设应有尽有,也省去了她安置的麻烦。虽说厌翟车行路如履平地,但这么好J天的车坐下来她也是浑身如同散了架子。此时也不耐烦再应付这一拨拨的奴婢,索X把事情全都丢给了楚南和朱颜,自己则是让人烧了热水去洗浴。好在这新居比她当初在修行坊的旧宅更加齐全,那用来沐浴的宝月阁造得富丽堂皇,也不知道这地是不是武三思原本打算留给安乐公主的。

打量着那温润晶莹的白玉池,尽管凌波一向自诩为见过世面地人,忍不住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市侩地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价值,这才摇摇头脱去衣F进了里头。将整个身子泡进这烧得刚刚好的热水中,她只觉得这一路劳累一丝一缕地从身上挤了出来。竟没注意到外头有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直到一双手悄无声息地按上了她的肩膀,她方才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甚至来不及睁开眼睛往后瞧,便直接顺着那胳膊往前一拽。这下可好。只听扑通一下水声,一个人影就重重地跌进了水中,紧跟着就是一声惨叫。等她定睛看清楚池子中的那个人,表情立刻尴尬了起来----这偷袭的人并不是她料想中这宅子的原主特意安排的什么美男,而是小美人陈莞。只不过如今成了落汤J美人。

她慌忙上前把人从水里拽了起来,瞅了一眼那张水淋淋的素面,她索X拿起挂在池边的软巾递了上去,没好气地在陈莞脸上抹了两下:“怎么进来连个响动都没有!还有,你明明是管帐房的,跑到这里来G什么?难道没人告诉你,我沐浴地时候不喜欢有人在一边?”

陈莞刚刚那一下跌得七荤八素,此时虽说脸上的水珠没了,但身上的衣F和头发完全都S透了。好容易稳住身子之后立刻连连打了三个喷嚏。听到凌波这么问,她顿时委屈地答道:“我正好有事情要禀告,门口紫陌顺手就把小姐的衣F递给我,还说小姐旅途劳顿,问我会不会按摩,我进来地时候见小姐你似乎在闭目养神。所以没敢打扰。”

“紫陌那丫头人小鬼大。她是在诳你呢!”凌波又好气又好笑,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小丫头。紧跟着。她方才发现陈莞那一身衣F紧紧贴在了身上,恰恰勾勒出了无比美妙的曲线,当下便笑道,“好了,既然你这身衣F都S了,那就赶紧扒下来好好洗洗。这一路闷在车里,你大约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对了,既然你会按摩,顺带帮我好好捏J下,我胳膊腿都是疼的。”

陈莞原也不习惯在人前宽衣解带,可此时身上S嗒嗒的,混合着汗水尘土更加难受,再加上对面的nv主人笑YY地看着自己,她便咬咬牙点点头。她昔日也是养尊处优地大小姐,虽则被发卖,可毕竟在F侍人的勾当上并不熟悉,那一手按摩的技巧还是芙蓉馆的教习YB着学的,原本是用于取悦男人,谁知道如今竟派了这种用场。

凌波身边一向只用朱颜紫陌,紫陌年纪小,朱颜又是出身宫人,所以在这些沐浴上头的勾当她从来都是自己解决,也分不清陈莞的手法有什么不同。直到她夸奖了一句之后,忽然觉得臂膀上力道一轻,继而发现陈莞面Se通红,她方才察觉到了一丝端倪,继而便笑了起来。

“你大哥如今在外头帮我办事,我和他定了十年的契约,十年之后便放你们俩自由身。陈莞,人最初的命乃是生来注定,能够改变地机会虽然微乎其微,但始终还是有机会的。你从金枝玉叶零落尘埃,此中T会我自是感觉不到。不过,我一月之间失去父母,继而置身在一个尔虞我诈的吃人地方,也并不比你好过。我需要的不单单是如臂使指的奴婢,所以读过书的你无需妄自菲薄。至于F侍男人……不是我夸口,将来往来我这座宅子地nv人,远远比那些男人来得尊贵,你明白吗?”

这算是清楚无误地承诺了,陈莞心头一凛,立刻重重点了点头。正打算拧G软巾给凌波擦身子,她猛然想到了自己刚刚进来的正事,连忙开口说明道:“刚刚安乐公主派了人来,说是已经说动了陛下,预备闰月就下诏诸公主开府。还说既然公主开府,那nv子便可一样当官,问小姐是不是也想在公主府随便拣一个官当当。”

公主府地官……比得了上官婉儿如今的内相风光么?凌波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还是不要去出这个风头的好。反正安乐公主大约也就是心血来C,多一个官多卖一份钱,她的拒绝绝对不会惹那位金枝玉叶不高兴的。

第九十二章 春光明媚踏春行

哪怕住在长安的已经的算第二流人物,但第二流人物也ai显摆,所以往年三月三的踏青出游好时节,路上随处可见鲜衣怒马的公子。然而这神龙二年的三月三,路上倒是有不少锦衣华F的仕nv带着三三两两的侍nv出游,自命风流的少年公子们却都不见了踪影。平常看惯了那帮纨绔子弟跃马长街招摇过市的百姓不禁都纳闷了,难道皇帝回来了,纨绔子弟也收了X子?

和洛Y相比,长安的街道更对称更严谨,记起路来也更方便,所以凌波只花了J天便摸清了地形。这三月三乃是禊赏的好时节,虽说她自从父母亡故后就很少在意这么个节日,但如今既然有闲,她便决定去曲江池走一遭,也好看看景。她照例换上了一身少年打扮,又B着陈莞和朱颜换上了男装,竟是把武宇等四个正牌子男人留在了家里。

“小……公子,你这样子大剌剌出门,万一又遇上了刺客怎么办?”

听到朱颜这熟悉的唠叨声,凌波不禁莞尔一笑:“我又不是什么真正的重要人物,谁吃饱了撑着一而再再而三找我麻烦?至于只带你们俩自然还有一个原因,你看看你四周左右,能找到J个好容貌的男人?”

朱颜和陈莞闻声愕然,举目四顾方才发现,这周边虽说有不少骑马人,但除了少部分和她们三人一样nv扮男装的仕nv之外,就是一些年纪明显偏大的男子,而且大多是歪瓜烂枣。J乎没一个顺眼地。对于这种情形,陈莞面露茫然,朱颜却心有所悟,忍不住开口问道:“听说七公主开府之后,正在大肆征召府官,那些长相清秀的可是都想前去应征辟?”

凌波晒然笑道:“要是那么简单,我何妨把武宇他们四个带出来充场面?这些天长安城好些人家长得俊秀些的儿郎都莫名其妙不见了,倒是J位公主家里头多了好些清秀的仆役,你说换作是你,还会随便出门么?就算是世家子弟。据说相貌出Se的也会接到公主府的帖子,这时候要是谁还在外头抛头露面,岂不是羊入虎口?”

尽管陈莞和朱颜都听说过那些公主们的强势,但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感到匪夷所思,外加心头惊骇,前者更是不可避免地思念起了独自居住在外头的兄长---陈珞亦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若是常常在外走动,不会因此被人抢了回去吧?

然而,仿佛是为了印证凌波刚刚那番话只是P面之词,原本都是各自策马慢行的大街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地马蹄声。继而便有十J个人骑马飞驰而过。即便只是惊鸿一瞥,但凌波亦能看见间中有好J个衣衫华丽的年轻人,比起那些眉目如画宛若nv子的美男来,这些人都流露着一G难得的英气和刚强。绝非是文弱书生。

瞧见人家似乎是往曲江池的方向行去,凌波便轻轻拍了拍身下初晴的颈子,回头吩咐朱颜陈莞跟上,一夹马腹就追了上去。后头的陈莞见机得快,飞也似地纵马跟上。朱颜微微一怔落后半拍,自然就落在了后头。

三月的曲江池正是桃花盛开杨柳垂绦,一眼望去,那翠绿中点缀着桃红,再加上其他争艳的百花,自是美不胜收。微风拂过,清澈的水面在明媚地Y光下映出无数粼粼波光,间有各Se飞鸟在其上飞舞嬉戏,时不时一头扎下水觅食。恰似一幅让人赏心悦目的画卷。虽说年轻男子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没法在这禊赏,但仕nv们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纷纷在水边放下了各式各样地觞杯,顺便许下各种各样美好的愿望。

凌波本就只是为了凑热闹来的,所以在曲江池没有找到刚刚那拨人,便把这事情抛在了脑后。拣了个还算空的岸边。她轻轻把一个觞杯放在了水面上。目送着它晃悠悠地荡开了去,却没有许愿。而是望着水面出神。

“没想到你居然也凑三月三的这份热闹!只可惜庭州那地方虽说水C肥美,少爷却不是那么附庸风雅地人,这时候肯定在主人的督促下苦练武艺,没时间找条河放下他的牵挂。”

离愁别绪忽然被这煞风景的调侃给冲得一G二净,凌波顿时恼羞成怒,转过头来怒喝道:“罗琦,你存心想和我作对是不是!”

见那个黑面神P笑R不笑地耸了耸肩,她只得冷哼一声,暗想裴愿那个该死的小子留谁下来不好,偏偏留下这么一个油嘴滑舌的可恶家伙。正在这时候,她忽然瞥见刚刚在路上遇见的那十J个人从不远处经过。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那个被人簇拥在当中的锦F青年,比起武崇训崔那样的美男子,他可说是相貌平平,但那笑容却不似达官贵人始终带着嘲弄,而是流露出J分爽利来。而在他身旁,赫然是一个举止翩翩地年轻男子,而且竟然是凌波认识的人。

这一惊之下,她忍不住盯着人家死死瞧了一会,直到罗琦咳嗽了好J声方才惊醒过来。

“那是你的表姐夫定安公主驸马王同皎。咦,那个陈珞不是你的人么,怎么和这么个正牌子金枝玉叶混在一起?对了,听说这些天在外头抢男人的公主当中也有那位定安公主,那位驸马爷还真够倒霉的,也不知道那位公主给他戴了多少绿油油地帽子。”

虽然有不少人知道武家十七娘之名,但凌波对于公开场合抛头露面地事情向来是能躲则躲,再加上定安公主并非韦后所出,所以她和这位公主打照面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和王同皎自然差不多算是路人。此时,听罗琦这么一解说一质疑一感慨,她忍不住又斜睨了这家伙一眼,暗想他做个收集情报地头子倒是很称职,连这种只有虚名的驸马爷也认识。

而紧跟着,罗琦这个黑面神又嘿嘿笑道:“要说这位小王驸马还有一件事大大出名,那就是他老婆喜欢收集美男,他却喜好结J豪杰,所以夫Q俩各顾各的,全都不管对方的事,所以甚至有人说他好男风的。我看你得提醒你那个陈珞,总归得小心一些。”

这种话凌波还能当是玩笑,陈莞却一下子面Se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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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曲江池虽则是平民百姓都可进入赏玩,但一墙之隔的芙蓉园却是皇家禁苑。尽管隔着高高的围墙依旧能看见内中灿烂的桃花和华美的亭台楼阁,可纵使是再有钱有权的人也只能望墙兴叹,纵使是王同皎这样的驸马亦是只能在高墙下驻足P刻。

“李唐江山好容易恢复,却依旧便宜了武家人!”

凌波装作无心路过的时候,隐隐之中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了这么一个声音,循声望去的时候却和陈珞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倒还能露出一个没事人般的笑脸,一直冷着一张脸的陈珞却B然Se变。看到那家伙看着她的复杂眼神,她不禁心里暗叹。果然,当陈珞J乎忘却了自己的尴尬身份的时候,她这突然出现还真够刺激人的。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Y光渐渐有J分刺眼,晒在身上更添了J分燥热,曲江池边上放觞杯的人也渐渐少了。三三两两的游人们各自拣G净的地方坐了,若是平民百姓,少不得J个同伴张罗出一块地方,而像王同皎这样的正经金枝玉叶,则是自有仆人前后奔忙,在一棵大树的树荫底下铺开了地方,琳琅满目摆上了各Se点心吃食,竟是丝毫不逊于家里的用度。包括陈珞在内的其他十J个人坐在王同皎左右,已经有人慷慨激昂地说起了国事。

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下,凌波正把罗琦支使得团团转。她虽说如今有钱,但今天出来也只是准备了三Se点心,和那边十J个人J十样吃食的排场比起来自是寒碜了不止一星半点。她却丝毫不在意那些。等一应布置完之后就在正中翘足而坐悠然自得,时不时还和陈莞朱颜调笑J句,像极了小户人家的懒散公子。

罗琦不是裴愿,他长得面黑其貌不扬,初看之下仿佛还有些轻浮,心思却缜密得很,此时忙完了一PG坐下,听那边飘来了对于朝堂大事地种种议论,忍不住便哼了一声:“一帮夸夸其谈的家伙,要是当今那位天子只讲正道。为什么五王如今一个不剩全都给贬出去了?还说什么J夫YF之类的话,难道是嫌命太长了!”

他一面说一面转头看着凌波,怀疑地问道:“武大小姐,莫非你是让你家那个美男子过去当探子不成?”

“首先,我不是什么武大小姐,武家排行老大的那位大姐早就死了,如今连尸骨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其次,就算我要派探子,凭陈珞的这相貌,我也得把人送给安乐公主或是长宁公主。王同皎一个驸马算什么?”

话虽如此,凌波却着实对陈珞的效率有些吃惊。虽说王同皎这架势看上去似乎是喜aiJ接三教九流的,但陈珞只凭一个假身份一张冷面孔却能够混得风生水起,本事依旧不可小觑。果然。这样的男人只用来暖床确实可惜了,还好她不曾暴殄天物。

“小……公子,你快看!”

正当她脑袋中转着某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忽然只觉得袖子被人狠狠拉扯了J下,那劲儿大得仿佛要把整只袖子都扯下来。再听到这么一声。她便抬头望去,这一看之下她顿时愣了神。才道是如今的俊俏少年郎怕被公主们抢了去个个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今天倒好,一出来就是四个!那个居中顾盼自得神采飞扬地,不是崔又是谁?

崔氏四兄弟前呼后拥从人无数,并不比定安公主驸马王同皎弱了声势。今年这三月三的曲江池原本就是男少nv多,四兄弟又是前呼后拥排场十足,再加上全都是丰神俊朗的美男子,往那里一站便吸引了无数nv子的倾慕眼神。倒没有功夫分神注意别人。所以,树荫底下的凌波眯着眼睛看了一会,便在陈莞大腿上轻轻拍了一记。

“不用担心,崔家兄弟J个眼下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愿意嫁崔家老二为妾的人多得是,他有钱有势还怕买不到人?再说了。有我在。他要是再敢提纳你为妾的事,我一定大B子将他打走。哼。就是嫁一个平头老百姓,那也至少比崔家那无耻的家伙强。博陵崔氏是大世家,不当高官求个一辈子太平总不成问题,崔要搏富贵投了武家,连带着自家其他兄弟都捎带了进去。若是武家常青也就罢了,可若是武家败了,他这个走狗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咳!”

凌波说着说着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武家人,平日一向藏在心里头的感慨竟是一G脑儿全都倾泻了出来,谁知道话说到一大半,对面地罗琦忽然莫明其妙地连连咳嗽,恰恰打断了她的话。她正想教训这家伙J句,忽地感觉身后仿佛有人,顿时心头大凛,深深吸了一口气便镇定地转过头。一看清了那人,她忍不住呆了一呆。

刚刚她还看见王同皎这堂堂定安公主驸马坐在那边大树底下听人高谈阔论,怎得忽然跑到这里来了?

“好,果然说的好!虽则有道是宁为英雄妾,不为庸人Q,可这崔家J个确实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儿,没来由辱没了博陵崔氏地名头,确实不值得倾心!想当初吕布被人称为是三姓家奴,可人家吕布好歹在战场上还有J把刷子,这崔先是为桓彦范敬晖耳目,见势不妙就立刻倒戈投了武家,要说卑鄙无耻,只怕放眼天下也找不出J个人比得上他!”

听到三姓家奴这个名词,凌波忍不住就想翻白眼,然而她没料到的是,眼前这位驸马说到兴头上竟是忍不住在她的肩头重重一拍。这下可好,毫无防备的她竟是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好容易稳住身子之后,她顿时要多恼怒有多恼怒。可这半肚子恼火的劲头,却在人家侧身一步上前来施礼说出一番话之后,化作了满腹哭笑不得。

“我刚刚见公子坐在这里冷眼看游人如织,眼神却寂寥得很,一时意动就想结J一番,却没料到听到对武家如此中肯地评判,料想定是同道中人。倘若不嫌弃,我那里有酒有菜,更有同伴十J人,不如过去同饮如何?对了,不知道公子该如何称呼?”

人家主动找上门来,凌波却不好摆出什么冷脸,再加上她也对王同皎有些好奇,遂隐去了自己的姓氏:“我姓凌,在家排行第七,小王驸马称呼我七郎便是。”

被王同皎半邀请半强迫地请过去和一堆货真价实的大男人同席,当看到陈珞苦笑无奈的模样,当看到慷慨激昂的始终只是那么J个人,其他人却只负责拍手叫好赞人捧人,凌波终于明白,所谓的结J豪杰,原来就只是这么一回事。

大多数的人,仅仅也就是为了混一顿闲饭吃,仅此而已。

第九十四章 那寂寥的眼神

七公主开府的消息在坊间很是热议了一阵,J乎是所有人茶余饭后的最大话题,但现如今这个议题已经转变成了另一个---那就是买一个真正称得上府官的头衔,究竟需要多少钱。要知道,大唐立国之初官吏就有定数,员内官只有数百,品官最贵,现如今只要有钱就能弄个官当当,甚至还有金枝玉叶的公主在后头撑腰,谁不乐意?

“一个典签十万钱,一个行参军事二十万钱,一个参军事三十万钱。若是想买一个录事参军事……嘿嘿,那得五十万钱!”

“天哪,就这样外头还有人排队,这公主得有多少钱落下腰包!”

“切,这不是得填补填补么?就这两天翻新宅子,花出去的钱就和流水似的。再说,咱家公主又不像长宁公主和安乐公主,虽说在皇后面前得脸,可终究不是亲生的,没那么多赏赐。这着安乐公主的模样学着,指不定那无底洞更大!驸马爷只知道结J豪杰,这开销的事情公主不管谁管?”

凌波被王同皎生拉Y拽进入定安公主第的时候,就听见两个仆役在那里窃窃S语----说是窃窃S语,其实那声音J乎就和光明正大地聊天没什么两样----她有意留心了一下王同皎的脸Se,发现那位驸马爷仿佛没事人似的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顿时钦佩了起来这大唐的驸马爷,果然是天底下第一苦差事。如此看来,她那位J乎不曾打照面的公主表姐也是一个彪悍地nv人。

这定安公主的宅子虽然比不上凌波昔日曾经造访过的两座公主豪宅。但却是长安城第一座新鲜出炉的公主第,内中不少地方还在大兴土木,从已经完工的J处楼阁就能看出那富丽堂皇奢华贵气来。今天前来造访的十J个人中,有些人来过,有些人没来过,有些人和王同皎J情深厚,有些人却像凌波一样是被人家三两句邀约来的,自是各有各的心事,走着走着就分成了J拨。

虽然自己就是那J个人诛之而后快的武家人,但凌波完全没有这个自觉。一路走来虽不至于附和某些人对于武家的肆意指摘,却不曾露出一丝一毫地异Se,仿佛人家咬牙切齿喊打喊杀的人和她没有丝毫关系。朱颜和陈莞都是下人,因此进门之后便有管事负责招待,料想两个大姑娘在这公主第总不至于出事。至于罗琦则是早就借机会溜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溜去向某人报信。

她能忍得住,别人却忍不住。趁着前头的那些人还在边走边义愤填膺地大发感慨,陈珞忽然把一把拉住了凌波,沉声问道:“你也太逞强了!这王同皎虽然是驸马,但素来痛恨武家人。结J的都是些和武家不对路的人物。这要是被人识破你的身份,你别以为能够安然无恙地出去!”

凌波古怪地看了陈珞一阵,忽然笑了起来:“你以为我真那么有名,是个人就会认识我?不就是和武家不对路么。到时候我在席上破口大骂一番,谁会怀疑我和武家人有关?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说得起劲,但真正要做事就成了缩头乌G,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王同皎果然不负其豪爽的名声,直接吩咐在诺大的庭院中摆开了宴席。珍馐美酒之外。尚有家伎献艺,于是酒酣耳热之际竟是有不少人搂着侍酒的姬人放L形骸,一时间席间一P混乱。这种事情在达官显贵家里原本就是司空见惯,因此凌波目不斜视,只是淡淡地啜饮着杯中美酒,心中暗自嗤笑。

所谓豪杰,原来就是这样的!倒是陈珞那小子有些急智,竟是借着酒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是不是也可以仿效一下?

然而。她正这么想着,却不想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记。转头见是王同皎,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及至看到对方朝自己做了一个噤声地手势,又招手示意她出去,她方才恍然惊觉。想到自己刚刚在席间虽没说什么话。但好歹旗帜鲜明表示了态度。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她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从容地跟了出去。

出了庭院转入一条小径,在林荫中穿行了一会,便只见曲径通幽处赫然是一个精致的亭子,其中已经坐了好J个人。凌波远远地扫视了一眼,发现这J人都没有在刚刚的酒宴上出现过,其中两人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另一人则是比自己年长少许。等她跟着王同皎进入亭子之后,那三人便齐齐起身拱手,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她脸上。

“周大哥,仲之,延庆,这位乃是我今日刚刚结识地凌七郎。早先在曲江池游玩的时候,恰逢崔氏四兄弟出行,别人都是艳羡不已,他却在那里说那崔乃是武家走狗,还对随行的美婢许诺说绝不会将她送与崔家老二为妾。如今崔家攀上了武家,人人都是趋之若鹜,少有人有这样的志气。兼且刚刚席上J乎人人放L形骸,偏偏他冷眼旁观,果然是有志不在年高!”

王同皎虽说豪爽,只得顺眼的人便会引为上宾,但真正带到这聚贤亭地人却是极少。刚刚那三人见凌波年少,心中都未免不以为然,此时听了这番话方才为之释然。

“今日能够有缘相知相善乃是缘分,七郎,这位是周,这是张仲之,这位是祖延庆,都是我的至J好友。从今往后,我这聚贤亭便又多了一个好朋友了!”

凌波正准备满脸堆笑,忽地想起刚刚王同皎的介绍,遂淡淡地一一见过众人,脑袋里头却是一团乱。她从来没有结J过豪杰,所以实在不明白王同皎这结J人的标准----倘若只是骂骂人,外头那些人比他骂得狠多了;倘若只是要考较不为nvSe所动,外头似乎还有J个人可以中选……想到王同皎先头就说过她冷看游人如织眼神寂寥,她隐隐约约若有所悟。

她仔仔细细又端详了王同皎一眼,发现他虽然笑得爽朗说得真诚,眼神深处却隐约流露出一种她很是熟悉的意味。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高贵公主,拥有祖上留下来的大笔财富,无论走在那里都是前呼后拥……哪怕他结J的朋友再多,骨子里仍然是寂寥的。

一心打量王同皎地凌波并没有发现,在那边的树林里头,正有人正死死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牢牢刻在心里头。

第九十五章 纵酒当高歌,灵药赠知己

牛R炙、羊R羹、鹿舌、辽泽野J、蒸ru鸽……案桌上林林总总的R食,足以让最挑剔的贵人食Yu大开,足以让平民为之瞠目。然而,和J个大快朵颐的男人比起来,凌波看着满桌的R简直是Yu哭无泪。要知道,她刚刚在曲江池游玩的时候已经很是吃了一些点心填肚子,刚才在外头就只是少许喝了J杯酒,而现在更都是油腻腻的R食,纵使是汤也是羊R羹,她哪里能咽得下去?

于是,她眼珠子一转,只能假称自己父母亡故之后,曾经立誓三年不吃R食。

好在大家对于这样的解释都没有怀疑,王同皎甚至含笑点头道:“百善孝为先,如今还似七郎这样守誓的人实在是不多了。既不能吃R,今天我这里备有各Se好酒,定要开怀畅饮谋求一醉!这是陛下年前赏赐我的桑落酒,还有我自己亲自酿的碧芳酒和松醪酒,来来来,大家都浮一大白!”

面对这样的殷勤相劝,凌波索X把心一横,G脆利落地喝G了一斛。然而,面对接下来的阵仗,她很快就后悔起了自己的强装豪爽。她平日打J道的男人实在有限,诸如相王这样身份的多数都是浅尝辄止,李隆基的酒量更是够呛,裴愿则是没试过。所以,当这些人喝酒犹如喝水似的,劝酒的由头更是左一套右一套,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悄悄作弊,好在这一套勾当无人察觉,她也就趁势装起了半醉。心中思量着脱身之计。

“尽忠孝,立殊勋,少白头。弱冠论兵安天下,古来靖难J人还。旧日千金贵家子,今日雄狮远近闻……”

这时候,却有人忽然以箸击碗,扬声高唱了起来。那声音虽然嘶哑,却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豪迈之气,听得人热血贲张。凌波虽然是nv儿身,也不禁和其他人一起合着拍子击掌。及至那人唱完。她细细品味了一阵,这才发现这首歌从头到尾都是在赞颂王同皎弱冠匡扶社稷的壮举,当下便莞尔一笑。

葡萄酒、青梅酒、桑落酒、松醪酒……林林总总地酒灌了一肚子,眼见这聚贤亭的其他人都醉得人事不知,总算是还有些余力的凌波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神情复杂地望了四人一眼,挣扎着想要顺原路走回去。然而,她还没下第一级台阶,后头就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七郎果然是好酒量,年纪轻轻就能喝过周大哥他们这些好汉。”

凌波吓了一跳。转头看时,却见王同皎正用炯炯的目光看她,差点以为自己的身份被人识穿了。好在她刚刚喝酒不少脸Se绯红,因此这惊讶的情绪很快遮掩了下去。她故作自然地耸了耸肩。却没有回归原位,而是淡淡地说:“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就常常和我一同喝酒,自从他去世之后,也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独酌了。喝酒喝得多了,酒量自然而然也就历练了出来。却不想小王驸马也有如此酒量。”

“我和你不同。”

王同皎微微一笑,忽然站起身来。和刚刚凌波颇有些跌跌撞撞的步子不同,他脚下却是极稳,J步就来到了凌波身边,负手叹道:“我虽然出身琅琊王氏,自小便有无数人众星捧月,却常常在夜间被噩梦惊醒,若不是一个道士说临睡前喝酒就好,只怕我少年也、就夭折了。奇怪的是别人都有酒量。偏偏我千杯不醉,曾经通宵达旦饮酒三日却仍是头脑清醒。”

听了这话,凌波不禁为之咂舌,正准备感慨两句,谁知道王同皎忽然摇头苦笑道:“屈子有云,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七郎你大概笑我是酒桶,却不知道我最恨地便是这天生酒量!Yu求一醉而不可得。Yu断烦忧而不可得,天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倒霉更可恨?”

想到王同皎没事情就把那么一帮人带到家里狂欢痛饮,在这聚贤亭三五至J好友也是如此,偏偏眼看别人酩酊大醉,身为主人却偏偏还是醒着,那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感觉让凌波生出了J许同情,忍不住就问了一句:“小王驸马如今官高爵显,又得Q公主,若是在我这外人看来,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又何必非得钻牛角尖?”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王同皎忽然转过身直直地看着凌波的眼睛,忽然捧腹大笑道,“官高有什么用,在别人眼中,我不过就是一个靠着娶了公主方才有如此高官的驸马都尉!至于爵显,别人会说那是家世,会说那是因为我听了张柬之张相公的劝谏,却不会考虑我从中思考了多久,不会考虑我究竟冒了多大的风险!哈哈哈,七郎,你既然没醉,可愿意和我去看一样东西?”

凌波已经被王同皎这一席话给说得心怀大动,此时听到这建议,她竟是本能地点点头。等到跟着王同皎来到了一个四周都是绿树掩映的院子,她方才想起如今这是孤男寡nv,顿时提起了警惕之心,一只手连忙悄悄握住了自己腰中的那个带钩。

然而,王同皎并没有回头看她,而是径直进了中间那屋子。宽敞的房间中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只有一个硕大地丹炉,旁边还有两个正在看守丹炉的童子。这时候,凌波终于想起了贵族中间蔚为流行的炼丹术,脸Se顿时有些不太好看。对于那些想要求长生却送了X命的人,她自然没有多大好感。

王同皎越过那丹炉,从后头地架子上取了一个锦匣,这才转过身来,脸上的愤世嫉俗和讥诮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你看到的丹炉是用来炼五石散地,我既然没法求酒醉,就只有用这个方才能领会到那种神仙似的境界。”说到这里,他忽然轻轻一弹打开了那锦盒,信手将一个瓷瓶朝凌波丢了过去。

“这是我炼制五石散时意外炼出的一种小玩意,既然和七郎你有缘,便送给你留个纪念吧!这Y对于外伤有奇效,只要一丁点就能止血生肌,只不过我再想炼制的时候却再也没有成功过。”

凌波捏着那个小小的瓷瓶,心里头除了迷H还是迷H:“你我今天只是初识,为何……”

“人生在世不外乎一个缘字,我看你合眼缘,我想你答应到这里来大约也是同样道理!男nv之间若是如此叫做一见钟情,却不知道我们两个大男人有这种感觉叫做什么。我只希望七郎你闲来无事的时候到这里坐坐,陪我喝喝酒,就这么简单。”

第九十六章 从天而降的大哥

J浅言深的事情,凌波素来是不肯做的,所以适才在聚贤亭中和众人厮见时,她一直都淡淡的,当某些人说出某些过激言论的时候,她甚至还会出口提醒制止。她又不是真的想来当卧底,当然没想和这帮人走得过于亲密。毕竟,以武三思的为人秉X来说,只要他知道这里有这么一个痛恨武家的小团T,一定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苗头连根掐断。

可事实偏偏和她的设想大相径庭。那些人对朝政肆意指斥,甚至连武三思和韦后的J情也敢拿来辱骂,这也就算了,可她不但在这里看到那些东晋名士曾经疯狂F用的五石散,更没有想到王同皎用它作为麻醉自己的良Y。揣着那个瓷瓶回到了聚贤亭,她又被王同皎拉着喝了一轮酒,好在这时他用五石散佐酒F用,很快就燥热地出去散步了。

直到确定王同皎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来,她方才急忙将张仲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开,旋即站起身来。又喝了这么好J杯,刚刚坐着的时候还觉着好,这一站起来,她便感到脑袋发昏脚下虚浮,再看看四周好J个大酒瓮还有那三个烂醉如泥的人,她顿时只得扶着那柱子挪到了亭子外边,任由那犹带着寒意的春风吹了一会,这才踉踉跄跄往外走。

好在她的认路功底相当不错,顺着那弯弯曲曲四通八达的小道居然成功回到了最初的庭院。然而,如果说刚刚那里头还是放L形骸,那么现在就是完全不堪入目。而陈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望着那些滚在地上的男男nvnv,她地嘴角忍不住chou搐了一下,旋即一把捞住了一个刚刚偷看得起劲,现在却想溜号的仆役。

“我带来的那两个随从在

“在……在外头大院子里头……”

瞧见那仆役虽然话说得不利索,眼睛却贼溜溜地朝自己脸上看,正在气头上的凌波忽然Y恻恻冷笑了一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就将人从那个侧门扔了进去。听见里头扑通一声后便是一阵嚷嚷,紧跟着又是种种不堪入耳的声音,她拍拍手便摇摇晃晃地向外走。穿过J个门头,她终于看见了已经急得团团转的朱颜和陈莞。

“公子。你可是出来了!”

朱颜喜出望外地奔上前,见凌波浑身酒气顿时大愕,慌忙示意陈莞搀扶了另一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扶着人往外头走。到了门外看到此间仆役牵出了已经洗刷G净的三匹马,她顿时犯了难。自家主子分明是喝得半醉,这怎么骑马回去?就算骑术好不会摔下来,万一吹风吹出个风寒来,那也是不得了的事!

“朱颜陈莞你们俩去牵马,我自己能走,待会找个车行雇马车回去。”

凌波虽然没有酩酊大醉。但她也没打算逞强到醉醺醺地骑马。看着陈莞朱颜手忙脚乱地牵马,她便扶着墙根慢慢往前走。这时候,原本觉得凉爽清新地风忽然变得燥热了起来,让她很想拉开领子。或是G脆脱下外头的衣裳。

就这么挣扎走出去不远,她猛然间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G**辣的东西顺着喉咙涌了上来,慌忙弯下了腰抠着嗓子,稀里哗啦呕吐了一地。如是两三回之后。她终于感到胃里头完全空了,人也仿佛好受了一些,但脚下竟是半步也挪动不得,若不是扶着墙的手还有些力气,只怕她就要一头栽倒了。

就在这时,一双手忽然扶住了她的肩膀,紧跟着就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不会喝酒就不能少喝点吗?还有,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大剌剌地和王同皎混在一起。难道不怕人家识破你的身份后起了歹心……”

“谁说我不会喝酒的!”凌波死命一甩手,却没能挣脱开那双牢牢钳制着自己肩膀的爪子,顿时心头火起,转头怒目而视道,“喂,你又不是我爹。又不是我的亲兄长。凭什么管我!”

“我和裴兄弟已经义结金兰,我就算是他地大哥。好歹也得代替他看着你!”这话一说,凌波顿时郁闷了,在心里把那个愣小子骂了个半死。这就算你小子要学人家拜把子,告诉我一声不行么……等等,这该死的李三郎就算是裴愿的大哥,可和她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他就有权代替那个愣小子看着她!

然而,等她回神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一辆宽敞豪奢地马车上,嘴里还被人灌进了一种清凉微苦的YT。隐约瞥见朱颜和陈莞也都在车上,她顿时心神一松,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临淄郡王第位于积善坊右町,正是五王子宅的第二户。由于临淄郡王李隆基为人豪侠任义,时常结J某些不得志的低品官员,所以家里的开销一直都很大。这一日,王宁正在查看账本,忽然看见一个侍nv在外探头张望,便不悦地喝道:“鬼鬼祟祟做什么!”

“启禀王妃,奴婢刚刚正好去了外头,结果瞧见……瞧见……”那侍nv吞吞吐吐了一阵,终于咬咬牙道,“奴婢看见郡王亲自搀扶着一位眉清目秀地醉酒公子进了自己的院子。”

王宁心中一阵恼火,暗想就算是丈夫带回来一个nv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更何况一个男人,当下便斥道:“三郎朋友遍天下,带一个醉酒的好友回来醒醒酒,这点小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侍nv被训得脸Se一白,旋即咬着嘴唇辩白说:“可奴婢瞧着那人像是上回和裴公子一块来的……”

一句话没说完,王宁忽然霍地站了起来,面上的表情很有些复杂。她出身大家,从小便被父母教导要贤惠戒妒,所以无论丈夫有多少侍妾,在外有多风流,她从来都不管不问。只不过,那个武家十七娘却给她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若是丈夫坦白说对其倾心也就罢了,可他却死活不承认。偏偏她只是暗中打听了两句,不但太平公主和相王都提出了警告,丈夫竟险些大发雷霆,她心里自然愈发疑忌。

她终于定了定神缓缓坐下,摆出当家王妃的架子镇定自若地说:“你吩咐下去,就说今天这件事不得传扬出去,也不许S底下议论半个字。若是有违令地,休怪家法无情!”

第九十七章 这边厢风度翩翩,那边厢丑陋绝顶

在外头过夜对于凌波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不在意。尽管反复确认昨夜确确实实是朱颜和陈莞换洗F侍的,她还是忍不住狠狠瞪了那该死的李三郎一眼。

就算你自己不能和我走得太近,难道就不能找个人送我回去!

李隆基却仿佛没看见那仿佛要喷火的目光,只是笑YY地倚门而立。直到那个特别的小丫头扭头转身而去,自顾自地在铜镜面前束发梳妆,完全把他当成了不存在,他方才只得轻轻咳嗽了一声:“十七娘,昨天夜里裴兄弟正好有信送过来。说是庭州附近西突厥余孽和官兵J战了一次,两边各有伤亡。他恰逢其会,斩杀了两人生擒一人,虽不能计功,却被人称作是勇士。”

凌波的动作微微一滞,旋即就恢复了原有的流畅。利落地将男子的发冠戴在头上,披上外袍,她这才头也不回地冷笑道:“你也已经说了,他这个勇士是不计功的,别人乐得多称赞J句,好让他以后再去卖命。只不过,既然裴愿回到了他爹爹身边,想必不会像在洛Y一样继续当无头的苍蝇,这种小亏吃了也就算了,总不会再吃大亏。”

“有裴先这样的父亲,裴兄弟在庭州确实不用C心。”李隆基仿佛没听出凌波的讥诮,附和着点了点头,旋即便收起了那幅玩笑的表情,“十七娘,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最好都不要和王同皎有什么牵连。此人人称豪爽,但要我说其实就是缺心眼。我也曾经和他喝过J次酒,但凡酒醉之后,他必定会说话毫无顾忌,甚至连从人都不屏退。他和裴兄弟不一样,身为驸马却粗疏不拘小节,总有一天他会栽在这一点上头。我想,你也不需要用告发他来巩固你的地位。”

人家都说和聪明人打J道就是愉快,但凌波实在看过了太多聪明人,所以对李隆基的明察秋毫。她心中恼火不已。狠狠扔下手中地梳子,见他一脸的真诚和郑重其事,她到了口边的讽刺不觉又吞了回去。

算了算了,看在这家伙还算……好心的份上,也就别计较他那多管闲事了。至于王同皎,她还是让他认为那位姓凌的少年公子已经消失了,那样对两人都好。

带着朱颜和陈莞走到了门边,瞅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她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这点起M的道理还是懂的。于是便道谢了一声:“昨天的事情多谢三哥了,至于你今天的提醒,我也会记在心上。昨天要不是正好碰见那位定安公主驸马,我决不会和他有什么瓜葛。你说得没错。我本来就是武家人,既用不着身在曹营心在汉,也犯不着学人家玩什么反间计。”

说完这些,她正要出门,谁知一抬头就瞥见外头走来了J个人。为首地正是那位举止雍容的王宁。她古怪地斜睨了李隆基一眼,连忙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称了声嫂子,然后根本不给人家说话的机会,恨不得剖心窝似的狠狠道了一番感谢,旋即抓起朱颜和陈莞迅速开溜。一溜烟跑到门口,她才狡黠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位李三郎,心中颇有些幸灾乐祸。

看王宁的模样似乎是来兴师问罪的,李三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然而。当凌波神情气爽驾着初晴放开速度一路跑回家里的时候,却无奈地发现,这一大清早居然已经有客人登门拜访,而且偏偏是她并不怎么感兴趣的客人。其中一位是崔----她昨天刚刚见过,人家却没看见她---而另一位则是生客,声称是先前在她家里当过J天临时房客的郑的友人。好在两拨人乃是先后登门。并没有撞在一起。舒娘和熙娘又是伶俐地,早早吩咐了把他们引到了南辕北辙的两个地方分别款待。

“你们做得很好。楚伯已经老了,以后如果有官员登门也归你们统筹接待。不过要记着,某些人面上道貌岸然心里男盗nv娼,千万别让他们占了便宜!”

这话说得舒娘和熙娘面面相觑,直到凌波走了也愣在那里反应过来。而朱颜却早有T会,此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把那两个莫名其妙的侍nv拉到一边,见陈莞也好奇地凑了过来,她便低声提醒道:“小姐就是这X子,想当初为着有一个L荡子没认出她的身份,想要图谋不轨,她一脚差点没把人家踢得断子绝孙。所以有这样地主子,你们只要记着千万别吃亏,有什么事让她顶着就行了。”

对于舒娘和熙娘来说,朱颜这话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主子?

崔和郑如今乃是武三思的左膀右臂,只不过一边是崔本人,另一边却是郑的友人,所以凌波换上nv装之后,当然先去见了崔。哪知这位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美男子笑YY行过礼后,就双手送上了一份帖子,道是月底便是母亲五十大寿务必赏光云云。

细问之下,她得知武三思地夫人德静王妃纪氏也会前去,据说就连太平公主也答应赏光莅临。这下子她实在想不到借口推托,明知道对方似乎有些居心不良,她也只好答应了下来,暗自盘算到时候死活把安乐公主一起拖过去,也好转移一下别人的注意力。要是还不行,到了那天她G脆装病得了。

事情说完了,凌波便亲自将崔送到了门口,结果人家临出门之前忽然转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听说当日我得以入德静王之门,全是县主从中说项。而县主当日救郑兄于困窘之时,又为他两次登德静王之门,如今德静王对郑兄和我无不言听计从,此等眼光着实令人佩F。素闻上官婕妤才华横溢机敏练达,原本还不信,可自从结缘县主之后,实在是很想拜会上官婕妤一次。”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直到人走了凌波还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上官婉儿那是宫妃,哪有那么容易让人见到的?还有,她都早已经不是县主了,这崔一口一个叫得欢,还狠狠奉承了一番,难道他又有了什么新消息?

然而,当她带着满腹疑问踏进厅堂看见另一位陌生客人的时候,对方的反应却让她大吃一惊。只见那个三十出头满脸红疙瘩的客人一看到她,忽然蹦了起来,那样子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活见鬼了,她看到这家伙满脸疙瘩还不曾露出什么嫌恶的表情,她又不是妖魔鬼怪,这家伙摆出这表情是怎么回事?

第九十八章 由不得你心软

平心而论,能够站在大唐朝堂上的官员,即便不是让人赏心悦目的美男子,好歹也会很有仪表风度。在选拔官员上头,只有外表是远远不够的,但没有外表却是万万不能的。所以,当面前满脸红疙瘩的男子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满脸堆笑地上前行礼,自称是校书郎李悛时,凌波面上的惊愕怎么都藏不住。

“下官谎称和郑大人有旧前来拜访,原本是有秘事相告,谁知道原来凌公子便是小姐假托,实在是冒昧了。”

这凌公子三个字一入耳,凌波顿时心中大凛。她平日便F外出的时候,从来都是声称自己姓凌,此人一上来就揭穿这一点,究竟意Yu何为?她不动声Se地笑了笑,又仔细审视了面前的这人一番,发现绝对没有半点印象,这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李校书借着别人的名义登门,莫非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

“下官早听说过武十七娘深得陛下和皇后之心,更是上官婕妤的密友,一直缘铿一面,所以方才出此下策。今日一见,下官记起小姐昨日一身男装打扮,曾经是光禄寺卿小王驸马的座上嘉宾,实在是佩F得五T投地。论理小姐既然已经刺探过,下官不应多此一举,实在是小王驸马得尚主之殊荣,却时时诽谤皇后和德静王,居心恶毒世所罕见……”这家伙竟然看到了她昨天出现在王同皎家!

此时那李悛虽滔滔不绝,但凌波却没心思再往下听,一下子想起了李隆基的警告。虽说答应了他以后再也不和王同皎扯上关系。但她以为王同皎怎么着也是驸马都尉外加拥立功臣,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谁知今儿个就有人告密告到她面前了!强忍心头震惊,她意味深长地瞥了李悛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李校书果然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我向来自负记X不错,昨儿个宾客确实有不少,我怎么就不记得有见过你?”

“下官昨日乃是去拜访舅父,远远望见小姐在聚贤亭上和小王驸马J人谈笑风生,后来方才知道小姐不过是刚刚和小王驸马相识。虽说小王驸马素来豪爽好客。但甫一见面便能让他引为知己,足可见心计手段。只不过,小姐乃金枝玉叶,亲自刺探这种事不免大材小用,兼且小王驸马及其党羽的反状罪证确凿,小姐着实不必再亲临险境了。”

如果说最初只是震惊,那么此时地凌波就是深深的恼火,继而更是在心中大骂某位J友不慎的驸马都尉。然而,骂归骂,她在面上还不得不带着淡然的笑容。否则她实在没法解释,自己一个韦后党武家人跑到王同皎家里去G什么。她只能顺着人家的口气P笑R不笑地问道:“哦,这么说李校书是准备替我解忧了?”

虽说面上尽是让人很难正视的他没有崔武崇训那种美男子的翩翩风仪。但李悛在凌波问出这句话之后忽然直起了腰,面上自信满满:“我听说如今德静王的左膀右臂崔中书和郑中书,能够走到这一步都多亏了小姐的引荐之力。悛虽不才,但却是有心之人,更能在此事上助德静王一臂之力。让百官皆为立仗之马。小姐若是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他日我必结C衔环相报。”

结C衔环……为什么她无心或有心遇到的都是这么些人!

凌波心头火起,忍不住就生出了J分杀机。然而,这心思她只得死死捂着,照旧和李悛谈笑风生,用各种迂回地语句探听其虚实。果然,对方为了博得她的好感和引荐,J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J乎都是在说王同皎那些人怎么在背后骂武三思。怎么在背后诋毁韦后。亏得他记得齐全说得头头是道,让她叹为观止。

总算是送走了这李悛,她立刻Y沉着脸写了一封信,找来了陈莞让她去西市找罗琦,让罗琦转J李隆基。让她很是欣W的是,陈莞接过信一个字也没问便匆匆出去了。整整一下午。她都在书房中来来回回踱着步子。考虑是不是要去通知一声陈珞,让他去给王同皎报个信。但一想到他这么多天还没混到聚贤亭的座次上,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在凌波枯坐书房,百无聊赖地拿着史记和汉书打发时间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她把书扔下正准备开口问话,大门就被人猛地推了开来。看到陈莞的那个满是焦急的脑袋,她顿时愣住了。

刚刚还在嫌这丫头动作慢,现在居然风风火火回来了,只不过怎么这幅模样?

“小姐……我正好在罗琦那里遇着临淄郡王,他……他如今扮作前来送香料的伙计,已经来了!”

这话实在是惊人得紧,凌波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原本不外乎是想着让李隆基通过相王李旦走走路子,看看这件事怎么压下去,或者人家G脆想要杀人灭口她也没有意见,却没想到信才送出去人已经来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乱七八糟地心情,她便跟着陈莞出了书房。

进了帐房所在的那个小院,她一眼就看见李三郎和罗琦全都穿着一身庶民的褐Se衣裳等在里头,明知此时应该严肃些,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然而,陈莞才刚刚关上院子大门,某人却没有给她嘲笑的机会,三两步冲上来,二话不说地把她拉进了帐房。

看到这一幕,陈莞面Se微微一变,旋即轻轻叹了一口气,见罗琦正表情复杂地望着那张已经放下来地帘子,她更是摇了摇头。

揉着生疼的手腕子,凌波不禁心里冒火。这可是她家里,这家伙不分青红皂白地忽然跑了来,然后又这么蛮横不讲理地演了这么一出,究竟知不知道这叫做擅闯民宅图谋不轨!

“十七娘,那个李悛乃是宋之问的外甥。这宋之问昔日在祖母还在世的时候便是顶尖的厚颜无耻,虽弱冠即中进士,为求前程却想要入宫为男宠,事情不成之后便攀附二张,甚至为其持溺器!这家伙和他弟弟宋之逊之前都流放岭南,却S自跑了回来,在王同皎地洛Y宅子里躲了好一阵子,如今又跟着来到了长安,正愁找不到机会东山再起,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你知不知道,宋之问的外甥李悛来找的你,他儿子宋昙却借着郑的路子直接见了武三思,只怕你那个伯父已经在谋划如何借此事杀J儆猴了!”

李隆基见凌波仿佛还没反应过来,便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双肩,一字一句地说:“别说你和王同皎就是一面之缘,一顿酒的J情,就是我和他还是货真价实的亲戚,这次都没办法!十七娘,除非你权势通天,有些事情是人力不能挽回的,由不得你心软!”

第九十九章 究竟什么才是情谊深重

虽然是白天,但帐房里依旧点着油灯,昏H的灯火毕毕剥剥地跳着,J乎就是这房间中惟一的声音。四面的架子上大多还是空的,只有一层上稀稀拉拉地堆着一些本簿子。室内仅有的一男一nv一个抓着另一个的肩膀,另一个则是目光茫然地看着地下,仿佛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一G碜人的气氛若有若无地弥漫在两人中间。

许久,凌波才用一种冷静而漠然的声调问道:“这么说,王同皎是死定了?”

“张柬之五人乃是当初拥立陛下的最大功臣,就是他们尚抵不住韦皇后和武三思的谗言,更何况区区王同皎?你莫要忘了,当初皇祖母在世的时候何等宠ai太平公主,昔日驸马薛绍谋反仍是被活活饿死于狱中,如今定安公主又不是韦皇后亲生,王同皎一个驸马又何足为道?就凭定安公主的架势,那夫Q情谊只怕也是少得可怜。”

说到这里,李隆基稍稍一顿,忽然放开了自己的双手,退后一步苦笑了一声:“我忘了,你应该算是上官婕妤的弟子,这些道理我就是不说,你也会想明白的。”

“你说得不错,我是应该想明白的。”

想到自己为此在书房中坐立不安一下午,凌波此时不免生出了一种异常滑稽的感觉。都说她聪明机敏,可她却往往会忘记自己作为武家人的立场,现在居然要劳动一个不相G的人跑来劝说,这算什么?她不是曾经羡慕上官婉儿那颗坚定的心么?可是她为什么就不能做到上官婉儿那样决然。那样大步前进永不回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多么正确地真理!

虽然对面的小丫头分明是已经接受了他的建议,虽然自己这一趟总算是没有白跑,但看到凌波那自嘲寥落的眼神,李隆基却总感觉自己这一趟来错了。他不由得把手伸到袖子里捏着刚刚陈莞送来的那封信,想起自己原本准备拉着罗琦出城S猎,最后却匆匆赶来了这里,想起今日自己出门之前对Q子王宁的疾言厉Se,他不禁又摇了摇头,谁料这时凌波又开口说了一番话。

“王同皎毕竟是驸马。若是陛下连他都杀,那么张柬之他们离死也就不远了。当这些碍眼的人都除了,不是轮到那个不知收敛的李重俊,就是轮到相王或是太平公主。三哥你现在提醒我这些,不怕我以后心肠一Y,帮着韦皇后和我那个伯父斩C除根?”

端详着那张讥诮中带着冷然的脸,李隆基忽然笑了起来:“你是武家嫡脉,对于武三思来说,比崔郑这样的人更加可靠,要是你不藏拙。武家第一谋主只怕也是非你莫属。狡兔死走狗烹,你若不是懂得这些,何必坚持不肯住在宫中?十七娘,想必你也很清楚。天底下美男子多地是,韦皇后却偏偏只要武三思,不过是为了她需要武家。武家如今是韦皇后手上的刀子,但只要该杀的人都杀光了,韦皇后未必不会把武家一脚踢开。毕竟。韦家的人还没死绝了。”

凌波苦涩地笑了笑,继而便深深吐了一口气,把心中郁结的苦闷沮丧挫败失望,乃至于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全部驱赶了出去。人人都说和聪明人打J道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是和太聪明的人打J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得清清楚楚,乃至于想要隐藏的东西也难以幸免于难。其实,她有时候恨不得自己能够愚蠢一点,做一个饱食终日地贵F人不是很舒F么?

她忽然在脸上轻轻拍打了两下。旋即露出了懒洋洋的笑容:“三哥,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怪不得相王能够过他的舒心日子。”

鬼使神差的,李隆基竟是脱口而出道:“你不是也有我这么一个大哥吗?”

这人脸P真厚!凌波又气又恼,白了他一眼便径直上去打开了房门。这一打开房门,落日地余晖便直直地照在了她的脸上。她情不自禁地眯缝了眼睛。紧跟着。她方才发现,这院子里还站着一男一nv。全都用某种古怪的目光望着她。此时此刻,她陡地想起刚刚被人拖进房间的情景,要不是她家里没有长辈管束,这孤男寡nv共处一室,她还要名声不要!

“小姐……”

看到迎上来的陈莞只是嗫嚅叫了一声便没了下文,凌波也懒得分说什么,索X对她吩咐道:“你待会把他们俩送出去,别忘了按照他们送来地香料给钱。昨天今天你都辛苦了,回头好好休息。”

说完她也不再理会院子里头的黑面神和帐房门口的李三郎,三步并两步急匆匆地出了院子。直到回到了书房关上大门,她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刚刚还轻快的步子一瞬间变得无比沉重,竟是拖着双腿方才挣扎到了那张宽大的案桌边,却是整个人都扑了上去。

尽管只是一面之缘一酒之份,那人也不是什么让人魂牵梦萦的美男子,也不曾有过什么了不得的S情,那难得的豪爽也并不是她欣赏的那种类型,但那双寂寥地眼睛却深深刻在了她的心里。也许,那也是一种物伤其类吧。

陈莞亲自把李隆基和罗琦送到了门口,眼看着两人要翻身上马,她忽然咬咬牙追上去J步,张口解释道:“小姐只是心情不爽快,所以刚刚实在有些失礼了,还请不要见怪。”

李隆基还没说话,罗琦便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家主子那X子我都领教无数次了,今天这算得了什么?至于李……三哥就更不会放在心上了,他和你家主子情谊深重,否则他早就得被气死了。”

对于罗琦这没上没下的做派,李隆基已经是习惯了,当下也没理会他这话中有话,而是温和地对陈莞说:“陈姑娘你该担心的是你家她刚刚临走的时候没事人似地,但只怕心中还有些疙瘩,你最好过去看看。不过,今天你来来去去也辛苦了。”

他说着便解下腰中玉佩塞进了陈莞手中,点点头道:“这东西你且收着,以后我说不得还有求你帮忙地时候。你家小姐有你这样能G的人跟着,我也就放心了。”

陈莞昔日也是见过好东西地人,一入手便觉察到了这玉佩的名贵,才想推辞,却不料对方动作极快,倏忽间就上马走了。低头看着掌心那雕琢着蛟龙图案的玉佩,她的心忽然颤动了一下,随即便珍而重之地把东西贴身藏好,这才转身进了门。

可是……究竟什么才是情谊深重?

第一百章 真会有明媚的未来?

和洛Y只有一座皇城不同,长安皇城之中如今共有两大内,便是太极宫和大明宫。自从高宗之后,太极宫便逐渐失却了其作为政治中枢的地位,取而代之的则是大明宫的崛起。然而,高宗武后虽然在修建大明宫上耗费了大量银钱,晚年却都在洛Y度过,这辉煌壮丽的大明宫满打满算,竟是都没住上多少时候。如今时过境迁改朝换代,已经沉寂了J十年的大明宫又重新焕发了光彩。

春日正是泛舟的好时节,一碧万顷的大明宫太Y池上,却只有孤独寂寥的一只船漂荡在水面上,上头尽是衣着华丽的红男绿nv。船头上,安乐公主正看着那些侍nv们把馒头撕成碎屑喂鸟,不时抚掌大笑。而在她身后不远处,韦后和上官婉儿正凭栏远眺,面上都露出了志得意满的表情。至于船尾的地方,则懒洋洋倚着凌波。

从她这个方向看去,前头的景观固然一览无余,而且那些人各式各样的表情也都尽收眼底。望着远处那名为蓬莱、方丈、瀛洲三座岛屿,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再看看头顶那湛蓝的天空,她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暗想以后可以到曲江池去划船游玩,至于这太Y池则不是她这个牌名的人能够痴心妄想的地方,还是少来为妙,免得真的ai上这地方就糟糕了。“十七娘,怎地不和裹儿一起去喂鸟?”

凌波闻声抬头,见面前赫然是韦后,慌忙站起身来。这时候。她方才看见上官婉儿不知何时已经是和安乐公主并肩站在了一处,她们前方赫然是一大群各式各样展翅高飞的鸟儿。虽有不少自给自足地一头扎向水面捕鱼,但更多的却在争抢着那空中地食物。

她心中一动,于是两手一摊道:“皇后说笑了,那边有公主和上官婕妤两位在,鸟儿们怎么会搭理我?”

“瞧瞧你这张嘴,竟是比婉儿还厉害!”

韦后听懂了凌波的言下之意,不禁哑然失笑,心情更觉明快。这一年多来她用武三思一一铲除了朝中看不顺眼的人物,眼看形势一P大好。所以一口就答应了安乐公主泛舟太Y池的要求。偏生昨日晚上还淅淅沥沥下了些春雨,今早却是大晴天,她自是觉得天公作美万事顺遂。在船尾伫立了P刻,她便和凌波随口说起了闲话,仿佛漫不经心地推介起了某些年轻才俊。

“你伯父前些天也和我提过崔家老三,博陵崔氏乃是巨族,自然不辱没你,只是嫁入那种人口多的地方未必适合你的X子。如今政事堂韦巨源的长孙前些天我见过,一表人才不说,难得的是脾气相当不错。弱冠还未定下亲事。虽说陛下曾经答应过你随你挑选喜欢的夫婿,但在看人上头,你毕竟阅历还浅,若是有看中的人不妨和我说说。我也算是你地长辈。”

“多谢皇后抬ai,只使我疏懒惯了,如今还想逍遥J年,不想这么早嫁为人F。”

凌波当然知道人家给自己选的都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但问题是她着实不想委屈自己就这么嫁出去。因此连忙恭恭敬敬地谢过,不动声Se地婉拒。饶是如此,她还是迅速扫了一眼韦后的表情,确定这位说一不二的皇后并没有着恼方才松了一口气。

对于凌波的这点小心思,韦后确实没有什么恼意,莞尔一笑道:“你这脾气还真和婉儿说得一模一样。也罢,反正就算你再大J岁出嫁,谅也没有男人敢嫌弃你。要不是我韦家的本支都凋零殆尽,重润也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倒是想把你配给嫡亲子侄的。”

瞧见韦后刚刚还Y光明媚的脸上骤然间布满了Y霾,凌波哪里不知道她又想起了昔日旧事,当下就想设法出口岔开话题,或是劝解J句。然而,话到嘴边,她却瞥见了韦后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恨意和寒光。登时Y生生打了个寒噤。

“即使比不上那些山东世家。但万年韦氏素来是关中大族,谁知道一夜之间却J乎遭了灭顶之灾。陛下仅仅是一句戏言。他便和我困顿房州数十年,我那父母连同四个弟弟一个MM一起流放钦州。我爹爹刚死在他乡,居然就有蛮酋强娶我那MM,我母亲坚持不许,那群贼子就G脆杀了她和我地四个弟弟,强抢了我的YM!现如今我追赠亡父亡母为王为妃,追赠四个弟弟为郡王,那些大臣前赴后继地上书劝谏,可当初则天大圣皇后一怒之下天地变Se的时候,又有谁记得我们这些可怜人!我至今连杀母杀弟夺M之仇都不曾报!”

这段旧事凌波是知道的,然而此时听韦后恨恨地提起,仍是免不了心神巨震。此时,她见韦后重重一巴掌拍在栏杆上,肩膀一阵颤抖,似乎chou泣了起来,更觉不知如何是好。

须臾,韦后就转过了身子,虽说眼眶有些红,但脸上脂粉依旧,不见半点泪痕。尽管想起了旧事,但她仍是愤恨多于伤心,自是流不出多少眼泪来。见凌波尴尬地站在那里,她不免自嘲地笑了一声。

和一个这般年轻地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G什么,难道她堂堂顺圣皇后还要博取人家的同情不成?

于是,她稍稍沉下了脸,语气严厉地吩咐道:“你是个晓事人,刚刚我说的那些话连婉儿也不许透露半个字,明白吗?”

凌波忙不迭答应了,等到韦后回到前边和上官婉儿安乐公主说话,她方才悄悄吐了吐舌头溜回了船舱,下定决心以晕船为名躲在里头不出来了。想想她还真是倒霉,从四年前进宫开始,不该看的事情她不知道看了多少,她地神经早就已经磨练得无比坚韧了,心里头也不多这么一桩隐秘。话说她和韦后一样,她已经告别了悲惨的过去,现在应该展望明媚的未来才是。

然而,仿佛有人看不得她在船舱中偷懒,没过多久,安乐公主竟是猫着腰钻进了船舱,炫耀似的把一只漂亮的鸟儿拿给她看,妩媚妖艳的脸上充斥着一种得意的容光。

“十七娘,上官婕妤说这是珍禽白鹄,你看它的羽mao是不是很漂亮?要说那些金银锦绣之类的俗物都配不上我,我决定了,让人抓上一千只一万只这样漂亮地鸟儿,用那些羽mao做一条长裙!”

公主殿下,你有钱你就使劲折腾吧!凌波实在找不出什么话好说,只能僵Y地点了点头。她斜睨了舱外一眼,却见韦后袖手站在那里,那面上尽是宠溺的笑容,而韦后身侧的上官婉儿则是丢来了一个赞许的眼Se。

她实在不明白,她又有什么值得赞许了?

第一百零一章 宴席上的骤然发难

大明宫含凉殿乃是昔日nv皇旧居,临太Y池慑后宫,最是景致优美。韦后原本不想住在任何与nv皇有关的地方,亲临太Y池游览了一番,又在含凉殿转了一圈,发现此地确实有中宫气象,又禁不起上官婉儿连番劝说,便半推半就地吩咐把寝宫从清晖阁移来了这里。是夜,她留了安乐公主上官婉儿和凌波,又吩咐去请来了长宁公主和定安公主,一起在殿后临太Y池的水榭同饮赏月。

长宁公主和安乐公主都是韦后嫡nv,凌波往来宫中的次数多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之间自是熟络。虽说长宁公主为人倨傲,但看在安乐公主的面上,如今渐渐算是有好脸Se给她了。倒是定安公主来到的时候很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轻笑道:“十七娘,听说你常常出入宫闱,走动得比我们这些公主还勤快,竟是好似母后的亲生nv儿一般!”

这话一出,凌波心道找茬的来了。然而,还不等她应答,斜里便钻出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三姐说的倒是个好主意,十七娘原本就是养在宫中长大的,这就算母后拿她当nv儿,想必别人也无话可说。要这么说,金城公主也是父皇收养在膝下的,十七娘,G脆你认了母后作G娘岂不是更好?”

此时随着那话语声,安乐公主轻移莲步笑YY地走上来,那郁金裙和鲜红的豆蔻在煌煌灯火下反S出夺目的光彩,面上挂着傲然讥诮地笑意。而在她这咄咄B人的气势下,定安公主那张脸一瞬间涨得比猪肝还红。眼眸中尽是难以掩饰的怒Se,连连冷笑了两声便二话不说径直进了含凉殿。

安乐公主的脾气凌波是领教过不知道多少回了,最是反复无常不算,而且只不顺眼的事情往往会当面翻脸针锋相对。只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位金枝玉叶会大剌剌地说这个为她解围,此时竟是谢也不是不谢也不是。

“大姐倨傲一些也就罢了,毕竟那也是我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可她做出这么一幅高贵的姿态算什么,不过是巴结母后一向周到罢了!要是她知道她那位驸马要倒霉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情和你过不去!”安乐公主一面说一面抓起了凌波的手。见她头上赫然cha着当初她送的那支步摇,脸上的笑容顿时绽开了,“十七娘,我可是和母后说好了,等过了这个月便复你县主之封。我那公公……也就是你伯父马上会有些举动,谅以后也不会有人敢对这事情说三道四。”

武三思果然有大动作!联想前J日李隆基地话,凌波只感到心中完全不是滋味,完全没有注意到安乐公主还在旁边喋喋不休。直到自己的手上被人掐了一记,她这才回过神来,却见安乐公主正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她立刻把恍惚的心情调整了过来。

“公主,我刚才在想,今晚皇后请的都是nv人,难道就没有……”

“哈。听说当初崇训准备送给上官婕妤的那个美男子留在了你那里,怎么,尝到了这滋味便不肯放了吧?”安乐公主见凌波面Se微红,顿时觉得自己完全没猜错,刚刚那一丁点被忽略的气恼立刻丢到了九霄云外。亲昵地勾着她的手继续往里头走,同时又耳语道,“我刚刚到蓬莱殿痴缠了父皇一会,把他灌得酩酊大醉,他今晚肯定来不了。我大姐和三姐那两个碍事的不过是母后的障眼法,等她们走了之后,正主儿就会过来,到时候少不得你的好处。”

凌波原本是随口一问,却没料到今晚这看似寻常地家宴还有别的安排。于是。穿过含凉殿进了水榭,她好容易说动了安乐公主,在上官婉儿身边坐定,趁着众人欣赏歌舞的时候,她便低声问道:“姑姑,今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夜席间都是nv眷。上官婉儿虽是婕妤。却无意和韦后及三公主争锋,所以只是穿了一件家常绣牡丹罗衫。头上cha了一支不起眼的珍珠簪,薄施粉黛轻点唇朱,就连席间穿梭斟酒上菜地侍nv看上去也比她华贵些。此时听得凌波问这个,她不动声Se地举起杯中美酒饮了,这才低声道:

“五王虽然已经都被贬出去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伯父还准备赶尽杀绝,今夜说不定也是商量这些事。总之如今武家是如日中天,你无须多管多问,只须坐享其成便罢。安乐公主既然看重你,你不妨多和她往来。无论什么事,她只要在陛下和皇后面前撒个娇便成了,于你来说最有利不过。正好她在征辟公主府的官吏,你若有看得上的人就举荐给她,多出J个也不碍事。”

怪不得日间上官婉儿给了她那么一个赞许的眼神,敢情是赞许她和安乐公主走得近!只不过,安乐公主刚才还透露定安公主驸马王同皎要倒霉了,上官婉儿却只字不提,是根本不知道,还是按下不说,或者是根本认为此事无关紧要?

心里的思量多了些,凌波自然没什么兴趣吃喝玩乐,无论是天魔之舞还是绕梁之声,她都觉得味同嚼蜡。好容易撑到长宁公主和定安公主相继退席离去,她方才振作了精神等待后戏。此时,就只见安乐公主笑YY地放下手中酒盏轻轻拍了拍巴掌。紧跟着,旁边地一排宫nv忽然齐齐往两边一让,一身紫袍的武三思大步走了上来。

凌波清清楚楚地看到,韦后忽然目放异彩,倒是身旁的上官婉儿岿然不动。她正寻思着自己杵在这里是不是挺碍事的,谁知道武三思甫一落座说了两句闲话,接下来就转了正题。这时候,就算她原本有了去意,此时也立刻正襟危坐侧耳倾听。

“臣今日得报,定安公主驸马王同皎伙同J个郁郁不得志的小官,常常在家中诽谤皇后和臣有S,语涉宫闱用心恶毒。如今皇后虽然内外归心,但越是如此越是要小心防范。王同皎是驸马尚且如此,那些朝中往日看上去安分守己的官员又会如何?”

一想到刚刚定安公主在这里的恭顺模样,韦后不禁心有怀疑:“定安虽然不是我亲生,但素来恭顺,怎会如此?”

“公主固然孝顺,但王同皎自恃帝婿狂悖惯了。”武三思一面说,一面忽然站起身,来到中间深深下拜,“王同皎不但结J豪杰谋图刺杀微臣,而且还准备纠结禁兵进B宫阙,B陛下废后!如今人证物证都在,皇后定要早做打算!”

第一百零二章 攥着男人就等同于攥着稻草

“王同皎昔日曾经抱着父皇登辇B宫,正是因为这事情方才超迁得宠。可母后你别忘了,他当初会做这些,乃是听了张柬之等人的教唆。如今张柬之等人被贬,王同皎心中必定不满,若是他纠集禁兵再来一次,威B父皇废后,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安乐公主一想到刚刚定安公主在自己面前摆谱,心中就极其不痛快,此时顺势也站了起来:“至于三姐本就和王同皎情谊普通,再选一个好夫婿就是了。我可是记得,韦家有好些适龄子弟,哪个不比王同皎强?堂堂公主难道还会嫁不出去?”

韦后如今最怕听到的就是废后两个字,原本那点顾虑立刻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咬牙切齿的冲动。上官婉儿亦是眉头紧皱,桌案下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目光则是死死瞪着武三思,眼神中颇有嗔怒。昂然站着的安乐公主面上露着深深的愤怒,心里却乐开了花,嘴角忍不住也微微上翘了一个弧度。至于挑起整个事端的武三思则是已经回归了原位,脸上仍是那痛心疾首的表情。

早早缩在廊柱Y影中的凌波将所有人的神Se变幻尽收眼底,心中忽地想到一日夫Q百日恩,就算定安公主和王同皎没什么感情,一旦丈夫真的遭到囹圄之灾或是被杀,她绝不相信对方真的会一点触动都没有。李三郎说得果然没错,哪怕是她不曾为那李悛说项,武三思也已经知道了。他确实没打算放过这个杀J儆猴的机会。

虽然走了两位公主,但酒宴还在继续,歌舞仍在上演,笙歌仍在回荡,仿佛根本没人提起某个煞风景的话题。凌波意兴阑珊地回到了原位,即便想要强打精神,奈何实在没有半点兴致,只得G脆借打呵欠来宣泄自己地情绪。然而,就在她再次打了一个懒洋洋的呵欠时,耳垂忽然被人拧了一下。紧跟着便发现安乐公主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身边。

“看到那J个舞伎了吗?”

尽管不明白安乐公主的挤眉弄眼是什么意思,但凌波还是仔细瞧了一眼中间四个正在跳着G兹乐舞的舞伎。这时候,她方才发现这四人和起先的那些大有不同,个子和T格仿佛更加健硕一些,舞姿也偏向Y刚,但也没什么值得惊艳或是奇怪的。然而,当她的目光扫到那四人的咽喉部位时,她刚刚漫不经心灌进嘴里的酒一瞬间全都喷了出来。

天哪,那……那是男人!那是货真价实的男人,怎么看上去竟然和nv人一样妖艳!这可是后宫。除了武三思那种异数中地异数,其他男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大剌剌地出现在这里!

“十七娘,这可是德静王千辛万苦方才找到的人,全都是X子恭顺。精通歌舞。虽然张昌宗张易之在容貌上要强过他们,只不过那两个家伙连男宠的本份都逾越了,自是比不上这四个可人意。怎么样,你要是感兴趣,挑一个陪你一晚上?”

凌波这时候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自从她和安乐公主好死不死地扯上了关系之后。仿佛这话题就和美男子三个字脱不开关系了,先是两个眉清目秀的逃奴被安乐公主截留了,然后是获赠四个相貌俊朗的护卫,再接下来是安乐公主闲来无事就喜欢指点她一些榻上运动的要点,以及御男之术……天知道她虽然喜欢稍微有点刺激的生活,但绝对不想美男环伺那么刺激!

她正在火速寻找某个可以搪塞的理由,谁知那舞曲忽然告一段落。此时,韦后招手把安乐公主叫过去说话,她刚刚松了一口气。可仿佛老天爷也不让她清静,这回换了上官婉儿撇下原本正在说话的武三思挪了过来。好在这一位不像安乐公主那么彪悍,所说地也和男nv之事没有关系。

“皇后准备还你县主封诰,只不过开光县太远,所以皇后打算改封你永年县主。我知道你不喜风头过甚,一定会一再推辞。所以先和你说一声。这事情最好答应。相王Ynv刚刚得到册封,皇后不愿意让相王专美于前。所以才把你提了出来。你伯父之所以忽然提出王同皎的事,便是要用这件事为你引开言官的注意力,否则别看区区一个县主,照旧会引来无穷非议。丫头,总而言之,记着我刚刚的话,如今地男人都不可靠,就算牢牢攥着他们,也许有一天就和攥着稻C似的。安乐公主既然看重你,你就牢牢攥着她,明白吗?”

攥着男人就等同于攥着稻C……这话还真是不错,贵如公主尚且保不住自己的驸马,又何况是她一个孤nv?尽管从来没有奢望过多么美满的婚姻,听到这话,凌波仍是感到仿佛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底,心里凉透了。等到上官婉儿盈盈站起到韦后身边说话,她忍不住提起酒壶满满斟了一杯一饮而尽,继而又是第二杯第三杯。

当她也不知道灌下多少杯,醉倒了被人搀扶出去的时候,却恍恍惚惚地瞧见安乐公主对自己露出了一个狡黠地笑容。即使她的脑袋已经J乎失去了思考的功能,脑际忽然闪过了一个人的影子。

这个时候,裴愿是不是也在庭州的房顶上看月亮?

凌波只觉得被人抱上了肩舆,在路上晃晃悠悠走了好一阵方才被人抱下地,不知道放在了一个什么去处。她随手抓了两下,只觉得入手一P柔软,立刻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这时,她便发觉自己赫然躺在一张软榻上,底下铺着整张雪白的羊mao垫子,室内燃烧着来自珍贵的蜜烛,空气中弥漫着一G诱人的甜香。

是了,她刚刚在水榭中喝醉了。这含凉殿昔日就是作为中宫营建的,内中宫室极多,大多数偏殿一直都空置着,想必她现在就是处在不知道哪一间有名头地偏殿。看到有宫人上来轻轻扶起了自己,把一个小盅子凑了上来,她知道这大约是醒酒Y,便一口气全都饮了,重新躺下之后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觉察到身下卧榻传来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忍不住迷迷糊糊翻过身瞧了一眼。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之后她J乎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一个高大健硕的年轻男子正屈着一条腿坐在榻边,看那架势似乎准备爬上来。

第一百零三章 春宵缭乱?

安乐公主居然真的送了一个大男人过来!

凌波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这个该死的男人踢下去,然后破口大骂一顿。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酒醉之后的她喉咙嘶哑浑身无力,别说做那两件事,就是想瞪眼睛,那表情竟好似Yu拒还迎的G引---当然,她自己是发现不了这一点的。所以,当她看到那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年轻男子屈膝爬上了软榻,她一下子便感到整个头炸裂了开来。

难道今夜她就要这么莫名其妙地**?

大难临头,她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所剩无J的力气翻了个身子,面对面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较之她曾经瞧见过的那些控鹤监供奉,他确实亦毫不逊Se,俊美妖艳的容颜配上那双桃花眼,竟是有一种魅H众生的风情。然而,这些能让寻常nv子神魂颠倒的特质却从来就不是她喜好的那一种,因此她强掩面上一阵阵燥热发烧的感觉,沉声喝道:“出去!”

许是没料到会得来这么一句话,许是感到了一种难言的屈辱,那年轻男子的面上忽然露出了J许愠怒,旋即又恢复了刚才的恭谨温顺:“小人奉了安乐公主之命前来侍奉,不敢擅自离开。”

他一面说一面低下头,却是准备伸手去脱凌波脚上的红锦靴。就在他的手即将碰触到鞋面的时候,他却本能地停止了动作僵在了那里。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颈后那种有若实质的冰冷杀机。

“县主既是金枝玉叶。又何必一定要为难小人?小人不过是奉命行事,就算有冒犯地地方也是身不由己,况且……”他想到之前安乐公主领走另一人之前对他的吩咐,便慢慢地转过了头,见眼前果然是一汪锐利的锋芒,他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安乐公主说县主曾有好些俊美男宠,嘱咐小人好好F侍,可如今看来,安乐公主似乎想错了。”

不管是刀剑匕首还是其他诸如此类的东西。在皇宫大内一律不得擅自携带,所以凌波此时紧紧握着的,便是裴愿赠给她的礼物,一直被她镶嵌在带钩上的那块三角形玩意。凭借它的无坚不摧,她J乎可以确信自己的安全。然而,她却没想到这个男宠面对迫在眉睫的杀机,不但不闪不避,甚至还有心揭穿了她在安乐公主面前地那一层假象。

“你的胆子很大,也很懂得冒险。现在,你还想说什么?”

“小人瑞昌。三年前进了武家,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奴,却蒙德静王简拔,在教习的鞭子下头学会了一手F侍贵人的绝学。今日得以F侍永年县主。乃是小人的荣幸。永年县主这个称呼乃是之前上官婉儿刚刚告诉她的,这么一个武家家奴又怎么会知道!凌波心中大凛,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眉眼间原本就冷冽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冰冷。如果说原本仅仅是三分的杀机七分的恐吓,这个时候那杀机已经陡增到了八分。

“德静王原本是打算将小人送给安乐公主地。可小人知道安乐公主素来喜怒无常,喜欢的时候能宠到天上,一旦厌了便极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便设法在今晚入宫的四人中谋了一席之地。县主深得皇后和上官婕妤看重,又是安乐公主闺中密友,待下一向宽仁,便想趁机谋一个下半生安乐,不想却料错了一步。不过,小人除了那些县主不喜欢的本事。还精擅口技,不但能学百鸟鸣唱,还能惟妙惟肖地模仿人说话。县主若是肯收留小人,不管让小人做什么,小人都一定会忠心耿耿地去办。”

不等凌波开口允诺什么,他就忽然咳嗽一声换了一个语调:“十七娘若是加封永年县主。这无疑表示皇后仍需重用武家。”

话音刚落。他口中又换了一个声音:“爹爹神机妙算,一道矫诏便让魏元忠感激涕零。连他都不说话。朝中还有J个敢说话地人?他日放眼天下,必定都是立仗马!”

短短两句话,凌波便倒吸一口凉气。这两个声音她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一个是武三思,一个是武崇训,难得的是那说话时的语调神气竟是至少有九分相似。若是隔一道屏风让此人站在后头,只怕那坐着听的人绝对会上当。

“你既然有如此本事,德静王怎么会不用?”

“小人若是崔中书郑中书那样出身世家,自然不愁不得德静王所用,但小人只是一个家奴,便须得提防是否因这技艺而遭了杀身之祸。县主可知道,先头安乐公主拿四个护卫从您那里J换来地两个家奴,就在三天前忽然都暴病死了。小人打听过,安乐公主身边的奴婢是换得最快最勤的,短短一年之中便至少换了十三四个人。”

是信,还是不信?凌波登时觉得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单单从这瑞昌的话里头,她J乎挑不出什么破绽,所有由头都衔接得天衣无缝。然而,这毕竟是武三思的人,若是说人家有心往她身边安cha一个钉子----这种可能X也是存在的----那她要是还傻乎乎地把人收了,到时候被人卖了也不知道。可是,她的身份不足以让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真正投靠,倘若连这种擅长J鸣狗盗地也要举棋不定,那G脆就找个庄园好好做地主算了!

她很快打定了主意,反正来日方长,家里那四个护卫原本也是安乐公主的人,如今还不是对她FF帖帖忠心耿耿?

“好,明日出去我就去和德静王要了你。”

瑞昌先是一怔,随后竟不是欣喜若狂,而是如释重负地嘘了一口气。看到这反应,凌波心里头的疑虑也少了J分。可是,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她忽然间又想到了一个可怕而尴尬的问题。这长夜漫漫,难道她就要和这么一个家伙对坐到天亮?可如果不是如此,难道要货真价实地**缭乱一回?

第一百零四章 春晨惊心

壁上的两盏油灯摇曳着昏H的灯火,将那扇宽大的琉璃雕花屏风照得格外妖异。绕过屏风,透过后头那曳地的朱红帷幔,隐约可以看到地上零乱的衣物以及床上那个拥被而眠的人影。而那张雕花木床的角落,则仿佛蜷缩着另一个身影,也不知道是睡是醒。

安乐公主扫视了一眼那个睡得正香的人,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随即朝左右使了个眼Se。两名侍nv赶紧上去将那朱红帷幔高高挑起,又朝角落低声呵斥了两句。这时候,蜷缩在床角的那人方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一看清来人,他立刻连滚带爬地跳下了床,连衣F都来不及披上,就慌忙毕恭毕敬地跪伏在地上。

“看来昨天晚上你F侍得不错。”

安乐公主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面前趴伏的瑞昌,见他**的背上似乎很有些不明痕迹,不禁轻轻笑了一声,她又想起了自己的一夜癫狂,顿时觉得眼下这情景正常得很。见床上的凌波背对着自己似乎仍然在熟睡当中,她便缓步走了上去在床边坐下,没好气地出声唤道:“十七娘,该起了,太Y都升得老高了!”

连连叫了好J声,躺着的人才有了动静,只不过那翻身的动作仿佛费力得很,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当看到往日那张始终笑得仿佛智珠在握的面孔露出仿佛像见了鬼似的表情时,她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公……公主,你……你怎么来了?”

“这都是早上辰时三刻了。你居然还这么好睡!赶紧起来好好洗洗,我进来的时候已经让人去准备热水了。看你这满脸红晕满身大汗地,昨晚上没少折腾吧?要真是留恋不舍,不如我让他F侍你沐浴。”

饶是凌波自认为脸P极厚,这时候也有些吃不消了,慌忙接过旁边一个侍nv地上来的衫子披在身上,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回过神来之后,见安乐公主忍俊不禁地在她脸上直瞅,她只觉得心里头有条小蛇在钻,连忙借咳嗽消解了J分尴尬。然后才开口说道:“这是含凉殿,昨夜这么一遭……已经太放肆了。公主若是肯割ai,不如就把他给了我如何?”

“十七娘真的想要了他去F侍?”安乐公主眉头一挑,旋即抚掌大笑了起来,“ai美之心人皆有之,十七娘你也不能例外。这点人情我还是能做主的,既然如此,这沐浴的时候你就一个人忍忍吧,至于他我直接让人送到你家里就成了。”

这个安排让凌波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端着笑脸谢过。等到沐浴的时候,她又随便找借口打发走了安乐公主的那两个侍nv,这才紧急打理起了身上的痕迹。要早知道做戏那么难,昨晚上她就不该听那个瑞昌的话。G脆借着酒醉把事情推得一G二净就完了。谁知道安乐公主竟然会一大早这么大大咧咧地闯进来,现在她的名声可就真地全都毁了!

算了算了,反正这年头武家人清白无暇的名声也没人相信,她只要自己心安理得就好!

和安乐公主联袂离开含凉殿的时候,凌波无巧不巧地撞上了十J个nv人。这其中既有风华正茂刚刚选进宫来的J个少nv。也有自东宫开始便追随皇帝李显的旧日妃嫔。也不知道是为了向皇后表示恭顺,还是真的要显示自己的简朴,所有人J乎都是梳着最简单的发髻,穿着最朴素的衣裳。两拨人打照面的时候,那边地嫔妃们见是安乐公主,慌忙纷纷行礼问安。

凌波正打算避开,谁料安乐公主冷哼一声,随即竟是牵着她的手不理不睬地扬长而去。无可奈何的她在走出去数步时回头瞥了一眼,见有人朝她投来了愤恨的眼神。心里不禁暗叹凭空遭了无妄之灾。

“不用理睬那些nv人,这些人里头最高地不过是美人才人,有母后在,她们别想玩什么花招!十七娘,人我已经给你送回去了,等会坐我的车一起回去怎么样?”

既然已经招摇了无数回。凌波也不再推辞。当下就爽快地点了点头。一同登车之后,她方才发现这并不是之前坐过的那辆厌翟车。但车厢内外仍是雕金饰银珠玉无数。里头更是别有一番洞天,坐七八个人都不在话下。厢壁上镶着夜明珠,桌案上摆着书籍和各Se玩物,两名侍nv跪在旁边侍奉茶水点心,竟是比一般人家里还气派些。

这一路上虽说微微有些颠簸,但比起那些动不动就让人犹如散架子似的马车来说,已经是莫大享受了,因此凌波下车的时候忍不住习惯X地评估了一下这马车地价格,最后不得不断定这不是自己该想的东西。然而,她才刚刚生出了这么一个懊丧的念头,安乐公主就抛过来一句让她心动不已的话。

“如今我那公公虽说临时找了地方住下,不过那房子实在太小了,十七娘你闲来无事不妨也帮我物Se物Se。若是到时候找到好房子,我就把这辆马车送给你。放心,有我在,你无须C心那些言官的罗嗦!”

目送安乐公主一行远去,凌波忍不住伸出手用中指揉了揉两边的太YX。一则是因为昨夜宿醉到现在还未全醒,二来则是因为感慨于安乐公主的大方。单单是过去这一年,她的家产少说也暴涨了十倍,只要掰着手指头算一算就能得出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这并不是因为她姓武,要知道武三思地嫡亲nv儿也未必有她那么风光,而是因为那两尊靠山太强大了。

韦后和安乐公主都是野心BB的nv人,若是有上官婉儿筹划,再倚靠同样踌躇满志的武三思,她们未必不能得偿所愿。想到李隆基曾经的断言,想到自己冲动之下曾经说出的盛极而衰,凌波忽然有些动摇了。

正在这时候,她听到身后传来了朱颜的声音:“小姐,有人自称是庭州裴氏地信使,说是有要事需见小姐一面,已经等候一个多时辰了。”

庭州裴氏?裴愿那个愣小子一直都是通过罗琦或是李隆基和她联系,这回怎么忽然派人直接找上门来,莫非是出了事!

第一百零五章 恰似丑媳妇见公公

有道是狐假虎威,虽则这诺大的家里就只是一个nv人当家,而且是刚刚及笄的少nv做主,但如今这平康坊武家也算是一大热闹去处。由于各地的进奏院J乎都在平康坊中,所以打听到边上住着这样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每日间常常有官员送来拜帖和各Se礼物。朱颜陈莞最初帮着总管楚南一起打理的时候还觉得心惊R跳,到后来收礼收得手脚发软,也就都习以为常了。

今日早先,当朱颜把那个衣着朴素得甚至有些寒酸的人放进家门的时候,其他候见的那些官员是既羡且妒,纷纷都在猜测那张寻常的拜帖上究竟写的是什么,甚至还有人猜测着这中年人是否安乐公主家里的执事。毕竟,此地这位武家千金和安乐公主J情莫逆,这已经是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的事了。于是,等到他们看见安乐公主亲自用车送了凌波回来,连忙一个个围上来想要说话。

若是平日,凌波即便是不乐意也会打起精神敷衍一下这些人,奈何她如今心急如焚,哪有功夫和这么些家伙L费时间。虽说不能学安乐公主眼睛长在头顶上,但装得疲倦一些冷淡一些,总不至于结怨众人。很快,那十J个身穿各Se公F的官员知情识趣地散去了,都道是改日再来拜访,却不约而同地都留下了礼物。

临上马前,这些人还各自J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刚刚有人用马车送来了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据说是安乐公主送地,联想到这两位金枝玉叶刚刚一起同车而来。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果然,这尚主固然是荣耀,头上那帽子也同样是绿油油的。

凌波满心焦急地跟着朱颜来到了厅堂,目光立刻就落在了一个中年男子身上。只见他大约三四十岁的年纪,头戴平头巾子,穿着一身宽大的麻布袍,肤Se微红,额头和鼻翼两侧赫然是刀刻似的皱纹,只一双眸子神光奕奕。尽管旁边尚有两个同样装束的人,但他站在那里却仍显得鹤立J群异常醒目。

只一瞬间。她便本能地感到,这样一个人绝非是信使,只怕是有不同寻常的身份。

双方对峙了仅仅P刻,那中年人便和其他两人一同上前拜见。由于摸不透对方的来路,凌波哪敢不明不白受人的礼,连忙亲自将人扶起。宾主重新落座之后,她朝朱颜打了个眼Se,示意把四周侍立的两个侍nv都带下去,直到闲杂人等都没了,她这才斟酌着语句问道:“先生说是庭州裴氏地信使。不知道此来带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为了以防万一,她有意用上了客气的尊称,而这话原本是极其妥当的。然而,见对方的目光始终在她面上打量。她那种古怪的感觉顿时更强烈了。此时此刻,她J乎能够断定此人和裴愿有极深的关联,指不定还是愣小子的长辈。正当她仍在猜测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说话了,结果单单第一句就让她呆呆地愣在那里。

“庭州裴先。谢过小姐先前对犬子的搭救之恩。以我地身份,原本不该贸然来长安,只是犬子回庭州之后常常提起在洛Y蒙贵人相助,再加上如今朝廷又似乎多事,所以我考虑再三就走了这一趟。我漂泊在外多年,虽只有一子却教导无方,所以犬子为人有些懵懂,去年更给小姐添了不少麻烦,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心有惭愧。今日登门。第一便是谢过小姐当初冒险施以援手。”

看见人家再次站起身来大礼拜谢,凌波终于慌了手脚。要是不知道这中年人的身份,她兴许还不会这么紧张,可是……这竟然是裴愿的爹爹裴先!平日她可以在肚子里埋怨这位爹爹教子无方,可人家真正面对面地来道歉加感谢,她哪敢生受。此时脸上地表情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J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好容易才没让人家Y生生地拜下去。

总算是重新落座。她在肚子里很是盘算了一阵,便笑YY地说:“裴伯父实在无须客气,昔日裴相国冤死天下皆知,再加上我和……令郎无意相识也算是有缘,他又是心地淳厚的人,我稍加援手也是应当的,更何况这件事大多都是相王之力,该感谢的也是相王。只是,据我所知裴氏一门并不在大赦之列,裴伯父此来险太大了。”

裴先闻言微微一愣,倒不是为了人家直言指出他此来险太大,而是为了裴伯父这个称呼。洗马裴昔日在世家中声名赫赫,但随着裴炎被处死子侄全部受到株连,他这一支已经是不可避免地没落了。武家昔日虽然不是什么世家,但现如今武三思重新当权,可以称得上是煊赫,可对方却能如此谦然,甚至流露出J分亲近,那岂不是说,自己的儿子并不是一厢情愿单相思?

流放多年,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地小子了,当下便诚恳地说:“其实,早在nv皇当政末年,我便已经得赦,虽说不能复官爵,但却获准回乡,之所以仍然留在庭州,不过是为了局势不明,留一条后路罢了。所以,我遣裴愿去洛Y,与其说是为了谋赦令,不如说是想让他看看帝都风情,以谋将来,谁知道居然遇到那么多事,说来也是我考虑不周。我此来本想去拜谢相王恩德,但到长安这J天颇听到一些不好的风声,不敢贸然行事,今日前来,其实还想请向相王代转谢意。”

如今竟是连刚刚到长安的人也知道相王的门头轻易登不得,这世道真是无话可说了!

凌波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瞥了裴先一眼,忽地想到人家居然没考虑裴家和武家乃是大仇,竟是直接上门找上了她,信心和胆量还真是够大的。从这点来说,裴愿这爹爹果然是一等一的精明人,不是像愣小子那么好糊弄的。

只不过,即便不是看在裴愿面子上,这件事她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办到,当下便预备答应。谁知就在这时候,朱颜忽然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听说有人告发了定安公主驸马王同皎,小王驸马家已经被封了,如今金吾卫忽然满城出动,正在四处抓人呢!”

话音刚落,凌波便霍地站了起来,而J乎是同一时间,裴先竟也是站了起来,面上惊怒J加。

第一百零六章 狐狸精vs老狐狸

凌波惊愕的是武三思动作迅速,这么快就开始杀J儆猴。然而,当她看到裴先这模样,不免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他才到长安没J天,之前一直都住在塞外庭州,应该和王同皎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这会儿露出这样的表情,难道是为了同病相怜?思来想去,觉得此事G系重大,她便决定开口问个清楚。

“莫非裴伯父和小王驸马有旧?”

裴先此时的惊怒劲头已经过了,晓得这冲进来的气急败坏的丫头不是外人,他斟酌P刻便解释道:“小王驸马祖上和裴家有旧,他又是仗义的人,所以我此次到长安先是暗地里拜访过他一次,蒙他盛情,昨夜饮宴之后便住在他家里,今早才出门来此拜访。谁知忽然之间有如此大变,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此时,凌波也顾不得面前是裴愿的父亲,连忙追问道:“裴伯父今早离开王家的时候,可有行李以及其他东西留在王家?还有,你出门的时候可注意过有人尾随?”

“我只是昨夜受小王驸马之邀过去吃了一顿酒宿了一夜,并没有带什么随身行李,至于出来的时候……”兹事T大,裴先不敢掉以轻心,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就摇摇头说,“我一大清早出门,外头风平L静并没有什么人。我还先回了一次客栈结帐,把东西都搬到了临时赁下的房子,这才来了平康坊。小王驸马乃是天子亲婿,莫非也被卷进了什么事端里头?”

“这不是什么事端。”

凌波低声道出了七个字。见裴先疑H地皱起眉头瞧着自己,她便露出了一丝淡然而讥诮的笑意:“小王驸马豪爽侠义,却结J错了人。他好心收留了两个原本该在岭南数星星地官员,结果反而被人家告了。士为知己者死,可他把卑鄙小人养在家里当成国士相待,最终却被反噬一口。人家告他Y结豪杰,Yu图进兵御阙,迫陛下废后。这样的罪名,别说是天子婿,就是天子的亲兄弟。只怕也同样是死路一条。”

若是换成年轻气盛时能够当面指斥nv皇的裴先,此时必定会拍案而起,但此刻已近不H之年的他却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寒。早年的两次杖刑给他的身T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每到雨季,那种钻心的疼痛J乎让他整夜整夜不能入眠。他甚至曾经多次问过自己,倘若时光回到当初,他是否会暂时隐忍以待将来,可世上终究没有后悔Y。十J年过去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得透彻。他怎会不明白其中地意思?

“小姐……”

不等裴先继续往下头说,凌波便摆了摆手道:“裴伯父无需如此客气,撇开其他不谈,只说和裴愿的J情。你单单叫我一声十七娘就好。事出非常,长安城内只怕要乱一阵子,而且若是别人告密,你在外更是寸步难行。若是你信得过我,那就先在我这里住J天。等过了这风头。我便设法让人送你到相王那里去,他和裴愿乃是忘年J,见到你必定是高兴的。”

裴先一向就是当机立断的人,此时哪里会纠缠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问题,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然而,一想到昨夜曾经欢谈畅饮的王同皎极可能命丧九泉,他还是感到心中压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本能地想开口求恳J句,却Y生生把话吞回了肚子。

虽说裴愿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说这位武家千金可靠。但她毕竟姓武。如果他所料不差,这一次的王同皎案,只怕也是如今权倾天下的武三思所为。他Y差Y错卷入此间,要全身而退就已经得看人安排,难道还能奢望武家人内斗?

“朱颜,你去收拾一个空院子出来。带裴伯父他们过去先住下。然后处理一下先前的拜帖,对外就宣称是我娘地远房亲戚来我家住J天。反正我家的情形自来就没人关心。别人更不会管我家里是否多了J个人。”

凌波对朱颜吩咐完之后,便转头对裴先道:“待会我派J个人去裴伯父你的落脚地把行李拿过来,然后让两个不相G的人过去住着。长安城中若是遍查户籍,只怕是赁下地房子也不安全。”

朱颜愕然P刻,再听那称呼,立刻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裴先也不再客气,道谢一声便跟在朱颜后头出了厅堂。凌波望着他后头那两名犹如哑巴似的随从,心中忽然有一种无比烦躁的感觉。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裴愿太木讷太淳厚,可如今她却分外希望裴愿的这位父亲也能心思少一些,只可惜那似乎是奢望。

为什么一个老狐狸的父亲会有那么一个愣小子地儿子?

她当然没有想到,她在暗自腹谤人家老狐狸;裴先在安顿好之后,却也在暗自盘算她。

裴愿归来之后确实对他提过在中原有倾心的nv子,但他听过之后也没放在心上。一来裴愿年轻,二来他觉得武氏nv绝非良配,结果问过骆五方才知道自己的愣儿子承了别人不少人情,于是便想趁着亲自来长安的机会了断这桩事。然而谁能想到,他今天亲自登门不但不曾达到既定目的,反而欠下了更大的人情。

此时,原本一直一言不发的随从之一忽然上前低声问道:“主人,我们若是住在此地,一举一动都受人钳制,万一那武十七娘生出歹心可如何是好?”

裴先眉头一挑正要答话,忽然听见外头大起喧哗,不禁心中大凛,立刻朝另一个随从使了个眼Se。那人匆匆推门出去,不一会儿便回转了来,面上带着深深的疑H和茫然。

“主人,外头来的是宫中中使,说是来册封地。”

“册封什么?”

“据说似乎是册封什么县主。”

两个随从都是庭州本地人,并不了解这册封的含义,裴先却是大吃一惊。要知道连武三思也从梁王降封德静王,这当口,武十七娘居然要册封为县主?

第一百零七章 得到的和失去的

宽敞的中庭中庄严肃穆,一个身穿绯红官袍的内侍中使正抑扬顿挫地宣读着手中的诏书。

“……疏芳桂苑,发艳椒庭。绣衽初笄,已观於婉淑;瑶筐载弄,更表於柔闲。韶容将宝婺分晖,惠质与琼娥比秀。承规蹈礼,既渐训於河洲;延赏推恩,宜加荣於汤沐。可封永年县主。”

听着那词采华茂的骈文,心不在焉的凌波免不了琢磨这是不是出自上官婉儿的手笔。好在这道诏旨并没有长篇累牍地给她添加什么功绩,也没有劳动她在地上跪多久,因此她很快便从那笑容可掬的中使手中接过了那诏旨。就在两手相J的那一瞬间,一串玛瑙佛珠从她袖中悄然滑落到那双肥胖的手中,而对方的动作同样迅捷快速,一翻手东西就不见了。

收了东西心情自然好,同时亦知道对面这位得罪不起,所以那内侍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自从梁王等武家诸王一T降封之后,这武家可就没有县主了,如今永年县主是头一份,真是可喜可贺。”他一面说一面向后头摆了摆手,笑得J乎连眼睛都眯缝了起来,“不但如此,韦皇后还特意挑选了好些合适的器具家什命我一同带来,上官婕妤也添了一箱子新书,就是公主也未必有这样的T面。”

对于这些个人家求之不得的东西,这一年多来凌波领教得太多了,所以面Se根本没多少变化。而此次负责传旨的内侍乃是因为巴结长宁公主有力而被刚刚提拔上来,这身绯袍才穿上身不多久。此时看见这位新鲜出炉的县主满脸微笑荣宠不惊,立刻更多了J分敬畏。想起道听途说地种种传闻,他暗想人家是好东西见多了,遂更是打叠了全副精神奉承了一番。

在中庭一角的侧门处,今天刚刚才来到这里的瑞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箱箱的赏赐,继而又看向了那全套花钗礼衣钿钗礼衣等等,到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他冒险听到的一点都没错,与其跟着安乐公主那样喜怒无常的主子,不如跳出那个圈子。其实。只凭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就知道,这一位是和安乐公主截然不同的类型。

忽然,他感到身后仿佛有人,连忙低眉顺眼地往旁边退开J步,可等了老半天不见人过去,他不禁悄悄用眼角余光快速扫了一眼,见一个中年人正用一种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不禁大为惊诧,慌忙又低下了头。

这人是谁?

裴先见这年轻男子虽是仆役打扮。却是容颜清秀妖媚,于是本能地眉头一皱。然而,他很快就注意到外头的香案和中使,立刻就把这点子疑H丢到了边。细细倾听起了那些谈话,等到凌波亲自送那中使出门,他方才转身悄悄离去。这时候,他便发现,原先站在身后地那个年轻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他带着满腹疑H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吩咐两个随从在外头看着,自己便枯坐在房间中冥思苦想了起来。

伯父裴炎以谋反的罪名被杀虽然冤屈,但当今天子李显昔日被废,却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裴炎乃是相王的师傅,所以才把不学无术的李显给拉了下来。这一点在当初是一次正确的政治选择,只可惜伯父裴炎并没有将立场贯彻到底,最终落得一个被杀的结局。

裴家如今要重新立于朝堂之上,除非当皇帝的不是李显,否则绝无可能。可是。王同皎贵为驸马尚且为人鱼R,他若不是得人庇护,此时很有可能便在牢狱之中。就算他拥有钱财亿万,在这诺大的长安城又能做什么?

新鲜出炉的永年县主却没有安安心心在家里呆着,长安城中满城都是兵卒地时候,凌波带上了自己的四个护卫出了门。先是往安乐公主那里转了一圈。确定自己不用再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进宫谢恩添麻烦。她便改道去了定安公主第。她原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只想远远地张望一眼。谁知道这一看她便有些走不动了。

那座昔日光鲜的大门前,整条巷子都站满了全副武装地羽林军卫士,还不断有人从大门里抬着各Se箱笼出来,押着五花大绑的人出来,那高墙之内甚至还能听到撕心裂肺的男nv哭声。尽管离着有一段距离,但她仍然能够辨认出J个依稀有些熟悉的人影,却是昔日王同皎家的座上嘉宾,都是一些还不够格进入聚贤亭地,如今却都受到牵连成了阶下囚。

“你们凭什么连本宫也要拦着,本宫要进宫去见父皇母后!”

“公主,驸马事涉谋逆,陛下和皇后怜你不知情,所以才只是吩咐让公主在家中好好休养,还请公主自重!”

“呸,他是我的丈夫,难道他做什么我还不知道!他只会夸夸其谈高谈阔论,哪里来的胆子谋逆,这分明是诬陷!”

“公主,这是陛下和皇后的旨意。昔日薛绍谋反,太平公主是天后嫡nv,尚无法维护于他,你若是一意孤行要庇护一个反贼,下场如何你应该很清楚!”

即使隔着高墙了重重卫士,但这一番对话凌波却听得清清楚楚。然而,接下来里头却是死一般地寂静,定安公主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再也没了踪影。很快,她就看到有十J个兵卒簇拥着一个锦衣华F的人出来。就只见那人朝门里头瞥了一眼,又嘟囔了一句。

“也不看看……摆什么公主的谱……”

那话语声随风飘来已经有些模糊,凌波只觉得脖子上有些发冷,不由得轻轻瑟缩了一下。就在这时,她忽然瞥见四五个彪形大汉揪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出了那扇大门。尽管隔着老远看不清头脸,但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躲在了武宇和武宙的身后。

然而,这个动作依旧没有挡住那骤然间投过来地视线。目光J击的时候,她再次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诧异的眼神,而下一刻,那眼神中又充斥着一种不可思议和欣悦,甚至还用某种旁人难以察觉的幅度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尽管她已经不是那天的男装打扮,但他还是认出了她!

远望着那一大帮凶神恶煞的兵卒把人推上囚车,凌波只觉得无论如何不是滋味。就在今天,她得到了原本不该属于自己地东西,而同样是今天,某人却失去了应该属于他地东西。

第一百零八章 我这样的人,会在乎名声么?

尽管如今已经不是nv皇年间告密风靡一时的时代,但是,当有人在李显面前跪叩告密痛哭涕零的情况下,这位天子在震怒之下立刻就相信了。潜结壮士谋杀德静王武三思,并勒兵诣阙废皇后----他如今深信武三思和韦后,怎么容许治下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天子一震怒,长安城立刻陷入了一P混乱之中,羽林军将领纵兵在那些光鲜的大宅门中横行无忌,纵使金枝玉叶也不敢挡其锋芒。

一朝金枝玉叶,零落成泥无顾。

定安公主贵为公主,却拗不过小小的监察御史姚绍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被人带走,眼睁睁看着大批如狼似虎的卫士冲进家里抄检。那一瞬间,她只觉得一直以来构筑在自己周围最坚实的高墙轰然崩塌,竟是连四周那些哭喊叫嚷都听不到了。

她算是什么,她这个公主究竟算是什么!王同皎纵使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纵使她和他不过是情薄如纸,那终究是她的丈夫!退一万步说,如果在这里的是长宁公主或是安乐公主,那个该死的姚绍之敢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这些兵卒敢这样放肆!

而在那高墙之外,凌波也怔怔地站在那里,脚下始终挪不开步子。她今天本不该来的,她刚刚册封了县主,应该在家里呼朋唤友大开宴席大肆庆祝,应该盛装打扮接受下仆恭贺,应该用矜持的笑容迎接四方贺客,而不应该站在这里看如狼似虎的羽林军抄家!

遥遥望见有羽林军卫士朝这边看热闹地人群走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勒转马头转身就走。直到在春明大街上风驰电掣地纵马奔行,一阵阵犹带着寒意的凉风直往脖子里灌,她方才感到原本燥热的身上渐渐冷了下来,原本发昏的脑袋也渐渐清醒了下来。

王同皎还是琅琊王氏这样的高门大姓出身,还是尚公主的天子婿和拥立功臣,还有家人朋友,可她除了一个武姓还有什么?这样煊赫一时的人只是一个不谨慎就遭到了灭顶之灾,她若是走错一步,下场只怕比他更惨!

是她自己一脚踏进那漩涡里头去的。而且她姓武,这是无论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要是她真的遵照父亲地做人宗旨,老老实实做人安安分分嫁人,那么要是武家有什么万一,天知道她的丈夫会不会一剑将她刺死,或是G脆将她扫地出门?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上官婉儿的心情,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挑上了武三思,为什么会不遗余力帮助韦后的最大原因。

那不单单是不甘寂寞野心BB。无依无靠的上官婉儿就有如沧海上的一叶扁舟,要想不被惊涛骇L吞没。便只有选择搭乘最坚实的大船,尽管那大船上的人未必怀有好意。从根本来说,上官婉儿比她更加寂寞寥落,也正因为如此。她们当初方才会投缘。

绕着春明大街和朱雀大街奔走了一大圈,直到通身出了一身大汗,凌波方才在自家门前停下,亲自牵了初晴前去马厩洗刷,直到将它刷洗得mao光鲜亮直打响鼻。她也不顾那鬃mao上都是水珠,亲昵地把头贴了上去。

“初晴,你跟我已经有三年了,再过些年就该被人称作是老马了!你放心,哪怕是你以后跑不动了……呸呸呸,看我这话说的,总之,你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我到时候也会多找J匹母马给你作伴!”

说完这话。她忽地听到一个清亮地响鼻,一愕之后顿时大笑了起来。都说人是饱暖思YYu,如今倒好,这马居然也有同样的心思。正笑得前仰后合J乎流出眼泪的时候,她冷不丁瞧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当下不禁眉头一挑。她自然认出了那便是瑞昌。自从今早从宫里回来之后便是连番事端。她竟是忘记了还有那么一个不曾安置的人。

“你过来。”

等人走近前,她方才看清楚了他身上地穿戴。比起昨天晚上的光景。今天的瑞昌少了J分妖媚,多了J分沉静,尽管如此,那普普通通的蓝Se长袍却依旧掩不住他的眉眼如画。单单从容貌上来说,他不但不逊Se于当初武宇武宙那四个人,而且甚至和陈珞也不分高下。尤其是那双只要愿意便可以勾魂夺魄地桃花眼,无论在哪里都是别人第一眼注意的对象。

想到裴愿的老爹如今就住在自己家里,保不准已经见过瑞昌,凌波顿时觉得一阵头痛。奈何瑞昌昨晚上显示出来的能力实在是既强大又有用,即便她只要花功夫,在外头也能够找到一个擅长口技的人,但那得大费功夫,哪里比得上这自己送上门的好事?当然,她心中自有盘算,亦不敢过于轻信了别人。

“以后别穿这么一身。”

她抓起缰绳把初晴牵回了马厩,顺便吩咐了一句。等到从马厩中出来,看到瑞昌站在那里不曾动弹,她的眉头不禁蹙了起来,满脸不悦地说:“我留下你虽说不是为了你这副P囊,但你既然天生好容貌,要是就这么和寻常仆役一样的打扮,反而更招人注目。要是你没带什么衣裳过来,那便去让楚伯找裁缝多做J身,春夏秋冬四季的都备好了。”

有了昨夜地经历,瑞昌原以为自己摸准了这新主人的脾气,此时不禁大为错愕。眼珠子一转,他便含笑毕恭毕敬地问道:“县主当初宁可做戏,如今就不怕别人都以为小人是您的男宠,坏了您的名声?”

“你以为我这样的人,会在乎名声么?”

头也不回地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凌波径直出了马厩。她现在算是彻彻底底想通了,如果爹娘还在世,兴许她能够继续过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日子。而今到了她这个地步,还想要好名声简直是白日做梦。

第一百零九章 夫妻恩义仅仅是哭一场

太Y渐渐落山,夕Y的余晖在地上投下了一道道长长的影子。由于这一整天羽林军和金吾卫的卫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遍地都是,大街上的行人原本就少,此时更是人影寥寥。各坊的住户更是一回家就关上了门,生怕和外头那些尚未收队的兵爷们起了冲突。惟有那些今天遭了灭顶之灾的家里头不时传来嘤嘤哭声,那些奉旨抄家的御史们却个个摩拳擦掌神情兴奋。

平康坊没有什么遭难的住户,因此羽林军只是转悠了一圈便不见了,倒有J个殷勤的军士在一户大宅门前帮忙。一个手脚麻利的中年人正和另一边梯子上的男仆合力,将一块牌匾高高挂在了门上正中的地方,咂巴着嘴端详着那龙飞凤舞的“永年县主第”五个字。此时此刻,那鲜亮的大字仿佛被映上了一层金Se,平添了J分光彩。

他拍拍双手从梯子上爬了下来,随即上前对站在门口的凌波笑道:“好人有好报,这才大半年,这县主的诰封又回来了,而且还换了个好地方。要说我还真是好运气,这出来一趟居然能刚好碰到这样的好事。”

凌波也没想到负责清理平康坊的恰恰是原本守卫洛Y宫的羽林军队正老彭,见他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她心里也没来由生出了一阵暖意。这挂牌匾的事情她自然有人去做,可人家非得上来帮忙,她自然也是感念的。从旁边的楚南手里接过一个布囊,她看也不看便信手抛了过去:“今天你们大伙儿帮了我不少忙,都辛苦了,这点钱拿回去打酒吃。”

老彭这差事是娴熟惯了的,放在手里一掂量就知道那是一笔小财,但思量P刻还是双手递还了回去:“我们当初吃的喝的用的拿了县主无数好处,这只不过是挂一块牌匾区区小事。帮个忙也是应该的。要是县主真地要谢我们,改日进宫碰上的时候,给兄弟们带一些酒R也就罢了!”

看了一眼其他J个连连点头附和的羽林军卫士,凌波便把东西收了回去,笑YY地道:“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和你们客气了。要说今日虽说是我这边有喜事,外头却是一P兵荒马乱的光景。J个贺客我也都打发他们回去了。你们既然都是我的老相识了,倘若晚上无事,不如留下来喝杯酒吃顿饭再走如何?”

这是天大地好事,老彭闻言立时欣喜若狂,正打算答应的时候。却看见小巷那边有一辆马车行过来。等到那车渐渐近了,他方才认出那是厌翟车,慌忙推搡了一把那些还在喜出望外地同僚,毕恭毕敬地退到了一边。心中却免不了猜测了起来。

能坐这厌翟车的不是公主就是王妃。早听说安乐公主和此间主人J情不错,这厌翟车里不会是那位光敏动天下的安乐公主吧?

不单单是老彭在猜测,凌波自己也觉得奇怪,可她却知道那里头的决计不是安乐公主。同是厌翟车,安乐公主的那辆装饰要华美得多,锦络等等也是簇新地,拉车的马更是西域名驹。而这一辆却要逊SeJ分。等到停稳之后。看到一个侍nv跳下车来扶下了一个失魂落魄的nv人,她原本镇定自若的脸Se一下子变了。

竟然是定安公主!这当口定安公主就算求情也应该往宫里走。为什么到这里来?

凌波迅速整理了一下心情,用一种不咸不淡地表情迎了上去,谁知还不等她行礼拜见,也不知道定安公主是一时情急还是腿脚瘫软,竟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这下子她顿时慌了,赶紧使出了全身力气把那位金枝玉叶拉了起来,随即向那边傻呆呆地老彭J个人连连打眼Se。好在那边J个人都不是傻瓜,个个溜得贼快,她这才在那个侍nv的帮忙下,把定安公主弄到了厅堂。

也顾不得揉自己那酸麻的肩膀,她定神打量了一下定安公主。就在昨天晚上,这一位还是雍容华贵脂粉艳丽不可一世,今天却是脸Se蜡H蜡H,就连发髻也只是CC梳的,看上去凌乱不堪。这也就算了,偏偏这位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上去也就像是家里遭了大难的寻常民F,哪里有半分天家公主的派头?

“定安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一句问话,原本只是在chou泣的定安公主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好一阵子方才止息了哭声抱住了凌波地双臂:“十七娘,我求求你!我如今就是进宫父皇母后也不会理睬我,你不一样,你去和八M说说,只要她肯出面,事情一定能有转机地!就算王同皎保不住X命,哪怕看在我和她的儿子份上,至少……至少也可以像当初地薛绍那样,留他一个全尸!天哪,为什么……”

整个厅堂都充斥着定安公主哭天抢地的声音,凌波听得一阵阵揪心,原本强压下去的种种情绪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把心底塞得满满的,她也没精神再安W这位可怜的公主。她甚至不知道,定安公主哭的究竟是王同皎,还是仅仅是她自己。

一个人哭了个昏天黑地,直到眼睛肿成了蜜桃似的,定安公主方才清醒了过来,擦G眼泪之后,竟是再没了刚刚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站起身直直地看了凌波一眼,忽然露出了如桃花般妩媚的笑容:“十七娘,今天谢谢你了,总算是找到一个能痛痛快快大哭一场的地方。那些人说得没错,王同皎他不管怎么样也和我无关,他就是死了我也还是公主,我还会有新的驸马。你既没有随随便便地答应我,也没有G脆利落地拒绝我,这情分我会记得的。今天我来的事情,还请十七娘你好好约束下人,不要让他们到外头去多嘴。”

刚刚还是梨花带雨的模样,现如今却摇身一变再次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主,饶是凌波见惯了诸多百变人物,此时也有些发呆,恍惚了P刻方才答应了。满腹心事地将定安公主送出了门,望着那车驾带着滚滚烟尘而去,她终于长长吐了一口闷气。

原来,夫Q恩义就是哭一场,仅此而已。而她以后嫁为人F时若是遇到这种事,可也会是这样大哭一场便恩义两清?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逼婚(一)

春雨贵如油然而这三月下旬连着J天的连绵Y雨却让人们感到了Y冷民间S动不小。就连街头巷尾巡逻的金吾卫军士也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窃窃S语彼此之间J换一些意见更不用说坊间那些好管闲事的百姓了。达官贵人们都不约而同地约束家中子侄减少外出而自家有亲戚朋友卷入王同皎案的人们有的G脆划清界限有的则是上窜下跳地钻营。于是平康坊某座宅子一下子成了不少人的选门前车水马龙好J次就连十字巷子也给堵上了每天门房的拜帖更是一摞摞的。

虽则如此却少有人真的能见到那位神龙见不见尾的永年县主更少有人知道这座宅子恰好有一条夹道直通隔壁一座不起眼的道观。借助这条小道凌波方才能够自由出入不至于被人堵在家里头动弹不得。

这一天由于一位贵客的莅临堵在大门口的人们都散得GG净净凌波走出大门的时候但见门前空空荡荡一阵春风吹过JP叶子打着卷儿在身前飞过哪里还看得出早先热热闹闹的光景?心神不宁的她才叹了一口气旁边便传来了一个笑声。

“十七娘年纪轻轻老是叹气做什么?武家那么多nv人有谁能比得上你的风光?上车吧既然我今天来了就索X陪你走一遭也去为那位崔家老太君拜寿!”

凌波无可奈何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太平公主心想安乐公主原本说要去结果不知道现了什么更G引人的玩意早上送消息来说不去了。她原本还想着没有安乐公主相陪自己也找个借口不去算了谁知道这太平公主忽然跑了来她用来推搪的借口反而让自己沾惹了一个大麻烦。瞧见那辆比安乐公主的厌翟车更奢华的马车情知拒绝不得。她只好使劲吞了一口唾沫Y着头P坐了上去。

马车驶动之后便有两个绮年玉貌的侍nv在案桌上摆开了蜜饯果子有盐渍荔枝、G葡萄、虔州蜜梅、盐渍龙眼、枇杷脯等等共八样。凌波见这些蜜饯各是颜Se鲜亮而这时节的蜜梅更是J乎寻不到上品。一时心动便取了一个梅子含了却不防一G酸味直冲脑际。竟是险些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王同皎既是去岁拥立地功臣又是尚公主的驸马这一次不过是芝麻大的小事被人告密之后却是难逃一死想起来我这心里实在是憋得慌。宋之问那厮空有满腹才学。为人却如此卑鄙怪道人说是文人无行!对了听说定安公主还曾经哭哭啼啼地来找你?”

凌波被那颗梅子害得腮帮子隐隐作痛乍听到这个。她顿时想起了定安公主当日的警告。暗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对外头一个字都没说想不到事情还是让别人知道了。定了定神吐出了嘴中的梅核她便苦笑道:“这事我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定安公主也不过是六神无主所以随便寻了个哭诉地地方并不是真的以为我能够扭转乾坤。”

“定安虽然不是阿韦亲生。但也是聪明人。这种事情自然能想得通。”

太平公主道出这句话后沉默了P刻。随即把车厢壁上地帘子高高挑了起来。看到外头沿街虽仍是军士密布但却行人如织车马不绝这才露出了一抹讥诮的笑容:“驸马没了还能再嫁一个若是她自己因故失了七哥和阿韦欢心那就得不偿失了。十七娘听说武三思似乎有意撮合崔家老三和你据说那也是一个难得的美男子我今天帮你看看若是看着能入眼不妨答应了。不过我听说韦家也正好有两个适龄的子弟一个是韦濯一个是韦捷模样也还过得去。”

“十七娘你别忘了你都已经十六了孝期也早就满了。若是换成别家千金只怕都抱上了儿nv而且再拖下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听。若是你嫁了之后不如意将来和离也未尝不可。这种阿韦和婉儿就是我也能帮你做主。”

凌波原打算含含糊糊随便拿话岔过去此时却被太平公主一句话堵了个正着竟是不知道该拿什么理由搪塞。别人及笄之前都是早就定了婚事而她一来因为父母双亡二来养在宫中三来及笄那会儿正好是昔日nv皇生病地当口。之后又是改朝换代又是武家有倾覆的危机总之这婚事也就顺理成章一天天拖下来了。可现在这时候她似乎找不到任何挡箭牌。

接下来这一路上太平公主不曾说话她也就顺势一声不吭心里头尽在思量着这烦心事结果下车的时候险些一脚踏空。好在旁边的朱颜见机得快搀扶了她一把这才没有闹出什么笑话。由于她和太平公主同车而来因此免不了引起了一PS动。不但崔亲自出迎而且好些贺客也纷纷上前拜见不少**辣地目光直往她脸上瞅有好奇地、惊艳的、羡慕的、不屑的……总之什么眼神都有她不禁觉得一阵厌烦脸Se渐渐冷了下来。

由于尚在太后薨逝的国丧因此崔家这寿筵虽请了无数宾客大家在穿着上也很是低调。纵使是素日豪奢的太平公主今天也只是穿了一条寻寻常常的云锦长裙外头披了一件紫Se大袖纱罗衫。至于凌波就更简单了浑身上下J乎找不出什么刺绣金边地痕迹竟是比那些前来贺寿地郡夫人郡君还要朴素些。

而这种鹤立J群的朴素在她见到今天地寿星郑老太君的时候便博得了一连串的赞赏。更让她难以忍受的则是对方犹如看媳F一般的表情若非周遭都是莺莺燕燕的诰命千金太平公主也笑YY坐在旁边她J乎想要拂袖而去。

好在崔并没有把她当做寻常nv客相待不一会儿便亲自来把她和太平公主迎到了旁边的雅室奉茶。甫一落座她便看到了那位眉目如画的崔家老三踏进门来。和已经年过三十的崔比起来他端得是貌比潘安俊朗秀逸纵使是再挑剔的人也难能从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挑出刺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逼婚(三)

时值午后这春日的庭院中绿树成荫繁花似锦红的紫的粉的H的五颜六Se的花儿在Y光照S下愈显现出动人和娇艳来。前头宾客盈门阵阵喧嚣声也传到了这里然而那欢声笑语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来。漫步在这青石小路上李隆基却无心欣赏四周的春日美景只是漫不经心地数着下头的小路。

王同皎案之快牵连之广着实让人触目惊心其中的杀J儆猴之意昭然若揭他又怎会看不出来?虽则天子对他的父亲依旧荣宠有加但再和睦的兄弟也经不起别人一再挑唆构陷若是这事情到时候生在他那位老好人父亲身上他可能保持如今的隐忍?

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便抬起头随意朝四周扫了一眼打算回去敷衍一阵子便先行离开。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某个方向时却瞧见绿茵深处隐隐露出了两个人影那一抹莲青Se的裙裾轻垂于地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随风传来的只言P语很快验证了他心中的判断。猜不透那另一个说话的人是谁他沉YP刻索X悄悄转了个方向从另一边掩了过去。

“县主博陵崔氏虽然素来是世家大族但如我三弟这般勤学上进的却也不多弱冠高中的更少至于年少得志高中状元的更是万中无一!哪怕只是论外表整个长安城中能胜过我三弟的只怕也寥寥无J。”

“崔大人如此不余遗力地说你家三郎的好话。是真地只想问我观感如何还是想进而问其他?”

“县主是聪明人何须一定要崔某点透?崔某听说日前县主曾经应王同皎之邀去过定安公主第料想定然是得知那些人不怀好心日夜构陷德静王和韦皇后所以方才降尊纡贵前去打探。如今王同皎案其中不也有县主一番苦心?”

听到这里李隆基顿时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崔那张自信满满的脸心中顿时厌恶非常。隐隐之中又有些懊悔。早知道如此哪怕是冒一点风险他也该除掉那个李悛。若非此人告密崔又怎会知道当日王同皎宴客的事又怎会以此为要挟?想到凌波那X子素来是吃软不吃Y的他一颗心渐渐提了起来脚下更是又朝两人说话的方向挪动了J步。

凌波晒然一笑心中却动起了杀机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懊悔。早知道如此她当初就不应该多事让武崇训把这么一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引进去!当然。即便没有当初她那一句多嘴这家伙也迟早能够钻营到现在的位置此时恐怕会更肆无忌惮。她早应该知道的此人受敬晖桓彦范提携之恩。反手却卖了恩主对于她就更不会抱有什么顾忌了。

“想不到崔大人地消息居然如此灵通这种小事也能打听到。可惜的是我倒是确实和那位定安公主驸马纵酒高歌过一回却不是存心去刺探什么消息。只不过巧合遇上了一时意动去那边随便坐了坐而已。”

崔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凌波打J道但此时两人语气虽然还算平和目的却是针锋相对他不禁感到J分棘手来。武家千金数十人博得上官婉儿青睐的仅此一个能让安乐公主信任的也只有这一个更不用说韦后都对她另眼看待了。然而他更加深信的是。这武十七娘处心积虑方才攀到了如今的高度绝对不会甘心因为一点点小疏漏而满盘皆输。毕竟那些看重她的人并不是她真正的凭恃。

他有博陵望族崔家在后头撑腰但她却什么都没有!如果她真正聪明的话就该知道这桩婚事对她有利无害!

于是他微微一笑。终于抛出了自己准备已久地杀手锏:“这春光明媚大好时节。县主踏青出游偶尔放纵一下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是日前抄检王同皎家的时候却有下人供述。王同皎日前曾经宴请过一位裴姓客人。事后监察御史姚绍之J乎把整个长安城都翻了一遍都不曾找到人这倒是奇怪了。”

这一席话崔说得漫不经心但凌波心知这根本不是随口而因此强忍心头惊怒照旧不慌不忙地站在那里。她甚至有意无意地折下了旁边的一枝芍Y摩挲着那圆润地花瓣心中却在紧急思量着对策。

她早知道某些事情是藏不住的也没有奢望能永远捂住只不过期望能够渡过如今这一时的紧急关头罢了。谁能想到这崔竟然会如此精明从一个突破口便能进而掌握这许多信息这个家伙还真的是大祸害!

“外头宾客如云县主若是无心敷衍便请在这花园中多盘桓一会我这个主人却不能消失太久如今得去看看才行。”崔笑容可掬地微微躬身语带双关地提醒道“想来王同皎贵为驸马却遭此劫难心中必定是苦闷焦躁。虽是驸马不可动刑但难保狱吏会不会为所Yu为。到时若是他供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只怕朝中又要乱上好一阵子。”

望着崔远去地背影凌波终于再也忍不住那G在心中东突西撞的怒火狠狠地撕扯下了一P芍Y的花瓣面上凝满了寒霜。她从来就不曾当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但除了那个嚣张不知高低的李重俊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威胁她!崔!”

她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劈手将那支原本开得尚好的芍Y掷在了地上。恰在这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想到刚刚这番对答居然会被外人听到她心中大凛旋风般地转过身子却瞧见了某个一手倚树的熟悉人影。一瞬间她奇异地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却生出了一G难以名状的愠怒。

为什么这家伙老是看见她丢脸的样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说我该怎么办

既然出了叹息李隆基就没打算继续躲下去此时便顺势走上前来。只不过既然刚刚他能够躲在暗处听到了那一番绝对不该他听到的谈话他心中自有所警觉。四处扫了一眼他便淡淡地笑道:“十七娘你也是受不了外头那喧嚣吵闹所以到这里来找个清静么?既然拜寿也拜过了那你不妨早点回去姑姑那边我会替你去说一声。”

凌波闻言眉头一皱心想这李三郎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顾左右而言他算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她如今方寸已乱也无心在崔家这个令人讨厌的地方多呆也就懒得再思量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Y谢了一声便Yu转身离去。这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忽然感到旁边的李隆基往她手中塞了什么东西。最初的惊诧过后她立刻不动声Se地将手缩回了袖中施施然出了这庭院。

由于先前已经点过卯她便随便找了个衣着光鲜的管事分说了J句便匆匆出了崔家大门。此时只见那条原本宽敞的小巷子中已经停满了各Se车马从银络革路车到木路车竟是从崔家门前一路停到了外头其中最显眼的自然是太平公主那辆厌翟车。想起自己来的时候被Y拉上了那辆厌翟车结果连一个从人都没带竟没有车马回去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难道今天真的是流年不利?

“县主!”

凌波转头瞧见是一个护卫模样的年轻人奔了过来心下不由得奇怪。她再一细看竟是先头太平公主的护卫之一。只见那护卫略躬了躬身。随即毕恭毕敬地说:“公主先头吩咐过若是县主要先走便请坐了这厌翟车回去到时候我等再回来接公主。”

这种好意换成平常凌波绝对不会接受奈何她今天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气此时竟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在那些马夫家仆羡慕地眼神中登上了那辆厌翟车坐定之后她便悄悄摩挲着刚刚李隆基塞过来的东西最后觉得仿佛是玉佩。情知李三郎绝对不会是那种玩什么玉佩传情格调的家伙她又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触摸着上头的纹理。最后终于辨别出了两个字。

永嘉……莫非李隆基的意思是让她去永嘉楼?

见车厢中的两个侍nv忙着斟茶倒水她便悄悄地将玉佩塞在了腰带中仿若无意地随便吃了些蜜饯果子。到家下车的时候她也没忘了又重重打赏了那些马夫护卫侍nv等到人人都喜笑颜开地走了她方才转身进了门。得知今天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人登门她便回房换了一身利落的男子衣裳佩上长剑随即叫上了武宇跟随从后门夹道悄悄地溜了出去。

永嘉楼在洛Y赫赫有名。如今随着御驾回到长安原本在洛Y做生意的不少大商贾也都跟了回来再加上追随地闲人这永嘉楼在西市虽然是老店新开。照旧是生意兴隆酒客盈门。即便不是卖新酒的时候有闲钱的人也会坐进去喝上一盏聊聊天。于是凌波带着武宇在门前下马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里头的济济人头听到的就是里头的人声鼎沸。

武宇久经训练。一向是不苟言笑的X子此时见里头人多忽然破天荒冒出了一句话:“公子这里头人太多了是不是要换个清静的地方?”

尽管早已把武宇这四人当作心腹但这一年多来这四个人行事固然不再一板一眼可依旧和木头人没什么两样。满打满算一年中凌波除了听到嗨、是、嗯等等诸如此类地答应词。这四根木头和她说过的话绝不会过十句。所以这当口忽然听到这么一个合理X建议她忍不住盯着武宇的脸上瞧了一阵直到他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她才G咳了一声。

“不用了我到这里来有事。你只要跟着就好。”

正如凌波所料。她走进店中向掌柜出示了李隆基塞给她地那块玉佩对方立刻心领神会。满脸堆笑地起身亲自带路。和之前在洛Y的时候不同这一回那掌柜却只是把她领进了二楼一个寻寻常常的包厢门口殷勤地打开了门。瞅见李隆基一身大商贾打扮坐在里头她的嘴角不禁chou搐了一下抬脚跨进去后吩咐武宇掩上门她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我以为我已经够谨慎了想不到三哥你居然比我更小

“崔依附武三思方才得了中书舍人他都敢威胁你我纵使有千般小心也不为过。”李隆基不以为忤举杯为凌波斟满了酒盏随即正Se道“事到临头十七娘你打算怎么办?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还是虚与委蛇伺机而动?”

面对这样直截了当的问题凌波却反问道:“三哥以为我会怎么做?”

“崔认为以你地聪慧机敏必然会为自己打算毕竟博陵崔氏这个名头并不辱没了你如此大家有利。我却知道你X子执拗若是他B得狠了你十有**会鱼死破对不对?”

此时凌波举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忽地嫣然笑道:“三哥你是不是高看我了我这么一个素日左右逢源的武氏孤nv在这种时候自然应该妥协怎么会走鱼死破的那一步?”

她搁下手中的酒盏若无其事地扫了扫四周见武宇如同桩子一般钉在门口转过头来的时候却只见李隆基却仿佛没听见刚刚那番话似的依旧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她。知道那番犹如自暴自弃的话无论如何也打不了这精明地家伙她只得咬咬牙问道:“既然崔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那么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一设法见王同皎一次他虽然莽撞却是个有担待的人而且……”李隆基稍稍一顿随即语若千钧地说“有一个罪名扣在他头上并不是虚的那就是他确实和羽林军中一些将领相J莫逆只要通过他掌握了这些人便多了一重最大的保障!第二去见安乐公主第一件事固然得靠她通融其他的也得靠她。只要她能够始终站在你这边别说小小一个崔就是整个博陵崔氏出面也是枉然。其三想个办法把裴愿地父亲弄到我那里去……”

凌波忽然面Se古怪地打断了他:“你怎么知道裴愿地父亲在我家里?”

“崔虽然只说是裴姓客人但裴愿之前既然还在庭州杀敌那么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出现在长安。既然可以用来要胁你除了裴愿的父亲还有谁?”

李隆基笑YY地端详着凌波那B然Se变地表情间中漫不经心地转头朝武宇瞥了一眼。毕竟曾经是安乐公主的人才一年的时间便已经当心腹使唤这丫头还真是胆大包天。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准公公欠下的大人情

轰轰烈烈的王同皎案给整个长安城蒙上了一层血SeY影就连原本春光明媚的三月也变得黯淡无光。虽然这不过是上层的变动朝廷的斗争但话的时候也弱了J分声气唯恐遭了池鱼之殃。尤其当看到大街上呼啸而来呼啸而过的羽林军金吾卫军士时人们往往会不约而同地深深叹一口气。

都说什么牝J司晨国之危兆如今那位nv皇都已经去世了这天下还是不太平反而看上去越来越乱了!

到了长安之后居然会一头撞进这样一个事端里始料不及的裴先自然也是心中烦恼。他在庭州固然打下了深厚的根基但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的根在中原裴氏一脉的根在于中原。倘若不能恢复旧日资荫那么裴氏的子孙后代便要从氏族志中除名了!然而比起长远大计来如今更重要的却是那一桩惊天大案。

心烦意乱的他出了自己所住的院子见J个仆人正在洒扫便不动声Se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不得不说他在此地住的这些天吃穿用度事无巨细都安排得妥妥贴贴他不论提出什么要求都会得到满足就是那位武十七娘也素来是以礼相待。从寥寥数次见面中他不得不感慨自己那个愣小子确实有缘法两京之中那么多或骄纵或庸碌的大家闺秀都没碰上居然碰到了这么一个不同寻常的人物。

“听说今天就要行刑了。”

“堂堂驸马爷就因为那个连影子都没有的罪名要处斩实在是太荒谬了!”

“唉。那可是十J条人命啊!连杀地带流放的还有没入掖庭为奴的少说也有J百号人真是太可怜了!”

“噤声噤声县主吩咐过不得在家里议论这件事你们难道都忘了!再说了县主可是武家的县主同情那种乱臣贼子你们是找死吗?”

骤然之间听到这样的对话裴先顿时心中一凛。连忙紧赶两步现转角处J个管事模样的人摇头叹气地往另一边走了他方才感到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窖。一瞬间昔日在朝堂上面对nv皇侃侃而谈指斥时政的情景坦然解衣受杖直至昏厥的情景流放南中后又逃回时被捕拿的绝望在庭州苦心咬牙经营时的希冀……林林总总一幕一幕在眼前飞快闪过最后化作一P鲜红地血光。

凌波走出中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呆呆站在那儿脸Se激愤的裴先顿时心中一动。虽然她一直都不曾对人家说过王同皎案的进展。也吩咐过家里人不许议论此事但料想总有J个多嘴的就算短时间能瞒住迟早也是要让人知道的。想到自己昨日去探监时王同皎的反应。想到之后和李隆基见面之后商量的结果她定了定神便走上前去。

“伯父。”

裴先从回忆中恍然惊醒见眼前正是凌波连忙收敛起满腔情绪微微躬身见礼。往凌波身后瞥看了一眼见朱颜陈莞都站得远远的。料想对方也有什么机密话要对自己说于是他把心一横索X直截了当地问道:“县主我刚刚听说今日小王驸马要被当众处刑如果是真地县主可否让我乔装为护卫去见他最后一面?我和小王驸马当初素不相识只是为了两家祖上那一点J情他便待我为上宾。我如今救不了他却不能在他临刑之日像缩头乌G似的躲在安全的地方。”

果然。虽说是老狐狸但裴先毕竟是裴愿的父亲关键时刻都会有那种根本扳不过来地执拗劲!

凌波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虽然很不想看到那种场面但她今天确实是要去的因为她原本就打算把裴先乔装打扮带出去。在那里和李隆基来一招《电脑访问》掉包计——某人为此还特意准备了身材相貌差不多的一个心腹。而由于裴先住在她这里的时候J乎都闷在那个院子里见过的仆人并不多。要蒙混过关还是很容易地。

“我已经和临淄郡王商量好了待会还请伯父见机行事裴先竟是听得怔住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包含着好J层意思以他的心思缜密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原本就已经认为这长安的水深不可测此时更察觉到自己这么冒冒失失地cha进来太过于莽撞冒失。时值今日已无退后之机他便郑重地点了点头问了J句细节之后忽然退后一步长揖到地。

凌波猝不及防一愣之下方才出手相扶此时对方却已经直起了腰。她刚准备张口说什么裴先却抢在前头说话道:“我父子两人都承蒙县主相助大恩不言谢此情我必定会铭记在心。如今我一家困顿于庭州虽薄有家产但想必对于县主也并无用处。若裴氏一门将来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但凡县主有任何差遣我必会倾尽全力。”

凌波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对裴愿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愫。和那个愣小子在一起的时候她感到轻松惬意可以毫无顾忌地嗔怒恼火可以把他指挥得团团转喜欢看到他那憨厚的笑容喜欢看他大神威之后那种小处的温柔……倘若没有王同皎案隔在当中此时让裴愿的爹爹——兴许是未来公公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凌波必然会心下窃喜但如今却是没法感受到什么高兴喜悦地情绪。

“伯父不必这么客气你想去见小王驸马最后一面自是应该而于情于理我也是该送他最后一程的。”

她微微点了点头便伸手招来朱颜命其去安排车马等物又吩咐陈莞把裴先带到后头去换衣裳。所幸她早就让武宇武宙那四个人负责训练了一些护卫结果T教出来的都是些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家伙否则骤然加进去一个人只怕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而她自己回房换衣F的时候却在衫裙饰之外又让紫陌和喜儿找出了从来不曾用过地黑纱帷帽。喜儿一向怯懦不敢多话紫陌却奇怪地问道:“小姐你怎么忽然想起戴这个?不但沉得慌而且也太憋气了吧!”

凌波任由喜儿为她把帷帽戴在头上又严严实实地系好却没有理会那个满脸好奇地小丫头。这是去刑场能遮挡J分就遮挡J分否则当亲眼看到那血溅三尺的场面时她实在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能保持脸Se地平静。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刑场惊心

按照大唐律法立春以后秋分以前历来不处死刑。然而由于此番乃是事涉谋逆大罪从审案到处斩中间竟是不过区区十J日的功夫。中间也有官员曾经上书指出此事有疑奈何李显被韦后的枕头风吹得头昏脑胀杀意已决武三思手中权柄又大纵使是再义愤填膺的官员对于这么一桩**L的冤案也毫无办法。

若单单是冤案也就罢了最让大部分人为之惊怒的是天子居然下了旨意无论文武百官还是王公贵戚六品以上都须到刑场观瞻行刑。这样一道荒谬的旨意一下从上到下都T会到了那**L的杀J儆猴之意兔死狐悲的心理顿时在所有人中间弥漫了开来。不少官员觉得前途无望又不肯同流合污纷纷上了辞表一夕之间就有十J位官员先后辞官。

尽管这一天乃是春光明媚的大好时节但西市的刑场上却弥漫着一G肃重Y冷的气氛。J十名绯袍紫袍的高官脸SeY沉沉地站在那里嘴巴J乎无一例外都并得紧紧的连议论声也J乎听不到。居中的J个宰相虽然偶尔J谈J句话题也多半只是轻松的闲话但面Se也同样不怎么好看。纵然是和韦后叙宗族的韦巨源此时此刻看着那下头五花大绑的十J个囚犯亦难以神态自如地谈笑风生。说是六品官以上以及王公贵戚都要亲临却也有人大剌剌地不曾到来。比如说被宣召入宫的武三思武崇训父子比如说在家里照旧欣赏歌舞的安乐公主。比如说不想眼睁睁看着丈夫被杀地定安公主——总而言之武家的人J乎一个都看不见。在场的李唐宗室也不过寥寥数人其中临淄郡王李隆基和寿春郡王李成器并肩而立兄弟俩都是面Se凝重李成器甚至惋惜地连连叹气。

眼看时辰将近自己等的人却还不曾到李隆基不禁焦躁了起来眼睛亦不时朝来路观望。旁边的李成器见状不免奇怪但转念一想便自以为明白了他的烦恼何在遂轻轻拉了拉他的袍袖:“三郎。就是一会儿功夫忍一忍。”

李隆基情知大哥好心只得点了点头心中烦躁却丝毫不减。望着刑场中那十余个低头无语仿佛已经忏悔罪过的所谓反贼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若不是那些刽子手在把人拉上来之前就动过手脚只怕现如今就要骂声震天了。相隔老远那些人犯的面目他都看不太清楚要找王同皎也无从下手因此他也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心中打定了主意待会行刑之后留下来。

哪怕是出身琅琊王氏那样的赫赫大族。哪怕是天子婿王同皎到头来亦不过如此下场料想来收尸地人也未必会有。他不能以L击石连累了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但最后的事情却是可以做的。

“武家那位居然来了!”

“不会吧。武家其他人都在家里欢天喜地地庆祝她居然跑来现场看热闹!”

“少说两句你莫非也想向王同皎他们一个下场?”

乍听得人群中那些嗡嗡嗡的声音李隆基心头大振连忙循声望去。见那边一个头戴帷帽的nv子带着J个随从朝这边走来。他先是愣了一愣随后便领悟了她的意思遂朝身后数名卫士打了个眼Se。果然不多时那一行人便来到了他面前。

由于隔着一层黑纱帷帽李成器第一眼没认出人直到李隆基叫了一声十七娘他方才醒悟过来连忙笑着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也没有多在意。此时李隆基的那些个高大护卫已经将他以及四周团团围住断绝了别人窥伺的目光。趁着这个机会裴先和某个早已有所准备的郡王府护卫迅地互相换了个位置又在同僚地掩护下互换了衣裳。

“十七娘先头崔以裴先要挟的事情你知我知。千万不要告诉父王。此等事虽然称不上危险。毕竟和他做人的宗旨不符我不想让他担惊受怕。今日他原本想来的。我和大哥死活劝住了他如今姑姑和四弟五弟正在家里陪着他说话否则他又要伤心了。”

凌波抬头望了一眼一旁高楼上地日晷随即又瞥了瞥面露戚戚然的李成器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就不怕你大哥瞧出点什么?”

李隆基斜睨了一眼李成器微微摇了摇头:“大哥人虽稳重心肠却酷肖父王决计看不出什么端倪。再说除了成王千里、卫王和温王都不曾来我一个人毕竟太过招摇了。武家今天也只有你一个人来是不是太显眼了?”

“放心即便其他人不来武家还有一个人会来。”

凌波说完这话便对李隆基点点头朝周围各护卫打了个眼Se自己就不管不顾地朝旁边走去。由于今天大多数人都是被B前来观刑前头的位置并没有什么人去抢占再加上大多数人都想离武家的人远远的因此她所到之处周围很快就腾出了一块空地。站在那里看着刑场中那十J个人她心中翻腾得厉害谁料这时旁边却传来了一声毫不掩饰地叹息。

“可惜了。”

尽管今日前来的人大多数心有不平但J乎都是敢怒不敢言敢站在这里对王同皎抱有同情的J乎一个都没有。因此凌波本能地转头望去这一看却吃了一惊。那个站在她身后面露惋惜和痛心的是一位白苍苍的老人右手死死抓着一根拐杖手上甚至能够看到一根根爆起的青筋。

那是魏元忠。曾经在李唐代替武周之后被无数人寄予厚望成为宰相之后却人云亦云的魏元忠那个好汉不提当年勇的魏元忠。

就在凌波心中惊疑的时候刑场上忽然传来了一个响亮地声音紧跟着就只听一阵鼓响。情知时辰已到她强忍着恐惧重新转过头来却刚好看到十J道雪亮的刀光凌厉无匹地劈下一道道血光直冲九霄。那一刹那她只觉得眼前一P模糊牙关咯吱咯吱地直打架就连双脚也有些撑不住了。

“都说自作孽不可活为何天做孽就可恕?人人都寄希望于我我又该寄希望于谁?”

在一P惊呼声中她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老魏元忠喃喃自语的声音和那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响。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世上敌人没得选择

杀人不过头点地。

不要说在场的武将们都曾经上过战场杀过敌至不济也平过叛乱什么的就拿在场的文官来说何尝没有因为他们的缘故而死过人?然而这直接或间接杀过人是一回事在这刑场上看杀人又是另外一回事更何况这死的人当中甚至还有人曾经是他们的座上客!于是当那铺天盖地的血光暂时散去之后有人瘫软有人悲叹有人惊呼有人流泪四周竟是乱成一P。

能够熬到六品以上的官员都是有定力有城府的在一瞬间的失态过后多数人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去而少数感情上受不了的人则是留在原地三三两两地议论神情或复杂或感佩或叹息或漠然地看着下头那些帮忙收尸的人。

按照律法大逆罪人该当弃尸荒野不得入葬但考虑到王同皎毕竟是出身世族不能辱没太甚所以也就默许了收尸的家属。然而王家前来收尸的竟只有两个年老家仆若不是那位临淄郡王李隆基仗义相助只怕那两个已经被这场杀戮吓呆的老人什么忙都帮不上。至于其他人的尸则是被那些差役胡乱收拢了来只剩下当中那一大P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尽管站得看似很稳当但凌波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根本迈不动一步于是G脆强撑着站在了原地不动。反正她戴着帷帽不会有人看到她那惨白的脸Se。然而她希望不要有任何人来打扰她。却偏偏有那么不识趣的人Y是cha了进来。

“十七娘怎得还没走?你不会也怕见血吧这还真是稀奇事!”来人并没有因为凌波地沉默而转身走开反而更加罗嗦了起来“我在突厥的时候默啜J乎隔三差五就要杀一个从人给我看最初看着是触目惊心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默啜也放弃了这种愚蠢的威慑。杀人是可以看习惯的只要当那些死在你面前的人都是畜牲就行了!今晚伯父和五哥五嫂设宴请客。你到时候可别忘了来。不过亲自来看一看也好那些只知道享乐的家伙连血都没见过将来轮到自己的时候只怕是腿都软了!”

终于凌波长长吐了一口气伸出了一直拢在袖中的双手。刚刚那一会儿她一直死命攥着拳头想必此时掌心一定会有好些横七竖八的血印子。她微(电脑阅读)微转头一扫左右见刚刚那个说话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于是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

武家其他人没来那个曾经被nv皇当作可有可无地人派去突厥和亲。结果被囚禁了六年的武延秀果然还是来了。

“小姐现在是不是回去?”

对于武宇的提议凌波摇了摇头。反而朝那血淋淋的刑场更前进了J步。当那一抹暗红Se再次尽收眼底的时候她终于没有了最初那种反胃的冲动相反更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亢奋。随手掀起那沉重的帷帽丢在了地上她不顾风中仍然有不曾散去的血腥味猛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拍拍双手转过身来:“走我们回去!”

“县主请留步!”

随着这个温和却不乏强势的声音崔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闪了出来。只见他头戴圆头巾子身穿朱Se小团花绫罗袍腰中配着C金钩那模样根本不像是刚刚看了杀人反倒像是准备踏青赏玩地世家公子。他笑容可掬地上前行礼旋即便温声问道:“我上次提的事情不知道县主考虑得如何了?”

此时。凌波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冷冷地答道:“崔大人不觉得在这种场合提这种事很不合适?我要回去了烦请崔大人让开。”

“在这里提及此事方才显得我有诚意。”崔却一点也没有让路的意思反而更上前了一步“如今王同皎已死。县主当初去那边喝酒饮宴地事情也就无从查证了。他也不会知道当日喝酒谈心引为知己的人原来是武家千金这才最好不是么?县主如今已经年方二八正当华年……”

此时此刻。凌波忍无可忍恨不得就着那张俊秀却讨厌的脸蛋狠狠一巴掌拍过去。就在她准备不顾后果这么来一下子的时候身后响起了拐杖的笃(电脑阅读)笃声紧跟着一个人影突兀地cha入了她和崔地中间。

“想当初则天大圣皇后召集大臣准备当众杖杀那个姓裴的小子时大家胆战归胆战愣是没有一个敢惊呼敢尖叫的现在这些人真是太不成T统了!唉老了不中用了远远地看这些居然有些迷糊再这么下去只怕连书都看不成了……”

听这声音和说话的口气再看看这说话的人任何一个人都会得出一个糟老头子的印象。然而换作是其他倚老卖老的人崔必定会拐弯抹角地讽刺过去此时却不敢造次。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尽管老魏元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敢当面指着张昌宗张易之兄弟破口大骂的Y骨头但万一被当众指责一顿他的前途仍免不了受影响。他意味深长地瞧了凌波一眼随后往后退了J步。

“魏相公既然年老T衰还是请早点回去休养。县主那么我改日再登门拜访详谈现在就先告辞了。”

这个该死地家伙!

望着那个潇潇洒洒离去的背影凌波J乎难以抑制地骂出声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刚刚的搅局者魏元忠却忽然转过头对她微微一笑。这一笑并没有什么意味深长反而带着J分长辈的温和配合那仿佛祖父看孙nv一般的宠溺眼神在这个血腥的杀戮场显得格外诡异。纵使凌波作为得益者此时此刻也有些心里mao着实弄不清楚这老魏元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老了即使是故人之nv我也没什么能力相帮。走在刀锋上是要付出代价地县主千万不要学我我当初年轻气盛树敌无数老来想要尽敛锋芒别人却已经不敢相信了。这世上敌人没得选择但你得好好选择自己地朋友。”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为官之道便是牵马执镫

凌波正和武宇戏言的时候忽地听到一阵车轱辘响声不由转过头望了过去。此时一辆金路紫油缀着白红锦络带和帷帐的马车便映入了眼帘竟赫然是一辆安车。须知安车乃是婕妤方可乘坐心中惊疑的她还以为是上官婉儿出来了可那车停稳之后上头下来的却是一个六旬老F旁边尚有一位盛装中年贵F却都是她认得的。只是微微一愣她便连忙上前将那位老F搀扶下了马车。

那老F便是上官婉儿的母亲荥Y县君郑氏。由于她当初带着上官婉儿配没掖庭的时候受了不少苦楚如今身子虽然还算健朗却已经是满头银额上眼角也留下了深深的皱纹。站稳立定之后她便轻轻抓着凌波的手含笑说道:“我刚刚进宫看过婉儿她说十七娘你十有**在这里果然没错。正好柴尚宫要回家便捎带了我一程。”

柴淑贤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对凌波不咸不淡地吩咐了两句又对郑氏微微偏身行礼随即重新登上马车走了。她是柴绍的孙nv虽然只是正五品尚宫却是韦后身边的大红人较之上官婉儿不过略输一线自然可以乘坐安车傲视凌波这个县主。而这种态度凌波早就看惯了自是不以为意拉着郑氏的手亲亲热热说了一席话等到郑氏自己的马车也到了两人方才进了门。

自从上官婉儿成为了武后的秉笔nv官郑氏便不再是那个掖庭中终日劳作不休的奴婢。等到nv儿成了新帝地婕妤她更是受到了不少人的趋奉。原先那座小宅子的门槛险些被人踏破了。在凌波的搀扶下看了J处正在营建修缮的建筑和花园她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荣光眼中竟是噙满了欢喜的泪水。

“上官家……上官家终于也有了翻身的一日!芝郎若是你在天有灵看到今天必定也能含笑了。”

默立了半晌她方才记起旁边还有人连忙用绢帕擦了擦眼睛这才转头歉然看着凌波:“十七娘一时动情让你笑话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我还时时刻刻放在心上。婉儿也说过我好J次了可我就是改不了。”

见郑氏有唠唠叨叨再往下说地趋势凌波赶紧三言两语把话题引开。谁知道这么一岔开话题她却倒霉了。由于上官婉儿这一层关系郑氏原本就以她的长辈自居免不了又提起了她的婚事这掰着手指头足足数了十J个适龄的世家子弟而且仿佛还只是开了个头。头昏脑涨的凌波虽知道郑氏那是关心T恤可这种关切她实在有些受不了只能嗯啊应付着。权当耳旁风。好在这时候终于来了救星一个衣着簇新的管事匆匆忙忙奔了过来毕恭毕敬地说是外头有人请见郑氏。这么一来郑氏的话头立刻被打断了。而凌波也不免好奇了起来——居然能够追到这座尚未完工的新宅来这还真是锲而不舍的精神。

来者是一个略有些福的中年人虽然没有身穿官F但从他说话地语气神态来看凌波自然认得出那是一个官员。而且至少还是六品以上的官员。由于她素来不喜欢太多华贵醒目的饰穿得又简单利落站在郑氏身边像煞了一个受宠的侍nv因此那中年人根本就不曾注意她自陈乃是蒲州刺史窦从一之后就开始用极其露骨地言辞奉承郑氏随即满脸堆笑地说他正好有一批上好的木材愿意献给郑氏以作新宅家具使用。

对于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郑氏早就见多了。此刻她脸上既不见惘然。也不见刚刚和凌波说话时的慈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淡淡地漠然微微点头就算是答应了。然而就在那窦从一喜出望外的时候她忽然转头瞧了瞧凌波面上露出了笑意。

“既然你说那批木材有不少。不如也顺便给我这十七娘打上J件。”郑氏见凌波张口似乎要拒绝。遂笑着又在她的手上拍了两下“十七娘。你那平康坊的宅子虽说不错但有些地方的家具却不怎么像样许是你伯父仓促之间底下人随随便便找了些东西糊弄过去的。再说楠木紫檀木原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木材趁这机会好好换一换翌日也可以作为陪嫁!”

以凌波的厚脸P这种程度的戏谑她根本不会脸红再说郑氏是好意她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同时亦领教了这位荥Y县君如今地炙手可热。有钱能使鬼推磨但这年头有些东西就是花千金也未必能找到别人却能眼巴巴送上门来。瞅着那窦从一那无比心痛却偏偏还笑着的惨白脸Se她不禁心中好笑。

于是窦从一犹如跟班似的陪着她们两人逛了整个新宅子时不时还得chou空递上J句漂亮的逢迎话来。不得不说这种差事不是那么好做的当最后凌波搀扶郑氏上了马车之后一回头就看见那家伙的额头上油光一P显然是刚刚擦过汗。心情不错地她吩咐武宇武宙牵马又漫不经心地说:“窦大人刚刚荥Y县君不过是一句戏言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还要进宫一趟你请自便吧。”

窦从一最初还以为凌波是侍nv可兜兜转转这一圈下来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及至看到凌波搀扶郑氏上马车自己却没有跟上去他愈感到这里头有文章。此时听到凌波说要进宫他连忙绞尽脑汁又回忆了一阵终于想起这个十七娘是何许人也。

这不能怪他消息闭塞他原先乃是蒲州刺史怎么可能会一切尽知?

他一下子醒悟过来竟是忙不迭地抢在前头为凌波牵马执镫等她上了马方才仰脸笑道:“县主新近册封不过J根不值钱地木头而已下官孝敬J根也是应当的。不知县主明日可有空下官带人去量一下尺寸?”

若是不知道地人见他如此殷勤模样指不定还会以为是哪家家具行的掌柜或是东家凌波也有些意外但随即便欣然点头答应了。纵马前去皇宫的路上她免不了在心里琢磨了起来。窦从一这个名字实在是陌生得很这家伙如此会看眼Se是不是也能利用一下?

算起来她的仇人已经有李重俊和崔两个了也该得准备一点班底以备不时之需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婚事和效忠

长乐坊正对大明宫最是出入宫禁的方便地方。和那些到了长安就想着找豪宅的达官显贵不同相王李旦一眼就相中了长乐坊昔日长孙无忌的一座别院再加上此地还有教坊在平素他闲来无聊的时候便叫上J个歌nv舞nv演奏自己J个儿子排演的乐曲倒也是其乐融融。他一向就是闲散懒得管事的外头风波再大也素来不上心但这一次听说王同皎被杀他竟是忽地就病倒了。

J个儿子在病榻前轮流侍疾宽W再加上太医精心调养不过十J日功夫李旦的情形也大有好转只是种下的心疾却一时半会难以消解。即使在欣赏儿子们精心设计的乐曲歌舞时他也常常心不在焉。李隆基觑着情形不对心中暗自忧虑这一日趁着J个兄弟不在家他便悄悄地把裴先夹在护卫中带进了相王第。

果然作为极其念旧的老好人相王当初见到恩师的侄孙时就高兴成那个样子一见到裴先那喜悦劲就别提了Y是拉着喝了个酩酊大醉不说趁着酒醉还道出了好些以往藏在心里不敢说的真心话。

“我从小就只喜欢读书对帝位从来就没有非分之想谁知道Y差Y错母后废了七哥我这个最不想当皇帝的居然成了天子。之后又从天子成了皇嗣从皇嗣又变成了相王放眼古今有J个皇族宗室能够有我这样的经历?母子兄弟终究比不上那张椅子。七哥能够为了阿韦杀了自己的亲nv婿若是有朝一日阿韦容不下我我又该如何自处?若是我不曾坐上那把椅子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母后误我裴师误我!”

好容易把大醉不醒的父亲安顿好了李隆基带着裴先出了寝室脸上登时Y云密布。他原以为父亲是个乐天知命什么事情都不管的老好人。但如今看来父亲何尝不明白如今的局势暗藏杀机何尝不明白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既然那张椅子父亲曾经坐上去过为什么就不能再一次坐上去?

裴先跟着李隆基从里头出来心中颇为五味杂陈。裴愿回到庭州对他说起相王父子高义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太相信但今夜真正看到这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相王纵酒高歌流泪不止。他不由得受到了深深地触动。他流落塞外饱受艰辛却一直都不曾忘了自己身上的洗马裴氏血脉一直图谋东山再起。这样宅心仁厚的嫡系皇族不正是他应该追随的?

“郡王相王他……”

“父王不过是因为触及心中痛处。睡一夜就好不妨事。”

话虽如此李隆基却深深叹了一口气但很快就振奋了精神。带着裴先徐徐走出了这院子。他便若有所思地问道:“裴先生久居塞外。应该知道塞外各族对如今的大唐评判如何。”

裴先有些踌躇因为这话却不太好说。昔日太宗皇帝东征西讨四夷共奉天可汗尊号大唐端地是威凌四海。可自从大非川一役战败之后安西四镇基本上都丢了个G净连带着河西也差点没保住。因为一场和亲闹剧突厥默啜又和大唐狠狠打了一架。就连北庭都护府。实际上也没多大的兵权实权大事上还得看周遭各大部落地眼Se。

咬咬牙。他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所知所想都一一吐露了出来见李隆基面上Y霾越来越重他便拱拱手道:“过去四夷皆道我中原是F人做主如今还是这么一番话。如今陛下冷落功臣甚至诛戮功臣再加上偏听偏信文武离心实在不是什么吉兆。”

“我也知道可惜我是郡王对这些却是有心无力。”

李隆基再次叹了一口气忽然摇摇头露出了笑容:“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我倒是有一件事想问裴先生你在塞外那么多年听说还娶了一位牧族公主不知可曾考虑过裴兄弟的亲事?”

裴先在心底盘点了许多各种各样的对答策略却没料到李隆基不问别的偏偏问这个。足足愣了一炷香的功夫他方才尴尬地笑道:“愿儿地母亲虽出身范Y卢氏却也是流人庭州异族多汉人少我自己虽续娶了异族nv却不想让他也蹈我覆辙。可是若是我带着他回原籍朝廷独独不赦裴氏也未必有人肯结亲……”

“裴先生这话未免言过其实虽说娶Q当娶五姓nv但如今那些世家大族只要肯重重下聘礼什么nv人娶不来?以裴先生这些年在庭州积蓄下的家产别说一个就是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裴兄弟即将加冠你却不为他定亲是别有缘由才对。”

说到这里李隆基稍稍一顿随即意味深长地笑道:“难道是裴兄弟已经有了心上人说是非卿不娶?”

裴先顿时有些狼狈只能在心中把那个不让人省心的愣小子骂了个半死。佳人虽好一则看情势二则看般配那样聪慧伶俐出身不凡的千金若是裴愿娶回去家里究竟谁说了算?若单单这样他也许就应了可问题是裴氏如今尚未得蒙恩赦但凌波却是赫赫武家唯一地县主这桩婚事可能成功吗?

看到裴先不说话李隆基微微一笑便自言自语道:“十七娘和裴兄弟结识得巧之后又很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再加上十七娘聪敏灵巧心地又善良裴兄弟情根深种也是自然而然地事。就是她自己……”

他说着忽然停住了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时而娇俏时而狡黠的人影不禁摇摇头试图把这些印象驱出脑海。现这种做法徒劳无功他只得G咳了一声:“若是就现在的情势而言无论陛下皇后还是武家都不会允准这桩婚事但将来却未必。我知道裴先生有光复裴氏一门的决心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么?”

李隆基终于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也同样是裴先等待已久的。效忠这位英果的郡王和效忠那位仁厚的相王难道不是一回事么?J乎毫不犹豫地他退后一步推金山倒玉柱郑重其事地拜倒了下去。

“愿为郡王效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幸福决不能是昙花一现

大明宫人称东内原本是太极宫后苑靠近龙山素来凉爽G燥。

大明宫前朝以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为主内庭中则有宴请群臣宾客的麟德殿还有散落在太Y池周边的无数亭台楼阁。韦后移居含凉殿之后原打算将这大明宫的仙居殿照旧赐给上官婉儿却被后者以此宫素来为九嫔所居委婉推辞了过去。于是上官婉儿如今就住在小而精巧的长安殿中无论距离韦后的含凉殿还是李显的蓬莱殿都有颇长的一段路程让其他嫔妃很有些纳罕。

这会儿凌波就正在上官婉儿的长安殿中笑YY地看着这位名满天下的才nvC拟诏书。什么“毓灵河汉禀训天人”什么“载极幽闲用光婉顺”总而言之都是一些华丽到极处的字眼看得她啧啧称赞暗想上官婉儿昔日不过是和其他宫人一样受教于宫教局怎么偏生就能练就如此下笔成章的本领她就是艳羡也艳羡不来。

不得不说在做文章方面她着实没有什么天赋。

“谁让我当初教你读书的时候你就是喜欢看在写文章上头却不用心?”上官婉儿一只手下笔不停另一只手却有如长了眼睛一般在凌波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记“别光顾着看去给我端一杯水来现在我也少有功夫差遣你这个越来越尊贵的县主了!”

凌波笑着答应了才来到外间见珠儿预备来帮忙她却只是吩咐收拾了风炉茶壶等物让人送到了里头然后亲自捋袖P制了起来。好半天沏出一杯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茶来她方才双手捧着来到了案桌边。此时上官婉儿搁下笔接过茶。微微抿了一口便赞道:“好歹你这煮茶待客的手艺没搁下不怕将来嫁人的时候没一样顶尖的技艺。”

“谁担心那个!”

凌波满不在乎地一笑凑过头看了看这一份已经写好的诏旨。这不看不打紧通篇看下来她竟是后背心尽是冷汗。

“则天大圣皇后往以忧劳不豫。凶竖弄权晖等因兴甲兵。除妖孽朕录其劳效备极宠荣。自谓勋高一时遂Yu权倾四海擅作威福。轻侮国章悖道弃义莫斯之甚。然收其薄效犹为隐忍。锡其郡王之重。优以特进之荣不谓壑之志殊难盈满。既失大权多怀怨望。乃与王同皎窥觇内禁潜相谋结更Yu称兵绛阙图废椒宫。险迹丑词。惊视骇听。属以帝图伊始务静狴牢。所以久为含容未能暴诸遐迩。自同皎伏法衅迹弥彰傥若无其明何以惩兹悖乱?迹其巨逆合严诛缘其昔立微功所以特从宽宥。咸宜贬降出佐遐藩。晖可崖州司马柬之可新州司马恕己可窦州司马元可白州司马并员外置。”

“这……这是再贬五王的诏书?”她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转头看了一眼面Se淡然的上官婉儿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陛下居然真地相信他们勾结王同皎?”

“众口铄金人言可畏说的人多了陛下也就自然而然相信了。”上官婉儿端详着那墨迹未G的卷轴唇边露出了傲然笑意“他们不是常常说我以nv子之身秉不得诏书吗?不是说我也是二张余孽不该为陛下妃嫔吗?不是说我和皇后一丘之貉**宫闱吗?既然如此Yu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也不妨尝尝这有苦不能说的滋味!这还只是贬等到他们都死G净了这天下也就太平了!”

凌波只觉得后背心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她虽然早年受到过一些委屈遇到过一些白眼但和上官婉儿比起来这怨愤不平的心思要少许多所以即便能理解免不了还有些惊悸在里头。她早J天就听武三思说过天赐良机不可不利用谁知上官婉儿这么快就连诏书都C拟好了这简直是一步步把人B上了绝路不留半点空隙。

内殿中就只有上官婉儿和凌波这时候两人都一言不气氛便渐渐显得有些凝肃和僵Y唯一能听到地就是那边风炉上呲啦呲啦的烧水声。灯火下地两个人影岿然不动良久凌波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

须臾她忍不住又问了一个问题:“这里头为何没有桓彦范?”

“你忘了他如今可是韦彦范乃是皇后的同宗这诏书自然也得另外。和前头四个一样贬泷州司马复其姓氏桓氏。若不是他不知好歹好端端的皇后同宗不做却非得跟在张柬之他们身后摇旗呐喊怎么会有今天?至此之后朝中为之一肃再也不会有人对武家还有皇后和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睛也就可以好好过太平安生日子了。”

上官婉儿露出了极其舒心惬意的笑容站起身来懒洋洋伸了个懒腰。这一瞬间什么才nv风范嫔妃仪表都被她丢到了九霄云外剩下的就只有神采飞扬地满足感面上更呈现出一种娇艳的红Se来。然而她没能沉浸在这情绪中多久旁边的凌波就丢来了一句大煞风景的话。

“姑姑你可别忘了这立太子地事情拖到现在已经拖不下去了。卫王李重俊是众望所归迟早得入主东宫日后地事情还说不准呢!”

韦后的隐痛是唯一的儿子未及婚配就命丧九泉而自己年过四十J乎不可能再生育。而对于上官婉儿来说幽居深宫任由锦瑟华年虚度虽偶尔春风一度却不得不以Y物避Y到如今再不可能有孩子这又何尝不是一个nv人最大的痛楚?她的面Se渐渐Y冷了下来继而轻轻笑了一声。

“这就李重俊是否聪明了。他的生母早就不在了要是能够恭顺地侍奉皇后这个太子少不得能安安稳稳地当上去。若是不能……还有温王。温王年纪还小我明日就建言皇后将温王亲自接过来T教总不能让这一年多来的心血白费!十七娘虽说你伯父手底下很有一些人但此事你也上心一些。我到时候和皇后打个招呼不管是用什么办法用多少钱多少人把人给我塞到李重俊身边去。他不是很喜欢表现自己地英果吗?越英果犯错就越多这一点他大概是没法T会到地。”

这无疑相当于钦赐金牌令箭。对付别人凌波兴许会有心理负担兴许会犹豫一下但对于那个居然辱及自己父母的家伙凌波自是巴不得他早点倒霉——否则她也不会没来由提醒那么一句。

她也希望能够在庭州看蓝天白云牛羊成群看湖光山Se白雪皑皑听羌笛呜咽骏马嘶鸣可要达成那个目标她得保证那不会是昙花一现地幸福才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傻人有傻福

相王病了这原本是一桩可大可小的事。然而当作为皇帝的李显忽然一时兴起微F莅临的时候这就成了一件轰动朝野的大事。百姓们议论的是天子果然重兄弟之情官员们则是分成了好J派。有的摇头叹息皇帝出宫太过随便不成T统有的庆幸李显心中究竟还是惦记着那个唯一的弟弟更有的则是在背地里嘀咕说这不过是做戏。

总而言之皇帝李显在相王第中逗留了一个多时辰总归是事实。而这一个多时辰里头除了一起接见了自己的五个侄儿李显还单独和李旦谈了半个时辰的话。事后李显回宫的时候颇有些不悦但终究是一个字都没有对身边的人提起。

这边厢在李显离去之后李旦把李隆基单独叫了进来。

“三郎陛下已经答应我虽不能明赦裴氏一族但只要他们不做官则不必呆在庭州或是原籍可以自由往来于天下。”李旦疲惫地叹了一口气用手轻轻揉了揉胀痛的脑门随即方才提起精神道“你告诉子明我已经竭尽全力了虽然仍未替裴师洗脱恶名但将来必定会有那么一天。”

李隆基J乎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和天子商谈的内容心中又钦佩又担心。有了这么一条他能够有充分的把握让裴先更加归心但同时也代表着父亲很可能在天子心中种下了一个大疙瘩。尽管那是亲兄弟。但在天家更重要地一层关系却是君臣父亲重情义不假可这事情冒了多大的风险!

“裴师是冤枉的……至于子明和裴郎则更是无辜。如此一来裴郎也就可以回长安了!”相王李旦喃喃自语了一会面上露出了欣悦的笑容。“十七娘若是知道她和那个愣小子能够重会。也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这最后一句话却让李隆基心中一跳。想到凌波平素看到他时ai理不理动不动就甩脸子而在裴愿面前虽也有娇嗔薄怒。但常常带着一抹动人的笑容。他竟生出了一种非常古怪地感受最后只得使劲去想他和裴愿已经义结金兰应该替人家高兴这才把那种莫名其妙地思绪驱赶了出去。安顿好父亲离开之后他便用最快的度赶回了家里。甚至没顾得上去看看J天没见的Q子匆匆就来到了裴先所住地地方。

“相王……相王殿下真地……真的这么说?”

一向冷静的裴先竟是一下子语无L次甚至忘记了自己这质疑有多么失礼。当再一次得到了李隆基的确认后他登时踉踉跄跄冲出了房间就在院中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在那高悬地明月下已经不再年少气盛的他竟是泪流满面。多年的艰辛困苦在这一刻全都浮上了心头那种情绪纵使一千字一万字也难能说得清楚。

李隆基站在门边上静静地看着。并没有走上前去。父亲从皇帝成为皇嗣幽居东宫的时候。他隐约已经懂了一点事情对于那把时时刻刻悬在头顶的利剑已经有了惊惧。已经在心底种下了反抗的种子。只可惜强大的皇祖母终究不是他扳倒地也不知道她临死地时候是否曾经真正朝他这个亲口赞作吾家千里驹的孙儿看过一眼。和裴先相比他已经没有了哭天抢地地资格只能进不能退。

良久他才带着温和的笑容缓步上前。明亮的月Se在地上清清楚楚映出了他颀长的影子院子中有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有他的高台履踏在地上的声音有春虫稀稀落落的鸣响。他走到裴先身后轻轻地扳着对方的肩膀把人扶了起来。

“这只不过是开始父王还让我转告裴先生他很希望裴兄弟能够回来。当初裴兄弟在洛Y的那些日子父王J乎隔三差五就要召他聊天闲话对他这个晚辈比对我们这J个儿子还要亲切热络不知道裴先生可否成全?”

这话一下子让情绪J近失控的裴先骤然冷静了下来。他用袍袖擦了擦脸随即正颜道:“能得相王喜ai乃是犬子的福分我立刻派人命他回来。还请郡王日后直呼我表字先生二字我着实当不起。”

“裴先生乃是父王恩师裴相国的子侄先生二字自然当得起。”李隆基见裴先那幅坚决推辞的模样心下一想便有了主意遂爽朗地笑道“我和裴兄弟一见如故X子投契又是金兰兄弟今后不如称一声伯父便罢。我听说十七娘也是直呼伯父今后就这么定了。伯父以后既然是自由身这庭州和中原往来的要事我就全都拜托了。”

这是先头早就商量好的如今又承了那样一个莫大的人情裴先自然是慨然答应心中却苦笑连连。头一次不过是一位县主称呼自己为伯父现如今又多了一位郡王这就是他那个愚笨不成器的儿子结下的善缘?看来当初Y差Y错派了他来中原这一步棋还真是走对了果然是傻人有傻福。若是不出意外将来他可以不用C心这个唯一的儿子了。

主客两人在院子中又说了一会话李隆基这才离去。心情极好的他一踏入自己的院子就看到Q子王宁和J个姬妾都在脸上顿时一僵但很快就露出了一贯春风和煦的笑容。随意点点头应付了姬妾们的问安他把外头的斗篷解下来扔给了侍nv落座之后方才接过了Q子亲自捧上来的茶。这时候又有乖巧的侍nv端着铜盆上来替他扒下了鞋袜把脚浸在不冷不热的水中揉搓着。

这都是往日家里的旧例了也是他最松乏的时候可现在却觉得有那么一丝心烦意乱。压下这情绪他耐着X子听Q子说了些家事还有这些天上门拜访的客人但很快就摆了摆手:“这些事情以后你帮我留心就行了你是当家主母你做主。”

他没有留心Q子在这句话后露出的一抹喜Se眼前浮现出了裴愿那张憨憨厚厚的笑脸。

那个傻小子既能够赢得他父亲的信赖和喜ai又能博得一位顶顶难伺候的美人放心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最是安心重逢日

清晨平康坊永年县主第和其他达官显贵的宅第一样早早地忙碌了起来。负责洒扫的仆人有的洒水有的拿着笤帚正打扫前院中庭后院园丁们在花园中除C捉虫忙得不可开J侍nv们也按照各自的职司穿梭于各处院落之间。账房中朱颜正在看着陈莞写写画画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羡慕。楚南带着舒娘和熙娘四处转悠着时不时呵斥那些敢偷懒的下人。

一日之计在于晨这时节百姓忙着生计官员忙着上朝却还不至于有这么早就上门投拜帖钻门路的人所以门前那条川流不息的巷子显得有些冷清寥落。两个门房正打着呵欠悄悄J流着昨晚梦境其中一个忽然瞥见了衣着华丽的瑞昌从里头走出来立刻用胳膊肘撞了同伴一下。

“看到没有这就是县主的新宠了。这内院素来只有nv人没有男人就是楚总管也得通报才能进去偏生他能够出入无忌。”

“咳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看那小子长得妖艳俊俏就是拉出去也是坊间闺nv们最ai的。咱家县主比起安乐公主可是节制多了就是加上……那四个也才不过五个听说那位主儿可是隔三差五换一拨。”

两人只是J头接耳了两句就略过这个话题不谈庭院中洒扫的其他仆人也朝瑞昌投去了艳羡嫉妒的目光。不说别地。谁不想穿着绫罗绸缎好吃好喝的过日子谁愿意天天卖力气G苦活甚至朝不保夕?而在这样的目光中瑞昌却是目不斜视面容沉静地只管走自己的路——他刚刚得到召唤如今正要去领自己的衣F。这些都是前时刚刚叫来长安最好地裁缝裁制地。据说仅仅是料子和工钱就花去了数百贯。

经过大门的时候。他略一驻足忍不住往外头看了一眼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向往。但旋即便自嘲地笑了笑。他正准备转身前往管家的院子。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不觉侧头望去。不多时就有三匹骏马在门前停下跳下了两个人。其中一匹竟是空鞍。那两个人都是一身圆领宽袖褐衫腰束革带脚下蹬着长靴配合他们手中拿地锦盒正是东西市店铺中伙计地日常打扮。

瑞昌有意多瞧了两眼见那两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和门上J谈了两句一个门房就撒腿奔向了另一头帐房的方向。他立时多留了一个心眼。G脆在原地站住了打量。只见其中一个脸Se黝黑其貌不扬眼神中似藏着一种狡黠;另一个则是高大健硕英眉大眼。天庭中透出一GBB英气来。只是第一印象他便觉得这两人都绝不像是C持J役的人但却和时下涂脂抹粉地世家子弟绝然不同。

没等多久他就看到了陈莞朱颜匆忙现身一见来人全都是一怔紧接着就笑呵呵地说道了J句什么。听到那是香料铺的伙计他不由得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丝冷笑。

就是寻常官员登门也不过是舒娘和熙娘两人相待可区区香料铺的伙计也得劳驾这一对人岂不是最大的笑话?他刚刚敛去这一丝不合时宜的笑容就看到朱颜朝自己招手连忙低眉顺眼地走上前去。

“瑞昌你赶紧去内院一趟让紫陌F侍县主起身就说有人从庭州送来了上好的香料还带来了一匹最好的西域良马。”

庭州?瑞昌虽然出身下J在教习地手底下却也学过不少东西知道庭州那边虽然通西域却没什么好出产此时特意提这两个字却是蹊跷。他低下头答应了一声便在众目睽睽下疾步朝内院奔去隐隐约约还听到后头随风飘来地一句话。

“他是瑞昌如今很得县主宠ai。”

甚至不用回头他也感到自己能够想像那两个男人B然变Se的样子再联想朱颜那意味深长地语气他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然而此刻他没时间多想只能一路狂奔到了里头。看见紫陌和喜儿正在房前叽叽喳喳地聊天他心中嗤笑了一声这才放慢了步子上前将刚刚朱颜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了一遍。

两个丫头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三岁都还在一团稚气的年纪。听了这话喜儿满面茫然紫陌歪着头想了一会却是忽然拍打了一下巴掌面上露出了又欢喜又嗔怒的表情反身推开房门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去。

结果犹在睡梦中的凌波就被一阵恶狠狠的推搡给闹醒了。睡眼惺忪的她瞧见是紫陌没好气地正要火谁料小丫头忽然咋咋呼呼地嚷嚷了起来:“小姐小姐!朱颜姐姐派人来禀告说是上回送香料的伙计来了还说带来了从庭州刚刚送来的一批上好香料对了还带来了一匹最好的西域良马!”

庭州……良马……凌波只觉得那满腔睡意一瞬间全都飞了立时一骨碌爬了起来。她心中断定那是裴愿的信使自然是连声C促紫陌动作快些可即便喜儿也进来帮忙换衣裳再加上梳头仍然花去了不少时间这还是不曾敷铅粉抹面脂口脂的结果。出了房门她便瞧见了站在那里的瑞昌目光只在他身上逗留了P刻便匆匆离去暗自却记下了这么一个情况。

竭力压下心中焦躁一路不急不缓地来到帐房所在的小院她第一眼就瞧见了那边似笑非笑的罗琦第二眼才看到了某个人影。呆若木J的她竟是本能地揉了揉眼睛紧跟着竟是顾不得心中的欢喜疾步上前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谁让你回来的!长安城刚刚才乱过差役们到处捕拿王同皎余党光是你爹爹我就费了不少心思送走你知不知道这时候有多危险不要命了!”

听到这话朱颜和陈莞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觉得站在这里实在太碍事。陈莞本能地要避开却被朱颜一把拽住了袖子不由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谁知朱颜只是朝她轻轻摇了摇头她只好满心古怪地站在原地不动。而另一边就在凌波眼P子底下的罗琦也丝毫没有回避的表示抱着双手站在那里脸上满是促狭的笑意。

裴愿被这一番痛斥骂得呆了半晌良久才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小凌是爹爹让我来的。他说相王求了陛下裴氏族人如今可以自由往来于天下又说相王想见我所以让我回长安。我今天刚刚到准备见了你再去见相王。”

凌波登时呆住了。见裴愿笑得真诚憨厚偏偏脸上尘土混杂着汗渍她不由没好气地递过去一块绢帕心中把某人骂了个半死。

要送惊喜也不是这么G的这不是准备吓死人吗?只不过现在她只觉得心情异常安定什么时候这个愣小子居然有这般重要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有贱人算计,有贵人帮忙

平康坊那边正上演着久别重逢的“柔情蜜意”时,崔家如今的当家主人却在家里大发雷霆。尽管他在人前永远都是那个风度翩翩淡然若定的美男子,仿佛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Se,但是,那只是通常的状况。就比如先前一眼洞悉敬晖桓彦范等人不足为凭恃,打定主意投靠武三思的时候,崔也曾经这样焦躁过。那一次的赌博他赢了,但这一次……

砰----

他重重地一拳砸在案头,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早先武三思对他说的话,心中又惊又怒。

“澄澜,我知道你家老三是个人才,而且又相貌堂堂,但是,你未免C之过急了。十七娘脾气倔强,你越是用强威B,她越是不肯就范,到时候她若是把皇后或是上官婕妤,甚或安乐公主给惊动了,那就不好办了。十七娘秉X高傲,未必适合为崔家F。再者,皇后如今正在韦家子弟中大挑,仿佛有为十七娘择婿的意思。博陵崔氏乃是世家望族,论门第十七娘倒是高攀了,不若就这么算了。”

武三思居然在他面前直言不讳地说出了用强威B这种话,他自然心中惊惧,慌忙用话试探。这不试探不打紧,他竟然从自己如今效命的主君口中套出了不少话,骇然得知自己在自家花园中对凌波说的那些,她竟是在武三思面前都抖露了出来。

他固然是用了心计用了手段,可那武十七娘难道是疯子,怎么就敢用这种方式这么大剌剌地和他对赌!

“大哥,别生气了,不过是一个nv人而已,难道博陵崔氏还缺少一个nv人不成?”

崔家老二崔莅虽然能理解大哥的怒火,但对于他这么失态却颇有些奇怪。要知道,从小到大,大哥就是最完美的榜样,荣宠不惊不慌不忙。之前更是在极其危险的境地下让他们一家人扶摇直上,这样的大哥居然会因为nv人而难以自制地发火?斜睨了一眼面Se懊恼的崔Y,他顿时更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情绪。不过是仅仅一次见面,他这个才华动两京,风仪惊天下的状元郎三弟,居然也陷落了?

崔Y沉默良久。终于讷讷问道:“大哥,此事真的再无可能么?”

一句话又激起了崔的怒火,他狠狠瞪了崔Y一眼,冷哼了一声:“德静王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怎么还有可能!我前一次好容易说动了太平公主和她同来,结果之后去试探太平公主地口气时。她也曾经暗示过,十七娘似乎对你卖弄诗赋才华那一套不感兴趣,如果崔家的门第和我的威胁都没法说动她,还有什么希望?难道奢望你施展美男计?”

“不过是凭仗武家作为后援而已,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大哥你就别再费心了!当初你代我向她讨要一个婢nv她都不给,如今又回绝了三弟。她分明是存心不把我博陵崔家放在眼里。”崔莅愤愤不平地在崔对面坐了下来,忽然眉头一挑露出了一个Y恻恻的笑容,“大哥,爹虽然不在世了。可族里的那些老头子可是都很看重你,要不让他们……”

崔摆摆手站起身来,心中闪过一丝懊悔。记得他拐弯抹角地查出,一个曾经拜访过王同皎地裴姓中年人很可能藏在凌波那里。结果投鼠忌器最终没有把这件事揭开。现如今武三思说天子已经下旨赦裴氏一门回乡自便,这也就不是什么大罪过了。当然,若是那么做而一击不中,他和那武十七娘就真正结下了深仇大恨,未必一定是好事。

“算了,这事情就到此为止,惊动族里那些老头子。到时候指不定会有说不出的麻烦。不过。德静王并不是真正庇护那个丫头,不过是瞧着上官婕妤的面子。还有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宠着她而已。让人盯死了平康坊的那座宅子,既然那丫头不按常理出牌,我们也得牢牢攥着她的把柄才行!”

同一时间,蓬莱殿中也正上演着惊天动地的一幕。一大早,怒气冲冲地安乐公主就闯进了这座皇帝寝宫。满宫上下的宫nv内侍们被撵得上窜下跳,愣是没一个人敢阻拦这位公主,最后,就连原本在龙床上睡得正香的一个低级嫔妃,惊醒之后也吓得落荒而逃。等到内殿大门一关,一群宫nv内侍顿时作鸟兽散,连敢在门口偷听的人也没有----谁知道偷听被抓到会是怎样的下场。

“父皇,你真打算立李重俊那J奴当太子?他要出身没出身,要长相没长相,要才能没才能,哪一点比得上我?”

这要是换成别的皇帝,一大早被人从nv人的肚P上拽起来,哪怕这闹事地是自己的nv儿,也绝对不会给什么好脸Se,更有可能一个巴掌就扫上去了,但这是李显,这是满腔豪情壮志都在房陵磨光了的李显。瞧见nv儿气鼓鼓坐在一边,继而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也顾不得自己的衣F只是胡乱套上去地,连忙上去试图安W两句。

“裹儿,那毕竟是你三哥,你二哥朕都已经赶走了,不立你三哥朝臣那里说不过去,你毕竟不是皇子……”

“皇祖母当初F侍过太宗皇帝,最后还不是君临天下,我可是父皇你的亲生nv儿,凭什么做不得皇太nv,凭什么别人脸Se!什么三哥,我只有一个大哥,可是大哥已经死了!”

“裹儿!”李显脸Se一沉,见安乐公主忽然以手掩面哭泣了起来,一颗心登时又软了,“你放心,就算立了太子,父皇也不会让你吃亏,你总是朕最疼ai的nv儿!这样,朕即日就下旨,太子用多少护卫,朕就给你多少!”

安乐公主一下子放下了掩住面目的双手,又惊又喜地抬起头来,那眼睛却是水灵灵地,面上的脂粉GG净净,哪里有什么流泪的痕迹?她猛地伸出双手勾住了李显的脖子,一幅撒娇弄痴的模样。

“我就知道父皇最好了!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求父皇,十七娘没爹没娘怪可怜的,虽然是县主,可毕竟不比其他人,之前在洛Y,又是遇刺,又是房子遭大火和水淹。祖母还在的时候都是她奉命去上Y宫探望,这都是功劳。父皇不如赐上J十个卫士给她,也好让那些人知道皇家地威严,省得再有不长眼睛地刺客跑到她那里去。”

这都是凌波和安乐公主在一起的时候某些貌似漫不经心地抱怨,安乐公主虽然凡事不上心,但对于自己看重的人却大方得很,此时趁这机会提了出来。

李显虽说觉得不合规矩,但细细一思量觉得都是小事,为了安抚nv儿,索X就点头答应了:“好,好,都依你!只是裹儿,以后你可不能这么气急败坏闯宫,也得有些规矩了!”

安乐公主笑YY应了,心中却不屑一顾。规矩?天底下有能拦得住她安乐公主的规矩?

第一百三十章 骄其声势,避其锋芒

这年头达官显贵蓄养健壮家奴并不是什么奇事,家丁全副武装配备刀剑也不是什么奇事,然而,谁若是敢让家奴拿着明晃晃的刀枪在宅第外头环绕护卫,这却是决不可能。任你有多大的权力,在天子脚下也决不允许蓄养S兵。所以,整个长安城中,能够环第十步一卫享受朝廷派兵保卫的,只有区区六个人。

这六个人就是相王李旦、太平公主、卫王李重俊、成王李千里、长宁公主和安乐公主。当然,由于武三思和安乐公主可以算是一家人,这持兵呵卫的特权,武三思同样享受着。有这么一个深受帝后宠ai的儿媳,也不知道有多少达官显贵羡慕他的福气----也有同样多的人暗地里嘲笑武崇训头上那顶绿油油的帽子。

然而,现如今享受同等殊荣的人又增加了一个,比起前头那六位来,此人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县主,自羽林军调过来的卫士也不过区区六十名,较之其他人少了一半多。可就是这六十个人仍然引起了朝堂上的轩然大波,大臣们在苦谏无果之后,纷纷把怨气撒在了那位不可能站在此地的人物头上。

“人家都在说,武家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六月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这酷暑天对于权贵而言也是一样难耐。凌波懒洋洋地坐在大树底下的秋千上,一只玉足有意无意地玩弄着底下一只精雕细琢的玉石拖鞋,满头青丝就这么披散在肩上。吐出这么一句话后,见对面的陈珞尴尬地点了点头,她不禁嗤笑了一声:“我就知道那些大人物们不会放过我。再过两天指不定就会说我面首三千不守F道,到时候我就更别想嫁出去了!我原本还想安乐公主实在太张扬了,让我不好做人,现在好得很,我这日子也该太平了!”

陈珞自打离开洛Y到了长安。这还是第一次踏进平康坊的这座大宅子。里里外外周周正正井井有条暂且不提,就是仆婢也比先前多了J倍,一路上他遇到好J拨都是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在中庭处,他正好撞见MM陈莞在教训人,那连珠P似的口气异常爽利G脆,竟是和他认知中那个娇娇怯怯的MM大相径庭。如今见到凌波这样接见自己,这样毫不讳言,他竟不知道是该附和,还是该叹气。

一口气出完。凌波也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裴愿那天说出了那么一番话之后,她心中就笃定了许多,总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区区名声问题原本她就不计较,眼下就更没有必要去考虑了。再说,她如今是名副其实的脚踏两只船,这只船万一真地有了问题,她还可以转乘另一只,何苦自己找烦恼给自己受?

“短短十J天的工夫,你就让那位即将成为太子的卫王殿下征辟你当了王府行参军事。果然是好本事!怎么样,这J天去王府任事,可曾有人为难你,或是对你的来历有所怀疑?”

“这倒没有。”陈珞原本打算谦逊两句,可面对凌波似笑非笑的表情,本能地将那些话吞了回去。想到自己在卫王府中的所见所闻,沉YP刻,他还是不无谨慎地说。“卫王虽高傲自大了些,但恕我僭越,比起当今陛下来,卫王处事还算英果。只不过。卫王府实在是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既有勋贵子弟,也有寒门士子,甚至有游侠一类的人物。这些人纵酒高歌谈笑无忌,和当初小王驸马家里的景象很有些相似。我只不过刚刚任事三四天,就见到了辽Y郡王李多祚和成王李千里数次登门。”

此时此刻,凌波竟是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继而更是跳下了秋千。脸Se很有些难看。

辽Y郡王李多祚是左羽林大将军。拥立武臣中的第一号人物,以外族爵封郡王地除此之外别无他人。算是掌握羽林军实权的真正人物!而成王李千里乃是吴王李恪的儿子,昔日只是郁林侯,没别的本事,阿谀奉承却有一套,这李唐皇族在nv皇年间J乎死光了,偏生他活得有滋有味,现如今赫然是拜成王,执掌左金吾。羽林掌禁卫,金吾司治安,这两人乃是卫王府常客,吴仪表示李重俊对羽林和金吾都有相当影响力。若是有这样的兵权在手,就算是他和王同皎一样言行无忌,那至少有了自保甚至再进一步的本钱!

“从今往后,若有事情你就悄悄送信去开洋商行,这里不要再来了,免得泄露行踪遭了杀身之祸。你单身住在外头,只有仆婢远远不够,我到时候找一个可靠的高手给你,你出入最好带着他。”

陈珞早在凌波跳下地的时候就站起身来,此时听她吩咐得郑重,连忙低头答应。等听到要派护卫给自己,他登时露出了一丝诧异,一抬起头却看见凌波已经侧过身去,眼睛似乎正在仰望头上葱葱郁郁的树冠。

“我并不是纯粹为了保你安全,而是为了以防万一。你当然该知道我眼下就是你头上的茵茵华盖----当然,你也尽可以弃我投卫王,他毕竟是将来地太子,但我想你是聪明人,知道这权握天下的人究竟是谁,知道她们如今也算是我头上的华盖。陈珞,我只送你八个字,骄其声势,避其锋芒。万事莫出头,那样即便异日有什么事,你也可以全身而退。”

陈珞心中一凛,立即躬身施礼道:“谨遵县主之命。”见凌波似乎无话再吩咐,他便告辞离去。虽然他本想再单独见一见陈莞,可一想到MM如今那已经大变的X子,还有那挂在脸上的欣悦笑容,他就打消了这样的主意。如今高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已经没了,既然如此,他没必要只争朝夕,他要谋划的应该是未来!

凌波重新在秋千上坐下,轻轻荡了一会,她便懒散地吩咐道:“听够了没有?出来!”

话音刚落,花丛后头便闪出一个人影来。只见他头戴平巾帻,身穿一件瑞锦纹蓝衫,走上前双手拢在袖中深深低头,虽弯腰控背看不见头脸,流露出一G恭恭敬敬地意味,但看在人眼里,却仿佛能够联想到那张俊秀妖媚的脸。

“你站在那里听了不少,有什么感受?”

瑞昌这才大胆地抬起头,那桃花眼中尽是媚笑:“县主神机妙算未雨绸缪,小的自然佩F得五T投地。只不过,安乐公主也不喜欢卫王,县主若是要对付他,只需让他当不成太子便可,何须遣人当间者那么麻烦?”

“众望所归地事情,纵使是韦皇后亦无法阻止,但有了把柄就不同了。”

凌波晒然一笑,也不去看瑞昌脸上那愕然中带着兴奋的表情,轻轻地用指甲掐了掐手心。她已经入局很深了,既然已经退不出来,不借着这个机会公报S仇更待何时?

第一百三十一章 韦后大仇得报,凌波再见太子

空悬一年半的储位终于尘埃落定。事实上,在谯王李重福被贬出京城,温王李重茂尚在Y龄的情况下,东宫的归属原本应该是没有悬念的。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无非是韦后上官婉儿的一点S心作祟,无非是安乐公主心中不乐意,无非是武三思心中对李重俊当太子存有疙瘩,无非是皇帝李显天生耳根子软没有主见。总而言之,这件事定下之后,满朝文武的心都放下了。

然而,名为太子,李重俊却仍然住在自己那座卫王第当中,原因竟是因为大明宫东内之中没有东宫,而太极宫的东宫已经荒废了好一阵子,现如今不修缮不整理,一时半会没法住人。尽管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借口,但天子金口玉言,旁人也毫无办法,纵使是刚刚祭告太庙成为储君的李重俊,也只能愤愤在书房中咒骂了一番,照旧规规矩矩地上表谢恩。

这一天,大明宫麟德殿中百官云集,却是正在赐宴。这宴并不是因为立了太子百官同庆,恰恰相反,今日李重俊在此亦不过是区区陪衬。即使是权势滔天如武三思,纵使炙手可热如韦巨源,这时候也是满脸笑容顺着天子的口气频频奉承。而诸如相王李旦成王李千里乐寿王武攸暨等李武两族的煊赫人物,此时俱为陪客。

今天的主人公是赫然端坐在天子之下一个老者。就在昨天,这周仁轨不过是区区广州都督,而今日却拜镇国大将军、五府大使,赐爵汝南郡公。他的功劳别人兴许嗤之以鼻。但因为他为韦后报了血海深仇,李显却视之为肱骨。所以,当他摆出了居功不自傲的谦逊态度时,李显自然是龙颜大悦,不但亲自斟酒为谢。甚至在大宴结束之后竟是命周仁轨留下,随即带着人前往韦后所居的含凉殿。

麟德殿大宴,含凉殿也热闹了整整一天。白日里妃嫔纷纷登门道贺,傍晚韦后又留下了上官婉儿,再加上长宁公主得讯而来,安乐公主和凌波联袂前来,把原本尚有些伤感地气氛给冲得GG净净。韦后焚香在水榭中遥拜了父母之后,面上重新露出了神采飞扬的笑意,在主位上坐下便叹道:“大仇得报。从今往后我就是睡觉也能高枕无忧了!”

安乐公主从没见过外祖父外祖母以及四个舅舅,谈不上什么感情,此时自然感受不到悲戚。她笑YY地捧杯上前敬酒,待韦后饮下之后便娇声道:“nv儿准备营建安乐佛庐,到时候成了之后,再请上无数高僧来为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他们念经超度,也好让母后完成一桩心愿。”

虽说长宁公主安乐公主都是韦后的亲生nv儿,但安乐公主容姿艳丽又是Ynv,做事最合心意,平日韦后自然总是偏袒着她。此时一听更是大喜,拉着她的手在身旁坐下,很是赞赏了一番,最后甚至慨然助资三百万钱。

最下首的凌波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心中盘算了起来。这数字折合下来不过是三千贯,算不得什么大数字,但皇后都助资,到时候百官巴结地自然更多。她正这么想着。却只听上官婉儿亦发话道:“我可比不得皇后手面大,但既然是公主营造佛庐,我也助钱一百万,公主可别嫌少。”

此话一出。安乐公主眉开眼笑,谢过上官婉儿之后就扳着韦后的肩膀嘀咕了J句。虽然隔着远听不清楚,但凌波料想那也必定是替上官婉儿说好话。瞧见对面的长宁公主面SeY沉,她连忙低下头去笑了一阵,暗想长宁公主一门心思搂钱,在拍马P上的功夫比安乐公主差了十万八千里----话说安乐公主出手着实大方,若是她跟着长宁公主混日子。绝对捞不到什么好处。

这边正说笑着,忽然有一个年轻内侍疾步进了水榭。伏地下拜奏道:“启禀皇后,陛下带着周大人来了,说是要让皇后见见他!”

除了武三思武崇训父子,这含凉殿中宫还没有别的外臣能够进来,因此韦后闻言便是一怔,随即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她霍地站起身来,竟是来不及说话,带着两个宫nv便匆匆往外头去。席间的四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安乐公主忽地跳了起来,上前一把拉起莫名奇妙的凌波就往外头冲。上官婉儿见状也不阻止,瞥了照旧喝闷酒的长宁公主一眼,她便不露痕迹地微微一笑。

就算长宁公主乃是韦后地亲生nv儿,只凭她这么不善察言观Se,母nv俩的感情也就能维持眼下这个样子罢了。

“十七娘,母后这J天J乎天天都在念叨那个周仁轨,待会我可那个家伙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凌波被安乐公主拽得手腕子生疼,听到这么一个不着边际的原因,她心里只想叹气。上回她亲眼看到韦后感慨大仇未报,即使那种心情激荡的时候仍然是一滴眼泪都没掉,这J天连连念叨此事,不过是为了让李显记得他欠了韦家满门莫大的情分,提醒他不要忘了升那个周仁轨的官----同时更用此举向天下表明,只要站在她韦后那一边便不会得到亏待,仅此而已。

然而,被安乐公主拉到那帷帐后头悄悄瞧看,她仍然看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往日那位高傲得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中宫皇后,这会儿居然隔着帘帐对外头那个人行了大礼。在那煌煌灯火下,她终于看见了J颗晶莹的泪珠。正心乱的时候,她便听到旁边传来了一个冷哼声。

“好一个托大地家伙,居然敢大剌剌受母后的拜礼,他以为他是谁?”

凌波正准备安抚一下这位比韦后更高傲的公主,外头就传来了扑通一声。她探头张望了一下,却见那周仁轨已经是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口中连称刚刚受礼是为了全皇后孝道,如今这还礼乃是为了君臣之仪,顺带奉送了一大摞好听的奉承。于是,她回头对安乐公主摊手一笑,低声说:“公主眼下还以为,这家伙一点礼数都不懂么?”

“算他聪明!”

安乐公主的好奇心此时已经全都打消了,也就懒得在这里站着听臂角,自顾自地转身往外走。正主儿都走了,凌波也不会在原地杵着碍事,自是也蹑手蹑脚跟着一块走了。到了外殿,她原打算原路回席,谁知安乐公主说是要去外头透透气,没奈何的她只得依了。然而,一跨出那高高的门槛,她便看到那空旷的殿前广场上,正有一个锦衣华F地人飞也似的朝这边奔了过来。

那竟然是新鲜出炉才没J天的太子李重俊。

第一百三十二章 风浪,又见风浪

看到李重俊上来,皱起眉头的并不止凌波一个,安乐公主不但沉下了脸,眉眼间甚至流露出一G凛冽的寒意。

这也难怪,由于今夜麟德殿大宴,所以李重俊穿的异常隆重正式。他头戴朱Se金远游冠,身穿黑衣裳,脚踏乌P履,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GBB英气。然而此时,他这急匆匆的样子却带着J分气急败坏,三两步迈上台阶后,看到安乐公主挡在路当中,他便预备朝旁边绕过去,谁知道安乐公主竟是横跨一步又挡在前头。他心中怒起,难以抑制地面Se一沉,随后便换上了笑容。

“裹儿,我有急事要见父皇母后,还请你让一让。”

“裹儿这两个字也是你能叫的!”安乐公主B然Se变,两眼中J乎可以喷出火来,“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掖庭奴婢所生的J奴而已,别以为当上太子就能和我平起平坐!没错,父皇母后都在里头,可我说不放你进去,看有人敢让你进去一步!”

“你……”李重俊原以为成为太子之后,这里里外外的人都能对他再多J分敬畏,谁知大臣中间除了那些没有二心的,其他诸如武三思等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如今安乐公主竟是当面辱他。强耐心头愤怒,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冷笑着把手中一张纸递了过去,“既然你不让路,那就把这个转J父皇母后。人家刚刚快马把这个送来长安,说是从天津桥上揭下来的,羽林军和金吾卫在朱雀大街春明大街上也找到了好J份这样的榜文。该带到的我都带到了,就不在公主你面前碍事了!”

李重俊刻意加重了公主两个字地语气。安乐公主只是冷笑,而一旁的凌波却听出了李重俊话语中那G咬牙切齿的恨意。不但如此,在李重俊离开跟前,她还收获了两道饱含仇恨和愤怒的目光。尽管如此,她心中倒没有什么遭受池鱼之殃的感觉。

反正就算她此刻跳出这个名利场。李重俊也未必会放过当日之辱,她又何必要设法取悦这位明显不知死活地太子爷?

“什么破玩意也想呈递给父皇母后!”

看到安乐公主冷笑一声就想撕掉手中那J张纸,凌波心中一动,连忙上前阻止道:“说不定他就是想让公主把这些给撕了。不管是什么先看上一眼,万一真的是要紧东西,这撕掉了岂不是遂了他的心意?”

安乐公主虽说刚愎,可一听凌波这么说也觉得有些道理,便就着外殿的灯火看起了手中的第一张纸。起初她还漫不经心,但J行看下来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到最后连拿着那纸的手都在颤抖。忽然,她一把将这J张纸揉成一团狠狠丢在地上,怒气冲冲地说:“该死的J奴,居然送这种东西进来,存心要气死父皇母后不成!”言罢她竟是顾不上凌波,转身一阵风似的冲进殿内。

凌波心知不对,赶紧弯下腰捡起那一团纸,展开来匆匆一瞥,她立时呆若木J。这上头写的不是别地,竟然是说韦后以国后之尊和武三思S通。不守F德难以母仪天下,恳请天子详查之后予以废黜,并灭武氏满门以谢天下。那朱红Se的字迹一笔一划清清楚楚,看在眼里她竟是生出了一种异常心悸的感觉。

这朝中敢说话的人贬的贬杀的杀,这当口还有谁这么大胆,难道真的嫌之前王同皎案砍的脑袋还不够多!莫非是张柬之他们五人的最后一搏?

一想到会有一场更大的腥风血雨,她只觉得一颗心狠狠收缩了一下,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那无边无际地血光。好容易回过神。见安乐公主仍然不见人影,沉YP刻她便回身往里头走,路过李显和韦后所在的西配殿,她原想求见。但一看到面无表情的柴淑贤从里头出来,她就改变了主意,上前叫了一声柴尚宫。

“原来是永年县主。”柴淑贤P笑R不笑地打量了一眼凌波,微微躬身算是行礼,随即便问道,“永年县主不是应该在后头水榭么,怎么跑到前头来了?”“这县主不过是皇后看着我可怜方才赐的。可不敢让柴尚宫时时刻刻挂在嘴边。”凌波深知柴淑贤这样的红人。她不管用什么都没法收买,因此乐得摆出低姿态。“算起来柴尚宫也是我的长辈,以后不如叫我十七娘便好。其实,实在是刚刚皇太子殿下匆匆前来,和安乐公主一言不合,丢下这个就走了。公主看了之后气得半死,也不知道上哪去了,所以我就想拿给柴尚宫看看。”

柴淑贤面Se稍霁,接过凌波手中那皱巴巴的J张纸,随意展开一张瞥了一眼。一瞬间,她的瞳孔骤然放大,随即竟是难以抑制地惊呼了一声,但只是顷刻之间就平复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凌波一言,她便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是事关重大,好在十七娘你没耽误工夫。只不过,我不管你看了还是没看,此事都不可对旁人提起半个字。”

想当初谯王李重福怒闯仙居殿招来韦后怒喝那一次,她还曾经看到武三思光溜溜地身子出了上官婉儿寝殿,这会儿区区J张纸算什么?凌波心中暗笑柴淑贤在自己面前卖弄老资格的威风,却仍是心领神会地应道:“柴尚宫放心,我自会守口如瓶。”

柴淑贤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这才转身又进了西配殿。此时,凌波也没在原地多停留,脚底抹油往水榭的方向赶去。到了那边,却只见长宁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安乐公主也不见人影,只有上官婉儿在那里指使宫人收拾残局。她原本就想和上官婉儿单独说话,觑着这个机会自是大喜,连忙借故把人拉到一边,将刚刚拿到那J张奇怪榜文的事情说了。

“这帮人真是找死!”

不出凌波所料,上官婉儿听了之后果然冷笑连连,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便匆匆走了,想是要去和韦后参详对策。站在原地,凌波蹙着眉头又思量了一会,忽然冒出了一个荒谬大胆,却有那么J分可能X地念头。

这不会是武三思胆大包天自己G的,然后又嫁祸给别人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突然变聪明的裴愿

对于任何一个中宫皇后来说,废后两个字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触动她们那根敏感神经。而对于文武百官来说,废后两个字往往也会带来一场难以名状的腥风血雨。大唐立国近百年,在高宗年间闹过两次废后。成功的那一次让长孙无忌褚遂良等昔日功臣全部死绝,失败的那一次则是把上官家族连根拔起。可以说,那后头的皑皑白骨足以让所有人为之胆寒。

当今天子李显登基之后,已经因为一场子虚乌有的废后事件杀了十J个人,现如今居然有愈演愈烈的势头,这怎能不让人为之心惊?朝堂上李显劈手丢出那榜文,气得直打颤,可下头官员当中,两G打颤冷汗直流的又何止一两个人?一想到上次观刑时那血淋淋的场面,甚至有胆小的官员连上下牙关都在打架,仿佛稍有惊吓就会一头栽倒下去。

散朝之后,有识之士第一时间想起了元老重臣魏元忠,岂料这一位忽然卧病不起今天根本没来,一群忧心时局的官员顿时没了方向----去找相王吧,那一位素来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老好人,对于这种麻烦事决计不会表示意见。在数来数去不得要领之后,终于有人灵光一闪去寻太平公主。于是,这个月Se尚好的夜晚,正对承天门街朱雀门的兴道坊太平公主第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的并不仅仅是这么一个地方,武三思的临时寓所亦是同样光景。除了郑崔这一对左膀右臂,闻讯蜂拥而来了的还有宗楚客、纪处讷、宋之问宋之逊兄弟、周利用、姚绍之……林林总总济济一堂,个个慷慨激昂各抒己见。言下之意只有一个。

此事必定是张柬之敬晖等五人借助余党声势可为,罪不可恕,当诛三族!

除了武崇训这个亲生儿子之外,武家其他人都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武三思家里去,一个赛一个的老实本分。昨儿个率先得到消息地凌波整整一天都大门紧闭不见外客。然而此时此刻这理该宵禁的时分,她却没呆在家里,而是正在兴庆坊某座宅子之中的书房内,面SeY晴不定地听着那个站着的人说话。

“这固然是一劳永逸的绝户计,但这种事情却是往皇后脸上打耳光地事。即便因此而尽诛张柬之五人,皇后心头怒火也断难消除!她兴许暂时看不出此事的始末,但十天半个月,乃至于半年一年,她又怎么会想不出来?武三思确实狡猾聪明。但这一次却是聪明过了头。他的权势都是靠着皇后得来的,说句不好听的,他不过是皇后的走狗。若是皇后开始提防他,甚至是刻意排挤他,武家就完了!”

“咳!”

李隆基说得兴起时,忽然听到一声重重的咳嗽,这才看到凌波脸Se不豫地瞪他。想到这边就坐着一个如假包换的武家人,而且在旁人看来就是走狗,他情知说错了话,却仍是忍不住莞尔一笑。

“十七娘。你大人不记话不可能字字句句斟酌,这不是打个比方么?”

诺大的书房中除了李隆基和凌波,就只有裴先和裴愿。前者原本打算这J日离开长安前往绛州老家进行联络安排,只没料到临行前会遇到这么一件惊天大案,也就暂时推迟了行程。而裴愿之所以坐在这里,却是因为他和在场地三个人都有关系。他是李隆基的拜把子兄弟,是裴先的儿子。又是凌波的……以他们之间的那种关系,相好算不上,朋友又太生疏,总之勉强可以说是一对。

凌波冷冷瞪了李隆基一眼。回头又对裴先和裴愿父子点了点头:“如今长安城中盛传一句顺口溜,要当官,求安乐,看长宁,攀太平,拜三思。和太平公主和安乐公主长宁公主相比,我那位伯父门下官员最多权力最大。人丁稀落的韦家就是拍马也比不上。皇后本来就是重权力的人。嘴里不说,心中只怕早就在掂量了。今天再上演这么一出。心中那芥蒂自然会更大。可怜张柬之等人赫赫拥立大功,到了最后不过是一场空。”

“不论此事发展如何,料想都不会和相王与郡王有涉。值此之际,我以为还是隔岸观火静观其变最好。经过小王驸马之事,朝中纵使有人为张相公他们说情,料想也都是微不足道的人。如今这万马齐喑的场面,还真是让人痛心失望。”

裴先说出了李隆基和凌波都想说的话,当下两人同时点了点头,随即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裴愿。见其皱着眉头,李隆基习以为常微微一笑,凌波却生出了某种恨铁不成钢地感觉。憨厚朴实固然是好品质,可你小子也该是时候开开窍了!

就在这时候,裴愿忽然很是石破天惊地问了一句:“若是皇后已经看破了这件事,那么,她一定会把武三思当成弃子,到了那个时候,小凌还有那位上官婕妤该怎么办?而且,按照李三哥和法,武三思羽翼已丰,而且是安乐公主的公公,不是像王同皎那样好对付的,也不是像张柬之那五位相公那样逐渐被削减了权力。若是皇后要动手,该怎么动手?”

这一连串问题一个个丢出来,不但凌波瞠目结舌,就连李隆基也露出了异Se。至于知道自己儿子那一点底细的裴先更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着裴愿,J乎以为这会儿坐在这里的人是别人假扮的。

这是那个不懂人情世故,只会一个劲勇往直前的愣小子么?

良久,李隆基才抚掌笑道:“好,好!裴兄弟能够把我们不曾看到想到地事情说得如此通透,这心思缜密之处竟然是更胜伯父!”他一面说一面意味深长地瞥了凌波一眼,语带双关地说,“以后十七娘也不必时时刻刻替你担心了,你有这般资质,又有这般武艺,在长安城必能大放异彩光耀裴氏族门。”

裴愿曾经多次被人家称赞武艺高强,可听到人称赞他心思缜密却还是第一回,免不了有些受宠若惊。正要寻J句往日听别人说过的谦逊话来充充场面,他冷不丁却瞧见凌波拿眼睛瞪他,这下子顿时把前头的打算给忘了。

小凌不是一直希望他学聪明一点么?这是他想了一白天好容易想到的,怎么说出来她又仿佛不高兴了?

他怎么会想到,nv人素来有一种很奇怪地心理,男人愚钝的时候她希望他聪明,可男人一旦聪明的时候,她却开始思念他的愚钝。聪慧灵巧如凌波,亦是难以跳出这个怪圈。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夜无眠,狭路相逢

临淄郡王第书房的灯光整整亮了一晚上,这一晚上独守空房的姬妾暂且不提,王妃王宁也是一宿未眠。大清早起床之后,听说书房仍然大门紧闭,那三个“客人”都没有出来,她不免疑H了起来。昨天瞧见那十七娘和丈夫口口声声称为裴兄弟的那个年轻少年眉来眼去,她总算是消解了心中最大的疙瘩,间中只是隐约有些羡慕和嫉妒。

同样是nv人,那十七娘却能够参与大事,她却只能恪守F德困居内宅,纵使是王妃又怎么样?

于是,带着种种难明的情绪,她便吩咐厨下准备了点心浆水,让两个侍nv捧了,亲自带着送去了大书房。她叩门之后好一会儿,大门方才吱呀一声开了,里头探出来的赫然是一张秀丽的面庞。只不过,那两颗眼珠却是布满了血丝,表情中也写满了憔悴,料想是一宿没睡熬夜的结果。四目对视之下,她只是微微怔了怔便笑道:“十七娘,这一整夜着实辛苦你了。”

凌波昨儿个晚上被折腾了整整一夜,中间吃了好J顿夜宵,茶水更是喝下去无数,此时肚子还是鼓鼓囊囊的。瞧见王宁后头两个侍nv端着的各Se吃食,她只一看就觉得饱了,偏偏这还是好意,她只得G笑了两声侧身让开:“三哥真是好福气,这一大早三嫂就起来忙碌这些,光是这T贴别家主F就谁都比不上。”

她一面说一面不无促狭地朝里头嚷嚷了一声:“三哥,你的贤内助给大伙儿送吃的来了!”

一夜没睡,李隆基的脸Se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此时揉着眉心站起身,看见满脸关切的Q子跨过门槛进来。他便含笑点了点头,示意后头那两个侍nv将条盘搁在旁边地小J上。一转头瞥见裴先满脸倦Se,裴愿也在打呵欠,他沉YP刻便吩咐道:“大家昨天晚上忙活了一夜,该忙的都忙完了,不如填饱了肚子去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等睡醒了再说!”

既然主人都这么吩咐了,裴愿立刻点点头取了两块粟米糕往嘴里塞,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决计无法想象他这一晚上已经至少吃了三顿夜宵,喝了四五壶的浓茶。当下凌波忍不住捂住眼睛,恨不得上前拍上一巴掌叫这小子吃慢些,而裴先那张脸则是黑得犹如黑炭似的----早知道如此,他当初就不该让儿子受他那个牧族Q子的影响,看看这小子现在地模样。哪里像是世家子弟?

没等裴愿有再丢脸的机会,裴先就把人给拖走了,而凌波当然不会杵在这里看人家夫Q俩甜言蜜语,笑YY地喝了一碗黑米粥就起身告辞。谁知她刚刚走到门口,身后就追出来一个声音。

“十七娘,如今闹出这件事,皇后对武家人势必生出提防,千万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凌波本想嘲讽李隆基婆婆妈妈,但回头看见他货真价实满脸关切。倒不好拂却人家的好意,点点头便径直去了。等到大门关上,王宁瞥见丈夫仍在出神,心里顿时有些不自在,略一沉Y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十七娘聪慧灵巧,人又爽利,却不知道当初怎么会偏偏瞧上了那位憨厚朴实的裴公子。不过看他们俩的样子,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Y差Y错因缘巧合而已。这世上原本就不乏这种际遇,只不过碰上的人正好是裴愿。”

李隆基若有所思地感慨了这么一句,下一刻便陡然警醒了过来。扫了一眼那两个侍nv以及凌乱的碗筷条盘,他便拉过了王宁。郑重其事地吩咐道:“裴兄弟以后都会住在这里,他父亲大约这J日就会离开,你吩咐下去,所有人不得议论他们父子的事。十七娘以后少不得会有登门地时候,她虽然作男子打扮,保不准有心细的人认出来,你须得多多留心。如今父王和我都处境尴尬。若没有她……”

他这话还没说完。王宁便忽然开口打断了:“三郎,你之前都已经说清楚了。我知道十七娘这个武家人如今对你很重要。这些事情你就是不吩咐,我也一定会料理妥当。这家务事上头,我什么时候让你C心过?就连十七娘也说我是贤内助,怎么三郎你反倒不信我?”

见Q子双颊晕红面带娇嗔,李隆基不由得一怔,随即便露出了一个欣W的笑容,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喃喃自语念了一声:“没错,你是我的贤内助……”

凌波不是神算子,自然不知道自己走后,留下的话题居然让人家的书房中上演了温情旖旎的一幕。偷偷摸摸溜出兴庆坊地块上了春明大街,她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一亩三分地号称五王宅,住的全都是相王李旦家的那J个儿子,到她这个节骨眼上从那边出来,她就是跳进H河也洗不清。以后她一定得少去那个是非之地,免得将来被人抓住把柄还不知道。

昨晚上她一宿没睡,而且都是在和那三个人神情紧张亢奋地商量什么子虚乌有的兵变问题,什么如果韦后要除掉武三思,该调用多少羽林军,什么如果武三思要再进一步,需要在宫中安排什么样地内应……总而言之在昨天晚上,话题根本就离开这场榜文风波十万八千里,她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这个话题是怎么起来的,甚至裴先这种老成的中年人也兴致BB,裴愿也指手画脚说了不少。

难道因为男人的心里都有一种带兵造反的冲动?咳,别提那三人的亢奋,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她记得自己似乎还拿着木炭条在白绢上画起了大明宫的地图,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人影响而疯魔了。

这满身倦意再加上走路心不在焉,因此她J乎是在身下这匹训练有素的坐骑初晴自动停下地时候才恍然惊觉。抬头一看,她顿时愣住了。有道是冤家路窄,眼下带着十J个人正拦在去路上的,赫然是皇太子李重俊。在他身后那些衣着鲜亮的官属中,她甚至还能看到陈珞那强忍关切和担心的眼神。

“十七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强邀

春风得意马蹄疾,新鲜出炉的皇太子李重俊并没有T会到这种飘飘然的感觉。恰恰相反,他T会到更多的是冷落和漠然。他是皇太子,是这个大唐江山未来的接班人,是名正言顺的东宫之主。然而,除了少数垂垂老矣,或是真正忠心于社稷江山的臣子,他并没有什么坚实有力的靠山,甚至连安乐公主也可以当面辱他。尽管他的东宫官属已经齐备,但这样一群人却得窝在小小的卫王府中,而那本该属于他的东宫大门却紧紧关闭着。

此时此刻,高踞马上的他带着居高临下的得意笑容,心中却有一种嫉妒得快要发狂的感觉。

他和凌波已经有过好J次会面了,当初固然觉得她容貌秀丽妩媚,却也没多少真正的看重,哪怕那一次遭到异常凌厉的反讽,他也不过认为这是一个寻寻常常的骄纵千金罢了。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他不曾放在眼里的武氏孤nv,现如今却偏偏左右逢源,就连平素不拿正眼看他的韦后上官婉儿安乐公主,却个个拿她当成珍宝似的。

他刚刚喝了不少酒,此时被那冷风一吹,脑袋便更有些发晕。歪头斜睨着面前这位男装佳人,见她眉目宛然,笑容中带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轻蔑,他只觉一G邪火直冲脑际。

他尽管不是个手握实权的皇太子,但毕竟是东宫之主,达官显贵兴许不把他放在眼里,但地方上的县令却都有趋炎附势地习惯。纷纷将家里的nv儿或是侄nv甚至是搜罗到的美人送进了他的后宅。那些美人或妩媚妖娆,或清纯可人,或艳丽魅H,却个个都是对他百依百顺从未敢有半点违逆,可她居然敢用那种目光看他!

想到这里,李重俊策马上前J步,那马首J乎就紧贴着凌波的坐骑。见她本能地皱眉。他方才微微笑道:“十七娘,今日乃是我那陆良娣的生日,你可否卖我一个面子?我知道你这个永年县主如今炙手可热,这么着,只要你答应,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凌波原本就对李重俊恶感深重,此时见他反手翻了翻巴掌,低低地道了一声五百贯,她顿时心头火起。她固然不是什么洁身自好从不收礼的好人。但还不至于到见钱眼开地地步,李重俊怎么会以为区区五十万钱就能收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正要拒绝,谁知道李重俊忽然又凑上前一步,Y恻恻地笑了一声。

“当初十七娘你曾经遭人刺杀,旁人都说是张柬之敬晖等人Y令刺客所为,据我所知却未必吧?这么大的事情,十七娘你笑纳了德静王J座宅子并一大笔钱之后都能一笔勾销,我当初不过是嘴上得罪了你J句,你何必耿耿于怀?我虽说不受皇后待见。可仍然是祭告了太庙宣示天下的皇太子,若是十七娘你要求富贵……啧啧,似乎也应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是么?”

凌波心下一惊,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这素来刚愎冲动的李重俊什么时候变聪明了,什么时候会用这种威胁了?此时,她忽地发现,李重俊的那些官属随从已经不动声Se地围拢了上来。恰恰将她拥在了当中。须知昨天为了避人耳目,她没有带一个随从出来,今天也没有让李隆基家里的护卫跟随,现如今她孤单单一个。对方却是人多势众,难不成真的准备用强?

“太子殿下究竟想要怎么样?”

“我只是想请十七娘你当一趟座上嘉宾,替我充充门面,顺便了却当初那桩恩怨。十七娘你那么聪明,总不成一定想要结下我这个敌人,将来不死不休吧?”

面对这样**L的威胁,凌波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见那边陈珞悄悄摇摇头做了个手势。再瞥见春明大街上行走的人都悄悄避开或是绕道,这条往日达官贵人最多地道路上居然看不到半个能帮得上忙得救星。她情知这时候当街高呼也未必有用,反而会成为别人的笑柄。一瞬间,她天X中好强的那一面陡然间占据了上风,因此立刻做出了决定。“既然是太子殿下亲自相邀,我只能受宠若惊,哪里敢驳您的面子?”

“能请到十七娘,我这个太子也是面上有光,那便请吧!”

李重俊朝左右努了努嘴,示意他们将凌波簇拥在了当中,又朝身后一个心腹打了个眼Se。看到那个年轻官员悄悄退出队列,打马疾速往来路奔了回去,他这才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那个陆良娣不过是一个县令的nv儿,他除了记得她的懦弱,其他都没了印象,往日也并不宠她。可是,他既然说今天是她的生日,料想那些人都会安排得妥妥当当,她也绝不敢说不是。

见那些随从官属形似监视,凌波怎会不知道所谓的生日多半别有文章,一路上虽装成漫不经心目不斜视的模样,眼角余光却一直在打量着周围情形,筹划着脱身之计。然而,令人失望地是,往日四处都会窜出来的搅局者这一天仿佛都死绝了,别说官员,那春明大街冷清得就仿佛是郊外一般,连行人都看不见J个。

该死,即便不是太平公主安乐公主或是武三思武崇训这样的顶级权贵,好歹也出来一个认识她的官员吧!

仿佛是印证了呼唤,走到春明大街和朱雀大街J叉口的时候,凌波终于看到了一个绝对认识她的人----但同时也是很可能指望不上的人。果然,前呼后拥的崔却只是斜眼睛看了她一眼便呼啸而去,仿佛完全没认出她一般。她心中自知对方巴不得她倒霉,接下来这一路索X也就不看了,只是狠狠攥紧了腰中地带钩。

指望不上别人就指望自己,她就不信今儿个会栽在李重俊手里!

而李重俊裹挟着凌波在朱雀大街上疾驰而过的时候,却有两拨人同时回头。其中一个中年官员模样的人仔仔细细端详着那群人的背影,忽然陷入了深思当中。另一旁地十J个军汉们则是三三两两低声议论了起来,为首的队正却皱起了眉头。

刚刚过去的那一行应当是太子李重俊,而那个被簇拥在当中的人怎么看上去那么眼熟?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决不会放过我要的女人

尽管从卫王升为了皇太子但李重俊那座宅第却只是在外头稍作修缮内中也不过是新造了大堂其他一应格局和当初搬进来的时候毫无差别。相比凌波曾经到过的那J座顶级豪宅这里便显得寒酸了许多甚至连仆役的素质也大大不如一路上就有不少奴婢大胆地抬头看她没有半点低眉顺眼的自觉。

过了前庭中庭凌波就远远望见那座豪阔的大堂前站着好些打扮华丽的nv人最前头的是一个花团锦簇一般的佳人不由猜测那大约就是李重俊口中的6良娣。

及至上得前去她方才看清了那个nv子。只见她身穿窄袖HSe短衫下着石榴Se曳地雕团长裙裙子边缘隐约可见一对重台勾履。她的高髻上颤颤巍巍缀着一支花样繁复的攒珠金步摇无数的珠玉金叶从尾部一直垂到耳畔看着颇觉沉重。再加上她颈项上的金质璎珞项圈手臂上的金跳脱和金镯子还有耳上的金明手上的金指环……那浑身上下金光闪闪好似一尊金人似的。

在这些金银珠宝的衬托下她那张涂满了铅粉的脸就显得苍白十分配以红艳艳的嘴唇和瑟缩的表情怎么看都感觉不到过生日的喜庆和快意反而流露出一种惊惶和可怜来。

李重俊看着那个浑身金碧辉煌的人儿忍不住皱了皱眉。他虽然已经是皇太子却比不得安乐公主长宁公主长年累月赏赐不断家底着实薄得可怜。平日里很少给Q妾添妆裹。今天6良娣身上这些东西料想都是从库房中临时拿出来充门面的可好好的东西戴在她头上穿在她身上非但不显得雍容华贵。反而衬出一种暴户地气息。他怎能不恼?

他情不自禁地转头看了一眼凌波。见她穿的是一件寻寻常常的藕Se宝相花宽袍下头随意穿着一条藕Se曳地长裙面上脂粉不施却偏偏显得清新亮丽心中顿时更气恼了。凭什么他堂堂皇太子家里却全都是这种庸脂俗粉?

可怜6良娣得人通报之后便急匆匆地打扮头一回戴着这么多贵重饰分外希望李重俊能够多看自己J眼谁料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这忽然带回来地少nv。一时之间自是局促得惶惶难安。好容易觑着一个空子她便低声下气地问道:“殿下这就是永年县主么?”

李重俊不耐烦地瞪过去一眼见6良娣脸Se煞白地低下头去。那G怒其不争地感觉登时更完全显露在了脸上。好半晌他才敛去怒Se淡淡地吩咐道:“今天是你地生日我专门为你请来了永年县主这么一位贵客。还愣着G吗还不上来见过?”

6良娣原本就胆小怯懦被李重俊目光一瞪更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好半晌才唯唯诺诺答应了一声。凌波看得心里直摇头。很快。6良娣就怯怯地上来结结巴巴说了J句场面话倒是其他那些官眷们围了上来。叽叽喳喳逢迎个不停她一概不露声Se地应了。一番观察之下她便现这些官眷最高的不过是县君大多都是乡君这一级的低级命F哪里还不知道李重俊所谓的生日是信口开河。

即便李重俊这个太子不过是尊泥菩萨即使6良娣只是良娣而不是太子妃只是太子的姬妾之一但如果真的放出风声去过生日少说也有不少来奉承哪里会是这么区区十J个人的寒酸冷清模样?看来今日这生日宴端的是鸿门宴她得存着十万分小心才行。

虽然只是假借6良娣生日的名义但筵席地准备仍然极其丰盛仅仅R食便有鹿骨羹、羊R炙、蒸子鹅、青头鸭羹、鹿舌羊舌拼盘、鲈鱼炙等等十J种再加上各Se果子汤饼米面案桌上也是摆得满满当当。只不过凌波心存警惕各样东西都只是略略动一下筷子对于劝酒则是能推则推不能推的则是稍稍沾唇——她虽然酒量颇豪但这酒里头若是搁了什么要命的东西谁招架得住?

可怜今天的真正寿星翁6良娣只是在敬酒地时候方才有人记起捎带上筵席间李重俊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而其他的官眷们谁不会看眼Se纷纷使出全身解数巴结凌波这位永年县主变着法子敬酒劝饮。等到酒过三巡的时候李重俊甚至G脆借着6良娣不胜酒力命人将其送回了住处又传来了歌舞班子场面竟是更热闹了起来而心不在此的凌波已经是极其不耐烦。

这场闹剧究竟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李重俊原本打着灌醉凌波的主意瞧见她此时双颊微红却明显没多少酒意心中不禁暗恨思量P刻便站起身来笑YY地吩咐道:“来人取十天前父皇母后赐我的那十坛春暴秋清来待我与十七娘共饮!”

等到仆人们将十坛酒一一抬上来他便亲自开了泥封甄了两大斗命人捧着来到凌波跟前似笑非笑地说:“人道是君有赐臣不敢辞我不敢自恃储君强B你十七娘。不过这春暴和秋清乃是宫中所制的御酒十七娘总不会连御酒地面子也不给吧?”他说着便压低了声音“喝完这一斗之后你我之前地恩怨就两清了。”

凌波亲眼看他将酒坛中的酒倒入两个酒斗中料想这酒中做手脚地可能X不高。然而她生来谨慎哪里肯因为李重俊一句话而轻易狂饮这么一大斗当下就有些犹豫。恰在这时她却不防李重俊那个脑袋陡然又凑近了些许顿时本能地朝后一仰避开了些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冷意。然而当她听到李重俊的下一句话时却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冷静。

“十七娘我当初是有眼无珠错看了人不曾领会你的好处。如今我虽然有良娣良媛姬妾成群太子妃之位却仍空着若是我向母后求恳你说母后如此宠ai于你可会将你下嫁我为太子妃?你若是执意不肯喝这斗酒那我明日就去母后宫中跪求料想她必定是乐见其成的。而即便是你伯父德静王想必也会乐意看到武家人成为将来的皇后你说是也不是?我李重俊铁了心要一个nv人并不是很难的事情而且也绝对不会放过。”

大堂中一帮官眷看到这边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何人悄悄站起身往外走其他人慌忙蹑手蹑脚地跟上不一会儿刚刚济济一堂的热闹地方竟是只剩下了当中依旧载歌载舞的歌舞伎。而在卫王第的外院好容易派人送出消息的陈珞正忧心如焚急得团团转。

百无一用是书生难道真要他这个武艺稀松的书生拿着三尺青峰去英雄救美?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官与兵的联合救援行动

朱雀大街乃是横贯长安南北的主G道道路极其宽阔中央的御道乃是供天子出行所用百姓官员不得涉足但就是两边的便道也足以让数马齐头并进所以每日里虽有无数人往来却J乎不曾有拥塞的现象。而这一天两拨毫不相G的人停在这朱雀大街一旁两边为的人都呆呆地站在那里皱眉苦思因而不少人只得绕道而行心里都在暗自咒骂。

“头儿这是朱雀大街咱们还得回去当值你就是想事情也换个地方吧!”

“别吵刚刚那一拨过去的人当中似乎有熟人让我好好想想!”

这边的一帮军汉都来自羽林军为的老彭最近春风得意马上就要从队正直升旅帅这会儿是刚刚从酒肆庆祝了一番回来。此时此刻他绞尽脑汁回忆着刚刚看到的那张脸J乎把所有认识的男人都拿出来对比了一遍可愣是想不起来。就在他喝斥了属下满心不耐烦地时候脑际忽然灵光一闪窜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我想起来了刚刚过去的那是永年县主!”他使劲一拍巴掌心头豁然开朗但随即眉头皱得更深了“可那外头的分明是皇太子和他的那些东宫属官县主怎么会和他们混在一起而且好似……”

老彭脱口嚷嚷出永年县主这四个字J个军士顿时恍然大悟。要说他们平时也从凌波那里零零碎碎拿到了不少好处对这位从来都是笑眯眯不摆架子的金枝玉叶很有好感。所以纷纷都加入了琢磨地行列。老彭在说出“好似”这两个字后稍稍停顿了一下却立刻有人忽然cha口接了上来。

“我看县主那模样并不是十分情愿不会是那位皇太子用强威B她想要图谋不轨吧?”

上梁不正下梁歪朝中武三思一党和不少官员对皇太子不敬这些羽林军将士耳濡目染免不了也沾染了同样的习惯此时竟有好J个人露出了赞同的神情。就连老彭这个掌总的也点了点头一张脸倏地Y沉了下来。与此同时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官员也是同样沉着脸因为他刚刚清楚听到了这J个羽林军将士的嚷嚷。

由于之前某件案子的偏袒窦从一虽不曾成功改判但还是走通了太平公主地门头。而上官婉儿通过母亲收了好处这拟旨的时候也不曾有半分为难所以他日前成功擢升雍州刺史。他刚刚只是觉得那和李重俊同行的少年眼熟听这群羽林军将士一说是永年县主。顿时想起了前J天使人去购置的那批楠木紫檀木。谁都知道这太子立得勉强这武家人分明都瞧不起他那位武十七娘怎么会和他走在一块?莫非真的有如这群鄙陋军汉所说是李重俊裹挟的她?

想到这里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美妙的机会慌忙撇下J个莫名其妙的随从纵马上前来到老彭这J个羽林军将士面前笑呵呵地颔示意道:“我听见各位说刚刚和皇太子一行一起路过的是永年县主各位真地没认错?”

老彭虽然在宫门当值。但瞧着面前这官员模样的中年人有些面生再加上人家忽然上来问这个他便犹豫地拱手试探道:“我等是左羽林军卫士敢问大人是……”

这时候窦从一身后的随从跟了上来其中一个伶俐的便cha口道:“我家大人乃是新任雍州刺史。”

“原来是窦使君恕我等不识尊颜有失礼数。我等当值宫门期间曾多次看到过永年县主决计不会认错。”

老彭虽然不认得窦从一。但雍州刺史这样的大任命却记得清楚连忙朝周围的J个属下打了个眼Se上前叉手行礼。虽说守宫门的羽林军素来人头熟可官场上的事情毕竟没那么容易摸清楚。所以这时候他很有些吃不准窦从一问这话的意思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是好。然而不等他盘算出一个子丑寅卯来窦从一忽然说出了一句让他大吃一惊的话。

“既然真是永年县主那就好办了。我刚刚路遇太平公主她对我提过一句说是有事情急着找永年县主可巧这就遇上了。”窦从一看到一众羽林军卫士都露出了恍然大悟地表情。心知自己这借口寻得再好不过。遂笑YY地说“只不过今日我是微F出行。如此去见太子殿下恐怕遭人责难各位都是羽林军勇士可愿意随我走一趟?”

这无疑是两个巴掌拍在了一起。老彭刚刚还在绞尽脑汁琢磨如何报个信或是找个人去李重俊那里看看此时J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没开口答应他那些手下就爽快地拍X脯答应了下来于是他只得把满肚子疑H搁在了心里也笑呵呵地表示愿意为窦从一壮声势——反正他不过是跟着当个狗腿子出面的事情自有这位新任雍州刺史包办而且毕竟人家有太平公主的名头撑着呢!

但为了稳妥起见老彭还是吩咐了一个手下前往平康坊报信这才率领其他人跟在了窦从一后头。

昔日的卫王第如今已经改换上了皇太子第这光鲜亮丽的招牌环第一圈少说也有数百名卫士因此窦从一这一行刚进巷子就遭到了盘查。只不过太平公主的名号再加上新任雍州刺史的头衔很快就让卫士们肃然起敬地让开了道路进门之后立刻便有人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然而当听说是太平公主使人来找永年县主他那表情顿时僵住了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方才满脸堆笑辩解了起来。

“窦使君您是不是弄错了这永年县主并不在这里啊!”

此话一出不但窦从一面Se一滞他身后那J个羽林军也全都B然Se变。这要说窦从一还只是和凌波见过一面不怎么熟悉可这些羽林军可是曾经抬头不见低头见日日和凌波打照面地。即便她被人夹在当中看不清楚他们又怎么会认错人?

此时某个X子冲动的当即就想冲上去质问却给老彭一把拽住了胳膊。在军中厮混了数十年老彭这点眼力见识还是有的。此地乃是实际意义上的东宫他们这种羽林军地微末小卒为人壮声势可以其他的忙却什么都帮不上还是看窦从一如何打擂台的好。

第一百三十八章 恰逢其会

自从张柬之等人一个个被赶出了朝廷中枢之后员外官越来越多这F紫穿绯的官员也越来越多。为此痛心疾的人固然不少但为此而欢呼雀跃的更是大有人在——当自己上头满满当当都是人而且丝毫没有挪动位置的倾向时凭空多出来无数空缺谁敢说这不是好事?与此同时得益的还有宫中内侍省的宦官这其中迁七品获赐F绯的高力士就是其中之一。

他只是韦后一党的边缘人物——这并不是因为他不够灵巧善媚而是因为无论韦后还是上官婉儿对宦官没有什么好感一贯将其视之为可有可无的奴婢J人。但即使如此这也并不妨碍两人大手笔地广失恩惠将宫中近千宦官都迁七品。于是高力士新迁宫闱丞在那无数的红Se身影中就显得毫不起眼。

而进了这么一小步他最高兴的不是官阶升了俸禄涨了而是因为自己能够堂而皇之地进出宫禁。这一天在内侍省点了个卯之后他先是在后宫溜达了一大圈确定今天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便换上了一套衣F准备出宫。这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重要的人然而他经过长安殿后边一座偏殿时脑后风声乍起还不等他有所动作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力士你如今可是春风得意抖擞得紧啊!”

这声音一入耳高力士顿时浑身一紧遂小心翼翼地转过了身子。见背后赫然是一脸漠然的云娘他连忙调整脸上表情。很是自然地露出了一个苦笑:“这整个宫里足足有一两千个七品官我算什么春风得意?倒是听说前辈在上官婕妤那里很是清闲不比我天天要去内侍省点卯听训小心谨慎不敢有半点马虎。”

“清闲?就凭我昔日侍奉则天大圣皇帝一场上官婉儿也不敢派我什么重要差事我能不清闲么?”见高力士低眉顺眼弯腰打躬云娘又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你往日连陛下都敢忤逆如今又混得风生水起别摆出这么一幅恭顺的模样给我看!我在这宫里呆了J十年早就呆腻了不想在这里养老你主意多想个办法把我弄出去!否则。我就把你当初两面三刀那些事情告诉上官婉儿!”

高力士惊得头P麻可斜眼瞥见云娘似笑非笑的模样他立刻醒悟到对方不过是虚言恐吓他取笑罢了。若是真地要撕破脸来Y的凭借这一位的功夫随便找个月黑风高夜悄悄离开皇宫有J个人拦得住?可是要说名正言顺无论是内侍还是宫nv不得恩旨决不可能放出他一个小小的宦官。怎么把云娘弄出去?素来机灵多智的他苦苦思量老半天终于有了一个主意。

“前辈可知道永年县主?”

“不就是那个十七娘么?武家那么多人在陛下的面前都唯唯诺诺像小猫似的倒是她有些胆量。不过要是她那些聪明全都耗费在阿韦和上官婉儿身上也未必一定有好下场。”

云娘晒然一笑眉宇间露出了一丝傲Se但随即就恍然大悟。不由笑骂道:“我就知道你和武十七娘有些说不清地勾当原来是想哄了我去她那儿!上官婉儿算是她的半师半友这点小事确实会答应毕竟这半年多来她对我的提防已经少得多了。反正我只要寻个舒舒FF的养老地方就成了。那十七娘我还看得顺眼就是她吧!”

这要是换成别人说这话高力士绝对不会给好脸Se但此时却眉开眼笑。他虽然不能随便出宫但宫中有的是宦官在外头采买或是G其他勾当所以他的消息相当灵通该知道的不该知道地他都知道不少。心想有了这么一位大高手去保驾护航。凌波不管G什么都会多一重保障。他只觉心情大畅涎着脸恭维了云娘J句便准备开溜。谁知还没走就被叫住了。

“看你这样子是准备出宫?怎么就打算去找那十七娘?”连找借口的机会都没留给高力士云娘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调说“横竖今天上官婉儿去阿韦那里商量怎么处置张柬之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也没事索X跟你走一趟算了!”

不是吧今天自己要带这么一个煞星出宫?

走出右银台门的时候高力士只觉背后时冷时热那种别扭劲就别提了。这要是换成太宗高宗哪怕是nv皇在位的时候出宫盘查得都无比严密宫人根本就别想混出来这下可好这一位居然只是换了一套内侍的衣F光明正大走出来了!心中叫苦的他在云娘的犀利目光注视下极不情愿地朝平康坊的方向而去谁知半道上忽然遇到了熟人。两边一打照面他愣住了对方也愣住了。

“朱颜?看你这气急败坏的样子怎么回事?”

“我家小姐……有人看到小姐被太子殿下裹挟回家了!”

这是什么话!高力士简直觉得自己地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再追问了一遍确定没听错他登时火冒三丈。他虽然不是势利眼但对于那个眼睛长在头顶凡事冲动任X的李重俊并没有什么好感如今再听说生了这么一档子无可容忍的事他愈觉得某人的脑袋是被门板给夹了。

这韦后上官婉儿安乐公主没一个瞧得起李重俊皇帝李显也不过是勉为其难才立了太子这李重俊还真的以为这储位不可动摇了?

朱颜见高力士只顾着咬牙切齿心急如焚之下也没功夫再解释什么慌忙打马往大明宫的方向赶去。这节骨眼上她去太平公主那边去扑了个空如今除了去求韦后或是上官婉儿别无他法只希望陈莞能够顺利找到相王。她在心底一遍遍把诸天神佛全都求了一个遍暗自祈祷凌波能够平安无事。

她这一策马狂奔高力士立刻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想到了某个最糟糕的可能。这李重俊还不曾册立太子正妃倘若真的事情闹大那么凌波又正好不曾婚配难保上头不会乱点鸳鸯谱。李重俊地太子朝不保夕这太子妃又是好当的么?

咬咬牙把心一横他便转头想要去求云娘。然而这一转头他却现了一个让他骇然的事实——这个节骨眼上他唯一的凭恃竟然不见了!此时此刻大惊失Se的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反身上马朝朱颜追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比你更狠

凌波素来就是吃软不吃Y的人。

尽管这时候李重俊面露凶光咄咄B人尽管这时候旁人都溜了个G净尽管这时候她已经微微有了酒意尽管这时候那满满当当一斗酒已经摆在了自己面前但她心中憋的那G气反而一下子都冲了出来。算上崔那一次这已经是她短短一个月中遭遇的第二次B婚了。什么时候她这个父母双亡的武家孤nv居然变成了香饽饽人人都想着要争抢一回!

她劈手将那满满一斗酒泼在地上傲然站了起来毫不畏惧地直视李重俊的眼睛面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讥诮:“太子殿下你也太高看自个了。谁说太子就一定是异日的天子?我大唐立国以来被废被杀甚至半途死得不明不白的太子还少么?还是要我一个个掰着手指头数给你听?”

李重俊闻言大怒见那张脸满是嘲笑讥讽他此时哪里还记得起对方的身份挥起手来狠狠一个巴掌打了过去。然而往日他对于姬妾来说百试百灵的一招今天却是大失准头。他就只见凌波一偏头轻轻松松躲过继而更是看到她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桌。震惊之下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此时他伸出去的手都忘了收回来心里竟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素来接触到的nv人不是低眉顺眼就是战战兢兢的小家碧玉要么就是温婉雍容的大家闺秀何尝看到过这样彪悍的?

带着J分酒意带着J分鱼死破地决心。凌波也不顾四周杯盘狼藉连连冷笑了J声:“太子殿下好大的煞气好重的威风!要是真有本事何必对我这个弱nv子玩这么一套为何不在皇后和安乐公主面前也抖露一下你这个太子的威风煞气!我早就说过我对嫁给皇家人没兴趣!你如今不嫌寒碜我却嫌恶

这一句话就如同火星一般。一瞬间点燃了李重俊心中已经熄灭了一小半的怒火。还在当皇孙的时候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重润深受宠ai应有尽有自己却犹如不存在;即便成了皇子甚至当上了太子他仿佛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安乐公主不把他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可区区一个武家地小丫头居然也敢这么藐视他!原本他只是想把人弄回来调戏取乐。此时却货真价实生出了一G邪火。

“好好!十七娘你果然是牙尖嘴利我今天就除了会说话你还会什么!”

瞧见李重俊怒喝一声扑了上来凌波心中一紧但却毫不示弱脚下横移的同时还不忘挑起一张张案桌顺便抄起那些杯盘酒盏胡乱砸了过去。

如果顺利陈珞应该已经传出消息去了;倘若没有。这皇太子第的人中间保不准有别家的眼线听到这动静总应该有些反应。能拖一时是一时要是拖不下去那就拼一个鱼死破好了反正她已经受够了!

堂上的歌舞伎早在两人动起手来的时候就逃得一G二净于是空荡荡的大堂上就只听见乒乒乓乓砸东西地声音和骂声。相比喝了不少的李重俊从小就野在外头的凌波脚下灵活。J个回合下来占据了完全的上风。李重俊不但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反而衣F上沾了不少油腻腻的菜肴汤水看上去狼狈万分。

“来人来人!”他终于记起这是在自己家急忙高声喝令了起来。“把这个胆大妄为的J婢给我拿下!”

不多时十J个身强力壮的下人便冲了进来瞧见这里头的光景顿时瞠目结舌。J个脑子一条筋的冲动家伙立刻捋起袖管上前剩下地人则是站在原地继续装傻——刚刚自家主子就提过这一位是永年县主如今虽闹得不可开J但若是冒犯了谁知道会不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李重俊又怒喝了一声。

“还愣着G什么!拿下这个J婢。每人赏钱一百贯!”

一百贯无疑是一个可以让人疯狂冒险的数字一瞬间。那J个站在原地的人都两眼放光地冲了上前。此时此刻情知寡不敌众凌波顿时把心一横随手抄起一个瓷盘在一个桌角狠狠一砸旋即将那锋利的一边对准了自己的颈项咬牙划了下去。一瞬间汩汩的鲜血便顺着那伤口冒了出来那十J个下人全都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退了J步。

凌波Y恻恻地冷笑了一声:“李重俊要是你真地不想当这个太子愿意大家同归于尽的话尽管让他们放马过来!”

陈珞匆匆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惊险骇人的一幕。强忍心中惊惧和愤怒他疾步上前对神情呆滞地李重俊微微躬身沉声说道:“太子殿下外头雍州刺史窦从一带着J个羽林军卫士已经到了说是奉太平公主之命前来请永年县主!”

“可恶!”李重俊望着凌波脖子上的那条犹在冒血的伤口再听到这么一个消息顿时恼羞成怒“这时候要他管什么闲事!”

陈珞的声音大得足以让凌波听清楚虽然不知道窦从一为什么会恰逢其会地赶来但至少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就是一大转机。此时此刻就看李重俊是顾着自己那个摇摇Yu坠的太子之位还是准备破罐子破摔继续强撑下去了。

倘若你要比谁狠那么我绝对会比你更狠!

陈珞知道这种时候若不能劝说李重俊悬崖勒马不但凌波会有危险还会有其他不可测的危机。竭力不去看凌波颈项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他定了定神又劝道:“太子殿下还请三思窦从一乃是新任雍州刺史而且又是奉了太平公主之命事情闹大了不容易收场……”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外头就风风火火又奔进来一个管家模样地中年人:“太子殿下……相王相王那头派人来说是要请永年县主……还有……还有宫中上官婕妤也派人来了临淄郡王恰好登门说是要请太子殿下喝酒也就替殿下安稳住了那位宫闱丞……”结结巴巴道出这些他那脸上神情愈难看了“小地刚刚进来的时候还瞧见安乐公主地马车在巷子那一头似乎正朝这里来……”

“可恶!”再次恶狠狠迸出了这么两个字李重俊的额头上青筋暴露怒不可遏地瞪着凌波恨不得把她吃下去“好好算你十七娘有本事居然能让那么多人为了你奔前走后!不过我告诉你要是你想借着脖子上的伤闹什么名堂那是休想!就凭你刚刚那些举动我就可以告你一个谋刺储君之罪!”

凌波随手丢下手中染血的瓷P不动声Se地掏出一块绢帕按在伤口上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笑了笑。那笑容中间却带着一G深重的冷意丝毫不见往日的Y光灿烂。

第一百四十章 多路救兵齐汇聚

比起太平公主安乐公主这些公主家的门庭若市永兴坊皇太子第反而显得冷冷清清平素除了那些东宫属官之外很少能看到高品大臣出入此地。于是当今天那些个下人看到济济一堂的来客时无不是腿肚子chou筋——心惊胆战。

执掌雍州的窦从一帝后最宠ai的安乐公主相王的ai子李隆基还有相王和上官婉儿派来的使者……总而言之只要不是瞎子聋子都看到了刚刚主人把那位nv扮男装的永年县主带了回来都能听到刚刚后头的喧哗吵闹。所以下人们的脸Se都和白纸似的那腿抖得都和筛糠似的一回合端茶送水下来好些人走到外头都是满头冷汗全都指望着里头的主人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这其他人都还好安乐公主那冷冰冰的模样一看就是来找碴的若是待会那位永年县主不能囫囵出来……这后果想想也让他们觉得浑身冷——毕竟安乐公主的暴戾名声在外听说每天送到乱葬岗子的死尸里头一多半都是出自那座公主府。

终于在无尽的等待之后脖子上围着一条帔帛脸Se苍白的凌波出现在了那前庭的厅堂中。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背着手欣赏壁上一幅字的李隆基只是一瞥就惊讶地转过身来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愕然:“十七娘你还真的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窦从一也没有料到今次会惊动这么多人此时虽说也是满肚子疑H和不安但掂量自己的身份。他跟着别人站起来之后还是决定保持沉默。毕竟最下上官婕妤和相王派来的内侍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只有安乐公主急匆匆地冲了上去那面SeY沉得可怕。

安乐公主虽说骄纵却也是聪明剔透的人。要知道那帔帛原本都是披在肩上或手腕上。这裹在脖子上算怎么回事?她气急败坏地上去不管不顾地一把掀开了那块帔帛于是一眼瞧见了那道刚刚止血地伤痕。B然Se变的同时她一把抓住了凌波的手腕子声Se俱厉地质问道:“可是李重俊那个J奴G的?”

李重俊正好就在后头听安乐公主居然在这种场合依旧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竭力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便强笑道:“今儿个是我那6良娣的生日我请来十七娘当客人哪敢慢待了她?适才席间上菜的时候某个杀才一时滑了手摔破了盘子那碎P飞溅伤着了十七娘我已经命人将那个家伙杖毙示众了。”

这是什么鬼话!

一旁地李隆基面露冷笑而站在不起眼位置的高力士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至于阅历最深的窦从一就更不用说了他心中已经在转着某些极其微妙的念头——李重俊这个太子居然不知高低G下了这样愚蠢的事情那个太子之位还能坐多久?

别人不好质疑。安乐公主却素来对李重俊最看不顺眼此时觑着如此良机哪里肯轻轻放过当下那眼睛J乎能喷出火来:“碎P?要不要我现在摔一个杯子看看那碎P是否会那么巧正好砸在你脖子上!李重俊别以为你是太子就可以想G什么G什么!你明明知道十七娘是我的人还敢招惹你分明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你又何尝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李重俊用尽全身力气方才把这句到了嘴边地话重新吞了回去。然而他也再没有心思留在这里应付安乐公主。遂气咻咻地哼了一声便转身拂袖而去。他这么一走其他众人顿时全都被撂在了堂上。

安乐公主见李重俊竟然敢如此放肆更是火冒三丈正要怒却不想忽然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袖子。转头看凌波轻轻摇了摇头。她不觉皱起了眉头再一想往日凌波仿佛浑身都是主意这会儿却是面Se灰白指不定还吃了什么亏遂打定主意回头一定要进宫为其讨一个公道。此时她也懒得管这堂上其他人是怎么回事拉起人转身就走。临出门的时候。凌波只来得及和李隆基与高力士打了个眼Se。朝窦从一点头致谢。而路过前庭她又看见了满脸关切的老彭等J个羽林军卫士心头又是疑H又是感触。

今儿个这么轰轰烈烈闹一回。惊动了无数人要说她的面子还真够大的……只是这件事却如同警钟一般敲响了她!

果然什么炙手可热红得紫那都是假的若她是安乐公主李重俊怎么敢这么大胆?换言之倘若李重俊不是太子他怎么会这么肆无忌惮!

上了马车她便当着安乐公主的面取出了当初王同皎送的那瓶Y小心翼翼地对着铜镜在脖颈上重新敷上了Y。值得庆幸的是她仓促之间划地这道口子避开了某些重要的地方否则只怕真的要没命了。就在她小心翼翼用那条苏方青合帔子在脖子上绕了一圈的时候对面忽然传来了安乐公主没好气的声音。

“十七娘那个J奴都把你伤成了这份上你G吗拦着我?最好闹得废了太子这才能消我心头之气!”

不拦着你若是闹得满城风雨更倒霉的还不是我?若不是当初那些古板的家伙竭力保李重俊不讨韦后欢喜的他能够登上太子之位?如今若是以太子行为不检要求废太子那么到最后风口L尖上地她绝对是可以被随时丢掉的弃子。自然安乐公主兴许还会惦记一点情分韦后却未必那么好心。若不能她拿出一个合理的借口眼下反而比她刚刚以死相B的那一关更难过。

“若是以我的真心自然是恨不得将李重俊碎尸万段但公主应该听说过一句话那就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见安乐公主若有所思地皱眉她这才趁热打铁地说“李重俊和张柬之他们不一样皇后不喜欢他公主你也不喜欢他但按照礼法却非册立他不可若是没有明显地大罪哪怕这次废了他下一回他再东山再起怎么办?打蛇打七寸要不能一下子置他于死地还不如暂时隐忍。”

置之死地四个字安乐公主终于是听进去了微微点头之后忍不住又问道:“那十七娘你今天的亏就白吃了?”

“横竖是PR伤养J天就好了。”凌波淡淡地笑了笑抬起手本能地想要去抚摸伤口最后手却停在了半空中“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有公主你为我撑腰我也用不着等十年!今天的事情还望公主替我遮掩一下否则我以后这日子就难过了。”

别人拿自己当倚仗安乐公主立时眉飞Se舞了起来当仁不让地点了点头:“放心这件事我自会替你瞒着连母后也不会让她知道料想上官婕妤也不会把这事传出去。只不过那个窦从一还有李隆基都在场要不要我吩咐人去警告他们俩一声?”

凌波原想拒绝但转而就含笑答应了。也只有安乐公主这样粗枝大叶的人会以为那两人是恰逢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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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是大侠叔叔是高手听来这个家世不错啊!

可等等为啥这一家子个个都这么面H肌瘦?

什么家里连锅都揭不开了?

怒啊既然当大侠如此没钱途何不做个小地主?

且看史上最有潜质的一代未来侠nv如何愤图强誓奔小康!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有什么用?我能帮她什么?

高力士半道上截下了往宫中报信的朱颜打她去安乐公主那里报信自己则是冒充上官婉儿的内侍急匆匆赶到李重俊家里。结果他却懊恼地现和特意赶来的人相比自己只算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虾米。凌波和安乐公主走得近这算不上秘密;窦从一这个新任雍州刺史最懂得趋炎附势会恰到好处地出现也不奇怪;但相王居然会派人来要人那位临淄郡王李隆基会恰好派来和李重俊喝酒这怎么看怎么有古怪。

论左右逢源的本领他还真是不如凌波。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也许还能褪去可她心口的那道伤疤呢?

回宫的路上高力士脸Se自是Y沉沉的直到进入右银台门时他方才挤出了一丝笑容很是娴熟地向一个羽林军卫士手里塞了一包铜钱。虽说以他的官阶并不用搭理这些连勋官都没有的寻常军士但他一来继承了养父的家产不缺钱二来也是和凌波学的这一招。得到人家的J句提点之后他便欣然举步入宫可没走出去多远他忽地感到身后似乎有人连忙转过头去。

起先忽然消失的云娘竟是又出现在他身后他甚至连对方什么时候跟上来的都不知道。

这右银台门附近是学士院和内侍省最是人来人往因此他只能强自压下心头怒火和疑问。及至来到僻静处他方才转过身来怒瞪着云娘:“前辈刚刚到哪里去了为何紧急关头偏偏不见人影?这要是小凌有个三长两短……”

“那丫头福大命大怎么可能有三长两短?”云娘微微一笑打断了高力士的话。口气显得极其轻松“我听到事情不好就过去看动静了恰好看到她和李重俊对峙的一幕。那G狠辣那G果断和陛下当年竟是有J分神似!放心她下手很有分寸那伤势养上J天就没事了。要是我出手反而糟糕。虽说这样她和李重俊算是成了死敌但日后若没有完全的把握李重俊再也不敢动她地脑筋。”

“我明白了。”高力士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斩钉截铁地道“我会去设法说动上官婕妤让你到小凌那里去养老!”

凌波自然不知道高力士的决意坐安乐公主的车抵达平康坊自己家的时候。她只觉得疲倦Yu死。强撑着和安乐公主说了一会话又强打精神把人送到门口一关上大门她就觉得脑袋昏浑身乏力若不是旁边尚有朱颜搀扶她J乎就要软倒在地上。饶是如此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到自己住的那个院子她仍然花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一进屋便一头扑在了床上。朱颜今天也来来回回奔走了一大圈此时瞧见凌波如此做派。她一面示意紫陌和喜儿上前F侍一面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小姐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瞧什么?难道大夫还能瞧心病不成?”

凌波冷笑了一声却不防紫陌mao手mao脚地移开了她脖子上的帔帛露出了那道血红地伤口。见小丫头没高没低张嘴就要嚷嚷她顿时沉下脸喝道:“别叫就是一点PR伤而已别大惊小怪!”

见紫陌吓得一句话卡在了嗓子眼。她方才对朱颜吩咐道:“对外头说我病了!若是有人来探病哪些人该领进来哪些人该用借口挡回去你自己心里有数。若是有送礼的一概都收下来记下名单再说。”

见朱颜连连点头。她便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旋即才想起了另一个人于是开口问道:“今天既然是陈珞报的信你去找安乐公主可是陈莞去找的相

朱颜本想答是见凌波虽然斜倚在床头眼睛却炯炯瞪着她。只好实话实说道:“我原本让陈莞去找相王。她却说相王素来是老好人说不定一个冲动亲自出面。正好上次临淄郡王曾经送给她一块玉佩她便以此为凭去找的临淄郡王。料想今天那个相王派来的管家也是临淄郡王弄来的只是不知道临淄郡王为何还会亲自前来。”

陈莞居然去找了李隆基!这丫头怎么如此死心眼这种事情找老好人相王出面岂不是最妥当么?这么说来裴愿那个傻小子一定是知道了!

凌波只觉得脑袋一P混乱再加上那已经止血地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实在没心思考虑那么多只得闭上了眼睛。她原本只是想眯瞪一会谁知道今日一天她实在是心力J瘁这一合眼她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初秋的天气原本凉爽宜人最是好睡可朦朦胧胧间她只觉得身子越来越冷甚至冻得牙关都在打架最后冷得难受的她不知道依稀抓了什么温暖的东西这才渐渐睡舒坦了。

看着床上拥着被子蜷缩成小猫似的凌波再看看一边死死瞪着自己的紫陌还有不知所措的喜儿又瞥了一眼满脸含笑那笑容中藏着戏谑和其他含义的李隆基裴愿情不自禁地又低头瞅着被人家死死抱在怀里的右臂心里既欢喜又心痛。陈莞报信的时候他还在临淄郡王第地客房里睡着;李隆基匆匆赶去救人的时候他还是在睡觉;他睡得香甜的时候怎么会想到险些就见不到她了?

直直地瞧着那一道鲜红的伤疤他J乎想要伸出空闲的左手去触摸可在触及那滑腻肌肤的时候他却本能地缩回了手来转头看着李隆基又惭愧又感激地说:“今天多谢三哥帮忙否则我若是这么睡过去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李隆基闻言一滞心想自己闻讯之后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救人完全没有想到要去通知裴愿也就是在诸事已定之后方才记起了这一遭。在裴愿那饱含感激的目光下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十七娘是我地表M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倒是我那时候忘了叫上你……”

“我若是在只怕会恨不得动手杀人。”尽管口中说着这么杀气腾腾的话但裴愿的面上却带着一如既往的憨厚还有那么一丝惘然“若是真的在冲动之下做了什么错事只怕还要劳动小凌和李三哥你们收场。C原上虽然很凶险但那是勇士地天下可是在长安我有什么用?我能帮她什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温馨醉人

这一觉凌波睡得异常安稳别说噩梦不曾入怀就是好梦也不曾有半个。然而当一觉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个趴在床头的男人她顿时大大惊骇了。压下那声J乎要破口而出的惊呼她仔细端详着那个后脑勺一下子就认出了裴愿。此时此刻她又羞又恼立刻瞪了一旁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的紫陌一眼。这原是她的本能反应谁知紫陌拿了Jmao当令箭竟是三两步冲了过来。

“喂喂你这家伙要拽着小姐的手到什么时候!快起来了小姐都醒了!”

凌波这才现自己放在被中的手还死死抓着一样东西一惊之下慌忙放开。见裴愿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随即就用一种大喜过望的表情看着她她不由得面上一红嗔怒着想要训斥J句什么却忽然瞥见了他那只红通通的右手。想到自己一直抱着取暖的居然是这个她只觉得脸上一阵阵烧恨不得把木着脸在一旁装模做样的紫陌给丢出去。

死丫头回头再和你算账!

“小凌你脖子上的伤……”裴愿起了个头瞧见凌波面Se一暗慌忙笨拙地改口道“我是和李三哥一起来的他刚刚走的时候让我转告你说是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不会让外头人多嘴多舌。”他忽然顿了一顿把心一横咬咬牙说道“小凌这长安城不是善地听李三哥说你在这里频频遇险不如找个法子去庭州吧!”

面对这么一个始料未及的建议凌波一下子愣住了。

“你以宗室县主的身份前去休养料想从上到下都会对你恭恭敬敬。而爹爹虽说打算把基业搬回中原但那里毕竟是他经营多年的地方。那些牧族也会对你有所照应。小凌庭州那里天高地阔你在那边好好过一段时间安生日子等到……”

“傻瓜。那你呢?”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这一声傻瓜又感到一只手轻轻按在了肩头满腔的打算顿时说不下去了。见凌波满面嗔怒地瞪着他他只得认认真真地辩白说:“我会留在长安帮李三哥的忙爹爹也会在关中一带奔走。我虽然不像你那么聪明但我一定会凡事好好思量。再说。我还有一身武艺不会轻易遇到危险。等到那一天……”

“别这一天那一天了!”凌波端详着裴愿那张异常认真专注的脸只觉得原本疲惫的身心仿佛注入了一G力量整个人也精神了起来。只不过对于傻小子的建议她实在是不敢苟同此时便又好气又好笑地伸出手指在他脑门上一弹“我想去庭州固然是因为那里水C丰美牛羊成群但最重要地却是因为那里有你否则我去那里G什么?再说了不是我看不起你和你爹爹。你爹爹毕竟是流放在外多年的世族在中原有钱抵不上有势他能做到的事情有限紧要关头甚至还未必保得住你。我这一走怎么能放心!”

一旁的紫陌何尝听到过自家这么露骨地话此时张大了嘴心里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甚至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她虽然平素没心没肺仿佛永远都长不大似的但有些事情却明白得紧。所以早先才会对裴愿横挑鼻子竖挑眼——可她心里仍然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万一小姐对这个呆呆愣愣的小子只是一时兴趣呢?可现在……了这么露骨的话了那小子居然没有感动得痛哭流涕真是太过分了!

裴愿并没有察觉到紫陌那仿佛要喷火地目光甚至没有完全T会到凌波这话里头的深意。他的目光中只有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只有今天生的那件让人愤怒惊惧的事情。虽然李隆基对他说这样的事情永远不可能再生但什么事情都有万一若是再有万一结果是否能像今天这么顺利?

“小凌如今爹爹带了不少人回来长安城的人手已经够用了。我没法随时随地出入这里你一个人我更不放心。罗七哥为人忠厚可靠。而且人又聪明机灵。武艺也相当不错我让他随身保护你可好?”

罗琦?凌波的眼前立时浮现出某个黑面家伙的身影。脑门上差点露出了青筋。那个家伙也叫忠厚老实这裴愿是怎么看人地?强忍训人的冲动她眼珠子一转就P笑R不笑地点了点头。想起之前裴愿是以相王府典签的身份留在长安她免不了又追问了一句:“你如今住在哪里用的是什么身份?”

“我住在李三哥家里没事的时候陪他练练剑打打马球或者去陪相王说说话。对了李三哥和幕僚商量事情的时候也从来不避我。”

看到裴愿神采飞扬的模样凌波也觉得心中安W。今天李隆基居然找了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亲自到了李重俊那儿要说她心中没有半点触动自然是不可能地——李隆基固然是精于算计待人上头倒还是有些像相王的实诚——当然她也不能忘了安乐公主那一位虽说骄纵任X但待她却还是有心的否则也不会听了朱颜的话就这么巴巴赶来。

今儿个这一趟她欠了多少人情啊!

她正打算对裴愿再耳提面命J句耳边却传来了一个煞风景的咳嗽声。抬头一看见是陈莞笑YY地站在门口她不由笑骂道:“都是我把你宠坏了进来就进来咳嗽咳得那么响是什么意思?刚刚我睡下地时候还没见你回来可是和临淄郡王一起回来的?”

陈莞快步走上前来完全当裴愿不存在似的在床榻边上坐下:“要不是临淄郡王死活留了我在那里我肯定会跟他去瞧个究竟。谢天谢地小姐福大命大我差点被吓死了!要不是王妃好心我去叫醒了裴公子只怕他还在好睡呢!”

虽说被人揭了短裴愿却一点不恼反而站起身朝陈莞躬身行了一礼。陈莞这下子方才吓着了慌忙起身还礼不迭。床上的凌波瞧见这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窘样不觉扑哧笑出声来。

怪不得人说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的C窝这氛围还真是温馨醉人。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注意到角落中的紫陌气鼓鼓地撅着嘴正在用一种恼怒地目光瞪着裴愿。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太平公主的探病

对外宣称感染了风寒需要静养凌波就这么开始了闭门高卧不管世事的日子。宫中的韦后数次让身边的柴尚宫和贺娄尚宫送来了滋补的Y品武三思也让武崇训来了J趟至于安乐公主在最初的热络之后得了凌波伺机而动的暗示也不知是心中笃定还是又看上了哪家美男渐渐没了音讯。倒是中间上官婉儿亲自来探视了一趟仿佛什么都知道了似的说了一些语重心长的话。

“丫头好在安乐公主帮着你把皇后瞒了过去否则这事情还真不好收场。李重俊的太子妃已经定下了是中眷裴氏婚事大约要拖到明年。皇后一直想找机会废太子可若是那天真的被李重俊得逞你少不得要嫁给他。就算捞到一个太子妃的名分今后若是他被废了你很有可能得跟随他受苦。等你养好伤之后挑一个好人家嫁了吧!nv人一生都得有这么一回你聪慧灵巧挑一个老实本分能疼你的这一辈子也就能太太平平过了。”

凌波斜倚在床上回忆着上官婉儿说这话时的表情。她虽然常常入宫但以往看到的多半是上官婉儿满脸笑容神采飞扬可这一次却觉察到这位名副其实的内相消瘦憔悴了些许。就是现在她也实在想不明白凭着上官婉儿这仅次于皇后的婕妤之位再加上手握拟旨大权百官逢迎的风光再加上韦后的信任能有什么让其露出失意落寞的一面?

她可不相信上官婉儿会仅仅因为没了武三思这个情人的相伴就会吃不下睡不香倘若那样也就不是上官婉儿了。

思来想去没个要领她只得暂时搁下了这桩心事瞧见紫陌满面欢喜地捧上一个条盘上头赫然又是一碗燕窝银耳羹她顿时苦了脸。这血燕窝是韦后让人送来的当然是好东西。可再好的东西也经不起这么天天吃她如今不能出去也不好借着装病的由头在家里闲逛整天躺在床上这么滋补下去。脸都已经圆了一大圈这么下去怎么了得?

“放在那里吧我如今没胃

“小姐!”紫陌却不如喜儿的小心翼翼撅着嘴提高了声音“上回就是搁在那里一直等凉了你也一口没吃。虽说这伤口不要紧可毕竟当初流了那么多血。不好好滋补一下怎么行!再说了不管怎么不痛快也不能糟蹋东西这不是的?”

这叫不叫作茧自缚?凌波叹息了一声勉为其难地把那一碗燕窝银耳羹全都吃了。问了时辰之后她便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卧病那是对别人说地若是成天躺在床上她就是没病也得被憋病了!岂料她这脚还不曾套上鞋子外头忽然风风火火地奔进来一个人却是满脸气急败坏的陈莞。

“小姐不好了。太平公主来了!”

太平公主!

这四个字对于凌波来说不啻是一个噩梦。她宁可面对韦后上官婉儿武三思武崇训安乐公主也不愿意对着太平公主。她虽然人在家里但外面的消息却不曾断绝过。听说太平公主自从开府之后广纳英才那些由于李显登基之后偏听偏信而心生失望的人那些出身寒门却无法出人头地地人再加上原本就想趋炎附势的人全都齐集到了这位公主旗下竟赫然是一个小朝廷。所以。对于太平公主先头只是派人表示W问不曾亲自过来理会她她还感到一阵庆幸结果到最后人还是来了!

匆匆忙忙瞥了一眼铜镜又拉了紫陌问了问。确认自己颈项上的那条伤痕只剩下一丁点红印子若不是仔细瞧绝对看不出来她不禁暗自感谢起了王同皎昔日赠她的那瓶Y。三下五除二脱下了刚刚穿好的衣F重新躺回床上又盖好了被子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喘上一口气外头就传来了太平公主的声音。

“十七娘待下宽厚你们也得经心些。一场风寒病了半个月还不见好。这算怎么回事!”

外头又传来了朱颜和喜儿唯唯诺诺的声音不多时。凌波隔着帘帐就看到一个风姿绰约地nv人跨进门槛进来。虽说太平公主也已经不年轻了但比起曾经经历过大起大落的韦后以及一直需要小心谨慎在武后身旁侍奉的上官婉儿这位公主自然算得上得天独厚最大的挫折亦不过是失去了第一任驸马自身却从未跌倒过一次。

见太平公主掀开帷幕进来凌波慌忙坐直了身T等人家亲近地径直在她身前坐下她只觉一阵心跳。此时她感到两道犀利的目光在她的颈项上很是打量了一阵方才稍稍转移开来顿时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件事就算有人肯为她压下但毕竟她在李重俊家里大闹了一场太平公主莫非是知道了?

“十七娘你这丫头平日聪明伶俐左右逢源却不想事到临头也是个爆炭X子!”太平公主一面说一面从怀中取出一个一寸高的小瓶子轻轻搁在了床沿上脸上露出了J分嗔怪之Se“这么大的事情却非得藏着掖着要不是我门下幸好有个人听到一点风声我还被蒙在鼓里!这里头是特制的伤Y比太医署地东西更管用些。唉李重俊那小子我原本看着还算是有点担待想不到那么混账!果然是蛇鼠一窝他身边没个好师傅没一批能劝谏他学好的属官这个太子迟早得当到头!”

凌波没料到太平公主居然会直接骂起了李重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她这个人素来是不喜欢背后咒骂人的即使是崔当初咄咄B人地B婚她也就是在心里重重记了一笔。不痛不痒地骂J句别人没有半点损伤她又不是泼F何必那么L费唾沫?只不过太平公主此举不啻是在她面前表明了态度她也不好就这么G坐着。

“事情都过去了我只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也就罢了。”凌波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随即便笑道“公主能来看我就很够情分了犯不着为了此事伤了肝脾。就如公主所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他如此不顾T面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你能想得开就好。”对于凌波异常淡然的态度尽管太平公主早有预料也不禁觉得她小小年纪这心计却不凡。拉着手又说了J句安W话她忽然词锋一转道“先前的揭帖榜文事件今天已经有了结果张柬之等人不过是留了一条X命。家人子弟但凡十五岁以上的全都长流岭外。昔日功臣家如今便沦落到如此下场所费不过是区区榜文你伯父武三思真真是好手段!”

太平公主昔日曾经被nv皇认为最酷肖自己她能够看透这区区小把戏凌波自然是一点也不意外。可是人家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地戳穿这事情是武三思G的这就不同了。一时间她很有些琢磨不透太平公主的用意竟是不好接口。

“你是聪明人。必定也看透了此事。武三思看似大胜这手段却实在是卑劣了一些阿韦口中不说心中必定深恨他自专。把堂堂皇后地S情写在榜文上宣传得满天下都是他难道以为阿韦就只能有他这么一个情夫?水满则溢这种道理都不懂我真是好奇他养了那么多谋士都是G什么吃的!阿韦和婉儿也是一样什么雄心抱负。连这么一个男人都把持不住还谈什么权握天下!”

说到最后那权握天下四个字太平公主地脸上露出了神采飞扬的角Se颇有一种睥睨一切的豪情那宽阔光洁地额头犹显得醒目。在容仪丰美地李家人中。太平公主算不得风华绝代美若天仙反而因其处事果决而带着一种男子的Y刚之气。此时面对那种扑面而来的威仪凌波不由觉得韦后和上官婉儿两人加在一起似乎也很难敌得过这位天后唯一的nv儿。

“十七娘我虽然不像婉儿那样照看了你这么多年。但这一年多来。我也算是看着你一步一步起来的。你聪明又不自傲左右逢源却又不像别人那样阿谀奉承。最难得的是知道分寸。所以明知不过是白嘱咐一声我却还是要提醒你。你伯父武三思如今看似是睥睨天下无人可挡实质上已经站得太高了。文官固然奈何不了他但万一有人振臂一呼来一场兵谏他却未必消受得起。”

太平公主说着便双手按在了凌波地肩头双目炯炯地直视着她地眼睛:“阿韦是凡事只为自己算计的人若有变故未必顾得上你;婉儿对你固然是关ai有加但她不过是我七哥地婕妤凡事皆需仰阿韦鼻息;裹儿那个丫头有些小聪明野心却不小她待你好也就是学的阿韦待婉儿那一套可她实在是太贪图享乐了成天就知道搜罗美男子不是G大事的材料。”

这话已经到了节骨眼上纵使凌波知道太平公主志向远大绝非平常nv子此时也不禁一阵心悸同时更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这晓以利害的说辞和当初李三郎那些话何其相似!

终于太平公主丢出了最关键的言辞:“十七娘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你不妨递一句话给我。别的不成我保你一生一世荣华富贵还是使得的。母皇留给我地不仅仅是一个公主名号你明白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莫名其妙的敌意

张柬之等五个拥立功臣全都死了!

这是伤愈复出的凌波在大明宫中听到的第一个消息。面对韦后的笑意盈盈上官婉儿的谈笑风生安乐公主的得意洋洋长宁公主的漫不经心尽管大殿中异常温暖她却不由得感到一种冷彻心肺的寒意。

先头她也听说过由于榜文的事情朝中大臣或是为了撇清或是为了巴结武三思J乎个个都说张柬之等人该死甚至就连李重俊也在别人的蛊H下上书请诛张柬之等五人三族。可向来耳根子最软最没有主见的李显这一次却罕有地顶住了压力言称曾经赐五王铁券所以最后只是定了长流之刑。结果仅仅过去了这么些天李显这个天子没有杀的人却还是死了!

“裹儿回去让你公公消停一些他毕竟是矫诏别在外头一个劲地张牙舞爪!”韦后冲着安乐公主点点头语气异常淡然“心腹大患得除高兴一阵子也就罢了。就算朝中大臣都是立仗马民间可还是有豪杰之士在。若是激起众怒他这个德静王未必就能当得安稳。”

“母后你也太多心了这天下哪有那么多豪杰之士!”

尽管是初秋时节但安乐公主却穿了一条用百鸟羽mao织成的长裙。在大殿的灯火照耀下那上头的各Se鸟羽和金线银织J相辉映五彩缤纷别显出一种妖艳的风情。她娇嗔着反讽了一句见韦后丢过一个没好气的眼神不由拉了拉旁边的凌波:“十七娘你别装哑巴。你说说如今天下都知道这手握权柄的乃是母后父皇更是从不违逆母后的话还有谁敢多言?”

凌波没料到安乐公主会把自己牵扯进来。悄悄抬眼瞥了瞥韦后见她亦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只得强装笑脸道:“公主说的固然没错。但皇后未雨绸缪高瞻远瞩。公主还是把这话转告德静王的好。”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自己胳膊上一疼嘴角不由得chou搐了一下连忙转头笑道:“公主。这天下有千千万万个人总有一两个死脑筋。有道是天子一怒伏尸千里但庶民若是敢怀必死之志未必就一定是好对付地。公主总不希望平时出门的时候常常冷不丁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身藏利刃图谋不轨地人吧?”

见安乐公主若有所思地松开了刚刚掐她胳膊地手凌波终于松了一口气。忽然福至心灵地叹息了一声:“水满则溢伯父除掉了心腹大患确实值得庆幸却不该忘记这都是托了皇后地荫庇不该一味志得意满才是。”

看到韦后闻言顿时面Se霁和一旁的上官婉儿倍感欣W暗想武三思一把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这么浅显的道理居然都看不清想不明。居然说出“于我善者则为善人。于我恶者则为恶人”这种狗P话。真真是得志便猖狂也不想想天下美男子多的是。韦后如今垂拱中宫母仪天下而且手中紧紧攥着天子又如何能容忍得下太过骄狂地人?

“怪不得皇后常常夸永年县主聪慧臣妾刚刚只是听得只言P语果然是不同寻常呢!”

此时一个娇娇弱弱的声音打破了大殿中的寂静。凌波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宫人引了一个云鬓nv子过来。那nv子大约不过二八年华T态妖娆多姿身上的衣裙却不过是比寻常宫人稍稍华贵些面上也是脂粉不施容貌倒还算秀丽。她轻移莲步上来向众人一一施礼最后便在最下坐下放肆的目光在凌波面上很是转了一圈这才低垂了下来。

“这是郑才人入宫虽没多久母后看在她爹爹面上还算瞧得起她。”

正疑H的凌波听到安乐公主在耳边咕哝了一句再细细一想立刻便醒悟到这郑才人是何许人也。她往来宫中多了自然见过李显登基之后添地那些宫嫔论容貌论品格眼前这位都不算顶尖的可谁要人家的父亲是如今李显宠信的术士郑普思?

她正寻思着和对方无冤无仇那话里头怎么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就听韦后笑道:“十七娘原本就是玲珑剔透的心思再加上又跟着婉儿耳濡目染了那么些年见识自然不比寻常F道人家。盈盈今天你母亲不是进宫来了怎么不见人影?”

凌波这才知道这郑才人闺名叫盈盈想到平日韦后对上官婉儿也是一口一个婉儿很是亲近今儿个对一个才人也是如此愈感到这个郑盈盈似乎很得宠。果然下一刻那郑盈盈便神情恭顺地欠了欠身道:“母亲已经等候在了外头没有皇后召唤不敢擅入。”

韦后皱了皱眉旋即朝身边的尚宫柴淑贤点了点头旋即嗔道:“以后你母亲若是来了你直接将她带来含凉殿就是。都是常来常往地人哪里有那么多规矩?”

郑盈盈慌忙拜谢又说了好些奉承话。凌波听得不耐烦看见长宁公主无所顾忌地打呵欠安乐公主则是在摩挲着怀中一只洁白如雪地猫索X在心里头盘算着前不久从洛Y送来的房租和一应账本。谁知这账还没算清楚安乐公主就忽然扯了扯她地衣袖她不得已之下只能转过头去。即使这个时候柴淑贤已经引着一个T态臃肿的中年F人进来即使知道那个nv人就是郑盈盈的母亲即使她很好奇韦后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老nv人感兴趣但安乐公主的召唤她不能不理会。

“十七娘你看我这条裙子是不是比大姐那条漂亮?”安乐公主看也不看那边进来的人随手把那只白猫放在地上指着自己长裙上的纹路炫耀道“你看看上头的花卉鸟兽还有这针脚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我让他们用鸟羽制裙这还只是人家送来的第一条试制品所以粗制滥造了一些连织工带材料才不过五万贯。我又给了他们十万贯让他们送一条更精致的来!”

五万贯还粗制滥造……十万贯的裙子那就是一亿钱天

凌波正在那里咂舌于自己爹娘当初一辈子的积蓄只够安乐公主做一条裙子忽然觉得眼前的光似乎被遮住了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这时候她终于看清了郑盈盈这位母亲的尊容说其貌不扬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这要是说实话便是面目可憎尤其是那双Y冷的毒蛇眼睛让人怎么看怎么心里头不舒F。即便是她一向见惯了大场面在这双眼睛的审视下依旧心里mao。

“第五夫人十七娘的面相如何?”

“永年县主天庭饱满双目灵光湛然主慧黠灵巧这一辈子自然是大富大贵不用说了而且必定是得夫婿宠ai的!只是……”第五英儿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忽然把脸J乎凑到了凌波鼻子跟前嗅了一嗅方才站直了腰“只是县主太聪明了些只怕是血光之灾不在少数。如果我没看错县主应该是才遭遇过血光之灾吧?”

“你这个老虔婆胡说八道什么!”安乐公主霍地站了起来指着第五英儿的鼻子骂道“若是十七娘将来有血光之灾那就全都是你这张嘴招来的!”

看到第五英儿被骂得连连躬身赔不是凌波不由深幸自己凡事有安乐公主出头省却了不少麻烦。此时她连忙站起身拉住了怒火中烧的安乐公主半真半假地低声劝解道:“公主这可是含凉殿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说了我前些天那场血光之灾也是真的……”

高坐上的韦后看见安乐公主和凌波亲密的模样不由对旁边的上官婉儿莞尔一笑:“你看看裹儿和十七娘可是和你我一模一样?裹儿素来是个爆炭一般的X子也多亏了有十七娘在一旁方才收敛些。”

上官婉儿虽然欣喜少不得却也得谦逊J句却不曾瞧见第五英儿和郑盈盈母nv俩面上Y霾重重。长宁公主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素来不上心第五英儿进来之后就悄悄溜到太Y池边上的水榭去了。而柴淑贤和贺娄闰娘在宫中浸Y多年却是最善于察言观Se的人这时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悄悄J换了一个眼Se柴淑贤更是嘴角一挑露出了一个冷笑。

武家就算当初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如今也是声势鼎盛素来会做人的凌波也还讨人喜欢这郑家母nv算什么东西?说得好听一个是才人一个是从三品郡夫人说得不好听不过是犹如小狗小猫似的居然也敢争宠!

由于上次凌波送了她一个不小的人情于是在送凌波出含凉殿的时候柴淑贤不动声Se地拉了拉凌波的袖子见其知机地和牵头的安乐公主拉开了J步她便低声嘱咐道:“那个郑才人虽说生得寻常但陛下一个月也有两三天留宿在那里。郑家母nv所图非小都忙着巴结皇后所以看着你得皇后宠信便有些忌惮你小心提防她们一些!”

凌波连连道谢心里却免不了犯了嘀咕。这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郑家母nv要和她过不去难不成是吃饱了撑着?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上官婉儿赠予的左膀右臂

出了含凉殿安乐公主本意与凌波乘厌翟车同行结果上官婉儿说是新得了一副围棋邀请二人同回长安殿手谈一局。安乐公主对于围棋原本就没有多大兴致再加上想到家中尚有一个绝妙人儿在等候也就笑着拒绝了上官婉儿的好意任由凌波留了下来。

前往长安殿的路上凌波就对上官婉儿提起刚刚柴淑贤的提醒同时少不得小小抱怨了一番。虽说她平素在外头装大度扮淡然但她又不是真的木头人哪有那么好的X子在上官婉儿面前自然要好好泄泄。

“那郑氏母nv也实在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找我麻烦G什么?郑普思不过是一个术士郑盈盈能够入宫当才人已经是造化了更别提那第五氏也还是郡夫人居然装神弄鬼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要是有血光之灾她们有什么好处?”

“虽说是魑魅魍魉你却不可小觑。”上官婉儿却并未如往常一样对此轻描淡写一笑置之而是露出了郑重其事的表情“陛下和皇后昔日困顿房州多年皇后为了排解陛下心中苦闷恐惧一直说陛下乃是天命所钟所以他们二人对鬼道术数极其相信。叶静能和郑普思能以术士之身得蒙宠信朝臣屡次弹劾却屹立不倒自有其过人之处。这第五英儿在鬼道上的本事不逊其夫所以皇后对其深为信任甚至连J次亡父的祭奠也都是由她C持。”

此时此刻凌波顿时更郁闷了:“可她们凭她们的鬼道取信于皇后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凭第五英儿和郑盈盈三寸不烂之舌Y是不曾说动安乐公主信奉她们那一套。非但如此安乐公主还对皇后抱怨说她们是骗子。人家奈何不得安乐公主自然也就怨恨上了你以为是你在背后撺掇的关系。”

说到这里。上官婉儿扭头瞥了凌波一眼瞧见她那张脸一下子僵住了。不禁莞尔:“瞧你那模样。这后宫之中原本就是非多。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当初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县主?因为皇后和安乐公主对你我的偏信后宫那些嫔妃们对我们恨之入骨的多了毕竟任她们如何心思。那两位也不会多看她们一眼。所以这痛恨我们的人里头多一个郑盈盈不多少一个郑盈盈不少。”

凌波如今毕竟居住在宫外想不到后宫看似平静却还有这许多波澜不禁暗自咂舌。果然。这成为后宫嫔妃固然是不少世家nv子地期盼她却是敬谢不敏的——成天都要想着应付不知道从哪里S过来地明枪暗箭怪不得上官婉儿会显得消瘦憔悴。

明白了这些她也就知机地不再提起这些烦心事随便拣这J天外头地笑话说了一些逗着上官婉儿笑了好J回。不多时便到了长安殿她随手脱下披风丢给一个侍nv。笑YY地挽着上官婉儿往里头走。她可不相信上官婉儿是真地邀她前来下棋。要知道琴棋书画中这位才nv最不擅长的就是下棋而她也是半斤对八两。就是用再好的棋子也没有区别。

果然坐定之后等侍nv送上了茶上官婉儿就开口道出了真意:“你如今住在平康坊听说添了不少人手。就算一个个仔细筛选过也难免人多嘴杂。虽说你把朱颜带了出去身边也有一两个能G的但毕竟还是不够。想当初则天大圣皇后去世之后她身边那些老宫人便都呆在我和皇后这边荣养这J个月我一个个看下来觉得也都还是晓事人。她们都在宫里呆了一辈子手段阅历都是第一等地所以我禀明了皇后预备挑上两个给你也好让你回去镇镇场面。”

此话一出凌波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她进进出出长安殿曾经遇见过云娘好J回对这位昔日nv皇身边的高手垂涎已经很久了想不到现如今真的有到手的机会。然而转念一想这么一个人物到手的难度她便很快压下了喜悦一面笑YY地道谢一面拉着上官婉儿地手问道:“那姑姑都挑了谁给我?”

上官婉儿对身旁侍立的珠儿点了点头:“去叫云娘和芳若来。”

珠儿答应一声垂手退出而一旁坐着的凌波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好运赶紧借着喝茶掩饰心中的激动。等到珠儿带着两个中年宫人前来她只瞥了一眼便故作惊诧地指着云娘道:“你就是昔日侍奉则天大圣皇后的司记nv官!”

上官婉儿见凌波这幅模样不禁笑道:“你当初多次出入上Y宫也见过她很多回了。当初我侍奉则天大圣皇后外称秉笔实为尚宫和她这个司记算是则天大圣皇后的左膀右臂。我当初留下她也就是怕别人不识好歹拿她做法。云娘十七娘不是外人你且坐下吧以后还请你多多帮衬她一把。”

见云娘含笑欠身坐下而一旁地芳若则是眼观鼻鼻观心站着一动不动凌波不觉若有所思。既然上官婉儿能说出左膀右臂这样地话难不成原本就知道云娘是武艺非凡的高手?若是如此这芳若又是何许人?

“芳若你大约不太熟悉则天大圣皇后还住在迎仙宫地时候她便是掌一宫宫人内侍赏罚的人虽然品级不过八品但较之内侍监和宫官局六尚更有威权。你那家里头新人既多难免没有规矩让她这么个铁面人整治一下也好震慑一下某些小心思太多的人。”

面对这样缜密的安排凌波心中感念不迭这区区道谢的话竟是不好意思说了。而上官婉儿自然也不在乎这些又对云娘和芳若吩咐道:“这宫里已经不是则天大圣皇后在位的时候了无论皇后还是其他nv官宫人难免都觉得你们碍眼我这个婕妤也只好让你们闲居长安殿。如今你们跟着十七娘出去总比在这宫城中自由。我这辈子只怕都不会有儿nv一直都拿她当nv儿看待的就把她托付给你们了!”

听到上官婉儿那淡然冷静的吩咐凌波只觉得心中一颤。她和上官婉儿彼此半师半友厮混了这么多年那感情自然是不一般。然而上官婉儿居然郑重地吩咐这些甚至连母nv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了她又怎么按捺得住?自从昔日父母双亡之后她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从来都不曾流过泪但此时泪水充盈了整个眼眶最后竟是难以抑制地簌簌掉了下来。

“丫头好好地哭什么!”上官婉儿瞧见凌波低头流泪连忙站起身来坐到她的身边安W似的将她揽在怀里旋即嗔怪道“这么多年也不曾见你掉过一滴眼泪这会儿这么感伤做什么!我这一辈子大起大落苦难也受过富贵也享过如今陛下的每一道诏旨都出自我的手中往天下算是一个nv人的极致了。你还年轻我只希望你将来的路走得平坦一些莫像我这么多灾多难。”

“姑姑……”

“好了好了再这么哭下去就变成小花猫了!”上官婉儿亲昵地掏出绢帕在凌波的脸上抹了两下随即便拍了拍她的背“那样的大风大雨也不曾看你失Se过这会儿却这般小nv儿形态!好了好了要是真有心以后就多进进宫陪我另外到群贤坊那座房子多照看照看等到那边完工我搬出去住了岂不是能常常见?”

好容易止住了眼泪接过珠儿递过来的软巾擦了一把脸凌波一抬头就看见云娘和芳若在看她。和刚刚进来时那种带着冷漠的笑容不同此时两人脸上的笑容都洋溢着J分暖意云娘甚至还冲她眨了眨眼睛。想起刚刚的失态她愈觉得脸上烧赶紧借着上官婉儿群贤坊那座新宅邸的话头给蒙混了过去。

盘桓了一个多时辰凌波方才带着这两个新得的左膀右臂出宫。她这个县主乃是从二品坐的白铜饰犊车原本没有青油和丝络但由于韦后为了倍示荣宠又加上了这两样停在宫门处别显华丽尊贵。她先上了车云娘和芳若便跟了上来一左一右地在她对面坐定。

“不管是当初侍奉则天大圣皇后还是如今当了婕妤我都不曾见上官待人如此真心县主还真是得天独厚。”云娘轻轻舒了一口气上上下下打量了凌波一会又笑道“除此之外为了把我弄出宫来高力士也从旁对上官建言不少。人说在宫中树敌容易J友难这规律却仿佛被县主全都打破了。我这一把年纪只想重见天日以后只要有我在那些魑魅魍魉管教他们怎么来怎么回去。”

凌波这才想起上回在李重俊家里遇险时高力士也曾经是前来解围的人如今又处心积虑把云娘送到了自己身边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感念——原来那小子除了在宫中钻营之外还如此惦记着她的安危。

芳若之前和凌波打照面的机会不多遂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一言不。即使在马车转弯的时候稍稍有些颠簸倾斜她的腰仍旧是挺得笔直面Se始终如一。

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实人变成了宠儿

大唐从长孙皇后到武后都有nv训nv则之类的训诫流传于世然而如今李显临朝韦后垂帘于后上官婉儿手握出旨大权凌驾于中书之上柴淑贤贺娄闰娘虽为宫官却可G预百官任命太平公主安乐公主等七公主开府于外纵使是凌波这个父母双亡的永年县主如果愿意也完全可以轻轻巧巧往中书省安chaJ个人。

相比这nv人把持天下的盛况朝中那些大男人们却万马齐喑。相王李旦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不管政事太子李重俊想要管政事却无人给他权柄老魏元忠大多数时候装聋作哑唯唯诺诺韦巨源杨再思等人都是仰韦后鼻息李多祚和成王李千里等昔日功臣最多牢S武三思权倾天下洋洋得意看不到任何危机。剩下的不是明哲保身的悲观一族就是摇摆在不同势力之间的墙头C极少数肯诤谏敢诤谏的官员却屡屡受到排挤于是辞官的辞官致休的致休少有人能够在这样绝望的情况下依旧孤军奋战。

李显待李旦这么一个唯一的弟弟虽然亲厚可明眼人都能看出相王不会玩弄权术于是他们不敢小觑了李旦对于李成器李隆基这样的小一辈宗室则难免轻慢渐渐的这样一群宗室就成了更加边缘的一群人。李隆基不像是自己的兄弟那样只求安稳于是常常带着裴愿满长安城乱逛。由于他们不曾惹事生非。无论是雍州廨还是长安万年两县都只当作没看见也就没人注意两人常常往某处走动。

“周利用这厮竟是比昔日祖母在世时所用地酷吏更可恶!张柬之崔元不等他去就忧愤而死可其他三人就没那么好运了!桓彦范被绑在竹槎之上拖了一路R尽见骨而后杖杀;敬晖被活活一刀刀割R凌迟而死;袁恕己则是被灌下野葛汁毒杀不成而后捶杀!这样的S刑不告而杀我大唐有史以来可曾有过?周利用回来之后还因为有功而擢升御史中丞正是滑天下之大稽!”

见李隆基怒Se尽显在自己面前来回踱着步子那步子又急又快凌波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杀人的是周利用。策划的是崔下令的则是武三思——虽然她和五王并无瓜葛J情但听到这样的死法仍是打心眼里感到惊悸。她瞥了一眼裴愿见他亦是满面苍白只得勉强开口道:“如今说这些过去的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是第一回知道他心狠手辣斩C除根的脾X!”

李隆基讶异地转过头见凌波的面上赫然流露出了意兴阑珊的神Se便知道她大约想起了昔日武三思为除五王而策划地那一场行刺。果然这丫头如今也知道。虽说是武家人但以武三思的利己脾X是绝对不会顾及到她的。

于是沉YP刻他便又开口说道:“最近据报雍州和岐州有人以妖言煽动百姓图谋不轨长安城内也颇有些形迹可疑的人活动你出门的时候还需得小心些。”

此时房间中忽然响起了一句突兀的话:“想不到昔日陛下都曾经赞叹过的李三郎居然也会有这样关切别人的时候!”

裴愿闻声霍地一下跳了起来。J乎想都不想就一个横步挡在了凌波身前用警惕的目光往门窗这两个出口看去;李隆基的身T做不出这么快地反应但脑筋转得却快。话音刚落便扬声问道:“尊驾何人如此鬼鬼祟祟是何用意?”

对于这两个男人一个动作快一个说话快的举动懒洋洋靠在躺椅上的凌波却只是挑了挑眉。那个声音他们两个没怎么听过她这J天可是听得多了。可怜武宇武宙那四个人原本在护卫中纵横睥睨J乎没有敌手可碰上这个人却被教训得找不到北。当然最让她安心的是。对方很是明白地表示虽说是奉了上官婉儿之命而来的但既然销了宫籍就是自由身以后就和宫内任何人都没有瓜葛了。

“云姑姑你别戏耍他们了快进来吧!”

裴愿听着这话还没多大反应照旧满脸警惕地站在凌波身前。李隆基却眉头微皱。见到那个挑开门帘进来的人。这才恍然大悟旋即心头一凛。他毕竟是武后的嫡亲孙子。自然见过这个时时刻刻侍奉在武后身边的nv官。然而从她刚刚靠近裴愿没有一点察觉一直到开腔话大家才知道有人来这一点来看她竟似乎是一个高手。

祖母去世之后身边的人不是都被韦后和上官婉儿放在身边荣养了么?怎么在凌波这里?

“上官姑姑看着我这边人多嘴杂所以让云姑姑来帮我一把。”不知怎的凌波总觉得自己很喜欢看李隆基那种意外地表情忽然扑哧一笑“三哥这么消息灵通的人怎么连这事情都不知道?”

李隆基苦笑一声又定睛看了云娘好一阵子方才移开了目光心中却想着当初也曾经见过的这么一幕。那时候他约她永嘉楼密谈结果这丫头大剌剌地把武宇带了来那可是昔日安乐公主地护卫她就是这么毫不避忌甚至连一点提防的样子都没有!就算云娘昔日曾经是武后身边的心腹但他那位祖母已经死了大半年了她怎么就能保证人家没有其他居心?

云娘看也不看李隆基一眼板着脸走到裴愿身前往他脸上瞅了一阵忽然伸出手去抓他的肩膀。可是那只手还不曾抓牢就被一只胳膊肘隔开她却纹丝不动另一只手陡然下探。电光火石之间她连连攻出十J招却都是差之毫厘地被格开或是躲过。这一番攻势持续了一小会她就往后退了一步面上露出了罕有的笑容。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李三郎贴身护卫也能有如此身手比外头那两个黑衣卫士强多了!”

此话一出凌波顿时呛得连连咳嗽李隆基那张脸同样极其尴尬。倒是裴愿依旧笔直得站在那里好半晌才认认真真地说:“前辈虽然武艺高强但我全力一搏也一样有机会更何况小凌就坐在我后面我是不会让开半步地。”

凌波恼羞成怒地站起身来拿起手中的一卷书就在裴愿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心中却有那么一丝窃喜。恼的是这话也那么直接羞的是云娘恍然大悟的眼神至于喜的则是裴愿那种毫不掩饰地心意。

“那是云姑姑还不赶紧见过?”见裴愿好似还有些警惕不曾褪去她不由暗叹这家伙在长安城内呆久了被那种暗藏杀机地环境给带坏了只得没好气地又提醒了一声“我刚刚都说了云姑姑是过来帮我的!你这鲁莽地X子得好好改改还不上去赔礼?”

“可是……”裴愿还想说什么却在凌波一瞪眼睛之下全都消失在了肚子里慌忙上前对云娘一躬身道“是小子孟L了还请云姑姑恕罪!”

云娘没料到这赔罪就赔罪慌忙一把将人扶了起来。她一生都浸Y在宫廷权谋里头见惯了X中沟壑无数的人如今看到这憨厚的少年竟是觉得打心眼里喜ai当下便笑呵呵地拍了拍裴愿的肩膀:“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功夫心志又坚定以后成就绝对不可限量县主能遇着你这样的人还真是有福。对了你姓裴是洗马裴还是中眷裴?”

裴愿虽说出身庭州但毕竟是世家子弟对于氏族志这种东西自然是背得滚瓜烂熟再加上敬云娘是长辈当下就老老实实地说:“小子裴愿家父裴先宗族乃是洗马裴氏。”

“你是裴先的儿子!”云娘这时候终于货真价实地诧异了炯炯的目光在裴愿脸上打量了好一阵最后才长叹了一声“那时候你爹爹在大殿上坦然解衣受杖我侍奉在陛下身边着实佩F他的Y气和骨气就是陛下到最后也是悚然动容。怪不得如此Y骨男儿方才能有你这样的儿子不错果然不错!”

云娘称赞裴愿一旁的凌波顿时喜笑颜开比人家称赞自己还要高兴——毕竟她先如今听到的阿谀之词已经够多了。收敛一点的说聪慧灵巧R麻一点的则说山川灵秀之所钟更过分的则是直接拿瑶池仙子打比方听得她JP疙瘩掉一地。与此相比人家说裴愿虎父无犬子她听着反而更高兴。

而对于屋子里唯一一个好似被忽略的男人来说他实在忍不住叹气的冲动隐隐之中甚至有些妒嫉。从小到大他素来都是别人关注的焦点这并非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的谈吐才情X格可是自从和裴愿结识之后某些情况就完全倒转了过来。难道是这世道真的变了老实人变成了宠儿?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个嚷嚷声。听那声音似乎是紫陌那个小丫头的。

“不好了不好了长安城内全城戒严说是要搜捕逆党!”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人跳墙而入,有人纵兵堵门

逆党?

屋内的三个人同时扭头看向李隆基。裴愿的脸上露出了J分佩F云娘的眼神中**L的尽是戏谑和嘲讽而凌波就更不用提了。此时此刻她心里又是恼火又是郁闷——这年头事情难道就没完没了么怎么老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个消停都没有让不让人活了!她走到门边呵斥了紫陌J句吩咐其传下话去闭门谢客让武宇等一群护卫都散开来提高警惕这才打走了人回转身来。

“三哥你刚刚说的雍州岐州有人谋图作乱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既然是谋划这样要掉脑袋的事怎么会如此不谨慎连风声都放了出来难道那帮人脑袋生锈了么?”

“就是因为谋图起事的都是一群蠢货这才有消息透出来。再者他们走的是妖言H众那一套若是不放出话来怎么叫妖言H众?我若是成王早就调动金吾卫出动把人剿灭了怎么会拖到今天?外头的谣言满天飞现在才知道搜捕逆党真是笑话!”

看到李隆基冷笑中带着无奈的模样凌波哪里不知道这位郡王正在那感慨满腔壮志无处用便撇下他去瞧裴愿:“小裴你爹爹离开长安有一段日子了可有信送回来现如今外头的状况如何?”

“爹爹说上行下效朝中佞臣当道外头庸官横行百姓苦不堪言都说还不如昔日天后当权的时候。”裴愿可不像李隆基那样浑身是心计说这话的时候压根不曾想到要遮掩些什么“爹爹还说天后君临天下的时候武氏宗族虽然位列皇族却被天后死死压着不能掌实权。如今武三思比天后在世还要猖狂正说明陛下根本不思压制只怕有一天要Y生生地把皇位都送给了武三思。”

这话若是放在外头立刻就要引起轩然大波即使在这屋里李隆基也是一下子面Se铁青凌波的脸亦是沉了下去。李隆基想到的是如今父王和光同尘恨不得向天下表示自己无意于权力。武三思却是咄咄B人地篡取权力若是长时间地此消彼长只怕真会出现裴先所说的局面。而凌波想到的则是自己地尴尬处境她好歹姓武武三思当权她也未必有好处可人家要是一朝覆灭呢?

旁边的云娘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裴愿这愣话也没个准绳竟是丝毫不曾想到凌波也姓武——一口一个小凌难不成他以为自己的心上人真的姓凌?瞧着这房间中一nv两男的诡异情景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遂悄悄地挪开了脚步到了门外。本打算避开了这古怪的场合她冷不丁瞧见陈莞急匆匆朝这边来心中一动便迎了上去。

“云姑姑!”自从凌波把云娘和芳若一起带回来陈莞就随着凌波用了这个称呼。此时她三步并两步冲上来连气也来不及喘一口就气急败坏地说“刚刚有两三个人从围墙上跳下来院子里J个仆役看到他们拿着刀。一时来不及反应就放他们过去了如今武宇他们四个正带着护卫们四下里搜索。而且门外忽然围上了一大堆金吾卫说是要搜索逆党!”

云娘听得眉头大皱。刚刚还只是说满城搜捕逆党这会儿逆党居然直接跑到家里来了?虽说武宇他们四个只是悍勇比不得真正地高手那些护卫也不过是勉强有些样子但也不至于薄弱到让外人如入无人之境吧?转念间她便下定决心要和芳若好好整治一下这家里头的其他下人。但是现在。要解决的却是尽快拿到这J个逆贼同时还要打走外头那些金吾卫。

若是让人看到相王家的李三郎居然在和凌波这个武家县主S会麻烦就大了!

“既然有人闯进来你一个手无缚J之力的nv人就暂时别出去了县主那边好歹还有两个武艺不错的男人。”她不容置疑地对陈莞吩咐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外头的事情我先收拾收拾。若是挡不住自然会使人来通知县主。J个跳梁小丑居然也敢到这里来蹦真是翻天了陈莞是亲眼见过云娘本事的此时见她撂下这话就走了也不敢争辩连忙脚下不停往里间赶。掀开门帘进去瞅见凌波和裴愿一块站着正在说话。而那位李三郎却正好面朝着自己。甚至还微微笑了一笑她不禁面上一热。根本不敢对上那灼热的视线。使劲压下了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她便一五一十地把刚刚向云娘提过地事情又复述了一遍。

“好啊刚说过这年头事多眼下倒好G脆有人跳墙直接闯进我家里来了!”

凌波怒极反笑心里恼火极了。她才不相信J个贼党会慌不择路跳墙逃到她家里门外既然围的是金吾卫焉知人家不是在后头把这J个人故意撵到这里来的?执掌金吾卫的乃是成王李千里据陈珞说这李千里和李重俊走得近今儿个这一遭指不定是人家为了讨好李重俊这个东宫太子故意给她找麻烦的!

瞥了一眼面Se凝重的李隆基和裴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脑筋急转动了起来。倏地她想到了前日安乐公主到她这里来的时候她曾经有意把瑞昌带在身边伺候陡然生出了一个大胆地主意遂一把将裴愿拉了过来。

“小裴你陪着陈莞去旁边的秋梧馆。陈莞到那里把瑞昌叫来我有用他的地方。”陈莞闻言一愣心中颇有些失望。谁知就在裴愿要开口答应的时候李隆基忽然cha话道:“裴兄弟还是留在这里吧我陪陈姑娘走一趟就好。虽说我比不上你的武艺但J个跳梁小丑也还奈何不得我。你和十七娘难得见一面在这里多说说话也好。”

言罢他也不等人家说话就挑开门帘先出去了。心中欢喜的陈莞哪里还有犹豫慌忙急匆匆追了出去。

直到人走了凌波方才没好气地啐了一口转头看见裴愿正满脸无辜地瞧着她她只得嗔怒地瞪了一眼:“你呀跟着这么一位心思多多的李三郎迟早会给他卖了!”

这屋子里只有两人接下来会有怎样温情旖旎的一幕旁人自是难以想象。哪怕是对两人之间的情愫很有些敏感地李隆基走在路上的时候一直在心不在焉地盘算这事但直到最后Y是没想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因为这档子事情实在是太难以想象了。人说夫为天Q为地这一对若是将来成了夫F孰天孰地未必可知。而且有道是齐大非偶……

“郡王放心就算外头的是金吾卫我家小姐也一定有法子挡着他们。”

乍然听见旁边传来这么一句话李隆基方才哑然失笑暗想自己怎么老是觉得凌波和裴愿两人不那么般配。他转头瞧了瞧旁边的陈莞见少nv不自然地躲过了自己的目光双颊上染着红晕秀丽的容颜看上去煞是可ai不禁又多瞧了J眼良久方才挪开了目光。

“陈姑娘我知道你跟着十七娘并没有多久所以当初你为了她亲自来求我说出那样地话我很有些意外。不拘一格用人才这一点十七娘仿佛贯彻得淋漓尽致。”

他负手缓步前行心中想的却是当日自己的父亲打走了洛Y县那些差役救下裴愿的情景。那时他悄悄掩在暗处打量凌波的时候只觉得她有一种说不出的特质却不料想短短一年多她就比他这个郡王还要炙手可热。

陈莞却没有听出内中深意只觉得心中荡漾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甚至盼望这一程越慢越好。然而她却想不出有什么可说地更不想提起讳莫如深地身世遂只是拣着平常凌波待她以及待别人的点点滴滴一一说了及至来到瑞昌地秋梧馆方才换上了一幅冷肃的面孔——小姐分明不曾碰这个家伙一下外人却都说他是小姐的男宠她怎么会看得惯这么一个败坏了小姐名声的家伙!

因此她只是冷淡地对瑞昌转达了凌波的吩咐随即转身就走。而李隆基却落后一步从旁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瑞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当然曾经听说过这个安乐公主送给凌波的男宠。瑞昌面如桃花身材匀称虽低眉顺眼眼角眉梢却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媚Se来的确是不少贵F最喜欢的类型。只不过以凌波的个X似乎并不会因为糊弄安乐公主就养着一个吃闲饭的。

看这瑞昌身上的蜀锦云锦金饰玉饰整套行头少说也要一两百贯那个精明的丫头养着他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而等到李隆基和陈莞带着瑞昌进来裴愿立刻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他并不是喜欢道听途说的人只不过有些时候就算你不想听也有人会把事情传到你耳朵里。这个长得妖媚俊秀的男人他曾经远远瞧见过一眼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男宠?

第一百四十八章 撞破了好事

“把这前后左右都围起来,不许放走了一人!”李千里高踞马上,沉声向属下吩咐道。

看着一队队金吾卫有条不紊地将这诺大一座宅第团团围住,他那白净微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的父亲乃是大名鼎鼎的吴王李恪----也就是谣传中太宗皇帝有意册立为太子,而后在高宗登基后被长孙无忌以谋反罪诛杀的吴王李恪。于是,传到他头上的爵位就仅仅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郁林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侯爵,向来又表现得庸碌,巴结武后也还算得力,在李唐皇族J乎凋零殆尽的情况下,他竟是奇迹般地保全了下来。

而在李显登基之后,他又不遗余力地上书称颂奉承,以仅存皇族近支的身份被册封为成王,又拜了左金吾卫大将军。

他左右望了望,见麾下军容齐整,愈发觉得春风得意,原本尚存的一点郁闷劲都烟消云散了。今早他才得到消息说是有人Yu图聚众谋反,原以为是大功一件,却不知原西京留守苏隗和现雍州刺史窦从一早就盯着这桩案子,甚至连种种预案和出动都已经备下了。尽管如此,有心立功的他还是亲自披挂出马,谁知道那J个蠢笨的反贼竟是躲在平康坊的某处进奏院中,被撵得狠了,慌不择路就乱逃一气。门便开了老大,内中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来。李千里居高临下瞥了一眼,脸Se顿时异常难看----论辈分他乃是当今天子的堂兄,这个武家小丫头竟然如此托大,只派了一个糟老头下人出来迎候,这根本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好一个永年县主!好大的架子!”

这要是换成一年前,朝不保夕的楚南看到这阵仗怎么也得两G打战。但眼下即便是面对成王李千里,他也能至少保持面上地镇静。毕恭毕敬地下拜行礼之后,听到李千里这么一声冷笑,他便不卑不亢地解释道:“成王殿下见谅,我家县主如今正在招待贵客,一时无法chou身来迎。县主说了,任由金吾卫入内搜索贼党。只请成王多多包涵。”

“哼!”

李千里此时只觉得心头怒起。旋即朝身后大手一挥,J个郎将立刻领着麾下士卒进了大门。虽然如此。这一队队人却是井井有条不敢乱了章法,进门之后甚至连高声都不敢放---这成王李千里可以凭亲王之尊傲视凌波这个县主,他们却不敢开罪了这位如今炙手可热地人物。否则异日凌波随意寻一个罪名打发他们去岭南数星星,那岂不是大大的倒霉?

属下都进去了,李千里方才翻身下马,居高临下地端详着楚南,随即二话不说就撇下了他,昂着头迈进了大门。他还是第一次造访这座位于平康坊的县主第,一进门看到一Se水磨青砖铺地,还有那两棵少说也有百年树龄的槐树,当下就皱了皱眉。既而他越是朝里走,这眉头就皱得越深。虽说这一应建筑都不曾有违制的地方,可奢华之处竟是比他的亲王第都尤有过之。甭说他原本就存着找茬地心,就算他本来没那个心思,这时候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怪不得外头都说十七娘炙手可热,看看这座宅子,怕是没有J十万贯收拾不下来!”

楚南跟在后头不曾作声,倒是李千里身边的一个亲兵觑着空子笑道:“成王千岁说的是。据说这宅子原本是先头褚遂良的,褚遂良败落之后又转赐了好J家,后来落到了德静王手里。德静王转手送给了这位永年县主,似乎到现在还不满一年,还有人说就是这宅子给县主带来了好运气……”

话还没说完,就只听啪地一声,说话地亲兵却是中了重重的一巴掌。打人的成王李千里满脸怒容地瞪着那亲兵,厉声叱喝道:“你是我的部曲,口口声声县主长县主短,莫非想改换门庭?我不过随意感慨一句,谁要你多嘴多舌说这些!”

直到李千里消失在二门,远处观望着的罗琦方才对一旁地朱颜问道:“这成王怎么好似是来找碴的?那亲兵不过白解说一句他就这么暴跳如雷,怎么心眼这么小?”

“当初成王的父亲吴王李恪被杀,乃是长孙无忌褚遂良J个定的案子,那亲兵说起这是褚遂良的旧居,他又怎么会高兴?”朱颜虽说年轻,但在宫里宫外浸Y那么多年,对于这些却了解得通透。从怀中掏出一块青铜腰牌递给罗琦,她便狡黠地笑道,“你拿着腰牌去大慈恩寺走一趟,务必把小姐吩咐的那些话转达到了。若是让那位尊贵的金枝玉叶看上了,你不回来也行!”

“切,乌鸦嘴!”罗琦一把抢过那腰牌揣在腰里,恶狠狠地一瞪眼睛,“要不是少爷有吩咐,我才不给你家那位小姐做牛做马。你最好祈祷安乐公主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我非闹她一个天翻地覆不可!”

望着那人影气冲冲地往外走,朱颜不禁扑哧一笑----这老实巴J地裴愿偏偏有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仆人,还真是绝配。

罗琦急匆匆前往大慈恩寺的时候,李千里也已经来到了内宅。此时,虽然属下回报说五个贼党已经全部拿获,他却并不下令收兵回营,而是在内宅中肆无忌惮地穿行,目光不时在来往的侍nv身上流连一番,心中更在盘算着某些曾经听到过的传闻。

据说,安乐公主曾经送给凌波好J个美貌男宠,那丫头避而不见,说不定正在G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是那样,他不妨摆出长辈和亲王的架势好好训斥一顿。若是撞见其他什么见不得人地“贵客”,那他这回就更加有收获了,少不得让那丫头栽一个大跟斗。

到了一座幽静雅致地院子前,见有两个腰挎宝刀的俊秀护卫在那里守着,李千里不禁眉头一挑,脚下不停直接闯了过去。那两个护卫伸手Yu拦,却被李千里身后地J个亲兵厉喝了下去,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进了院子。这时候,缀在后头的楚南方才跟了上来,和武洪武荒打了个照面便神秘兮兮地一笑,却没有再跟进去。

李千里推门而入,抬眼就看到一扇屏风,那屏风后头隐约可见一具软榻和两个人影,另一边还有一扇小门。心中鄙薄的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见内中毫无反应,当下便恼火地发话道:“老夫不但是亲王,好歹算是你的王叔,你就敢如此慢待?”

“哪个老鬼这么不知好歹,居然敢坏本公主的好事!”屏风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恼怒的骂声,“明知道本公主在这还敢乱闯,真是翻天了!本公主只认相王这一个王叔,其他人算什么!识相的就给本公主滚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李千里先是露出了B然怒Se,旋即心中便咯噔一下。这异常的嚣张语气,还有那熟悉的声调,他都不是第一次听见了。除了那位帝后最最宠ai,甚至敢直呼太子李重俊为奴的安乐公主,天底下还有谁敢这么说话?虽说自恃辈分乃是尊长,但一想到那屏风后头必定是L呈相对的情景,他哪里敢上前半步,可就是这么后退无疑便应了对方的滚开二字,他却是心有不甘。

恰在这时,旁边的那扇小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旋即出来的便是一个鬓环散乱衣衫不整的少nv。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却惊呼了一声,飞也似地翻身逃了进去,不多时那里头便传来了一个恼火的声音。

“成王,你擅闯我闺房是为何故!”

话音刚落,李千里还来不及辩解,屏风后头就传来了一声怒喝:“原来是成王李千里你这个老匹夫!怎么,难道你这个成王连本公主和十七娘的S事也要管!”

尽管面子上异常拉不下来,但李千里终究不敢反唇相讥,更不敢上前看一个究竟。狠狠一跺脚,他便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心中却还有那么一丝惊惶----今天撞破了安乐公主的好事,这下梁子可是结得大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三个人的密谋,第四个人的图谋

李千里走了好一会儿,凌波方才再次从房间里头走出来。这一回她虽然仍是披散着头发,身上的衣F却整齐了许多。她也不理会屏风后头的勾当,打开门朝外头张望了一下,见白发苍苍的楚南笑眯眯地打了个手势,她便安心地关上了门。

“好了好了,人都走了,这戏也演完了!”

此时,角落里头的那扇门再次打开,李隆基和裴愿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对于刚刚这一场闹剧,饶是李隆基素来胆大,此时仍不免心有余悸:“十七娘,你这戏也演得太惊险了,难道就不怕李千里气急败坏之下上前看个究竟?其实,让我和裴兄弟混在下人之中更加稳妥,那些金吾卫军士可不比李千里,决不会在你这家里上窜下跳胡乱指认人。再说,你用人假扮安乐公主,若是李千里醒悟过来派人去打听她的行踪,岂不是一切都要拆穿了?”

凌波自顾自地走到妆台前,拿起一把梳子便旁若无人地梳理起了头发,等到李隆基把话说完,她方才转头嫣然笑道:“三哥,李千里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他既然敢大剌剌地闯进我家里,若是我对他好言好语,指不定他盛气之下,还会真的盘查我这家里的每一个下人,到时候若把你们蒙混在里头只怕更加糟糕。至于醒悟……刚刚李千里落了这么一个大面子,必定会咬牙切齿。再说,这原本就是安乐公主素来的做派,没有半点破绽,而安乐公主本人此时还正在大慈恩寺快活,少有人知道她的行踪!”

大慈恩寺这四个字一出,李隆基的脸Se顿时异常难看,而裴愿如今也是粗通男nv之事,面上忍不住一红。大慈恩寺可不比寻常寺院,那可是长安四大名刹之首,也算是皇家寺院。这安乐公主平素不检也就算了。居然会跑到那种宝象森严的地方胡天胡地?

终于。李隆基强压下心头的鄙夷和愤怒,轻轻咳嗽了一声:“那若是她知道你狐假虎威又如何?”

凌波扔下梳子,轻轻巧巧挽了一个慵妆髻,漫不经心地答道:“以安乐公主的脾气,若是知道这么一件事顶多开怀大笑一场,决不会责怪我一个字。她若是知道她的虎威能把人吓跑。指不定还会洋洋得意。”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大男人,见一个无可奈何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懑,另一个则是恍然大悟,冷不丁又补了一句。“当然,若是我有心再烧上一把火,不妨添油加醋地说成王明知道我招待的人是安乐公主还往里头Y闯,自恃尊长出言不逊云云,若是真能惹得她听了大怒。少不得另有手段收拾那一位。”

即便和凌波不是第一次打J道,即便深知这丫头心思缜密智计百出,此时李隆基仍是听得心底直冒凉气。果然,要是谁不长眼睛惹到了她地头上,确实得做好被反算计一把地准备才是。虽然他看不上成王李千里只凭着阿谀奉承就爬上高位,但想到那毕竟是皇族中所剩无J的尊长,若是被安乐公主折辱。这皇家更没了上下尊卑,他沉YP刻便想出口劝上两句。

然而这时候,裴愿却抢在他前头说话了:“小凌,那位成王虽得罪了你,可他毕竟是长辈,既然让他吃了哑巴亏,不妨就这么算了。借刀杀人这种伎俩固然是可以让你自己置身事外。毕竟有伤Y鹜。对你不好。”

凌波没料到竟会是裴愿出口拦阻,瞅了他一眼脸Se便沉了下来:“成王李千里和太子李重俊向来走得近。他今天会这么不留情面,正是为了给李重俊出气!李重俊这个人从来就是睚眦必报的X子,李千里虽则庸碌却也并不光明正大,难道你要我一直被人算计?”

想到当初那件事,裴愿的脸Se刷的白了。沉默良久,他方才一字一句地问道:“小凌,你真打算一定要扳倒李重俊这个太子?”

“不错!”凌波冷笑一声,斩钉截铁地说,“虽说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可还有一句话叫做最毒F人心!什么有伤Y鹜,昔日则天大圣nv皇杀了多少人,还不是寿逾古稀!李重俊既然差点将我B到了绝路上,就一定要付出代价!况且……”她斜睨了李隆基一眼,面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三哥也不希望李重俊安安稳稳地占据东宫宝座,异日登基成为天子,不是么?”

四道目光倏忽间J击在了一起,迸S出无穷无尽地火花,但很快双方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李隆基并没有否认,而凌波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而另一边的裴愿则是在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之后,又开口说了一句话。

“既然这样,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大唐立国以来废太子多次,其中有好些固然是子虚乌有的栽赃之罪,却还有好些是货真价实地起兵谋反。今天J个贼党尚且能够造反谋逆,李重俊已经把手伸到了羽林军和金吾卫,谁知道他是否会真的悍然起事?若是不预先准备,到头来若是让他成功……”

“那我便死无葬身之地。”

凌波打断了裴愿地话,看着他的目光中多了J分赞许。裴愿刚刚站出来反对是存着J分对尊长的厚道心思,如今提出这个,无疑代表着他真的看清了最重要的关键。武三思看似权倾天下,韦后看似掌握了所有地权柄,甚至被人称为天后第二,但只要他们没有兵,一切就都还有变数,说不清道不明的变数。

李隆基被裴愿刚刚说的这席话给震住了,好半晌才哑然失笑道:“裴兄弟果然是目光如炬。古往今来,要以下克上,必定是兵谏,先头张柬之他们B迫皇祖母退位就正是用了羽林军。实话实说,虽然当初王同皎那张名单我已经拿到了,而且也颇做了一些安排,但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为人谨慎,除非他不掌羽林,否则我很难把手伸得更深入。只可惜裴兄弟你武艺高强,却不能出仕,唉!”

王同皎的事情裴愿只是隐隐约约听相王提过,此时见凌波面Se黯然,也不好多问。一时间,房间中一P寂静,三个人全都陷入了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角落中方才传来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声。

这时候,三个人同时想起了一件刚刚完全忽略的事----这房里还有一个瑞昌!

李隆基一向是谨慎惯了的人,一想到自己刚刚地那许多机密要紧话都落在了一个底细不明的人耳中,他顿时杀机大盛。裴愿望着那扇屏风,面上的表情颇有些复杂。尽管知道那绝非是什么“男宠”,可是他对这个面如桃花的俊秀男人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敌意,更何况刚刚某些极其要命的话都被人家听到了,这该如何是好?于是,两个人同时把目光投在了凌波脸上。

凌波却只是眉头一挑就沉声吩咐道:“瑞昌,你出来!”

不多时,那屏风后头便闪出一个人来。那一件齐膝对雉蜀锦衫子穿在他身上,搭配着他那艳若桃李的容貌,愈发显得光彩夺目,休说裴愿,就连锦衣华F地李隆基也被比了下去。出来之后,瑞昌并不抬头,毕恭毕敬伏地下拜道:“拜见县主,临淄郡王,裴公子。”

“刚刚我们说地话你都听见了。”

“是,小人一字一句都听见了。”

“今天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听见了不该听见地,你知道该怎么做?”

“小人本应该刺瞎眼睛刺聋耳朵割掉舌头,永绝泄露机密之患,但小人对县主还有用,所以应当把这一切都烂在心里,留得有用之身将来再图报效。”

这番话说得李隆基眉头一皱,他才想说话,却不料凌波竟是点了点头:“你很聪明,我花那么多功夫向安乐公主要了你,又花了那么钱装扮你养着你,自然不是只当一个玩物,更不是只用你这么一次就算了。所以,想要长时间地享受荣华富贵,你就照你刚刚说的那些好生去做,以后必定还有好处。好了,你出去吧。”

瑞昌恭谨地答应一声,随即起身出了房间。李隆基看着他步子稳当双肩丝毫不动,待到他关上房门的时候。

第一百五十章 昨日座上客,今日阶下囚

大慈恩寺位于长安晋昌坊,始建于大隋开皇九年,到了唐高宗的时候又再次扩建,共有数十个院落,近千房间,重楼复殿,佛像万千,成日里香火缭绕,最是善男信nv上香朝拜的去处。然而,就是这么一处宝象森严的地方,就是在一处高僧坐禅的禅室之内,却传来了一阵阵娇喘呻Y。路过的小沙弥不安地瞅了一下门前挎着腰刀的高大护卫,还有那两个绮年玉貌的侍nv,面上全都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红Se,至于年长的僧人则是本能地改道走。

阿弥陀佛,这真是亵渎佛祖----也不知道多少僧人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句话,同时在脑海中想象那妖精打架的艳丽场面。

那是一间破为宽敞的禅室,靠墙处摆放着一座满是蜡烛的木架子,另一边的苇席上原本安设着两块蒲团。然而,此时那两块高僧坐禅的蒲团却已经被扔到了角落里,它们原先所在的位置则是被两个死死J缠在一起的人给占据了,旁边的地上赫然是无数凌乱的衣物。男人的喘X声,nv人的**声在禅室中飘来荡去,让这个原本该是空灵脱俗的地方显得异常诡异。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那剧烈的翻滚动作才告一段落,相比那个已经瘫软下来一点都动不了的男人,那个娇艳的nv人却是尤有余力地坐直了身子,**的上身峰峦起伏,小腹上一丝赘R也无,哪里看得出曾经生育过一个儿子?她随手拿起一件衣F披上身。转头瞧了瞧那个比丈夫更俊俏更年轻的男人。面上露出了J分得Se。

她这衣F还不曾完全穿好,外头就传来了侍nv低低地呼唤声:“公主,时候不早了,是否起程回去?”

安乐公主眉头一挑,本想发火,可身后忽然有人抱住了她地腰肢。当下她立时转怒为喜。重重拍了一下那双不安分的手,她便懒洋洋地嗔道:“来日方长,你还怕将来没有机会不成?赶紧收起你这副猴急相,让那些奴婢们看到算什么意思!”

武延秀哪肯放手,又涎着脸抱得更紧了些:“公主,我真是羡慕五哥的好福气,能得公主为Q。也不知道他是J世修来!”

“既是如此,将来他死了,我纳了你为婿又如何?”安乐公主回眸一笑,见武延秀脸上又惊又喜,不觉更加得意,遂想也不想地调笑道。“也不知道突厥那个默啜究竟是怎么想的,放着你这般美男子居然不要,Y是要那些姓李的家伙!好了好了,我今儿个还要进宫给母后问安,你且放开。”

武延秀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了,眼看着安乐公主的那两个侍nv进来,他却恬不知耻地依旧光着身子。仰头看着那两人为安乐公主更衣。他虽然因为结亲突厥而耽误了婚事,但男nv之事上却阅历丰富,可是,像安乐公主这样身份高贵偏偏又妩媚妖娆地nv子却还是第一次上手。想想刚刚那肢TJ缠时的紧致滋味,他只恨不得跳起来扒下她的衣F再来那么一次----只不过,那仅仅只能想想而已。

即使当安乐公主在穿好所有衣F后,像是驱赶玩物一般吩咐他可以走了。他也不敢露出半点怒Se。三两下胡乱穿戴好就先行溜了出去----尽管他的父亲曾经是比武三思更接近至尊宝座的武承嗣,但武承嗣已经死了。他的兄长武延基也已经死了。要是让武三思武崇训知道他居然S通安乐公主,那两父子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他。

他只有希望武崇训早点死了,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驸马,他才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在头上戴上了最后一支点翠嵌珠宝簪,对着铜镜端详了好一会儿,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裙,安乐公主这才披上了大氅,施施然出了禅室,丝毫不去理会那边完全没收拾地一地狼藉。拾级而下和J个护卫会合,她便在众人簇拥下徐徐朝外头走去。走到半道上,她忽然看见一个放在寺外望风的护卫引着一个黑衣汉子走来,顿时眉头一皱。

“公主,永年县主派了人来,说是有要事禀告。”

罗琦虽说跟着裴愿也算是见着了不少贵人,但素来听闻安乐公主喜怒无常,此时在朱颜面前耍嘴P子的盛气早就没了,只想着赶紧完成任务溜之大吉。按照凌波的吩咐把该说的话全都说了,他正盼望着人家打发他走路,谁知安乐公主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忽然冒出了一句让他亡魂大冒的话。

“你家县主和我情同姊M,这一遭狐假虎威也不过是小事而已,区区成王李千里算什么东西!对了,你且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朱颜临走前地讥嘲,罗琦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乌鸦嘴,极其不情愿地抬起了头。这一回,他终于看清了这位声名远扬的骄奢公主,还来不及品评就听到了人家的一声冷哼,慌忙低下了头。

发现罗琦肤Se黝黑其貌不扬,意兴阑珊的安乐公主再也懒得多费口舌,挥挥手便带着大群扈从扬长而去,临走时还不忘丢下了一句异常刺人的话:“十七娘居然用你这样的丑汉,这品味真是越来越糟糕了。”

丑?这年头长得俊俏的小白脸全都被你们J个公主抢回家了,他要是长得俊秀些,这次还不被连P带骨吃了个G净,少爷那位最会算计地心上人怎么会把他派了来?满腹火气的罗琦从地上爬了起来,没好气地吐了一口唾沫,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长安城中金吾卫羽林军齐齐出动的景象仅仅维持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宵禁时分,一切就风平L静了。只是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和左金吾大将军李千里在最初昙花一现似的露了个面,便都把事情J给了下属,到最后收拾残局的竟多半是雍州廨和长安万年两县的差役。百姓们只是听说有人谋逆,当贼党被抓获之后,人们方才恍然大悟。

敢情就是不久前以天师道传教的那帮人,可内中似乎还有一位得到朝廷敕封地术士,这年头真是官越大越折腾!

和百姓们地漠不关心不同,凌波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气,因此当安乐公主从大慈恩寺回来就气咻咻地来到了她家,她便半推半就地跟着上了厌翟车前往大明宫。路上,她少不得问了问今天这贼党是怎么回事,谁料安乐公主竟是一问三不知。

“我今儿个在大慈恩寺参禅呢,谁知道都在折腾什么!反正都已经压下去了,谅也不过是三两个跳梁小丑上窜下跳地折腾,都杀了也就完了!李千里纯粹是吃饱了饭瞎折腾,居然敢跑到你家里头逞,你借我地虎威骂他一顿那还是轻的……”

两人就这么一路闲话,最后在大明宫前下了马车。由于这丹凤门距离含凉殿有老长的距离,再加上安乐公主癫狂了整整一个下午,此时根本不想走动一步,遂招手叫来一个内侍吩咐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有四个身强力壮的内侍满脸堆笑地把肩舆抬了过来。见着这光景,安乐公主顿时没好气地训斥道:“蠢才,没看到这里有两个人么,怎么就一架肩舆?”

凌波一想到要穿过中书门下两省和诸多内朝,便赶紧从旁把话头岔开了,从旁陪着安乐公主这么笃悠悠地往内宫行去。等到过了崇明门,又有身着绯衣的两个高品内侍前来相迎,问候之后便满脸地媚笑道出了一番话。

“这陛下待郑普思仁至义尽,封了他从三品秘书监,又册了他的Qnv一个郡夫人,一个才人,谁知道这郑普思居然大逆不道谋图造反。郑才人和她的母亲平凉郡夫人现如今还在含凉殿门口跪着呢,都整整两个时辰了!皇后发火了,直到现在还是闭门不见,待会公主和县主经过的时候,她们俩少不得还会哭闹一番。为求清静,不如……”

“不如什么,难道我堂堂公主还要绕道走不成?”安乐公主没好气地打断了那内侍的嗦,旋即便笑YY地冲凌波眨了眨眼睛,“十七娘,这下子那母nv俩没了凭恃,看她们以后还敢胡说八道!既然是谋反,那大逆罪人的家眷怎么还能在宫里晃悠,难道不该立刻下狱治罪!还跪在含凉殿门前,难道是想要挟母后不成?”

对于这种戏剧X的变化,凌波也颇觉得瞠目结舌。她先头还在烦恼平白无故多了一对对自己不怀好意的母nv,这会儿人家居然自动撞上了刀口自寻死路?谋反……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及至到了含凉殿前,她便看到了那一对素F跪在地上的母nv。比起上一次见面时两人的盛气,今天这母nv俩只是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衣,直挺挺跪在冰冷的青砖上,看上去竟是说不出的可怜。从两人身侧走过的时候,她忽然感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裙子下摆,一转头,却见那郑盈盈正梨花带雨,目光中带着深深的祈求之Se。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女人之间的博弈

相比衣裳尚红尚紫的安乐公主,凌波在穿戴上虽说精致,却很少选用那些艳丽的颜Se,今日便只是着了一条曳地藕Se绣鹧鸪长裙。此时,那裙摆被郑盈盈死死拽住,她心中不禁着恼,面上便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怒Se。

现在出了事知道央求她,早先缠枪夹B地讽刺,甚至还叫你老娘说我有血光之灾,这又算怎么回事?要真有那样的神机妙算,怎么不曾算出郑普思图谋造反却落得一场空?

“放开!否则我就要叫人了!”

郑盈盈露出了J分绝望,但却咬咬牙没有松手,反而更低声求恳道:“我知道我和母亲先头出言无状得罪了县主,那时候是我们一时糊涂不知好歹,只一心想着荣华富贵。如今父亲谋逆下狱,若是县主落井下石,我们自然只有一个死字。但县主莫要忘记了,若是皇后真的有心处死我二人,又怎会容我们跪在这含凉殿门口祈求?若是县主能雪中送炭,我母nv二人一定会竭力报效!县主虽说有安乐公主倚靠,有上官婕妤照拂,但若是有我在皇后身边多说些好话,难道不是锦上添花?”

凌波本是满心厌烦,但郑盈盈这么一说,她不由心中一动。虽说此nv话中讨巧,但有一点确实很明确----如果韦后真是厌憎了两人,直接下令打入大牢,或是G脆三丈白绫赐死,也不用演出如今这么一幕。由此看来,她们俩活命的希望竟是极大。

转头瞥了一眼已经走进含凉殿的安乐公主,她便压低了声音:“你就算此番逃得X命,这才人名分也未必能留得下来。还奢谈什么替我在皇后面前美言?”

郑盈盈发觉凌波口气松动,连忙伸手拉了拉身旁的母亲第五英儿,又赌咒发誓道:“我进宫之后就曾经对皇后提过不愿为妃嫔,只想贴身侍奉,皇后那时不曾答应。如今我既然身为罪人,必定要自请为宫婢。我母nv二人精通鬼道,皇后异日必定还有用我们地地方,县主若是今日肯援手,我和母亲愿结C衔环以谋报答。日夜以鬼术为县主祈福。”

“鬼术就免了!”凌波可不愿意沾染巫蛊那一套,晒然一笑便轻轻把裙摆从郑盈盈的手中挣脱了出来,“总之我尽力就是。”

举步正要前行,她忽然回头嫣然一笑:“你刚刚说皇后未必想要你们母nvX命,其实还不如说,皇后如今也正在犹豫之中。只要有人在旁边说你们母nv是祸害该杀,那你们就没命了。这命悬一线的场面,希望你们母nv日后不要忘了。”

遥望凌波施施然入了含凉殿。郑盈盈仿佛没听见那语带双关的话,僵跪在那里动弹不得。许久,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心中生出了一抹希望。这时候,她只觉旁边的母亲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

“盈盈,将来若非有必胜的把握,决不要和这位永年县主为敌。”第五英儿惨白的脸上露出了异常凝重的表情,那双小眼睛一下子S出了异常慑人地神采,“自打我们跪在这里。路过的有长宁公主和定安公主,还有联袂而来的太平公主和上官婕妤,谁都离我们远远的走,偏偏她和安乐公主从我们旁边走过。她原本极其讨厌我们,这次却答应尽力而为,这种人最难对付。”

“娘。倘若她失败,我们就没有将来了。”郑盈盈悠悠长叹一声,面上写满了难以名状的恐惧和愤懑。

都是那个Yu求不满的老匹夫,安安分分的秘书监不当偏偏要造反,否则她们母nv怎么会陷入如今的死地!

外头凄凄惨惨戚戚,含凉殿中却灯火通明暖意融融,好一派热闹景象。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今天朝廷又粉碎了一桩谋反地Y谋,也不是因为韦后的两个嫡亲nv儿都来了。也不是因为上官婉儿送来了好J幅精品字画,而是因为难得一见的太平公主来了。太平公主和韦后年少时就有J情,但自从去年玄武门之变李显登基册封了韦后为皇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便渐渐冷淡了下来。就比如说这作为中宫的含凉殿,太平公主此前就不曾踏入一步,就是上官婉儿的长安殿她也不曾去过J次。

然而,今天这位镇国太平公主却是挥洒自如地谈笑风生。觥筹J错间神采飞扬。连带得原本心中嘀咕的韦后也心情大好。上官婉儿原本就和太平公主J情深厚,见这两位心无芥蒂的模样。便也凑趣似的即席赋诗一首,博得满堂喝彩。刚刚改嫁地定安公主更是妙语连珠,竟比长宁公主安乐公主这两位嫡nv更加出彩些。凌波坐在安乐公主下首啜饮着杯中美酒,暗叹郑盈盈母nv运气不佳,看这光景,她这回什么话都cha不上。

韦后太平公主上官婉儿,这三个nv人合在一起,跺一下脚整个长安城便相当于一次地震,这幅盛况已经好久不曾有了。

“对了,我刚刚和婉儿过来的时候看见外头跪着两个人,这是怎么回事?”太平公主仿佛忽然想起了这档子事,眉头一皱便对韦后问道,“纵使是宫婢犯了错也都是宫闱局处置,那两人一身素F跪在那里,看上去实在是太扎眼了。”

韦后面Se一沉,心中很有些不痛快。她如今笃信鬼道,所以对第五英儿和郑盈盈颇为优容,平素也觉得两人很是知情识趣,为她解了不少烦恼,谁知道一转眼间,那个该死的郑普思竟是做出了这样惊天动地的事!即便李显先头对郑普思极其信任,这一回罪证确凿,难道谋逆大罪还能轻轻放过?

“那是今天谋反的郑普思的Qnv。”

“就是那个术士?”太平公主眉头一挑,轻笑道,“怪不得我觉得那个年轻地颇有些眼熟,原来就是他的nv儿,先头我还在蓬莱殿撞见过一次,妖妖娆娆地侍奉在七哥身边,赫然还是一个才人。要我说,皇后也太有容人之量了,如此出身低J的人当作小狗小猫养在脚底下倒是不错,抬举册封什么才人就太过了。那个老的看上去显得神神鬼鬼,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小狗小猫的角Se也要有非份之想,还留着她们做什么?”

凌波闻言心中大奇,这太平公主和外头两个人似乎无冤无仇,这会儿怎么似乎要置两人于死地?她正暗叹那两母nv当初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她也不敢惹的煞星,却不防身边的安乐公主娇笑了起来。

“姑姑说得极是,只不过小狗小猫的角Se就敢蹬鼻子上脸,上回还敢在十七娘面前大放厥词,说什么她将来有好些躲不过去地血光之灾,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这次郑普思谋反,她们母nv还敢跪在含凉殿前头,这是要挟还是怎么的!谅母后气X好,这种事还能容忍不成?”

安乐公主提起这缘由,太平公主立时起了兴致,讶异地朝凌波看去:“这两人竟然居心如此恶毒!要是别人指不定暴跳如雷了,十七娘你倒是稳当,这当口竟是还不想着落井下石?”

凌波见话题又扯到了自己身上,只得放下酒盏笑道:“是火上浇油还是雪中送炭,这都是皇后一言决定的事,我拿自己的喜恶掺和在当中岂不是僭越?我只是想皇后既然曾经喜欢她们两个,如今也容得她们在外求恳,心中大约总有那么一丝仁恕之心。再说了,不过一句戏言而已,我顶多躲她们母nv远些,何必喊打喊杀的?”

韦后这才记起当初确实还有这么一件事,又觉得凌波一句话说到自己心坎里,面上登时大悦,当下就连连点头称赞道:“十七娘虽说年轻,这话却说得滴水不漏,而且为人也仁厚。长宁,定安,还有裹儿,你们三个也得好好学学。”

长宁公主只是答应了一声,定安公主就笑道:“十七娘的心肠自来就是极好的,这话母后不说我也知道,以后自然得学学。”安乐公主却看不得这位庶出地姐姐那副样子,冷冷瞪过去一眼,这才趾高气昂地说:“人善被人欺,我可不愿意这么滥好心,十七娘,心肠该Y地时候就得Y,别让人家都骑到你头上才想着反击。”

此时此刻,看到太平公主也点头附和,凌波颇有些哭笑不得----她仁厚善良?她即便还不算心狠手辣,但怎么也不算是仁厚善良吧?可怜她在那些炯炯目光下,还只能做出谨受教的唯唯诺诺模样。于是她只得在心里安W自己,善良地小白兔一向都是讨人喜欢的。

果然,不多时,韦后就对身边的柴淑贤吩咐道:“你出去让第五氏和郑盈盈都起来,这国有国法,如今还不曾下旨捕拿她们这一对母nv,跪在外头成什么T统!让第五氏暂时住在郑盈盈那里,且待陛下发落!”

这便是宽纵的意思了。柴淑贤躬身答应,旋即朝凌波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睹。而韦后下首的太平公主则是微微一皱眉,旋即就露出了若无其事的笑容,但捏着酒盏的手却微微用了一点力。

想不到韦后连这样的大逆犯人也要维护,她这番试探倒是失算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婚事试探终破脸

夜宴之后,长宁公主和定安公主早早地请辞离开,安乐公主和韦后嘀咕了好一阵子,终究是舍不得家里头的那些绝妙人儿,也就起身预备离开。她本想和凌波同行,谁料韦后忽然开口,说是让凌波留在上官婉儿的长安殿过夜,她只得娇嗔地一跺脚,来到凌波低声说:“今儿个母后心情好,成王李千里的事情我暂时就不提了,迟些帮你报仇。”

这三位金枝玉叶的公主一离开,大殿中便显得有J分冷清寥落,可身在局中的凌波却不敢这么看。要说真心话,她实在是想和安乐公主一起溜之大吉走了G净,谁知道韦后居然会使出这么一招。如今,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三个身份高贵的nv人毫不在意杯盘狼藉,仍在绕着圈子说那些云里雾里的话,差点忍不住想打个呵欠。

这都已经月上树梢了,这三位究竟准备折腾到什么时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就在她强忍昏昏Yu睡那种感觉的时候,冷不丁耳边传来了一声十七娘,她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却见三人全都在笑YY地看她,这一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不怕贵人发火,就怕贵人笑眯眯,这光景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率先开口发话的却是韦后,她上上下下端详了凌波一会,忽然摇了摇头:“要说你这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人家都是及笄之后便定下了婚事,偏生你这多灾多难的,左一桩右一桩的事情,Y生生耽搁了婚事。过了今年你就要十七了。如果换成别的县主,指不定就连孩子也有了。你没爹没娘,我和婉儿也看着你和自己地nv儿似的,总不能让你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自打上次明明白白回绝了崔家的婚事,已经好久不曾有人在自己耳边罗嗦什么嫁人的事,所以凌波想当然地认为此事已经淡了,再加上裴愿的那番话让她欣喜了好一阵子,因此根本不曾料到韦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旧话重提。强自压下心头不安,她正想开口先蒙混过去再说。谁料太平公主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皇后说的不错,武家虽然人口众多,却左一个右一个都是庸才,那些闺阁千金有的没相貌,有的没X情,骄纵地骄纵刁蛮的刁蛮,或者G脆就是谨小慎微得连一句话都不会说,竟是挑不出一个好的。哪怕连我家那J个也都算上。十七娘也还是武家千金中最出挑的,这婚事除了门当户对,自然也得看对方的品行相貌,不是我夸口,长安城哪个贵F人不想让你当儿媳F?”

若不是如今已经是深秋,凌波的脑门上只怕就要渗出汗珠来。她虽然和骄纵任X搭不上边,但要说人家都想争抢她当儿媳F……那些人只怕首先得想想她那名声吧?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和安乐公主X情相投的她。除了那些趋炎附势想当官想疯了的人比如崔,这长安城哪家豪门真个乐意娶回家去供着?

“公主,你再夸下去,十七娘只怕就要找一条地缝钻下去了!”上官婉儿此时心情极好,忍不住出口打趣道,“如果我记得没错。你那次子崇简正好今年便要行冠礼,却还不曾定下亲事。公主若是那么喜ai这丫头,怎地不要回去当儿媳F?”

此话一出,这主殿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下头的凌波刚喝了口茶润嗓子外加压惊,此时差点没一口茶喷得老远----她怎么会想到,上官婉儿会在这当口也cha上这么一脚,这不是越发把她往死路上B吗!想当初她住在太平公主家里头的时候也曾经见过薛崇简,模样也还算是不错。读书骑S也相当有一手,似乎和某李三郎也有那么一些J情……可退一万步说,这要是真的摊上了太平公主这么一位婆婆,她还要活命不要?

所幸在这时候,韦后开口道出了一句解围的话:“虽说公主家的二郎姓薛,可毕竟驸马还是十七娘的嫡亲叔父,这亲上加亲太多了也不好。”然而。就在下一刻。她又加了一句,“我那侄儿韦运刚刚加冠。却是和十七娘正好合适。”

“我家崇简老实巴J不善言辞,确实配不上十七娘。”太平公主面上虽然带笑,口气中却渐渐多了J分疏冷,“只不过定安刚刚和卫尉少卿韦濯成婚,皇后可别把好的都留给自己家了。”

凌波听着只觉心中咯噔一下,果然,转眼间,刚刚宾主尽欢那种热络气氛就不见了,上头的韦后和太平公主之间仿佛弥漫着一G难言地敌意和僵Y。尽管上官婉儿居中多为转圜,这气氛却没有丝毫好转,没过多久,太平公主便借口喝多了J杯酒起身告辞,而韦后敷衍着出口挽留了一句,竟是没有起身相送。见此情景,上官婉儿这个客人只好僭越J分,亲自把太平公主送出了门。

发觉只剩下了自己一个,凌波顿时感到有些坐立不安。看这情形,原本上官婉儿似乎是找机会在韦后和太平公主之间牵线搭桥,却不料她这桩婚事横在当中,一下子把事情给闹僵了。她本想找个借口避一避,却不料主位上的韦后忽然重重哼了一声。

“可恶!她分明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尽管只是区区一句话,凌波却已经是坐不住了。站起身看看四周,见宫人内侍都早就避了个G净,她只好认命。可是,这当口,饶是她平时嘴P子利索,却Y是想不出任何可以拿来劝解的言辞,这一愣就是好半晌。就在她异常尴尬的时候,韦后终于又发话了。

“十七娘,你前头住在太平公主那里的时候应该见过薛崇简,莫非是对他情根深重,所以让婉儿来提这件事?”

情根深重……这下可好,韦后居然怀疑到她头上来了!此时此刻,哭笑不得的凌波只好把心一横,双膝跪下把话给说绝了:“皇后明鉴,上官姑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提罢了,薛崇简我统共只见过两次,怎会有什么S情?就算我有了S情,倘若要稳妥,自然应当让公主去和陛下提,怎会在眼下地时候说起?总之,这桩婚事万万不可,我是宁死不肯嫁的!”

闻听此言,韦后这才面Se稍霁。恰好上官婉儿也回转了进来,瞧见这一幕不由心中叹气。她也没功夫理会那一头咬牙切齿的凌波,走到韦后身侧跪坐了下来,低声说道:“皇后,如今太平公主在外开府招揽官员,但凡对我们有所不满的人,如今都已经投到了她那一边。再加上人人都说她酷肖昔日则天大圣皇后,在民间也颇有英果之名,就是陛下也对她言听计从。若是十七娘嫁给了薛崇简,便可代为缓和中间关系。皇后,虽说这话我不该提,可若是单单论谋划策略,我和皇后确实远逊于太平公主……”

“不用说了!她试探我,我何尝不是在试探她!”韦后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面上尽是森然怒Se,“她就算是陛下的嫡亲MM,那也是臣子!她能够开府置官,难道还能动摇朝廷大事不成!十七娘的事情我自有打算,婉儿你今后别再这么自作主张!哼,她不是要杀郑家母nv么?我偏偏就要留她们X命!我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宫中的事情还轮不到她做主!”

眼看韦后气咻咻地拂袖而去,上官婉儿不由露出了无奈地表情。良久,她方才转头看向了下头可怜巴巴的凌波,没好气地嗔道:“皇后都走了,你还摆出那幅模样做什么!自从那一次宫变之后,太平公主就和我提过多次,说是你聪明伶俐,谁得了你做儿媳不啻是J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迟早是要嫁人的,以太平公主的本事,必定能一辈子护着你,将来我也就不必C心了!不但如此,皇后和太平公主之间的关系也好歹能弥补一些。长安城的贵胄子弟,论身份论文武没有J个能及得上薛崇简地,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

面对上官婉儿这恼怒地责问,凌波着实无言以对。难道她能明明白白地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要是她敢这么说,明儿个裴愿那愣小子就会被人随便找罪名赶出长安城,指不定连命都会没了。

离开含凉殿前往长安殿的途中,上官婉儿一改往日地关切温和,竟是自顾自地一个人走在前头。凌波三番两次没话找话地搭讪,却无一例外都讨了个没趣。直到进了长安殿,上官婉儿在侍nv的簇拥下前去沐浴,她只好孤零零地坐在空旷的大书房中叹气,直到珠儿前来送茶水,她才百无聊赖地问道:“姑姑最近还好么?”

这原本只是一句随随便便的问话----毕竟,她和上官婉儿三天两头碰面----然而,珠儿犹豫了一会,却忽然迸出了一句她意料之外的话。

“陛下已经至少有一个月不在长安殿过夜了……那一位也只是去皇后的含凉殿。婕妤白日里C诏忙碌得脚不沾地,夜晚一人独宿常常失眠,所以常常念叨县主。说是县主如今年轻的时候贪玩不知道收心,到老来独居寂寞的时候就知道苦楚了。”

直到这时候,凌波方才恍然大悟,继而生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愧疚。原来上官婉儿是因己度人,这才急着安排她的婚事。这确实是好心和关切,可要是让她就这么嫁了,她怎么能甘心?

第一百五十三章 和亲只要李家人,你还不够资格

一场谋逆大案倏忽间变成了一场闹剧。

皇帝李显铁了心要保主谋郑普思,韦后则是一门心思要保下郑家母nv,于是乎,这一连J天,朝上乱成一团。武三思觑着光景不对,G脆告病在家,他旗下的那帮党羽也同样是一个个偃旗息鼓作壁上观,只看着一群忠心耿耿的大臣和皇帝皇后打擂台----要说这谋逆大罪倘若也能既往不咎,岂不是天底下最大的怪事?

一边为了国法,一边为了人情,剩下韦后则是因为心里头憋的那G气。当消息传到民间的时候,庶民百姓议论纷纷,但凡只要稍有见识的无不摇头叹息。而凌波一连J天被上官婉儿耳提面命地教训“B婚”,最后她实在怕了这种温情的好意,G脆只得找了个机会故意从马上跌下来,终于得到了闭门静养的机会。

虽说勉强躲过了一劫,但由于韦后上官婉儿太平公主安乐公主常常打发人来探望,她竟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偷偷溜出去,百般无奈之下只得指点紫陌和喜儿读书,顺便和不时悄悄来串门的裴愿李隆基聊天散心,日子过得虽无聊,但还算悠闲愉快。终于,在她“摔断腿”半个月之后,旷日持久的大争吵终于尘埃落定。

李显终究拗不过大臣们的坚持,尤其是老魏元忠一锤定音似的发言,只好把郑普思远远打发到了海岛儋州去数星星,却把余党全数斩首;而韦后如愿以偿地保住了第五英儿和郑盈盈母nv的X命,即便是一个被削去了郡夫人的诰命,一个被褫夺了才人名位,全都被贬入掖庭为奴婢。可对于掌握了六宫大权的韦后来说,只是在诏命下达的次日,她就把人提出了掖庭放在了自己身边。

这些事情却和闭门家中坐的凌波没有什么关系,除了不能出门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转眼间秋去冬来,她的“腿伤”尚不曾养好。长安城就飘起了第一场大雪。那鹅mao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天。屋檐上树梢上地上就铺了厚厚一层,屋檐下头甚至冻出了无数的冰棱。一时兴起地她索X命下人在地窖中藏冰贮雪,可等到大雪一连下了十J天不曾停,她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这一天大雪刚刚止歇,裴愿就拉了李隆基前来探望。才一坐定。凌波还不曾和裴愿好好说上两句贴心话,李隆基忽然就冒出了一句话:“前J日我遇到薛崇简表弟地时候,他玩笑似的提起姑母最近很是发了一阵脾气。拐弯抹角地打听之后。方才知道是因为姑母有意促成他和你的婚事,结果却被皇后给推了。这J天韦家的年轻子弟常常进宫,十七娘你若是单单凭腿伤,想要拖延下去只怕不容易凌波闻言面Se一变,再见旁边的裴愿也是脸Se难看,不禁嗔怪地瞪了李隆基一眼----这种事就算知道也应该单独说,非拉着裴愿G什么!

李隆基一眼便看透了凌波地心思,暗叹她身在局中不知醒悟:“十七娘。不是我泼你和裴兄弟的冷水,就算除却我姑母和皇后那一头,另外吐蕃使节也是刚刚抵达长安,正向陛下提出和亲。自从论钦陵死后,吐蕃和我大唐之间的关系好歹算是有所缓和,此次吐蕃赞普派人求亲,陛下多半会允准。历来和亲虽都是公主。可谁都知道。那都是李唐宗室县主,你也是县主。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声。”

和亲吐蕃!

这一回,凌波货真价实倒吸一口凉气。这和亲可不提什么自愿与否,若是上头一句话,她别说摔断了一条腿,就是胳膊腿全都折了,那也得上了和亲地马车。一时间,她不觉心乱如麻,就连裴愿悄悄拽住了她地手也没发觉。由于先前武后的滥杀,李唐宗室J乎凋零殆尽,如今的宗室县主J乎不剩J个了。即便韦后上官婉儿安乐公主还算向着她,但若是有什么变故……

“小姐,安乐公主来了!”

陈莞气急败坏地冲进来,瞧见内中的三个人全都是一P呆相,也来不及分说其他,上前一把抓住了李隆基的袖子:“安乐公主来得急,眼下已经过了中庭,再不躲避就来不及了,郡王快跟我来!”

李隆基见凌波面Se怔忡,裴愿也是同样光景,不禁暗自后悔路上不曾和裴愿早些提起这些事,也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然而此时不容他多想,因此他只得咬咬牙一把拖了裴愿跟着陈莞便朝外走。跨出门槛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见凌波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个讥诮和戏谑的笑容,忍不住又是心中一跳。

听父亲相王说,如今和亲的人选尚未拟定,她只是备选之一。可是,这丫头看似圆滑,其实X情却如同爆炭似地,会不会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举动?一时间,他心头愈发后悔,匆匆走过一段积雪路面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个四仰八叉。

李隆基和裴愿前脚刚走,不多时安乐公主便来了。她人还没进门,喜气洋洋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十七娘,我可是给你带好消息来了!先头那个胆敢闯进你这里逞威风的李千里被父皇训了一顿,罚了三个月俸禄,那个左金吾大将军险些也没保住!”

尽管根本没心情为这种无谓的消息而高兴,但是眼见安乐公主进了门,凌波还是强打精神露出了一个笑容,心中还在惦记着刚刚李隆基的话。直到安乐公主毡mao斗篷上抖下来地雪花沾了少许在她地脸上,那种冰凉刺骨的感觉方才让她恍然惊觉了过来。她不由暗笑自己乱了方寸,眼下不是明摆着有一个最好地救星么?

然而,今天的安乐公主心情极好,坐定喝了一口热茶,她根本没注意凌波Yu言又止的表情,洋洋得意地说:“这J天我一连让父皇签了好J道诏命,委出去十J个官员,你猜猜我从中得了多少钱?”她炫耀似的比划了一个手势,脸上洋溢着喜不自胜的笑容,“一个六品官七百贯,十个就是七千贯,以后再卖出去J个,就是我那安乐佛庐也有钱修建了!李重俊这个J奴算什么,他征辟东宫官还不如我爽利……”

安乐公主这一说就是滔滔不绝老半天,心中有事的凌波只能耐着X子坐着,眼睛从这位金枝玉叶的发髻落到了她的衣裳,又从衣裳转到了她的长裙。见那条长裙五彩斑斓艳丽无匹,花卉鸟兽比先前那条更栩栩如生,想必就是所谓的成品,不禁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听李隆基说,太平公主是拿着金帛资助寒士,虽也一样卖官,却因为懂得收买人心,人人称颂其贤明。这安乐公主卖官鬻爵也就算了,居然全都拿来享乐充门面。

想到安乐公主虽一心要取李重俊而代之,一心要仿效昔日武后君临天下,可毕竟曾经屡次帮过她不少忙,她沉Y良久,终于觑了个空子劝道:“公主,这卖官的事情固然是一本万利得钱无数,可是公主想废了太子当皇太nv,总得笼络一些人才。我听说太平公主频频用金帛招揽有才之士,不若……”

“十七娘,你怎么这么迂腐!”安乐公主沉下了脸,继而嗤笑了一声,“姑母那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这论豪富,她在兴道坊、兴宁坊、礼泉坊有三座宅第,其中两座还在大兴土木,我算什么?她不过是仗着万户实封,比我有钱,这才敢这么挥霍!她以为我不知道她的心思么?不就是想学皇祖母那样当nv皇罢了,可她也不想想,论亲疏,她是父皇的MM,我可是父皇的嫡亲nv儿。这就算真要再出一个nv皇,首先也得是母后,然后是我,什么时候才会轮到她!再说了,等我君临天下的时候,这人才不就全都有了!”

安乐公主说得振振有词,凌波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再劝只怕要激得人家拂袖而去,只得打消了这主意。这皇帝李显如今还在春秋鼎盛之年,只要他在一日,安乐公主便稳若泰山,再加上还有韦后在,她C心这些做什么?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好好打听一下吐蕃和亲的事。于是,她岔开话题闲聊了J句,便渐渐地引到了这件事上头。

“和亲?我只听说朝中那些大臣吵吵嚷嚷争执个不停,也没怎么注意,反正再怎么也不会是我去!”安乐公主眉头微皱,歪着头又思量了P刻,猛地恍然大悟伸手一拍桌子,“啊呀,你不说我竟是忘了,那J天斗C会,我一时起意就去揪父皇的胡子,恰好看见有一份奏疏,上头有好些个宗室县主的名字,其中就有你的!”

闻听此言,凌波顿时面Se雪白。虽说还有别人,但某些事情是说不准的,谁能担保最后要走这条路的不是她?就在她悄悄握紧拳头的时候,安乐公主却又道出了一番如同仙乐般的话。

“不过,据说吐蕃那一头学了当初突厥的默啜,指名说即使是宗室nv,那也得是李家宗室nv,十七娘你多半是要落选的。再说,实在不行还有我和母后呢,怎么也不会让你去那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

和亲只要李家人,你还不够资格----听懂了这一层言下之意,凌波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她第一次觉得,姓武总算还是有一点好处,至少用不着和亲。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真烂漫小公主

上元节的三日狂欢之后,这正月也就过了一大半,百姓们渐渐止歇了玩乐的心思,各自继续着自己的吃饭营生,而朝廷官员们自上而下也忙碌了起来。那些有爵无官的世家公子们却还能纵马长街晃荡度日,时不时哄骗什么小家碧玉,勾搭什么大家闺秀,颇为享受这种永远不会缺美人的日子。总而言之,在隆冬即将过去,春天即将到来的时候,春心荡漾的人绝不在少数。

在家里整整养了一个冬天的凌波也终于再次露面了。这一天,她带着武宇等J个护卫抵达大明宫望仙门时,恰好戍卫的正是一帮熟识的羽林军卫士。两边笑着说了好一会的话,她又想到上次老彭带人给自己解了好大的危难,于是少不得出手大方,隐晦地道了一番感谢。老彭这回也不客气,接过一袋子钱就丢给属下们去分了,这才嘿嘿笑了起来。

“就凭县主您先头对一众兄弟的照看情分,那种事情我又怎能袖手旁观?说实话,要不是正好遇着窦使君,我这么点人也没那么大本事。”他说着便四下里看了看,旋即压低了声音,“窦使君原本说是奉了太平公主的口信,这才带了我们Y闯了太子第,结果我之后出来才知道,那一位竟然是假传令谕,他压根就没在半道上遇着太平公主。听说这窦使君是最最油滑不过的人,大约是要卖县主一个人情,还请县主心里有个数。”

凌波还是刚知道有这么一层关系,一怔之后便点点头谢过,心想窦从一这家伙居然敢冒这么大的风险,想必也是看出了太子储位不稳。过了望仙门,她便把坐骑J托给了前来迎候的内侍,正打算吩咐其他人在此守候,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叫唤声。

“十七姨!”

这个称呼凌波素来很少听到,这一惊非同小可。抬眼一看。却见是一个粉妆玉琢般的小nv孩从望仙门外一驾马车上跳下,一阵风似的朝她奔了过来。只见她头梳双鬟,身上穿着彩蝶郁金裙,外头罩着一件裘衣,脸上稚气未脱。一双黑亮的眼睛显得精灵而又跳脱。虽说之前才见过数面,话也不曾说过J句,但凌波一见是这位主儿。还是立刻笑YY地走上前去。

“哎呀。金城公主今天又溜出宫去玩了?”

“宫里就那么一块地方,一直憋着我都快闷死了,好容易才求了皇后阿娘让我出宫溜达了一趟!”金城公主的脸上仍然荡漾着兴奋喜悦的红C,拉着凌波地手便求恳道,“十七姨,你替我求求皇后阿娘,让我以后也能常常出宫好不好?”

面对这么一位软言哀求地小公主,凌波一时竟是想不出拒绝的法子。只好暂且答应了下来。瞧见金城公主那喜滋滋的模样,她只觉得心情也好了起来,忍不住伸手在她的鼻尖上轻轻捏了一记,旋即便任由对方挽着她的手并肩往里头。

虽则是公主,但金城公主并不是皇帝李显地nv儿,而是雍王李守礼之nv,也就是先头废太子李贤的嫡亲孙nv。李显当初和兄长李贤感情最深厚。因此一直都将金城公主这个侄孙nv当作nv儿一般养在膝下。就是韦后也喜ai她天真烂漫,对她和诸公主无异。按说她才十二岁。在外头甚至已经开府置官,却仍是犹如寻常小nv孩一般。

这一路上,凌波只听金城公主喋喋不休兴奋不已地说着在外头看到的趣事,时不时点头微笑,心中却思量着李显和韦后会为她定下怎样地婚事----雍王李守礼虽然居住在长安,但是他比相王李旦更加低调,除了必须出场地场合之外J乎看不到人影,平常养花种C更像一个农人。拥有这样的亲生父亲,难怪韦后这样挑剔的人也会对金城公主视若己出照拂备至。

当然,这皇帝皇后把侄孙nv当作nv儿抚养,其他人的辈分也就全都乱套了。金城公主叫韦后皇后阿娘,称呼安乐公主八姐,却总喜欢叫凌波十七姨,叫上官婉儿姑姑。凌波一开始很是窘了一阵,最后也懒得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计较。

前往含凉殿的半路上,凌波和金城公主便看到了上官婉儿。许久未见,上官婉儿似乎丰润了些许,一见面就没好气地瞪了凌波一眼,随即拉着金城公主的手嘘寒问暖,又亲自将围在她脖子上的mao领子拉紧了一些,这才嗔怪道:“这望仙门进来也有老长一段路,你怎么就不知道坐肩舆,这么冷的天居然就一步步走了过来?十七娘你也是地,也不知道提醒一声!”

面对这样唠叨的上官婉儿,凌波满脸无奈,而金城公主却得意地偷笑了一声,撒欢似的跑出去老远,然后回头做了个鬼脸:“是我拉着十七姨要说话的,上官姑姑你怪错人了!我先去含凉殿佛堂,不等你们啦!”

“这丫头!”上官婉儿瞧见那人影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后头四个宫人追得气喘吁吁,不由摇了摇头,“都快要嫁人了,居然还是这幅做派,以后怎么当家?皇后信佛,她居然也就跟着信佛,心地也太良善了……”

见上官婉儿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凌波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紧跟着却感到J分黯然---想当初上官婉儿年轻的时候倾心于李贤,最终有情人没法成眷属不说,相反更是上官婉儿亲手为武后拟定了那道废太子诏书。这中间的恩怨情仇,她这个局外人自然是难能T会。如今上官婉儿对金城公主这般关切,除了ai屋及乌,大约也是想到了当年旧事。

于是,她罕有地不曾出口调笑上官婉儿,只是默默地听着。直到含凉殿门口,上官婉儿方才停止了这犹如寻常F人一般的唠叨,换上了一脸温婉却又傲然地笑意。

看到许久不曾到这里来地凌波,含凉殿中好些宫人内侍都上来请安问好。有的说县主休养这么些时日,如今更添风韵;有地说韦后安乐公主成天念叨,夸赞连连;有的则是不动声Se地递过只言P语的消息……总之是甜言蜜语中夹杂着各种心意手段。旁边的上官婉儿笑看凌波应付裕如,直到撇下那群人往里头走,她方才嗤笑了一声。

“你人不曾来,这名字皇后和安乐公主哪天不唠叨个十J遍。你可得感谢安乐公主,若不是她,你和韦运的婚事就定下来了。不过就算有她也拖延不了多久,皇后一心想让韦家多一个能G的儿媳,大约再过J个月你就得嫁过去。”瞧见凌波那张脸一下子僵了,上官婉儿何尝不知道凌波面上巧笑嫣然,心底里却是极其倔强的一个人,便又加上了一句劝解,“韦运是皇后如今仅存的J个嫡亲侄儿之一,人还算本分,至少没有姬妾成群,只是身T不算太好。有皇后和我在,你嫁过去也不敢有人小觑了去。”

凌波这些天在家“养伤”已经想明白了,虽觉得意兴阑珊,面上仍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过了正月她就十七了,这要是她那位嗦而老实的爹爹还在,只怕就算用大棍子撵了也会把她嫁出去。能拖一天是一天,真要是不能拖了……阿弥陀佛,那就得看天意了!

发觉凌波罕有地不曾用话岔开或是拖延,上官婉儿以为她已经想通,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她自己的花样年华葬送在那段从不曾开始就已经结束的ai情中,自然不希望凌波重蹈覆辙----所谓ai情永远是靠不住的,平平淡淡的夫Q未必就不好,她深信凌波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一点。

韦后却不在后殿或是水榭,而是在佛堂。大唐原本重道,但自从武后推崇佛教之后,这信佛就在达官贵人中间风行了起来。而韦后在软禁房州那些年之后,如今兼信佛道,同时还偏信术士,谁也不知道她真正信什么。当凌波跨进那四处都悬挂着明H帷幔的佛堂,看到香烟缭绕中那个肃然下拜的人影,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

这位半辈子战战兢兢的皇后如今扫清了一切障碍,J乎再无一个对手,无论拜佛信道或是宠信术士,不过是仅存的一丁点敬畏之心作祟罢了。

韦后的旁边跪着满脸虔诚的金城公主。这会儿她的脸上倒不见了在外头时的稚气和天真,而是和长安城那些大寺庙中的善男信nv一模一样。叩拜完了随韦后站起身,见韦后和上官婉儿在一起说话,她便悄悄地上来抓住了凌波的手,低声问道:“十七姨,皇后阿娘说吐蕃赞普向大唐求婚,皇帝阿爹要让我嫁过去,吐蕃在哪里,离长安远么?”

吐蕃有多远?一时间,凌波只觉得头P发麻,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先头盘算过好些正在婚龄的宗室千金,却压根没想到这金城公主身上。那虽然不是李显和韦后的嫡亲nv儿,但既然是先前开府的七公主之一,足可见其宠ai。这和亲吐蕃怎么会轮到她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可测的未来

自从韦后移居含凉殿以来,这座宫殿便又经过了一次大修缮,不但乃是妃嫔拜见皇后的处所,韦后还在此地频频接见外官,诸如武三思这样的亲近臣子也是常来常往毫无顾忌。此地内侍宫婢虽多,但慑于皇后威严,向来倒也整肃,再加上有尚宫柴淑贤和贺娄闰娘两人C持,更是犹如铁桶一般。休说寻常妃嫔就是使再多的钱也休想买到任何消息,就是背地里嚼舌头的也很少。

只是韦后毕竟出身关中豪门,待下严厉有余宽和不足,寻常宫婢她素来不正眼瞧,只有自己喜ai的那J个得青眼相加。尤其是去岁因郑普思谋逆而被贬夺尊位的郑家母nv,虽则名为奴婢,其实进进出出就是寻常妃嫔也不敢慢待,和从前的威势一般无二。

“都用心些,千万别把这些符纸贴错了!”

韦后寝宫之内,郑盈盈指挥着J个宫人在梁上架子后头以及软榻下头等各处贴着符纸,不时还疾言厉Se地呵斥J句。她如今住在含凉殿,日日侍奉韦后身边,比起当初当才人的时候竟是更加得宠,此时韦后不在难免露出J分傲Se。忽然,她看到近门口的一个宫人弯下腰去,眉头一皱正想喝问,却瞧见一个人影跨过了门槛,满面寒霜和傲Se立刻化作了如沐春风的笑容。

“哎呀,原来是永年县主!”她满面含笑疾步迎上前,又深深拜了下去,“自从县主养伤之后都不曾来过含凉殿,奴婢还不曾拜谢……”

“什么拜谢?当初赦你们母nv的是皇后。我不过是白说道两句罢了?”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当初不曾火上浇油,凌波可不认为自己就真的做了什么雪中送炭的好事,一把就将郑盈盈搀扶了起来。四下里一瞧,发现这寝室中还有好J个宫婢,她略一沉Y便反身又出了房门。果然,下一刻郑盈盈便追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奴婢都不会忘了当日地承诺。”郑盈盈却不信凌波会无端来到自己跟前,斟酌P刻便问道,“县主有什么想问的?”

又是一个聪明的nv人……这宫里头要找一个愚蠢的还真难!凌波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可她刚刚那个疑问不问出来实在憋得难受,而这也不算是什么大秘密。

“陛下和皇后怎会愿意将金城公主许配吐蕃赞普?”

郑盈盈闻言一愣,呆了好一会儿方才哑然失笑道:“我还以为县主要问什么,却原来是这个。皇后年前刚刚将成安公主许配了侄儿,本就在张罗金城公主的婚事了。吐蕃赞普求亲,原本该是在宗室中遴选,谁知所剩无J的李家宗室nv不是年纪不合适,就是实在出身太低。要知道。如今可不是太宗皇帝以天可汗威凌四方的时候,大唐在西域的势力渐渐式微,河西也已经是岌岌可危。吐蕃原本指名了一定要天子之nv,后来知道诸公主都嫁人了,这才稍稍松了口,说即便是宗室那也得是身份贵重。”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忽然意味深长地说:“原本德静王曾经建议。说是县主和皇后的亲生nv儿差不多,不若赐姓李和亲吐蕃,皇后也曾经意动过一阵。可一来拗不过安乐公主的嗔怒,二来皇后觉得县主聪慧还有别地用场,这才忍痛决定让金城公主和亲吐蕃。虽然金城公主是陛下和皇后养大的。可毕竟不是嫡亲nv儿,再加上公主天真烂漫,除了身份贵重别无其他强处,所以才是她。县主留在长安可以为韦家臂膀,远走吐蕃于国是否有利暂且不提,至少对皇后来说并无裨益。”

一番话听完,凌波只觉得仿佛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浑身冷得直想打寒颤。安乐公主说和亲也要李家人,她毫不怀疑地相信了。却原来她J乎只差那么一点就要远走雪域冰原。她还问为什么是金城公主要和亲吐蕃,如今知道的理由竟是这样**L的利益算计!

郑盈盈瞧见凌波面Se数变,心中不禁有些得意,退后一步微微屈膝一礼便转身又进了那寝室。过了一会,她又探头出去张望,没发现凌波却瞧见了自己的母亲第五英儿,连忙上去把刚刚的事情说了。

“你的嘴太快了!”第五英儿Y沉了脸。张口就训斥起了满面得Se的nv儿。“之前你我一时糊涂已经得罪了她,虽则她不曾在危急时刻落井下石。心中总有疙瘩在。你刚刚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炫耀皇后对你地宠信,若是她醒转过来玩弄些手段,我们母nv名分上究竟是奴婢,怎比得上她这个永年县主?你可别忘了,她是安乐公主的手帕J,是武三思的侄nv,是上官婕妤的半个弟子,也算是皇后的半个义nv,这样的人我们之前不知天高地厚惹过一次也就罢了,你以后说话小心些!”

说完这个,第五英儿转身就走,直到郑盈盈追上来问她去哪,她方才头也不回地冷冷答道:“你回去做你的事情,我正好要送清心符给皇后和上官婕妤,顺带把多画的两张给她送去。你那时候倒知道急中生智求人,刚刚怎么不知道收敛一些。”

凌波素来在含凉殿中出入惯了,和郑盈盈说完话后心中烦躁,索X到临太Y池地水榭去转了一圈吹了吹冷风,感觉脑袋清醒之后方才回到了佛堂。一进门,她就看到了第五英儿那张Y森森的脸,本能地心中烦躁,竟是不敢去看金城公主,上前见礼之后就躲在了上官婉儿身后的Y影处。这时候,恰好有宫人急匆匆地进来,说是太子李重俊前来拜见。

“他J天没来,我还以为他记不得我这个嫡母了!”韦后此时恼火地冷笑连连,继而不耐烦地说,“不过是东宫那J个老头子把他劝来的,他才不会那么有孝心!就说我没工夫见他,让他自己好好回去读书,看看昔日则天大圣皇后那本臣轨是怎么写的!”

此话一出,凌波只看到前头地上官婉儿双肩一颤,继而也想起了那段往事。当初李贤继李弘入主东宫之后,X格飞扬的他和武后更加不合,武后甚至为此亲赐《臣轨》给儿子阅读,结果母子仍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决裂。甚至武后在废了第三个李显之后,仍不忘B死了李贤。如今韦后说让李重俊回去读臣轨,未必没有提醒这个庶子储位还不牢靠的意思。

那宫人下去之后,韦后方才怒哼了一声:“还仅仅是太子就敢这样,将来登基为帝,他更不会将我放在眼里!早知当初,我赶走谯王李重福的时候,就应该连他一并撵走,省得如今生气!”

发了好一阵火,看到金城公主站在那里满面迷茫,她方才想起这个养nv是第一等不懂事的,连忙唤来宫人将她带下去。等到人走了,她方才收起了刚刚勉强挤出的一丝笑容,沉着脸示意凌波上来,口气中不见了以往的温和:“我已经和你伯父提过,过J日就让韦家去你家下聘,到时候我会亲自为韦运主婚,由陛下为你主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韦濯和韦捷都是尚主,以后你就算是万年韦氏这一辈的长媳,我那J个堂兄弟都不争气,就看你的了。”

韦后如此不由分说,凌波便知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在别人看来,比起即将远嫁吐蕃地金城公主,她怎么也算是幸运之至,而且这形同天子嫁nv皇后娶F的盛况,她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条件拒绝?然而,俯身下拜的时候,她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R中,J乎是竭尽全力才压下那剧烈的心跳。

忍!无论怎么样先忍下来!

好容易撑到韦后把该吩咐的吩咐完了,瞧见上官婉儿还有事和韦后商量,凌波便先行告退出来。走出含凉殿,被那扑面寒风一吹,她只得拉紧了身上斗篷,暗自告诫自己如今一定要冷静。可她才走出去J步,后面就传来了一个叫唤声。

“县主!”

转头看见是第五英儿,凌波顿时沉下了脸,可人家那恭谨的模样却让她无法贸贸然发火。端详着这个丈夫流放万里之外,自己却仍然活得滋润地nv人,她便淡淡地问道:“有什么事么?”“奴婢奉皇后之命画了J张清心符,正好又多了两张,看县主神思不属地样子,指不定用得着,便想给县主两张试试。”第五英儿看见凌波眉头微皱,便自信满满地笑道,“皇后和上官婕妤都是心思重的,用了奴婢地清心符向来有效,县主何妨试一试?至于县主的烦心事,恕奴婢多嘴一句,那位韦公子奴婢见过一次,固然是一表人才,只似乎……有些寿夭不永之相。”

这巫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凌波陡然心中一凛,见第五英儿低眉顺眼地递上两张符纸来,却没有伸手去接。她可不认为自己先头的人情大到这种程度,以至于这个巫婆出身的nv人会避开韦后提这些。

“奴婢只是想说,皇后也知道韦家人不中用,所以有意为韦家留一个能G的儿媳。即便没有这位韦公子也有那位韦公子,如今这位对于县主来说许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凌波若有所思地接过那清心符,瞅着第五英儿倒退着离去,她方才低头看了手中那鬼画符似的东西一眼,忽然一把将其捏成了一团----隐忍才有未来,比起李重俊那一次,这一次她至少还有时间,还有条件隐忍。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急速进展的婚事

三月三原本就是六事皆宜的好时节,因此在韦后授意之下,在问名之后,韦家的纳采之礼便是放在这一天。由于凌波父母双亡,武三思作为伯父,这一天便郑重其事地充当了这个主人。按理说韦运的爵位只是开国县公,在朝中也只是担任了一个闲官,这纳采的使者由家中长辈前来也就行了,谁知韦后一句话,竟是宰相韦巨源亲自前来,除了执雁的使者之外,巨大的扈从以及排场队伍把整个小巷塞得满满的,居住在平康坊的人家更是把外头堵得水泄不通,一面观看这难得一见的盛况,一面在啧啧称羡。

就是公主下降,也不过如此吧!

尽管还不到最后尘埃落定的时候,但一想到这么一来自己的终身大事就给敲定了,凌波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恼火,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外头的喧哗不断,她恨得把衫子下摆揉了个一团糟。恰好此时陈莞闪了进来,瞧见这幅模样不禁叹了一口气。

“小姐,这只是纳采,之后还有问名纳吉纳征等等,说不定还有变数。”

“这就是没有变数,我也非得造出变数来!”凌波恼火地迸出一句话,见陈莞抿嘴偷笑,她不禁投过去没好气的一睹,这才冷笑道,“我那伯父今天在前头得意得很吧?把我家里的下人支使得团团转,真当自己是我爹爹了!当初我爹娘还活着的时候,也从来没见过他登门!今次倒好。皇后一句话,他就乐颠颠地来了。就是自己地nv儿也不见他那么C心过!”

“那是当然,谁叫皇后亲口答应,说是异日她主韦家,陛下亲主武家?”陈莞鲜少看见凌波这样气鼓鼓的表情,此时忍不住又调笑了一句,发现凌波地眼神一下子变得异常可怕,她悄悄吐了吐舌头。这才换了郑重的表情,“好教小姐得知,今天在外头观礼的除了太平公主和上官婕妤安乐公主,就是相王也派了临淄郡王过来。既是临淄郡王来了。裴公子当然也一样来了。”

“他来做什么!”

此时此刻,凌波终于B然Se变。虽说这事情她知道瞒不过裴愿,但却不想在这种时候让他看见。相王李旦不是老好人么?他又不是不知道裴愿这愣小子的死心眼,就是拖也得拖住他,怎么会让这小子一起来!还有那个李三郎那个该死的家伙,他分明是老三,这种场合让寿春郡王李成器出面就好,为什么要亲自跑来。难不成是为了看她的笑话!

陈莞看到凌波这般大怒的模样,心中原本那G因为看到“某人”地喜悦立刻烟消云散,醒悟到自己一不留神说错了话。讪讪地站在那里默然了一会,她便:“我瞧见裴公子面Se沉静,似乎不像是有什么恼火的意思……”

“别说了!”凌波颓然坐了下来,无精打采地说,“相王既然会让李三郎把他带来,应该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只希望他真的不要钻牛角尖就好。反正就算真的嫁过门。我也不会让那个病秧子碰我一下!”

看到凌波那铁青地脸Se,陈莞毫不怀疑这位主儿会说到做到。自然,站在她的立场上,绝对不会站在韦运那一边----这年头哪位世家子弟婚前没碰过nv人,活该他碰不到小姐一根手指头!

前院的纳吉之礼已经进行到了一半,前来观礼的宾客多半是各家长辈,例如太平公主武攸暨夫F便是双双莅临。两人俱是满脸笑容。仿佛先头薛崇简的婚事仿佛从来没有提过。而在他们旁边不远处,李隆基和裴愿并肩而立。裴愿虽然没有死板着一张脸,但那表情绝对不好看。

即便李隆基曾经说那个韦运是病秧子,指不定还熬不到成婚那一天,但他还是心里憋着一G火气----他的小凌怎么能嫁给别人!

李隆基脸上虽然带笑,但看着武三思的眼神却很有些冷。他本能地对裴愿隐瞒下了先头武三思提出让凌波改姓李氏和亲吐蕃的事。此时,他心想韦后明知道韦家没有什么人才,居然会想出这么一遭,难道她就以为那丫头是随便揉搓地X子,给点好处她就会卖命一辈子?凌波的聪明在于审时度势进退有度,却没有权握天下的野心,确实是男人的贤内助,但那也得要她愿意才行!

他斜睨了一眼身边的裴愿,再一次生出了某种莫名的感慨。

心头同样恼火的并不仅仅是这边的两个人,遥望着那条水泄不通的巷子和人头攒动地景象,李重俊那张脸上也布满了乌云。那个即将出嫁的nv子并不是他的心上人,甚至可以说是他的仇人,在他那些横七竖八的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的仇人。一想到她就要无比风光地嫁入韦家,他就觉得五脏六腑有一G邪火在燃烧,在肆N。尽管他已定下中眷裴氏nv为太子妃,但为了报那一箭之仇,他还是曾经向李显提过,说是他想纳凌波为良娣,谁知道他那父皇竟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甚至连一个理由都不曾给他。

他这个太子究竟算是什么?婚事不能自主,政事不能过问,甚至还要受人羞辱,他受够了!

“走!”他勒转马头厉喝了一声便拍马离去,一帮扈从忙不迭追了上去。同行的陈珞回头望了那喧闹地豪宅一眼,慌忙也纵马跟上,心中却有些不妥当地感觉。

这些天李多祚和李千里两人频频出入,和李重俊在书房一商量就是老半天,仿佛在谋划些什么。偶尔参加的人甚至还会多J个,似乎不是羽林军军官就是金吾卫将领。看刚刚李重俊那怒极地模样,以及他隐约从仆婢下人中听说的只言P语,这位刚愎的太子似乎还不曾断了对凌波的企图----尽管这企图并非为了什么ai慕,而是出于愤恨和嫉妒,但也足够让人警惕的了。

这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纳采之礼终于到了尾声,等韦家之人以及韦巨源告辞离去之后,武三思少不得携夫人纪氏到后院去探望了一番凌波,露出了老怀大W的神情,像煞了真正的父亲。而太平公主没有亲自过来见凌波,而是让侍nv送来了一对精心雕琢的翡翠双凤手镯。倒是上官婉儿赶了过来,当着纪氏的面便嗔着武三思说了置办嫁妆的事,一张口就是林林总总一堆物事。

看到自己那位完全被人忽视的伯母露出了尴尬而又不敢言的脸Se,凌波不由晒然一笑。她这伯父在家里头就是美艳姬妾无数,在宫里还要和韦后上官婉儿偷情,也不知道纪氏这日子是怎么过的。这个王妃站在风韵犹存的上官婉儿身边,竟是犹如老了一辈的人。

“十七娘,你那嫁妆就不用C心了,我自然会让你伯父把一应物事都备齐。”上官婉儿和武三思商量了P刻,这才转头端详着凌波。她看也不看旁边木头人似的纪氏,笑着上来在凌波肩头轻轻一按,又从自己的发髻上拔下一根双凤衔珠宝钗,郑而重之地cha在了凌波的秀发上,“这支宝钗是先头皇后赐给我的,如今就当是给你添妆裹,到时候我再挑J盒金珠首饰让人送过来!对了,娘亲对我说窦从一曾经提过要给你制一些楠木紫檀木家具,到时候索X多做一些,你陪嫁一套,放在这里一套,你若是嫌那边憋闷就住回来……”

武三思见上官婉儿絮絮叨叨,又瞥见Q子神Se尴尬,便索X借口说家里有事先告辞走了。而上官婉儿等他一走,刚刚还Y光灿烂的脸Se倏地Y沉了下来。

“这个该死的混球,如今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十七娘你大约不知道,他一下子在中书门下安cha了十J个人,又把但凡逢迎他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提拔到了高位,甚至连那些好地方的刺史也打算一个个换过来!如此张扬,难道他还嫌皇后疑忌他疑忌得不够?我为了他屡屡在诏书里头拔高武氏贬抑李家,可他也应该有个分寸才行!安乐公主羞辱太子也就算了,武崇训居然也敢这么G!”

凌波心中一动,见四下无人,沉YP刻便低声问道:“如今伯父是否还常常去姑姑你那里?”

“他如今在含凉殿过夜都少了,还说什么长安殿!”一提起此事,上官婉儿便嗤笑了一声,“这天下美男子又不止是他一个,皇后贵为中宫,就是陛下也从不违逆她的意思,要什么绝Se美男子没有?就在前J日,听说皇后还召见了两个羽林军军官,都是英伟的美男子,左右不过是聊解空旷之意罢了。武家对皇后来说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所以你这时候嫁到韦家,异日那混球有什么事情也不会连累到你。”

难道上官婉儿已经预见到武三思的好日子不长了?可若是如此,她为什么不提醒一下他?

“丫头,有些男人直到碰得头破血流才知道后悔莫及,你那伯父就是这么个态势。他如今地位稳固,对皇后对我都不若从前了,既如此,我又何苦煞费心思还要惹不是?天底下的男人又不是死绝了,nv人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你出嫁之后,一定要施展手腕把丈夫牢牢攥在手心里,若是能像皇后那样将陛下揉搓自如,那今后做什么事情还不是任你心意?

第一百五十七章 泥潭深陷

纳吉行过奠雁礼之后,没过J天便到了纳征的日子,民间俗称送聘礼。比起先头不少达官显贵前来观礼,这一天围观的多半是百姓。遥望着那一车车一担担的东西送进那深宅大院,所有围观的F人们都在暗自撇嘴,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有的在计算这韦家究竟送了多少抬东西,有的则是在计算那些物事的价值,到最后,还是有一个老F人叹了一口气。

“送的聘礼再多,这位永年县主又没有兄弟姊M,到时候还不是一并陪嫁到韦家?不说别的,她自己的家产少说也有J十万贯,这样丰厚的陪嫁哪个男人不乐意不喜欢,这会儿就是送再多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老F这么感慨一句,众人登时都默不作声了。不说别的,听说这位县主在长安洛Y还有好J处房产,单单平康坊的这座宅院便是价值不菲,再加上平日造访的那些大官送的礼,还有宫中的赏赐,再加上其他各式各样的俸禄钱粮……不管是哪家男人娶到了这样的媳F,等于平空赚了一座金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足足花了一个上午,韦家的人方才将聘礼全都抬了进去。等到他们告辞回去,芳若带着陈莞亲自整理清点,核实单子上的东西明白无误,两人便一起到书房中报说。

“玉镜台铜镜台各一架,H金白银各百两,金银首饰二十盒,上好南珠十盒,玉质屏风两件,玉摆设十件,蜀锦一百匹。云锦一百匹,越州轻容一百段……”

听到那长长的清单,凌波本能地一阵烦躁。这聘礼多寡她又无所谓,再说了,她上无高堂下无兄弟姊M,就自己这么孤零零一个,这要是嫁到韦家,连带这些聘礼和她的家产,岂不是都成了韦家的?摆摆手示意芳若无需再念下去。她便意兴阑珊地吩咐道:“把东西扔到库房里头去。我不缺穿的戴的。用不着这些!”

陈莞早知道凌波不乐意这桩婚事,连忙答应一声去了。而芳若虽是新来没多久,但这等察言观Se地本事却还有,心中不由得嗟叹了一声,也默默跟着去了。两人这么一走,诺大的书房中顿时显得空空荡荡。凌波站起身在书架上随便取了一卷书,只是翻了J章便没兴趣继续往下看,索X支着下巴在那里发呆。不知不觉地,她又想到那天纳吉之礼后裴愿的眼神。

尽管那个愣,但她又怎么会瞧不出那眼神中的坚定之Se?所幸有李三郎在旁边打岔。说什么那韦运是个天生的病秧子,现如今还躺在床上靠参汤续命云云,反正很是鄙薄了她那位“未婚夫”一通。虽然这么做很有些不厚道,但如今之际,除了诅咒韦运缠绵病榻或是G脆死了,她还有什么办法?

“小姐,宫中派人来了。是那位高内丞!”

门外紫陌咋呼呼的声音打断了凌波的遐思。高内丞这三个字让她愣了一下,旋即便站起身来。虽则她如今常常入宫,但身份际遇不同,受到的关注自然不同,想要像以前那样和高力士谈笑无忌就成了奢望,连觑着空子单独说J句话也是难上加难。比起昔日nv皇的宠信,高力士算不上深得韦后上官婉儿信任。但好歹也是赐绯地高品内侍。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和她这么一个超级大红人往来。

上前打开房门,见紫陌满面促狭地站在那里。她立时没好气地在那小脑袋瓜上敲了一下:“什么高内丞,装神弄鬼地!”

“可是,他是奉了上官婕妤之命来送东西地,自己说是宫闱丞!”紫陌捂着脑袋撅了撅嘴,随即便一溜烟跑出去老远,这才回转身吐了吐舌头,“朱颜姐姐已经带他进来了,我知道小姐肯定有事情和他商量,我到外头去望风!”

“这个死丫头!”

凌波嗔了一声,一抬眼就看到院门那边,朱颜正引着高力士进来,后头却还跟着一个云娘。瞧见高力士那身光鲜的绯袍,等到人近前,她便忍不住打趣道:“看你穿着这身官P在外头招摇过市,不知道有多少苦熬资格升迁的人得羡慕。就是状元入了仕途也不过从八品开始,竟还是不如你!”

“小凌你这话分明是别有所指,莫非是指崔家的那位状元?”高力士嘴上功夫何曾含糊过,立刻原封不动地反击了回去,“崔既然是你那位伯父的得力爪牙,崔家老三水涨船高,早就不单单是八品了。你舍了这么个前途远大的不嫁,结果摊上了韦运那么一个病秧子,这些天宫里不少人都在暗地里说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聪明反被聪明误……话是这么说,可她宁可嫁给一个病秧子,也绝不希望嫁入崔家那种Y险的豪门!要是她得日日面对崔那张如沐春风的俊脸,心中却得想着怎么和这家伙斗来斗去,她非得疯了不可!

朱颜如今虽隐约知道这高力士和凌波的J情不一般,但觑着他们似乎有话要说,便悄悄退了下去,临走时还看了云娘一眼。发觉这位云姑姑似乎还打算杵在这里,她不禁有些讶异,想到人家也是上官婕妤送来的人,这才释然了。

书房大门一关也就不存在什么礼数,当下高力士和云娘一左一右都坐了。甫一坐定,高力士便先把今天地官方来意说了。不外乎就是上官婉儿先头提到的送首饰,虽只有四盒,却都是千里挑一的珍品。这正题撂下,他便嘿嘿笑道:“也就是今天,那位准太子妃的纳征礼也已经行了。我特意绕过去瞧了一次,送过去的聘礼也就是礼制上规定的那些,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总之还不及你这边光鲜。之前我还混在纳吉的人里头进了一趟裴家。啧啧,那裴小姐人固然是长得不错,可惜就是和一根木头似地,什么情Q也没有,和你差远了。”

什么人也拿来和我比!

凌波恶狠狠瞪了高力士一眼,见他举手打了个哈哈,这才冷哼了一声:“我恨不得李重俊明天就被废黜,后天就给流放岭南!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谁嫁了他谁倒八辈子霉,说起来那位裴家千金倒是怪可怜的!”

“十七娘的心肠太好。”一旁的云娘忍不住笑了起来,“中眷裴氏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那毕竟是太子正妃,异日的皇后,目光短浅的人可看不到那么远。皇后如今瞧不起李重俊,只要熬得陛下殡天,李重俊登基,谁还敢瞧不起他?”

凌波听得眉头大皱,暗想某些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从大唐立国到现在,这太子横死地被废地难道还少么?

“不说这个了,我这次来,还有另外一件事。”高力士轻咳一声,打断了凌波的沉思,“你也知道,我在宫里地位置很尴尬。除了云前辈和芳若姑姑,昔日侍奉则天大圣皇后的那些人都被闲置高高供起,我虽然活动了一下还升迁了一点,毕竟不如一直跟着皇后和上官婕妤的人。可是前J天,我在宫外正好遇见临淄郡王闲聊了一阵,他流露出笼络之意。那一次你在李重俊那里遇险,他也曾经恰好在场,这些巧合未免过分了,你看……”

这李三郎还真够会钻营的,这不,连一个在宫中还不怎么起眼的高力士都“勾搭”上了!一想到那个待人接物无懈可击,其实却野心膨胀的家伙,凌波就忍不住想叹气----人家好歹帮过好J次忙,她如今倒不觉得他讨厌,可是总觉得这么个人挺让人心悸的。想想裴愿和李隆基义结金兰的J情,她这次货真价实叹了一口气。

“那位临淄郡王雄心壮志雄才大略,跟着他大约是没错的。”之所以用大约,在于凌波实在搞不懂李隆基究竟打算怎么做。毕竟,就算当今天子李显死了,父死子继才是正理,李旦怎么也不可能兄终弟及,这要轮到李隆基就更离谱了。“只不过,你和他打J道可别给他那种豪侠仗义的表面给骗了,他这人最是精明不过,若是你陷得太深,到时候可别后悔。”

不论是为了裴愿还是为了自己,她都已经泥潭深陷拔不出来了。脚踏三只船的战战兢兢,这滋味别人决计无法T会。

“果然,临淄郡王确实和小凌你深有默契。”验证了自己心中的判断,高力士的脸上顿时露出了Y光灿烂的笑容,“我就知道,以你的聪慧,绝对不会一条道走到黑。若是皇后嫡子尚在,我必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那一边,可惜重润殿下已死,昔日吕后前车之鉴尚在,我不得不多做一层打算。对了,你最近小心些,皇后似乎对德静王深有不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寻由头发作。”

武三思……一想到那个两面三刀的伯父,凌波就不由感到心中有气。她对韦后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价值,而武三思在消灭了张柬之等人,扫除了朝中反对势力之后,其利用价值已经完全消磨殆尽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暴乱的开始

四月里,金城公主和吐蕃赞普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这位天真烂漫的金枝玉叶明白吐蕃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也足以让她的X情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她不再大声笑大声说话,或是露出俏P的鬼脸,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淡然而温婉的笑容,一如那些金枝玉叶在人前的笑容一样。无论是谁拉着她的手问些什么,她的回答永远是那么温文恭顺有礼。

尽管等到金城公主及笄出嫁少说也有三年,但这是已经昭告天下的婚事,再也没有改变的余地。

这段日子中,凌波被婚事中那些层出不穷的礼仪给绊住了,J乎再也没机会和金城公主好好说话。虽说韦后在含凉殿赐宴的时候,她也见过金城公主好J次,可她再也没有听这位金枝玉叶叫过十七姨,取而代之的是和别人一样的十七娘,那一成不变的笑容中永远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而其他公主则是照旧在长安城圈地P盖房子,J乎没有人注意到金城公主的变化。

用上官婉儿的话来说,那就是nv人总要长大的,早懂事总比晚懂事好。

这一年夏天,由于G旱,谷价又从前年李显刚刚登基时的J十文一石陡然涨到了百文一石,而在部分闹饥荒的州县,据说谷价甚至涨到了两三百文。富商囤积大米以待高价,官仓大门紧闭。长安城中的权贵人家照样是笙歌曼舞锦衣玉食。安乐公主和长宁公主新落成地两座宅第极尽奢华之能事,根本没有注意到同坊之中那些平民都在勒紧K带过日子,甚至有人活活饿死。

到了初秋时节,由于米价仍然居高不下,大慈恩寺这样地大寺庙都摆开了粥铺向贫苦的百姓施舍粥。虽然那粥看上去极其稀薄,甚至还散发出一种难闻的霉米味道,但能够填饱肚子,人们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而在J家寺庙舍粥三天之后,相王李旦也让人给J家道观送去了数千石米,以供舍粥所用。一时间激起无数百姓感恩戴德,人人都道是相王T恤民生。

这天傍晚,随着太Y的落山,大街小巷的行人也渐渐少了。一骑快马在平康坊永年县主第门口停下,一个风尘仆仆地人影利落地跳下马背,随手把缰绳丢给一个门子就匆匆进了门。连脸也来不及洗一把,她就径直来到了凌波的下处,面上尽是忧心忡忡的神情。

“小姐。今天在粥铺那边排队的人足足有好J百人,其中好些人都说家里完全断粮了!可朝廷一不曾平抑物价,二不曾赈灾劝农,竟是就那么些官样文章。相王因为主动舍粥,引来了不少人的称赞,大家都说相王宅心仁厚,就连今日亲自前往崇圣寺送米的临淄郡王也有好多人跪拜称颂。小姐你既然让我暗中送一千石米给景云观,为何要匿名,为何不让人家知道是小姐你资助地?”

“长宁公主安乐公主都不曾理会这米价高涨。我尽些绵薄之力为什么要让人家知道?”凌波微微一笑,见陈莞恍然大悟,便站起身递了块帕子给她,“看你这一头尘土的,快擦擦脸!至于相王……其实要是按照相王的本意,决不会张扬这舍粥之事,只怕这是李三郎的主意!他一向主意大主意多。可就不知道想想。这名声固然是好听了,可是让皇后武三思他们听到是什么光景?”

陈莞最初还流露出一丝不F。但听到最后一句,面上顿时有些讪讪的。恰在这时候,朱颜推门进来,瞧见陈莞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禁嗔道:“就是忙着奏事你也不用那么急,看你的头上身上这灰扑扑的尘土。赶紧去换件衣裳,今天晚上德静王开家宴,我身上不爽快,你还得陪伴小姐走一趟,这样子成什么T统?”

这时候,陈莞方才记起晚上还要忙活一趟,认命地哀叹一声便赶紧退出去梳洗换装。而朱颜也叫了喜儿和紫陌进来,把林林总总地衣F和首饰摆满了案桌,一样样地给凌波装扮了起来。虽然极度不情愿,但一想到自己的“未婚夫”如今正好还病着,她要想拖延婚期,很可能还要指望武三思,她只能耐下X子随便三个侍nv折腾。

半个时辰后,凌波就带着陈莞出了门。上了马车,瞅着那条裙裾曳地的簇新紫Se绣牡丹长裙,再看看身上行动极其不便的红褐Se窄袖衫子,还有那一条绣花帔子,她只觉得说不出的累赘。一旁的陈莞也换上了白Se衫子和束X石榴Se长裙,佩戴了好J件价值不菲的首饰----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她陪着凌波进宫J回,也得了不少好东西,甚至是以往当千金大小姐的时候都不曾见过的----可现在习惯了轻便装束地她戴上这些,也是浑身不得劲。于是,主仆两人坐定之后,竟是不约而同地叹了好J口气。

见陈莞也叹气,凌波不禁心中好笑,G脆把手上两个沉甸甸的镯子先卸下来搁在一边,这才笑道:“你学我什么不好,偏偏学我不喜欢穿nv子的衣裳!对了,你跟着我也已经有两年了,可曾有什么看得上的人么?”

瞧见陈莞那脸Se一瞬间变得通红,那红霞甚至直接蔓延到了耳朵根上,她顿时愣住了。她本是随口一问,怎知道人家竟是真的有了心上人?想起每次提到男nv之事,朱颜总是淡然地说这辈子就在她身边终老,而紫陌和喜儿都是懵懵懂懂情窦未开,谁知陈莞不显山不露水竟是看上了别人,这可真是太令人惊讶了。

“快说说,那个人是谁?”见陈莞平日的爽利都不见了,期期艾艾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凌波越发觉得好笑,连声C促道,“男大当婚nv大当嫁,有什么好害羞的!甭管是你看中了谁,只要两情相悦,我一定给你做主,这脱籍也就是一句话地事!”

对着凌波那好奇地目光,陈莞只恨此时没有一条地缝可以钻下去----早知道小姐只是随便问问,她那么慌张做什么,这不是不打自招么?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正准备咬咬牙说出那个名字,谁料疾驰中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两边地护卫中甚至有人发出了阵阵惊呼。

好容易找到这么个机会,陈莞急忙探出头去,厉声喝斥道:“怎么回……”

一个事字不曾出口,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分明已经是宵禁的时节,但那边红光满天的景象,不是有房子着火,就是有数十人乃至数百人拿着火炬在行走。此时,寂静的夜里还有一阵阵马蹄声和喧哗声传来,那沉闷的声响让人听得阵阵心悸,她本能地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德静王武三思的宅第便在那个方向,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凌波也跟着从马车中探出了身子,她只是瞥了一眼那满天红光的方向,脸Se立时凝重了下来。她那马车刚刚从春明大街驶上了景耀门大街,前方便是武三思所住的休祥坊。据她所知,那里除了一个武三思并没有住着其他了不起的权贵。望着前后空荡荡的春明大街,她J乎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

“不去休祥坊了!快马加鞭,立刻打道回府!”

一G护卫都是训练有素的人,闻言立刻喝令调转马头。坐回马车中的凌波只觉得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无数种可能X从脑海中闪过,她却无法确定其中任何一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休祥坊那边肯定是出事了!马车一路风驰电掣,同时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颠簸,当重新叫开平康坊坊门,来到了自家门前下车之后,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就连腿也是软的。陈莞也好不到哪里去,踉踉跄跄一下车就险些摔倒在地。

朱颜看这光景不对,连忙问道:“小姐,这究竟是……”

凌波不等朱颜说完就厉声下令道:“别问了,传令下去,四门紧闭,去库房把兵器拿出来分给所有青壮,今天晚上谁也不许合眼!”

接下来,她也顾不得满脸惊愕的朱颜和楚南,拖着犹如散了架子的身子强忍惊惧进了大门,又吩咐人去找云娘。不多时,四下里的大门就被人关得严严实实,所有已经睡下的下人都被一叫了起来。面对主人这样古怪的命令,从上到下都有些慌了手脚,甚至有胆小的根本拿不住人家递上来的钢刀。倒是闻讯而来的云娘问明情况后还算镇定,只眉头却紧锁了起来。

“县主的措置没错,若是不曾半道上打住而是去了休祥坊,只怕就连这点应对的时间都没有。甭管是不是有乱,先作好准备总是好的。”云娘说完这个,又找来武宇武宙武洪武荒吩咐了J句,随即便把凌波拖进了正厅。看也不看跟进来的朱颜陈莞和楚南,她一字一句地问道,“若仅仅是一时暴乱,就靠这些护卫和家丁部曲自然便可应付裕如,但我有一句话想问县主,若是兵变该当如何?换句话说,倘若有人纵兵B上门来,县主准备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九章 群英汇聚

怎么办?

云娘暗示的某种可能让凌波不寒而栗。如果是武三思起兵造反那么事成之后她这个父母双亡的孤nv决计享受不到什么美好的结果;如果不是武三思造反而是别人举兵那休祥坊的火光指不定预示着武家父子遭劫那么倘若人家事成她更是别无幸理。思来想去她竟是感到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局一时间头痛Yu裂脸Se苍白。

“所以历朝历代对武将的提防远远大于文官便是这个道理。所谓的权臣只要没有兵那么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蹦不起来。都说昔日nv皇陛下杀人太多尤其是杀了程务挺黑齿常之等武将致使我大唐武将凋零殆尽却不知道为君王者最怕的就是武将从背后捅来的刀子。十七娘我虽然不知道你今晚远远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光景但是能够在休祥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绝对不是普通的暴乱。”

“小姐……”

这时候陈莞和朱颜忍不住同时叫了一声面上露出了难以名状的惊惧。而白苍苍的楚南则是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口气暗想好容易过了这两年多的安生日子谁料转眼间就有这么大的变故。

凌波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转身对云娘郑重其事地一躬:“我方寸已乱还请云姑姑指点。”云娘没料到这一遭一愣之后便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相比别人的惊惧慌张她却仍然露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指点谈不上我当初在陛下身边只是个随侍。比不得上官时刻赞襄国事也比不上太平公主常常预谋机密。再说陛下那么大的气魄手段临老还不是败在张柬之他们手中还不是看错了自己地儿子?只要是人总会判断失误你如今要判断的只有一件事。”

“倘若此事并非德静王之谋而是有人想要铲除武氏一党。你是留在这里和一大家子人共存亡还是先躲避开去保得自身平安再说?”

这一句话犹如炸雷一般将这厅堂中一主三仆的惶然和犹豫击得粉碎尤其是凌波更是感到心头透亮。若是铲除武氏一党那么除了武三思父子就是武攸暨可武攸暨是太平公主的驸马。而且行事又低调并没有惹得天怒人怨。在剩余的其他武家人当中还能有谁比她这个时时刻刻和韦后上官婉儿安乐公主联系在一起的人更加张扬?

这深更半夜的倘若她躲到其他地方避风头她这家里上上下下J百号人只怕都会沦为别人一怒之下的牺牲品。再说她能躲避到哪里去?虽然太平公主曾经向她暗示过虽然她和李旦李隆基父子有那么些J情可这么慌慌张张躲避到人家家里去今天兴许能够侥幸躲过。日后怎么办?难道她以后就那么当丧家犬?

把心一横凌波晒然笑道:“如今就算仓皇而逃也无济于事我就在这里等好了。”

朱颜和陈莞同时大惊楚南更是抢在前头说:“小姐事不宜迟还是尽快躲避为上!”

“这宵禁之时地进出坊门金吾卫巡行卫士都有记录你以为我能跑到哪里去?”既然想通了凌波便没了起初的惶惶难安X腔中怦怦直跳的心仿佛也安定了下来。“再说休祥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春明大街上却是连个响动都没有甚至我们回到平康坊的时候那些金吾卫的士卒都一如往日。如此情景难道你们不觉得诡异?金吾卫司职京城治安。晚上遍布全城巡逻既然他们不动那就表示此事有金吾卫高层将领涉及其中。再这么一层层推算下去难道你们还想不到某个人?”

下一刻陈莞脱口而出道:“是太子李重俊!”

凌波赞许地点了点头见朱颜和楚南亦是恍然大悟。她又苦笑道:“撇开我和李重俊的恩怨不谈。今天地事只怕也是难以善了。辽Y郡王李多祚乃是左羽林大将军成王李千里乃是左金吾大将军。只要这两人假传圣旨金吾卫和羽林军至少一半的人便会听从调动。而他所谋亦不会只有铲除武氏这么简单倘若他想要仿效两年前张柬之等人的玄武门之变再来上一场兵谏……”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就忽然窜了进来还没站稳就嚷嚷道:“小姐临淄郡王……临淄郡王和裴公子来了!”

一瞬间凌波只觉得一G无名火从心头直窜脑际冲着那两个跟在紫陌后头跨进门的男人咆哮道:“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你们两个人来凑什么热闹!”

李隆基一身寻常士卒的打扮听到这怒吼不禁瞅了一眼裴愿然后才脸Se凝重地说:“我也是半个时辰前刚刚接到羽林军中暗线的报信说是羽林军有异动所以就带着裴兄弟以父王的名义去了左羽林军地驻地结果幸好碰上熟人……大明宫所有出入口都已经被金吾卫分兵看住据称羽林军千骑已经气势汹汹赶往了休祥坊料想武三思在劫难逃。所幸长乐坊的金吾卫巡行卫士我都换上了自己人这才得知为防父王出现搅局成王李千里已经另派百人前往父王宅第四周戍卫就是太平公主那里也已经有人看守。”

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自己每说一句凌波的脸Se便黑上J分又加上了最后一句:“兴庆坊那一头靠近春明门戍卫犹为森严所以我和裴兄弟不便回去。看这情形有人是准备纵兵B宫了。”

厅堂中顿时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尽管已经猜到了那么**分但李隆基这么一层层掰开来剖析无疑带来了更深层次的惊惧和失望。然而在沉默良久之后凌波却忽然眼前一亮。

“虽说李多祚乃是左羽林大将军李千里乃是左金吾大将军但金吾卫和羽林军并不是他们两个人的!相比当日张柬之等人兵谏迫则天大圣皇后退位尚有复李唐拥立太子的大义名分现如今他们那么做未必就真的是一呼百应!”

“话是没错但此次兵变也至少有七分成功的可能X。”李隆基却不如凌波这样乐观他虽然并没有涉足过军伍但结J了不少下层军官深悉此中门道“下层军官和士卒往往是听命行事决不会思索奉的是否为乱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地时候还有谁会深究那么多?毕竟拥立之功足以安抚他们事成之后的焦躁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都不会质疑这一点。”

现这两位主儿居然有空在这种时候针锋相对陈莞顿时再也忍不住了连忙提醒道:“这节骨眼上就别说这么多了!郡王你既然知道小姐和太子之间的恩怨还来这里G什么难道不知道这里是通往大明宫的必经之路太子随时可能会带兵前来!小姐不肯走你和裴公子赶紧劝劝她一同离开至少先躲过了这风头再说!”

李隆基闻言哑然失笑:“这是兵谏这种关键的当口李重俊怎么还会有时间来理会十七娘?若是他真地杀了武三思父子报仇雪恨那么此时应该正在一门心思攻打宫城篡取皇位和十七娘纠缠什么?等到他君临天下要什么不能得手……”

“李三哥小凌你们俩快出来!”

裴愿的嚷嚷声打断了厅堂中的谈话最信赖他的凌波第一个冲出了门看到那漆黑的夜空中那通红的颜Se听到那由远及近地马蹄声她原本就苍白地脸上更失去了血Se。李隆基的判断对于一般人来说自然是没错地但对于一个素来不受重视一直被人侮辱却不合适——从某种程度来说李重俊当初立足未稳就敢强掳她眼下变成一个疯子也不奇怪。

这时候失神的陈莞忽然喃喃自语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见大哥传回只言P语来?大哥你究竟在G什么!”

旁边的李隆基没想到自己刚刚信誓旦旦地说了那么些话就被人找上了门想要苦笑却又笑不出来听到陈莞说这话眉头登时一挑。原来凌波也早就预备着李重俊的事也伏下了暗手!他作为皇族子弟平日和李重俊维持着不咸不淡的往来也曾经在那边安cha了J个人谁能想到那个号称英果实为粗疏的太子在这种要命的勾当上居然能瞒住大多数人!

尽管知道接下来很可能便是难以预料的危机但事到临头也就没什么好怕了因此凌波头也不回地吩咐道:“陈莞你带三哥和裴公子去换一身衣裳。只要我在这里谅李重俊也不会对其他下人大开杀戒。”

然而对于她的这句话身后的一nv两男采取的动作却大相径庭。

陈莞伸手想去拽李隆基的袖子却不防对方面Se肃重地伸出一只手按在了凌波的肩膀上。J乎同一时间裴愿也伸出了手去却是动作慢了一步只好讪讪地抓住了凌波的手。

“我和裴兄弟两个大男人躲开难道就放着你一个nv人挡在前头?若是见着李重俊我就说是奉了父王之命和裴兄弟这个相王府典签正好在你这里闲聊喝酒。父王当日对他多有照拂至少还有那么J分情面在。当然他能够那么有心计命人围住父王和姑母的宅第想必也有过某种打算。如果真到了那危机时刻那就只有冒一下险了。”

听到这所谓的冒险凌波心中一动瞧见云娘微笑点头裴愿满脸毅然她只好叹了一口气。如今之际也惟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一击致命

无数掣着火炬的骑手将这座平康坊中最大的豪宅团团围住那通红的火光照映着一张张兴奋得J乎变形了的脸衬托着众人身上或多或少的血污愈显出了J分狰狞可怖。看着那紧闭的黑漆大门李重俊忽然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刺耳的笑声划破夜空惊起了不少人家中的宿鸟更引来了不知哪家的小儿夜啼声。

“十七娘你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李重俊止住了笑声Y恻恻地喃喃自语了一句。紧跟着他就对左右下令道:“踹开大门给本太子开道!”

这时候陪侍在他身侧的一个羽林军郎将连忙上前劝阻:“太子事不宜迟此地不过是羽林军千骑三百人既然已经斩杀了武三思父子不如趁势进B宫城以清君侧。倘若在这么一个小人物身上L费时间实在是得不偿失何不如……”

然而他这话还不曾说完就有心急的军士上前挥着刀柄砸门那砰砰砰的声音随风飘来他听得心里一悸本能地把剩下的劝说都吞了回去。而李重俊侧头微微一笑旋即那笑容倏地敛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异常凶狠的表情:“李多祚和李千里已经率兵堵住了宫城无论是谁都是cha翅难逃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打紧!这J婢素日里从来都瞧不起我若不能拿着她羞辱一番怎消我心头之气!谁给本太子将大门砸开赏钱五百贯!”

这优厚的赏格顿时激起了军士们的血X。很快那两扇黑漆大门不堪重负嘎吱嘎吱响了一阵最后轰然倒下。众人出了欢呼和大笑有一个士卒更是兴奋激动地冲进了门。还不曾chou出佩刀张牙舞爪就忽然前扑倒地背后赫然钉着一支长箭。前此情景在他之后蜂拥而入地其他军士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不安地看向了自己的身后见是高踞马上的李重俊手持Y弓顿时都愣了。

“本太子吩咐的只是把门砸开谁许你们蜂拥而入乱了章法?”

李重俊冷笑一声随手将Y弓递给了身后的随从面无表情地跳下马。他缓步走进门也不理会身后牵马地随从。见那十J个军士噤若寒蝉地分立两边控背弯腰他不禁越得意口气更冷峻了些许:“想要荣华富贵便需得事事听从本太子吩咐否则本太子便可如刚刚那般随时取他X命尔等可明白?”

“谨遵太子令!”

站在宅内高楼之上凌波清清楚楚地瞧见了刚刚生的这惨烈一幕心里对李重俊这做派鄙薄得很遂晒然轻笑道:“在这种时候李重俊居然还不忘摆架子敢情是脑袋糊涂了!那些军士看上去俯帖耳。心中却已经种下了不F和愤怒的种子要知道。他们平日可不是李重俊的忠诚下属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才跟着G了这么一场!可荣华富贵没得手就先死了一人谁心里会没有猜忌?”

李隆基已经认出了熊熊火光中的J个人影也不由得也心有所动。他从未像眼下这样希望自己的爵位更高一些自己的权力更大一些。至少如果他有一个大义名分那么他一定会比李重俊做得更好因为他决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装模作样不分轻重。

一瞬间他的心里甚至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只可惜父王不在这里否则转眼间便能策反了这些羽林军千骑!

最初下去的那些钢刀凌波已经让人都收回了库房。而那些被惊醒的下人也已经被楚南赶了回去继续睡觉至于睡着睡不着这就不是顾得上地事情了。毕竟羊就算武装到牙齿也决计抵挡不了恶狼当现自己面对的是羽林军最精锐的千骑凌波深幸自己的脑袋还算清醒否则这里就要血流成河了。

李重俊在J个将领的簇拥下穿过J重庭院。终于来到了他想见得人跟前。他看也不看那十J个手拿腰刀如临大敌的护卫。趾高气昂地在凌波面上扫了一眼。现她的脸Se铁青眼神中似乎还流露着一种惊惶。他不禁更加得意了起来。目光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瞟他却看到了一个满面Y沉的男子那面目容貌竟是异常熟悉一瞬间他只觉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相王李旦的儿子临淄郡王李隆基他怎么会在这里!

“太子殿下惫夜来此而且还这么兴师动众不知有何贵G?”

见李隆基抢在凌波之前率先话李重俊愈觉得蹊跷同时亦感到颇为棘手。相比他那个偏听偏信地父皇相王李旦这个叔父反而对他更热络更亲切李隆基J兄弟也向来还算和他处得好。若是换成别人在此他当然能够百无禁忌可这一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猛地涌起了一G暴戾的冲动。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见神杀神见佛杀佛还有什么好顾忌地!

恰在此时他只觉忽然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袖子转头一瞧却是刚刚那个羽林郎将。

“太子殿下万不可冲动行事。相王高义天下皆知就是临淄郡王也素来以豪侠仗义闻名在羽林军中颇受拥戴。倘若殿下对临淄郡王有所不利只怕这三百千骑少不得要哗变了!”那郎将见李重俊面Se极其难看可有些话若是不说更可能出大事于是只得Y着头P道“李大将军遣我等来襄助殿下可殿下刚刚却已经S杀了一人士们面上不说什么心中保不准有忌恨若是此时再生哗变这煞费苦心的谋划兴许就会生出无穷变数殿下千万三思!”

“别和我提什么三思!”

李重俊怒喝一声狠狠一鞭子chou在了那郎将的肩头。见对方面露痛苦之Se踉跄后退他方才冷笑连连面上布满了无穷无尽的戾气:“武三思的狗头已经悬挂在了他那豪宅的大梁上这天下没有人能再和我李重俊做对!什么哗变谁敢哪个人敢!”

他的声音忽然变成了咆哮目光有如刀子一般朝四面望去仿佛要在这些千骑的身上挖出J个洞来:“全都给本太子记住!今日本太子奉天子诏清君侧诛杀武氏贼党这对尔等来说乃是名垂千古流芳万世的壮举!若有违者当如此马!”

见李重俊霍地chou出腰中佩剑竟是闪电般地朝他那匹坐骑当头劈下李隆基只觉得心头涌起一G难以名状地惊悸。倘若说他原本只是以为李重俊不去大明宫而跑到这里来仅仅是为了泻一时之愤那么此时此刻他完全相信这个人已经疯了。面对一个疯子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讲的难道说真的要不得不施展最后一招?

凌波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要是一张口十有**是讥诮或嘲讽到时候事情反而更糟。此时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旁边的裴愿拽得紧紧的忍不住心里一紧。谁都知道乱军之中取上将级有多困难更何况还要拿住活的李重俊作为人质?云娘艺高人胆大也就算了可裴愿这个该死地愣小子怎么就会答应李隆基这样荒谬地提议!

立威之后提着血淋淋宝剑的李重俊长身而立盯着李隆基一字一句地问道:“三郎你刚刚那句话分明是明知故问。相叔对我地情分你和我的J情我都记着事成之后必定不会亏待你们父子J个。我只问你今天这件事你一定要横cha一脚么?”

“太子殿下也已经说了什么都得等到事成之后。”李隆基已经用眼神联络了J个素日里有往来的羽林军军官此时听得李重俊口气有所缓和便伸手排开J个护卫走了上前“我知道你和十七娘之间有恩怨但今日我正好奉了父王之命来此称得上恰逢其会总不能袖手旁观看着。你若是大事已成那我拂袖便走不能管也不敢管你这闲事。但太子殿下不要忘了这轻重缓急你在这里和我们J个扯P的时候你那大事还未成!”

这家伙是疯了他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去了分明就是鼓动李重俊赶紧造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凌波只觉得脑袋一团乱第一次觉得男人的心思是那样难以预料难以捉摸。然而让她更觉得诡异的是分明是已经疯狂的李重俊竟是随手丢下血淋淋的宝剑狂笑了起来笑完之后抛开了大队扈从大步走上前。面对这样一个绝妙的机会她本能地想向云娘打眼Se可目光一转刚刚还站在身边的人竟是不见了!

“三郎你既然这么说待会大明宫之行那我可就得劳动你和我同去了。”李重俊在李隆基面前五六步远处停了下来扬着下巴笑道“若是我带上你和十七娘一同去到时候事成之后那就不存在什么轻重缓急了。只要人家都知道连相王都支持我必定是一呼百诺应者云集你说是不是?”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上官婉儿的机智,糊涂天子的决心

唐因隋制最初采用的是十六卫府兵制。然而十六卫乃是朝廷之兵严格意义上并不属于天子因此贞观十二年便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北衙禁军屯驻宫城以北拱卫宫城。历经高宗武后两朝左右羽林军中已不再有府兵所有卫士都是吃朝廷俸禄日日C练成了天子的专属禁军。而原本贞观时作为天子骑卫的羽林百骑也升格成了千骑成了羽林军中战斗力最强最彪悍的一支军队。

大明宫和太极宫一样北面都有玄武门。作为宫城的北大门这里历来是北衙禁兵屯驻的场所平日里禁卫森严闲杂人等全都不许靠近。然而这一天这里却呈现出一P乱象。数百个卫士将整个玄武门楼护得严严实实虽则如此人人的脸上却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惊惶。城楼之下如此城楼之上更是如此。四处可见团团转的内侍至于宫人彩nv则更是狼狈不少人连髻都是乱糟糟的。

左羽林大将军刘景仁在城楼下来回踱着步子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忧Se。他虽然号称执掌左羽林军但是和身负拥立之功的李多祚比起来他的权力小得可怜。刚才他还是凭借天子的旨意这才好容易召集了数百人但如果真的打起来这上百人如何能抵挡李多祚的刀锋?或者说他凭什么抵挡那位已经疯狂了的太子?

“大将军陛下和皇后她们已经来了!”

闻听属下此语刘景仁大吃一惊慌忙整整衣冠匆匆迎候。及至看到那一行十J个人他J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的皇帝李显一脚高一脚低面上与其说是惊慌还不如说是困倦和糊涂。那袍子的腰带似乎都是胡乱系的。一旁的韦后面Se铁青咬牙切齿头上的髻显然是仓促之间没法打理看上去很有些滑稽。上官婉儿和安乐公主也都有些衣衫不整。一个是忧心忡忡一个则是睡眼惺忪地样子仿佛仍然没有明白生了什么事。

他拜倒下去正要行大礼就听得头顶上传来韦后的声音:“事出非常陛下和我等的X命就全都J托给刘卿了!羽林军虽然出了李多祚那样地逆贼但料想刘卿必不会让陛下失望!”

“臣必定拼死护卫决不让逆贼得逞!”

刘景仁Y着头P说了这么一句话。站起身后心中却仍是没底。他这里一共有飞骑百余人也算是羽林军中一支颇为骁勇的精锐但是和千骑比起来人数和质量逊Se了不止一星半点。可是难道他能对韦后说一旦Y碰Y就有可能玉碎没有多少期望?而且李重俊勾结羽林金吾谋图造反固然是有错可把他B到这份上的难道就不是韦后上官婉儿安乐公主?

韦后却没顾得上刘景仁此话是真情还是假意。命身后两个健壮内侍将李显先行搀扶上了玄武门楼便转头示意安乐公主也赶紧上楼。等到身边只剩下了上官婉儿她便深深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李重俊居然会动得那么快今次着实是失算了。”

上官婉儿闻言沉默不语。事实上她最近连番拟诏都是偏向武家而抑李氏皇族。这其中并非都是武三思的缘故而是出自韦后的授意。废太子的意思早就有人暗地里向李显提过了然而这个往日一向耳根子软的天子在这件事上却是犹豫不决无论怎么劝谏始终是那句话——无非就是太子并无分明劣迹仓促废黜百官不F。于是安乐公主变本加厉地羞辱李重俊武三思一党地官员从来不将李重俊这个太子放在眼中这一步步走到现在。原本就是激太子犯错以便废黜谁知道竟是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如今李重俊既然已经纵兵围困了大明宫想必长安外城已经尽入他手……”

韦后斜睨了上官婉儿一眼忽然轻笑道:“婉儿我知道你在担心武三思的安危。如今到了这一步田地?你还有心思顾及那个混球?比他英俊有才T贴的男人天底下多的是偏偏他自命不凡自以为是可以说今天的事情有一半就是他惹出来的!否则若是按照你的计算。我们怎么会这么仓促。怎么居然会没有一点准备?”

上官婉儿听韦后说得如此绝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知武三思这次就算逃出生天也完全失了韦后欢心。而如果武三思死了那么往日依附于他门下的官员比如宗楚客纪处讷崔郑等人便会作鸟兽散大多数人更会直接投身于韦氏旗下于韦后自然有利无害。然而武三思固然是咎由自取可今天韦后能如此轻易抛弃武三思异日怎知不会在必要地时候抛弃她上官婉儿?

相比武三思她可是什么都没有!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韦后和上官婉儿同时举目望去只见赫然是一骑黑衣卫士。那人被J个羽林军卫士挡在外头只能急匆匆地嚷嚷了J句话。不多时刘景仁就亲自带着人前来拜见脸上的忧Se已经化作了难以掩饰的慌张。

“皇后上官婕妤太子殿下已经率羽林千骑从肃章门斩关而入。因为打的是奉陛下口谕诛除叛逆地旗号之后各道宫门无人敢拦阻而且……”刘景仁不安地瞥了上官婉儿一眼声音变得有些吞吞吐吐“而且太子殿下……殿下放言说他已经杀了武三思武崇训父子只要陛下和皇后肯杀了……肯杀了上官婕妤以谢天下或是J出上官婕妤他立刻勒兵归营并向陛下和皇后谢罪。”

听到武三思之死上官婉儿神Se微动及至听到李重俊居然直接点名要自己她立刻抢在韦后之前泰然自若地冷笑了起来:“什么太子!李重俊胆敢勒兵B宫便是逆贼叛党刘大将军若是还称他为太子这忠孝节义何在?他要我上官婉儿不过是小事只不过兴师动众煽动金吾卫和羽林军谋逆却只为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婕妤岂不是笑话?”

她一面说一面转身向韦后拜了下去语调沉静不带一丝一毫的慌张:“皇后不妨将婉儿J给她能拖延多少时间便是多少时间。只不过李重俊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决不会善罢甘休得了婉儿之后必定会索要安乐公主或是其他人或者G脆就会威B陛下废后。皇后J出婉儿便罢千万不可再听他之言J出其他人。”

韦后盯着上官婉儿伏拜于地的身影看了老半晌这才傲然笑道:“若是以为此计便能使我和上官婕妤离心李重俊那J奴也太着便亲自上前扶起了上官婉儿旋即对目瞪口呆的刘景仁斥道“若是再有这等狗P话无须向我多言!传令下去众羽林军飞骑若是能护陛下和我等不失迁两品拜爵一级!李重俊不过是矫诏兵不用惧他!”

“是!”

刘景仁慌忙弯腰答应抬起头看见韦后和上官婉儿已经上了城楼他不由得抹了一把头上大汗转身就走再也没有理会旁边那个黑衣卫士。而那个黑衣卫士遥望着城楼上那两个锦衣华F的nv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良久才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什么要朕J出婉儿?这个该死的逆子他以为他是什么人!”

玄武门楼上的厅堂中乍听得韦后转述李重俊的要求李显又惊又怒劈手就将一个茶盏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紧跟着他也不顾满地地碎P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时不时狠狠一跺脚骂上一句。旁边的韦后和上官婉儿J换了一个眼Se冷不丁又加上了一句。

“陛下不是一直夸赞太子仁孝么?刚刚那卫士传信说说太子已经杀了武三思武崇训父子这份狠辣照我看决不逊Se于祖母当日和陛下的仁孝可是天差地别……”

“别说了!我没这样的混帐儿子那种畜牲不是我的儿子!”

鲜少动怒的李显忽然厉声咆哮了起来那声音中既有惊怒隐隐之中还有J分恐惧。他的壮志早就在房州磨得一G二净剩下地就是一种得过且过纵情享福地心理谁知道现如今连他的儿子都要仿效他那个狠辣地母亲连最后一点安生日子都不让他过!一瞬间那种惊怒和恐惧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怨恨在他的面上B出了一种诡异的艳红来。

城楼之下的羽林众飞骑已经全数腰刀出鞘如临大敌地戒备了起来恐惧之外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刚刚主将宣布下来的优厚赏格让所有人都红了眼睛既然已经将身卖给了帝王家若是这一次能够平安地度过他们今后就不用愁了。

若是没有风险那还叫什么搏一个封Q荫子?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明宫的不眠之夜

长安城的夜晚原本应该是漆黑一P的。然而这一个夜晚却是火光冲天血光四S杀戮从宫外一直延续到宫内四处都可以看到原本该是袍泽的军士们红了眼睛厮杀只为了那上头许诺的酬劳和封赏。军人从来就无须有自己的判断长官的命令便是他们的判断因此即便对面挡路的是和自己喝过酒的酒友是和自己换过帖的兄弟抑或是和自己有着远亲近邻的好友已经杀到劲头上的他们也不可能停下自己的脚步放下自己的钢

太极殿之前已经屯兵数千人正好在宫中的杨再思等三个宰相和宗楚客纪处讷站在一处眼看着这些禁军力抗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就犹如在惊涛骇L中飘荡的小船似的四处不着力。这时候滔天的权势赫赫的声名都没有任何用处每一刻都有死伤的禁军倒在最前头又有从后方的人冲上去抵挡缺口仿佛永不疲倦地在那里拼杀着。

然而这只不过是假象相比可以随时矫诏征调军队的叛军来说他们这点子人迟早有耗光的时候。可即便知道这一点那又如何难道能下令前方将士缴械投降?杨再思等三个宰相自忖就是F软也没有好果子吃而宗楚客纪处讷更是明白他们是货真价实的武三思一党就算肯改旗易帜李重俊也绝对会杀了他们出气。

不远处一支数百人的黑衣骑队从太极殿前的广场驰过。尽管这边激战正酣尽管只要再加上一把柴火。这太极殿便能完全拿下但那帮人却看都没有朝这里看上一眼。宗楚客冒着冷箭地危险在台阶上持剑督战看到那一支马队不禁脸Se大变定睛瞧了一会他悄无声息地从台阶上反身进入大殿再也没有出来。

凌波正是被裹挟在那数百名羽林千骑中虽然手脚都还自由。但四周那些明亮的刀锋却异常碜人然而她仍旧努力直直地坐在马背上时不时用手轻轻摩挲身下坐骑的颈子。值得庆幸的是。当时的情形还允许她带走自己的初晴而有了这么一匹训练有素的坐骑她至少仍旧保留了一丝希望。这一路上她始终在心里想着那个李三郎她实在不明白那个狡猾地家伙葫芦里究竟卖什么Y——李重俊分明是已经造反了这还需要多此一举地撩拨?再说了也不知道李隆基究竟和李重俊嘀咕了什么她和裴愿两个人被一起裹挟了来。那个人却还好端端地呆在她的家里——当然那里还有三十名全副武装的羽林军千骑卫士看守着。

李隆基究竟想要G什么!还有云娘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马队顺利地通过了兴安门和右银台门她只看到到处都是明晃晃地刀锋和鲜亮的甲胄甚至没费心叫唤什么——看这个架势纵使是傻瓜也应该知道李重俊已经完全控制了各大宫门要道。兵变的成功可能X少说也有七八成。她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光凭藉嘴P子就让这些羽林军和金吾卫的将士偃旗息鼓还不如省省力气的好。不知不觉间她颇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报——”

一个响亮的声音将她从浑浑噩噩地状态中拉了出来循声望去她就看到了一个全身甲胄的将领从马上矫健地一跃而下疾步走近单膝跪下道:“羽林中郎将野呼利拜见太子殿下!陛下皇后和上官婕妤等已经登上玄武门楼臣命人详加探查过。四周拱卫的不过只有飞骑上百人。只要以千骑冲击则对方必定溃败无疑!”

“只有百多人?这怎么可能?”李重俊皱起了眉头旋即对身旁刚刚加入的李多祚道“李大将军对此怎么看?”

“兵不厌诈小心为上。”

就在两年前的正月李多祚亲自率领羽林军从洛Y宫玄武门将当时还是太子的李显送入宫城得到了武将中地拥立第一功。甚至还在张柬之等人之前被封为了郡王。然而。这份人臣极致的荣耀却在之后逐渐黯淡。眼看张柬之等人落马武三思一党如同彗星一般闪亮崛起。他终于按捺不住了于是才会义无反顾地跟着李重俊再次行兵谏B宫之事。可越是到万事顺遂这种节骨眼上他越是觉得心下不安应该小心谨慎。于是再做出了谨慎进兵的决定后他又看了李重俊身后的凌波一眼。

“殿下在羽林军千骑之中夹带一个nv人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殿下不是一向讨厌武家人吗?这个丫头姓武而且向来和阿韦上官婉儿安乐公主J往密切不若杀了她祭旗也好振奋

这一路上凌波面对着一道道饱含杀意的目光早就不在乎李多祚这样一句杀气腾腾的话了。然而她不在乎却不代表她身后的裴愿不在乎他J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按捺住了心头惊怒和杀气低垂着眼睑仿佛不动声Se一般——李隆基对他悄悄分说的那J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今天确实是万中无一地危局他要做的不但是保护好他的小凌还有另外一件同样至关重要的事。

可是他躁动的心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比起他由来已久的愿望他更不希望身前的少nv受到任何闪失。

李重俊回过头来看了看凌波见其照旧用平静地目光直视着自己登时想起了自己家那个木头人似地太子妃还有那些妖娆多姿五颜六Se唯独缺少了J分生气的妃妾。再说他费尽心思先跑了平康坊那么一趟何必这时候杀了她?

“李大将军如今之际只要攻下玄武门楼便万事大吉其他地事情都可以往后放放!”见李多祚还要再劝李重俊便拉着缰绳挪过去一步低声说道“我知道李大将军昔日曾经说过父皇后宫美nv众多父皇却不知道享用。事成之后我封你亲王那些美人任你挑选我这点子小事你就不要再计较了。”

李多祚从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君子闻言之后登时眉飞Se舞也就不再转头去瞧那个碍眼的nv人而是意气风地朝身后的众属下一挥手一马当先地朝玄武门方向驰去。李重俊拉了一把缰绳正预备跟上猛地又回头朝凌波Y恻恻地一笑。

“十七娘大势已定你就认命吧!”

被人裹挟着不由自主地纵马前行凌波心头大恨却没注意斜里有一个黑衣卫士正在瞧他。而落在最后头的J个军士则是一面急行一面相互打手势最后齐刷刷地点了点头。至于裴愿则是目不斜视一门心思只注视着前面人影左手举重若轻地拉着缰绳垂下的右手则是死死扣着两枚H铜弹丸等待着某个一闪即逝的机会。

也不知道又拐过了多少重楼别殿凌波终于望见了那座玄武门楼——太极宫有玄武门洛Y宫有玄武门大明宫同样也有玄武门——太极宫的玄武门事变中太宗皇帝诛杀了建文太子和齐王李元吉;洛Y宫的玄武门事变中张柬之等人成功将一代nv皇拉下了马拥李显登基李唐复国;而今天这最后一关赫然又是玄武门!

她看见了玄武门楼上的那J个人。事实上只要从那些人的穿着上她就能认一个差不离。一身明H袍F的人必定是皇帝李显旁边那个高髻华F的必然是韦后再旁边两个大约就是上官婉儿和安乐公主。至于周围簇拥的其他人她也没心思一个个猜明白。望着玄武门楼下的那些卫士再对比这边人多势众的情况她的心更是渐渐沉了下去。

就算裴愿能够擒贼擒王能压下局势的可能X也只有一半。那个该死的李隆基这样事关重大的当口他居然留在她家里优哉游哉!当初是谁说不能袖手旁观眼下却根本连人影都看不到!

玄武门楼上的众人居高临下看着那多出J倍的羽林军同样是个个脸Se不好看。上官婉儿竭力分辨着李重俊身边的人忽然面Se大变。就在这时候安乐公主忽然惊呼了一声:“那不是十七娘吗!”

这下子李显和韦后也注意到了那个和羽林军的黑衣完全不同的人影。李显此时恨极了李重俊当下便又骂了一声逆子。韦后情知凌波多半是为李重俊裹挟想到之前听到的某些传闻心中更是大怒。然而此时她自身难保也无暇在一个昔日宠ai过的丫头多费心思遂瞪了安乐公主一眼这才轻轻拉了拉李显的袖子。

“陛下贼势太大不若先入城楼躲避否则若是有人搭弓S箭误伤了陛下那臣妾就万死莫赎了。”

“朕不走!”从来对韦后言听计从的李显这一次却犯了执拗瞪着楼下趾高气昂的李重俊等人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一G子豪情壮志“不过就是逆子作乱而已朕既然是天子怎么能在那些忠心将士拚死作战的时候避到城楼之中?来人取剑来朕要和朕的将士们共存亡!”

第一百六十三章 风云突变

楼上虽然有动静但是在底下的人远远看来不过是上头的皇帝等人见兵势浩大惊慌失措而已因此李重俊勒马观望了一会就带着众千骑缓缓前行及至玄武门楼下百步远处方才停住了。遥望着城楼上的李显他只觉得心头郁气一下子全都泄了出来深重的恨意和复仇的畅快J织在一起他竟是险些拔出腰中宝剑。旁边的李多祚冷不丁cha了一句话他这才如梦初醒。

“太子殿下如今虽胜券在握但切不可造次。若是对陛下刀兵相向难保麾下不生变数。不如由我带人先到玄武门楼下请求谒见若是能迫陛下杀了韦皇后上官婕妤安乐公主以谢天下则大事可成!”

虽然李重俊早已连李显这个父亲一起恨上了但李多祚的这个意见他仍然痛快地采纳了当下便分了一半人过去自己则是带着剩下的百多人大摇大摆地站在玄武门楼前头的广场上。虽人人刀不出鞘枪不见锋但却带出了一种难以掩饰的杀气腾腾。李重俊冷眼望着那边的J涉尤有闲暇转过马头看着后头的凌波嘴角流露出一丝得意的戏谑。

“好好的太子妃你不肯做今夜之后我便是天下之主到时候你就死心塌地一辈子当我的人吧!”

看到那张张狂可恶的脸凌波恨不得暴起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脸上。虽然身上的匕等物早就被李重俊使人搜检了去但她那只带钩仍在况且裴愿就在她身后要挟持李重俊少说也有六分的把握。可是。这一切都得见机行事才行。于是她强自忍下心头的愤怒和憋在嘴边地反唇相讥只是低头不语。

李重俊见凌波不说话误以为她已经F软认输不禁愈得意。此时他完全忘记凌波身后还有一个李隆基塞进来的人。徐徐转过身去傲然注视着那边的玄武门楼眼神中露出一种**L的狂热。第一次太极宫玄武门事变太宗李世民杀了建成太子和李元吉B迫高祖李渊退位;第二次洛Y宫玄武门事变。张柬之等人拥立他的父亲李显进宫将那位权握天下的nv皇拉下马来;如今这是第三次他同样掌握了绝对优势这难道不是代表着他也将会把自己那个昏庸地父皇推下皇帝的御座然后君临天下?

带着毫不掩饰的野心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父皇你已经老了糊涂了。这个天下早就该换主人了!”

这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因此不但周遭的千骑将士听得一清二楚凌波和裴愿也同样听见了。凌波不敢轻易回头遂用眼角余光四下里瞥看了一眼见不少将士露出了错愕慌张地表情心头登时一喜。刚刚这一路上。她听见李多祚等羽林军将领始终对麾下说这是奉天子令诛除J佞现如今李重俊按捺不住暴露了野心自然有那么一丝空隙可趁。

恰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竟是从玄武门楼那边倏地传来。凌波再也顾不上什么暂时隐忍慌忙抬起头来凝神看去却见那边楼下已经S乱了起来甚至能遥遥听到一个惊天动地的怒吼。

“太子李重俊与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谋逆犯上某先斩此獠。再为陛下诛除叛贼!”

听到这一声暴喝李重俊登时大怒再也顾不上什么原地观望大骂一声可恶便拍马上前。众千骑将士你眼望我眼了一阵慢了数拍方才先后跟上。而凌波瞧见大多数人那迟疑的模样不觉看到了一丝曙光。趁着此时没那么多人注意她她有意双腿一夹马腹放慢了度。看到和裴愿相差只有一个马头。她正想递上一句话去旁边的J个黑衣军士忽然驰近了来。将她牢牢裹在了当中。

凌波陡然心中一凛以为他们看出了什么破绽谁知其中一个骑着棕黑马的卫士又靠近了她些许一个熟悉的声音清晰无误地在她地耳畔响起:“这些都是平日受过李三郎恩惠的千骑卫士等一下会全力助你逃走。待会瞅准时机我会设法拿下李重俊只要你的心上人能保住你就成了!”

这居然是云娘的声音!

正想瞧个仔细凌波却不防那黑衣卫士突然往侧里一带缰绳倏忽间就离了自己有好J步远。而隔着那一层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的黑盔黑甲她怎么也无法从那一身装束中认出那个自己熟悉的人只得暂时把疑问搁在了心里盘算起了待会地脱身之计。

到了玄武门楼下她终于看到了那染血的一幕。只见一个黑袍将领的无头死尸横躺在阶梯前不远处一边是某个提刀大汉和十J个羽林飞骑另一边则是满面惊骇的李多祚和众多目瞪口呆的羽林千骑至于刚刚赶到的李重俊则是面Se铁青高声喝骂那骂声却没什么章法而且全然没有注意到麾下众将士的沮丧表情。

“那是李大将军的nv婿羽林中郎将野呼利平素也颇为悍勇怎么会忽然就死了……”

“我们明明是帮助太子诛除J佞怎么这似乎是B宫兵谏?”

“造反是要杀头诛九族地!”

人群中不断传来窃窃S语不少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后悔和忧心忡忡的神Se。而凌波注意到刚刚把自己围在当中的那J个卫士恰恰是叹气最起劲抱怨最多的人登时心有所悟。情知此时乃是扭转时机的天赐良机她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那高高的玄武门楼很想大声嚷嚷一句让那位垂拱九宸地天子能够站出来说些策反地话。可就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预备声的时候忽然只觉得颈项上一凉浑身不觉颤抖了一下。

顺着那一汪明亮地剑锋她看见了自己周围那J人都已经被人排开云娘更是不知去向此时一个黑衣卫士正站在侧前方。细细辨认之下她更是大吃一惊因为那赫然是原先始终随侍在李重俊身边的护卫之一。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剑尖稳稳地指向她的咽喉那只持剑的右手没有一丝一毫的抖动而那双寒光四S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太子有命若是县主稍有异动休怪某剑下无情!”

这时候凌波方才现李重俊已经调转马头那脸上赫然挂着Y恻恻的笑容心中本能地一紧。由于先前的J次J锋李重俊都给他一种冲动无谋的感觉她更不曾看见什么厉害人物因此除了李多祚和李千里之外她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其他可能X。而如今这个拿剑指着她咽喉的人她竟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听陈珞提起过。

“霍九是我身边最得力的护卫十七娘你当然不会见过就是我那些东宫的属官也都没有见过。”李重俊此时笑得愈得意那笑容既有暴戾也有Y森显得格外可怖“我当然知道有武家人挡在前头我收罗不到什么有用的人才所以那些东宫官我根本就不在乎权当养着一些小狗小猫了!所以我真正的杀手锏便是我身边的这十二卫士单单靠他们我便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这样的人竟然有十二个!

直到这时候凌波方才感觉到一种深重的危机同时亦生出了一丝悔意。若是早知道李重俊有这样的心机她必然不会如此托大必然还会早做其它安排——她早就察觉到李重俊和羽林军金吾卫两大主将J往甚密怎么就没有想到提醒韦后注意这种趋势?

正当她后悔的时候那原本寂静毫无声息的玄武门楼忽然传来了一阵万岁的呼声。这声音让所有人都忘了底下刚刚生的血腥一幕以及这边的诡异情景就连凌波也忘了脖子上还有一把剑指着也抬起头向上望去。看到戴着高冠的皇帝李显探出头来她只觉心中咯噔一下心中生出了无穷希冀。

“尔等都是朕的宿卫勇士朕向来以真心待之为何要从李多祚谋逆犯上?若是尔等能斩杀主谋反叛者朕非但不究今日之责从上至下一律官升三等拜爵一级何愁不富贵!”

此话一出楼下顿时一P哗然。倘若说直到刚刚众人还能用清君侧之类的借口来糊弄一下自己那么这时候天子亲口道出谋逆犯上这四个字这无疑就揭示了他们的反叛事实。想想自己听从上司之命聚集起来的时候分明听到的是奉天子诏诛除J佞人群中更是群情激奋仿佛只要一个火星就能完全炸开来。李重俊见势不妙慌忙聚心腹亲卫自保即便是在这时候他仍然不忘让霍九用剑挟持凌波与此同时更声嘶力竭地拼命压制人心。当现那些羽林军将士的声音比自己更响时他登时有些惊慌失措。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他就能够成功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暴起一声呼喝:“我们受了这帮家伙的蒙骗我们才不是反贼杀了他们向陛下赎罪!”

第一百六十四章 真正的暴乱

凌波一直都认为李显不是一个英明的君主。哪怕和他的父亲高宗皇帝李治比起来他在某些地方都相差甚远就更不要提那位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了。他在众望所归的情况下登基结果却任由张柬之等五人被贬被杀任由武三思一党做大任由韦后G预朝政任由上官婉儿随心所Yu拟旨任由MM和nv儿在政事上指手划脚……可即便是这样种种昏庸的迹象他仍然是百姓和臣下心目中的真命天子。

所以比起先头两次成功的玄武门政变李重俊具有天然的劣势。太宗杀建成元吉并迫父退位能够成功那是因为他昔日南征北战深得人心而且还手握军权;李显能够受张柬之等人拥立登基那是因为nv皇晚年倦政只信男宠不信大臣再加上牝J司晨这样的观念深入人心逮着大好机会拥立名正言顺的太子用脚趾头想那也是众望所归;而李重俊这太子当了一年还不到虽然因为李多祚和李千里的关系获取了足以B宫的兵权但这样一支原本忠于皇帝的军队哪里是那么容易掌握的?

于是当有人嚷嚷出赎罪两个字的时候李多祚等人登时面Se大变。他们周围原本都簇拥着自己的亲近部属可这些平日俯帖耳恭谨听命的军士们此时此刻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了无穷凶光和戾气。还不等李多祚做出任何反应右侧忽然闪出了三道闪亮的刀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了一位仓皇四顾的将领。一瞬间那将领出了一声惨呼一个倒栽葱从马背上栽了下来一头扎在地上没了声息。

那赫然是左羽林将军李承况!

凌波清清楚楚看到了这血腥一幕尽管五内翻腾得厉害但心头却奋起了一丝希望。恰在这时候她只听到铮地一声。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利剑忽然向旁边荡开了少许紧接着又是噗地一声闷响。正疑H的时候她竟是看到那剑从黑衣卫士霍九手中掉下看到那个始终没有表情的汉子一把捂住手腕面上露出了挣扎痛苦的表情。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只听另一头李重俊仿佛惨叫怒骂了一声而耳边忽然传来了呼呼风响本能的抬头时却只见一个黑影忽然当头而至。他劈手撒出了一把寒光矫健地落在了她的身后一把抢过了她地缰绳。

“你……”

凌波一个愣神后方才醒悟到那是裴愿。慌忙用力一夹马腹。刹那间。身下的初晴猛地前纵身一跳竟是跃出去J丈远。尽管耳边尚能听到李重俊的怒声喝骂尽管能听到那边传来了惊呼声但她却一下子把什么危险危局全都抛在了脑后。因为此时此刻她正被一双坚实的臂膀紧紧地拥在怀里。

这种坚实可靠的安全感只是让她茫然了P刻一看见前方乱成一团的杀场她陡地心中一紧。在如今千骑倒戈一击的境地下。最安全的便是靠近玄武门楼但料想那些忠心耿耿拱卫天子的军士未必肯因为她被李重俊挟持就轻信而放她登楼身份不明的裴愿就更不用说了。而那些开始屠杀自己上司地千骑已经杀红了眼睛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倒落马下看到她十有**会提着刀气急败坏地杀上来。

李多祚不但是统管羽林军多年地大将军。还是辽Y郡王。她刚刚都看到这家伙被一群人乱刀砍翻在地她这个县主算什么?

情急之下她无暇多想用力一拽缰绳便掉转了方向向斜里三清殿方向的九仙门冲去。尽管那边肯定也有羽林军或是金吾卫驻守但这边既然也已经乱了那边绝对也有机会。她这么想着身下的初晴也撒欢似的迈开了四蹄飞奔。就在九仙门遥遥在望的时候。她忽然只觉得背上传来了一G大力遂不由自主地伏在了马背上。刹那间。她只觉耳边传来了嗖嗖风声眼角余光竟是瞥见J支长箭从头顶身侧飞过。现那长箭竟是从后头飞来的她立时醒悟到后头尚有追兵背后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小凌抓紧了!”

她听到这么一个浑厚的声音便本能地抱住了初晴地脖子。这时候她已经能看到越来越近的九仙门还有那边乱成一团的数十军士。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猛然又响起了一声犹如炸雷般的暴喝。

“陛下有命太子聚羽林众将谋逆犯上斩杀主谋者一律有功否则以反贼论处!”

羽林千骑这些精锐都被李重俊李多祚调走了负责戍守九仙门的只不过是左羽林军地寻常军士。刚刚玄武门地喊杀声叱喝声已经让他们六神无主方寸大乱此时听到有功和反贼大多数人都更加慌乱了起来。看到那越来越近的一骑双人有J个执迷不悟的本能地举起了手中佩刀想要阻截却不料旁里更多的人朝他们举起了兵器一时间那情势乱得无以复加。

“是永年县主!”

就快要到九仙门的时候凌波陡然听到那边一团混乱的羽林军卫士当中传来一声惊呼。百忙之中她chou空往那边瞥了一眼一看到是自己熟识的老彭等人她登时大喜过望。此时她顾不上身后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连忙高呼道:“李重俊谋逆千骑已经倒戈为陛下前驱尔等若是截下李重俊陛下重重有赏!”

倘若说原本还有人在犹豫那么千骑倒戈这个事实足以熄灭所有人蠢蠢Yu动地野心。凌波看见老彭举刀不知道呼喝了一些什么就只见黑压压地J十个人齐齐举刀向这边冲来。当两边厢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紧张得浑身抖手心里更捏了一把冷汗直到毫无伤地通过九仙门她方才有余暇长长舒了一口气更回头瞥了一眼见那边厮杀成一团她抱着马颈地手也微微一松。

“他们挡不住多久的别放松。我们要尽快出宫。”

听到身后裴愿瓮声瓮气的声音凌波不禁心中一跳慌忙问道:“你刚刚也看见千骑已经倒戈李重俊的部下分明士气已夺这九仙门的羽林军所部也有好J十怎么会挡不住?”

“正是因为要夺路而逃所以才会迸出最大的杀意和实力。”裴愿一边C控着缰绳一边询问凌波沿路宫门的配置情况一边调整着马。由于后头暂时还没人能追上来他便chou空解释说。“C原上最可怕地是狼。而且是成群饿慌的狼。像李重俊那样自忖必死的人都会拼死逃出皇宫也就和恶狼差不多所以说绝对不止他身边这么J十个人。再加上那些九仙门守卫都是步卒仓促之下决计无法阻拦住骑兵。他们确实已经败了可那只是九仙门其他各门的守将兵卒还不知道陛下的旨令。”

话说到这个份上凌波心里透亮。自然无需裴愿再解释下去。出了九仙门就是广阔的禁苑这是皇家的狩猎场和游乐场并不像宫城那样巍峨壮丽殿阁成群此时空荡荡根本没人视野一P开阔。考虑到此时还是夜晚。长安城中必定是坊门紧闭大街小巷都看不见人。两人一骑跑出去太过醒目而且十有**会撞见金吾卫——李多祚多半是死定了可左金吾大将军李千里是死是活还未必可知——因此凌波丝毫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先在禁苑里头躲一躲实在不行伺机就躲到芳林园里头去!”

裴愿素来对凌波言听计从遂开始寻找躲避的地方。很快两人便到了宣武厩。看到空无一人的马厩看到那J十匹各Se骏马对视一眼。凌波和裴愿异口同声地说:“李重俊他们必定会来这里换马!”

尽管考虑到了这么一个可能X。但凌波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要说在马地C料中下毒什么已经是来不及了而且这是御马。万一玩得太过火也会惹来大麻烦。她正在那边愣神地时候却见裴愿弯下腰来逐一拍打着各匹马的腿时不时还掀起马蹄来看看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看到这种诡异的光景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初这要为她医治马的话题忍不住噗嗤一笑竟是忘了这会儿还远远没有到安全的地步。

裴愿却没有注意到那边偷笑的凌波用最快的度查看了马厩中地二三十匹马之后他便立刻回转了来示意凌波上马之后便朝另一边某个林木茂密的地方驰去。等到离开老远找到了躲藏的地方藏好了初晴拉着凌波一同躲了他才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李重俊若是不来换马便罢若是来换马到时候必定有的是苦头吃。我用特制地工具弄松了那些马蹄上地铁掌他们跑不了多远。”说到这里他忽然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我跟你一起过来的时候李三哥悄悄说让我设法建下奇功到时候陛下说不定能淡忘当年的事让裴家重新登上朝堂。只不过事到临头我还是觉得你最重要说起来还真是对不起李三哥一P苦

一提到某李三郎凌波的脸Se一下子Y沉了下来。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明白李隆基为什么要当着那么些羽林军说那样的话。这次李重俊大败亏输事后若是朝廷穷究罪责李隆基那些话的文章就大了。可是她只是往那方面稍稍一想目光便转到了裴愿那张满头大汗的脸上——虽然他不够聪明不够狠辣但对她来说却是最好地不是么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有那么一位名义上地未婚夫。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李三郎的牵挂

大明宫中上演惊天大逆转的时候平康坊永年县主第的S乱却已经顺利平息了。

李重俊留下了三十名羽林军千骑军士再加上原本环卫这座宅第的六十名卫士总共九十个人论理足以把这家里上上下下看得严严实实。然而他考虑到的却是这近百名士卒都不会质疑上司命令的情况压根没想到自己有失败的可能于是更不觉得单单一个李隆基会翻出什么风L来。只不过他此时此刻人不在这里看不到此间井井有条的景象。

凌波的大书房已经被“征用”了外头守着十J个满脸警惕之Se的卫士。书房之中也挤了不少人周边的架子上点着十J盏油灯摇曳的灯火中每个人的影子似乎也在地上微微跳动着。一幅上头画着横七竖八线条的白绢摊开在桌子上好J个队正一类的低级军官正头碰头地围在桌子旁边居中的李隆基则是用炭条指着上头的某些位置低声解说着什么。

忽然有人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郡王您这些布置都是防着太子谋逆失败之后逃窜可大明宫那边情势不明是否要派人打探一下再做决定?”

李隆基丢下手中炭条目光逐一在众人脸上扫了一个遍。看到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他便晒然笑道:“各位中间有昔日就信得过我李三郎的也有今日才结识我的但各位却不约而同信了我的说辞这是何故?这朝中有J佞人尽皆知太子愤而清君侧这才能够一呼百应可是武三思等人分明已死还要率兵B宫又是何缘故?各位对大唐对陛下忠心耿耿。所以才会做出正确的选择那么随行太子的其他军士又如何?我可以断言太子兵谏的成功可能最多只有两分有八分的可能失败。只要陛下能免除众人之罪号令诛杀贼各位以为羽林金吾会怎么做?”

“他们必定会倒戈一击。”

说这话的时候果毅陈玄礼的脸上颇有些凝重。他是此时众人当中官阶最高地军官一想到自己差一点就在纵兵围宫的羽林军中他就感到后背汗津津的。就算皇帝李显真的会赦免众人的罪行可一旦事后算起总帐来。谁能担保他们这些“叛军”能有好下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李隆基躬身行礼道:“今日郡王算是救了我等一次总之郡王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那好按照先前的布置你们立刻前往长安各门尽力散布太子谋逆失败的消息。同时在各门都留J个人务必打听到李重俊逃窜的方向然后设法追击。你们虽然不在B宫的人当中。可毕竟曾经追随太子这污点就只能用同样的功勋来弥补。不过你们务必知会今日到过这里地所有军士不得泄露我曾经在此地。”

“这又是什么道理?”一个队正心直口快地问道“郡王今次也算是功劳不小。为何偏偏不Yu人知?”

李隆基好容易拉拢了这么一批人。此时自然希望他们能够在今后更贴近自己遂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各位都是羽林大好健儿因为盲从而获罪实在可惜这才大费周章帮各位一把至于功劳和其他并非我所求。再者皇后深忌我父王若是知道今日之事我未必有功。却必定有过。倘若因此牵连父王。那便得不偿失了。”

“相王仁厚人尽皆知却偏偏被人投闲散置。重用地偏偏是武三思那一帮家伙实在令人恼火!”

“唉太子这么一折腾只怕我羽林今后再不得信任日子更要难过了。”

“郡王放心今天之事我等必定会吩咐众人禁口可太子身边那些人若是畏罪而把郡王说出来那又怎么办?”

陈玄礼伸手打断了那些七嘴八舌的声音这才解释道:“太子进来的时候除了他身边的十J名护卫其余人J乎都在这里所以这件事只要我们这边的人不多说什么只要太子的那些护卫都死绝了也就不用担心有泄露的可能。”说到这里他沉静地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冷笑“太子为什么会把我们留在这里还不是因为他在我们面前S杀了一个莽撞人料想我们噤若寒蝉不敢有异心!大家想想他在需要用我们千骑的时候就敢杀人立威若真的成了天子又会如何?”

一想到那惊鸿般的一箭众军官纷纷Y了脸。这兔死狐悲的心情谁都有别说他们都认识那个被S死地军士就算不认识好端端一个人就因为那么一点小事丧了命谁心里没有疙瘩?这下子原本还对倒戈一击有些顾虑地人纷纷下定了决心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李隆基这位救他们出了火坑的恩人少不得豁出去了!

不多时书房大门就被人推开一个个面SeY冷的军官从里头鱼贯而出。那靴子踏在地上的闷响让J个探头探脑的仆人都吓了一跳全都躲了回去。陈玄礼放慢脚步和J个亲信走在最后等到其他人都看不到了他方才转身向李隆基再次深深一躬。

“若是我等能平安度过今日之厄将来必定报答郡王恩德。”

“玄礼言重了。”李隆基连忙伸手将他扶起爽朗地笑道“你既然不曾出现在大明宫这灾厄就谈不上了。只要你能够带人截住太子以及其他叛逆这便是一大功劳。不过……”他顿了一顿又低声提醒道“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下杀手。陛下如今盛怒之下动了杀心但这于臣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勾当……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陈玄礼原本就是胆大心细的角Se当下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当即便带着J个下属走了。他很清楚这个晚上对于羽林军和金吾卫来说都绝不是机会而是一场诺大的风暴。能否从风暴中安然脱身便得看他之后地表现了。

等到院子中重新恢复了那种空荡荡地景象李隆基方才有余暇痛痛快快伸了一个懒腰。望着头上的明月群星想想今天这异常紧张地一夜再盘算一下所有的举动他很是无奈地现了好J个破绽。万幸他没有犯关键错误这就已经够了。毕竟在这么一丁点时间里要做出一个接一个的选择即便对于他也是一个莫大的考验。

别看他在那帮军官面前侃侃而谈其实他此时极其想知道大明宫中究竟怎么样了。要是那些人按照他的吩咐前往长安各门煽动游说到头来李重俊却真的兵谏B宫成功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算了算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真是那样他也没办法……

“郡王。”

听到这声轻轻的呼唤李隆基这才回过神见是陈莞他便点点头道:“已经没事了你让大家都不用担惊受怕说不定一觉醒来明天早上就还是那个朗朗乾坤。”

陈莞见李隆基神情间那自信满满的模样不由心生敬慕但旋即便想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赶紧压下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郡王我家小姐被李重俊裹挟这如今生死未卜我实在放心不下。若是太子兵谏失败到头来……”

“你放心裴兄弟勇冠三军必定不会让她有半点损伤。”李隆基一口打断了陈莞的话用那种仿佛是安W她又仿佛是安W自己的语气说“再说云娘也已经跟过去了我也已经嘱咐了J个熟识的卫士随时保护。十七娘又是最最聪慧的人必定能抓住每一个机会……”

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竟是莫名心慌了起来。就算羽林千骑倒戈一击可如果那些人连同凌波一起当作叛党呢?如果裴愿想要拼死保护却有心无力呢?如果云娘寡不敌众呢?如果那些羽林卫士事到临头退缩了呢……无数的可能X一下子源源不断地冒了上来他的脸Se一下子变得煞白最后竟是不由自主地捏着拳头那拳头甚至出了咔嚓作响的声音。

陈莞担心的人除了凌波还有自己的兄长陈珞但随着那些军士的离开朱颜和楚南已经让武宇和武宙去设法把陈珞弄回来。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虽然有些困难但还有可能做到。然而身在大明宫的凌波就不一样了。瞧见李隆基的面Se越来越不对她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深重甚至忍不住合掌默默祈祷了起来。

许久李隆基方才从那些杂乱的思绪中chou身出来看到陈莞闭目合掌的动作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匆匆往外走。这时候虽然已经有些迟了但应该还能够想出什么办法补救一下——不是一定要想出什么办法尽力补救!

第一百六十六章 峰回路转

长安禁苑东有灞北有渭水西为皂河内中还有汉长安未央宫尚存的十J座宫殿。虽则这些宫殿早已倾颓朽败但依稀尚能看出昔日壮观巍峨之象。夜晚的月光照在这P广阔的禁苑之中颇有一种清冷寥落的感觉。然而是夜这幽静的气氛却被大明宫太极宫两边不断传来的喊杀声和喧嚣声给冲得一G二净最后一阵急驰的马蹄声更是踏乱了这一P长安最后的静地。

为的李重俊身上的大氅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脸上还有J处血污身上的甲胄也显得零乱而狼狈。他左右四顾见身边已经剩下了不足百人气急败坏地冷哼了一声旋即又露出了惨然的笑容。

这样难得的好局他明明只差最后一步居然会这么莫名其妙地败了。他一向看不起自己那位懦弱的父皇一个皇帝居然被一群F人蒙蔽是非不分忠J不辨这样的人如何坐得皇位?可是他今天却只败在那轻飘飘的一句话里。李显就只是指斥他为叛逆那些羽林军居然会倒戈一击!若不是他见机得快只怕会和李多祚等人一样横死当场。

这时候那个手腕受伤的霍九见众人士气不振便低声劝道:“太子殿下由禁苑就可离开长安城之后只要寻着地方安顿下来便可图东山再起……“什么东山再起!”李重俊倏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霍九。眼神中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凶暴“要不是你丢了十七娘我好歹也有个筹M在手上怎会如此狼狈!我平日如何待地你们。事到临头你们又怎么报效的我?”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鸦雀无声不少人都低下了头。倘若李重俊有心细看便会现他们脸上的表情绝非愧疚而是愤怒和痛心——刚刚为了通过九仙门。两百多号人已经只剩下了这么一点这才拼死护了李重俊逃到了已经没有羽林军驻扎的禁苑。他们还不够拼死报效还不够忠心耿耿?李重俊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大多数人地心底都生出了那么一丝不值的念头。

将身家X命卖给这么一位丝毫不知轻重。丝毫不懂得T恤人的太子究竟是否值得?

李重俊说完这话便转过头凝视着前方依稀看到那边似乎是马厩顿时眼前一亮遂忘了自己刚刚还训斥过人用马鞭指着众人厉声喝道:“前头应该是宣武厩既然要出长安城自然要有脚力补充我们把里头的马全都拉走。”

事涉逃命。众人自然绝无异议。当下便一阵风似的向前驰去。现还有二三十匹马李重俊登时大喜遂命人将马一一牵出甚至来不及查看便呼啸而去。这么一群人离开才一小会儿凌波和裴愿就露出了身形。

“都这种时候居然还要摆太子地威风难道不知道这时候恰恰是人心思变就不怕出了长安城人家丢下他这个已经成了叛逆的太子?”凌波晒然一笑将两根手指放在嘴边打了个唿哨。见裴愿一脸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不觉奇怪地问道“喂。你在想什么?”

“玄武门楼下我护着你逃走的时候似乎看见有J个军士暴起难想如今的情形大约是失败了。他这么摆威风那些人在出城之后倒未必会丢下他只怕会杀了他向陛下赎罪。”

凌波微微蹙起了眉头旋即苦笑道:“想不到你这个时候忽然变聪明了。确实有那种可能只不过已经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等等云姑姑到哪里去了?”

她这么一问裴愿不觉挠了挠头也想到了最初混乱之中耳边传来地提示。要不是那一句他也不会暴起突袭把凌波从最危险的境地下救了出来。半晌他才嗫嚅道:“刚刚我躲在树丛中似乎看到那位云姑姑就跟在李重俊身后……”

“该死你怎么不早说!”凌波狠狠一跺脚见初晴已经一溜小跑地奔了回来慌忙上前抓住了那缰绳原打算翻身跳上去可一只脚踏上马镫她又忽然停止了动作。李重俊已经是丧家之犬云娘跟下去指不定有自己的打算她那么慌张G什么?而且既然人都已经跑了无疑预示着这一晚上的暴乱已经接近了尾声。

话说回来裴愿在玄武门楼下飞身救她的场景上头那些大唐顶尖的贵人们会不会看到了?天哪这暴乱固然是结束了可是她还有一桩未了结的婚事再过三个月她就要出嫁了!

想到这个凌波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双腿本能地一软。就在她J乎站不住的时候身后却忽然多了一个坚实的倚靠稳稳地将揽住了她地肩膀。她心下一松勉力看了一眼那张焦急惊慌地脸露出了一丝挣扎的笑容便一头晕了过去。

“小凌小凌!”

裴愿这一惊端的非同小可叫了两声现没反应他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掐人中最后踌躇了一会儿却又缩回了手。沉YP刻他便咬咬牙将凌波抱上了马背扶着她躺好便牵起了缰绳。然而这时候他方才现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这里可是皇宫禁苑他虽然能分得清东西南北但对内中的一应情况都不熟悉根本不知道哪里通往城外难道要原路返回?凌波还可以说是被李重俊挟持的县主他又怎么解释自己这个相王府典签会出现在这里?要是让人知道他是岂不是会连累李旦李隆基父子?

正在此时寂静的夜空中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心乱如麻的裴愿登时大凛沉YP刻便决定稍稍冒一下险——毕竟他现在穿地是正牌羽林军地装束要想蒙骗一时应该并不困难。于是他便牵着马稍稍往旁边避了一避凝神往马蹄声响的方向瞧去。

不多时一支百多号人地骑兵出现在他的面前。见这些人从上到下都是玄衣玄甲在火炬的照耀下甚至还能看到衣F上马上的斑斑血迹他自然知道这是刚刚从大明宫中拼杀过一场的羽林军。为的将领一看到路边有人便掣马停住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会很快就把目光转向了马背上的人影。

“咦?这是……永年县主?是你救的永年县主?”

裴愿镇定了一下心神控背躬身道:“某不忿太子殿下叛逆之举伺机救了永年县主正准备将她送回宫去。某和县主刚刚藏身此地太子一行便是从这边过去的。”

“好好!真是老天庇佑!”

刘景仁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场气势汹汹的兵变居然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因此得到纵兵追击的任务他更是喜出望外知道这是帝后对他今夜殊死保护的一种酬谢。而临行前韦后上官婉儿安乐公主又一起召见了他郑重其事地嘱咐他务必救回永年县主。他最初觉得这有些强人所难等到上官婉儿说起曾看见李重俊一行人自相残杀有一个人劫了永年县主逃走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才到半道上他就遇见了正主而且还得到了李重俊的行踪。

端详着那个羽林卫士模样的年轻人他想起自己最重要的任务还是追击李重俊既然找到了人也不必耽误时间遂解下腰牌扔了过去:“我乃左羽林大将军刘景仁本当亲自护送县主回宫无奈身负追击叛党的要务无暇分身。我予十个人给你你拿着腰牌便可在禁宫中通行无阻。”

撂下这么一番话后他便朝身后分派了J句随即带着部属纵马扬长而去。不消一会儿原地就只余下了十个黑衣骑士。这些人今晚都立了大功原本还想着追击叛党再建功勋结果却被留了下来人人脸上就都有些不忿。再加上这救护永年县主的功劳都是眼前这小子的他们不过是随行护送一丁点功劳都捞不到更不会给裴愿什么好脸Se看。

在洛Y长安转了一圈裴愿虽然不至于八面玲珑但也不再是原先那个愣头青。奈何这桩功劳就是他有心想分也无从分起只能装作没看见那些**L的嫉妒目光没事人般地牵着马缓行。大约走了一刻钟工夫前路上忽然又来了百十个人为的将领问明了这边的光景便蛮横不讲理地对那十个黑衣卫士道:“这永年县主由我等送去大明宫你们既然是刘大将军属下赶紧去追击叛党来得正经!”

那十个黑衣卫士见为的军官似乎是位阶级较高的军官虽憋着一肚子气却也没胆子反驳只能怏怏策马离去。等到他们一走那将领忽然跳下马背走上前来在裴愿的脸上瞅了一会这才低声问道:“敢问可是裴公子?”

见裴愿面上一惊他又加了一句话:“裴公子莫慌我受临淄郡王所托寻找县主和裴公子的下落。如今既然二位都安然无恙我也就可以向郡王J待了。郡王还说……”他微微顿了一顿声音又低了J许“郡王还让我转告县主和裴公子据报县主的那位未婚夫今夜受了惊吓已经去世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清晨旭日东升的时候长安城一夜的S乱终于接近了尾声。尽管昨夜里马蹄声阵阵喊杀声不断但对于不少劳累一天倒头就睡的人来说直到现在他们才愕然现这仿佛是又换了青天。至于那些战战兢兢根本不曾合眼的权贵们面对满街面容肃重咬牙切齿的军士全都从心底生出了一丝寒意。尤其是住在休祥坊的官员们看着武三思那赫赫豪宅被烧得只剩下残垣断壁那是连头P都麻了。

谁都能猜到那大约是太子李重俊所为但是这兵谏到最后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他们却都是心里没底。大唐自从立国以来这京城里头的兵变是一次又一次成功失败都有要是这当口一句话说错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正当满城的人们满腹狐疑举棋不定的时候一骑快马却从朱雀大街上飞也似地驰过口中高声叫道:“太子伙同李多祚李千里谋逆陛下天威赫赫已平息叛乱!”

在人们或惊喜或叹息或愤怒的表情中那一骑人从朱雀大街转到春明大街继而又是景耀大街延兴大街。总而言之当那嘹亮的呼喝传遍了长安城中每一条大街小巷的时候大多数人的心都终于落回了原位。

一宿不曾合眼的太平公主丢下了手中玉梳怔怔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冷笑了一声;晚上被惊醒的相王李旦在听到仆人地报说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了一句“可惜了”;老魏元忠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消息却丢下一屋子慌张失措的下人独自回到房中老泪纵横;崔郑等人在乍闻恩主故去的惶恐后却都看到了另一种希望……而一夜劳心劳力回到家里的李隆基。却再没有精神面对Q子征询地目光径直回到寝室中一头扎倒在床上。

凌波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抬头看见那红绡帐和玉带钩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所有睡意全斗烟消云散。支撑着坐起身来。她这才觉浑身又酸又痛胳膊腿连动弹一下仿佛都是折磨顿时忍不住呻Y了一声。这时候她旁边的帐子忽然被人挑了开来。她顺着那纤纤素手往上一瞧赫然是一张又心痛又关切的脸。

“丫头你可总算是醒了!”上官婉儿在床头坐下见凌波满面茫然到了口边的嗔怒责怪立时化作了一声轻叹“还好你福大命大关键时刻居然有人肯挺身救你。若不是这样只怕李重俊受挫之后恼羞成怒会对你不利。唉千算万算。我就是没有算到李重俊会这么快这么狠。若不是陛下天威昨晚如何收场还难说得很……”

上官婉儿唠唠叨叨说了老半天凌波却始终没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只能咬咬牙打断了她地话:“姑姑昨晚……昨晚那个救了我的人呢?”

“你倒是惦记着报恩。”上官婉儿唏嘘了一阵想到如今云开雾散雨过天晴心情不觉大好莞尔笑道。“不就是羽林军的一个小小队正么?皇后和安乐公主都见过了他。早就有了恩赏颁下去官升果毅郎将。拜骁骑尉赏钱五百贯。昨夜我们J个在楼上看得惊心动魄真难为他能在那种危急时刻飞身救人而且还知道带着你从九仙门杀出去躲在禁苑里头。对了丫头你大约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长安韦君节和皇后同姓又有一个好名字故而皇后很是另眼看待。”

听到这里凌波明白裴愿不知道借什么名头遁走虽是安心但却仍有一丝莫名怅惘和埋怨——她昨夜晕过去不过是因为连惊吓带心力劳损过度裴愿把她弄醒就完了。两人若是商量商量说不定能让裴愿能够更光明正大地获得一些赏赐。如今让另一个人领去了功勋这想头算是白白落空了!而且她还有一桩婚事……

“昨夜李重俊在休祥坊纵兵行凶你伯父武三思和堂兄武崇训都在乱中被杀连带你伯母还有其它J个正在那边赴宴地武家人也没逃过这一劫。”说这话的时候上官婉儿的面上露出了一丝感伤但这些微感情很快便无影无踪“武家经此一事元气大伤而且也没有什么出Se的人才再不可能恢复之前的风光了。这个天下……”

“姑姑的意思是这个天下将是皇后的天下?”凌波接上话头见上官婉儿微微颔她不由得心中冷笑但面上却露出了轻松之Se“反正我没那么多雄心壮志只要依旧能够安享富贵就好武家兴盛也罢颓败也罢只要我能够讨得皇后和安乐公主的欢心只要姑姑还能护得了我不就成了?”

“狡猾的丫头!”上官婉儿屈指在凌波额头上轻轻一弹忽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脸Se渐渐Y沉了下来眉间蹙起了深纹“还有一个坏消息我不得不和你说一声昨夜李重俊虽然只是烧了休祥坊武三思地家但同时还派兵在皇后地同宗亲戚家门前戍卫据说很是恐吓了一阵。你的未婚夫韦运……他本就T弱禁不起这威吓结果病故了。”

听了这消息凌波J乎一个倒栽葱掉下床去眼睛瞪得老大。她一直对这桩婚事心有不满而且也没少诅咒那个病秧子早死可此时货真价实地惊闻那死讯她感到的却不是惊喜而是一种荒谬。

她这会儿居然成了望门寡……这下可好她先是父母双亡然后未婚夫也没了以后什么命Y克夫的帽子往头上一戴看还有谁敢把她娶回去!

“丫头丫头!”上官婉儿瞧见凌波那面Se变幻不定时悲时喜的误以为她受了刺激连忙在她背上拍打了好J下好容易等到她回魂方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怀着勉强想不到你这么在意。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我和皇后商量过了决不会让你守望门寡只不过韦家没了适婚年龄的子弟短时间内也就不提这事了。你昨夜受了那么大惊吓好好调养一段日子再说。”

谢天谢地!凌波巴不得以后再没人理会自己的婚事连忙装作可怜巴巴的模样答应了。待得知这里是上官婉儿地寝殿她地脑袋又是一阵阵胀喝了一碗红枣莲子羹倒头又睡。期间迷迷糊糊似乎有好些人来探望过她也都不曾理会。

等到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晚间掌灯时分了。在J个侍nv地张罗下梳头更衣她一出去就看到了陈莞和朱颜顿时又惊又喜还来不及打一声招呼却只见一个人影一头窜进她的怀中欢喜地嚷嚷了起来。把人拎开觉是眼泪汪汪的紫陌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小丫头如今也已经十五了却仿佛总是长不大的孩子这样下去可怎么许配人?像哄小猫似的哄完了紫陌她少不得又隐晦地问了问朱颜和陈莞家里的情形得到一个万事平安的答复这才真正如释重负。

虽然兵谏已经失败李多祚李千里父子都已经被杀但由于主谋李重俊仍然在逃所以上官婉儿彼时正在韦后的含凉殿商量正事。留在长安殿的珠儿等J个心腹宫人看到凌波主仆那亲密无间的模样都有些羡慕。上官婉儿固然不是个苛刻的主子但在宫中浸Y三十年要想像这位主儿这般亲切宽厚地待人却是不可能的。

凌波一想到自己如今终于又恢复了自由身便无视珠儿等人那种又羡慕又惊讶的表情心情大好地捏了捏紫陌胖嘟嘟的脸蛋又拉着朱颜和陈莞的手很是嘘寒问暖了一通。还不等她表示出更进一步的关怀门外便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

“我还以为十七娘你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怎么也得在床上躺个J天谁知道你还是这么大大咧咧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凌波一愣之下立刻恍然醒悟来者何人慌忙迎了上去。果然下一刻就只见太平公主含笑跨进了门槛。从这位金枝玉叶的脸上凌波看不见任何有关昨夜动乱的影子那衫子上熠熠生辉的金鹧鸪衬托着那犹如春风一般和煦的笑容让人心底里生不出半点防备。只不过凌波对这一位的忌惮更甚韦后决不敢小觑了去连忙上前行礼。

“虽说你一向打熬得好筋骨但也不能逞强这就算是换了我被人劫持了这么一遭也不会像你现在这样活蹦乱跳。”

戏谑了J句之后太平公主便拉着凌波的手坐下仿佛主人一般挥退了长安殿众宫人内侍旋即语重心长地说:“十七娘还记得我先前对你说的话么?武三思自取死路这如今已经验证了。”她摆摆手示意凌波不要打断自己的话这才面SeY沉地说“李重俊昨天谋逆今天就有人暗示八哥和李重俊谋逆的事情有关。我别的不多说了此事还需得你多多转圜。”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双赢的好局

对于长安城的官员百姓来说七月十六无疑是恐怖的一天。当太子李重俊死不瞑目的头颅被献祭太庙被祭奠武三思父子被高悬在大明宫丹凤门前的木柱上时原本已经从记忆中渐渐淡去的那场血腥杀戮又在人们面前血淋淋地重现。所有人都感到一阵Y风从脑门上刮过甚至有兔死狐悲的官员G脆告病在家。

就算是当初太宗皇帝袭杀建成太子和李元吉但怎么也不曾辱及尸。再说了李重俊毕竟曾是大唐太子哪有用储君级去祭奠一个臣子的?

接下来的吵吵嚷嚷则更荒谬了。安乐公主为了丈夫武崇训的枉死在朝堂上大吵大闹继而G脆提出要仿效永泰公主成例将武崇训墓造成陵的规制。然而朝中大臣虽说平日装聋作哑的多在这种事情上却毫不含糊一个接一个地站出来反对到后头好容易把安乐公主这份心思给压下去谁知道这位最是骄纵跋扈的金枝玉叶竟是上书自请立为皇太nv。这下子朝堂上更是闹得不可开J。

朝堂上吵吵闹闹的同时韦后又授意心腹穷究李重俊谋反一案作为主谋的李多祚李千里等人虽然已经死了但同样遭到了枭示众的下场同时株连三族。除此之外东宫属官以及往日和李重俊亲善的官员一个个落马长安城中天天都有豪宅被查封天天都有昔日权贵零落尘埃。天天都上演着Q离子散哀号阵阵的悲剧。可怜这些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纵使求到昔日故旧地头上别人也是不理不睬。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在这人人自危的节骨眼上。这一条格言被贯彻得淋漓尽致。

虽然于公于S都不能拒绝太平公主的要求但是凌波自有自己的行事准则。要是她敢大摇大摆地去和韦后上官婉儿分说相王李旦决不可能参与李重俊地谋逆那么她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若是没有韦后的授意谁吃饱了撑着敢陷害当今天子硕果仅存的弟弟?她能做的顶多也就是旁敲侧击探听些虚实同时帮着李隆基那个家伙把上次的某些痕迹扫G净。

大书房中。凌波一面漫不经心地浏览着陈珞从李重俊地家里顺手牵羊带出来的机密要件一面听武宇和武宙汇报着扫尾工作的进展不时点点头。一来当初那家伙和裴愿是夜里熟门熟路从后门溜进来的没惊动大多数仆人;二来那一夜李重俊直奔她那书房。动静虽然不小但知道某人在她这里地人只在极少数。确认这一工作已经顺利完成她便示意武宇和武宙暂时退下。

然而当她再次把目光投到手中的一封信笺匆匆浏览了其中内容时却忽然脸Se大变地站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重俊有野心也有一定的手段可是。他居然曾经备下这样的后手。他竟然曾经S通了这样一个了不得的nv人!

尽管一场兵谏在中宫含凉殿内外都留下了诸多丑陋的痕迹但韦后根基稳固大权在握只是一声令下不消十J天的工夫这含凉殿内外就焕然一新照旧是富丽堂皇。这里虽则是内宫如今进进出出的却是官员多于妃嫔其中一多半都是昔日武三思地党羽。这风波一过。便思量着要拜倒在韦后那石榴裙下。由于这个缘故侍奉韦后地两位尚宫柴淑贤和贺娄闰娘自然是炙手可热。

凌波赶到含凉殿的时候。恰逢贺娄闰娘送宗楚客出来。她眼睛尖看到宗楚客下台阶的时候微微躬身趁着贺娄闰娘伸手搀扶的时候不动声Se地将某样东西塞在了那位尚宫手中当下心中便冷笑了一声。见宗楚客下来她本想侧身让路谁知那位相貌堂堂的宗尚书大人竟然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笑容可掬地含笑点头。

“那一夜动乱我在太极殿遥遥望见你被李重俊那厮挟持也为之担心了好一阵子所幸十七娘你福大命大。梁王虽说去世了但将来你若是有事尽可来找我毕竟我也算是你的表叔。”

人家连表叔这一层关系也搬出来了凌波惟有道谢了一声。等到宗楚客施施然从身旁走过她便转头望了望那背影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要说宗楚客还确实是她的表叔人家是则天大圣皇后堂姐的儿子这一层亲戚关系货真价实摆在那里。可这家伙堂堂正正出入含凉殿其中总有隐情。他可比武三思长得白净英伟莫非是填补了某人死后地空白?

带着这一抹恍然大悟她拾级而上看到仍然伫立在那里地贺娄闰娘便笑YY打了声招呼临进含凉殿前却转过头又笑了笑:“前时安乐公主早就看出李重俊怀有叛逆之心所以让我找了个人安cha在李重俊身边这回也拿到不少东宫机密文书。皇后这些天忙着大事未必有空看这个改日我送来给贺娄姑姑先瞧瞧。”

和出身豪族的柴淑贤相比贺娄闰娘地姓氏并不显赫在柴淑贤面前便往往矮上一截可对外却趾高气昂最是两面三刀媚上傲下。当初她看凌波不曾显达的时候也是ai理不理及至安乐公主和她J好这才多了J分虚伪的客气。此时此刻听到机密文书四个字她只觉得心中一紧瞧见凌波已经迈进了含凉殿大门咬咬牙便追了上去。“县主留步!”

当身后传来这么一句叫唤时凌波便完全确认了那份信函的真实X遂打点了一下脸上表情带着那么一丝讶异转过身。见贺娄闰娘满脸堆笑就连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殷勤地上来搀扶她的胳膊她也就听之任之淡然等着对方开腔。

“县主最是聪颖皇后和安乐公主往日就称赞不断现如今我看看果然是如此。”贺娄闰娘一面说一面朝四下里打了个凶狠的眼Se见宫人内侍纷纷退避这才安心了些遂拐弯抹角地试探道“县主若是早安cha了人怎么会不曾及时递出消息来?”

“别提了李重俊事到临头倒是有急智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他东宫那些文官全都给他以喝酒的名义扣在家里了。”

凌波故作忿忿然见贺娄闰娘也是露出了一幅咬牙切齿的表情不由得暗叹姜还是老的辣除了刚刚的急躁之外一点马脚都不露。于是略一沉Y她便打消了原先的打算一路上顾左右而言他再不提这话茬。

然而眼看要到韦后内殿的时候贺娄闰娘忽然说有要紧事和凌波分说愣是把她拖到了另一间房里。一进门把门一关她心下稍安把凌波按着坐下便咬牙切齿地说:“有一件事我早就想和县主说了那郑家母nv不过是罪余之人皇后仁厚赦免了她们的罪行她们却不知好歹欺上瞒下背地里也不知道做了多少龌龊事甚至还在皇后面前J次三番地诋毁县主我早就看不过去了。不但如此我还瞧见那郑盈盈打扮得狐媚H人和李重俊说过好些话或许有暗中传递信息过去也不一定。”

尽管对郑家母nv并不怎么待见但郑盈盈上次好歹给她递过消息第五英儿的清心符咒也确实还算管用昔日那一点芥蒂凌波早就扔到九霄云外了。然而贺娄闰娘既然旧事重提她也就顺势皱起眉头露出了鄙薄之Se却没有出言附和。

末了她才轻叹一声道:“贺娄姑姑就是说这个?横竖有贺娄姑姑和柴姑姑镇场子谅她们也不敢胡作非为。她们都是皇后身边的人我就算不喜欢也不好多说什么。至于她们是否勾连李重俊这没凭没证的怎么能作准?”

碰了这么个不软不Y的钉子贺娄闰娘顿时有些讪讪的。她平素看凌波年轻虽说在韦后上官婉儿安乐公主面前得宠但感觉就是善于奉承嘴P子伶俐罢了谁知道真正打起J道来竟是那么难对付。想到自己的命根子很可能就在对方手心里攥着她不禁愈惊惧慌张可这事情万一只是人家诈她一诈她倘若求恳岂不是不打自招?

一向自负的她头一次感到彷徨无措正懊悔着居然会错估了形势听了李重俊的蛊H耳边骤然又传来了一个声音:“贺娄姑姑一向都是皇后的心腹难免有忌恨的人难免有人假借你的名义笔迹G些什么可这些就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皇后更不会相信。如今李重俊人都死了有些事情该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好了倒是我有事情要求贺娄姑姑帮忙。”

这话说得婉转妥贴即便贺娄闰娘心中本扎了根刺这时候也觉得那伤口不怎么疼了。而凌波先出口说帮忙无疑更让她觉得这丫头讨人喜欢盘算P刻便满口应承了下来:“县主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帮的决不推三阻四。”

一刻钟之后两个笑意盈盈的人便从房间里头转了出来。一个了却了一桩任务一个则是放下了一桩心事恰恰是双赢的好局。

第一百七十章 风云再起

人在危境下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因此从朝堂到民间都在津津乐道于皇帝李显在玄武门楼上冲羽林军千骑吼出的那段话。虽也有人背地里嘀咕那是否出于上官婉儿抑或是其他nv人的授意但朝臣们更愿意相信那是皇帝的英明神武。于是当这一场由东宫太子掀起的叛乱真正结束之后大唐至高无上的皇帝和皇后陛下又得到了新的尊号。

应天神龙皇帝顺天翊圣皇后。

除此之外那座被当成最后堡垒的玄武门楼也受到了深厚的优待。玄武门被改名为神武门以彰显皇帝李显的英明神武;玄武门楼被改名为制胜楼以纪念李显一声吼千骑齐倒戈的壮丽景象。在百官的称颂声中得意洋洋的李显完全忘记了之前被儿子B得山穷水尽的窘境完全忘记了儿子的级仍然在丹凤门前高悬完全忘记了那大明宫血流成河的惨剧。

那一刻他感到了比登上帝位更华美的风光——作为皇帝还有什么比被人当作圣明天子更值得自豪的?

然而在李显的意气风之下旷日持久的株连仍在继续倒是原本作为叛乱主力军的羽林军千骑风平L静。一来是李显金口玉言地说过只要倒戈就不算叛逆;二来是羽林军那些郎将中郎将将军之类的高级军官都被杀得差不多了谁也没心思和小卒子过不去。至于陈玄礼葛福顺等等“侥幸”不曾完全卷入叛乱的军官则是早早上书请罪再加上又有将功补过的功劳所以这事情也就轻轻揭过了。

抄家灭门的风C在长安盛行一时兴庆坊却是少有得以幸免的J座里坊之一因为这里除了住着相王李旦五个有职无权的儿子并没有其他权贵在这场风波中竟是毫无伤。然而。水面上古井无波水面下却是暗流汹涌。位于兴庆坊右町的临淄郡王第大门紧闭侧门和后门常有人进出。这一天书房中地坐垫上便是盘膝坐着好些人。

“郡王武三思已死。宗楚客一心想着取武三思权位而代之冉祖庸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人构陷相王要是再这么下去陛下非得动心不可!”

“不错武三思死了又冒出一个宗楚客早知如此不若我等借着太子谋反的机会把武氏余党杀光了还来得痛快!”

“羽林军左右大将军如今都已经空了下来。刘景仁又不是个管事的材料。万一来了苛刻的上司我等千骑本就背负了叛逆之名到时候岂不是任人鱼R?”

听到四周传来了七嘴八舌的声音看着那一张张愤慨地脸李隆基不由叹了一口气。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原本希望李重俊能看清形势先把那些党附武三思的家伙都杀了谁知道这位太子舍本逐末居然会跑到凌波的平康坊去。实在是竖子不足与谋。如今朝局重新稳固再谈这些已经是没用了。所幸那些构陷他父亲李旦的人不知道他那一夜也在风口L尖上飘荡。否则事情就更糟糕了。

“父王为人宽厚恭谨除了那些J徒之外百官对此事都不会撒手不管料想应该是有惊无险。”

口中说着有惊无险他的心中却极其难安。想到那天告知了李重俊的死以及头颅高悬丹凤门前旗杆李旦那种震惊铁青的脸Se他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他兴许不应该瞒着父亲之前的事。要是父亲知道李重俊曾经对凌波意图不轨。只怕此时也会好受一些。如今李旦犯了心悸地老mao病卧病在床。若是知道还有人用那种子虚乌有地罪名构陷只怕是更加不好受。

“郡王容我说一句。前太子李重俊造反固然是叛逆但也可以说是被B得走投无路这才会出此下策。陛下今日可以枭亲生儿子的级祭奠武家父子明日安知不会杀亲弟以取悦皇后……”

“够了!”李隆基B然Se变站起身来面沉如水地瞪着口无遮拦的葛福顺“陛下岂可容你如此指摘?”其他J个人不似葛福顺这么莽撞当下连忙欠身称是。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叩门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书房中的人都吓了一跳而李隆基更是皱起了眉头。他亲自来到门前沉声问道:“什么事?”

“郡王凌公子来了。”

李隆基这才舒展了眉头本想吩咐把人先带到另一边的书房等一等但转念一想陈玄礼和葛福顺都曾经见过她便改口吩咐道:“直接把人请进来以后不管他什么时候来都照此办理。”

转过身见室内众人神情各异裴愿赫然是喜不自胜他不由得莞尔一笑轻描淡写地解释道:“除了李果毅其他人都见过这一位算来是老熟人我也就不避忌大家了。”

“你李三郎一个谋划我就得担惊受怕这一回差点磨破了嘴P子跑断了腿这岂是一句老熟人就能搪塞过去的?”

凌波推门而入冷冷丢下了一句话。现这书房中除了裴愿还有好J个其他人她这才醒悟到自己的抱怨太急了些遂朝李隆基投去了嗔怒地一睹——这家伙生怕人家不知道她脚踏两只船还是怎么的这会儿这里可是坐着羽林军千骑硕果仅存地三个果毅!

虽则来人一身男装打扮但李仙凫细细这么一瞧还是认出那是现如今最炙手可热的永年县主不由暗叹这临淄郡王李隆基果然是神通广大。而陈玄礼和葛福顺J换了一个眼Se同时证实了心中的判断——李隆基那一夜出现在平康坊永年县主第后来又没来由地让葛福顺帮忙找人果然表示两人之间关系密切——当然这种密切究竟是政治上的联盟还是别的那就不好说了。

凌波对陈玄礼三人微微颔便毫无顾忌地在裴愿身侧的一个坐垫上坐下开门见山地道:“相王的事情各位暂且不必C心了虽则宗楚客命人反复构陷但一来陛下惦记着相王的让国之功和兄弟友ai之义二来朝中又有大臣千方百计地上书劝阻总之这件事是按下去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在场除了裴愿全都是人精——别看陈玄礼等人都是武人但能在羽林军中官居果毅自然不会是蠢笨地人——谁都知道韦后等人把相王李旦视作为眼中钉R中刺决不会轻易放过这大好时机。一句轻飘飘地“按下去了”也不知道背后花费了多少苦功。当下李隆基这个为人子的便冲着凌波深深一躬身。

“大恩不言谢我在此谢过十七娘地费心了。”

凌波盘算了半晌还是决定隐瞒这也是太平公主的托付。要是让这帮兵油子知道明白她同时还勾搭着太平公主还不知道人家怎么看她。她站起身漫不经心地还了一礼旋即笑道:“我还想三哥那个总管对我遮遮掩掩说话不尽不实的原来是有要紧客人在。趁着各位都在我也有一件事要预先知会一声。羽林千骑此次救驾有功陛下预备增千骑为万骑只是仓促之间难以从各地折冲都尉府调人所以会先从左右羽林中挑选骁勇之士补入其中。各位这果毅都尉很快就要名副其实了。”

果毅在军中也算是五品高官而千骑果毅随侍天子左右原本更是炙手可热只不过因为当今天子并不喜游猎千骑之中总共千人果毅却有好些要说实权其实还不如各折冲都尉府的果毅都尉。所以听说千骑将增为万骑葛福顺固然惊呼一声喜形于Se就连陈玄礼李仙凫这两个稳重的也是露出了笑容。

这时候倒是始终一声不吭的裴愿开口问了一声:“这若是千骑增为万骑那空缺的大将军将军等职是否也已经定了递补的人选?”

一语惊醒梦中人刚刚还在盘算自己有多少兵权的葛福顺三人顿时恍然大悟喜悦的脸Se一下子僵在了脸上。李隆基早料到事情不会那么顺遂看了裴愿一眼这才沉声问道:“十七娘究竟是怎么个章程你就直说吧。”

“我在紫宸殿恰好看到了已经拟好的诏旨。以皇后侄儿韦播为长安令以韦为卫尉卿以韦灌为左千牛中郎将至于羽林则是暂时仍归刘景仁统属毕竟他先头立了大功总不能把立功的人撤换下来。”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李隆基随即语气一肃“虽然陛下不信相王参与谋逆但因为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蛊H所以三哥你们J兄弟大约不能在长安城多呆了。早则今年年底迟则明年年初只怕是要出长安任职。”

这样一个消息对在场的每个人来说都无疑是当头一B裴愿原本想开口说什么但腰上软R被凌波狠狠掐了一下不明所以的他只得把话头吞了下去。凌波悄悄收回了手环视众人一眼又道出了一句语破天惊的话。

“魏老相公的儿子尸骨未寒可他今天又被人弹劾了。他自从陛下复位为相以来已经一再收敛了锋芒却还是招人忌恨。所以说如今这风口L尖上留在长安城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书房中顿时鸦雀无声不同于那J个武将的若有所思李隆基却是眼睛大亮心中更是又冒出了一个主意。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雷厉风行的准婆婆

这位就是裴愿的继母!

凌波瞧着那张美艳绝L的脸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那种火辣奔放的X格确实像是一位牧族公主可是她怎么看都觉得对方年轻得很倘若裴愿不说那是他的娘亲连同刚刚那亲昵的动作她还差点把人家当成是裴愿的情人。就在这时候她的耳边又传来了裴愿的声音。

“娘她就是小凌。”

“哟这就是愿儿你一直念叨的心上人?”

那美艳nv子登时露出了惊喜J加的表情丢下裴愿便兴冲冲地走到凌波面前。她比凌波高出了大半个头这居高临下打量了一会竟是忽然出手在凌波的面颊上轻轻掐了一记:“怪不得愿儿看不上尼娅这庭州方圆J百里大约没人能比得上你的心上人。我还怕你这憨厚脾气在中原吃亏想不到你居然拐骗了这么一个大美人回来!”

她的汉语极其流利爽利地说了这么一大通话便笑YY地从腰中解下一把镶金嵌玉的弯刀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凌波手中:“这把刀算是我阿史那伊娜给你的见面礼。愿儿虽然不是我生的可我一直都把他当作亲生儿子看待以后我就把他J给你了。”

拿着那把沉甸甸的弯刀再听到这么一句再明白不过的话凌波只觉得浑身燥热一张脸更是涨得通红。此时四周围拢来的人唯恐天下不乱纷纷出了震天的叫好声更有熟人围到裴愿身边连声恭喜七嘴八舌喧哗声不断。

终于阿史那伊娜看到四周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便可能演变成S乱。遂高高举手拍了J下巴掌:“都散了散了!改日我家愿儿娶Q的时候自然会请大家来痛饮现在别惊跑了我阿史那伊娜的媳F!”

有了这么一句话人群很快一哄而散街道上渐渐恢复了早先的畅通。::jnzita-君*子*堂::平白无故经历了这么一场围观事件凌波只觉得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恼怒又是焦躁竟是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等骑上马随阿史那伊娜回家那一阵阵风迎面扑来地时候她方才觉得渐渐安定了下来。比起心思深重的裴先裴愿这位继母X情直爽倒是很好打J道的人。

庭州和中原长安洛Y这种里坊森严的大城不同店铺和民居散在城中。并没有高大的坊墙隔开。城中的房子各式各样风格不一来往的行人也是打扮各异四处都充斥着一G浓浓地异域之风。

踏进裴家大门之后凌波看到的仆役中十个里头至少有九个是异族人。就连吃饭时那些菜肴也多半是牛羊R一类。她起初还不惯那R的腥膻但品出了其中鲜美再加上一路上嚼G粮着实是厌了也就渐渐放开了胃口。

阿史那伊娜作为nv主人一面兴高采烈地招待这位不一般的客人一面也在打量着对方。虽说她从来没有踏足过中原但丈夫是地地道道的世家子弟因此丈夫都说这一位县主尊贵得很那想必是没错的。她是西突厥摄舍提暾部地公主。可她的父亲不过是西突厥十部之一的领旗下号称万帐其实能骑S能打仗的也就不过J千人。怎么能和富有天下地大唐相提并论?

齐大非偶之类的话她听丈夫念叨过好J次隐约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可是既然裴愿喜欢别人拦着又有什么用?此时她看着那个巧笑嫣然的少nv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当年看上裴先的情形嘴角的笑容不由加深了。

“小凌这葡萄酒不是宫中酿造的那种后劲大。你一路奔波得少喝一点君::子::堂::::”

“对了。你好好歇息一晚上明天我带你去天山脚下看雪山骑马!”

“还有。你不是喜欢羌笛吗?这里有一个老牧民吹的羌笛很好听到时候……”

凌波还是第一次觉裴愿居然是这么罗嗦的一个人眼见阿史那伊娜饶有兴致满脸笑容地端详着她她不好像平常那样耳提面命让这愣小子闭嘴于是便不顾裴愿地劝阻赌气喝了三大碗冰冰凉凉的葡萄酒。起初她还觉得消解了心中燥热不料想没过多久那G热力一下子在五脏六腑散了开来脑袋也变得有些昏昏沉沉最后不由自主地一头栽倒了下去。

阿史那伊娜这才站起身来看见凌波满脸红扑扑地枕在了裴愿的大腿上她忍不住在继子地肩膀上拍打了两下:“愿儿你真是好福气!她不但漂亮而且X情也好我在庭州看到过那么多中原nv子没有人比得上她一根小指头!甭管你爹是否同意到时候我一定帮你!对了今晚就让她住在你那里?”

“不不不!”裴愿这时候才慌了手脚见继母露出了戏谑的表情他更是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和小凌还没有……还没有……总之不是娘你想的那样!”

对于这种拙劣的辩白阿史那伊娜冷不丁笑出了声。当年她之所以嫁给裴先一多半是因为丈夫能文能武相貌堂堂还有一小半却是因为这个只有八岁就敢徒手搏狼的孩子。如今裴愿长那么大了本事见长脾气X格却还是老模样真真让人好笑。

“行了行了不过是逗你一句看你那副紧张的样子!”看裴愿那张窘迫的脸她又扑嗤笑了一声没好气地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记“真不知道她看上了你什么一点都不机灵和你爹当年差远了!”

裴愿闻言却也不恼亲自把凌波打横抱起送到房间里安置好了这才回转到了厅堂。瞧见继母不见踪影他心中奇怪便随手招来一个侍nv询问了一句。

“阿史那夫人出城去了。”那侍nv瞧见裴愿满头大汗的模样本能地想笑好容易才Y生生止住了“阿史那夫人说要趁着少爷回庭州这段时日把您地婚事给办了所以回摄舍提暾部求见可汗了。她还罗列了一张单子让人去采买东西还为那位凌姑娘备了好些衣裳……”

那侍nv还要再说裴愿却是无心再听下去一转身飞也似地冲了出去。等他来到门口却只见阿史那伊娜已经上了那匹大红马一挥马鞭飞驰出去老远根本不理会他地叫声。他有心想骑马追上去但想到继母素来说风就是雨的X情不得不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地主意只能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这要是真的把他那位外公给惊动了过来整个庭州必定要闹腾一番就是北庭都护府也会被惊动。到了那时候若是有人得知了凌波的身份那可如何是好?他这次回庭州虽说有S心但可是有“公务”的!

这一夜凌波在异域他乡睡得极其安稳甚至连从来不曾入梦的父母也破天荒在她的梦中露了面。母亲一如既往地对她温婉地笑着父亲也还是那副唠唠叨叨的德行说着什么老老实实做人安安分分嫁人。尽管明知道那是梦境她却依旧沉浸其中直到最终一G莫名的大力将她推出了那个美好的梦境她方才睁开了眼睛。

“你可是醒了!”

瞧见阿史那伊娜笑YY地站在面前凌波慌忙一骨碌坐起身来讪讪地叫了一声阿史那夫人。

“都是一家人了还叫什么阿史那夫人?虽然你和愿儿还没有成亲但你要是愿意叫我一声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见凌波的脸刷地一下红了阿史那伊娜这才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不然就按照你们大唐的习惯叫我一声伯母也行。”

凌波素来只是取笑别人今儿个轮到自己头上这尴尬劲就别提了好半天方才憋出来一声伯母。然而就是这么一声她就只见阿史那伊娜露出了满脸Y光灿烂的笑容随即拍了拍巴掌。不消一会儿外头就进来了两个侍nv。一个捧着脸盆手巾一个则是捧着一套衣F。仅仅瞅了一眼她也能看出那不是中原F饰。

“到了庭州就别穿男装了换上这一套衣F别人决计认不出你来。”阿史那伊娜不由分说地把衣F往凌波面前一推又自顾自地说道“愿儿不是说要带你去天山脚下骑马看雪山么?那里就是我们摄舍提暾部的牧场你一身中原打扮也不方便。上次愿儿回庭州我就已经照着他所说你的身材准备了好J套想不到终于给用上了。”

面对这么一个雷厉风行的准婆婆凌波压根找不到拒绝的余地只能任由两个侍nv折腾着给换了衣F其间阿史那伊娜那种火辣辣的目光颇让她吃不消。当她穿着天蓝Se大襟袍子蹬着绣花靴戴着小花帽走出房门时看见的就是裴愿那张目瞪口呆的脸。

“小凌你这是……”

凌波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却没法说这都是你娘给折腾的。满身别扭地跟着裴愿去前边填肚子她自然不曾注意跟在后头满脸笑意的阿史那伊娜还有那些张头探脑的侍nv们。

“阿史那夫人少爷真是好眼光!”

阿史那伊娜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耸耸肩笑了一声:“尼娅号称天山第一美人如今这称号要换人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西边打仗东边歌

自从御驾回銮长安城渐渐又恢复了往昔的帝都气象朱雀大街和春明大街这两条横贯长安城东西的大街上处处可见遍T绫罗绸缎的富贵子弟处处可见金银装饰的马车处处可见跨腰刀乘骏马的游侠儿。百姓的生活虽然比昔日nv皇在世的时候并无改善但既然迎回了天子他们的脸上也就多了J分欢笑。而富商们则是大量涌进了长安东西两市香料珠宝绸缎等等的价格都抬了好J成。

所以乍听得西边打仗的消息人们都没有多大在意想着无非就是跳梁小丑寇边大唐兵将无数还会怕一个小小部落不成?于是歌照唱舞照跳酒照喝华丽的太平盛世之辞依旧在坊间流传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气象。

这一天长安金光门便迎来了一拨浩浩荡荡的队伍。瞧见那辆华贵的白铜饰犊车再看看那些赫然羽林军装饰的护卫那军官陡然醒悟到那是何许人也慌忙上去鞍前马后地忙碌。等他办完入城手续把这一行人送上春明大街谁知道那车帘紧闭的马车忽然拉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张动人的脸庞来。

“我听说西边突骑施酋长自立为可汗长安这边可有什么动静么?”

那军官不过是一个看守金光门的队正万万没想到这金枝玉叶会询问自己这个愣了老半天方才傻呆呆地挠了挠头道:“某只是听说宗尚书和J个其他官员吵得厉害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不过西边还有那么多军队就算要打也不会打到长安来。”

凌波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放下车帘便示意起程不觉唉声叹气。要说她对于军事一窍不通要不是因为裴家从庭州直至中原的消息传递极快要不是因为庭州距离西域四镇没多远。她也不会重视这西边的动静。就这么短短两三个月娑葛大军已经攻陷了焉耆、疏勒、拨换、安西西域四镇之间通路全被阻截连庭州乃至河西都大受震动。s君s子s堂sss

“小姐别叹气了。”尽管在原州当了大半年地替身但担惊受怕的日子既然已经结束朱颜也就丢下了起先那些懊恼“朝廷那么大。难道这种事情还要小姐一个nv子C心不成?再说了裴公子也说过庭州距离安西四镇还远况且阿史那夫人既然是摄舍提暾部可汗的nv儿那位可汗总会护着裴家。”

凌波此时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没去庭州之前她也是和大多数中原人一样以为西边满地都是可汗。在那边转了一圈她才知道西突厥十姓之间冲突重重那十个部族的酋长谁都想做可汗但真正地可汗就这么一个。就比如裴愿那位外公。论手底下的实力在西突厥所有部族中可以排得进前五。但比起那个娑葛就风头不对直接投奔了人家都有可能。

“唉!”

想起了赶在自己之前先行进城的裴愿她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YX——如果留在庭州。面对的就是即将到来的明刀明枪的战争;而到了长安面对的就是杀人不见血地暗箭。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幸福果真是一点都不错!

她正这么想着谁知道马车忽然一个疾停她一个收势不及一个趔趄险些从座位上摔了下来。气急败坏的她不由得冲外头喝问道:“怎么回事?”

那车夫尚来不及回答另一个清亮的声音便穿透车帘传了进来:“十七娘你可是回来了!”

凌波微微一怔。旋即慌忙掀开了车帘。果然。那骏马上紫衫金冠作男装打扮的可不是安乐公主?此次她借着休养的名义离开长安城长达**个月如今再见到这位天之娇nv。她赫然现丧夫的安乐公主不但不曾消瘦眉梢眼角反而荡漾着幸福的红光那种成熟的风韵扑面而来人竟是更丰腴了。

“我才刚进城就撞见了公主这还真是有缘!”

见凌波要下车安乐公主却摆了摆手随即喜气洋洋地说:“十七娘你回来得正好恰恰赶上了我地大婚。^^君子堂^^十天之后就是大婚之日父皇已经召来了太子宾客武攸绪那是你的叔父若有闲你也可去见见。今晚我置宴替你接风这会儿还要去参禅先走了!”

眼看安乐公主回头一摆手就带着大批扈从呼啸而去凌波便缩回了马车中思量P刻便冷笑了一声。倘若武三思武崇训父子在九泉之下知道安乐公主这么快就要再嫁当初会不会收敛一二?人贵有自知之明武三思若是稍稍收敛些锋芒不要那么急功近利只怕也不会这么快丢了X命。

尽管阔别将近一年但平康坊那座豪宅还是一如从前楚南忙碌着安顿跟随凌波前去“原州”地一应随从又将赏钱放给随行的所有羽林军卫士忙得不可开J。陈莞却跟着凌波进了书房开始事无巨细地汇报这J个月的种种情况。从长安城诸达官显贵的一举一动到宫中地各种迹象再到尚在潞州当别驾的李隆基这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

“难为你一桩桩一件件记得清清楚楚。”凌波支着下巴端详着陈莞那张日渐娇艳的脸笑YY地打趣道“你如今出落得和芙蓉似的这家里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难道就没有人对你动什么歪心思?”

历练这么多年陈莞自是不在乎这种程度的调笑但面上仍是微微一红。不等凌波追问下去她便急急忙忙地改口道:“我刚刚还忘了一件大事上官昭容如今已经搬出了大明宫长安殿移居到了群贤坊居住据说……据说崔家兄弟常常进出。”

一听到崔这个名字。凌波的脸Se立刻黑得和焦炭似的颇有一种想杀人地冲动。

“之前上官昭容造群贤坊那座宅第地时候就说是方便陛下游玩。所以第成之后。陛下和皇后曾经召集百官多次游幸诗会也开了好J次。崔家兄弟都是文采华丽的才子J次诗会胜出上官昭容自然就注意到了他们。因为梁王过世崔原本已经不若往日得意但由于上官昭容庇护因此不但不曾贬官反而更进一级。如今已经是中书侍郎了进进出出俨然以昭容门人自居。”

居然又是崔!她实在就想不明白了崔虽然是一个相貌堂堂地美男子而且也确实是一肚子Y谋诡计可上官婉儿什么好男人没见过怎么会偏偏看上这么一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想到当初被人头一次B婚地事凌波只觉得人愈烦躁G脆示意陈莞不必再说下去。入房间沐浴之后她换上了时下长安城贵F中最流行的百鸟长裙和石榴红罗衫。随意选了J件头面饰又在外头裹上了厚厚的裘衣。

陈莞见着主子这么一幅要出门的打扮。略一思忖便猜到了她的目的地连忙让人备好了马车。果然她一跟上马车就听凌波说去群贤坊。心中不由暗叹外头传闻丝毫不假——说来上官婉儿她也见过J次笑得温婉实质却万分高傲不过因为ai屋及乌方才多瞧了她J眼。按理说凌波受教于上官婉儿也应该是一个脾气可偏偏是形似神不似平时和她说话时从来就是没大没小的。

亏得如此否则她这奴婢生涯怎能比昔日大家千金的时候更自由更惬意?

群贤坊上官昭容第是大唐第一座妃嫔营建地外宅。比之大明宫长安殿的朴素来。这里完全是另一幅光景。内中穿池为沼叠石为岩。穷极雕饰竟是比那些王公贵族的宅第更加富丽堂皇。凌波刚刚下了马车便有两个遍身绫罗绸缎的仆役迎了上来左边的那人张口就想问名却被右边那个一把拽住。

“昭容刚得到消息原打算去平康坊县主倒是来得快!”

凌波盯着两人那锦衣华F再想想上官婉儿最初的低调好容易才压下了叹气的冲动。随手打赏了两个门子她便径直进了大门穿廊走院足足行了一刻钟她方才看到了花园中搀扶着沛国夫人郑氏的上官婉儿连忙加紧步子上得前去。

“十七娘真是来得快!”上官婉儿打量着凌波那张脸笑意盈盈地打趣道“刚刚安乐公主使人来报信说你已经到了长安我正打算去看你谁知道你的脚却是快!娘也正念叨着你呢说是你亲手做地玉带羹好吃你一走就没人做了。”

见满头银的郑氏和含笑看着自己凌波连忙上前行礼陪着郑氏说了J句闲话少不得说了些外边地风光。不久见郑氏有些倦了她便和上官婉儿将郑氏送进房安歇等掩上门出来她不由得问道:“看老夫人的情形似乎……”

“太医说娘的身T早年亏损太多如今就算竭力调养也是过一年少一年。”上官婉儿的脸上露出了J许黯然但很快便换上了一幅欣W地表情“你可算是回来了要不是你常常有信送回来只怕别人就要把你给忘了!这次安乐公主大婚连同你叔父武攸绪在内武家人已经会齐了。武家如今也有好J位千金都已经长成出落得亭亭玉立比起你当年也不逊多让。”

凌波对于武家人向来兴趣不大连忙岔开了这话题。然而她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崔字便被上官婉儿堵住了话头。

“崔家博陵望族崔又是才华横溢的才子我不过赏识他的才学你不要听别人胡说八道。”

口中这么说上官婉儿的双颊却是露出了J许娇艳的红Se。然而在熟识她的凌波看来这话语却是明显的言不由衷。想当初上官婉儿S通武三思的事情从不避忌她现如今却这般光景岂不是更显其中有S?

第一百七十八章 “无忧无虑”的日子

比起昔日嫁给武崇训安乐公主再嫁武延秀的排场何止平添一倍。下降当日韦后借出了皇后仪仗皇帝李显高兴之余派出了羽林军上千随行护卫然后帝后两人亲临安福门观瞻以雍州长史窦怀贞为礼会使弘士为傧。而安国相王李旦尽管刚刚从一场“旷日持久的风寒”中解脱出来仍是“义无反顾”地为这位侄nv障车。宫中颁赐的金帛以及百官送的贺礼数以亿万计沿途观看这一胜景的百姓望见那华丽的景象全都想起了昔日那一场华丽的婚景。

“想当初太平公主出嫁的时候以万年县为婚馆那大门太过狭窄不能容翟车天后一道旨令官府竟然毁了城墙让太平公主的车驾通过。可惜就是那样的门第那样盛大的婚事最后驸马薛绍还不是被活活饿死在狱中?”

站在凌波的身后云娘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心中颇有些怅惘。那个nv皇天下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可如今却有更多的人不满于后宫凤位全都将目光瞄准了至高无上的皇帝御座。倘若她侍奉的那位仍然在世不知道是会觉得好笑还是会欣喜于自己开创了一个时代?

芳若此时见到那奢华壮丽的扈从队伍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当今皇后和那位nv皇可不同。nv皇再宠ai太平公主尚不许公主cha手政事;当今皇后却是偏宠安乐公主恨不得把天下都一起给了她。当初太平公主下嫁的时候天后可不曾出借皇后仪仗。”

听到这一左一右文武二弼的感慨。凌波却只是微微一笑。安乐公主固然是骄奢Y逸可不但不亏欠她分毫。反而多次助她。她并不是什么道德高尚地圣人。即便无论官员还是百姓都不喜欢安乐公主可她却没资格说人家的不是。看看四周那些满面有与荣焉地武家人她不由得想到了那位仿佛和长安这个富贵乡格格不入地武攸绪。

武攸绪久居嵩山此次被征召回朝的时候。^^君^^子^^堂^^^^^^李显原本拟定用尊礼谁知这一位在两仪殿上表现得和寻常臣子无异让礼仪官慌了手脚。而她随其他武家人去拜谒的时候武攸绪却都是只叙亲情不论其他她原本不耐烦想先走后来想到某个李三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鬼使神差地落在了最后悄悄问了那一句盛极而衰。然而武攸绪却只是用平静得令人心悸地目光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又伫立了P刻。凌波忽然懒洋洋地说:“回去吧热闹也是明天。安乐公主今夜大喜怎么也没空敷衍这么多人的。”

云娘和芳若看惯了大场面对于公主下降并没有多大兴趣今天还是Y被凌波拉出来的。正主儿起意要走她们自然千肯万肯二话不说就跟着凌波走了。她们三人这么一走代表武攸暨和安乐公主前来的武崇敏略一思忖。也悄悄离开了。此后。剩下的武家人却不敢随便散去等到了月上树梢也不见那一对新人。方才悻悻而去。

这一日大婚的奢华豪阔暂且不提翌日兴头上地李显甚至不顾大臣劝阻大赦天下拜武延秀为太常卿兼右卫将军。又过了一日这位天子大宴群臣于两仪殿命安乐公主出拜公卿。然而如今朝中直臣大多已去又有谁敢受安乐公主这一拜?于是面对那个打扮得犹如神妃仙子般的金枝玉叶众人无不是伏地稽而已。

大婚之后的安乐公主自是心满意足再加上凌波已经回来她那公主府的大小事务索X都J了出去自己只和武延秀以及一众美少年在金城坊宅第中饮酒作乐正是闭门家中坐钱财天上来好不惬意逍遥。

醴泉坊地安乐公主府和金城坊的安乐公主第隔开一条大街却是成日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原因很简单这里便是安乐公主敕封斜封官的地方。\\以往他们J上钱去十天半个月都未必有回复如今却是一手给钱一手封墨敕于是皆大欢喜。唯一可惜的是那位代安乐公主盖印管事的永年县主放话出来一个月只封三十人。

这一日正是十二月二十九凌波照旧坐镇安乐公主府。亲自在最后一张墨敕上盖了公主金印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担心安乐公主放官太滥太多她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话说回来那位只会挥霍不管产业的公主也不知道让底下人中饱S囊了多少要不是她话说不管那些只怕暗恨她的人更多了。

“安乐公主连公主金印都J给你了这撒手掌柜当得还真是轻松愉快!”

云娘瞥了一眼桌案上堆得老高地墨敕再想想长安城中对太平公主地好评如C忍不住嘲讽了一句。见凌波仿佛没听见她G脆又在那肩头上轻轻拍了两下:“十七娘不是我罗嗦你那个未婚夫韦运死了你不能就此丢开了婚姻大事。既然陛下能赦裴氏一门回乡你不若再通过安乐公主动动脑筋只要裴愿有出身有官爵……”

“陛下能赦裴氏那是因为相王用了老大的心力姑姑没看见之后陛下两三个月都没给相王好脸Se么?”凌波打断了云娘地话站起身很没有姿态地伸了个懒腰“你别看安乐公主什么都不管可事关利害她还不至于不明白。云姑姑你就不用C心了如今满长安城的人都知道我命Y克死了父母又克死了未婚夫除非那些人家为求富贵不顾X命否则没人会再打我的主意。”

云娘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却现人已经出了书房不禁晒然一笑。她一向X子清冷。什么时候这么管闲事了?

公主金印在手凌波还不至于大公无S只为人家办事。于是。她从庭州悄无声息带回来的那三个羽林军旧将。又回到了新整编地羽林万骑之中。恰逢西边仗打得如火如荼她某天借着安乐公主的名义在宗楚客面前随口那么一提北庭都护刘宛志便轻轻巧巧挪了个地方。然而从宗楚客那里得到地另一个消息。却让她暂时放心了西域那边地情况。

虽说大唐起初用兵不利但后来好歹是扭转了战局那位起兵的突骑施酋长娑葛似乎也没有一直把仗打到底的意思上奏的书信中都有些松动。而这档子事是由于宗楚客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引起地如今看情势不妙索X准备册封那娑葛为西突厥十姓可汗。如此一来。打仗一直打到庭州的可能X也就不大了。

十二月三十是各家各户守岁的日子然而兴致大的李显在朝会时忽然了一道敕令召中书、门下与学士、诸王、驸马入阁守岁。这种场合原本没有凌波的份。可H昏时分韦后便派了车来接她她只好带着朱颜和云娘前去。结果无巧不成书的是她在大明宫延福门正好撞见了太平公主。

“十七娘你倒还舍得回来!”太平公主一看见凌波就爽朗地笑了起来径直走上前来声音却低沉了一些“一去就是将近一年。而且还跑得那么远。要不是八哥提起。我都不知道你胆子居然那么大!塞外天高地阔风沙又大你这个丫头还真是痴心。”

这相王李旦怎么嘴那么快!

凌波在心里头埋怨了一番某个疼aiMM地哥哥。暗自庆幸相王只以为她和裴愿偷偷溜到庭州去玩别的全然不知。含糊其辞地敷衍了太平公主的话她这才看见太平公主身后还有J个少男少nv其中并没有曾经和她谈婚论嫁的薛崇简。她还正庆幸避免了一场尴尬耳朵里却又钻进了一句话。

“崇简那个小子简直是个混球文不成武不就竟是没一样能配得上你。”太平公主地面上满是不悦随即竟是绝口不提这个儿子指着其他J人说道“你这J个表弟表M都是没出息的你以后得空了多提点一下他们。”

情知这不过是说说而已凌波立刻笑着答应了。虽说有太平公主这么一位厉害的母亲这些当儿nv的一个个看上去都畏缩得和什么似的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一家子出来的仿佛根本没有遗传到那位一代nv皇的半点强悍血脉。

这一夜奉诏入阁守岁的林林总总有好J十人歌舞之外少不了赋诗等等娱乐活动。而在这种场合帝后和安乐公主地份素来都是上官婉儿捉刀代替而这位才nv素来文思敏捷J词藻华丽地诗赋一出顿时引来了满堂喝彩。看见那个顾盼自得神采飞扬的上官婉儿凌波不觉也心情大好一口气喝了好J杯秋清蜜酒。

酒酣之际李显忽然取笑起了御史大夫窦从一说是知道窦从一丧Q已久要亲自说给他一门好亲事。面对这突如其来地一幕满座文武都愣了。凌波悄悄询问安乐公主得到的竟也是摇头不由更加好奇。

然而当内侍引烛笼、步障、金缕罗扇引了一个礼衣花钗的nv子上来然而行至众人跟前那扇却不曾除去。李显Y是让窦从一Y诵了好J却扇诗这才让人除却了那金缕罗扇赫然是一丑陋的老F。

“天哪那……那是母后的ru娘!”

安乐公主一愣之下竟是笑得乐不可支手中满满当当一杯酒全都翻在了凌波的裙子上。而凌波Y是没忍住嘴里含着的一口酒喷出去老远。至于高踞御座上的李显韦后也都是哈哈大笑席间众大臣人人失态竟是没顾得上神情尴尬的窦从一。

长安城中常太平这一刻所有人都好似无忧无虑。

第一百七十九章 理所当然的托付

这是笙歌曼舞纵情享乐的年代。这是朝不保夕政令百变的年代。今朝高朋满座一呼百诺明朝零落尘埃无有他顾。

一年四季长安城中的丝竹管乐声始终不断那门庭若市的J座豪宅永远吸引着无数人趋之若鹜那些或正牌或冒牌的金枝玉叶的脚下永远都拜倒着无数的人。比起中书门下的宰相来这里才是真正的政事堂这些nv人们才真正把持着天下。兴道坊的太平公主门下出了两位宰相群贤坊的上官昭容门下同样也是两位而安乐长宁诸公主卖出去的官爵数以千计宫中nv官也乐意用卖官来为自己积攒脂粉钱。

崔和郑主持铨选大肆收受贿赂尽管被御史弹劾上官婉儿不过是悄悄和安乐公主武延秀说了一句话两人便轻轻巧巧谋了个起复照旧在地方上当着高官。唐休为儿子娶贺娄闰娘养nv为媳不日即以八十高龄再拜宰相。突骑施的娑葛也不再乐意打仗了上书卑词请降朝廷乐得轻松于是封其为钦化可汗赐名守忠。已经及笄的金城公主则是在李显亲送下远嫁吐蕃从此便得长居雪域冰原再也望不见中原河山。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一日日地过去转眼间又到了一年隆冬。达官显贵们锦衣玉食挥霍无度的时候关中却是饥荒四起米价之前好容易才跌到斗米三十文如今又高涨到了斗米百钱。为了将山东、江、淮的谷米输入京城运谷的牛马十死**朝臣们多劝天子再幸东都韦后却执意不肯。于是长安城下至黎民百姓上至俸禄较低的官员无数人只能勒紧K带过日子。

没有人注意到再次扩编的羽林军万骑。从千人陡增到万人左羽林大将军刘景仁又不是雷厉风行地管事材料这下头的J个果毅渐渐掌握了真正的实权。\\再加上有人暗地照应万骑的马匹兵刃从来都是第一等数次C练兵马雄壮更是让天子龙颜大悦赏赐不断。两年前的兵变Y影早就烟消云散所有人都对这样一支精锐的天子禁军J口称赞。没有人看到那刀枪之后的玄机。

凌波的俸禄加上封邑原本并不高而且安乐公主驸马武延秀看中了卖官鬻爵的美好前景从她手中把公主金印收了回去她竟是闲了下来。不过她不缺钱人家在抢奴婢搜刮封地上百姓的时候她在长安东西市和洛Y南市买下了不少产业选出了精G地人前去经营甚至直接把楚南派去了洛Y总管所有一切。然而面对外头的无数饥民。她能做的却也只有偶尔小小赈济一下饶是如此她的名声也挽回了不少安乐公主为此却嘲笑了好J次。

“十七娘那些蝼蚁似的人你那么C心G什么。难不成你也想当宰相?”

宰相固然是没希望但另一颗金印却送上了门。面对太平公主开玩笑似的递上金印说什么公主府长史虚位以待凌波哪里肯接。就她那么一丁点小伎俩糊弄安乐公主还马马虎虎若是和这位最是精明的姑姑打J道肯定大败亏输。于是乎她东拉西扯了老半天总算是把这“好意”给推辞了。也幸好她躲得快。没过J日就在百姓们苦于饥荒的时候太平公主和安乐公主姑侄俩竟是各拥党羽在朝堂上谮毁不休闹得整个大明宫乌烟瘴气。

就在长安城一P混乱的景象中。平康坊地永年县主第又来了一拨客人。当为的那个人踏进书房拨开油衣的毡帽露出了那张脸时凌波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jnzita)

“你你你……你不是在潞州抱美人抱得畅快吗怎么一声不响就回长安了!”

“哦敢情别人对我在潞州的一举一动还真是关注得很!”

李隆基G笑了两声在凌波对面坐了下来陈珞和另一个壮汉则是一左一右守在了门口。看到这一幕凌波忍不住朝他投去了一个白眼。这才懒洋洋地说:“谁让你这位临淄郡王名声太好名气太大。盯着你的人多了去了。你在潞州馆驿看上了一个歌nv随后就抱得美人归。这风流阵仗早就传得人尽皆知我上次见舅舅地时候他还摇头说了一句荒唐。”

“看来我这风流还是值得的至少安了不少人的心。对了陈珞是你的人我就不用介绍了旁边那个是王mao仲我人在潞州的时候他一直都留在长安负责联络万骑。”

听到这样的话凌波不由得吃了一惊。她也顾不上那什么王mao仲紧盯了李隆基一会就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究竟要羽林军万骑帮你G什么?难道要学李重俊再来一次玄武门政变?”

“不过是自保而已。”李隆基晒然一笑见凌波满脸不信他摩挲着微须的下颌语带谨慎地说“据我所知当初李重俊事败身死之后那些人竭力构陷父王入罪其中多有宗楚客授意。宗楚客此人比武三思更狂妄更野心BB趋奉皇后不过是为了取得更大的权力兴许有朝一日会图谋不轨。我不在长安若是连这点准备都没有将来必定为人鱼R。十七娘你也要小心此人。”

宗楚客?凌波眉头一皱登时想起此人出入韦后含凉殿地次数比昔日武三思更加频繁兼且相貌堂堂自然比武三思更具吸引力。而且不知不觉之间宗楚客已经成了中书令权力之大更胜武三思当日。但要说此人图谋造反……

“防人之心不可无。”李隆基适时又加了一句随即又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在潞州频频流连烟花之地J乎很少J接官员两年之中那些跟踪我的人就一个个都撤了所以我才会这么出入自由。可是单单这么做还不够武家旁系之nv不少庶出之nv也不少我还预备再纳一人为侧妃如此一来……”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面前风声一起赶紧一偏头恰恰躲过了凌波劈头掷来的mao笔。然而躲得过笔却躲不过那飞溅地墨汁他的脸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J滴顿时有些狼狈。

“你们这些皇族子弟就只会拿婚事当筹M!”

凌波恼火地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地下了逐客令:“好了你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我也不留你这个大忙人了郡王请回吧!”

李隆基没料到一句玩笑话引来她这么大的反应本还打算解释一下可看到她那张嗔怒的脸只能无可奈何地起身离开。临出门前他也没忘了回头再关照一句:“陈珞才学颇高我会留在身边赞襄谋划以后若有信我会让王mao仲带给你。十七娘我今天见过所有要见的人就会离开长安父王那里不便过去。所以父王还有一切大事就拜托你了。”

直到人走了凌波方才气咻咻地拍了一下桌案。她最恨的就是这家伙那理所当然的架势他家里分明有一个贤内助地王妃非得让她奔前走后忙忙碌碌。在相王李旦地面子上要不是考虑到自己的立身之计她恨不得和这李三郎立马划清界限!

“小姐!”陈莞一进来就看到凌波咬牙切齿地光景心中忍不住好笑。刚刚在外头为李隆基递上mao巾看见那位一向淡然若定的郡王满脸尴尬她心里头对自家主子实在是佩F极了“郡王临走的时候还说既然小姐那么生气武家的nv儿……他就不娶了。”

“我管他娶谁!”凌波恶狠狠地迸出了一句话随即对着陈莞郑重其事地警告道“你以后可得把眼睛擦亮一些甭管嫁谁也千万别嫁给这种风流倜傥的家伙否则有的是苦头吃!”

陈莞不曾想话头一下子转到了自己身上登时满脸通红讪讪地说:“笑了小姐没出嫁我又怎么会嫁人?”说完这话她竟是旋风似的转身夺门而出。

“这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对了她上次的样子似乎是说有心上人了!”

凌波莫名其妙地皱了皱眉掰着手指头一算猛地现了一个骇人的事实。陈莞似乎马上就要满十九岁了而过了年之后她就要二十了!不知不觉之间nv皇天下的时代已经落幕了整整五年而她长袖善舞周旋在洛Y长安的名利场中也已经整整五年。这五年的岁月虽然还不至于在她脸上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但却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

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过多久?难道真的要再来一次翻天覆地的巨变?

这天夜晚当长安城中的八百下闭门鼓再次敲响的时候裴愿急匆匆地踏进了永年县主第的侧门熟门熟路地冲进了凌波的书房。还来不及站稳他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相王……相王忽然病了!”

第一百八十章 阴差阳错

国相王李旦。对于如今的大唐天下来说这个名字仿佛很近仿佛又很遥远。尽管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尽管那是当今天子硕果仅存的嫡亲兄弟但是除非必要李旦从不会针对任何政事表自己的意见。在大小朝会中相较镇国太平公主的激扬高调他仿佛永远都只是一抹影子。

凌波气急败坏地赶过来恰逢太医为相王李旦扎过针离开这位尊贵无匹的皇弟刚刚苏醒。瞧见他面Se尚好她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当成王李千里父子落马之后大唐的嫡支宗室便只剩下了相王李旦和雍王李守礼。后者原本就是比李旦还闲散的X子而李旦若是这当口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向那个李三郎J待?

此时李旦卧在榻上含笑端详着站在身前的两个人忽而感慨道:“十七娘你和裴郎站在一块还真是一对佳儿佳F。”

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凌波登时愣了奈何面前这位乃是长辈她是嗔也不是恼也不是呆立半晌之后方才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都这个时候舅舅你还惦记着这些!你要是真惦记我们这对佳儿佳F就赶紧好好养着。你这一病吓得我三魂六魄飞了一半若是舅舅你有什么不好了以后谁给我和小裴做主?”

李旦此时笑得愈松乏连连点头很是满意凌波这爽利。他费劲地扭头看了一眼裴愿。瞧见那脸上流露出货真价实地关切之Se心中不由得更觉暖意融融。虽说他是亲王可五个儿子如今都在各地出任官职。身边竟是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倘若不是他那位皇帝兄长还记着他的让国之功只怕他也会被打到相州封地上。如今这时节侍奉在病榻前地竟是只有裴愿这个异X子侄。

“转眼之间十七娘你就已经快二十了。(君子堂)只可惜你的婚事我说不上什么话而且说了也未必对你有利这才一天天拖到了现在。倘使有那么一天……”李旦忽然住了口旋即轻轻摇了摇头“看我说的。今非昔比总有一天你们俩能心愿得偿。”

裴愿连忙在榻前屈膝跪了下来满脸诚恳地说:“会有那一天的您安心养病到时候一定会看到我和小凌……”

听到愣小子呆头呆脑还要再往下说凌波赶紧在他的脊背上狠狠捏了一把。把那话头掐断了半截她这才笑道:“他说得对这点小病根本不算什么舅舅你如今还正在年富力强的时候好好养息也就好了。若是不想见的客人就回绝不见。也免得人来人往打扰了你养病。舅舅素来人望极好那些诋毁的事情自有人会鼎力相助。就算别人撑不住我也一定会尽力地。”

“好好!”李旦忽地脸上倦Se尽去露出一种别样的神采飞扬来“我有不少nv儿却一个都及不上十七娘你的兰心蕙质。我一向就当你和裴郎是自己的儿子nv儿外头的事情我就放心J给你们俩了。”

直到李旦睡着了凌波便拉着裴愿退了出去。到了外间她方才把憋在肚子里许久的气吁了出来。先头韦后不放心相王李旦和他的那五个儿子。于是把人一直都留在长安洛Y不曾外遣但自从李重俊谋逆B宫之后这位皇后又怕了于是把人全部打了出去。弄得李旦的病榻之前竟没有一个儿子可以侍奉就连那些nv儿也一个个都随着夫婿在外地。

“小凌你是否能想想办法让三哥他们J个都回来?”

瞥了一眼裴愿凌波微微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就是再难她也得想个办法才行!

正月里的天气异常寒冷再加上连着下了好J场雪室外更是滴水成冰银装素裹。^^君子堂^^凌波从延福门进入大明宫。立刻就有殷勤的内侍带了肩舆上来。这样大冷天地。凌波也不再拘泥于什么规矩不规矩直截了当坐了上去。到了含凉殿门前下来又厚厚打赏了一番。得殿内她便感到一G暖洋洋的热气扑面而来和外头的冰天雪地比起来这竟仿佛是两个天地。她随手脱了外头的裘衣丢给一个宫nv旋即抱着手炉缓缓朝里头走半道上正好遇见了贺娄闰娘。

“哟原来是县主来了!”贺娄闰娘一看见凌波便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挥退了众宫人内侍她这才低声道“我记得县主上次照应相王的事所以赶紧得报一声。皇后听说相王病了正在说预备找人去看看还在那里嘀咕是真病还是装病。”

凌波不动声Se地将一个装满了金珠的小锦囊塞进了贺娄闰娘掌中这才笑道:“多谢贺娄姑姑提醒了。我不是说过么以后不用县主长县主短的叫我一声十七娘就罢了。说起来要不是相王那位长子孝顺使钱使到了我跟前我也不会管这档子事。以后若是有这份进项少不得分姑姑你一半。”

李重俊已死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被捂下了而且攥着她把柄的人从来不以此为凭恃再加上养nv又得配宰相公子贺娄闰娘近来可以说是春风得意。此时见凌波说得明白又如此知情识趣她心中登时大喜立刻引了凌波去见韦后。

“这么说相王是真的病了。”

韦后听说凌波去看了相王李旦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地表情。她素来知道凌波长袖善舞别说相王李旦就是太平公主那里也走动得相当频繁。不过让她满意的是这个她很中意的小辈在这些事情上都毫不隐瞒。就比如这一回凌波就一五一十明说了寿春郡王李成器曾经送给了她一对羊脂玉佩、一对翡翠手镯外加越窑瓷瓶四个的重礼托其婉转求情。

“寿春郡王李成器……”韦后沉YP刻忽然笑了起来“那确实是一个闷葫芦似地老实人但能够撞木钟撞到你头上也算是有些聪明。不过他毕竟是相王长子为了照顾父亲或是侍疾而留在长安城不妥当。不若……唔李三郎在潞州寻花问柳天天忙着抱美人就解了他潞州别驾的职让他回来照顾父亲好了。”

凌波怎么也没想到韦后一开口竟是让李隆基回来那脸上顿时写满了货真价实的惊愕。但下一刻她便恍然大悟了其中道理——要知道昔日相王李旦在母亲武后的强力支持下登基为帝立的便是李成器为太子。这样的人纵使再老实韦后仍然是不放心的。

“那我可就代相王谢过皇后了!”

“谢什么!”韦后赞赏地看了凌波一眼想起她从不曾僭越更不曾和其他人那样卖官鬻爵更觉得有些亏待了她“你一回长安就不得闲地四处奔走也是劳苦功高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一定答应你。”

这样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忽然从天而降凌波激动之下险些张口谈及自己地婚事。好在到最后还是冷静占据了上风她一面把到了嘴边地话吞了回去一面盘算着能用这个要求换取什么最大利益。这个时候既不能太贪心也不能太谨慎得符合她一向的表现才行。

可是她如今地房产遍布长安洛Y田地也有不少钱财更是这辈子都用不完。而且她还不至于头昏脑热到想在爵位上更进一步。这么看来似乎就只有官职了。问题是她手中压根就没有人唯一能用的男人陈珞派到李隆基身边去当“细作”了就算韦后答应她把官职送给谁?

“皇后宗相公来了。”

凌波正苦恼的时候猛地听见这么一句话一个激灵之下连忙说道:“皇后的一个承诺可是金贵得很容我回去慢慢想到时候皇后可别说我太过贪婪就好。”

韦后一听到宗楚客来哪里还顾得上凌波傲然一笑便允准了凌波告退。等到宗楚客进来贺娄闰娘把众宫人一起带了出去她方才慵懒地瞥了那个相貌伟岸的人一眼心想自己当初竟是瞎了眼放着这种美男子不要偏偏吃武三思迷了心窍。

宗楚客比武三思年轻更比其保养得宜。此时脱去外袍看上去仿佛只有三十许人。他娴熟地在韦后身侧坐下轻轻在她的双肩上揉捏了两下低声问道:“我刚刚看见十七娘从你这里出去这满长安城的武家千金中没一个人比得上她会钻营。”

“会钻营的人好啊!”韦后嗤笑一声在宗楚客的脸上反手轻拍了一记“如果你要是闷葫芦也不会上这儿来不是?再说了她知道在别的地方耍聪明知道在我面前要老实这就足够了。你也安分些陛下可是压下了弹劾你的好些奏折和事天子的名声都已经传开了。”

宗楚客心中冷笑面上却愈殷勤竟是将头轻轻搁在了韦后X前:“陛下这个和事天子怎比得上管事皇后?”

韦后心中大悦媚眼流波地斜睨了宗楚客一眼竟是索X懒洋洋闭上眼睛任其施为。

攥紧了皇帝便是攥紧了天下这个道理她是从昔日那位婆婆身上学到的。武后能够做到的她也一定能做到而且会做得更好!

第一百八十一章 悍妻训夫也别有情趣

望着长安春明门城楼上那龙飞凤舞的大字望着那络绎不绝等着进城的人望着更远处那依稀露出峥嵘巍峨顶端的大明宫李隆基长长舒了一口气。就在半个月前他才刚刚往这里来了一次那时候曾经筹划过该怎样重回长安以谋大事。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前脚回到潞州后脚就传来了父亲染病的消息。还不等焦急万分的他设法运作朝廷的圣旨就追了过来。

那圣旨别无他意竟是解除了他潞州别驾的职务召他回长安侍奉父亲。早知道如此他那一趟长安城根本就是白跑现在他人都回来了有什么事情不能亲自处置?

“十七娘这回我可是又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低声感慨了一句他轻轻一夹马腹飞也似地朝城门疾驰而去后头J个护卫慌忙打马跟上。

落在最后的陈珞望着前头那个人影心中百感J集。外头皆传李隆基风流倜傥拥美无数但他跟着这位临淄郡王已经一年多了看到更多的却是他和一众心腹商量大事所议内容从朝堂到民间到军事无所不包。即便是他昔日在李重俊身边时也不曾看到那个太子想得如此深远。不知不觉间他竟是生出了一种念头。

若这位李三郎是大唐太子……甚至是大唐天子这大唐天下必定不是如此光景!

再一次踏入相王第。李隆基不期然地回头却看见门口巷子中那些奉命护卫地羽林军将士中很有J个生面孔眉头顿时一皱。二月的天依旧寒冷。相王第中庭的那棵大槐树上光秃秃地全无半点绿Se再加上那些仆役地身上都穿着褐Se的衣袍于是更显出一种沉郁的格调来。踏入父亲的寝室前他仰头望了一眼Y沉沉的天空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轻轻推开了门。^^君子堂^^

“是三郎回来了?”

才进门槛就听到了这个略显疲倦的声音他连忙反手关上了门疾步来到床榻前。拉开帷帐。他就看到李旦正半坐在那里目光中流露着一种藏不住的欣W慌忙后退一步倒身下拜语带哽咽地说:“父王儿不孝直到现在才赶回来……”

“好了好了三郎你什么时候也学起这小儿nv一套!”李旦轻轻拍了拍床板语气平静地说“你能回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说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你看看你。不过是一年多不见你就瘦了一圈这做戏也不能像你这样折腾自己的身T算什么!”

李隆基闻言大惊猛地抬起头便撞上了李旦责怪地目光登时讷讷难言。正在他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却只听父亲又叹息了一声。“我当初被母后B上了皇位却苦了你们J个。你一直都是个有志气的却为了我这个父亲只能韬光养晦流连花丛左一个美人右一个美人往家里带。只能夜夜纵情日日笙歌……唉三郎已经够了只要我不管世事。别人未必一定要除我而后快你也不必作出那幅样子来。你那个媳F是晓事能G的你也别让她面子上太难看了。”

听到最后李隆基方才舒了一口气。原来父亲只是知道他那些风流行径是做给别人看的并不知道他在纵情声Se之外还有更深一层的谋划。这样就最好了他并不愿意让X子恬淡的父亲知道那些背后的Y暗勾当并不愿意让父亲知道某些事情为他担心。更不愿意因为父亲的谨慎懦弱而毁了他苦心的计划。

他宁可让父亲最终坐享其成!

“父王教诲。||-.jnzita||我记下了。”他轻轻握住了李旦地手重重点了点头。“家和万事兴我回去之后自然会对王宁说清楚。”

“那就好!”李旦这才释然他一向喜ai这个能G早慧的儿子但既然生在帝王家他希望的不是李隆基能成才而是希望其太太平平过完这一辈子“待会裴郎会送Y过来你F侍我喝完Y就先回去吧!对了这些天多亏了裴郎在内照应十七娘在外奔走我这才能够安然在家养病你得好好谢谢他们才是!”

话音刚落就只听大门出细微的嘎吱声李隆基回头一看那赫然是端着木盘Y碗的裴愿旁边则是凌波。前者在这里他自是毫不意外而对于凌波的动作迅捷他却觉得叹为观止。

“我这才刚刚回来十七娘你可真是耳目灵通。”

“你从潞州出从晋州蒲州一直到长安城一举一动人家都有记录你一进春明门我就得到消息了。”

凌波戏谑地反讽了一句见相王李旦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Se她方才觉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竟是忘记了这里还有个不能忽视的人物。此时她也顾不上和李隆基多说什么用眼神暗示裴愿上去奉Y谁知裴愿刚刚上前李旦却摇了摇手。

“这J天已经让裴郎忙坏了三郎既然回来这些事情自然该由他这个儿子做。十七娘如今我这个相王只能在这个大宅子里头做主外头的事情就只有拜托你了。我也没什么谢礼指不定你还要受人责难……”

“舅舅这是说哪里话呢!”凌波赶紧在床头坐下软言安W道“舅舅当初为了裴家出了那么大的力裴愿把你当父亲看待侍奉汤Y也是应当地。至于我早就收了成器表哥的大笔谢礼在别人看来我是受人钱财与人消灾哪里会受什么责难!”

“成器?”

李旦顿时更糊涂了。见凌波越说纰漏越多李隆基只好上前打圆场三两下编圆了一通谎话又接过裴愿手中的Y碗一匙一匙地喂李旦喝Y。没事情G的裴愿只能袖手旁观看见凌波和李隆基趁李旦不注意时不时彼此一瞪眼一挑眉仿佛是眉来眼去但更像是吵架他不禁心里很有些纳闷。

等到李旦合眼睡下用眼神吵架吵得不亦乐乎地两人双双站起身来这时才看见裴愿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凌波想到刚刚那些举动面上顿时微微一红李隆基就更尴尬了。好在两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把裴愿拖出去后便双双拿乱七八糟的话题岔开——李隆基一面叙兄弟别情感谢裴愿代他照顾父亲;凌波则是拉着裴愿的手说之前送的那匹野马终于产下了小崽子。总而言之不消一会儿功夫裴愿就忘记了刚才心中的疑H。紧跟着他想起前头尚有太医留下的医案遂忙着说要去取匆匆走了。

他这一走凌波顿时恢复了那横眉冷对地表情:“当初你离开长安地时候只不过带了两个侍妾十J个护卫这回来的时候居然美貌nv子装满了五辆马车!你这么一走潞州刺史地弹劾就到了!你可别和我说什么这是做给别人看的我可不信。如今你回了长安收敛些我和小裴带回来的那三个人已经进了万骑正在忠心耿耿地替你收拢人心到时候你这好Se名声一传开谁还信你一心为国?”

这年头皇族子弟姬妾成群美nv环绕原本就是最平常的事就是驸马都尉也免不了寻花问柳怎么到了她口中就成了了不得的罪过?什么时候这风流成了恶名而不是善名?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对于这样的诘难李隆基哪敢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惟有苦笑以对。

凌波话一出口就感到自己多事见李隆基不辩白她赶紧站起身道:“我是奉了皇后之命来打探消息的消息既然到手不便多留。据说宗楚客已经把手cha进了羽林军飞骑你让你那些人小心些别让人抓到了把柄。”

裴愿拿着医案匆匆回来正好看到凌波起身要走连忙三步并两步冲上前去:“小凌李三哥刚刚回来你不是说还有好些事情要大家一起商量怎么这么快就走?你……”

不等这愣完凌波便劈手夺过他手中的医案扔给了李隆基旋即拉着裴愿便往外头走口中还不忘提高了声音教训道:“人家刚刚到长安不回家去会会自己的娇Q美妾反而和我们两个耗费时间?要商量事情什么时候不好商量非得选在这个节骨眼上?以后说话的时候学会看眼Se别那么冒冒失失的。你啊究竟要我说多久你才会明白……”

听着外头传来的那些声音李隆基哪里还有心思看医案脸上的苦笑就更重了。他喜欢的应该是那些柔情似水百依百顺的nv人应该是贤惠持家任劳任怨的nv人应该是那些婉转承欢妩媚天成的nv人……可是那隔墙传来的“悍Q训夫”似乎也别有一番情Q。

而此时此刻兴庆坊临淄郡王第面对丈夫从潞州带回来的十J个莺莺燕燕纵使王宁从来以贤内助自居也不禁露出了一抹难以掩饰的恼Se——三郎究竟想G什么不论什么出身的nv人都不分青红皂白往家里带!

第一百八十二章 难以做出的选择

韦后、宗楚客将为逆乱。这样一个流言忽然如瘟疫一般在长安城蔓延了开来。

第一个说这话的人被李显下令乱棍杖杀。然而,这天下自有悍不畏死的人,仅仅是半个月后,许州司兵参军燕钦融就再次上书,洋洋洒洒一大篇,矛头直指韦后安乐公主武延秀和宗楚客。李显一怒之下把人召来当面盘诘,谁知却被人反驳得说不出话来。然而,宗楚客却不是那种能藏下心中气X的善茬,在奉命将人带下关押的时候,他G脆矫诏命羽林军飞骑将燕钦融扑杀,这才得意洋洋地回报天子。然而,素来对韦后维护备至的李显闻听此事,却露出了极其不悦的表情,二话不说拂袖而去。

“宗楚客目无天子,竟是第二个武三思!”

西市永嘉楼上,谈起这件事,高力士便是满脸冷笑:“陛下虽说对皇后言行举止不闻不问,可那是惦记昔日情份,那是感激皇后的坚忍让他得以安然继承皇位,所以才能容得下那许多事情。陛下昔日既号英王,李重俊暴乱的那一日能够在城楼上临机应变说出那样的话,自然还没有昏庸到那种地步。如今既然拂袖而去,对宗楚客之流只怕是有些警觉了。”

凌波默然不语,心中却想起了昨日入宫时,韦后在含凉殿中大发脾气的情景,就连柴淑贤和贺娄闰娘都丝毫不敢劝。她就更不用说了。后来安乐公主匆匆而来,母nv俩在内殿嘀嘀咕咕了小半个时辰,韦后出来地时候心情才好了些。而她离开含凉殿的时候。恰逢又有两个官员前来谒见,均是相貌堂堂三十出头的男子,出入此地地目的不言而喻。

高力士最近在宫中也不甚得意,由于他是昔日武后身边旧人,难免遭新人嫉妒诋毁,因此这宫闱丞虽说堪堪保住,却不像以前那样在韦后上官婉儿面前说得上话。这事情原本可由凌波从中设法,但她瞧着如今的光景似乎越来越不对。^^君子堂首发^^也不愿意求一时富贵而把自己好端端的X命搭了进去。

“小凌,要我我实话实说,皇后实在是太心急了,不及昔日则天大圣皇后远矣。”他一面说一面在两人的酒盏中斟满了酒,毫不避讳地继续往下说,“昔日高宗皇帝在时,则天大圣皇后虽一手遮天,但还顾忌着高宗,至少那时候从无入幕之宾。因此,尽管则天大圣皇后杀了魏国夫人。幽闭了章怀太子,甚至连孝敬皇帝的死都与其有关,但高宗皇帝临死时,终究没有废黜则天大圣皇后。则天大圣皇后虽说是为了夺权揽权,但在用人之上却深有手腕,可如今皇后用的都是什么人?”

“别说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

凌波没好气地丢过去一个白眼,举杯一饮而尽,随即就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高力士:“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你那么聪明,我也没什么好说地。”高力士晒然一笑。想起面前这个也是和自己一样脚踏J只船的人,不会不知道其中利害,“我只是白嘱咐一声……我总觉得含凉殿那边进进出出的人太多,总有些不那么好的苗头。”

苗头?凌波心中一紧。正想追问两句,紧闭的包厢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她顿时吃了一惊。瞧见那闯进来的人是李隆基,她这才如释重负,但转瞬间就懊悔了起来----自从得到她可以随意使用这地方的允诺,她但凡有什么不方便在家G的机密事就都选择在这里商谈,结果倒好,今儿个撞见了正主。

“掌柜说是十七娘你带了个陌生男子来。我想想不是外人。就索X过来看看。”

李隆基笑着和凌波打了个招呼,又熟络地向高力士点了点头:“力士你虽说司职宫闱丞。x君x子x堂x首x发x可以随意出入宫闱,但如今非比寻常,还得皇后借口政务繁忙,已经把上官昭容从群贤坊的宅第召入了长安殿,你是皇祖母身边的旧人,务必小心谨慎。”

看到高力士恭谨地起身答应,凌波顿时心中了然----上次她对高力士提过李隆基雄才大略,看来这两位已经完全搭上线了。怪不得人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个家伙虽说身份地位天差地别,但野心BB这一点倒是一样地。看到李隆基坐下,高力士在他身后站了,她虽然心中觉得别扭,但也不好说别的。正寻思李隆基的来意,对方却主动开口了。

“羽林军飞骑多半为宗楚客所笼络,他们虽不曾将手伸到万骑,但那也是迟早的事。而且……”他略略顿了一顿,这才面露迟疑地开口说道,“陛下昨日带人去探望了父王,屏退随从在房间中很是说了一番话,我事后尽力打探,父王却不肯透露毫分。倘若和之前宗楚客矫诏杀人的事情联系起来,陛下此来多半乃是为了诉心中不满。”

听了这话,凌波再想起昨日韦后的气急败坏,这一切的缘由自然是一清二楚。韦后不满的不但是李显居然会相信燕钦融一个妄人,更是因为李显居然会巴巴地跑去探望相王李旦。

“十七娘,如今宫内时局瞬息万变,力士毕竟不便常常出宫,有些事情就得靠你了。”

揣着这么一个重任离开永嘉楼,再加上另外一个让她震撼的消息,凌波回到家里的时候浑身无力,那种疲倦Yu死地感觉就仿佛是打了一场大仗似的。那托付也就算了,反正这种刺探消息的事她G得多了,但问题是……裴愿这小子居然隐姓埋名跑到了万骑中担任了一个校尉!而且,那个李三郎信誓旦旦地说这并非是他的撺掇,而是裴愿自己地主意,但她还是感到心中一阵阵不舒F。

先头她从庭州带回来的那三个羽林旧将都得过裴家不少照应,裴愿进了万骑,那三个人必定会以裴愿为主,听候李隆基的调遣。毕竟,陈玄礼等人固然可信,但关键时刻总得提防一二。然而,既然已经使出了这一招,难道又一场政变为期不远?

“这天下难道就不能消停一下?”

然而,才拐进自家门前那条巷子,她便看到了一驾熟悉的厌翟车。想到那个肆意张扬毫无顾忌的金枝玉叶,她很没有敷衍的兴致,但踏进大门的一刹那却不得不打叠出一张巧笑嫣然的面孔。穿过前庭和一段长廊,她就远远看见了那个站在厅堂前头地人影。安乐公主依旧是那样光彩夺目,周身上下依旧是锦绣华缎,眉目之间依旧流露出傲然地神采,那光芒仿佛永远都不会黯淡下去。

“十七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见到凌波上前要行礼,安乐公主一把就把人拉了起来,拽着她的手回身走进了厅堂。用眼神示意闲杂人等统统退避,她便看着凌波,用一种极其兴奋地语气说:“十七娘,母后答应让我当皇太nv了!”

凌波本有些心不在焉,此时原想随意附和些什么,但下一瞬间,她就明白了安乐公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骇得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使劲定了定神,她才装作满面惊讶地问道:“公主,皇后对此事不是并没有异议么?皇后答应了,那陛下……”

“别提我父皇!”安乐公主的面上一下子布满了Y霾,随即咬牙切齿地说,“说什么最喜ai我这个nv儿,都是假的!他居然宁可册立李重俊那样的J奴,也不肯册立我为皇太nv!母后对他那么好,他居然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迁怒于母后!他也不想想,是谁在危难关头保住了他的X命,是谁让他得以坐这大唐江山!他若是不肯把这江山留给我和母后,我……我就不认他这个无情无义的父亲!”

听到这样荒谬绝L的话,凌波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不说韦后,这安乐公主这些年闯了多少祸事,挥霍了多少钱财,要不是李显这个父亲一直护着,就算是公主也抵不住朝臣的唾沫星子,如今一眨眼倒是李显成了无情无义的父亲?

“十七娘,若是母后临朝必定不会亏待你。你和相王太平公主等素来亲善,这些天多注意一些,防着他们暗中耍什么花招。”安乐公主见凌波面Se茫然,索X把话点透了,“母后已经令宗楚客调来府兵五万拱卫长安,上回李重俊的事情决不会再次重演。只要你尽心竭力,翌日若是事成,我一定会奏请母后封你为公主,这天下还不是任你为所Yu为?”

五万府兵!

凌波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其后安乐公主的承诺她甚至压根没有留意。长安城的金吾卫加上羽林军绝不超过四万,若是五万府兵进驻长安,那么,纵使控制了万骑,只怕也抵挡不住。而且,听安乐公主的口气,似乎是马上就要发动……这对母nv俩究竟想对李显怎么样?

然而,这当口她却不可能说出什么打退堂鼓之类的话,连忙满口答应了下来。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安乐公主竟是派了两个随身内侍给她,说是两人武艺高强俱可随身护卫,以后最好形影不离地带着他们。情知这既是保护又是监视,她自然不敢推辞,直到将安乐公主送走,她的脑海中方才转着一个难以遏制的念头。面对又一个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官婉儿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变生肘腋

“我还有选择么?”

从古至今,身为妃嫔却能够G预诏命的少之又少,身为妃嫔能够C拟诏命的则更是还未有过。一手将已经覆灭的上官家重新撑起,一手执笔指点天下河山,到了如今这地步,上官婉儿自然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人生顶点。那一次李重俊索她X命,时过境迁她仍记忆犹新,但倘若不是母亲临死前的那番话,她或许仍会沉浸在这千古难求的荣耀中,继续醉生梦死。

“婉儿,你表兄曾经说过武氏日暮西山,那时候你不听,结果武三思果然死了。如今你我母nv二人卖出去的官数以百计,上官家固然是富丽堂皇重现昔日景象,但你想想有多少人真心向着你?我这个要死的人如今已经明白了,他们不过是因为你手掌大权,不过是因为你乃皇后亲信,不过是因为你是陛下的昭容,这才对你毕恭毕敬,要是有一天巨变再临,你的依靠又在哪里?”

“我的依靠……”

站在长安殿外,上官婉儿喃喃自语了一句,面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一步步异常艰难地走到现在,她看似依靠了无数人,但何尝不是经历无数艰难险阻,何尝不是自己挣扎求存的结果?她看似笼络了一大批官员,但若是真的有事,又有谁会真的不遗余力帮她?

“昭容,永年县主来了!”听到这一句。上官婉儿不由转头朝另一个方向看去,见果然是凌波,她立刻换上一幅笑脸拾级而下。待人到近前便出言嗔怪道:“你如今这心越来越野了,成天就在长安城四处晃悠,也不知道多来看看我!”见凌波身后赫然是两个面生地内侍,她登时眉头一皱,以目示意道,“我怎么不曾见过你们两个?”

“那是安乐公主送给我的,道是武艺高强,正好充作随身护卫。=君-子堂-首-发=”凌波笑意盈盈地抢在了前头。随即一把挽住了上官婉儿的胳膊,丝毫不理会背后二人,径直往里头走,“姑姑还说我不来看你,你不住在群贤坊,这人都跑到我家里去了,我不厌其烦成天只能躲在外头,还不曾找你算账呢!”

那两个内侍跟在后头,见凌波和上官婉儿两人入了大书房,便也想跟进去。谁知在门口却被珠儿拦住了:“你们两个懂不懂规矩,我家昭容和永年县主情同母nv,要说两句T己话,你们跟进去G什么?就算是安乐公主到这里来,也没有把随从带进书房地道理。来人,带他们去偏殿休息!”

想到安乐公主和上官婉儿素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两个内侍对视一眼,只好跟着那四个围上来的宫人怏怏退下。直到他们俩走了,珠儿唤来四个内侍守门,这才推门入内。裣衽施礼道:“昭容,县主,那两个人已经打发了!”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示意珠儿退下。见凌波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不禁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凌波苦着脸把数日前安乐公主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随即便认认真真地看着上官婉儿的脸。出乎她的意料,这一位竟是眉头紧蹙,一副受了莫大惊吓的模样,仿佛并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而等到上官婉儿开口之后,她这个猜测竟是成了事实。

“五万府兵……我怎么不知道!”

上官婉儿又惊又怒,想到最近韦后暴躁易怒。常常借题发作;想到最近皇帝李显很少在妃嫔那里留宿。常常都是独居神龙殿,甚至连国事都懒得搭理;想到安乐公主常常说话不Y不Y。仿佛在暗示什么……她只觉得心底一下子敞亮了起来,但那种敞亮却让人感到头P发麻双腿发软。x君x子x堂x首x发x这要是没有其他目的,忽然把五万府兵召入长安G什么!

“这消息你可曾告诉过别人?”

凌波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这两天被两个内侍从头盯到脚,从早盯到晚,就连睡觉都在她地外边,害得她根本找不到报信的空档,甚至向家里人暗示都很难。更可惜的是,云娘前J天被李隆基借走了,她倒是曾经向陈莞芳若做过暗示,就不知道那J个人是否有这么聪明,趁着她进宫的空档出去报信。只不过,五万府兵这个消息却是怎么都传不出去的。

“大变在即……果然是大变在即!”

事到临头,上官婉儿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使劲绞紧了双手,紧盯着凌波的眼睛问道:“若是陛下有事,那继位之君必定在两位皇子之中。谯王重福素来为皇后厌弃,温王重茂毕竟还年轻,皇后也能把持得住他,多半这天子之位就归他了。皇后若是成了皇太后,总揽一切朝政,怕是比当日则天大圣皇后临朝的手段更加狠辣!”

“姑姑可别忘了,皇后并不像则天大圣皇后那样代高宗皇帝处置朝政十J年,没有那样深厚的人望,所以短时间反倒不会动手!”凌波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韦后最大的软肋,见上官婉儿猛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这才接着说道,“只有根基稳固之后,皇后才会剪除相王太平公主,到了那时……姑姑,恕我直言,天下文采出众者比比皆是,皇后未必会一直容得下你。”

上官婉儿跟随武后多年,这一点自然是心知肚明。然而,她是李显的昭容,一直以来都跟着韦后亦步亦趋地行事,怎么可能这时候撇清?想到调府兵这样地大事韦后尚且假手于宗楚客,而不是征询自己的意见,她更是觉得自己这个智囊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不由得握紧拳头,仿佛只有那种指甲深陷R中的刺痛感才能让她暂时忘却眼前的危局。

“丫头,你说吧,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凌波自己何尝不头痛,而且,倘若真的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算上官婉儿肯配合又有什么用?上官婉儿只是C诏的那一支笔,没有韦后的首肯,就算拟好的诏书也决计发不出去!斟酌了老半天,她这才勉强说道:“希望只是我杞人忧天,倘若真的要写……姑姑最好加上请相王参知政事。”

话音刚落,那书房大门忽然砰地一声被人推开,竟是珠儿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道:“昭容,县主,皇后……皇后急召!说是有大事要商议,请两位即刻……即刻去含凉殿议事!外头……外头等着羽林……羽林飞骑好J十人!”

上官婉儿和凌波对视了一眼,脸上双双写满了惊骇。两人商议这事情也就是为了未雨绸缪,多半还存着J分侥幸。此时韦后召人议事,居然还派来了羽林飞骑,若不是发生了大事,怎么会有这种阵仗?

这时候,突然又有人迈进了书房大门,一个是面沉如水的柴淑贤,一个是P笑R不笑的贺娄闰娘。两人双双行过礼后,柴淑贤就重复了一遍珠儿刚刚说的话,旋即又加重了语气道:“兹事T大,还请上官昭容和永年县主不要耽误了功夫。”

话都说到这个功夫,无论是凌波还是上官婉儿都觉得心中一紧,只得跟着柴淑贤和贺娄闰娘出了长安殿。殿外除了羽林飞骑之外,已经有两架肩舆在那里等候,临上去之前,趁着柴淑贤地注意力都在上官婉儿身上,凌波便悄悄拉了拉贺娄闰娘的袖子。

“陛下驾崩了!”

听到这么一个比蚊子叫还低的声音,凌波一下子瘫坐在了肩舆上,连那些人什么时候把自己抬起来,什么时候到了含凉殿都是糊里糊涂。好容易在贺娄闰娘的搀扶下踏上了实地,她方才陡然之间惊觉了过来,换上了一张茫然的脸孔。

既然已经变天了,她能做的就只有临机应变,仅此而已。

来到内殿,凌波一眼便看到了韦后和安乐公主,此外尚有宗楚客和两个她曾经见过J次的男子。而韦后甚至没等她和上官婉儿行礼,便直截了当地说道:“陛下今日午间驾崩于神龙殿,如今我已经暂时封锁了消息。”

原本屈膝行礼的上官婉儿一瞬间跌倒在地,而凌波虽已知道了一点风头,此时也觉得天旋地转,一个趔趄站立不稳。恰在这时,上头便传来了安乐公主地声音:“父皇已故,母后自然就是皇太后了,只是父皇不曾册立皇太子,所以这传位地事宜最最棘手。上官昭容,你司职C诏,这遗诏的事宜便J给你了。十七娘,相王叔抱病在床,姑母最近身子也不爽快,你替母后和我上门探望一次,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病。”

安乐公主一面说一面用刀子似地目光看着凌波,一字一句地说:“父皇驾崩的消息暂时不可外泄,十七娘,这分寸你可千万把握好。宗相公会调遣羽林飞骑与你同行,护持相王和太平公主周全。”

等到安乐公主说完这话,韦后方才接口道:“变生肘腋,大家各司其职,翌日朝局大定之后,我一定不会忘了大家的功劳。”

第一百八十四章 调兵遣将,严防死守

在含凉殿听命的短短两个时辰,凌波只觉得背上的衣衫全都被汗浸S了,一颗心简直要蹦出了心腔去。

她早先还在和上官婉儿议论那五万府兵的事,谁知道说话间韦后竟是道出那五万人已经进了长安城,已经在大明宫北门以及长安各门附近屯驻。而负责统管这五万府兵的正是驸马都尉韦捷、韦灌、卫尉卿兼左千牛中郎将韦。而韦后也没有忘记作为禁卫军中坚力量的羽林,长安令韦播和郎将高嵩已经率心腹亲兵二百余人坐镇羽林,严防再有先前李重俊矫诏事。

于是,当凌波在重重禁卫的簇拥下踏入了太平公主在兴道坊的那座豪宅时,脸Se就很有些不自然。尽管大多数禁卫都留在了外头,但随身的除了安乐公主给她的那两个内侍之外,还多了韦后附赠的高手若G。总而言之,此时她就算是使眼Se也无法随行所Yu,更不用说做别的了。

太平公主这J天倒真的是因为时气不好而身上不爽快,听闻凌波来见,原本还觉得心情一振,待看到这么前呼后拥一大堆,她的面Se就渐渐变了。尽管凌波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只从人家藏在袖子中的双手,只从那略有些僵Y的脸Se,她便觉察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气息。等到凌波开口说是探病,拐弯抹角却全都是在试探她这些天的行踪,她更是心头透亮。

这丫头平素最是聪明。就算真地要试探,又怎么可能寻这些不着边际的借口?分明是此时有事却不好说,被人看住了而已!

“我这不过是一时的小病。十七娘你能来探望就够了,何必还送什么东西,你我又不是外人!”太平公主一面说,一面不动声Se地抓住了凌波地手,亲昵和蔼地说,“我一直想要你这么一个儿媳F,奈何没缘份。对了,前头正好有人给我送来了珍珠膏。 君::子::堂::首::发 据说是养颜滋补的好东西,回头你带些回去,顺便送一点给婉儿,省得她成天劳心劳力却没个补益。”

情知太平公主最是精明不过的人,因此趁着手被人拉住,凌波便不动声Se地用大袖将两人的手遮住,趁机在太平公主的手掌心划了J个字,旋即才道谢了一番,又转达了韦后派兵保护的意思。离开这座豪宅上马车的时候,见新来的近百羽林军沿着高墙把这里围了个严严实实。她只觉得颇有些透不过气来。

当此之时,就算太平公主知道情势不妙,怕是也很难做出相应地准备了。

当下凌波在相王第也是如法P制,然而却没有对相王做出任何暗示。直到李隆基这个儿子送她一行人出门的时候,她才chou冷子丢了个眼Se过去,却也顾不上对方是否能领会,匆匆离开了这座宅第。自然,护送她前来的羽林军飞骑有一半都留在了这里,充作所谓的护卫。

办完了这些事情,她便回转大明宫含凉殿复命。然而。她这一头固然是顺利,那一头的C诏事宜却是陷入了僵局。由于李显骤然驾崩,没有留下任何只言P语,上官婉儿推说神志已乱。要等心定之后才能慢慢C拟,心急的安乐公主不免抢白了J句。最后还是韦后看见上官婉儿面Se苍白,确实是真的六神无主,这才命人将其送回了长安殿,却留下了凌波不遣。

“明日我要召诸宰相禁中议事,内宫事宜全由淑贤和闰娘接手,裹儿坐镇含凉殿总揽全局。十七娘你明日陪侍我去紫宸殿,听我号令行事。”韦后见凌波满脸惊骇。以为她受宠若惊故而失态。脸Se又缓和了下来,“自古以来。世人都以为nv子就该关在漠漠深宫中,但自从则天大圣皇后君临天下以后,想必不会再有人看不起nv子。 君::子::堂::首::发 十七娘你聪明能G,又年轻,有些东西不妨好好学学,以后也能像婉儿帮我这样,多多帮帮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凌波慌忙答应,脸上更露出了一丝掩不住的欢容。坐在那里听着韦后和安乐公主商量权力分配的种种问题,听到安乐公主用斩钉截铁慷慨激昂的语气说韦后应该效法武后,取李唐而代之,她只觉得异常荒谬。可她却不得不承认,就目下地局势而言,韦后虽比不上武后当日,却也有七八分把握。

直到月上树梢,在含凉殿食不知味地吃了些点心填肚子,凌波方才回到了长安殿。尽管内里还是那么些人,但只看外头禁军林立的森严气象,一种肃杀的氛围便扑面而来。待到她推门进入上官婉儿的大书房,看到满地都是揉成一团的废纸和mao笔,看到这位一代才nv憔悴苦恼的样子,她更是吓了一跳。

“姑姑,你这是……”

“这遗制……这遗制是怎么写怎么错!”上官婉儿平素出口成章下笔有神,可这一次心神不宁,竟是落笔就出错,此时已是心烦意乱,“以温王为皇太子,以皇后总揽政事,以相王参谋政事……若是加上这一条,皇后又怎么会答应!”

“加与不加在于你,同意不同意在于皇后。”得知上官婉儿在烦恼这个,凌波便上前拾起地上那J支笔,站起身来将它们丢回笔筒,这才低声道,“皇后深忌太平公主和相王,但这样的遗诏在群臣看来应该更符合陛下的心意,只要劝上两句,皇后便会暂时作罢。不管将来如何,只凭着这一点,姑姑便能暂时立于不败之地。上官婉儿心下稍安,沉YP刻便坐了回去,重新拿起一张白纸奋笔疾书了起来,不消一会儿,她便拿起那张墨迹淋漓的纸站了起来,轻轻往上头吹了吹,面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好一会儿,她方才放下那张已经完成地诏书,凝神看着凌波。

“丫头,皇后谋求以韦代李,你以为成功的可能有J分?”

此时此刻,凌波着实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回答,沉Y良久便苦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一夜,大明宫中灯火煌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一夜未眠。而次日一清早,辗转反侧了大半夜的凌波在迷迷糊糊中被人摇醒,这才得知韦后派来接她地人已经在外头。急急忙忙梳洗过后,她随便抓了两块糕点填了填肚子就冲了出去。等到了含凉殿韦后会合,同乘皇后銮驾前往紫宸殿,她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紧张得连身子都僵Y了。

紫宸殿素来便是内朝会见重臣之地,这一天前来的就多半是三四品高官。她站在端坐御座上的韦后身后,见那些大臣全都装作没看见她似的,那点紧张也就渐渐丢到了九霄云外。然而,大殿中那种肃静的气氛却被韦后简简单单一句话击得粉碎。

“陛下昨日驾崩了。”

除了宗楚客以及寥寥J个韦家人,所有重臣都被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懵了。要知道,李显虽然身T不太好,但哪里至于就这么驾崩了?还有,倘若是昨日驾崩,为何韦后今日方才召他们议事?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中乱成一团,甚至有年迈T弱的大臣咕咚一声栽倒在地,竟是当场昏厥了过去。

见此情景,凌波也顾不得那许多,慌忙示意内侍上前将昏厥的人抬下去,又命小H门高宣肃静,这才总算把乱糟糟地局势压了下来。她这一忙完,就看到韦后侧头投来了一个赞许地眼神,这当口只能在心中哀叹。

为什么今天跟出来的是她而不是上官婉儿?

“陛下驾崩,我和诸位一样都是心中哀恸。不过,与其有心大放哀声,不若把心思放在如何辅佐新君上。”韦后面无表情扫视着庭下重臣,一字一句地说,“来人,宣示陛下遗诏。”

所谓遗诏自然是洋洋洒洒长篇大论,但其中心主旨只有一个,那就是以温王李重茂为太子,韦后总理一切政事,相王参谋政事。除此之外还有一系列人事任命:命中书舍人韦元徼巡六街;命左监门大将军兼内侍薛思简等将兵五百人驰驿戍均州,以备谯王重福;以刑部尚书裴谈、工部尚书张锡并同中书门下三品,仍充东都留守;吏部尚书张嘉福、中书侍郎岑羲、吏部侍郎崔并同平章事。而先前调府兵五万人屯守长安城地处置一并作了宣示。

尽管这样的遗命有很多让人疑H之处,但这些重臣进来的时候都看到了紫宸殿外密布的羽林军飞骑,再加上以相王参谋政事更是众望所归,于是也只得勉强按捺下心中怀疑,伏地下拜垂首遵命。然而,还不等上头的凌波因为遗诏的过关而松一口气,宗楚客却公然站了出来,偕同韦温等J个宰相“义正词严”地反对相王主政,理由却也是冠冕堂皇。

“相王和皇后乃叔嫂,皇叔辅政,于理非宜;听朝之际,何以为礼?”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理由,附和的人却在大半,凌波冷眼看去,不外乎都是崔之流,唯一一个敢站出来据理力争说遗诏不可改的苏瑰最终也被宗楚客和韦温吓退。想到昨日晚上将遗诏送到含凉殿时韦后虽不悦却没有表示异议,她只觉得心底生出了一G深深的无力感----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如今事不成功,莫非这就是天意?

第一百八十五章 没有天意,只有人意

连着忙碌了三天,眼看着朝臣都接受了天子驾崩这个事实,凌波原以为自己会清闲下来,结果还没坐下来喘一口气,就不得不再次前呼后拥地来到这个地方。瞅着那座不大不小的宫殿上头龙飞凤舞的含冰殿三个大字,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刚刚她一路行来,就只见太Y池以北往日的繁华气象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寂静肃杀的气息。如今她带着人在这大门口一站,就只看见里头一堆内侍宫人全都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好像她成了追命阎王似的。更夸张的是那个在她面前深深弯腰的那个内侍,说话结结巴巴不说,而且还一个劲地擦汗,使劲分辩说这含冰殿的主人这J天不曾踏出大门一步。

无奈之下,她只得撇下那个内侍迈进了大门。才走了J步,她就感到一G浓重的Y味扑面而来,正疑H的时候,就只见一个比她还年轻J岁的少nv捧着一个条盘低头匆匆行来。她正要开口询问,那少nv忽然抬起了头,一看见她就好像受惊的小鹿似的往后头一跳。这一蹦不打紧,那条盘中的Y碗一下子翻了出来,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滚烫的Y汁飞溅了出来,溅得她衣襟上裙子上四处都是。

见此情景,奉命随侍在凌波身后的珠儿眉头一挑,怒声喝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

那少nv显然是吓着了。支支吾吾老半天竟是憋不出一个字来。好半晌,还是J个宫人匆匆忙忙奔过来收拾,其中一个看到凌波那一P狼藉地裙子。吓得打了个哆嗦,呆了一呆方才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县主息怒,王妃只是一时失手,并非故意……”

看着那个满脸畏缩的少nv,凌波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温王李重茂地王妃,大唐未来的皇后?面对这样一个地位尊贵偏偏又让人敬畏不起来的人物,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得吩咐宫人去找一套G净的衣裙来。^^君^^子^^堂^^首^^发^^这时候。那少nv方才从极度的紧张惊骇中回过了神,上前微微屈膝一礼,低声问道:“温王如今正病着,不知皇后有什么吩咐?”

此时内宫遍地都是禁军,天子驾崩的消息仍然没有传开,但那种如临大敌的架势自然是吓倒了不少人,也包括这位温王妃。凌波瞧着她双颊苍白肩头抖动,本能地伸过手去搀了一把,谁知对方竟是猛地把手往后一缩,她竟是抓了个空。面对这位一惊一乍的主儿。她心中无奈得紧,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便沉声道:“奉皇后谕,请温王移宫。”

移宫!乍听得这么一个具有震撼力地字眼,好容易镇定下来的温王妃陆氏再次大惊失Se。要知道,温王李重茂并非韦后嫡子,早早就在外开府建宅另外居住,在前头废太子李重俊死后方才被韦后用某些理由移至大明宫含冰殿居住。前头两个哥哥一个被流放在外看管,一个被杀,李重茂小小年纪饱受惊吓,身T一直不好。她这个王妃也不是什么高门头,这J天更是被外头的动静吓破了胆。

她好容易才克制惊悸迸出了J个字:“移……移到哪里去?”

此时此刻,凌波能充分感受到这位温王妃和周遭内侍宫人的惊悸,因此也无意卖关子。当下就直截了当地说道:“陛下驾崩,遗诏立温王为皇太子。大行皇帝梓宫不日便要迁移太极殿,皇太子自然不能再蜗居在含冰殿,所以得移居蓬莱殿。王妃……如今该称呼您太子妃了……还请太子妃带我去见太子殿下,尽快移宫。”

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无疑比移宫两个字更加具有震撼力,陆氏甚至不知道该惊喜还是该恐慌,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把人带到李重茂面前的。x君x子x堂x首x发x而等到凌波见到李重茂时,这一位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骤闻异讯之后竟是上下牙齿打架。根本不知道是悲是喜。

看到这一对即将成为大唐至尊的年轻夫F如此光景,凌波只得把事情J给了随行而来的宫人内侍。自己却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韦后安乐公主野心BB,这册立新君不过是一个幌子,翌日李重茂必遭废黜,试问这样的皇位又有谁会愿意坐上去?再过两天就是正式发丧了,到了那时大局已定,便是李隆基再有本事只怕也回天乏术。

天意如此,人意何为?

这一晚,长安城兴庆坊一座宅院地书房中灯火通明。主位上的李隆基看了一眼裴愿王mao仲陈珞以及其他J个安cha在羽林万骑之中的心腹,忽然一字一句地说:“诸位应该都知道了天子驾崩的事,陛下前些日子还身T健朗,如今却骤然驾崩,这其中必有蹊跷!陛下盛年即位垂拱九宸,天下素来F膺,若是真有什么谋逆之事,吾等臣子若是不究,着实对不起陛下泉下之灵。”

面对这样直截了当的话,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却是薛崇简第一个站出来表态道:“郡王说得不错,若是陛下乃是因病驾崩,何须调府兵五万入长安城,韦播等人又怎么会盯上了万骑?这J天,陈葛等人的部属因为小过失就被鞭笞加罪,诸果毅也频频受到呵斥?这天下哪里还是李唐的天下,分明是离改姓韦氏已经不远了!”

他说得激昂,其他人虽然不曾立刻附和,但也是颇觉心有戚戚然。那鞭子今天是chou在士卒身上,但焉知明日就不会chou打在自己身上?士可杀不可辱,那些趾高气昂的家伙除了具有高贵的身份,会作威作福,他们还会做什么?

正在这时,外头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叩门声:“郡王,永年县主家里地陈姑娘求见。”

“快让她进来!”

满面焦急的陈莞推门入内,看到座上至少有三人是她认识的,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她也顾不得某些质疑询问的目光,径直来到李隆基面前,咬咬牙就屈膝跪了下去:“郡王,我家小姐自从七天前入宫之后就没了消息,朱颜姐姐平日进宫畅通无阻,这次也进不去!今日晚间,宫闱丞高大人悄悄送了信过来,说是小姐这些天一直都在含凉殿……郡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皇后发现小姐有什么不妥,故而软禁了她?”

听得这话,裴愿面Se剧变。他初入羽林,不好随便外出,此时也只知道天子忽然驾崩,并不知道凌波已经多日没有出宫。此时此刻,他强自按捺心中担忧,拿眼睛向李隆基看去。发现这位结义大哥同样是眉头紧锁,他顿时心中更不踏实了。

“据说永年县主这些天随侍皇后,左右极受信赖。”王mao仲忽然cha了一句话,见众人都在看他,他连忙解释说,“羽林飞骑中也有人心向相王,故而我才打听到,永年县主这J天奉皇后命在宫中奔走,今天白天还奉命请温王移宫。以县主地脾X,既然没有消息传来,便是周围闲杂人等太多,无法传出讯息来,绝不可能是软禁。县主既受信赖,对于郡王的谋划也不无好处,只是联络确实是问题。”

得知凌波不是被软禁,裴愿心下稍安,李隆基却是恼怒地瞥了一眼王mao仲:“这等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温王即位不可逆转,相王又只得太子太师虚衔,若是皇后稳住了局势,怕就要立刻对相王动手。郡王,如今既是最危险的时候,也是最大的机会。错过这段时间,以后拘于大义名分,举义兵就再难找到最好的口实。”

陈珞这**L的一番话引起了座上一P哗然,陈莞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以她的聪明又怎么会听不出大哥地言下之意,可是,这说得好听是举义兵,说得不好听就是兵变作乱,大哥不要命了么?然而,更出乎她意料地是,首先站起身的不是别人,却是她一向认为仁厚亲切地李隆基本人。

“事已至此,我若是再退一步,只怕父王求一富家翁尚不可得,就是我的Q儿也要遭受连累。”李隆基冷笑一声,便朝裴愿走了过去,待到近前,他忽然将手重重地按在了对方的肩头,一字一句地说,“如今唯一可用的便是羽林万骑,你那边的三个人加上陈玄礼葛福顺,J乎能调动大半万骑。裴兄弟,这J天你不能再离开万骑营地,若有事我会派王mao仲前去联络。至于十七娘……你放心,别说她眼下深得皇后信赖,就算有什么万一,我也一定会让人接应她!”

李隆基做出了这样的承诺,裴愿自不会有任何怀疑,心情激荡之下,他二话不说就重重点头道:“三哥放心,我必不会有失!”

李隆基又转过身对其他人郑重其事地一揖到地,肃然说道:“诸位为我尽忠尽力,我必不会辜负各位!”

如是一番,众幕僚感主君高义,自是齐齐说效死不提。等到众幕僚散去,裴愿带人匆匆回营,陈珞送陈莞离开,李隆基却没有立刻离开书房。看着墙上那幅青云直上图,他渐渐露出了一丝自信的微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天意,只有人意!

第一百八十六章 谣言和计算

洛Y城的百姓见证了nv皇天下时代的结束,而长安城的百姓在听闻新君的登基消息时,心中也无不犯起了嘀咕。李唐宗室在先头武后的大清洗下原本就没剩下多少,可在当今天子在位期间又死了好J个。如今登基的那位少年天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傀儡,难道说短短J十年间,他们又将再次见证这李唐天下再次易主姓韦?

即便是韦后为了顺应民意,进相王李旦为太尉,雍王李守礼为幽王,寿春王李成器为宋王,却依旧无法解除人们心中的这抹忧虑。尽管宰相个个都仰韦氏鼻息,尽管朝堂上已经万马齐喑,尽管大多数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可压在心底的那块沉甸甸大石头都在。人们都在观望着长乐坊的相王李旦,都在观望着兴道坊的太平公主,然而,这两位硕果仅存的高宗嫡系血脉却都保持了沉默。

由于韦后要名正言顺,因此登基大典异常仓促,满心惊惶的温王李重茂犹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摆弄了一整天,第二天就忽然病倒了。然而,大明宫上下有的忙着贺韦后荣升太后,有的忙着给大行皇帝梓宫守灵,有的忙着给那些升迁为太妃的妃嫔们移宫,竟是J乎没有人想到蓬莱殿中的新君。

刚刚入主中宫的陆皇后素来是个没主张的,急得团团转了一阵,最后终于挺不住了,亲自带着宫人去了含凉殿。却连大门都没进去。无奈之下,病急乱投医地她只好赶到长安殿向上官婉儿求助,谁知正主儿应召去了含凉殿。她恰恰撞上了闲着没事的凌波。

眼看着母仪天下的陆皇后眼泪汪汪都要给自己跪下了,本不想管闲事地凌波只能跟着陆皇后往蓬莱殿走了一趟,发现李重茂真的高烧不退,她急忙命人去太医署请了太医,又亲自审了方子,安W了一通哭得梨花带雨的皇后陛下,这才得以脱身。回去的路上,她却懒得再坐肩舆。打发了随行内侍宫人都先回去,又吩咐那两个甩不掉的内侍远远跟着,她索X安步当车绕着太Y池慢慢踱回去。

尽管五月的天气颇有些闷热,但此时天Se已晚,太Y池边清风吹来,别有一番凉爽。凌波这些日子疲于应付各种场面,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光,自是感到心怀舒畅,一时促狭劲头上来,便在沿岸的柳树林中东拐西绕。待看到那两个内侍忙中出错误以为跟丢了她跑到了前头,她这才慢悠悠地缀在了后头。

很快,前头两个内侍便跑得不见了影子,天上只有新月,路上又渐渐没了灯笼,伸手不见五指。饶是她平日胆子极大,这时候也忍不住心里发mao。虽说没听说过这大明宫中有什么神神怪怪地传说,可既然是皇宫,又怎么可能没有冤魂?于是,当J只飞鸟扑腾着掠过太Y池上的时候。她差点给吓了一大跳,暗自后悔不该一个人走夜路。就在这时,她听到夜风中传来了模模糊糊的说话声。

“……驾崩……有鬼……”

“……杨均……炊饼……有毒……”

“……皇太后安乐公主大逆不道……上官……武十七娘助纣为N……”

尽管只是依稀J个字眼,凌波却是吓得汗mao根都竖了起来。Y生生连打了J个寒颤。她也曾隐隐觉得李显的忽然驾崩有些古怪,可毕竟李显和韦后夫Q曾经同甘共苦感情和睦,李显和安乐公主也是父nv情深,所以她也就相信了所谓的暴病而亡这一条。然而,此时听那窃窃S语把矛头直指安乐公主下毒,而且还把她牵扯了进去,她这一惊自然是非同小可。

她僵立在原地许久,甚至连挪动步子都不敢。 君::子::堂::首::发 生怕被那说话的人发现。直到夜风中的声音越来越远,四周围再也没有什么异常动静。她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一声声虫鸣在寂静的夜Se显得格外刺耳,然而比这个更让人心悸的则是她自己的脚步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甚至连方向都有些分不清了,只好随便找了块大青石坐了下来。

识时务……这是韦后S底下对她地评价,贺娄闰娘和郑盈盈都是这么说的,她自己也深以为然。她最初只是不想在父母双亡之后沦为别人的棋子,不想把终身随便托付给一个男人,这才会一脚踏进这个混乱的圈子,以求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她确实是做到了,但上官婉儿或许是真的对她有情,可其他人呢?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乍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凌波吓得一下子蹦了起来,后退了两步才看清了夜Se中那张熟悉的脸。心有余悸地抚了抚X口,她便没好气地问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么晚了!你这个宫闱丞不好好在内外宫门巡查,跑到太Y池边上来G什么?”

“这J天大明宫中乱成一团,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我这个宫闱丞自然不能只守着那J扇宫门。”高力士耸肩一笑,这才换了一幅正脸,“撞见你实在是不容易,我也不和你说废话。我这个宫闱丞只是名义上的,其实管不了那J扇宫门,还得看杨思勖地。他虽说因为平李重俊乱擢升银青光禄大夫,可原本宫闱令之职却不曾解去,这内宫诸门都是他说了算。他品阶虽高,可毕竟不是皇后……皇太后嫡系,这些天颇有些不得意。你最好设法笼络他,让他在关键时刻帮咱们一把。杨思勖何许人也?凌波当初曾经亲眼见到李多祚的nv婿野呼利被其所杀,对于这个蛮力无穷的内侍至今印象深刻。这也就罢了,高力士如此说,显然是表明他已经完全选择了站队,更表明了某人之后可能采取的行动。尽管早在当初上那条船地时候有心理准备,她还是感到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若是杨思勖不答应又如何?”

“他会答应的。”高力士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把凌波肩头那P落叶拂落了下来,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因为他和你我一样,有一个相同的优点,那就是识时务。小凌,大行皇帝死得蹊跷,如今内外都在狐疑是皇太后和安乐公主投毒,这消息传得有板有眼,你兴许也听说过了。这时候,只要有人举起旗帜,则大事指日可成。看看蓬莱殿中的那位,就那份气度还想当皇帝么?”

凌波刚刚从蓬莱殿中探望了李重茂,不得不承认这位小皇帝确实谈不上气度两个字。沉默半晌,她忽然开口问道:“他这么做,相王可知道?”

“他说了,相王只需坐享其成即可,无需让他为此事担惊受怕。”高力士说完这句,脸上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赞赏,“若是相王知道他的谋划,多半会阻止此事,就算答应也会日日担惊受怕,为人子自然该为君父分忧。我跟着则天大圣皇后那么多年,之后又在这大明宫混迹了好J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皇族。错,他果然是雄才大略雄心壮志。对了,太平公主这两天似乎也接见了不少外官,若是见到她,你切勿流露出半点风声。”

“这自然不消你说,我还不至于这点分寸都没有。”

两人一来一回又紧急商量了J句,凌波便听到一头来路上传来了阵阵叫嚷声。情知是找寻自己的人来了,她连忙打发走了高力士,等人走之后,她便有意一脚踏空重重摔倒在了地上。感到脚踝一阵剧痛,她不觉呻Y了出来,心里暗自苦笑不已。事到如今,她连自己往日最不屑于使用地苦R计也不得不搬出来了。

找寻地人很快就赶了过来,让她大大诧异的是,为首地竟然是柴淑贤。好在对方看到她捂着脚踝坐在地上便知道是怎么么回事,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少不得埋怨了J句。很快,她就被柴淑贤派人送回长安殿,不多时更有太医前来诊治,却不过是扭伤,擦了Y酒敷了些Y也就完事了。至于她今晚撇开内侍自己在太Y池边上瞎逛这档子小事,也就小事化了,再没有人追究。

上官婉儿却一直到半夜方才回来,到了内殿发现凌波犹如一只小猫似的蜷缩在她的床上睡得香甜,满心没好气的她在床头坐下,用力在那背上拍了一拍:“快起来,再睡下去就要出大事了!”

凌波揉了揉眼睛翻过身,含含糊糊地嘟囔道:“都大半夜了,会出什么大事?”

“晚上我从含凉殿出来,路上正好撞见太Y池边上有两个胡说八道的内侍,一气之下便把人杖杀了!”上官婉儿见凌波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又沉下脸说,“那两个家伙说陛下乃是被人鸩杀,还说是你我二人恃宠而骄所为。我倒是没想到为人殚精竭虑这么好J年,到头来却遭了这么一个下场!”

闻听此言,凌波的满腔睡意顿时都被吓跑了。鸩杀天子?她有J个胆子敢G这种万劫不复的勾当!等听到上官婉儿又补充了那么一句,她这才恍然醒悟。想到刚刚听到别人窃窃S语时的惊吓,眼前这种传言也不过是混淆视听。

想必在韦后的计算之中,她不过是一只得宠的小猫,若是有事便可以毫不犹豫地扔出去顶罪。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事到临头痛下决心

由于膝下没有儿nv,因此新君登基之后,上官婉儿自然不可能得到某国太妃之类的尊贵封号,随儿子到封地颐养天年。再加上韦后如今又需要上官婉儿C诏赞襄,她便依旧以先帝妃嫔的身份占据着长安殿。相较那些即将被送往尼寺出家的妃嫔,她算是整个后宫得天独厚头一份。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和那些凄凄惨惨戚戚的nv人没什么不同。

“不过都是棋子,仅此而已!”

凌波看着上官婉儿,沉默半晌便说道:“先帝驾崩得突然,想必前朝和民间也早有了议论。事到如今要自辩只怕不那么容易,即便能拿到罪证,难道姑姑还能指斥皇后鸩杀先帝?”

上官婉儿闻言哑然。事实上,她此时想到的完全是母亲临终前那番话。她侍奉武后的时候一直都不曾脱离奴婢的身份,在李显登基之后方才真正登上了前台称量天下,这一切都在她身上烙上了深深的韦氏烙印。就算她曾经在诏书上加了一条以相王李旦辅政,但那一条最终却仍不免作废。如今人家又来了这么一手,她又能怎么样?

这时候,门外忽然想起了一个声音:“昭容,那个徐柏已经来了!”

“让他进来!”上官婉儿沉声吩咐了一句,旋即转头对凌波道,“先帝驾崩之后,神龙殿内侍宫人全部都被处死。我多番打听才知道这个徐柏在事发之前正好去过神龙殿。便暗自命人将他地痕迹抹掉,这才留了他一条X命。”

凌波这才知道上官婉儿已经做了相应的准备,便微微点了点头。及至看到那个年纪顶多只有十**岁的年轻内侍进来伏地行礼,那种又惊又怕脸Se发白地模样,她忽然连问话的兴趣都没了。果然,这徐柏声称当日安乐公主亲自送了一盘炊饼到神龙殿,事后不多时李显便一命呜呼。他原本是去找一个相熟的宫人,正好人没找到却看到这一幕,慌得立刻就逃走了。他离开没多久就发现羽林军包围了神龙殿,之后听说那里头的人全部被杀。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等上官婉儿打发走了那个徐柏,凌波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确实没想到韦后和安乐公主会这么心狠手辣,毕竟,李显作为一个皇帝固然不合格,可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父亲,他对Qnv可谓是关怀备至宠到了天上,就这样还会招来杀身之祸,这个世道实在是太疯狂了!而就算有了人证,或者说又找到了物证,最终她们又能做什么?

“现如今只有一个人能帮我!”上官婉儿咬牙切齿地迸出了一句话。一瞬间下定了决心,“我和太平公主相J多年,她一向对皇后执政多有不满,我那时候无依无靠,也不曾理会这些。如今看来,我果然是有眼无珠。”

凌波没料到上官婉儿居然首先想到的是太平公主,可转念一想,相王李旦给人的印象素来是与世无争的老好人,上官婉儿与其并无深J,自然是求不到他头上去。而太平公主有足够的人望和人脉。倘若多上一个上官婉儿恰是如虎添翼,应该不会拒绝这样地投靠。然而,看到上官婉儿站起身匆匆往外走,她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

“姑姑。太平公主虽和你相J多年,但……你不如去找相

话没说完,上官婉儿就回过头来:“丫头,相王太过仁厚慈善,他纵使想帮我也没有相应的手段。此事我自有道理,你不用管。”

一句你不用管把凌波到了嘴边的下半截话全都堵了回去。眼看着上官婉儿消失在门口,她只觉心中翻滚着种种情绪,最后。睡意全无的她索X把珠儿叫了进来。得知上官婉儿去了书房,她便吩咐其天亮之后去含凉殿请示一趟。就说她扭伤了脚,想要宣召家里的芳若和云娘入宫F侍。

由于韦后自忖完全控制了朝野局势,再想想云娘和芳若不过是两个年过四十的无用F人,不足为惧,因此她爽快地答应了这个要求。于是,这一日午间,阔别大明宫已经两年之久的云娘和芳若再次回到了长安殿。前者看到J个熟识的旧友玩笑似的唏嘘不已,后者却还是一如往常的沉默冷然,直到看见凌波那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她方才露出了关切地表情。

“这点小伤不碍事。”凌波见芳若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脚,便无所谓地道了这么一句。见珠儿带上房门退了出去,此间再无外人,她便站起身来对两人郑重其事地裣衽行礼,沉声道,“大变在即,我困在大明宫无人可用无计可施,所以惟有请两位入宫相助。我也拿不出什么事成之后如何相报的承诺,只请你们看在曾经共事一场的份上,尽力帮我这一回。”

芳若还来不及说话,云娘便笑道:“见你这个金尊玉贵的县主给我们这两个奴婢行这样的礼,只怕会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我当初若是不想帮你,出了宫我就是自由人,谁拦得住我?再加上你那个心上人也对我的脾胃,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好了,其他的我说不好,给你跑跑腿传传口信打打下手却还是举手之劳。不过,要说人脉,却还得靠芳若。她手上出去的人不计其数,就连皇后……咳,皇太后那边也有不少人受过她的情份。”

“情份这东西在宫里不算什么。”芳若忽然截断了云娘地话,认认真真地说,“在这宫里头最不实际的就是情份,所以若是以这一点要挟或请求别人去做什么,那就是愚者所为。我不能像县主你保证什么。只能说若是真地发生大变,那么,区区一丁点情份就能变成扭转大势的关键。至于县主说什么帮忙。有一句话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县主就只管说好了。”

得到这样地回答,凌波可以说是喜出望外,甚至连右脚地肿痛都忘了。她先是坦然告知了李显为韦后安乐公主所鸩杀的事情,接下来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可认识杨思勖?”

云娘忽然笑了起来:“就是那个一刀砍了野呼利,声名大噪的杨思勖?这小子当初入宫的时候就长得敦实,人家都在宫教局学认字练文章。偏偏就是他舞刀弄枪没个停歇。要说宫中宦官那么多,他大概算是第一高手了。这小子我不熟,芳若倒是曾经在他地位低J的时候在则天大圣皇后面前举荐了一回,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荐主……怎么,你要替那位李三郎笼络他?”

“此人武艺高强是一点,最重要的是心存忠义,倒确实可用。”芳若微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那次在玄武门楼下杨思勖能挺身佑护先帝,之后又获迁高官。对先帝自然是有感恩之心。若是让他知道陛下被人鸩杀,让他倒戈倒并不难。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县主一定要考虑清楚。临淄郡王若起事,自然是拥立相王,必定先要除去皇太后和安乐公主,而且要向天下宣示其劣迹。县主素来是重情义地人,可考虑了这样地后果?”

后果……后果便是鱼死破不成功就成仁,若是没有眼前这沸沸扬扬的流言也就罢了,既然有了,她还奢望能有第二种选择?就算被人骂成忘恩负义也好见利忘义也罢。总比被人倒手卖了身首异处来得好吧?

“后果我当然知道。”她露出了一丝苦笑,无所谓地一摊手道,“她们想要荣华富贵,我也想要。她们不想死。我也不想。都要下地狱,不过是早晚地问题,到时候大家在地狱碰头再算账好了。”

这种匪夷所思的大实话让云娘和芳若双双一愣,很快云娘便大笑了起来,连芳若也不禁莞尔。既然凌波主意已定,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云娘二话不说取了信物飘然出去,芳若则是解说起了家中的情形。当她提起陈莞这J天心中焦急三天两头往李隆基那儿跑,凌波的脸Se顿时变得异常古怪。

上回她戏谑地取笑了一回。过后也就忘了。这妮子不会是真的看上李隆基了吧?想想李隆基一表人才,在潞州的时候更是招蜂引蝶无数。陷落了颗颗芳心也不奇怪,可问题是陈莞那丫头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再加上李隆基家里头Q妾如云,难道她就忘了这辈子不做人小妾地誓言么?思来想去想不通,凌波只得把这个问题搁在了心里,决心等这阵子风头过去后好好问一问。

云娘这一趟出去便是整整一下午,凌波等到花也谢了,等回来的却是上官婉儿。这位一大清早就不见的先帝昭容一进门便长长嘘了一口气,面上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恼恨之Se。一口气喝G了凌波放在J案上的一杯残茶,她忽地在上头重重拍了一巴掌。

“太平公主今天正好进宫,结果在含凉殿和皇太后吵得天翻地覆。皇太后说公主如今已经是大长公主,应该出居封地。太平公主则是讽刺皇太后包藏祸心颠覆社稷,最后两边闹得不欢而散。结果,我挤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太平公主临走前还对我冷嘲热讽了J句。”说到这里,上官婉儿愈发觉得心烦意乱,竟是恨恨地脱口而出道,“她和崔在一起的事情,难道以为我真的不知道?若是真的无计可施,我还不如一条道走到黑!”

昨天晚上上官婉儿还信誓旦旦地说太平公主必定会帮忙,这会儿就闹成这副模样,而且中间还牵扯到一个男人,凌波只觉得心里要多腻味有多腻味。然而,她旁敲侧击才劝了两句,就被上官婉儿二话不说地打了回来,不由有些灰心。看到那双以往流露出智慧和决断的眼睛如今**L的尽是愤恨和不甘,她惟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别人她已经顾不上了,只希望事成之后,能够保得上官婉儿下半辈子平安就好。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双杀

自从李显驾崩之后,韦后J乎整日里都在忙碌,从早到晚地泡在紫宸殿发号施令,那种和以往作为皇后截然不同的威权亦是让她格外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两个中书舍人拟旨常常不如人意,她不得不打消了心中的某种盘算,赶走了那两个不中用的家伙,却把上官婉儿从长安殿召唤到了身边。

韦后终究还是离不开上官婉儿,于是安乐公主也想起了凌波,她如今也是成日里在含凉殿召见外臣谋划将来,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皇太nv。此时,见到凌波一身素F走进来,她便挥手斥退了周边的内侍宫人,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对方。

这是大变之后,凌波第一次单独见到安乐公主。所以,趁着人家审视她的时候,她不免也端详着安乐公主。按理说大行皇帝梓宫移到了太极殿,皇子皇nv都要前往守灵哭灵,然而,安乐公主虽换了一身衣F,却是只到太极殿点个卯,比她这个无关人士去得还少,此时脸上非但不见半点悲戚之Se,反而容光焕发,双颊更是流露出一种妩媚的艳红。

“十七娘,这些天我和母后忙着办事,也没顾得上见你。”安乐公主半支着下巴,面上挂着笑容,心里却想起了韦后之前的告诫,于是便直截了当地说,“你以前奉了母后的旨令也常常来往于公卿之家,虽说长袖善舞,但来往得多了难免会存下一点情分。若是往日。这也不算什么,但如今大事在即,你既然是我地人,以后就得把这些都抛在一边。明白么?”

凌波还是第一次听安乐公主说这样的正经话,可此时此刻。她更希望安乐公主还是如以前一样,尽说些男nv之间的情事,或是对什么衣衫饰品高谈阔论,抑或是津津乐道于什么生财之道。

见凌波仿佛有些茫然,安乐公主露出了J许不悦。遂加重了语气警告道:“你能J接公卿,你能在相王和太平公主面前讨得好,那是因为十七娘你是我的人,任凭是谁都会给你三分薄面,否则,你一个武氏孤nv怎能那么风光?已故梁王有好J个嫁出去地nv儿,如今你那J个堂姐在夫家的日子可是不好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尽心竭力,将来你这一辈子便会有享不尽地荣华富贵。反之……”

安乐公主停住了话头,语气忽然变得轻松了起来:“如今不是有人在怀疑父皇驾崩得蹊跷么?内内外外的谣言已经够多了,昨儿个上官昭容杖杀了两个人,保不准这J天还会再冒出J个。这谣言多一条不多,少一条不少,十七娘你可得多多留

这还是往日那位一味骄纵人X的安乐公主?这还是往日那位醉心于搜罗美男任事不管的安乐公主?从那张依旧娇美妩媚的脸上,凌波看到地完全是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简直没法相信自己曾经苦劝安乐公主搜罗人才。对方却完全置之不理。

定了定神,她不用假装也是满脸苦笑:“我能有今天自然都是皇太后和公主的提携,公主有话但请吩咐。”

“我就知道十七娘你最聪明了!”安乐公主抚掌大笑,竟是站起身来,一如往日般亲昵地在凌波身边坐下,这才低声道,“无论相王还是太平公主,都是我登上大位的障碍。这大明宫太极宫固然是掌握在我和母后手里。长安城中有五万府兵镇守。却也和铁桶金汤似的。只不过,相王和太平公主都有相当的人望。总不能随便找个罪名动手。明天晚上母后会在含凉殿设宴款待那两位,以求国事稳当,但这不过是托辞。他们俩一向喜你聪慧,你到时候亲手进一道羹给他们品尝,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面对安乐公主那炯炯目光,凌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安乐公主竟是准备如法P制除去相王和安乐公主,还授意她亲自动手?这事成之后若是百官哗然,她定然是被抛出来顶罪的替罪羊,到了那时就连李显地驾崩也能顺便栽赃在她的头上。若是事情不成,韦后和安乐公主也必定会迁怒于她。当安乐公主甚至能够作出弑父弑君这样大逆不道的勾当,她这个微不足道的人又怎比得上那唾手可得的至尊宝座?

沉默了P刻,她就将双手拢入袖中,侧身低头应道:“谨遵公主吩咐。”

安乐公主对凌波这样的态度自然是深感满意,又勉励了一番便放了她回去。等到柴淑贤进来,说了今日紫宸殿议事的种种进展,她更是觉得神清气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碍眼的人已经没剩下J个了,到时候一打尽,这个天底下就再也没人敢与她作对了。

但使长立君王侧,俯瞰河山J重天?呸,凭什么就要nv人F侍男人,凭什么就不是那些男人跪在地上T她的脚趾?祖母能够做到地事,她这个生来就该是金枝玉叶的天之骄nv同样能够做到!

凌波一踏进长安殿就看到云娘和芳若迎了上来,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却不好当着珠儿等上官婉儿的心腹问些什么。直到周遭外人都退了下去,她这才急忙询问云娘此行收获。

“这还用说么?杨思勖一听说我是替你办事,差点当场翻脸,直到我拿出了芳若的信物还有另一样东西,他才半信半疑,不过还是提出要见一见那位李三郎。”云娘见凌波露出了好奇的神Se,便将那另一样东西取了出来,“这是那位李三郎送给陈莞的,那时因为宫中来人C得紧急,派人通知那边也来不及了,她情急之下就塞了这东西给我。总之,这样东西派上用场之后,我就和他约好了一个时间。杨思勖既然是兼任宫闱令,出入宫禁都是方便的,到时候和李三郎一见自然就能搭上了。”

“既然这样,此事也就无需我再费什么劲,顺其自然也就罢了。”

凌波点点头吐出一句话,陡然想起刚刚安乐公主的吩咐,少不得把这件异常棘手地事又对云娘和芳若说了。她这话刚说完,云娘便冷笑连连道:“想不到安乐公主平日只会吃喝玩乐,事到临头倒是心狠手辣。我起先还不信这鸩杀先帝地事情是她G的,如今看来倒是**不离十。不过,凭她先前对你地情份,论理不会把你当作这样的死棋使用,我看今天这件事绝对不是她的主意。”

“不错,安乐公主先前对县主虽说有J分笼络,但确实存了真心。今天这勾当多半是宗楚客赵履温那J个人的主意。”芳若紧皱眉头,紧跟着更是一语石破天惊,“宗楚客此人野心比武三思更大,而且一步步犹如弈棋一般极其精准。他劝皇太后自立为天子,以韦代唐;他劝安乐公主谋取皇太nv之位,鸩杀先帝;仿佛是为了替那两位着想,其实未必不是为自己铺路。只要李唐宗室全都死尽了,到头来他若是悍然兵谏,打着替先帝报仇的名义,这江山就又要换主人了。”

芳若这一席话不但让凌波陷入了呆滞状态,就连云娘也是听得一愣一愣。只不过,她毕竟和芳若相处的日子长久些,不多时便使劲拍了拍额头:“人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还真是看得远,只怕上官也不曾看到这些。不过,螳螂捕蝉H雀在后,这宗楚客大约也没料到有人比他动作还快。这样,十七娘你写上一封信,让杨思勖出宫的时候带上,也好知会那李三郎一声。”

凌波此时刚刚从芳若那番话中回过了神,听云娘这么说,她却轻轻摆了摆手:“这信还是让高力士带出去,云姑姑你让他盯着一点杨思勖。虽然他多半是可靠的,但如今这种节骨眼上出不得半点岔子。”

三人正在说话安排的时候,外间忽然传来了阵阵喧哗。凌波心知不对,连忙上前打开了门。她才刚刚探出头去,珠儿便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甚至连气也来不及喘一口:“听说今日紫宸殿议事的时候,皇太后被J位大臣顶撞了,悲痛J加之下晕了过去。如今宗相公已经把那些人全都下了狱,又调集了羽林军飞骑大约两千人入宫拱卫太极殿梓宫。”

韦后那么强悍的人居然说晕就晕?

凌波心头涌起一G荒谬的情绪,遂紧跟着又追问了J句。得知上官婉儿随侍韦后去了含凉殿,其他的一应情形都还不清楚,她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只看这节骨眼上宗楚客动用的仍是飞骑而非万骑,便可知那些人仍然对万骑心有忌惮不敢随意调用。

话说回来,某人单单掌握了万骑就准备发动,是不是太冒险了?

她越想越觉得头大,正打算抛开这些事情再作打算,却不料门口响起了阵阵惊呼,抬头一看,却见是一个全身甲胄的将领带着两个士卒大步朝她走了过来。那人径直走到她面前,忽然挤了挤眼睛,这才肃然行礼道:“某奉宗相公令调防护持长安殿,特来请见县主。”

凌波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中年男子,瞠目结舌的同时竟是连说话的功能也消失了。老天爷,是她见鬼了么?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发动的前夕

这一年的仲夏仿佛格外炎热,尽管毗邻太Y池,但含凉殿中依旧热得发慌。对于这时候等在水榭里头的众人来说,此时最令人感觉燥热的却不是天气,而是韦后犹如寒霜一般的表情。她用刀子似的目光看着座上的众人,忽然一把掀翻了面前堆满了美酒佳肴的桌子,旋即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她这么一走,安乐公主也跟着站起身来,冷哼一声便匆匆追上了韦后。

“敬酒不吃吃罚酒!”宗楚客满心火气,恶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随即对韦温和叶静能赵履温道,“既然那两位主儿拿大不来,我们再去想想办法!”

瞧见宗楚客四人旁若无人地离开,崔日用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便站起身对上官婉儿作了一揖:“相王太平公主都抱病未愈,想必并非是有意拂皇太后的面子。上官昭容还请多多劝劝皇太后,事情过后不妨算了……”

上官婉儿斜睨了崔日用一眼,忽然笑道:“崔大人真是好生八面玲珑,既要趋奉皇太后,还想周全相王和太平公主?刚刚的情形你也该看到了,皇太后大发雷霆,宗相公他们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不过是先帝的昭容,这当口怎么敢劝,怎么能劝?”她说着便不理会崔日用,朝身边的凌波打了个招呼,“你陪这位好心的崔大人说说话,我乏了,先回去歇息了!”

让我陪崔日用说话?凌波瞪大了眼睛看着上官婉儿离去。好半晌才回过头。发现崔日用面Se尴尬,她连忙满脸堆笑地解释道:“姑姑这J天忙里忙外心情不好,并非是有意针对崔大人。崔大人一P好意,若是有机会我必定会转致皇太后。”

“那就多谢县主了。”

有了这么一个台阶下。崔日用地脸Se方才好看了些。尽管席间尽是珍馐佳酿,但别人都走了。他却不想在这是非之地多做停留,索X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他这么一走,凌波方才真正出了一口大气。

相王和太平公主都没来,也就是说她那封信总算还是起了作用,安乐公主就算再怎么恼火也不会怪到她的头上。她能做的事情已经都做了。以后大约就没她什么事了。只希望老天爷保佑尚在羽林军万骑之中的裴愿能够平安无事,保佑昨儿个那位像幽灵一般出现在她眼前地……长辈能够逢凶化吉----她手中没有一兵一卒,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只有祈祷而已。

宫里地凌波准备听天由命,宫外的陈莞却还准备竭尽所能再做一些什么。这一天H昏,她换上一身男装正准备叫上武宇武宙四个一起出门,谁知一出账房门口却被人拦了个正着。打量着眼前那个面如桃花的男子,她只觉一G厌恶从心底油然而生。遂冷冷问道:“小姐虽然不在,一应供给我却没有少过你的份,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瑞昌却仿佛根本没看到陈莞那B人的目光,竟是直截了当地问道:“陈姑娘是否要去找临淄郡王?”

“你大胆!”陈莞见这个以Se侍人地家伙竟然敢这样问自己,顿时愈发恼怒,“这种事情也是你该问的?”

“县主平素谈论大事也并不避忌于我,我有什么问不得?”瑞昌放肆地盯着陈莞那张娇美的脸,露出了一个极其动人的笑容,“再说。陈姑娘去找临淄郡王,应该并不单纯是担心县主的安危吧?”

啪----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整个人也忍不住往后头退了一步。然而,站稳之后,他却仍是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陈姑娘你是想帮县主,还是想帮衬那位临淄郡王,最好都把我带上。你应当知道。县主用人不拘一格。若是我只会吃闲饭,她也不会这么好吃好喝地一直供着我。再说。有那四大家将随侍,你还怕我会做出什么不利举动?”

恼羞成怒的陈莞甩出那个巴掌就有些后悔了。毕竟,不管她怎么看不起面前这个人,她地身份也并不比对方高贵。可听了此时这番话,她只觉得这家伙令人厌憎得紧,可心里却有些犹豫了。想到凌波至今被困在宫中,虽有芳若和云娘入宫帮衬,但境况如何仍很难说,她如今的倚靠更是只有临淄郡王李隆基。

死马当做活马医,就带上这家伙走一趟吧!

想到这里,她便冷冷甩下了一句话:“我就姑且信你一次,若是你动什么歪脑筋,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叫来武宇等四个护卫,她便带着瑞昌从后门悄悄入了夹道,七拐八绕便出了平康坊。由于此时接近宵禁,再加上天子驾崩天下举哀,路上并没有J个行人,再加上J个人都是身着便F,路上巡行的金吾卫也没有多加注意。一行人顺顺当当来到了兴庆坊的临淄郡王第,熟门熟路地敲开后门闪了进去。闻讯而来的陈珞发现今天还多了一个人,不禁露出了一丝异Se。

“莞儿,他是……”

“一个自吹自擂的妄人,放在家里我不放心,还不如J给郡王审一审。”陈莞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见陈珞还要再问,便不耐烦地岔开话题道,“小姐这J天可有消息?”

“你这回倒是来得正好,小姐昨天刚刚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陈珞见MM又惊又喜,也就不再卖关子,一面把人往里头带,他一面低声说道,“皇太后和安乐公主似乎准备在今晚设宴时对相王和太平公主不利,所以小姐瞅准了空子让那位高内丞捎了信回来,郡王便竭力劝说相王称病推辞了。除此之外,动了内常侍兼宫闱令杨思勖来归,郡王为之大悦,今儿个下午还笑着说,当初费尽唇舌说动了小姐,果然是得了一个莫大臂助。”

陈莞闻言自是眉飞Se舞,连忙追问其中细节,末了更是忍不住羡慕地感慨道:“若是我有小姐的身份和本事就好了,如此不但能够在宫中打探消息,还能够为郡王多多分忧……”

“哈哈哈,若是十七娘听到陈姑娘如此说,必定会哭笑不得。”

恍然惊觉的陈莞慌忙抬头,见身前不远处赫然站着李隆基,顿时感到耳朵根热得发烧,借着裣衽行礼方才遮掩去了这尴尬劲。而她旁边的陈珞虽也跟着躬身行礼,心中却冒出了一G挥之不去地感觉----这些天MMJ次三番地跑到这里来,莫非并不完全是为了打探凌波的安危,还带有那方面的目的?若真是那样就糟糕了,这临淄郡王李隆基固然是雄才大略,在男nv情事上却素来随便。陈莞身在J籍,到头来岂不是错寄了一颗芳心?

李隆基含笑对陈莞点点头,却没有把到了嘴边的后半截话说出来。凌波虽说为他做了这许多事情,但那与其说是自觉自愿,还不如说是被B无奈。那丫头聪慧灵巧固然不假,但那X子却素来就是惫懒的。这念头只是在脑海中转了一转,他便注意到了夹在武宇四人当中的瑞昌,心中登时一动。

那一次成王李千里借故搜府时,此人曾经露了一手精妙的口技。那绝技平日作用有限,但关键时刻,若是精心谋划却可收奇兵之效!

看到李隆基地目光往自己脸上瞟,瑞昌便上前两步倒身下拜道:“小人料想郡王大事在即,有用得着小人地地方,所以央陈姑娘将小人带到了此地,请郡王恕小人莽撞。”

陈莞原想从旁cha话,见李隆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便住口不言。果然,不多久,她就只见李隆基朝自己点点头道:“陈姑娘,我确有用得着他地地方,可否将他留在此地?将来若是十七娘问起,我自会向她解释。”

李隆基把话说得这么分明,陈莞哪敢拒绝,J乎想都不曾想就答应了下来,心里却很是疑H瑞昌能有什么作用。忽然,她想起那一次李千里带人搜府,凌波也是命她叫来了这家伙,两相印证,她一下子醒悟了过来。

若非这家伙别有用处,李隆基或是凌波又怎么会看得起这样的人?她果然是有眼无珠,那一巴掌打得实在是莽撞了些!

当夜,临淄郡王第的姬妾们又是个个独守空房,王妃王宁亲自带人往大书房送了两次宵夜,虽然疲累,心中却是倍感振奋。那些花枝招展妩媚妖艳的姬妾们比她年轻貌美,比她灵巧善媚,但那又怎么样?遇上了如此大事,三郎会找来商量的nv人只有她一个。此次若是事成,那么她就不单单是宗室王妃,还能带挈王家再上一步;若是事败,她也会陪着她的三郎下地狱。

转过角门,她忽然看见一个身材窈窕的nv子正痴痴地望着那大书房的方向。认出那是丈夫从潞州带回来的侍妾赵绯儿,她不禁晒然一笑。以Se侍人者,Se衰而ai弛,遇上了李隆基这样以大事为重的男人,纵使Se未衰,也未必能长久。

第一百九十章 快刀斩乱麻

由于正在天子丧期大明宫中自然是一P缟素丝竹弦乐皆无。而对于凌波来说最令人难以忍受的倒不是这个而是自己被困在这深宫之中已经足足有小半个月了。以往她就是住在洛Y宫临波阁的时候也是三天两头溜出去耍玩就连在上Y宫陪伴则天大圣皇后的时候也少不得有人说说话。现如今上官婉儿成天忙得连影子都看不见她自己心中有事又不想继续在韦后和安乐公主面前讨好卖乖竟是只有云娘和芳若可以说说话。

这一日夜晚在长安殿后头临近太Y池的长廊中凌波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只觉得后背心的汗已经濡S了衣衫脑门上也是S漉漉的。回头看了看云淡风轻的芳若还有懒洋洋仿佛没事人一般的云娘她只觉心头冒出了一G极其无力的感觉。

都说她聪慧灵巧但是和这两位久经风雨的比起来她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这会儿她已经是急躁得团团转人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十七娘这大热天的别走来走去了好好坐下吹吹风不就成了?”云娘一面说一面把手帕中的杏脯扔了一块在嘴中笑YY地说“那一回废太子李重俊作乱你是百般无奈被裹挟这一次内外都有人照应你怕什么?大明宫这么大倘若有事就算外头那些羽林军派不上用场我也可以随便带着你往哪个犄角旮旯里一藏。等风头一过再出来。你就什么闲心都不用C这岂不是最好?”

凌波听了一愣细细一想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要说她在这是非圈子里头真是陷得太深了根本没想到她除了祈祷之外。还可以什么都不管地睡大觉。事情都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她能做地已经都做了。只需坐等结果就好。倘若一切顺利那么她便可太太平平地当一个小县主坐享荣华富贵一辈子;若是事情失败……咳那时候便是一死而已。

“咦有不少人的脚步声。似乎是朝这边来了!”

就在她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了云娘的一个声音。心中警觉地她慌忙抬起头瞧看却是没看到任何人影再侧耳倾听了一会这才分辨出一种零乱的脚步声。稍稍等了一会儿就只见一个将领带着十J个兵卒疾步朝这边奔来那将领赫然眼熟得紧。正是J天前自陈刚刚调防长安殿地羽林军飞骑果毅。

那人行至跟前甚至来不及朝云娘和芳若多打量一眼便急急忙忙地说:“羽林将士已经斩了韦、韦播、高嵩迎临淄郡王入营。左右万骑正在狂攻玄德门白兽门有杨思勖这个内应不多时必定夺门而入。这一次将士们矢志诛除诸韦长安殿已经不安全所以郡王事先传来消息让县主带人入我军中暂避。”

居然这么快!

凌波一时间只觉得心跳加头P麻想要再问J句什么。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最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点了点头道:“好一切就拜托裴伯父了!”

此话一出云娘登时Se变。盯着那将领的脸直勾勾地看了老半晌她终于认出了对方。想到那时他在nv皇面前盛气以对想到那时他坦然解衣受杖想到那个意气风的翩翩少年郎。她不由得吁了一口气。岁月如白驹过隙。他竟是恍然间如此苍老了!见裴先根本不曾注意到她只是急匆匆地和凌波说话。又对身后军士嘱咐着什么她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

百杖之威便是成年人也消受不起更不用说裴先当初不过区区十七的年纪。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对他心存ai慕的nv子悄悄地对行刑军士假传圣旨;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那时奉nv皇之命到岭南公G正好碰到那边刺史府追捕流人又是她暗中使了钱和手段命人手下留情;等到他后来流放庭州地时候她再也没办法打听到他的情况只在朝廷诛杀流人之后得知他不曾死那时候便欣W了很久表功?

凌波不经意间回头一瞥见云娘神Se有异不禁心中奇怪。不过此时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更不好在此地多做停留于是她立刻在一众军士的簇拥下来到了值房旋即就有人送上了三套早就准备好的甲胄。

裴先屏退了众属下直截了当地说:“兵士们不知道你和临淄郡王早有默契到时候诛除诸韦的时候少不得会有人翻你地旧账。你素日跟着皇太后和安乐公主太过招摇若是这一次不出头做个样子翌日论功行赏的时候便不好说话。”

情知人家为自己想得颇为周到凌波虽说心中颇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点了点头。见裴先转身要出去她忽地想到一件事连忙出声唤道:“裴伯父上官姑姑一向待我亲厚先帝驾崩C诏的时候她也曾经拟定由相王辅政……”

“上官昭容昔日对相王父子也算是颇有恩义到时候临淄郡王应该会设法。”见凌波松了一口大气裴先又解释道“我已经传下令去不得擅动长安殿中任何东西你尽可放心。不过只希望上官昭容不要和皇太后等人呆在一块今夜动乱极大到时候若是兵士们杀红了眼睛殃及池鱼却是难说得很。凌波僵Y地点了点头人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旁的芳若和云娘却J换了一个眼Se前者微微叹了一口气后者却是讥诮地撇了撇嘴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换上那套甲胄解开头上繁复的云鬓结了一个最简单的髻随手cha上一支玉簪戴上P戎在腰间束上一把佩剑——踏出值房的时候凌波赫然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她回头看了一眼同样装束的云娘和芳若现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杀气腾腾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而当耳畔传来了震天地喊杀声时她那笑容立刻僵在了嘴角边上脸Se渐渐白了。

“短短五年功夫一连三次兵谏……人说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果然是一点不假。”

听到云娘这一声感慨凌波也是深有感触。别说这短短五年大唐立国以来这兵谏政变还有叛乱什么时候曾经少过?每一次都会有无数人头落地每一次都会有无数曾经光鲜的门楣随之败落但这依旧不能阻止无数人前赴后继地掀起一场场狂澜。可笑的是她还认为天意如此人意何为看如今的光景这天下有J个人信奉什么天意?

忽然三声震天鼓响从远处传来。就在这时裴先带着J个兵士匆匆赶来直截了当地说:“临淄郡王勒兵玄武门外三鼓之后已经全部进玄德门白兽门已陷。我奉命带兵前往含凉殿请见皇太后事不宜迟县主既然已经收拾停当还请和我同行。”

事已至此凌波来不及更没有必要询问自己跟着去做什么。她对含凉殿自然是极其熟悉的甚至可以说闭着眼睛也能说出所有东西都摆放在什么地方。尽管含凉殿顶多只能算得上是皇后中宫但自从李显驾崩的那一日起韦后便将玉玺贴身保管此刻东西必定还在含凉殿。至于她如何面对韦后的问题别人是无暇考虑她是不能考虑。

大明宫中再一次火光冲天那火并不是焚烧殿宇的火而是无数人手中高掣地火炬将黑夜变成了白昼。一路上凌波撞见了好J拨飞骑尽管这都是当初宗楚客调进宫来充作护卫地兵马但此时此刻他们的手臂上却绑着鲜红地布条清清楚楚地昭示了他们的身份。对于这样的局面凌波惟有在心中嗟叹不已——就算是将身卖给帝王家的禁卫兵士万不得已之下也会自己选择主人!

“流芳千载!”

“光耀万世!”

但凡相J而过的两拨军队彼此之间必定会对上这么一句暗号。如是疾驰了大约一刻钟凌波就远远看见了含凉殿。那座素来庄严肃穆的大殿如今已经乱成了一团不时有鬓环散乱的宫人从里头跌跌撞撞冲出来内中更是哭声喊声喧哗声不断。而原本应该是负责此地戍卫的羽林军左飞骑营则是刀剑出鞘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

须臾只听得一个声音骤然响起:“太后不在宫内!”

听到这个消息凌波竟是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下一刻右前方响起了一阵震天欢呼。那欢呼声由远及近不多时就传到了他们这一边。裴先听到那短短J个字的时候竟是不由自主地蠕动嘴唇重复了一遍。

“阿韦已死天下太平!”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她也该死!

韦后死了?

凌波仍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却已经有人用枪尖高挑了一颗头颅出来。她J乎是本能地勒马退后一步转过了头竭力抑制那种要呕吐的冲动。她只觉得一阵阵犹如痉挛似的惊悸即便是当初被李重俊劫持的时候她也是愤怒多于惊惧但此时此刻她终于感到了一种自内心的恐惧。

没错她怕了。

“不可一世的韦皇后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云娘冷笑着叹息了一声遂朝凌波靠近了些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她的腿“事已至此你也不用想那么多成王败寇古今都是如此。就算没有你李三郎也一定会动手。先头张柬之等人拥太子兵谏洛Y宫的时候那是有大义名分所以不用如此酷烈手段。可李三郎今次便如同昔日太宗皇帝难道你还奢望韦皇后她们能活命?”

听到云娘这及时的提醒凌波陡然一凛强自把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绪都赶出了脑海。就在这时斜里又传来了裴先的声音:“县主玉玺并不在……那人身边应该还在含凉殿中。卫尉卿薛崇简已经赶来带来了郡王之命说是请县主带人进去取出玉玺然后去迎郡王入宫。”

凌波这才看到含凉殿的大门口已经站着一个身穿甲胄的年轻人赫然是太平公主的次子薛崇简。见裴先已经下马。喝令前方将士让开了一条道她便咬咬牙跃下了马带着云娘和芳若大步走上前去竭力不去看四周投来地那些目光。踏着溅满了血污的台阶来到殿前她这才觉薛崇简的甲胄上布满了斑驳血迹。心中不由一悸。

“此番能够如此顺利多亏了十七娘说动了杨思勖!”薛崇简抱拳行了一个军礼这才沉声道“若不是他和宫闱丞高力士事先打开了各道宫门这一路拼杀怎么也得折损无数勇士。三郎说了天亮之前便要迎相王安定大局还请你尽快找出玉玺。”

面对这个曾经险些成为自己未婚夫的男人凌波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当先跨进了门槛。大殿中充斥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鲜红地地毯上能够看到无数污黑的脚印地上墙上飞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四处的地上还倒伏着生死不知的宫人内侍。她越往里头走越是觉得脚下沉重幸好身后跟着的并不止是一个薛崇简。还有芳若和云娘她这才多了J许倚靠。

经过正殿和内寝穿过一条狭窄的长廊凌波便站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跟前。轻轻推开那扇门她还来不及跨过门槛眼前便忽然闪过一道寒光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候她只觉得肩头传来一G大力。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被拨到了后头。紧跟着只听一声惨呼她就看见一个人影重重地跌在了地上而她只来得及看到那个傲然挡在她面前的人影。

自然那除了云娘不会有别人。

陡然遭到这样地突袭薛崇简不禁大怒更让他恼火的是自己差点让别人得了手。见跌落在地的赫然是一个衣着华贵的F人依稀还有些眼熟他便拔出腰刀挺身上前。端详了P刻便冷笑道:“想不到这含凉殿中里里外外搜了一圈却还叫你逃得了X命!柴淑贤你身为勋贵之后却甘心为虎作伥到现在还执迷不悟那就让我送你去和你那主子作伴吧!”

闻听柴淑贤这三个字凌波这才意识到刚刚的突袭来自何方。望着地上那个披头散狼狈不堪地nv人看着那个咬牙切齿双目圆瞪的nv人哪里还像是往日那个雍容华贵的nv官?尽管知道此人乃是韦后最信任的心腹。绝对不能留下。然而当看到薛崇简提着腰刀朝柴淑贤当头劈下的时候。她却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薛二哥刀下留人!”

薛崇简一刀砍下的时候听到这声音原本指向柴淑贤颈项的刀锋不禁一偏恰恰砍在了她的右肩上。然而他随即毫不犹豫地举起腰刀再次恶狠狠地斜劈了下去愣是将柴淑贤的惨叫声和喝骂声全都掐断在了半道上。觉有不少热血溅上脸他便旁若无人地用袖子擦了两下这才转过身举重若轻地道:“十七娘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心软?柴氏全家如今肯定是希望她一死了之绝不想看到她活着祸害了满门。斩C不除根恨你入骨地她若是编造一些乱七八糟的到时候就是你倒霉了。”

凌波何尝不知道这些然而此时一个活生生的故人就死在面前她还是感到脑袋一P空白。好一阵子她方才恍过神再也不敢去看地上那身异处的尸T匆匆来到了一旁的柜子跟前娴熟地移动了J本书和一个花瓶。不多时那柜子中间就弹出了一个暗格她从中抱出了一个锦匣打开盖子查看了一下又回转身来。

“这便是玉玺了。”

薛崇简没注意到凌波话语中的艰涩铿地一声回刀入鞘面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有了这个便可名正言顺地迎相王入宫那只会仰韦氏鼻息的小皇帝也就该下台了。事不宜迟十七娘你我一同去迎三郎。他带着大队人马押后入宫此时大约先到凌烟阁等候了!”

见薛崇简丝毫没有接过那个锦盒的意思无奈之下凌波只得亲自抱着出了书房踏出门地前夕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具尸T。此时此刻她完全无法用什么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的话来安W自己甚至也说不出什么各为其主的话。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借口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自S和野心仅此而已。

“十七娘把玉玺举起来让将士们看清楚。”

和薛崇简并肩走出含凉殿的一刹那她陡然间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无奈之下她只得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锦匣而旁边适时响起了一声大喝:“今日多亏诸位勇士健儿奋力拼杀如今阿韦已死大唐社稷再无倾覆之危!当此之际该当迎相王入宫重定社稷以安天下!”

“相王万岁!”

闻听此言底下顿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和呐喊声。望着那熊熊燃烧地火炬望着人们脸上兴奋地红光望着那些不断挥舞的手臂和兵器凌波只觉得目弛神摇。此时此刻倘若是相王李旦本人在此面对这样地高呼只怕也会感到不知所措。而且那声音中听不到一丝一毫的杂音既没有人提到临淄郡王李隆基也没有人提到太平公主人们为之欢呼呐喊的人始终只有一个。

就在这欢呼达到最**的时候忽然有J个军士从一旁瑟瑟抖的宫人内侍中揪出了一个nv人把人拖上前摔在了台阶下头。为的那个军士单膝跪下行了个军礼旋即怒气冲冲地喝道:“这nv人我认得是尚宫贺娄闰娘!”

起初变乱刚起的时候贺娄闰娘就警觉得快匆匆换上了一套宫人的衣裳果然不多时便有大批军士冲进了含凉殿见到衣着华丽的高阶nv官就杀不少年轻貌美的宫人也没能幸免于难郑氏母nv更是第一拨就被人给杀了。她侥幸逃过一劫却没想到竟还被人认了出来此时已是吓得魂不附T。瞅见凌波一身甲胄英姿飒爽地站在薛崇简身侧她又羡又妒当下便犹如抓着救命稻C似的嚷嚷了起来。

“县主县主救命!当初皇太后要借李重俊之事诬陷相王的时候我也曾从中帮忙效力!我……我知道安乐公主如今正在哪里……奴婢可以戴罪立功!”

听到贺娄闰娘情急之下竟是自称奴婢凌波不禁皱了皱眉。想到那一次的事情虽说是她用计胁迫但贺娄闰娘确实有从中出力她便朝身侧的薛崇简看了一眼。然而薛崇简却是冷冷一笑径直走下台阶去旋即居高临下地问道:“安乐公主在

贺娄闰娘闻言大喜连忙答道:“安乐公主在紫兰殿……”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一道雪亮的刀光当头而至旋即便感到X前一阵剧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穿X而过的钢刀她蠕动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头一歪便气绝倒地。

薛崇简漫不经心地拔出了腰刀环视了一眼周遭鸦雀无声的众羽林军将士随即对站在左侧的一个羽林飞骑低声吩咐了J句。

看到众羽林飞骑齐声领命而去凌波只觉得自己的两脚都在打颤。她虽然见过薛崇简数次但从未想到他竟是如此心狠手辣。就在这时底下依旧聚集的数百羽林军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永年县主素来党附阿韦她也该死!”

此话一出凌波顿觉心中一惊眼看众羽林中响起了不少附和的声音。她这时方才感到自己刚刚那点怜悯之心实在可笑得很。在这种兵谏B宫政变的节骨眼上她本人都是危若累L还奢望什么其他?

第一百九十二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叫嚷薛崇简面Se一变猛地抬起头来厉声喝道:“是谁在胡说八道!”

他乃是太平公主之子卫尉卿又是从三品高官这一怒自有一种非同小可的威势。一喝之下刚刚颇有些鼓噪的众羽林渐渐安静了下来但仍是有人用凶恶的目光反瞪着他。此时他便回身上了J级台阶又转过身来面对众人陡然提高了声音。

“各位都是羽林大好健儿需得明辨是非分清黑白!阿韦李裹儿曾经多次企图暗害相王都是永年县主在其中多方转圜。相王染疾在身无人在旁边照应又是永年县主在旁亲自侍奉还多方设法将临淄郡王调回了长安。此次阿韦李裹儿鸩杀先帝大权独揽若没有永年县主心存忠义费尽苦心从中传递消息相王怎能安然无恙!”

凌波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听某部传奇话本面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偏偏在这个时候耳畔又传来了云娘戏谑的声音:“要不是我知道薛二郎已经娶Q还以为他是看上了你方才如此煞费苦心。啧啧十七娘你还真是有福之人他这话一说便奠定了你功臣的身份。只不过要安抚人心靠他这区区一句话还不够毕竟他不是那位李三郎。”

果然面对薛崇简义正词严一番话羽林飞骑中的S动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这时候另一边属于万骑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声喝道:“要不是永年县主忍辱负重这番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成功!”

“就是就是大伙儿平日都在宫中宿卫说话要凭良心这些年进进出出宫门口的人哪一拨没得过县主的好处?”

“要是县主该死天底下就没人不该死了!”

心头大震的凌波竭力往黑压压的人群中望去却没法分辨出为自己说话的那J个人。然而兴许是她平常待人和气出手大方的缘故。兴许是火头上的士兵渐渐冷静下来的缘故为她说好话地人渐渐多了原本带有十分敌意的目光中渐渐流露出一丝丝敬意来。正而随着裴先这个赫赫有名的忠义裴相国之侄亲自向J个刚刚投诚的飞骑将领分说了一番自此再无人质疑凌波这个铁板钉钉的韦后党为何依旧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然而当这件生死攸关的问题得以解决之后当事者本人却是心不在焉。当和薛崇简一同上马前往凌烟阁地路上。凌波一直低着头一言不。

“十七娘!”

凌波正纠结在种种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忽然听到这一声叫唤顿时茫然地抬起头见是薛崇简策马和自己并骑而行她便挤出了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薛二哥有什么事?”

“刚刚那番话是三郎早就预备好的。”薛崇简见凌波面Se一僵不由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你屡次相帮母亲和舅舅我和三郎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再说你这次又货真价实立下了大功自然不能把阿韦李裹儿做的事情清算到你的头上……”

“我明白。”没等薛崇简继续往下说。凌波就用三个字截断了他的话头随即苦笑了一声“我只是觉得我曾经狐假虎威享了那么多年富贵如今安然无恙她们这些虎却死于非命这很有些荒谬而已。”

“十七娘你一不曾为非作歹二不曾cha手朝政。三不曾恃宠生骄说什么狐假虎威?至于你所说的那J只虎……手段和野心不相匹配自然就是这样地下场。”

尽管薛崇简仿佛就事论事凌波却听出其中颇有些有感而的意味不禁疑H了起来。不过人家这一番话好歹也是宽W自己她少不得感谢了一番。心里却思量起了裴愿这会儿应当在什么地方是否安然无恙。当然对于裴先居然能事先神通广大地混入了羽林飞骑之中她也很感慨了一番神通广大。再想到不知所踪地上官婉儿她只觉得脑袋一阵阵胀。

总之今天夜里是没法睡觉了!

凌烟阁前已经会合了好J拨人。熊熊燃烧的火炬映照着一张张满面红光的脸。尤其是为的J个人都在兴奋地议论着这一路的成就。到最后竟是心痒难耐地比较了起来。功高莫大于拥立要知道张柬之等人先前得以封王不就是因为他们拥立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李显?虽然李显昏庸害死了功臣但相王最是仁慈宽厚又有临淄郡王李隆基这样果毅地儿子他们的未来自然是一P光明。

“薛大人来了!”

陈玄礼眼尖看到了那边疾驰而来的薛崇简连忙招呼了一下四周同僚。众人不敢怠慢纷纷约束了手下部属迎了上去。当看到凌波抱着个锦匣从马上跳下的时候葛福顺眼睛大亮上前一步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县主这里面可是……可是玉玺?”

凌波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便举目四望却没有现裴愿的踪迹不禁有些失望。这时候旁边却传来了一个声音:“裴公子奉命前往太极殿护卫先帝灵柩这是一等一的要紧大事却又不需要拼杀郡王不放心J给别人便J给了裴公子。裴公子既然是裴相国的侄孙此番又立下了莫大地功劳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相王必定会亲自主婚。县主下嫁之日可别忘了请我们喝一杯喜酒!”

此时站在这里的都是羽林万骑军官全都认识凌波这个曾经炙手可热的县主。然而除了陈玄礼葛福顺等寥寥数人之外其他人心里原本都有些犯嘀咕。直至陈玄礼笑嘻嘻地cha了这么一句话那J个不明所以的人方才恍然大悟某个心直口快的甚至在自己地左脸上使劲拍了一下巴掌。

裴愿进入万骑虽然时间不长但由于为人朴实最好说话武艺又没得说别人都对其很是另眼看待。毕竟这年头憨厚老实地年轻人J乎绝种了偶尔看见一个实在是稀罕。更稀罕的是这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就拐骗了一个媳F?

打趣地话凌波听得多了。脸P早就历练出了相当的厚度当下竟是忘记了这一路上的压抑没好气地瞪了陈玄礼一眼。就在这时只听远处又是一阵马蹄声赫然是浩浩荡荡百多号人朝这边驰了过来。为的那个一身紫衣正是临淄郡王李隆基。于是。众人纷纷上前迎候待李隆基下马便炫耀起了自己地功绩。

“郡王某斩了武延秀于肃章门外!”

“我在太极殿西边杀了内将军贺娄迪!”

“阿韦逃入飞骑营已被飞骑所杀!”

“据称安乐公主正在紫兰殿我已经命人赶过去了!”

听着这些鼓舞人心的战报李隆基含笑和众人点头打了招呼这才看见捧着一个锦匣的凌波。他面Se微微一变随即径直走上前去竟是深深一揖到地。凌波见状吓了一跳。待其弯下腰去却又没法搀扶只得赶紧往旁边闪开。

平时没人的时候开开玩笑也就罢了。现如今如果是相王李旦继位那这位主儿指不定就是皇太子她凭什么受人家这一礼?

直起腰来李隆基方才朗声道:“这一拜不为别的是谢十七娘你救了父王!无论是父王在病中时你和裴兄弟的悉心照料还是你此次暗中送信让父王勿要进宫赴宴。抑或是之前林林总总……总而言之身为人子这份大恩我决不会忘记!”

百善孝为先尽管李隆基此话完全将忠字暂时抛开到了一边却引起了周遭羽林众将士地共鸣就连某些原本对凌波带有敌意的人也不禁有所触动。而凌波本人刚刚听薛崇简当众说过那么一番话倒是没多大震动。但也知道李隆基这个人情送得相当不小。当此之际她捧着那个装有玉玺的锦盒腾不出手只好躬身回礼说了些理当如此之类的话。

李隆基又安抚了众将士一番旋即竟是借口有话要说把凌波带进了凌烟阁。直到那扇大门关上他刚刚在人前的自信和神采倏然间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压抑的凝重。

“上官昭容死了。”

凌波起初还在想别的事。乍然听到这六个字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她陡然间明白这话究竟代表什么含义时。她的脸一下子变成惨白一P手中地锦盒砰然落地。然而。她却顾不上里头装着的是玉玺她能想到地只有李隆基刚刚说的那句话——上官婉儿死了!

李隆基瞥了一眼从锦盒之中掉出来的玉玺蹲下身将那玉玺捡了起来这才沉声解释说:“我和刘幽求率兵入宫的时候上官昭容带着人秉烛迎候还拿出了她当日C拟的先帝遗诏。论理她先前照应过我和父王这一次也在诏书上留了地步也算是有功之人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一口咬定立温王李重茂乃是先帝之意!先帝分明是为阿韦李裹儿鸩杀哪来的什么遗命!”

当此之际凌波反倒冷静了下来。看着李隆基那张冷肃地脸她冷冷地问道:“也就是说你想让姑姑宣称遗诏乃是伪造真正的遗诏另在别处?”

见李隆基沉默不语她不禁冷笑了一声。

上官婉儿会主动秉烛前往迎候这自然是可以预料的事。上官婉儿一向以识时务善抉择著称并不是会在一条要沉的船上坚持到底的人。之所以会坚持那份遗诏是因为她料定了韦后安乐公主必死无疑若是李重茂还坐在帝位之上那么她乃是后宫品阶最高的妃嫔少帝年Y兴许她还能求得皇太后尊荣;而李重茂若是被废她这个前朝妃嫔便一文不值。自然其中也许还会有对先帝李显的一点情分不Yu大权旁落。然而在那种节骨眼上上官婉儿想得太多太远了。

“十七娘你要知道上官昭容不是你她党附阿韦卖官鬻爵**宫闱地劣迹天下皆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若是真的有心辅佐父皇你能做出的选择她为何不能?而且只有父王即位才能安大唐天下才能镇天下民心……”

“所以但凡是韦氏余孽都要死所以她也必须死我说的没错吧?”

凌波打断了李隆基的话忽然有一种狂笑的冲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上官婉儿并不是她上官婉儿地一生都和皇权联系在一起除非迫不得已又怎么会放弃所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早应该知道李三郎是做大事地人与虎谋P原本就是最大的虚妄。

第一百九十三章 无可挽回

这又是长安城的一个不眠之夜。

太极宫和大明宫的震天喊杀声惊醒了无数权贵也吵醒了无数百姓。遥想上一次长安流血夜人们不禁愈加惶H能做的却只有紧闭大门在心中默默祈祷。到了清晨方才有J个胆大的人打开门张望了一下却见满大街都是凶神恶煞的兵卒不由吓得缩回了脑袋。然而在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的当口兴道坊一座富丽堂皇的豪宅门口却摆开了车驾那赫然是一驾厌翟车。

“婉儿死了……”

太平公主喃喃自语了一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藏不住的黯然旋即便面Se如常地弯腰登上了马车再也没有和薛崇简说一句话。她确实比别人早知道兵谏B宫的消息但仅限于早一步。韦后虽然册立了新天子虽然自立为皇后但她可是高宗武后的嫡亲nv儿这J年来一面聚财一面散财朝堂上文武百官当中至少有一小半都是站在她这一边。所以她忌惮的仅仅是韦后手中尚有军权仅此而已。

可是想不到李三郎竟然不动声Se地做了那么多准备竟然在李重俊已经失败过一次的情况下还能有这样的魄力。两日前薛崇简说崔日用派人前来提醒他和李隆基准备动的时候她还暗地里调集了所有家丁奴仆而且准备好了众多信使万一事情有变就打算联络文武大臣走第二步昨夜她甚至是抱着武后钦赐的宝剑入睡。然而到头来李隆基却是一举成功。

韦后死了安乐公主死了上官婉儿死了柴淑贤贺娄闰娘死了郑氏母nv也死了。曾经赫一时的nv人们都已经成了夜空中陨落的流星。她虽然仍傲然挺立在众人之上可这仅仅因为她是相王李旦的嫡亲MM。上一次张柬之等人的宫变她劝武后拟定了传位诏书;这一次李隆基扮演了定国安邦的角Se。她能做地仿佛也只有让那个侄儿退位让贤了。

突然她地心里浮现出了一个名字旋即拉开车帘冲着马车旁的薛崇简叫道:“二郎过来!”

等薛崇简策马靠过来。太平公主便低声问道:“十七娘眼下如何?”

“十七娘?”薛崇简诧异地挑了挑眉然后就笑道“十七娘和我在含凉殿中找到了玉玺然后在凌烟阁和三郎会合。要不是她替三郎说动了杨思勖。还有那个高力士相助这一次也不会这么顺利。她既然立下了那样的大功当然和韦氏余孽不同……”

听儿子里唆说了这么一堆太平公主不禁有些不耐烦遂打断了问道:“谁问你这些!十七娘和上官情谊深厚三郎杀了上官她难道就没有一点举动?”

“说起这个……三郎和十七娘在凌烟阁里头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地话后来三郎面Se很不好看地出来打我回来接母亲入宫。”薛崇简这才记起某些可疑的细节心里便犯起了嘀咕。虽说他和凌波的婚事不成。但是他早从李隆基那里得知凌波有了心上人倒没什么遗憾或是心结更何况对裴愿也观感不错。此时想起来李三郎那时候的脸Se何止是很不好看简直是青。

那个彪悍地丫头不会是在李隆基脸上打了一巴掌吧?他的心里一下子浮现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倒有些后悔当时不曾看清楚。至于上官婉儿的死他倒是无所谓他不是还在凌波的面前杀了柴淑贤和贺娄闰娘吗?这种清算旧账地时候可容不得有半点心软!

看到薛崇简在那边愣。太平公主冷哼一声便放下了车帘。此时。车轱辘的响声不时传来的马蹄声。军士们的吆喝声这一切都如C水般从她的耳边退散而去。设身处地想一想倘若她是那个丫头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是事情到头来却换不到至亲的X命那根本不是挫败而是深深的绝望。这世上会钻牛角尖的都是聪明人她似乎有必那个丫头。

李三郎论起杀伐果决来你果然才是深得则天大圣皇后真传的那个人!

比起早有准备的太平公主来当相王李旦一大清早看到风风火火地裴愿奔进来听说J佞已除时他先是感到一种货真价实的茫然旋即又生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如释重负。被人拥上象路车之后他在沿途看到无数甲士满大街地飞奔看到他们在马上朝自己毕恭毕敬地行礼。当抵达宫门再看到李隆基率领一大群文官武官等候在那里他一瞬间竟是觉得悲从心来。

于是面对伏地请罪的儿子他只是拍了拍那宽阔的肩背却没有说任何话。想当初他上头有三个兄长他从未想过什么继承皇位唯一的愿望就是读万卷书做一个逍遥自在的亲王。然而命运却和他开了一个大玩笑他被立为天子被废为皇嗣被封为相王兜兜转转他最后却又站在了这太极宫前。

他的父亲是皇帝他地母亲是皇帝他地哥哥和侄儿也是皇帝……现如今无论自愿与否他都不可能后退了。眼下的局面比昔日他那位母后末年倦政地时候何止要乱上一倍李重茂又怎么可能收拾得了那残局?他就算是老好人被人J乎算计到死路自然不会再同情某些人的死他也没有资格去同情某些人的死。

望着那龙飞凤舞的承天门三个大字李旦忍不住泪水涟涟。周遭众人见他如此光景不由得面面相觑李隆基更是心里咯噔一下。若是从好处说他这一夜自然是诛除逆乱力挽狂澜救大唐社稷于水火之中。可是这一切毕竟还要父亲李旦的认可。看父亲如今这架势他纵使昨夜策划了那么大的事端此时也不禁心有惴惴然。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想着宫内情势未定而让裴愿回去接父亲而是应该自己亲自走一趟的!

就在李隆基着实有些吃不准意向的时候。仰头盯着承天门久久不曾挪动步子的李旦倏地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儿子沉声说道:“社稷宗庙不坠于地皆汝之力也!”

这一句斩钉截铁周边文武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心中都是一振李隆基原本尚担心事到临头李旦却又谦逊让国此时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比相王李旦先一步赶到地太平公主见此情景嘴角也流露出了一丝欣W地微笑。于是。众人簇拥着相王李旦先往太极殿拜谒了先帝李显的梓宫又前往蓬莱殿谒见了战战兢兢的少帝李重茂得其“亲口”许相王辅政大权一切也就名正言顺了。

这一夜。宫中显得异常安静。原本歌舞升平热热闹闹地太Y池如今也变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尤其是作为中宫的含凉殿在月光下更是凄苦悲凉毫无生气。甚至连往日喜欢在太Y池边悄悄许愿的宫人们如今也不敢往那池边靠近漫步。就在昨天夜里这碧波荡漾的池水曾经埋葬过好些人命那些惨叫声仿佛现在仍然听得到。

距离太Y池较远地朱镜殿原本住着李显的两位美人和一位才人但李显驾崩之后韦后便命三人迁出这座还算富丽堂皇的宫殿便空了下来。然而这一晚冷清了很久的朱镜殿却是又流露出J分人气。但住在这里地主人却是面Se苍白眼中无神。

“从今儿个早先开始长安城九门就都关闭了太极宫大明宫和皇城的宫门也全部关闭搜寻逆党宫里此时大概已经告一段落了但外头还在抓人。据说宗尚书和他的弟弟想要趁乱出城结果却在通化门被人认出当场格杀;皇太后……韦庶人的堂兄韦温被斩于东市;相王奉陛下御安福门W谕百姓。斩赵履温以谢天下;韦巨源相公执意出门入宫。为乱兵所杀;对了说起来有两个人是最无耻的。秘书监汴王邕和雍州牧窦从一都亲手杀了自己的夫人一个是韦庶人的MM崇国夫人一个是韦庶人的ru母结果还是被双双降职打出了长安……”

“别说了!”

凌波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打断了陈莞的话。陈莞为什么说这些她当然明白不过是告诉她这兵谏B宫难免死人这么多王公大臣死于非命上官婉儿的死也在情理之中——比起某些遭了池鱼之殃地人来说上官婉儿无疑坐实了某些罪名。可是明白并不代表她就能够接受这么多年的情分这么多年的教导这么多年的照应又岂是一句在所难免可以打的?

陈莞没料到这位素来最好伺候的主儿如今就是转不过弯心里这无奈就别提了。站起身看到那根本不曾动过的红豆粥和枣泥糕她不禁叹了一口气正要转头叫朱颜一起帮忙相劝却看见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慌忙下拜行礼。

“拜见太平公主。”

陡然听到这个声音凌波这才抬起头来见太平公主款款走到面前她连忙掀开腿上盖地羊mao毯子便想下地。然而她地手一动就被人按住了紧跟着对方竟是贴着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十七娘逝者已矣无可挽回就算婉儿再不甘心你这个活着地人也不可能从九幽H泉把她拉回来。婉儿还有不少诗赋流传在外你若是真的想她不若找点事情做把这些搜集之后刊印出来。”太平公主如是一说见凌波脸Se稍缓她便顺势岔开了话题“今天要不是八哥提起我还不知道你和裴愿已经到了那样的地步。昔日裴相国本就是冤死的八哥自然会为其平反。话说回来万年韦氏关中大族这一次死伤无数元气大伤武家受到株连的人也是不知凡J。可以说武氏如今都在看着你。”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人贵自知

要是往日太平公主提到这桩婚事凌波必然会神采飞扬可如今心灰意冷之际就没那个兴头了。再一听太平公主提到武氏宗族她更是不由得眉头一皱:“看着我?虽说伯父去世之后武家便不复往日风光可终究还过得去。如今被临淄郡王这么高举屠刀一番宰杀上上下下的人都吓破了胆只怕恨不得把我吞下去才对吧?他们不骂我引狼入室就罢了还能指望我?这些人纵使要求人保平安也应该求公主才对吧?”

“武攸暨虽是武家人却是出了名不管事的再说他是尚公主又不是娶我这个公主我凭什么替武家人出头?”太平公主挑眉一笑随即意味深长地在凌波肩头轻轻拍了拍“十七娘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此次兵谏之后现如今那位小皇帝的皇位是坐不长了。八哥素来喜你有情有义一定会厚待于你。八哥一旦成了天子必定要立东宫不论是为你还是为裴氏百年计你都得好好谋划。这J天外头乱你就在宫中先休养着八哥忙完了必定也会来看你。”

太平公主既这么说凌波只能微微欠了欠身让陈莞代为送客。人一走她歪着头靠在枕头上渐渐露出了一丝讥诮的笑容。这大局才刚定新的一轮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又开始了么?李三郎啊李三郎你刚刚立下定国之功这会儿就有人算计起东宫储君宝座了!若是你费尽苦心却为他人作嫁衣裳不知作何感想?

这个念头犹如火星一般在她的脑海一闪现就变成了燎原大火。然而就在那熊熊大火烧得她有些动摇的时候她骤然间清醒了过来毫不犹豫地用冰雪覆盖了这一切。已经够了武后一辈子强势到头来在上Y宫孤苦伶仃地走完了最后的日子;韦后安乐公主野心BB到头来身异处死于非命;上官婉儿玩弄权术玩弄了一辈子。却终究败在一个后辈手里;至于柴淑贤之流就更不用说了崛起得快坠落得也快……人贵有自知之明她自己若不想成为划过天际的流星还是尽早chou身而退的好!

“李三郎来了你见不见?”

陷入沉思当中的她陡然间听见这句话不禁惊得一抬头见是云娘仿佛幽灵一般站在床前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沉YP刻她便意兴阑珊地问道:“陈莞刚刚送了太平公主出去。他们姑侄俩没在门口碰上?”

“当然碰上了。”云娘顺势在床头坐下笑YY地说“而且还热络得很太平公主还很是夸赞了一番李三郎的功劳当然李三郎也少不得托辞说这是姑母庇佑等等。如今太平公主已经走了李三郎正在前头和陈莞说话……不是我多心。那丫头脸上的红晕遮都遮不住应该是早就陷进去了。nv大不中留。要真是如此你不妨成全了她。”

说到这里云娘顿了一顿这才语重心长地劝道:“上官死了我和芳若都嗟叹不已毕竟当初她对我们也有恩情。十七娘我算是看出来了。李三郎为人坚忍多智事到临头又异常果断。与其说他像昔日则天大圣皇后不如说……”

“不如说他像是太宗皇帝对不对?”凌波接上了云娘的话头然后又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我不甘心我痛恨自己没有早些看出他地本X但我不会用一个错误去弥补第二个错误。你出去告诉李三郎我不想见他请他回去。”

朱镜殿的外殿中。李隆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陈莞说着话眼睛却一直注视着那通往里间的小门。他有意避开裴愿来到这里却不想刚刚在外头撞见了姑母太平公主。尽管她笑YY地暗示说李重茂必定会退位但他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他该说的已经都说清楚了其实没必要再和凌波纠缠不清可他却还是来了这里因为有些事情似乎不是快刀斩乱麻就可以解决的。

“郡王县主说暂时不想见你。你还是请回吧。”就在他等得心烦意乱的时候。终于有人从那扇门出来带来的是一个他能够预料到的消息。看着满脸无奈的云娘。他微微点头便转头离去。而他这么一走陈莞不禁有J分焦虑疾步来到云娘身边低声问道:“云姑姑这是不是太生Y了?若是相王代……郡王必定会入主东宫……”

云娘却是意味深长地在陈莞地面颊上拍了拍这才举重若轻地说:“丫头我已经和十七娘说过你的事若是你真的喜欢那位郡王这事情十七娘也能成全。不过你要想清楚他还是郡王就已经有这么多Q妾将来若是更进一步又会如何?”

闻听此言陈莞一下子怔住了直到云娘离开也久久没有反应过来竟不知道心中是欢喜还是怅惘抑或是忧虑。

第二天大清早随着大赦令的颁布席卷暴终于算是过去了。然而长安城上空的血SeY云却依旧没有散开。比起昔日李重俊谋逆之后的株连杀戮这一次地杀戮有过之而无不及。韦氏乃是关中大姓在这一次的清洗后J乎十不存一只要和韦后血缘近地家族都被连根拔起甚至连襁褓Y儿都不曾放过。

不管是驸马都尉不管你昔日有什么样的功绩不管你是否无辜只要你姓韦在杀红了眼睛的羽林军金吾卫眼中全都是官爵功劳。除此之外哪怕是仓皇逃出京城的纪处讷等人也纷纷落被杀。而武氏宗族中素日里党附韦后的也被诛戮殆尽余下的流放的流放贬官地贬官那一番森杀气象血腥二字根本不能形容此中万一。若不是大赦令下达长安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大赦之后自然是论功行赏。临淄郡王李隆基以功最高进封平王押左右厢万骑;参与此次兵谏的薛崇简钟绍京刘幽求等等各有加官进爵。此外行事周到的李旦也没忘了派出使节宣抚各道又命人去宣W先帝李显尚在均州的儿子谯王李重福。仅仅是两天后太平公主便代传小皇帝李重茂的诏书请让位于相王。于是为了这么一件事朝堂上乱哄哄一P。

“也就是无谓的推辞不受然后百官固请如此循环往复而已。”

那位即将要受禅让的老好人相王李旦此时却和凌波一同站在朱镜殿的后花园中哪里有半分皇帝的架子和尊贵。看着那繁花似锦的景象他忽然转过头端祥着凌波见她脸Se苍白不禁怜惜地摇头叹道:“我知道你心结未解不过一味地闷在里头也不是办法。三郎把之前种种事情都对我说了我才刚知道这些年来他和你之间还有这许多联系。人在世上身不由己尽管这一日两夜地杀戮绝不能用这四个字来解释但亦是因果循环……咳不说那么多了我还等着喝你和裴郎的喜酒呢!”

看到李旦一瞬间露出的那种和蔼表情凌波不禁一呆转而便微微笑道:“舅舅明天你就该自称朕了。”

“称孤道寡……比起已经故去的七哥我只有一点是胜过他的那便是我膝下的儿nv都还算争气。”李旦笑着点点头忽地生出了一个念头“要说论功行赏你的功劳却还不曾封赏过。如今武氏宗族J乎凋零殆尽武攸绪山野闲人更不适合为你主婚。我当初病倒的时候都是你和裴郎侍奉榻前我看着你和他也就是像是自己地儿nv不若我认了你作义nv封你为公主如何?”

“舅舅又开玩笑了!”凌波却只是微微一怔便摇头拒绝了这个看起来很诱人地提议“不管舅舅说我有功劳也好有苦劳也罢别人看到的都是我昔日深得韦……那两位宠信这当口要是多出一个公主来天下人又会怎么看舅舅?说一句大不敬地话他们会不会认为又出了一个先帝?就算是婚事我想也不必在长安招摇或者是去裴氏故地或者是去庭州总之不必闹得天下皆知。”

一番好意被人拒绝换作别的即将登上天子尊位的人就算不是恼羞成怒至少也会感到心中不悦而李旦却只是叹了一口气。他是极重旧情极痛恨杀戮的人即便是J天前还深恨韦后安乐公主此时再回想当初那恨意也就淡了更不用说其它人。

“你既然一意如此那便罢了。朕也没有什么其它的礼物可以送给你明日之后便颁诏赦裴氏一门。这个天下乱了那么久是是非非也该分清楚了。”

眼见李旦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凌波自是感到心情轻松愉快。钱财她如今已经很不少了也不需要什么尊贵的头衔来吓唬人。想当初裴愿问她愿不愿意留在庭州的时候她还曾经犹豫过眼下看来却是没什么好犹豫的。那里顶多只有明刀明枪的厮杀但那里更多的却是热血勇士她已经厌倦了洛Y厌倦了长安还不如远远遁走的好。

第一百九十五章 高歌

曾经权倾天下的韦后和安乐公主生前绝对不会想到她们这样尊贵的人居然会死在乱兵刀下。而当她们在之前肆意凌R李重俊尸T的时候也不会想到若非李旦在受禅让登基为帝之后下旨礼葬她们在死后只怕是连一个安葬的地方都没有。尽管李旦尚存了J分仁慈之心但却仍是从群臣之意贬韦后为庶人贬安乐公主为悖逆庶人各以一品礼和二品礼下葬。

相比韦后和安乐公主尚留有少许T面的入葬上官婉儿的下葬则显得无声无息。昔日上官家赫赫门庭却因上官仪触怒武后株连全家而败落;而上官婉儿以一己之力为上官仪讨回了公道封父荫母重饰上官氏门楣最终却仍是蹈了祖父的覆辙。

下葬这一天除了凌波和裴愿再没有上官家的其他亲戚到场——因为上官家已经没有直系后人姻亲之类的亲戚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冒着得罪新帝的危险前来——尽管上官婉儿并没有被追贬为庶人李旦甚至默许保留了其昭容的封号。

“若是我恳求陛下姑姑其实是可以再等两年陪葬定陵的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把她葬入上官家的祖坟?”

听到凌波这么一问裴愿不禁攒眉苦思了起来末了却轻轻揽住了凌波的肩头:“爹爹说过上官家败落之后上官昭容便随母亲没入了掖庭。原本是宰相家的金枝玉叶最后却成了奴婢只怕她这一生最耿耿于怀的就是自己的出身了。想当初她追封祖父为楚国公中书令追封父亲为天水郡公H门侍郎也正是为了弥补出身的缺憾。”

“你能明白上官姑姑一直以来的夙愿就好。”凌波苦涩地笑了笑朝裴愿怀中又靠紧了些随后又低低地说“难怪南朝刘宋最后一位皇帝死前曾经悲鸣愿生生世世。不生帝王家……她虽不是出身帝王家却是一直生活在帝王家。什么锦衣玉食一呼百诺到头来却还不是两捧H土?则天大圣皇后ai她的才却不惜其人;先帝ai她的文思敏捷却未必真正ai她的人;至于那两位也多半差不多。我比姑姑幸运地是我还有你。”

裴愿还是第一次听到凌波这样**L的坦明心迹而不是往日亦笑亦嗔的话语和眼神。他只觉得一G难以名状的幸福感一瞬间充满了全身只觉得这些天缠绕心头久久不去的烦恼全都一扫而空。于是他反握住了凌波的手。诚恳地说道:“相王……呃陛下已经答应追赠伯祖太尉和益州大都督父亲也很快便要入朝为官成日里都有不少人上门。那些我当初拿着钱都见不到的人也纷纷前来结J。我越看越觉得厌烦。小凌中原虽然好但这里的人心实在太难以捉摸了。”

“口口声声说什么中原难道你不是中原人还是西域那些外族人不成?你爹爹是洗马裴氏。你娘是范Y卢氏都是高门大姓相比之下武家才是真正的暴户低门头。我问你如今上你家提亲地人是不是把你家的门槛都踏破了?”

凌波说着便虎视眈眈地瞪着裴愿见其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不禁气不打一处来遂在他腰上的软R处狠狠掐了一记。

“提亲的人不少。别说我觉得烦就连爹爹也不耐烦索X放出风声去说是我地婚事陛下早就定了。”这时候裴愿素来憨厚的脸上破天荒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甚至还挤了挤眼睛“亏得那些人还不死心居然有人拐弯抹角去问陛下结果碰了个软钉子。陛下昨日召见我的时候说了你的意思我也想回庭州去热热闹闹办婚事。不过陛下一国之君不能远行我们总得先让陛下喝一杯喜酒吧?再加上还有其他地裴氏族人和卢氏族人长安这里少不得也要C办一回……”

初秋的天气原本就还炎热裴愿这么唠唠叨叨J句话一说凌波只觉得脸上烧暗自在心里把多嘴多舌的李旦埋怨了一通。这婚事的八字还没一撇李旦和裴愿罗嗦那许多G什么?但转念一想。她又是心中一动。旋即便蹲下身子摩挲着墓碑上那J个字抖手把早就预备好的J本诗集丢在火盆里烧了。又端端正正地在墓碑前跪下重重叩了三个头。挺起腰的时候她却看到旁边多了一个人影。见裴愿拜了三拜之后又瓮声瓮气地咕哝了些什么她不觉异常奇怪。

“你在说什么呢?”

裴愿站起身把凌波扶了起来这才嘿嘿一笑:“小凌我和上官昭容说若是以后我们有了孩子等他们懂事了就带他们一起来这里拜祭她。到时候我一定让我们的孩子叫她一声祖母。”

凌波愕然回头却见裴愿脸上赫然是淳朴真诚的笑容她顿觉心中流过了一丝暖意竟忘了给他一个白眼。

回程的路上她不想骑马索X让一群护卫牵着两匹坐骑远远跟着自己则是和裴愿并肩缓缓而行。此时已经是收割地季节在尤带着J分燥热的秋风中官道两边的农田中四处可以正在收割的农人时不时能听到吆喝声和欢笑声。尽管也有人朝她这一行锦衣华F的人投来艳羡的目光但更多的人都在面朝H土算计着今年的收成。

于是凌波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句话:“你说如果我们俩原本是男耕nv织那会是什么样子?”

裴愿哪里想得到凌波陡然之间会提到这个不禁愣了一愣皱着眉仔仔细细想了一想他就笑了起来:“我肯定是勤勤恳恳地G活成天手忙脚乱浇水施肥结果却把地里翻得乱七八糟一年到头都得靠乡亲接济度日;你肯定是三天两头弄坏织绢的机子然后让我去镇上找人来修织出来的布却卖不出去……”

说到这里他忽然夸张地大笑了起来继而用手拂落了凌波头上地一P落叶:“好在我们去庭州不用种地织布到时候我去放马。你去牧羊闲了就吹吹羌笛唱唱歌。我的羌笛就是跟上次那个老牧民学的对了我还没听过小凌你唱歌呢!”

居然敢说我不会织布织出来的布卖不出去!凌波一瞬间额头青筋暴起恼怒地瞪着两眼都是憧憬的裴愿。直到裴愿说起放马牧羊吹笛唱歌的时候她地脸Se方才渐渐缓和了下来。乃至于听到裴愿最后的那个要求时她也只是丢了个白眼却想到了母亲仍在时唱地J民谣——她以为早已忘记。却掩藏在记忆深处地民谣。

“七月晴皎皎

磨镰割好稻。

稻香千里闻

却盼郎来到。

郎立清溪头

妾坐青山坳。

相对长依依。不知岁月老。”

凌波起初还只是低声哼唱但循环往复唱了J遍之后渐渐就放开了声音。第一次听到她唱歌的裴愿愣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至于跟在后头地武宇等护卫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则是个个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听着听着。裴愿终于记住了那歌词竟是也跟着一起高声唱了起来。一时间两边收割的农人也忍不住抬头朝这边望来那原本艳羡的眼光渐渐变得柔和了J个一把年纪地老汉甚至兴致BB地加入了唱歌的行列那破锣似的声音原本应该是极其难听的此时夹在歌声中却流露出一种不同寻常地韵味来。

在这一行人后头更远的地方李隆基听着那风中飘荡来的歌声不禁轻轻在嘴里念着那歌词。就在昨天。他刚刚被册立为太子终于得以入主东宫他原本该是极其欢喜的但却在这本该会集东宫群臣商讨今后策略的时候只带着少许随从悄悄跟着凌波一行悄悄来到了这里。忽然他转头瞥了一眼身旁地两个美男子意味深长地问道:“你们跟着十七娘都很有些年头了你们说她可会真的远去庭州不复回?”

在凌波的默许下陈珞已脱了J籍辗转谋了良家出身如今已是东宫左春坊录事。此时听李隆基问这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沉默良久他才字斟句酌地说:“县主在长安洛Y的是非圈子里浸Y了那么多年塞外天高地阔或许她真的不会回来。”

“那却未必!”

尽管是和以前相同的锦衣但如今的瑞昌穿在身上却显出一种往日绝对不会外露的英气来。望着那个让他脱离了苦海得以走上关键一步的人影他地桃花眼中流露出了J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也不去看陈珞。就在马背上对李隆基微微欠身道:“塞外虽然状似天高地阔。偶尔游览一番固然是心旷神怡但对于县主这样的人来说。住上不多久便会感到厌烦。臣可以打保票即便裴公子河县主伉俪和谐不出一年半载他们也必然会回归长安。”

“是吗?”

李隆基淡淡地笑了笑忍不住又在瑞昌的脸上多看了J眼。那一天虽然有内应外援但在进入禁苑的时候若不是瑞昌以口技喝止了J个现端倪的卫士钟绍京未必能在其Q的劝告下前来迎候后头的事情也不会如此顺遂。而这样一个曾经屈身下J的男宠居然乃是徐敬业后嗣则更是让人无法想象。

该走的始终会走该回来地终究会回来。他的眼里最重要的是功业而裴愿眼中最重要的却是她这便是最大的差别。而已经躺在冰冷棺木中的上官婉儿则是永远不可逾越的天堑。

锦瑟尤空响华年谁与度。

第二卷《长安乱》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家事便是天

敕勒川

天山下

天似穹庐笼罩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C低见牛羊。

一碧如洗的蓝天下是辽阔的C原无数骏马正在撒欢似的奔跑成群结队的牛羊们则是在四下里啃食NC。腰挎弯刀的牧人们骑在高头大马上高声谈笑说起去年那个严寒的冬天全都是唏嘘不已。好在春天已经来了河流上的冰层已经融化冬天一P枯H的C根也已经重新焕出了青翠熬过了一个冬天的牛羊们正在长膘不时还能捕捉到J匹落单的野马。

在前两年突骑施那位自立为可汗连番打仗打得西域不得安宁之后;在东突厥趁势入侵在庭州附近掀起连场战事之后;在中原连番兵谏皇位更迭之后;在去年连月大旱水源严重紧缺之后;人们终于盼来了一个美好的春天一个复苏的春天一个太平的春天。而除了感慨天神终于眷顾赐福之外人们最津津乐道的则是庭州城的那场盛大婚礼。尽管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但新娘的美貌和陪嫁新郎的家世乃至于庭州裴氏的每一点每一滴都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

而人们议论的那一对年轻夫Q此时却策马并肩而行笑YY地看着蓝天白云C地还有那数不清的牛羊骏马。裴愿的手中挽着一根长长的鞭子但他却并不用鞭子驱赶身边的牛羊而是用嘴出声音各异的唿哨如臂使指地把上百只羊管理得FF帖帖。而自从凌波第一次牧羊却把一群羊赶得乱七八糟之后她只好早早放弃了这种高难度的活计。

凌波穿着一件寻寻常常的对襟窄袖衫子和寻常牧民nv子不同的是她的衣襟上绣了不少精致的穿枝花袖口和衣衫下摆上也有一圈漂亮的锦绣滚边。至于牧羊的时候还远远跟着一群护卫地牧羊nv则更是显得稀罕。不过她和裴愿这些天隔三差五就要这样来上一回那些牧民们最初还会好奇地聚在不远处围观久而久之也就渐渐习惯了。只会在闲暇地时候瞅上一眼议论J句。

相形之下。身量愈敦实的裴愿看上去自然更像一个普通牧民。当今天子即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为裴炎平反追赠官职而裴炎的直系亲属后代也一一得到了赦免。裴先授太子詹事丞。赫然已经是正四品上地高官。不愿留在长安地裴愿也受封骑都尉授北庭都护府录事参军事。就连年纪轻轻的裴范也因为父兄地功劳受封飞骑尉。

“娘前J天也到长安去了。”裴愿说着便转头朝凌波笑了笑。“当初我们成婚地时候娘还说什么习惯了这天高地阔的大C原不愿意到长安城那种憋闷的地方去可到后头还是耐不住X子眼巴巴地带着人追了过去!都说嫁J随J嫁狗随狗果然是一点不假。”

说起阿史那伊娜这个婆婆凌波不禁心有余悸。相较中原世家的礼节门规森严婆媳之间那些繁复的礼数。阿史那伊娜无疑是极其好伺候的。想当初她过门之后只叫了一声娘。这位出手阔绰的异族公主就恨不得把所有积攒下来的各Se饰给她添妆裹同时也没少和她J流某些问题。为此甚至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些栩栩如生的春宫画——言下之意只有一个年纪都不小了该好好生儿育nv也好让某个作婆婆地人可以抱上孙儿孙nv。

见凌波兀自瞪着自己不说话裴愿登时醒悟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岔开话题道:“爹爹先是回乡祭祖如今也应该回长安了。\\”他忽然沉下了脸恨恨地骂道“那些裴氏族人还真是可恶想当初伯祖被杀爹爹被流放地时候就没见一个人站出来说情。如今爹爹显贵他们就一个个都巴结了上来甚至还以娘出身异族为由让爹爹休Q另娶!全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幸好陛下在敕封了你地亲生母亲之后又封了娘诰命郡君否则……”

想想阿史那伊娜的骠悍个X凌波丝毫不怀疑她会带着人打上裴氏宗堂到了那时候事情就真的是不可收拾了。当然她那位公公也还算是有良心的总算是咬紧牙关不松口最后是太子李隆基亲自出面才算是压下了这档子事。毕竟认真论起来裴先在流放庭州之后和阿史那伊娜成婚既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也难怪某些人耿耿于怀。

“别说爹娘了你这个北庭都护府官成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就不怕人家弹劾你?”

“弹劾什么?如今陛下登基天下太平就连突厥默啜都已经上书请和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我之前带你去弓月城的时候你没看见各族的人都在议论大唐天朝?小凌中原太平西边也就有太平太平盛世终于来了。”

“是啊太平盛世终于来了……不用成天战战兢兢地担心打仗。看看庭州城墙上那些血污痕迹若真的是打仗这里还真的不是什么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裴范风风火火地纵马飞奔而来时看见的就是兄嫂并肩而立卿卿我我的模样不禁悄悄吐了吐舌头。见两人谁都没有看见自己他眼珠子一转跳下马轻手轻脚地从背后掩了上去离着还有两三步的地方方才大声嚷嚷道:“大哥大嫂!”

然而正说话的两个人固然是双双回过头但脸上全都带着了然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到他的突袭。他见状不禁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便陪笑道:“大哥大嫂长安城有信来了。一封是爹命人送来的另一封是指名给大嫂的上头的印章似乎标着东宫。我都没敢耽误时间也没敢拆所以就直接送来给大哥大嫂看看。”

裴愿和凌波对视一眼便深有默契地从裴范手中各自接过了一封信。凌波却不忙着拆开那来自东宫的信函只是侧头看着裴愿看信。那赫然是裴先字迹挺拔的亲笔信上头除了说了些甚好勿念之类的俗话之外就是叙述长安城如今的情形寥寥J句便道尽了其中凶险看得裴愿眉头大皱凌波的满肚子好心情也一下子烟消云散。

“这难道就没个消停了么!”

凌波愤愤然嘟囔了一句这才径直拆开了自己那封信。果然那信笺上字迹娟秀显然是陈莞所写不过是诉说些离愁别绪而已。从那字里行间她隐约能感觉到那种难以名状的幸福温馨于是忍不住摇头叹了一口气。人各有志当初在确定陈莞真的对李隆基有意之后她只好勉为其难地去和某人做了J涉最终让陈莞顶着武氏nv的名义嫁入了东宫——反正在武氏人丁寥落之后只要李旦李隆基父子能够默许其他的事情异常简单。

说得好听那是正五品东宫承徽说得不好听那还不是太子庞大姬妾队伍中的一人?昔日曾经说过不愿为人姬妾的陈莞最终却仍是走上了这条路。

看到凌波面上流露出了J许掩不住的Y霾裴愿不由得抱住了她的肩头低声说:“小凌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这时候裴范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只好重重咳嗽了一声:“大哥大嫂你们俩别在我面前这么甜甜蜜蜜行不行?爹爹的信上究竟说什么?”

裴愿这才醒悟到旁边还有个人于是不情愿地松开了手把父亲信上所说的事情一一嘱咐了一遍。末了他端详了一番裴范忽然笑道:“二郎男大当婚nv大当嫁你今年也快十七了爹和娘都在长安你若是有看中的心上人就对我说若是没有我和你大嫂也好帮你留意留意。”

对于裴愿这种说话的口气凌波想笑却又得强忍着给他留面子于是只能板着脸作大嫂状。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裴范根本就是打蛇随棍上的X子不但不恼反而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

“大哥你可是说真的?不管我看上了谁你都会从中帮忙对不对?”

听了这话凌波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对劲而裴愿就没那么敏锐了皱了皱眉就点点头道:“如果是两情相悦我和小凌当然会帮你。不过若是你恃强凌弱或是动什么歪脑筋爹和娘虽然不在但我可是要动家法的!你赶紧说究竟看中了哪家闺秀?”

“我看中的是……”

裴范一句话还没说完凌波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跟着就只见一骑飞奔而来马上的骑手在离着这边还有十J步远的地方飘然落地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指着裴范便嚷嚷道:“二公子你把小姐送我的那匹大将军藏到哪里去了?”

眼看紫陌那小脸涨得通红眼看裴范笑嘻嘻地顾左右而言他凌波不禁生出了一个极其微妙的念头。她这个成天咋咋呼呼不安分的小叔子不会是看中了紫陌这个风风火火的小丫头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成婚

“不就是一匹马么?改天我抓一匹最好的野马给你就是了。”

“那怎么一样那匹大将军是小姐送给我的名字还是姑爷给起的!”

“除了大哥大嫂那两匹最好的就是你那匹大将军了。咳我说小紫陌我就是暂时借一借明天去赛马而已过后就还到时候有什么彩头分你一半你别那么小气嘛!”

“谁是你的小紫陌!”

瞅见这一男一nv在那里斗嘴斗得不可开J裴愿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而凌波更是看得叹为观止。这都是她宠坏了紫陌否则要是在中原哪家奴婢敢这么和主人挺腰子说话?也幸好裴范长在庭州无视规矩眼下也没有公公婆婆在否则她这个新媳F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想到这里她连忙上前拉开了气鼓鼓的紫陌没好气地在小丫头的头上狠狠敲了一记。而这个时候终于回过神的裴愿也上前把裴范拉到了一边。

“紫陌是你大嫂的人你怎么不声不响就带走了她的马?你大嫂待她们J个一向都和自己的姐M似的你不着她们是奴婢就随意轻J。你可不要忘了爹爹带着我刚刚被流放到庭州的时候我们也不过如此……”

裴范被裴愿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简直是摸不着头脑好容易听明白了兄长的意思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偷看了一下凌波那边的情形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大嫂显而易见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可是他这个大哥……竟是到现在都没看出来。话说大哥这木讷的X子当初怎么会让大嫂那么一个玲珑剔透地人倾心下嫁?

好容易找到了一个话头他这才赶紧说道:“大哥。我就实话和你说了吧我很喜欢紫陌的脾气。她似乎对我也有那么一点意思所以……”

这所以后头的话他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若是还是那个已经扎根在庭州地裴家那么紫陌虽然曾经是婢nv设法脱籍换一个出身。他可以轻轻松松把人娶回来。可现在自家这一支在洗马裴氏重新又站住了脚跟父兄都是前途无量他若是犯了良J不得通婚这一条那麻烦也就大了。于是。他只得眼巴巴瞧着自己的大哥。期望裴愿能拿出大哥地担当来。

“你看上的就是紫陌?”

裴愿J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他脸上顿时露出了某种奇怪的表情忍不住朝凌波那边瞧了一眼。凌波手底下地那J个心腹侍nv都不是省油的灯朱颜和陈莞都是绝顶能G的陈莞嫁给了他那位义兄年纪稍大的朱颜原本不愿意出嫁在陈珞数次求亲之后终于还是嫁了过去想不到连紫陌也被人给盯上了。而且还是他地嫡亲弟弟。

“你真地不在乎她的出身?”

“大哥。我又不是那些成天记挂着尊卑上下的中原世家子弟!”裴范不满地撇了撇嘴这才涎着脸道。“娘一向喜欢紫陌再说娘心里也没那么多规矩必定不会拦着;可是爹爹如今官越当越大而且有宗族压着必然不会轻易松口。大哥你和大嫂的事当初还不是人人都说不可能还不是一样挺过来了这事情你就帮帮忙吧!我不想飞H腾达也不想当什么大官不想娶一个泥雕木偶一般的世家千金放在家里供着就喜欢那种灵动的。再说昔日大嫂身边的那位还不是入了太子东宫……”

“好了好了我只问一句你居然罗罗嗦嗦这么一大堆!”

裴愿自小随着父亲颠沛流离一直到庭州方才安顿了下来吃过苦流过汗因此也从不计较什么身份地位。狠狠瞪了裴范一眼他便撇下弟弟走到凌波身边见紫陌满面红晕揉搓着衣角顿时明白这件事只怕并不是弟弟一厢情愿头不禁更痛了。轻轻把凌波拉开到了一旁他便低声问道:“小凌这事情该怎么办?”

“你问我我去问谁?”

凌波此时也觉得脑袋隐隐作痛。当初陈莞嫁得顺利那是因为中间还有一大堆官宦千金再加上得到了天子李旦的默认事情自然是好办。至于陈珞娶朱颜则是更简单了两人一个入过J籍一个入过宫籍彼此之间都不会太在乎对方的身份根本是一拍即合。可现在这档子事……J乎就和她与裴愿当初地事情一样难办一样棘手。

没好气地回答了裴愿一句之后她不经意地回头一看却正好瞥见裴范笑嘻嘻地站在紫陌身边搭讪而某个满面红霞地丫头则是不自然地往旁边躲但那眼光却每每往这边瞟。想到紫陌当初跟自己入宫吃过的那些苦头历经磨折之后却仍保留着那种娇憨纯净地X子就仿佛是她的嫡亲M子一样她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既然是两情相悦那我只好想想法子了。”

“我就知道你会有主意的。”

裴愿心中欣喜当下竟是忘记了那边还有一对人忘情地将凌波抱了起来打了个圈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凌波直到落下地方才反应过来不禁又羞又恼地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下子面上却流露出J许柔情蜜意。再一看那边裴范促狭地在紫陌耳边不知道说了J句什么两人竟是悄悄地拉了拉手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和裴愿当初的时候。

幸亏这里是庭州幸亏这里是西域幸亏这里的天高地阔养就了人宽大的X怀毫不在意的X子否则若是被那些最重礼节的人看到这样的情形只怕要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就在这时候远处的天边忽然出现了黑压压的一P人马整齐划一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原本四处悠闲吃C的牛羊们慌慌张张四处乱跑牧民们一面大声吆喝着一面往四处躲避并在马背上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作为庭州附近最强大的万帐部落作为裴氏的姻亲摄舍提暾啜阿史那献忠在这里的威望并不逊Se于北庭大都护。

“阿塔!”

裴愿裴范兄弟在吃了一惊之后双双迎了上去。而凌波滞后J步却现阿史那献忠的身后还有一个高大健壮的陌生中年汉子。那汉子虽说和寻常护卫一样的衣裳可眼神很有些奇怪她看上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当看到阿史那献忠笑呵呵地跳下马走过来时她方才不再胡思乱想上前也叫了一声阿塔。

然而阿史那献忠走上前竟是从背后变戏法似的递过来一顶精致的金冠笑呵呵地说:“你们成婚的时候我只是送了牛羊马匹来不及送什么其他重礼所以我事后琢磨了好一阵子。这顶金冠是我找C原上手艺最精湛的匠人制作的虽然未必比得上中原的手艺但却是我的一P心意。”

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贺礼凌波着实意外。诚然那金冠确实精致上头还点缀了好些五颜六Se的宝石但比这更贵重的东西她都见过所以对表面那价值并不怎么在意。在西域呆的时间长了她深知此时若是推辞反而惹人不快便双手接了过来笑YY地赞美了J句。果然阿史那献忠的老脸上笑开了花就连旁边那个中年汉子也露出了J许笑容。

而阿史那献忠在出手送了一份大礼之后便笑呵呵地重重拍了拍裴范的肩膀:“你大哥勇武盖世又娶了一个漂亮出众的Q子你也得好好争一口气!”

裴范敢对兄嫂坦白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在一向疼ai自己的外公面前自然更不会例外。于是趁着阿史那献忠提到这事他赶紧上前拉着外公的手嘀嘀咕咕了一通。一旁的紫陌瞧见阿史那献忠一面和裴范说话一面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起初还心里有些忐忑最后G脆抬头挺X回瞪了过去。看到这一幕凌波登时忘记了刚刚的某些疑问噗哧一声笑开了。然而听到阿史那献忠接下来的一句话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C原上没有中原那么多规矩你既然已经看上了人家那么就G脆把婚事办了!”仿佛还觉得这话说得不够透彻阿史那献忠又挥了挥手斩钉截铁地道“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做择日不如撞日吗?今天正是好日子我这里又正好有一位贵客就定在今天吧!”

裴愿这下子登时傻了眼惊得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今……今天?”

凌波是见惯了阿史那伊娜说风就是雨的X子此时愣了一下就回过神来更注意的倒是另一句话。见裴范和紫陌两个人俱是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她便G咳了一声问道:“敢问阿塔说的贵客是哪一位?”

阿史那献忠笑YY地朝旁边一让这才指着身后那个壮年汉子说:“这位便是两年前受了朝廷册封的钦化可汗他远道而来看我正好遇着我的外孙要大婚岂不是现成的主宾?”

钦化可汗?先前出兵叛唐的西突厥突骑施部领娑葛!当反应到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时凌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满是惊骇。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这世上没有世外桃源

庭州是世外桃源。

凌波前后在这里一共住了大半年虽说年初的时候还遭遇了一个最严寒的冬天但日子一直都是太平逍遥于是便有了这么一个错觉。然而当得知面前这个健壮的中年汉子就是曾经一手掀起西域惊风密雨的钦化可汗娑葛她终于明白自己想岔了。

这里是北庭都护府的辖地这里是西域重镇庭州。既然是边陲重镇便是为了防范随时可能来袭的异族以及随时可能生的战争。她虽然没有遇到过什么血腥厮杀但却不能改变这里随时可能变成战场的事实。于是看着前头言笑晏然的阿史那献忠和娑葛她不禁在心里急盘算了起来。奈何她对于西域的格局素来便是一知半解思来想去不得要领。

就在这时却有人策马靠近了过来丢过了一句不无沉重的话:“只怕又要打仗了。”

凌波心中一凛转头见是满面凝肃的裴愿不禁心里慌。勉强定了定神她便张口问道:“这是怎么说?”

“昔日东西突厥在太宗皇帝的东征西讨下都已经式微但自从高宗皇帝末年开始东突厥便重新整合抬头频频南下和西扩S扰。庭州与其说是防范西突厥羁縻各部还不如说是防范东突厥的西进。”说这话的时候裴愿的目光中神采奕奕全然没有往日的木讷。他自Y在庭州长大对权贵之间的勾心斗角固然是一窍不通但对于西域的种种情况却是廖若指掌“小凌外公和娑葛之间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J情此次忽然跑来必定是有共同的利益或是外敌若是外敌则必然是东突厥那位默啜。”

“这么说。庭州夹在当中极有可能……”

见凌波没有把话说下去裴愿便苦笑着接过了话头:“极有可能打仗。不过东突厥如今未必愿意惹上大唐极有可能直接向突骑施所辖的弓月城等地进兵。这位钦化可汗既然来了。多半是想和外公商谈合力事宜。毕竟西突厥号称十姓部族钦化哪怕是朝廷册封的可汗各部之间却未必遵奉他地号令。”

哪怕是面对当初长安城中错综复杂的局势。凌波也不曾觉得如现在这般头大。然而她很快现与其去想那还没影的战事纷争还不如想想眼下该怎么办——她万万没有想到阿史那献忠刚才说选在今天解决裴范地婚事。这竟然不是托辞!她更没有想到的是。所谓贵客所指的并不是钦化可汗娑葛一人。那座天山脚下属于摄舍提暾部地牧场中这一天竟是多了不少全副武装的牧族勇士以及衣着华丽的重要人物。当阿史那献忠带着她和裴愿转了一圈一一介绍之后一向镇定自若的她脸上也是一阵阵白。

西突厥左右两厢地十位领到场的赫然有六人!

作为裴先的次子裴范虽说年轻但由于油滑得紧因此一直往来于西域各镇之间认识的人竟是比兄长更齐全游走于一众手握重兵的大酋中间。他不但不怯场。反而显得绰绰有余。而在众人地哄笑声中裴愿自知今天这婚事无论如何都推不过去。索X也就任由阿史那献忠亲自C办。

当夜晚地篝火燃起当丰盛的大宴摆开当漂亮的牧族少nv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欢唱高歌当位高权重的酋头觥筹J错欢声笑语当裴范和紫陌受到众多人的祝福收进了数之不尽的珍贵礼物的时候作为兄嫂的裴愿和凌波却坐在那里笑得有些勉强。====一个是亲弟弟娶媳F一个是嫁了形同嫡亲M子的侍nv但问题是……今天这个场面实在有一种极其不真实地感觉。

果然当犹在懵懂中地新娘被新郎拉进了一个大帐当那些寻常牧民男nv渐渐散去阿史那献忠终于笑嘻嘻地招了招手示意裴愿和凌波过去。看到这一对小夫Q在自己身旁坐下他便用炫耀的口气对周边地其它领说:“大家应该都听说过了我把伊娜嫁给了当初那位裴相国的侄儿!现在大唐又换了一位皇帝我的nv婿已经成了大唐太子身边的高官而我的这个外孙年纪轻轻也已经进入了大唐的北庭都护府以后一定会成为在西域呼风唤雨的人物!而我外孙的小Q子更是大唐尊贵的县主!”

尽管在座的其他人都曾经听说过这些但此时那传言中的主人公就坐在面前大家不禁都多看了J眼更有两个和阿史那献忠J情好的人附和着称赞了J句但更多的人则是在琢磨阿史那献忠说这些话究竟有什么意思——这其中就包括浑身不得劲的裴愿和凌波。

今天能聚在一起的都是往日走得近共同利益一致的各部领。当日裴愿和凌波大婚的时候他们都曾经派人送上了贺礼。于是用生Y的汉语赞叹过之后钦化可汗娑葛终于挑明了主题:“我们当然都愿意臣F于至高无上的大唐皇帝但是现在东突厥的兵马频频出动S扰我们的土地杀害我们的牧民掠夺我们的牛羊而且还即将掀起一场更大的战争。我们西突厥各部都是大唐的臣民而东突厥却是大唐最凶恶的敌人如果东突厥侵占我们的土地那么就是侵占大唐的土地希望大唐的军队能够出兵帮助我们。”

这一番话娑葛说得流利无比和他先前生Y的话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此凌波自然明白对方显然为此很是下了一番功夫。然而别说她只是一个县主就是公主也G涉不了这么大的事情。沉默了好半晌她只得扭头看了看裴愿——不管这么说她的丈夫好歹是北庭都护府的官员在这上头比她更有言权。她倍感欣W的是在这种大事上裴愿的回答显然深得官方辞令的奥妙。

“钦化可汗我只是北庭都护府的一个小官对于这样大的事情我没有办法给你一个答复。可汗既然受到我大唐朝廷的册封和赐名那么就有上书言事的权力还是直接奏明朝廷的好。”

然而娑葛显然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眉头一挑便冷笑道:“就在去年大唐曾经以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张仁愿作为统帅以我作为金山道前军大使征伐东突厥现在换了一个皇帝就想弃我西突厥各部不管吗?小裴大人我所求的很简单只是在默啜西侵的时候让唐军助我们一臂之力如果堂堂大唐天朝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我们对于大唐的臣F还有什么意义?”

说到这里他又目光炯炯地瞧着凌波意味深长地说:“我听说尊贵的县主是因为厌倦了中原的倾轧才来到了庭州定居那么必定不会希望这一P美好的地方出现战争和死亡。东突厥是最残暴的恶狼如果他们占据了这美丽的天山县主就再也看不到这平静的冰山C原和流淌的河流了。用中原的成语来说那时这美丽的天山脚下将会尸横遍野。”

对于这一番不是威胁却胜似威胁的话语凌波本能地皱起了眉头。这J个月来她J乎没有一天是安安分分呆在庭州城内整日里便是在城外闲逛最喜ai的就是这平静的C原风光。然而娑葛的话却不是什么大煞风景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实。东突厥当初在武后执政的时候就敢扣押武延秀数年如今趁着大唐政权更迭的时候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她轻轻咬住了嘴唇忽然感到手被人紧紧握住情知那是裴愿为了让她安心她便向娑葛微微笑了笑:“钦化可汗说的话我都明白了但是我只是一个nv人没有权力也没有办法管这样的征战大事。但是我可以保证会将此事通报大唐朝廷由英明的皇帝陛下做出决策和判断。”

尽管只得了这么一句话但娑葛和各部领却都是喜上眉梢阿史那献忠也是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随即盛情挽留外孙和外孙nv婿在牧场中住下。当欢宴最终散场裴愿和凌波弯腰钻进了那个专门腾出来给他们的帐篷之后阿史那献忠却忽然跟了进来。

“今天他们所说的事情并不是虚词恐吓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真正履行自己的承诺。也许我们对于大唐并不如我们说的那样忠诚但是我们至少保证了商旅能够通过西边的这条商路也并没有想要进军中原但是东突厥却是恶狼!我们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东突厥默啜已经动员了大军十万随时可以西进如果那时候安西大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见死不救那么以后西域就不再是大唐的西域了。而庭州乃至于伊州等等地方都不会再有太平。”

看到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的阿史那献忠凌波的心中生出了一丝无奈。果然这天底下没有世外桃源。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好好搏一搏

从长安到庭州有数千里之遥但若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快马来回大约也就是十J二十天而已。因此半个月后裴愿送往长安太子东宫的亲笔信就有了回文。因为怕遇到阿史那献忠这个外公再被念叨这些天裴愿和凌波这对小夫Q都躲在庭州城不敢出去好容易盼来了这么一封可以代表官方回复的信两人自是迫不及待地拆开一睹为快。

不看不打紧一看之后两人的心全都是一凉。

无论凌波还是裴愿都相当了解李隆基这个人的X子深知他对于功业这两个字的追求绝不逊于当初那位太宗皇帝。想当初还只是区区临淄郡王的时候李隆基便对大唐在西域的影响日趋微弱而心有不满如今身为太子自然应当更加关心这里的局势。然而在这封信上头李隆基尽管表示会尽量设法但却委婉地表示也许会无能为力。

裴愿如今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小伙子看那字里行间的微妙语气眉头不禁一皱:“长安城的局势有那么险恶么?”

“谁知道!”

凌波随手将信笺还给了裴愿气恼地盘膝坐了下来。自从上官婉儿横死之后她就尽量避免和李隆基见面每每想到某人的时候也是尽量咬牙切齿想他的坏处可即便是那样恨意竟也渐渐淡了。五年之内三次政变她唯一希望的就是众望所归的李旦能够将天下治理得太平安乐然而如今看来。有人地地方就少不了争斗她那点子思量还真是痴心妄想。

见Q子不说话裴愿不禁也沉默了来来回回走了好J步他忽然停下转过身咬咬牙迸出了一句话:“小凌……要不你回长安一趟看看能不能从中设法?”

“他这个东宫太子都没有办法。我回去有什么用?”凌波怒瞪了裴愿一眼赌气似的冷哼道“如今长安城谁不知道我鼠两端见风使舵?再说陛下如今是天子哪可能像以前还是相王的时候好说话……总之我就是回去也是白搭!”

“陛下是念旧情识大T的人。若是知道西域局势不稳总不会放任不管才是……”

裴愿起初还说得斩钉截铁但越说越觉得底气不足又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教导的那些话。天子居于深宫垂拱九宸不能偏听偏信所以要打动天子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而且当初是他提出离开长安那个是非圈子如今再让凌波纵身跳进去。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脱身?而且如果真的如前一次父亲地信上所说太平公主和李隆基明争暗斗不可开J那可是比昔日韦后当权更复杂的局面。

因为那处于对峙中的两人全都是非同一般的角Se。

不多久朝廷的明诏令终于传来命北庭都护府坚守庭州瀚海军不得随意出兵。来来往往地商队经过庭州时。更是带来了种种不那么好的消息。到了快年底的时候东突厥的侦骑竟是频频出现庭州附近的屯田军无不是加强了戒备就连牧民们在放牧时也无心谈笑一个个全都是满心提防。

要打仗了!这样一个念头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那依旧明净的天空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厚厚的Y霾。

外头战云密布庭州城内自然也是戒备森严往日地游商锐减一半连带着凌波也只能天天闷坐在家里。然而。当罗琦风尘仆仆地从长安城赶来。带来了裴先的又一封信以及某个口信之后原本还勉强算平静的日子终于彻底被打破了。这一次。裴先在信上不再像往日那样含糊其辞而是清清楚楚地指出如今太平公主步步紧B甚至已经明明白白地向某些高官提出了废太子的要求而天子李旦已经有些意动。

“这怎么可能!”

裴愿又惊又怒差点没把手指头指到罗琦的鼻子上:“陛下和太子父慈子孝当初又是太子费尽苦心陛下方才能得天下。如今好容易天下太平陛下又怎么会做出这样……卸磨杀驴的事!”

罗琦被裴愿这怒气B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不禁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凌波期望这位更强悍地主F能够出面解释一下。然而等了老半天不见凌波开腔他只好Y着头P解释道:“大少爷以往陛下和太子一为亲王一为郡王自然是父慈子孝可如今毕竟情势不同。陛下和太子虽是父子可君臣大义尚在太子太过英果明睿陛下又是耳根子软地听多了别人的谗言这父子之间自然便有了芥蒂。”

“这……”裴愿只觉得满心无奈最后只得恨恨地拍了拍脑袋忍不住迸出来一句很是大逆不道的话“陛下以前是那样一个和蔼可亲的人为什么登上皇位之后反倒父子相疑了!若是这样那和先帝那会儿的状况有什么不同……”

“你别说了!”凌波终于站起身来满心气恼地打断了裴愿的话。直直地盯着罗琦看了半晌她便沉下脸B问道“爹爹让你这么个得力G将大老远地跑来绝不至于就是信上所说的那些或许还有某人带了什么话。你不要藏着掖着一G脑儿全都说出来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

跟聪明人打J道就是可怕!

罗琦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忽然觉得室内太热浑身冒汗抬手抹了抹额头方才赔笑道:“大人就是说他如今是东宫属官便代表裴氏一门便是太子一边的人。若是太子无道或是昏庸那么坐看局势恶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太子不但仁孝而且英果所以他不能放任这种情势展下去少不得千方百计保住太子。而且长安局势不稳庭州虽远在西部边陲也一样会受到波及。陛下数次向大人询问县主和少爷地情形思念之情溢于言表这次知道我来庭州还特意命我送来蜀锦云锦等各Se衣料以及亲笔书画一件。”

说到这里他又扫了一眼凌波见这位主儿地脸Se愈Y沉索X豁出去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大人的意思就是县主如今留在庭州也未必能过安生日子不如回长安城好好搏一搏。”

搏一搏?凌波眉头一挑面上顿时露出了讥诮之Se。都说人走茶凉李旦固然是重情分地人但她昔日那点帮衬与其说是重情重义还不如说是脚踏J只船的政治投机当初这太平公主不是也一而再再而三地语出暗示么?可她手底下的人不是嫁给了李隆基就是进了李隆基的东宫帮衬她的公公还是东宫詹事府的第三把手她已经这么鲜明地表示了立场如今太平公主和李三郎斗法斗得如火如荼她一回去还不得成为人家的眼中钉R中刺?

好不容易chou身而退现如今又要一脚踏进去?

尽管裴愿当初也曾经想过让凌波回长安一趟但那纯粹是为了庭州这边的局势如今父亲捎来了这样的口信他不免有些急了。他也顾不得有罗琦在场上前一步抓住凌波的手随即低声道:“小凌爹爹也不过是一句话一个建议而已。李三哥麾下人才济济你纵使回去了又有什么用?而且那里是你的伤心地你还是别回去了不如我向都护大人去告假一声回长安看看究竟顺便设法向陛下进言。”

“你回去?”凌波死死盯着裴愿最终深深叹了一口气“一切都不同于从前了你若是回去我在庭州只怕要日日坐立不安。再说了难道你能看着公公在长安独立打拼?不管怎么说我都已经在庭州呆了一年多也该回去看看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眼睁睁看着凌波出门裴愿只觉心里翻腾得厉害最后竟是迁怒到了罗琦的身上。用恶狠狠的目光瞪了某人许久他方才气咻咻地甩门出去心里却纠结得很。一面是敬ai的父亲一面是挚ai的Q子他究竟该怎么办?

人都走了呆在原地的罗琦忍不住又抬手抹了一把汗然后又摸了摸袖中的某样物事。那是行前东宫那位武承徽让他捎带来的一块玉佩还有另一封信-在陈莞这个冒牌的武氏千金成为太子承徽之后前不久又有一位武氏旁系nv子被纳入了东宫封作昭训。据说东宫那位太子妃对此颇有微词。可怜那位太子在朝堂上斗得不可开J后院似乎也算不上怎样太平还真是麻烦得紧。

他沉YP刻便蹑手蹑脚地闪出了门忽然想起了他来之前还接到了另一个任务。话说阿史那伊娜在长安城很是吃得开甚至曾经和太平公主一块打马球和其他J位公主一起畅谈塞外风光赫然是头最劲的贵F之一。

这一位夫人还让他捎带一句话——庭州这一对小夫Q什么时候能让她抱上孙子?

第两百章 巧遇

凉州武威郡扼守东西J通要道自古以来便是边塞重镇。大唐在名义上虽拥有西域广袤之地甚至为此置陇右道但由于部族太多只要一点火星就可能造成燎原大火因此这凉州周边驻军足有四五万人。进出城的商户固然极多盘查却并不十分严密。毕竟有远近好些州府互为犄角金城公主和亲吐蕃西边一P太平东西突厥就算要打仗一时半会也烧不到这里所以士卒们都有些懒洋洋的。

既然是东西要道城中客栈酒肆自是不少。遇到旺季来往的商旅转遍全城都未必能找到一个投宿的地方;遇到淡季满大街拉客的伙计比投宿的客人还多。现如今算不上兴旺的季节但也算不上萧条的季节酒楼饭庄中便都是七八分满的样子可内中的商旅却是人人佩剑带刀而且大多是满面风霜带着J分彪悍气息的壮年男子。

敢在陇右道当商旅的无不都有脑袋别在K腰上的觉悟。虽说各部贵族领谁都不乐意和商旅过不去但这些年因为战乱而横死的商队并不少。吐蕃、突骑施、坚昆……总而言之崛起的部落换了一茬又一茬不变的是他们都需要人做生意不变的是河西走廊这条H金商路永远都会为各个部落带来应有的价值。于是这会儿J个把大半辈子都砸在西域的壮汉便在那里吹嘘着自己的成就试图引起酒肆中J个侍酒胡姬的注意力但事与愿违那J个水灵灵的西域nv子却都在偷偷瞥看角落里某个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

要说凉州不缺商旅不缺游侠甚至不缺漂亮的nv人——因为周围的各部落有的是nv人——但唯独少见的就是小白脸。在窥视许久之后酒肆中某个最最讨客人喜欢地艳姬曼雪终于忍不住往那边挪了过去笑意盈盈地将一壶酒摆上了桌正想借机斟酒套话却被旁边一个面无表情的护卫给拦下了。

别人都是胡姬。曼雪却是半胡半汉的血统肌肤胜雪容貌却是犹如中原nv子一般精致。她在这酒肆侍酒两三年积攒下的银钱是别人的好J倍谁不是好脸Se相待?此时眼见那护卫如此生Y她更是心生不忿起身便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候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阿宇退下。”

曼雪转怒为喜毫不犹豫地转身坐下。妖娆妩媚地拜手为礼这才笑YY地问道:“这位公子大约是初来凉州吧?无论是西域哪条商道的情形小nv子都廖若指掌。这沿着天山的各大部族我也能如数家珍。”

听这艳姬连着说了两个成语凌波倒是心中诧异。为了避免惊动了别人。她这一路上特意换上了男装而且还在伪装上做足了功夫料想也能鱼目混珠。然而到了凉州原本闭塞的消息渠道一下子完全打开数之不尽的真假消息齐齐汇聚到了一起她倒是有些举棋不定不知是该继续往长安去还是该打道回府回庭州继续过自己地安生日子。

“西域?”她摩挲了一会下颌上故意贴上去的假胡须眉头一挑笑了一声。“我就是从西域来的。那里什么情形我不知道?”

此话一出那些商旅汉子不由大哗。原以为那是一个世家公子。却原来是打西边来的?尽管看那穿着举止却不像是某些异族贵族但J个商人J头接耳了一阵子还是把端起了满脸笑容——他们跑西域的可以不把世家子弟看在眼里但若真是西边地重要人物那可不能流露出一丝半点轻蔑之Se。====可就在那时候曼雪却惊咦了一声。

“公子居然是从西域来的?”她歪着头端详了一阵继而亲手斟满了一碗酒递了过去笑得更欢了竟是凑到凌波耳边低声说道。“那公子对中原的消息必定更感兴趣。我倒是劝公子不要往前走。如今长安城中乱得厉害太平公主和太子掐得死去活来。眼见是部分胜负不会罢手。不管公子是想要内附还是想要G其他的事情最好都等到尘埃落定再说……”

凌波起初只是随口一说没抱希望能够从区区一个侍酒艳姬的身上套出什么重要话等到曼雪滔滔不绝倒出一大堆她渐渐生出了兴趣。她可以听出来那并不是对方自己总结而是单纯炫耀消息路子广而已然而她需要的恰恰是这个。当听到曼雪用艳羡的口气说当今太子X好渔Se后宫美nv如云的时候她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李三郎你果然是好名声!

那曼雪说到兴头上竟是伸出手去拉凌波的袖子不动声Se地将柔荑塞进了对方的手中入手觉得又滑又腻她不觉一奇却没继续往深处想而是自顾自地说:“要说太平公主还不愧是那位nv皇陛下地nv儿门下笼络了好些人才宰相J乎都是出自她地门下。先头被贬的崔和窦怀贞……也就是窦从一都被她召回来重用太子愣是不敢说一个不字。咳要说狡兔死走狗烹那位太子费尽心思把当今陛下推上皇位那时候真是父子情深现如今却免不了还得父子相疑。”

凌波不动声Se地chou回了自己地手向一旁的武宇丢了个眼Se。武宇巴不得这个浑身散着浓郁香气的nv人离自家主人远些便从袖子中掏出一个钱囊扔在了曼雪面前。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曼雪不禁面Se一变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

“我可不稀罕那点子钱!”

看到曼雪气鼓鼓地走过来给自己这边J桌斟酒一群商旅汉子顿时眉开眼笑都在心里暗叹那来自西域的年轻人不解风情。而凌波却不管别人怎么看她浅尝辄止填饱了肚子便打算回房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之后再继续赶路。才站起身她便看到门口走进来J个人。前头的大约是一对母nv身上衣裳还算华丽但母亲的眉宇间纠结着一种浓浓的忧Se。那少nv不过十三四岁光景生得明眸皓齿楚楚动人一进来就眼睛骨碌碌地四处瞧看不多时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眼神一下子大亮。

瞧见那少nv不管不顾地噔噔噔跑过来然后竟是一下子扑进了自己地怀里凌波不禁吃了一惊本能地把人推开了一些她这才认出了这小丫头是谁。想当初还不过是一个尚未长成地Hmao丫头这一年多不见非但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且别显妩媚妖娆。

“十九娘……”

“十七哥!”那少nv却是叫得异常G脆旋即便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和娘亲正打算去找你呢可可儿竟在这里撞上了!”

说话间那面Se忧虑地中年F人已是急急忙忙走了过来见凌波起立相迎她脸上的笑容便有J分尴尬:“十七……郎十九娘嚷嚷着长安城呆腻了所以我只能带着她出来转转。其他的地方不好去也只有想着你……”

“婶子你就不用说了都是一家人犯不着那么见外。”

凌波微微颔见少nv微微撅嘴满脸不快便拉着她在身旁坐下。她当然知道什么呆腻了肯定是假话如今武家宗族中老一辈的只剩下武攸绪和武攸暨两人年轻一辈的也一样凤mao麟角恨不得抱成一团好度过严冬。除非是局势险恶到了令人心惊胆战的地步否则是这一对没了当家人的母nv怎会在这个当口离开长安城?

随着这一对母nv进入酒肆紧跟着就有二三十个护卫拥了进来。瞧见这光景刚刚还在高谈阔论谈笑风生的商旅汉子们知道不对劲一个个脚底抹油会了账便溜之大吉就连J个侍酒的胡姬也蹑手蹑脚一一退了。曼雪冷眼瞧着腻在年轻公子怀中的那个少nv忍不住低哼了一声这才不甘心地甩手退去了后头。

直到护卫把守住了各处杨氏方才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忧心忡忡竟是朝凌波裣衽深深行了一礼被托了一把之后方才抹起了眼泪:“十七娘不是我老脸厚实在是在长安城被人挤兑得没了办法。十九娘的爹爹早就去世了我们母nv俩素来便是没人注意的可不久前不知道是谁传出了乱七八糟的话说是太子看中了十九娘要纳为良媛……我这又惊又怕索X找了个借口带她出来希望你能收留我们一阵子。”

“十七姐你就收留了我好不好?”武明秀扬着头抱着凌波的胳膊娇声说道“十七姐我听说庭州那里漂亮得很你带我去那里好好看看好不好?我也雪山听羌笛……”

“十九娘!”杨氏眉头大皱一口截断了武明秀的话这才对凌波歉然道“十七娘看你这行Se应当是回长安。我和十九娘也不敢耽误你的行程只希望你能派个人搭把手让我们在庭州安然避过这一段时间。”

第二百零一章 人走茶凉的破败的破败

由于自Y没了爹娘养在深宫因此凌波对于宗族素来没有多大归属感。都是姓武的人彼此之间却还得分着贵J闻达来往之时都是阿谀之词横飞前倨后恭更是常有的事看着怎的不叫人厌弃?因此即便她和武明秀是嫡亲的堂姐M杨氏更是她的嫡亲婶娘但她往日也就是节庆时见面点个头送礼不缺礼数不缺而已。

然而如今别人可怜巴巴地为着这事情求上了门她却有些不好推托。想想这母nv二人长途跋涉来到了凉州甚至还打算继续西行到庭州那地方去她的心渐渐软了。见武明秀拽着自己的手不肯放两眼水盈盈的仿佛要哭出来她不由得想到了当初在宫中那个受人冷落的可怜小nv孩——从这一点来说她们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武明秀还有母亲和两个弟弟她却一无凭恃。

“庭州也不是世外桃源。”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解释道“我此次之所以会离开庭州往长安去就是因为那边要打仗了。据可靠消息东突厥默啜大约会起兵攻突骑施到了那时候庭州附近必定是烽烟处处不得消停。你们孤儿寡母万一走到半路就遇到战事那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且这西域一路上多有马贼盗匪等等你们带的这二三十人很难保得了安全杨氏听得面容惨变而武明秀也不禁耷拉了脑袋低声嘟囔了起来:“可十七姐你从西域过来分明也没带J个人还不是到了凉州……”

“十九娘。不要胡说八道。你十七姐是好意!”杨氏猛地从震惊中回过了神立刻狠狠瞪了武明秀一眼。然而。原以为必定走得通的路一下子被完全堵住她脸上便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失望“若是这样那我和十九娘只能回并州老家祖宅了。”

见杨氏神情黯然。武明秀却是气鼓鼓的凌波不由晒然一笑旋即问道:“婶娘十九娘如今尚未及笄。按理婚配之事也还早那些混帐话是什么时候传出来地?”

“还不是上次人家去曲江池游玩地时候。正好撞见了太子微F出游就说了J句话而已!”武明秀嗔怒地一跺脚竟是反身来到了凌波的背后讨好似地抱住了她的双肩“十七姐我不想回并州那个没趣的地方。既然庭州去不成你又要回长安索X带着我和娘亲一道上路吧!我和娘亲走得急昕忠和信忠都还在长安。我也不放心!再说了。十七姐你那么大的本事只要你回去之后帮我们一把。一定不会有人再敢胡说八道地!”

“小妮子我哪里有那么大本事!”凌波苦笑着拍了拍肩头的那只手见杨氏用乞求的目光望着自己也就懒得再隐瞒什么“若非万不得已我是不想回去的。婶娘和十九娘若是想过太平日子那便回并州。若是想留在长安……那便搬来和我同住吧。只不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于你们来说未必是好事。”

话音刚落武明秀便兴高采烈地嚷嚷了起来:“十七姐你真是太好了!你那么聪明跟着你肯定没错!”

瞧见杨氏一瞬间轻松下来地表情凌波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荒谬感——长安城是一等一吃人不吐骨头地地方她拥有的不过是当年长袖善舞积攒下来的人脉和家财。当初那么谨慎选择J乎没有太大的错招到头来却葬送了上官婉儿的X命如今这对母nv为何又心甘情愿地把一门荣辱J到了她的手中?

听到杨氏说已经包下了城西一整座客栈凌波便索X从眼下住的地方搬了过去。两边并在一起护卫便有将近四十个人还有一辆坚实便于行路的马车。闻听不必继续西行护送杨氏和武明秀的一群护卫都松了一口大气。不少人都是生平头一次走这么远地路身手是一回事前途未明又是另一回事谁也不愿意离开繁华地中原一头扎进西域那个遥远的地方。

于是在丝毫没有惊动凉州都督府地情况下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起行出折回长安。这一路上兴致高昂的武明秀执意不肯坐在马车中受那颠簸之苦而是换上男子的衣衫和凌波并行兴致BB地询问着塞外风光憧憬之Se溢于言表。然而走了大半个月即将进入雍州地界的时候她却忽然迸出了一句话。

“十七姐那次我撞见太子的时候曾经见到他身旁还有一个很是漂亮的美男子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对了是徐瑞昌!”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凌波的面Se一瞬间Y沉了下来而是兴高采烈地说“那人似乎认识十七姐还笑着对我说我和当初的十七姐很像。他还感慨了一句说是十七姐决不会一直呆在庭州那样一成不变的地方一定会回长安来。这下可真是让他说中了!”

徐瑞昌……

这个已经刻意淡忘的名字一瞬间浮上心头带来的却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凌波一直看不透这个人哪怕这个人曾经用极其卑微的神气试图爬上她的床哪怕这个人曾经毕恭毕敬地俯叩拜哪怕这个人曾经毫不犹豫地听从她的任何一个指派……然而只是倏忽间的不在意他就忽然飞上了更高的枝头摇身一变恢复了本X而且再也看不出一丝一毫过往的痕迹。

如果说从陈珞身上还能看出贵公子沦落为奴的挣扎继而又**L地表现出了向上爬的意愿那么瑞昌就是一团迷雾一团根本看不清的迷雾。她实在不明白这样一个人在李隆基身边究竟想做什么究竟能做什么。

通过长安金光门重新踏上了那条长安第一街凌波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放眼看去还是那种仿佛亘古不变的森严帝都气象似乎和以往每次归来的时候都没有任何不同可曾经主宰这里的人却已经换了一拨掐得死去活来的人也已经换了一拨甚至是街头上行走的人们也换了一拨。一朝天子一朝臣时隔一年多再次回来她又要为自己的命运挣扎了。

由于事先没有通知任何人因此她和杨氏母nv径直来到平康坊那座依旧光鲜的永年县主第的时候敲了好一会儿门方才有人答应。那门只打开了一条缝探出脑袋的人脸上赫然是睡眼惺忪打量了好一阵方才不耐烦地说道:“我家主人已经去庭州了请回吧!”

尽管凌波料到自己不在家家中人必定会懈怠但看到这幅模样她依旧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随口吩咐了一声后头的武宇和武宙两人便大步上前将大门完全推开这才一左一右退到了门前立定。此时此刻那应门的下人方才觉得不对劲细细一瞧登时大惊失Se退后两步便转身撒丫子跑了回去。

“来人哪快来人哪县主回来了!”

主人的归来让这座沉寂了很久的大宅子掀起了一阵不小的S动。由于年迈的楚南已经回了洛Y田庄养老陈珞陈莞兄M和朱颜娶Q的娶Q嫁人的嫁人紫陌又被凌波带去了庭州这留守的总管楚山乃是楚南的儿子原本就不善于事务哪怕加上曾经在凌波身边学了好J年的喜儿以及熙娘舒娘也是没法照顾齐全最后索X把大多数仆从遣散只留下少许十J个人。可以说这座昔日光鲜亮丽的大宅门现如今比当初洛Y修行坊那座老宅还要显得破落黯淡。

武明秀以前只跟杨氏来过这里一次那时候门前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到处都是衣紫着绯的高官到处都是遍T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的贵F谁知道一转眼间这里便是如是光景。她虽则年纪还小但自Y没了父亲懂事比寻常人都早眼珠子骨碌一转便醒悟到了此中关键面Se就有些不自然。

凌波昔日何等风光离开了长安城之后尚不免如此光景她不过是个更微不足道的武氏千金甚至连个县主都不是将来嫁人之后岂不是更惨?

四十余人进了平康坊永年县主第消息灵通的各家权贵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有些人轻蔑地撇撇嘴不放在心上有的人若有所思眉头轻皱有的怒气咻咻迁怒于人有的却是晒然一笑心有所动……然而相比这些心思太重的人当李旦得知凌波连事先通知都没有就回到长安气恼之余却是笑了起来。

“十七娘那个丫头嫁了人还是这风风火火的X子!朕看她多半是和裴郎闹了别扭S底下悄悄跑了出来找朕做主!若是朕见到她非得好好教训她一番不可!这不用侍奉公婆立规矩除了那些公主天下还有哪个媳F比她更自在?”

对于李旦的这种解释太平公主却只是微微一笑便拈着棋子轻轻拍在了棋盘上——裴愿那个傻小子得了这样一个媳F捧在手心里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闹别扭闹到把人B出了庭州?

第二百零二章 地位的变化

武后大修大明宫登基称帝之后又长年留在洛Y;之后中宗李显即位回长安之后喜ai大明宫奢华多半时间也都住在大明宫因此太极宫除了太极殿之外其他宫宇尽管年年修缮却都是常常空置。直到如今众望所归的李旦即位以为大明宫太过奢糜一力住回了太极宫立政殿这太极宫方才重新热闹了起来。而入主东宫的李隆基居明德殿父子之间只隔着数道宫墙但有了那君臣之别彼此之间的距离却好似比以往隔着好J条街更远。

回到长安的第二天凌波便驱车前往太极宫谒见。然而俗话说物事仍在人事已非这把守宫门的羽林军早已是换了一拨Y是将她拦了下来道是如今宫禁整肃亲王县主非召唤不得随意入宫。面对这种情形凌波昂看着那安上门上头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面上露出了J许讥诮。

她还真是无知还以为这是以前出入宫禁畅通无阻的时候么?

转过身正打算吩咐打道回府她便看到武宇等J个护卫的面上全都是充斥着不忿之Se不禁眉头一挑。就在这时面前宽敞的春明大街上忽然传来了滚滚车轱辘的声音很快就有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停在面前。看见那熟悉的厌翟车她的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某个艳光B人不可一世的人影——曾J何时这厌翟车已经淡出视线很久了。

从厌翟车上当先下来地是一个道装nv子。只见她头戴玉叶金冠紫褐Se的道袍下系着一条绛红裙肩头披着一袭九Se离罗帔唇不点朱面不涂粉那庄重的装束却遮不住天生丽质。犹显妩媚风情。凌波正觉得这一位有些眼熟仿佛见过却不想对方看到她更是眼前一亮竟是撇下其他人又惊又喜地赶了过来。

“十七姐你竟是从庭州回来了!”那道装nv子一把拉着凌波的手欢喜地在那脸上瞅了许久。这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不认得我了不成?我是阿九当初的崇昌县主。”

凌波这才恍然大悟能够做厌翟车的自然都是公主之尊昔日那位不起眼地崇昌县主如今却已经是玉真公主了。只是想不到玉真公主比她还小大半岁。年华正好的时候居然肯出家当nv道士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的。想到这一位是公主她原想chou出手来补一下礼数却不料玉真公主执意不肯Y是一口一个十七姐的叫着末了还嗔怒地对那些卫士喝了一句。

“永年县主可是父皇和太子的恩人。别说出入宫禁就是父皇看到她也是当nv儿相待的。尔等居然敢如此无礼!”

喝斥之后她便不管不顾地拉着凌波进了安上门过桥穿过长乐门她这才止住了步子笑YY地说“这一年多不见十七姐你竟是黑了好些不过人倒是丰腴了不少想不到就连X子也更像贤Q良母了。要说那些卫士们虽说司职守卫宫阙。却都是一样狗眼看人低地X子。想当初我还是县主的时候一样都得看他们的脸Se。可是……”

她略微顿了一顿。这才一字一句地说:“可是对于父皇来说十七姐你是不同的。雪中送炭永远好过锦上添花父皇这一年多老是念叨着你就是我们J个嫡亲nv儿也觉得羡慕。你这回既然都回了长安索X把裴郎君一起调回来吧!西边有什么好听说如今又开始打仗了在长安城大伙儿团聚在一起不好么?有你在三哥也能够多个排遣的地方你不知道他现如今连个说话人也没有心里有多苦……”

见玉真公主的声调越来越低最后脸上更是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黯然凌波不禁心中一跳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别说我了嫁J随J嫁狗随狗我横竖嫁了人还不是他说怎样就怎样?倒是公主你怎么会想着出家当nv道士?”

“叫什么公主多见外十七姐你叫我阿九就成了!再说nv道士有什么不好?”玉真公主晒然一笑轻松写意地眨了眨眼睛“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高门大族之中规矩多未必喜欢迎一个公主回家供着。s君s子s堂sss再说如今是公主天知道异日算得了什么?昔日长宁安乐两位公主何等风光可现在一个凄凄惨惨戚戚地离开长安跟随夫婿去某个鸟不拉屎地地方当她的刺史夫人;另一个G脆是死无全尸。我早就看开了任事不管逍遥度日管他春夏与秋冬!”

“你倒是豁达。”

玉真公主提到昔日旧人凌波脸Se不禁微微一变心中也赞赏玉真公主想得透彻。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最后她拗不过玉真公主的执意只好唤她作阿九及至来到立政殿前头时玉真公主竟是不让人通报带着她大大咧咧地闯了进去。

“父皇父皇!”

李旦手拈棋子正思索下头一步该如何走乍然听到这声音手中棋子忽然掉了下来恰是乱了棋局。情知这盘棋是下不成了他只得对面前的太平公主摇头一笑气恼地说道:“阿九就是这风风火火的X子每次都是不让人通报直闯而入朕说了她无数次她就是不听!以后朕一定得严令外头那些人不能随便放这丫头进来捣乱!”

太平公主闻言莞尔正Yu答话眼尖的她却瞥见玉真公主拽着一个人进来于是便改口笑道:“这一回八哥可是错怪阿九了她可是带了一个故人来看你呢!”

这时候李旦也看见了凌波立时眉开眼笑刚刚那一丁点抱怨顿时扔到了九霄云外。不等凌波下拜行礼便连连摆手道:“十七娘你许久不回来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规矩!你这一走就是一年多而且还去地那么远除了写信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快过来让朕看看你是黑了还是瘦了!”

“八哥你这话要是给裴郎听到了必定会气急败坏。好容易娶到这么一个聪慧的Q子他必定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十七娘怎么可能黑了瘦了?”太平公主笑着站起身来上前拉着凌波来到李旦跟前又添了一句促狭地话“你该问问十七娘这一路奔波回来对身T有什么G碍毕竟她都年纪不小了。”

被这么两位一取笑凌波满心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又羞又恼。和玉真公主一道坐下她少不得打叠精神应付问题层出不穷的李旦间中还得提防太平公主时不时窜出来的古怪问题。等到人家都关怀起了她为何到现在还不曾有一男半nv的时候她更是无言以对。

这生孩子的事情得看机缘她有什么办法?

四个人其乐融融说了一会话恰有人来报说是东宫太子听说永年县主来了正离了东宫朝这边过来。闻听此语太平公主便站起身来借故说是家里还有J件没办的事情施施然起身离去。她这么一走李旦的面Se便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笑道:“三郎倒是好快地耳报神十七娘你才坐下没多久他就知道了。你们俩也好久没见了待会你也去东宫坐坐顺便见见你三嫂和武承徽。”

凌波答应了一声却觉得李旦这话怎么听怎么古怪见玉真公主亦是笑得勉强她就算再愚钝也知道这对父子之间已经有了一道不小地隔阂。果然不多时李隆基就到了相比从前父子之间的无话不说现如今却总好似少了什么就连她这个外人坐在当中也觉得很有些不自在。等到李旦露出倦Se她便与李隆基和玉真公主一同告辞离开。

穿过归仁门进入东宫地界一直沉默不语地李隆基忽然开口说道:“父皇已经下旨追复上官昭容谥号定了惠文。我知道你必定不肯让上官昭容迁葬定陵所以只是命人修缮了上官家的祖坟。”

凌波斜睨了李隆基一眼没有接话茬。见这两个人中间气氛僵得很玉真公主屡次想从旁cha话转圜却被李隆基用目光止住。于是满心郁闷的她来到东宫门口时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进去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气咻咻地打道回了道观。

“阿九一向便是敢ai敢恨的脾气十七娘你以后多多包涵她一些。”

进了东宫撂下这么一句话之后李隆基便借事忙回了明德殿只命宫人带凌波去宜春宫见王宁和陈莞。当凌波再次见到如今已经是太子妃的王宁时却现往日丰腴的王宁消瘦了许多眼神中更是流露出了深深的倦意。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才说了J句话王宁就命人去唤陈莞自己却借口身T不适避开了去。而陈莞一进来便急匆匆地奔到了她的面前双膝一软跪在了她的跟前。

“小姐太子如今岌岌可危你一定要救救他!”

第二百零三章 翻脸

“你这是G什么!”

凌波一下子恼了当下便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J子上:“你曾经说过不想嫁人为妾我答应了你!你说喜欢太子我虽然不乐意但还是让你改姓了武氏把你送入了东宫!如今你已经是东宫正五品承徽见到旧主就星星念念只记得他不成?陈莞你以前的聪慧灵巧到哪里去了?你以前的泼辣大胆到哪里去了?你以前的坚韧不拔到哪里去了?”

陈莞原打算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求得凌波允诺帮忙却不料旧日主人陡然翻脸。呆呆地跪在那里愣了一会她便挣扎着站起身来却不敢直视凌波的眼睛。当初认定了那个人的时候她总是认为自己是不同的。然而自打进入了东宫自打看到了那些或美艳或妩媚或妖娆或贤惠的莺莺燕燕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方向。若不是凌波送她的那个武姓只怕她就连那个潞州的舞姬都不如。即便他流连在她身上的时候极其有限但她已经陷落了一颗芳心再也难以自拔。

“小姐……我知道我错了可就像是的我已经是东宫承徽他便是我一辈子的良人。在他这个位子上只能进不能退。自古以来还从未有废太子能得善终的。小姐可知道他如今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整个东宫中不知道有镇国太平公主多少眼线……小姐昔日立有大功的那J个人虽然受到重用但却不及太平公主提拔上来的人太子凡事都得战战兢兢。若是再这样下去小姐你昔日的功夫岂不是白费?小姐哪怕就算是为了裴大人和裴公子你也不能袖手不管啊!”

“昔日的功夫?我昔日本就是看错了人那得怪我自己。”凌波冷笑一声。但一想到自己那个一门心思做官的公公脑袋又隐隐作痛了起来但口中却依旧不肯承认“至于裴氏一门素来是陛下所重就算出事也未必会受到牵连。”

“P之不存mao将焉附?”陈莞猛地下定了决心。口气又冷峻了下来“陛下只要在一天裴氏自然会风光一天但小姐难道就没有想到过异日?小姐当初在那样伤心的时候也不曾阻过三郎他入主东宫不就是认为他有足够的才G匹配储君之位么?当初大灾之年小姐尚知道送钱舍粥眼下看到天下可能再起变乱难道就真地无动于衷……”

“别说了!”

凌波一把将手中那个刑窑白瓷茶盏砸在了地上。怒气冲冲地打断了陈莞的话。然而。看着那张抿着嘴异常倔强的脸她的后半截话却咽了回去。她当然不是那种大义凛然T察民生疾苦的人也不是什么能够既往不咎一笑泯恩仇的人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地nv人一个记挂恩情憎恨背叛的nv人一个喜欢一家人能够太太平平过日子的nv人一个希望能够不被强权左右的nv人……然而事实上面对那迎面而来的汹涌大C随波逐流仿佛只是妄想。

“他眼下真有那么狼狈么?”

听到这一句话。陈莞又惊又喜连忙打迭起精神答道:“太子自从入主东宫之后。在大事小事上和镇国太平公主常有争执公主毕竟是大长公主是长辈所以太子自然处于劣势。前些日子姚相公和宋相公好容易说动陛下让她居洛Y封地谁知道公主不过是病了一场来信哭诉一番那两位背了离间皇亲的罪名险些连X命都葬送了。s君s子s堂sss如今政事堂七位相公四位出自公主门下。太子要不是有人望。还有薛大人素来心向于太子只怕这储君之位早就动摇不保了。”

尽管对太平公主素来忌惮。尽管知道这位nv皇之nv深藏内敛手段莫测但凌波却不认为李隆基会真的在太平公主面前全无还手之力。尤其是陈莞说太平公主的儿子薛崇简和李隆基依旧保持着密切往来就更证明了李隆基尽管被人监视但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够监视别人。她倒是认为因为李隆基前一次兵谏B宫太过猝不及防在某些人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地Y影所以如今为了消除这种影响某人更像是在蓄意扮可怜。

于是再又问了J句之后她便打走了陈莞。尽管昔日主仆情深但如今面前赫然是一个一心只为了丈夫着想地痴心nv子而不是想要和她叙旧情的心腹婢nv所以她着实是意兴阑珊。闷坐了P刻她起身Yu走却不料刚刚病遁的王宁又折返了来。

“不管武承徽说了什么十七娘你都不必放在心上。”此时的王宁虽然脸Se苍白却有一种不容轻亵的气度“作为太子的nv人要做的就只是侍奉好丈夫而不是白C心。当初那样艰险的情形三郎都能够挺下来如今就更不用说了。十七娘恕我说一句难听话除了你之外武家人的名声并不好听东宫已经有两位武姓nv若是再有别人会怎么看待太子?”

凌波以前戏称过王宁是贤内助而且也知道其对李隆基的一群姬妾一视同仁所以此时听到这种打着光明正大地旗号却大违贤Q之道的警告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很是纳闷。

就算是陈莞那也是李旦允准李隆基自个喜欢她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至于另一个姓武地nv人就和她更没有关系了。这王宁不Y不Y说这种话究竟在暗示什么?然而她很快就得到了一个让她愕然的答案。

“先头有谣言说三郎看中了已故恒安王的独nv后来又说什么那个丫头为了躲避太子远远地离开了长安可现如今她又住到了你的家里。太子广纳后宫开枝散叶是好事但我不希望有人耍弄这样的手段。十七娘三郎昔日功成是你鼎力相助这情分我会永远铭记在心。不过你如今已经嫁人便应该相夫教子太太平平过日子别像以往那样冒险。nv人终究是nv人先头那么多赫一时的nv人如今还不是都成了一颗颗陨落的流星?”

若不是王宁说完这话转身就走凌波先头又已经砸了手头的邢窑白瓷盏一时半会找不到什么趁手的东西她恨不得寻一样什么东西冲着那背影狠狠砸过去。这算是什么意思?就是当初她也不曾对李三郎生出一丁点遐思更别提现在了!武家确实已经不可避免地式微但就算那样和她这个已经嫁人地小小县主何G?和那对早就失去了顶梁柱差点仓皇逃到庭州去地母nv何G?

于是东宫的属官和内侍宫人就看到了全都看到某个铁青着脸气咻咻地少*F从宜春宫中走出来二话不说就出了嘉德门。而太极宫外围的官员和卫士也看到了这样一幕情景不免相互打听了一下。当年轻资历浅的从年长资历深的人那里得知了那个少*F的名字并T会到那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心里全都多了J许惊骇。

原本只有权贵方才知道的消息如同旋风一般传遍了全城——那个永远站在优势者一方的墙头C又回来了!

当然对于太子妃王宁和永年县主武凌波究竟在宜春宫中争吵了什么谁都不清楚。但是某个被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的可怜邢窑白瓷盏可以说明很多问题而两个当事者的脸Se也很可以说明问题。至于也曾经见过凌波的那位武承徽……由于身份过于低微所以J乎所有的传言中都把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给忽略了。

在那座兴道坊再次扩建了一倍的豪宅中太平公主便似笑非笑地对崔说道:“十七娘是个怪人。当初她会因为看不惯你这个人而拒绝崔家的婚事后来又会在那么多人里头单单挑中裴愿那个傻小子足可见认死理这三个字。她和上官婉儿情分非常三郎心怀愧疚不敢见她王宁居然还和她吵成了这幅样子那贤内助也不知道是怎么当的!”

崔先后跟了武三思上官婉儿太平公主算是第三任主人如今赫然又坐稳了宰相之位。此时听太平公主如此直言不讳他的心里颇有些气恼但还是摆出了宰相风度:“陛下对公主言听计从太子凭什么也越不过公主这个姑母去就算有永年县主也是一样。不过当初上官昭容横死永年县主也不曾G预立太子的事这是否真的闹翻还未必可知。”

“她那时候不出面是聪明之举那是识时务。”太平公主斜睨了崔一眼随手放下了手中那卷书“澄澜你若想稳稳当当做你的宰相就收起那些小家子气不用故作聪明地和我点明这些我还不至于如此轻信。”见崔慌忙起身谢罪她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三郎当初固然是有大功但他太年轻太激进。他也不想想放着一个能动兵谏B宫的太子就是圣明天子也容忍不得!”

第二百零四章 媳妇见公婆

作为媳F回长安见的第一拨人不是公婆这对于一般人来说自然是有违孝道。然而裴先并非那种斤斤计较礼数的人自然不会对媳F的姗姗来迟有什么怨言;至于阿史那伊娜就更不用说了她虽有一个继子一个亲生儿子却没有nv儿一直都拿媳F当作nv儿看待这久别重逢少不得拉着手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子然后才用某种期待的目光扫了一眼凌波依旧平坦的小腹。

这都一年多了怎得还不见动静?

对于Q子这种毫不掩饰的目光裴先不禁咳嗽了一声暗示阿史那伊娜先退下。直到Q子不情不愿地掩上门出去他这才说道:“二郎的婚事虽说仓促但既然是广邀宾客又有岳丈亲自出面还有钦化可汗和各部领列席也不怕族里那些食古不化的老人多嘴多舌。”

说到那些宗族长老裴先露出了不加掩饰的轻蔑。想当初伯父裴炎当宰相的时候那些人阿谀奉承伯父被杀他被流放的时候这些人却又翻脸无情如今裴家一门重新起复之后居然还敢对他指手画脚以为他还是当初那个愣头青小伙子么?他娶了一个出身西突厥的Q子又怎么样他的次子娶了一个并非良籍出身的Q子又怎么样?他早就看清了真正遇到大变的时候世家子弟的尊荣什么都算不上!听了公公的这番言语凌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但公公和婆婆尚在就算那次是阿史那献忠不按常理出牌但她和裴愿也逃不了责任。可还不等她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开口劝说公公chou身而退却不料裴先又是洋洋洒洒一大篇砸了下来。

“十七娘我听人说昨日你在东宫和太子妃生过争执。你们吵了些什么我不想问我只想说。太子是太子太子妃是太子妃。太子并不是每件事情都做得对但是对于眼下的大唐来说任何其他人坐在这储君之位上决不会比他做得更好。当初我在长安城遇险的时候是你千方百计将我安排到了他那里从那时候开始我看清了他的气度也看清了当今陛下的气度。陛下是仁厚天子但陛下实在是太过仁厚了!”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裴先拿起旁边的茶盏随意呷了一口Yu要放下的时候却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就这么把茶盏捧在了眼前:“就如同这盏茶虽然需要茶叶但同样需要泉水。还需要各式各样地果子蜜饯但是各种东西的分量作用却各有不同。陛下执意一碗水端平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永远无法一碗水端平。为那些冤死的人平反自然是好事。可陛下连李重俊这样犯上作乱的人都可以谥曰节愍追赠太子。那么天底下还有什么公平正义可言?”

凌波此时也觉得坐不住索X也站了起来。虽说面前的是长辈是公公但她仍是觉得不吐不快。竟是也一样拿起了自己的茶盏却是轻轻把盖子掀开放在了一边。

“公公刚刚说的话确实没错。但是公公是否想过太子原本犹如合上盖子的茶盏内中是什么别人都看不清楚陛下只觉得人T贴孝顺很有才能。可如今他却像是这掀开了盖子的茶盏内中有什么东西都已经让人看清楚了。陛下如今不是相王而是天子太子如今不是郡王而是太子彼此之间地关系不仅仅是父子而是君臣。又岂能只怪陛下忘了昔日的旧事?”

裴先接下来本有一大堆话要说。此时却觉得口中一噎长篇大论竟是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了。见凌波的炯炯目光直视过来。他只好深深叹了口气放下茶盏便背着手来回踱了两步忽然立定转过身来一字一句地说:“十七娘我不想以公公的身份强压你做出决定但我可以明白无误地告诉你我认准的事情决不会改变而我认准地人也决不会改变。你不要忘了即便在当初那样混乱的情形下太子也不曾狡兔死走狗烹把你抛出去平息众怒相反则是宣扬你的赫赫功勋这就表明太子并非没有容人之量。”

说到这里他露出了J许疲惫之Se轻轻摆了摆手:“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就是了朝夕请安就免了我和伊娜都不是计较这一套的人。”

彼此地话都已经说透到了这个份上凌波便只得裣衽行礼告退。心事重重的她出门下台阶时险些被绊了一下好在身旁有人搀扶了一把这才站住了。直到这时候她方才现阿史那伊娜竟是一直都没走就站在书房这边地廊下。

“婆婆……”

阿史那伊娜笑YY地挤了挤眼睛把一件厚厚的裘P帔子盖在了凌波的肩头继而又轻轻拍了两下:“他说地话我不懂又怕你们两个吵起来所以就在外头听着。放心你公公一向知道我有这个习惯他耳朵灵着呢!这长安城里头乱七八糟的名堂多我也不懂没法给你们出什么主意。我只说一句你只要按照本心去做就好别勉强自己!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大不了我捆了他跑回庭州继续放我们的牛羊这个官我们不当了!”

凌波紧紧揪着那帔子的下角忍不住轻轻咬住了嘴唇。不知不觉她想到了去世多年的母亲想到了死得不明不白的上官婉儿登时再也克制不住心头激荡的情绪一下子伸出双手抱住了阿史那伊娜的脖子眼泪夺眶而出。

“呃……丫头你哭什么!”阿史那伊娜猝不及防之下遇到这么一遭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但很快便放松了心情轻轻地在凌波地背上拍了两下口气变得柔和无比“好啦好啦我阿娜以前说过遇到什么事别憋在心里大哭一场就是了。你这孩子就是什么事都自己藏着也不知道找人分担分担好歹我也是你婆婆呢!”

说这话地时候阿史那伊娜脸上尽是喜悦的笑容。她从来就想要一个nv儿奈何天不从人愿十月怀胎生下来地竟是个儿子。于是nv儿的那些撒娇T贴就都和她绝了缘直到继子带回来这样一个漂亮媳F她方才得到了机会——这没办法打扮nv儿她就打扮媳F没法子娇宠nv儿她就娇宠媳F迟早得把当初那些缺憾弥补过来。

于是好容易等凌波松开了双臂她便掏出帕子在那张脸上擦了擦这才嗔怪道:“看看哭得和一只大花狸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公公和我欺负了你。这髻也乱得不成样子来来来跟我回房去好好梳妆打扮一下……”

尽管知道自己这个婆婆在某些事情上极其可怕但今天自己送上门去给人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凌波却没了往日那种畏之如虎的感觉。放眼整个天下这当婆婆的给媳F梳妆自然是稀罕事甘之如饴则是更稀罕的事。到最后结好了髻戴好了所有的簪环饰铜镜中的阿史那伊娜竟是眉开眼笑赫然是比她本人还欢喜。

用冷水敷了眼睛又重新洗过脸匀过粉梳过妆这告辞出门的时候凌波竟是比进门的时候更加容光焕。上了马车想起今天在公公和婆婆两边的不同遭遇她只觉得有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只好无奈地揉了揉太YX。

除了公主下降做媳F的都得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可现在却是她住平康坊裴先和阿史那伊娜夫F住布政坊别说外人看着古怪就是她自己也觉得心里不舒坦。可今天这么一闹似乎短时间之内搬到布政坊去也不那么现实而她进进出出也不方便。

回到平康坊自家门前随车的侍nv便上前搀扶凌波下了马车。这时候总管楚山一溜小跑迎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张金花请柬。等到主人下车站定他便躬身双手呈上了那张请柬。

“县主您早上一出去便有人送来了这个。来人说三月二十五乃是崔家老太君的生日县主若是得空请赏光前去坐一坐。”楚山一味低着头没注意主人的脸Se稍稍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据说太平公主会亲自前往贺寿……”

不等楚山把话说完凌波就冷冷地打断道:“我知道了。你带人到库房里头翻一翻看有什么合适的东西列成单子呈给我看。”

撇下楚山径直进门直到进了书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凌波方才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怒Se。上一次崔家那位老夫人过生日她就是和太平公主一起登门贺寿结果遭遇崔咄咄B人的B婚那家伙这次居然还给她送请柬!崔当初不过是小小一个中书舍人靠山先后倒台了两个他却又攀上了一个如今甚至贵为宰相竟是可以比拟吕布那个三姓家奴!

她劈手将那请柬摔在了地上怒气冲冲地踩了两脚这才总算是平复了心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

第二百零五章 寿筵背后的警告

博陵崔氏。执政宰相。

当两个因素齐集于一人之身的时候那便如同在其人的头上笼罩了两个耀人的光环足以让无数人为之倾倒。有人会鄙夷这种墙头C的行径有人会轻蔑于其人的毫无风骨但更多的人却只会羡慕崔能历经磨折屹立不倒。当然如今长安城中能够逃过先头大劫而后摇身一变又扶摇直上的并不止崔这么一个还有窦怀贞崔日用等好J人。与这些朝廷高官相比某个冠着武姓的好运nv子也是有心人谈论的对象。

三月二十五恰好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大好日子从一大早开始崔家门口的那条巷子就开始热闹了起来。衣着光鲜的管事笑YY地站在门口迎候客人写礼单的人J乎没有停歇的功夫收礼的下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往日那些难得一见的高官贵F此时全都蜂拥而至个个都是笑容可掬地向那位寿星老夫人拜寿贺喜。毕竟这世上能像崔老夫人这般福禄寿齐全的着实是不多。

在这般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场景中一辆簇新的白铜饰犊车停在崔家大门口。凌波在侍nv搀扶下从车上下来见周遭都是五颜六Se的绫罗绸缎不禁嗤笑了一声。她今天只穿了一件藕合纱衫着了一条水墨画的藕Se绫裙什么珠玉晶耀的饰全都不戴也就是手指上那个翡翠指环算是最值钱地物事。和那些花团锦簇珠光宝气的nv人比起来。她自是显得无比寒酸就连接待的人也有些漫不经心地。

接礼单的管事瞅了一眼凌波素淡的F饰原本心中有些轻蔑。可打开礼单一看上头那一长列东西他登时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换上了一幅恭敬的笑脸客客气气地亲自把人引到了贵宾云集的福寿堂。等到眼看人迈进门他方才回转来却仍是忍不住再次打开那礼单浏览了一遍仍是忍不住咂舌不已。旁边两个帮着收礼单的下人觉得奇怪左右凑过来也偷瞧了一番这一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白玉观音一尊越窑青瓷瓷瓶一对。翡翠手镯一对赤金点凤缀珠步摇一对越州轻容十段兖州镜花绫十段恒州孔雀罗十段荆州J梭子十段……仅仅是丝织物便有十J种差不多是各道入贡的珍品都齐全了。就是宫中赏赐也未必有这样慷慨。

其中一个下人便掐着手心嘀咕道:“究竟是哪家家眷如此大方?”

那管事没好气地在礼单末尾的署名处指了指:“你瞎了眼么?这么大的字也看不见!那上头不是分明写了永年县主?”

对于别人的议论凌波并不在意。礼单是楚山一手备办地横竖库房里头积压着不少当初的东西她便毫不吝啬地全都拿了出来。此时。见福寿堂中十J位贵F三三两两地谈笑风生却没J个是她认识的她便自顾自地选了一个地方跪坐了下来。懒洋洋地呷着侍nv送上来的茶丝毫不理会四周那些打量猜度的目光。

“太平公主驾到!”

随着这个声音福寿堂中一众贵F慌忙迎了出去落在最后的凌波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站了。举目一瞧她便看到身为主人地崔引着太平公主朝这边走来。隔着老远的距离就能看见太平公主髻上那熠熠生辉的八凤衔珠钗和颈项上的牡丹式样镶红宝石项圈端地是富贵豪奢之气扑面而来即使是那纱衫绫裙也决不逊Se于昔日安乐公主的百鸟羽裙。

尽管凌波把自己藏在人群之中但太平公主何等眼力进门之前只在左右略微扫了一眼便在众多的贵F当中找到了凌波。于是便停步笑道:“十七娘只顾着躲在后头G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崔刚刚忙着接待一群宰相高官此时听这么一说。又看到凌波从后头闪了出来便换上了一幅亲切地笑容。他如今已经三十有八但却保养得宜依旧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与太平公主这么一前一后地站着竟是犹如一对珠联璧合的璧人。等到凌波上来他识趣地侧身往旁边退了一步。

宰相也不过正三品凌波又不是普通的从二品县主他可没有资格受她的拜礼。他和那丫头之间的恩怨错综复杂但既然他如今的恩主太平公主仍然对那丫头有兴趣他就最好装得大方一些。

作为大唐帝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甚至高过太子的人物太平公主走到哪里都少不得有人趋奉。这一日虽是崔老夫人的寿筵但拜寿过后主角却变成了太平公主。觥筹J错之间就连寿星翁本人都是亲自举杯为公主寿就更不用说其它贵F了。而坐在太平公主身侧地凌波自始至终都是维持着微微地笑容却J乎一句话都没说。

酒酣耳热之际凌波借故退席到院子里透了透气才站定却现那边高官云集的魁星堂中也有人偷偷逃席。等到那人近前她只觉得一颗心怦怦跳动了两下再也维持不住那种云淡风轻地表情。

那竟然是瑞昌——徐瑞昌!

“想不到县主也从中逃席了。”瑞昌的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和往日那种卑微的笑毫不相同就连那桃花眼仿佛也变得锐利了起来“太子昨夜偶感风寒所以便派了我前来为崔老夫人贺寿。内中阿谀之词横飞我听着心有戚戚然于是便出来了。”

凌波眉头一挑随手折下了旁边的一根柳条轻轻敲打着左手冷笑一声道:“阿谀之词固然让人听着不耐烦但似乎还不至于让你徐大人心有戚戚然吧?”

“旧日武三思李重俊韦庶人等等听过的阿谀之词比今日这些只怕要动听得多一朝败亡却还是挫骨扬灰如今崔相公听着这些却甘之如饴我怎能不感到心有戚戚然?”瑞昌说着便往前进了J步把自己和凌波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不足一尺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每一次呼吸。他微微顿了一顿又意味深长地道“昔日托庇于县主门下我受恩深重所以今天有一件要事提醒。”

见凌波面露警惕之Se他便退后一步行了一个极其郑重地大揖直起腰后方才平静地解释道:“陛下即位不久郑便煽动谯王李重福谋反事败之后被诛九族。郑和崔都是县主当初推荐给武三思的人武三思死后两人双双投靠已故上官昭容可到最后崔平步青云郑却举家灭族。这事情原本已经过去但我却听说郑有一子外逃以郑的聪明来看说不定会指示其子来寻县主庇护还请多加提防。”

凌波陡然Se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郑崔都是她推荐给武三思的人她也曾经暗示过郑和崔相斗。可如今日月换新天韦后安乐公主横死武三思父子的坟墓都已经被掘了郑甚至被诛了九族这若是那个漏之鱼真的来找她还确实不是小麻烦。

满心烦闷的她重回席间恰逢太平公主举杯向一众夫人致意她便顺势捧起了酒盏。将那一盏春暴御酒一饮而尽她一抬起头却看到太平公主离座而起朝这边走来就在她的座前伸出了手。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拒绝那邀约只得站起身来。见那只莹白如玉的手依旧没有缩回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咬咬牙把手递了过去。

这时候太平公主方才满意地点点头又转身对其他人笑道:“诸位请尽兴我和十七娘出去走走。”

外头的院子中不见一个仆婢但只见绿意盎然百花竞妍即便是春日的午后却让人精神一振倦意全消。然而此时此刻被太平公主拉着手凌波只觉得满身不得劲等来到自己刚刚和瑞昌说话的那棵柳树下时她方才恢复了平静。然而太平公主樱唇轻吐的第一句话却又让她惊得无以复加。

“十七娘你想学婉儿还是学我?”

这是什么意思?凌波只觉得头P麻见太平公主目光直视过来她索X把心一横道:“公主我此次回来只是因为东突厥默啜谋攻突骑施或将危及庭州并不想G涉这些朝堂大事。”

“不G涉?十七娘不管你是否承认你都已经G涉过很多回了。”对于凌波这样的回答太平公主只是晒然一笑继而更伸手弹去了掉落在凌波左肩上的一P树叶“你一向是个聪明的丫头应该知道内不宁则外不靖倘若这朝中都不太平朝廷哪有闲心管什么西域?这世上没有世外桃源你只有在长安做出正确的选择你的裴郎才能够在庭州平安喜乐。”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告诉你默啜不是谋攻突骑施而是已经攻了初战便击溃突骑施和各部联军三万人。若是照这样的架势北庭都护府想要独善其身J乎是不可能的事。”

第二百零六章 故人

长安城中权贵踏青赏玩春景的时候西域却是烽火连天铁蹄阵阵河西商路甚至一度断绝就是军报也往往要在路上耗费将近一个月更不用说家书了。纵使凌波往日再能克制情绪面对这种消息断绝的情况亦是六神无主心乱如麻J乎乱了方寸。而天子李旦在第一时间召集群臣商讨可到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默认了群臣按兵不动的提议。

大臣们的看法很简单东突厥默啜如今已经势大固然是大唐的心腹大患但突骑施同样不是什么好货Se就在两年前还连场大战打得西域不得消停。这样狗咬狗的勾当大唐不妨坐收渔翁之利等到两败俱伤之际再作处置就好。

“小姐有信来了庭州有信来了!”

凌波一连数天都是枯坐家中根本没心思出门此时一听到这声音立刻精神大振站起身来三步并两步冲到门口打开了门。不等喜儿说话她便一把抢过那信函情急之下费了老大的劲方才打开封套掏出了里头的信笺便在门口看了起来。裴愿往日写得一手好行书但如今信笺上的字迹却很有些潦C间中甚至有墨水滴落的痕迹。当然作为世家子弟的裴愿虽然会咬文嚼字但在写给她这个Q子一个人看的家书上却是不曾费心加上任何矫饰。“小凌东突厥铁骑四万从庭州瀚海直cha突骑施领地劫掠弓月城碎叶、恒罗斯、俱兰各城岌岌可危。北庭都护府和安西都护府都得到指令按兵不动只能坐看西域遭劫苍生受难。我以前欺骗了你庭州不是世外桃源天下也没有世外桃源。

我很庆幸你不在庭州。不必看这些血R横飞的场面。庭州城内已经涌入了不少流离失所的难民但大都护已经下令紧闭城门不再收纳难民可以想见这样下去死的人会更多。我宁可领兵在外与敌厮杀也不愿意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些。如果说先前大唐在西域的基础已经岌岌可危那么这一次面对默啜西侵却不采取任何行动更是让大唐失却了大义名分和民心。

重回长安城你又要孤身一个人面对一切了。我虽然很想回来。但庭州有裴家的根基。还有娘地亲人我不能一味坐看着。我打算悄悄去外公那里看看能做什么所以已经令包括张二哥和骆五哥在内的五十家将护送二郎和紫陌前来长安。二郎机智聪明在待人处事上胜我百倍必定能够帮助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

看到最后J句凌波神Se大变竟是恨得猛然间将信笺揉成一团扔了出去。可下一刻她就后悔了。三步并两步出房门下了台阶将那纸团捡了回来这才转身回到书房。就着案桌将它一点一点完全抚平了。

她早该知道那个愣小子就是这样冲动的X格。他确实不够聪明不机智但他素来有一颗坚定的心那就是她最喜欢他的特质。她希望的只是他平平安安为什么那个该死的家伙就是不明白?北庭都护府既然采取了放任不管地态度那么默啜必然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引兵攻庭州既然这样他老老实实呆在里头就行了为什么偏偏要去冒险!

“这个笨蛋大傻瓜……”

这时候。喜儿也蹑手蹑脚跟了进来。见凌波坐在那里喃喃自语她便低声问道:“小姐。刚刚姑爷地信送来之后门外又来了一个人说是小姐的故人之子有要紧事相告门上要留他却没留住他只说了一句西市永嘉楼就匆匆走了。”

故人之子?凌波本能地猜到了来人的大约身份立刻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以后此人若是再来你让武宇他们随便哪一个跟上去务必探明了他落脚的地方!还有吩咐门上不要收了人家地好处就胡乱通报家贼难防让你父亲驭下时严厉一些。还有你如今你朱颜姐姐她们J个都嫁人了这家里头的事情你也得多多上心。”见喜儿点头之后便出了书房她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当初只想着这辈子就索X在庭州不回来因此答应了芳若的请辞也任由云娘离了身边四海游历又将朱颜陈莞紫陌先后许配了人结果如今再临长安身边竟是无人可用。若不是武宇四人一如既往地忠心耿耿她如今这捉襟见肘地窘境只怕会更严重。

尽管不想去永嘉楼见那个神秘人士但许久不曾出门着实闷得慌用过午饭之后凌波还是决定出门散散心。换上一身轻便的胡装又从马厩中选出了一匹骏马她便带着武宇四人出了门。宽敞的大街上四处可见衣Se鲜亮地仕nv四处可见打马疾驰的年少公子J乎看不到什么寻常百姓——纵使有那些人也都是贴着路边坊墙的边上走唯恐触犯了贵人们。

路过玉真观的时候凌波只瞧见那里头重重殿阁座座楼宇竟是数不尽的奢华道不尽的华贵进进出出的J乎都是锦衣华F的年轻人还有不少道装nv冠。情知玉真公主出家志在自由此时必定是在行文会之类的盛事她便懒得凑热闹一拉缰绳正预备离开却看见一个熟悉地人影从道观里头出来而且偏偏看到了她。

薛崇简J次到平康坊都不曾见到凌波今日正巧遇上当然不会放过疾步上前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一把抓住了那缰绳:“想当初跃马长街谈笑无忌地十七娘如今却变成了深居简出可是难见得很!既然撞上了就是有缘今天正好是十五一起去永嘉楼说说话喝杯酒可成?”

看到薛崇简露出了一个微笑却是丝毫不避忌凌波不禁心中一动。薛崇简是太平公主的次子但同时也和李隆基相J莫逆这种比她当初难度更大地脚踏两只船行为实在是令人称奇。于是她莞尔一笑就答应了下来。

永嘉楼原本是凌波和李隆基S下里见面的地方如今重临故地她却不由生出了一个念头——不知道某人如今贵为太子原先那个包厢她如今是否还能进去坐坐?可看见满座济济一堂的酒客看到那显然换了一拨的伙计她不禁晒然一笑——物是人非阔别这里少说也有一年半了还会有谁记得她?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却是掌柜亲自迎了上来。大约薛崇简常来常往的缘故他很是客气殷勤地打了招呼正要往楼上引的时候他却瞧见了凌波登时愣了一愣。使劲眨巴了一下眼睛他立刻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笑容竟是撇下薛崇简上前很是恭谨地行了一礼:“小人眼拙竟是险些没认出凌公子。想当初凌公子和太……那一位公子来永嘉楼商量大事的时候小人还常常送酒食上去的。”

不等凌波开口他又是自说自话地一拍额头道:“当初那一位就吩咐过说是那个包厢凌公子可以随便使用如今空着也已经有好久了今日凌公子既然来了可不是正好?还请各位随我来!”

那掌柜急匆匆地上了楼薛崇简却是回身走到凌波面前轻声笑道:“十七娘敢情这上头就是你和三郎幽会的地方?啧啧真是闹中取静的好所在俗话说中隐隐于市大约就是如此了。”

凌波懒得理会薛崇简的调笑径直蹬蹬蹬上了楼梯。这时候薛崇简方才耸肩一笑紧跟在后头上了楼。落在后面的武宇等四个人却是警惕得很四下里扫了一眼确认并无可疑人物方才一个接一个地跟了上去。

入座之后那掌柜搓着双手还要说亲自F侍凌波却着实受不了这个自来熟的家伙三言两语打他走了。没了外人薛崇简说话就更没了顾忌直截了当地卷起了袖管却见那粗壮的手臂上赫然有一条青紫的鞭痕看上去异常可怖。

“看到没有?这就是我和三哥走得近规劝了母亲J句被她打的。昔日则天大圣皇后可以诛子杀孙如今母亲也可以为了权力鞭笞我这个亲儿子。但凡野心BB的人都是心狠手辣三郎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说着便放下了袖子没事人一般地晒然一笑“与其畏畏尾还不如放开手脚一搏。”

凌波被薛崇简这通话说得一噎正预备答话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叩门声紧跟着那大门便被轻轻移开却是一个手捧条盘酒菜的伙计。那伙计低眉顺眼地对外头守着的武宇等人道了J句什么随即弯腰走了进来一样样地把酒菜摆放整齐。就在他伸手去放最后一盘鱼的时候旁边却斜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子紧跟着又是一道寒光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专诸刺王僚就是用的鱼腹藏剑你隔了一千年却还是用这一招是不是太老套了?”

第二百零七章 死

薛崇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凌波吓了一大跳。直到这时候她才陡然想起今天有人以故人之子的身份找上门还说出了西市永嘉楼这五个字。她刚刚遇到薛崇简的时候就把这一遭抛在了脑后就连踏入永嘉楼之后也没有想起来。于是她J乎下意识地想要把武宇四人叫进来但却被薛崇简的一个眼神止住了。

然而那伙计虽利刃加颈面Se苍白话语却仍镇静得很:“薛大人如何知道这鱼腹藏剑?”

“这鳜鱼我吃得多了却从未看见用这样累赘的盘子封装。”薛崇简手上丝毫不曾放松继而冷笑了一声“你虽然装得很像却不知道这上菜也一样有上菜的规矩前后次序根本马虎不得。你既然不是伙计这鳜鱼中又有猫腻我若是还猜不出鱼腹藏剑那就该一头撞死了!”

“果然不愧是镇国太平公主之子小人佩F。”

那伙计仿佛忘却了脖子上还架着寒光凛然的宝剑放下条盘便拢手下拜道:“小人郑裕家父乃是郑。今日原本想单独见见永年县主想不到还能幸会薛大人实在是不胜荣幸。”

“郑?”

薛崇简心中一惊持剑的右手不禁微微一抖。就是这么一小个疏忽那郑裕便身形一晃摆脱了挟制连退数步之后方才跪坐了下来。见此情景凌波抄起桌上的割R小刀便往那盘鳜鱼中一cha深入之后只听叮地一声金属碰撞声响她登时B然Se变。

要不是薛崇简机警到时这伙计猝不及防行挟持之举她还确实未必能躲过去。

然而。在摆脱了利刃加颈的险境之后郑裕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他端端正正地跪坐在那里神情自然地说道:“小人在鱼腹中藏剑不过是为了自保并没有什么恶意。再说此时外头那四位都已经惊觉了过来若是有变小人无论如何都没法逃出生天县主和薛大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家父身犯大逆之罪株连九族原是罪有应得可同犯大逆之罪的也是大有人在。凭什么那人却能贵为宰相?当初要不是他暗中命人蛊H了家父家父怎会犯下如此愚蠢地罪行!”

凌波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名字遂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说的人是崔澄澜?”

“正是崔!”郑裕面露狰狞之Se。忿恨不平地说“他和家父一样同附武三思再附韦庶人上官昭容。一样都是逆党余孽!可惜家父不曾像崔澄澜那样生了一张好脸孔巴结不上太平公主!眼见崔有人庇护可在任所继续风光父亲忌恨J加就在这时便有人向父亲建议谯王李重福乃是先帝长子。凭借迎立之功便可东山再起还说博陵崔氏早有此意。可笑家父竟然深信不疑!后来事败父亲方才恍然大悟遣旧部告知我那些和崔往来书信藏匿之处我起出那些之后便立刻隐匿踪迹这才逃过一劫。”

说到这里他额上已是青筋毕露随手甩出一叠书信之后他的袖中竟是再次滑出了一把匕锋利的刀刃笔直地对准了自己的X口。死死瞪着面前的一男一nv。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家父当年冒称荥Y郑氏。可死到临头诛九族的时候连累的却都是昔日贫J时的亲戚。他们活着地时候不曾享到多少福分。却一个个都受了牵累所以我并不求其它因为我一门确是罪有应得。县主对家父的举荐之恩我全家向来铭记在心今日便只能用这些物证来报答。薛大人崔前后已经换过三位主人武三思韦庶人上官昭容皆不得好死若是你真心为太平公主着想就请早日清除这个祸害!”

此话说完他竟是径直将匕往X口一送脸上痉挛了一阵便无声无息地栽倒在地至死也不曾出任何呼喊声。

凌波昔日救下郑不过是因为人家径直找到了家门口;把人推荐给武三思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至于后来蛊H郑对抗崔更完全只是为了一己之S。此时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死在跟前她只觉得脑袋一P空白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崇简原以为郑裕既然费尽心思逃脱朝廷诛戮今天又跑来见他和凌波必定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所以眼见郑裕拿出匕地时候他还并不十分在意根本没有料到对方话一说完便引刀自尽。看着那伏倒在血迹中的人他只觉得脑袋里一P乱糟糟的许久方才怒气冲冲地重重捶了捶桌案。

这郑裕死在这里岂不是惹了个最大地麻烦!而且他原本是有不少要紧的事情和凌波说这下更是全都泡汤了!

“崔崔!”

他对于继父武攸暨虽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但对于这个老实本分的继父也没有多大恶感所以对于母亲身边常常出现的某些俊美少年某些年轻英俊地官员乃至于崔这样年近不H却依旧风度翩翩的高官他一向是深恶痛绝。一想到今天这一大堆事情都和那个讨厌地崔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他更是恨得心中火烧火燎。

“十七娘今天看来是说不成话了。你带着你那四个护卫先走吧我会让人知会雍州廨反正这对于他们来说好歹也是一个功劳!这些信函我会转J三郎看看他有什么办法。也不知道母亲究竟看中了崔的什么好处竟是鬼迷心窍一般重用于他甚至为了让他拜相还在陛下面前涕泣求恳!这郑裕还真是白死了就算我说上三天三夜母亲也不会丢开那个崔!”

凌波J乎是被薛崇简Y拉着出了包厢。看见外头四个护卫那紧张中带着关切的脸孔她微微点了点头转头往回看的时候却见那包厢的门已经严丝合缝地关上了。想到郑裕临死前的激愤想到薛崇简明言无法达成那人的愿望她很想深深叹一口气但所有的气息却憋在喉咙口根本透不出去。

对于长安城地高官显达来说郑裕地死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尽管郑曾经贵为宰相但之后偕同谯王李重福犯下谋逆大罪被诛九族一个曾经赫一时地名字也早已成了过去。尤其是当薛崇简对雍州廨的官属暗示功劳全归他们之后这人死在永嘉楼的事情便顺顺当当被捂了下来。少有人知道有两个显赫贵人曾经亲眼见证了郑裕的死。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见死人但凌波回到家里之后却总觉得心里难受很是呕吐了一阵甚至连晚饭都不曾吃就躺下了。可头一沾枕头她便老是做噩梦也不知道出了J身大汗整个人异常难受。结果晚间阿史那伊娜前来探望的时候看见凌波双颊绯红眼中无神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命人去请大夫。直到那大夫开好了Y方再三保证没事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凌要是你担心的是愿儿那我不妨和你说一句他福大命大绝对不会出事的。”她坐在床头紧紧握着凌波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丝掩不住的欢喜和骄傲“当初他小的时候西域一位有名的先知就曾经给他看过相说他是天山上的苍鹰能够逢凶化吉无往不利将来更会成为西域第一勇士。既然是苍鹰自然应当搏击长空窝在一个小小的庭州怎么行?我还等着你们俩给我生十个八个孙子孙nv所以你眼下要养好身T千万别自己糟蹋了自己。”

说到这里她忽然一拍双手道:“算了反正你公公如今也是忙得顾不上家索X我就搬过来住省得你没事情就胡思乱想!看你睡得满头大汗定是做了噩梦今晚我索X陪你一起睡也好说些悄悄话!”

凌波早领教了阿史那伊娜的雷厉风行此时见她主意已定她唯有颔答应。半支着身T坐了起来喝了半碗粥勉强咽下了两块松软的红豆糕又F下了煎好的Y汤她便看见阿史那伊娜掀开锦被坐了上来连忙往旁边让了让又用眼神示意J个侍nv退下。

这一夜她睡得极其安稳既没有半途惊醒也没有做什么噩梦等一觉醒来却已经是大天亮了。瞧见身旁没有人她不禁奇怪了起来连忙叫唤了J声。很快门帘一掀却是喜儿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小姐阿史那夫人对您真好。一大早她便蹑手蹑脚地起来然后开了一张长长的单子让厨房出去采买说是要做什么Y膳。如今家里的人都在说天底下恶婆婆不少但像这样好心的婆婆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阿史那夫人对小姐就和亲生nv儿似的所以大家都说小姐好福气呢!”

见这个往日闷葫芦似的丫头如今这样伶牙俐齿凌波不由白了她一眼心里却是欣喜得紧。然而等到阿史那伊娜喜滋滋地送来一碗黑乎乎的Y膳时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东西真的能吃么?

第二百零八章 往事不可追

一夕之间曾经门庭冷落了一年多的平康坊永年县主第陡然之间又成了车水马龙的所在。先是天子李旦微F往这里走了一遭接着便是太平公主、玉真公主、太子李隆基这些顶级的人物之后无数次一级的高官家眷便粉墨登场端的是将这座诺大的豪宅大门挤得水泄不通上上下下的人根本就忙不过来。

归根结底却只是阿史那伊娜在某日入宫和王贤妃闲聊的时候说起了自己媳F病了结果一向善良的王贤妃连忙禀告了天子最是老好人的李旦自然忘不了昔日情份大动G戈前来探望了一遭压根没考虑到这所谓的病连风寒都算不上。既然皇帝都已经亲自出马这其他人怎好落于人后于是一拨拨一批批地都来探病那些人参燕窝之类的东西堆成了小山甚至还有人借机送来了绸缎饰等等其他的W问品着实让凌波哭笑不得。

“娘你这轻轻巧巧一句话可是把我给害惨了!”

对于凌波这半真半假的抱怨阿史那伊娜却是不以为意反而高兴得很:“你公公和我说过你当初在长安城是个大大的贵人这里一直都是拜客不断前些日子却是冷冷清清的这像什么话难道你嫁到裴家就不尊贵了?如今陛下都来探你的病太子公主也是扎堆地跑了来看以后还有谁敢小觑你!”

虽说阿史那伊娜这种考虑问题的方式太过直截了当但凌波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其一味低调还不如就此摆出高调的架势。于是当宫中王贤妃传召她前去赏牡丹的时候她便简简单单带上了J样庭州的土产去了淑景殿。而这样熟不拘礼的架势让王贤妃很是高兴拉着她的手问了好一阵子这才移步南海池边上的牡丹园。

李旦后宫地妃嫔很少。即位之后也没有大行册封而只是追封了好J位早逝的妃嫔。所以如今尚在宫中的高位妃嫔就只有豆卢贵妃和王贤妃。两人能够平安度过武后执政年间自然都是谨小慎微的人。王贤妃此时便是绝口不谈国事时而指点那些牡丹的品种时而问问凌波在庭州的种种趣事倒也其乐融融。

聊到兴头上。三十出头的王贤妃忽然感慨道:“十七娘你能有阿史那夫人那样地婆婆实在是幸运之至。前些日子她进宫的时候我曾经偶尔问起你如今尚未有子裴詹事和宗族那边是否有意让裴郎纳妾。结果她异常爽快地说裴郎是一心一意的人。再说你如今年轻哪需要考虑这些问题。自古以来都只有母亲护着nv儿倒是少有她这样护媳F的婆婆!”

凌波深知阿史那伊娜便是这样作派的人因此听着只是笑直到看见王贤妃的眼角额头都有J丝细纹她才领会到王贤妃说这话的意思。韶华已老只要是nv人谁不希望和良人太太平平过一辈子?纵使再贤良淑德地nv子。看着丈夫身边群美环伺恐怕也是不会高兴的。而且。王贤妃的那位婆婆便是曾经君临天下的nv皇面对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nv人。任何一个媳F只怕都活得胆战心惊。

就在两人各自感慨的时候旁边忽有宫人禀告说太子妃来了。自从上一次争吵之后凌波对于太子妃王宁有一种说不出的腻味此时忍不住瞧了瞧王贤妃很是怀疑是否这一位准备从中做和事佬。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王贤妃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旋即笑道:“阿宁还真是好快地耳报神竟是不请自来了。也罢。她既然来了。也正好陪着说说话就请她进来吧!”

有了这话。那宫人方才出去请了王宁进来。趁着她行礼的时候凌波稍稍打量了一下现这位太子妃今日明显经过了一番盛装修饰。

只见她头上缀着嵌珠四凤宝钗斜里还cha了一支翡翠簪子身上穿着天青Se镜花绫衫子底下赫然是一条独窠文绫裙子那华丽地锦纹在明媚的Y光下熠熠生辉足可晃花人地眼睛。对比之下王贤妃身上的装束便显得异常简朴甚至到了有些寒酸的地步。

凌波登时有些糊涂了——王宁穿这么奢华的一身跑过来莫不是为了向她示威?可示威也得考虑一下情况这里可是人家王贤妃的地头啊!而且即便是这么盛装打扮如今的王宁站在王贤妃身前反倒显得比王贤妃更苍老J分。

彼此厮见说了J句闲话王贤妃盯着王宁的锦裙看了一会终究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阿宁你是我的本家侄nv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三郎这个太子尚且如履薄冰你如今是太子妃衣着过于招摇到时候难免落人口实。”

“贤妃娘娘说的是不过这一整套都是父皇昨儿个赐给东宫诸妃地我若是不穿怕拂了父皇一P好意。”王宁不温不火地解释了一句见凌波身上地一套行头赫然也是内造眼神不禁微微一凝旋即竟是对着凌波盈盈拜下“上一回在东宫是我这个嫂子心火太重不分青红皂白十七娘你大人有大量请恕了我的失言。”

王宁若是上门来负荆请罪地为什么偏偏选在她应王贤妃之邀到淑景殿赏花的时候出现?凌波心里结了一个大疙瘩但仍是忙不迭地出手将王宁扶起。见旁边的王贤妃神情疑H她正要解释谁知王宁又抢在了前头。

“贤妃娘娘有所不知昔日十七娘帮过我家三郎不少忙可我前些日子听了小人挑唆对她起了误会那一次见面更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抢白了一番事后每每回想便懊悔不已。待会赏完了花我想请十七娘去东宫坐坐还请贤妃娘娘允准。”

王贤妃这才面Se筲箕笑意盈盈地说:“怪不得前些天宫里老是流传那些闲话。你这个太子妃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以后不可如此莽撞。”她一面说一面抓着凌波的手拍了一拍又软言劝W道“十七娘若是阿宁说错了什么话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了她。唉三郎什么都好就是过于风流自赏阿宁平日亦是心苦……”

赏了大半个时辰的花见王贤妃倦了凌波方才和王宁一同告辞。看到王宁出了淑景殿就命一群宫人内侍远远跟着凌波哪里不知道这一位有事情要说心里便回味了一番王贤妃刚刚说的话。嫁了李三郎那样一个强势却又风流的男人恐怕是nv人就会觉得心苦吧?

“十七娘我今日的赔礼并不是在贤妃面前装装样子而是真心实意的。我成了太子妃却忽然变愚蠢了就忙着安定后院以为前院平安无事。我自以为是太子妃就觉得高人一等就瞧不起东宫的其他嫔妃却忘了三郎如今已经很少在我那里宿夜。以Se势人者不能长久我竟然会认为三郎需要的只是一个相夫教子的太子妃……我真是愚昧得无可救Y!”

尽管王宁说得情真意切但凌波早就不是那个看人可怜就会施舍同情的人此时便不过是晒然一笑。王宁即便不是她那位太子表哥派来的也多半是听到了些什么风声所以方才急急忙忙摆出了这样的低姿态。

果然在自责了一番之后王宁便吐出了一句至关紧要的话:“十七娘昨日父皇召唤三郎在便殿赐酒饮宴结果酒酣之际说是要禅位于三郎。三郎虽说执意拒绝回来之后却是一夜未眠……”

即便有些心理准备但听了这话凌波仍是大吃一惊连忙打断道:“这事情是三哥告诉你的还是嫂子你自己打听到的?”

“这……”王宁登时犹豫了。尽管很想说是丈夫亲自告诉自己的但想到昨夜李隆基枯坐一夜不曾见任何一个nv人连她也是拒之于门外她只得咬咬牙道“是我悄悄向高力士打听的。”

高力士?凌波这才想到她自从回归之后就不曾见过某人。想到昔日兵谏高力士也曾经建有大功如今必定是飞H腾达就这当口还向王宁泄露消息明显是已经准备一条道走到黑了。想想这家伙应该不会信口开河再设想一下老好人李旦说这番话时会是怎样的表情她只觉得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感油然而生。

纵然是昔日那样亲密无间的父子一旦份属君臣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猜忌。

就算李旦说的是真心话李隆基必然不会相信也不敢相信;而哪怕李隆基力辞不受李旦也不会相信儿子绝无问鼎御座之

“三哥眼下在哪里?”

“在东宫西池……”王宁忽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心中虽有些微酸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他如今只要是余暇时刻便会在西池垂钓此时也不会例外。”

“那好就劳烦嫂子带我去那边找他吧。”

说这一句的时候凌波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往事不可追她若是再看着过去自己也要成为过去了。

第二百零九章 高贵和低贱

太极宫东宫。

这是一个大唐皇族殷羡向往不已的地方这也是识时务的皇族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尽管大唐历代皇帝多半是从这里走向了至高无上的御座但曾经居住在这里最后却不得好死的废太子也是比比皆是。只要随便掐指一算凌波就能吐出好些个名字——李建成、李承乾、李忠、李弘、李贤……一个个太子在这里接受储君的教导最后还不曾君临天下就被打落尘埃。

遥望见西池边上坐着一个看似孤单寥落的人影她不禁脚下缓了缓回头看时却不知何时王宁已经避开了去其他的内侍宫人也都不见了。情知王宁乃是故意留出的这空隙她微微笑了笑便慢悠悠地走上前去。她的脚步算不上很轻然而直至来到李隆基背后三步远处也不见他回过头来而细细一瞧她更是现他手中用来垂钓的钩子离着池面足足有一尺远而且与其说上头用的是鱼钩还不如说是一根直直的钢针。

“都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三哥这预备钓的是什么鱼?”

李隆基这才缓缓转过头来见果然是凌波忍不住苦笑道:“我现在还能钓什么鱼?良相被贬忠臣遭劫我不但无力保护还要用某些见不得人的法子才能保他们X命。姑母在我身边遍布耳目我却不能将这些人尽数逐出否则就是心怀不轨。父皇对我说要禅位我却只能诚惶诚恐请父皇收回成命……十七娘如果换成你是我面对如今的困局当初是否还会悍然举兵?”

“我可不是你。”凌波想都不想便答了一句紧跟着便冷笑道“我也不可能变成你。我只知道当初的李三郎虽然只是一个不得志的郡王。却始终心心念念关注时局时时刻刻准备抓住每一个机会。可你现在成了太子居然如此畏畏尾!若你当初引兵入宫的时候也是这样那么上官姑姑也未必会死当然你也未必会成功。尊贵的太子殿下你不觉得在我面前装孤苦无助实在是太过可笑了么?”

李隆基早就领教了凌波的直言不讳此时听到这么一番毫不客气的话。他便站起身来随手把渔竿一扔旋即摇头失笑道:“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丝毫不留情面。你说得没错。我当然不是那么无助对于天下万民来说我是救社稷于水火之中的太子;对于朝臣来说我是秉持孝道地太子。我拥有人望就犹如当初的父皇那样。就是因为如此我和父皇当初的处境也J乎一模一样。”

凌波没想到李隆基会用这个打比方起初还有些愕然。可细细一想情况确实如此。见池边有一块青石她便走上前去用手拂去了上头的浮灰和落叶旋即便坐了下来。见李隆基抬头望着一碧如洗的长空她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想你如今怅惘从前舅舅未必就不是如此。他的X子绵软仁厚。一直以来想做的便是顾全所有这一点从他追封李重俊又以礼下葬了那J位便能看出来。太平公主是他如今唯一的MM。你又是他心ai的儿子这一碗水怎端得平?况且……”她稍稍留了个长音考虑了半晌还是决定开门见山“自古以来君王和太子既是父子又是不共戴天地仇敌原本就是这个道理。”

哪怕是姚元之宋乃至于张说说出这种话李隆基都会立马当头痛斥回去但此时他很难指斥凌波胡说八道。想到当初他们在永嘉楼上J换消息在自己的临淄郡王第筹划将来。却在大功告成的时候最终决裂。他见过她酒醉地时候。见过她无助的时候见过她悲伤的时候。也见过她喜悦的时候更见过她绝望的时候。那并不是什么刻骨铭心的ai情但也似乎不是心照不宣的J情。

良久他才吐出了言简意赅地一句话:“你说得没错。”

“知道我说得没错你就别老是摆出这么一副死样子。”凌波擦了擦额头上的燥汗没好气地撇撇嘴说“要不是担心你这个顶梁柱你那位贤Q也不会巴巴跑到我面前求助要知道她上次还对我撂下了不少狠话。我可是最记仇的人某些事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怀。不过我还有一句话要提醒你。”

她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李隆基跟前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所有人当上了皇帝都会变的。我能看得出来舅舅还是从前的舅舅他并不会无端端用什么帝王心术来试探你。你是太子但同时也是儿子闲的时候也可以多多去陪陪他。他一辈子担惊受怕当了天子又要思虑更多你以为可怜的就只是一个你么?”

离开东宫地时候凌波很自然地板着一张脸。尽管刚刚两个人的谈话算不上什么闹僵了可是当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里憋得慌。通过嘉德门地时候她的眼角余光甚至能瞥见那些卫士偷偷在打量她于是心中便有一种更异样的感觉。哪怕是昔日在韦后安乐公主面前承欢她也不曾感到这种时时刻刻被人窥视的感觉。

“县主!”

过皇城护城河的时候陡然听见这样一个叫唤的声音凌波不禁停步转身。见是一个玄衣玄甲将军模样的汉子后头还有好J个次一等装束的军官她不禁一怔。等到对方走近前来她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终于把人认了出来当下便问道:“看你这一身打扮我都险些认不出来了!怎么这是又升迁了?”

老彭笑嘻嘻地上前行礼然后便指了指身后的众人:“要说羽林军升迁向来就得靠机缘我们J个却是好运连连。我今儿个刚刚升了郎将他们J个也个个都擢升了旅帅队正之类地军官勋官这J年也升了好J级正准备找个地方喝酒庆祝。其实要不是怕贸贸然登门坏了县主名声我们听说县主回来早就上门道好去了!”

“这是什么话!”想想和那些高位人物打J道说一句话都得考虑老半天再想想以前出入宫禁给这些憨实地汉子分酒R凌波忍不住就露出了笑容“我还记得有一回要留你们吃酒结果正好遇上了定安公主前来这事情竟是没成。我前些年常常有靠你们帮忙的时候今日既然你们要去喝酒庆祝G脆我做东请你们畅饮一番如何?”

一群军官闻言大喜老彭却是朝他们瞪了一眼四下里瞅了一番方才低声问道:“县主如今已经嫁了人若是让人看到您这么尊贵地一位和我们这些当兵的厮混在一起只怕是不太好。”

“谁说我就这么一身和你们去?你们先去找一家酒肆等着我回家换了一身就过去。”

“那敢情好!”老彭这才高兴了起来转身回去和那帮人嘀咕了一阵然后便上来挤挤眼睛道“虽说县主请喝酒但西市永嘉楼那一头人太多扎眼倒是东市有一家吉祥酒肆卖的酒不错而且不会有什么达官贵人。就是往来的多半是我们这些当兵的所以……”

“说那么多废话G吗就是那儿了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眼见凌波带着J个随从扬长而去老彭不禁用手使劲拍了拍额头一回头见一群部属个个乐呵呵的他便虎着脸喝道:“还呆在这里G吗赶紧去那儿准备准备!嘿这么多升官的人里头谁有我们风光?”

回到家里凌波匆匆换上一身男装正准备出门却不料一个少年忽然风风火火冲了进来恰恰和她撞了个满怀。气急败坏的她心头大恼正想喝骂可仔细一瞧那少年她满肚子火气顿时化作乌有。虽说穿了男装但看那远比寻常男子秀美的容貌还有耳垂上的耳洞任谁都能看出那是nv子。

武明秀退后两步揉了揉鼻子一看见凌波这一身打扮登时眼睛大亮:“十七姐你莫非是也要出去?”她说着便一把抓起了凌波的手满面娇嗔地摇了两下“我闷在家里都好久了娘去大慈恩寺上香了十七姐你带我出去见见世面好不好?我一定乖乖的不给你捣乱……”

凌波吃她缠不住再想想武明秀原本是跳脱的X子也该出去走走犹豫P刻便答应了。当然她少不得把人拉到镜子跟前补了一些粉又在武明秀的黛眉上好好修饰了一番换上了一顶男子式样的绣花锦帽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丑话可是说在前头今天我是请了一群军官喝酒要是你摆千金大小姐的架子到时候我一定打人把你先送回来!”

武明秀慌忙点头出了门这一路上跟着凌波后头打马飞奔她心里头好奇极了。以前只听说过这位堂姐J接的都是大人物什么时候连那些军官也有资格和她喝酒?等到了地头看到那嘈杂的环境她起初皱了皱眉但旋即便感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新鲜感。尤其是当看到凌波来者不拒地喝了人家敬来的三大碗酒她更是咂舌不已。

就在这当口却有人把满满一碗酒递到了她的面前。

第二百一十章 一切随心

真的要喝酒?

武明秀可不是凌波。虽说她也是自小没了爹爹在宫中很是待了一段时间但由于她年纪太小nv皇死后便回到了母亲杨氏身边。尽管杨氏并没有刻意将她培养成那种世家大族的标准千金尽管她也是跳脱的X子但上下尊卑有别她从来不曾和身份比自己低商一大截的人这样无拘无束坐在一起更何况这些人中不少还是目不识丁的小军官。

看看那碗递到面前的酒再看看那个笑得憨厚的汉子她不知怎的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接过了碗闭着眼睛一口气全都喝G了。虽说她年纪小往日在家宴或是宫宴上也喝过酒但顶多不过是浅尝辄止。于是这一碗酒下肚她打了一个嗝只觉得五脏六腑暖洋洋的却没有什么其他异样的感觉。这下子她可是安了心见凌波亦是开怀痛饮她G脆就敞开了喝酒。

除了有一点点烧灼感之外这酒就如同蜜水似的真是好喝!

老彭没想到今天凌波还会带了别人过来因此一直都在瞧着那边的少年郎。此时见人家来者不拒连喝了好些脸上渐渐有些红扑扑的煞是娇艳他不禁心中一跳赶紧拉了个同僚过来低声提醒道:“告诉那J个小子收敛些!县主虽然说那是她的十九弟但看那模样似乎也是位千金大约是头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今儿个的酒虽说都是我特意挑地酪醴但喝多了照样得醉!”

他这话刚说完。就看见凌波那里招手示意他过去赶紧推了一把那个惊骇的同僚笑嘻嘻走上前去敬酒。把喝空的酒碗在面前轻轻一放他却忽然颇有感慨地说:“这十J年真是大唐最乱的十J年就是眼力再好的人也不知道今儿个投靠的主人明天会不会败落。那些尊贵人我们这些军汉甚至不敢仰视他们尚且败落得那么快就不用说我们这些蝼蚁了。所以与其说我们帮过县主的忙还如说我们这些个一直都是跟着县主亦步亦趋这不但X命保住了。前程也是节节高。”

老彭说着便使劲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羽林军中出生平民的郎将也就是我这么一个了!”

这酒肆中老彭包下了一大半但还是有三三两两的零星酒客因此这一声拍桌子着实让好些人吓了一跳。到这里来喝酒的多半是些军士。气X自然极大当下就有人站了起来。然而一听到老彭报出了郎将两个字那些被酒冲昏了头脑地人立刻一个个坐了下来。一个能升到郎将的军官自然是进入了大唐军队中的最高序列不是寻常人能够抗衡的。可他们更搞不明白地是这样的高级军官怎么会跑到这么一家小酒肆喝酒?

凌波也被老彭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然而听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她便笑了起来:“都是多年的老J情了。我也不说那许多客套话。最初的时候结J你们不过是因为进出宫禁方便不是有一句话叫作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么?到后来大家彼此之间熟络了我也就拿大家当成朋友相待那是因为在你们面前我不用装什么聪慧灵巧识时务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当初守宫门的人不止你们这一拨你能带着大伙儿一块节节高。那也是你自己的本事!”

原本就是酒酣之际再加上这么一通毫无矫饰地夸赞老彭那张脸便如同煮熟的虾子似的通红一P。高高兴兴地倒满了酒碗又痛喝了一气见周遭的同僚部属也个个喝得高兴。他便往前坐了坐这回却把声音压得极低。

“县主今天我不妨把实话撂下。我们和那些只会改换门头的文官不一样我们这些军汉的心思都直得很。这忠于大唐忠于朝廷固然是一句话但是谁对我们好我们就跟着谁!如今左右羽林军和左右万骑号称北门四军左右万骑都是太子殿下地人陛下亦不曾轻动。但左右羽林从大将军以下。J乎都是太平公主的S人。我今儿个刚刚升了郎将就有上官说这是公主恩赏。这若是往后……”

“眼下说什么往后都还早。”凌波斟满了自己面前的那碗酒。却只喝了一半“论才G太平公主和太子不相上下;论人望公主却要稍逊有定国之功的太子。而且太平公主乃是nv流这便是天生地劣势。当初韦皇后上官昭容安乐公主再加上一众nv官把持朝政号称nv人天下那崛起得快垮得还不是同样快?没有学会则天大圣皇后的坚忍却只想要那大权独揽的风光天下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要想问鼎仅仅靠门下出了多少宰相出了多少大将军那是远远不够的。”

“这么说县主并不看好太平公主?”

对于这个问题凌波却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觉得她并没有完全看透当今陛下。”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日暮时分方才终结。老彭本打算亲自带人护送凌波回去却遭到了婉言谢绝遂带着一大群同僚部属兴高采烈地往驻地去了。而凌波看着脸Se酡红语无L次的武明秀忍不住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轻轻拍打了两下。

养在深闺然后相夫教子这种生活不是她想来武明秀这个小丫头也似乎并不喜欢那种日子。否则换成了别地大家千金看到这种乱哄哄地场面早就拂袖而去更不用提喝酒了。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听到武明秀断断续续嘟囔了一句话。

“十七姐……羡慕……我也要像你……”

滴酒未沾的武宇看到武明秀醉成了这个样子再看看那J匹牵出来地坐骑便上前建议道:“小姐要带人回去骑马恐怕不方便不如让属下去车马行雇一辆车来。”凌波没有嫡亲的兄弟姐M此时见武明秀醉得憨态可掬的模样不觉生出了一G怜意当先便点了点头。

如是又耽误了不少功夫等到一行人回到家里的时候天Se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甚至还能听到长安各门的闭门鼓声。得知杨氏回家去照顾两个儿子了凌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到她把堂M带出去喝酒还喝得这般醉醺醺总归不是什么很有脸的事。亲自将武明秀送回了房吩咐侍nv烧水预备沐浴她正转身要走却不料床榻上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呻Y声。

“十七姐你不要走!”

回头一瞧凌波方才现武明秀已经是醒了。虽说她面上仍是一P绯红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一种货真价实的哀求之Se。看到这种状况她便转身过去在床头坐下没好气地在那小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不会喝酒就不要逞强喝得这么醉醺醺又来撒娇到了像什么样子!”

“反正娘又不在!”武明秀娇嗔着抱住了凌波的胳膊笑得露出了两个小酒窝“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喝酒那种感觉实在是畅快极了仿佛人都飘了起来所有烦恼的事情都不记得。十七姐你知道么?其实当初娘很想让我嫁入东宫因为自从爹爹死了之后我们家就已经败落了。可是娘很坚强她一直都在冷眼旁观那些争斗最后她看到了你。她说我虽然有不逊于你的美貌却要学习你的聪慧和谨慎所以才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良机带着我远赴庭州。”

她看着凌波陡然一僵的脸忽然把整个人都靠了上去:“我今天第一次见识平凡人的日子却觉得好快活好自在。十七姐虽然我只远远见过姐夫一面但我真的很羡慕你很羡慕你……”

尽管曾经猜到杨氏远行庭州的目的也许并不单纯但此时此刻听武明秀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凌波却是另一种感觉。见这个丫头反反复复嘟囔着羡慕两个字却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她不禁轻轻摇了摇头捋开了武明秀脸庞上乱七八糟的头。

人生在世机遇繁多她做的只是竭力抓牢每一次机遇别人也是她又有什么好埋怨别人的?可是眼前这个丫头真的给了她一种极其相似的感觉那或许是七年前跃马长街时的她或许是言笑盈盈向众羽林卫士分酒R的她或许是和裴愿初识拉着他在大街上狂奔的她或许是……时光飞逝如今她已经为人Q已经有了最牵挂的人却是和武明秀不一样了。

安顿好了武明秀她回房沐浴更衣之后却是一点睡意也无。窗外明月当空繁星点点要不是今天刚刚喝过酒她甚至想召来武宇等人一起陪着看星星赏月亮。朦胧之间她仿佛觉得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从月亮上飘然而下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她的眼前随即凑过来在她的耳畔呢喃了四个字。

“一切随心。”

第十二百一十一章 慧出西方

娑葛率军与东突厥默啜J战遭伏被杀。

原幽州大都督薛讷因谗言被罢新任大都督孙及左骁卫将军李楷洛左威卫将军周以悌统军两万八千与奚人领李大战于冷陉结果大败。孙周以悌Yu以所有军资换取安然撤退可李大收取绢帛财物之后却在唐军撤退之时大肆掩杀俘获了孙周以悌献给东突厥默啜孙周以悌两人皆被默啜所杀唐军全军覆没只有李楷洛幸免于难。

如果说西边只是东西突厥狗咬狗一嘴mao和大唐并不相G那么东边唐军两万步卒八千骑兵遭遇的这场大败无疑便是给所谓盛世的重重一击。然而在一层又一层的瞒报之下这样的大败并未在朝堂上引起多少波澜长安城的大多数百姓甚至连有这么一件事都不知道。达官显贵之家歌舞依旧朝堂上照旧称颂着盛世太平因为无论是西域还是东边都实在太过遥远。

裴范和紫陌这一对新婚小夫Q抵达尘仆仆。紫陌一下马车便扑进了凌波怀中纵声大哭裴范原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讪讪地站在了原地。按理他是该先去见父亲和母亲但之前派人去送信的时候父亲裴先竟是吩咐他直接住在平康坊的嫂嫂家因此他便直奔这里。好容易觑着个空子他便上前弯腰行了礼。

凌波使劲拍了拍仍在chouchou嗒嗒地紫陌。这才对自己的小叔子问道:“路上走得可还太平?”

“过了玉门关之后还算好之前……”裴范瞥了一眼紫陌。面上露出了J许黯然“我们出了庭州就正好遇上东突厥游骑虽然全力将他们击杀但还是死了十J个人上次阿塔送给紫陌地两个侍nv也都被杀了。西突厥各部原本就是一团散沙人人都想做可汗娑葛之前只不过是抓着空子起兵迅。这才得到了朝廷册封如今他这一死西域就更乱了。”

娑葛的死凌波已经知道了但此时从裴范口中得知这些更深一层的情况她不禁愈感到心头沉重愈担心起了某人的安危。而看到她那张Y霾沉重的脸紫陌不禁狠狠掐了裴范一记。这才上前抓住了凌波的胳膊。

“小……大嫂大哥他带走了裴家最精壮的一百名骑手而且还有阿塔地部族在他一定会没事的。”

尽管明知道这不过是毫无作用的安W但凌波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这样百多号人一来原本显得空空荡荡的大宅子登时热闹了起来裴范是大嗓门。紫陌又是风风火火的X子整个家里时常能听见嚷嚷的声音一时间多了无数生机和活力。连带着下人们做事情也有了精神。到了晚间裴先和阿史那伊娜夫F一起过来一家人团聚之时更是又哭又笑。

然而看着自己身边空空落落的模样凌波却打心眼里冒出了一种难以名状地孤寂寥落。她的丈夫仍在不知名的地方拼杀仍在那危机四伏的C原上寻觅机会仍在用他自己的法子做着他自己认为对的事……这明月当空的时候他究竟过得好还是不好?

阿史那伊娜向来敏锐看到凌波面Se怅惘似乎在想些什么本想过去劝说两句。忽然心中一动。便推了一把身边地丈夫:“你这只老狐狸成天就知道算计自家媳F连范儿回来都安置在小凌这里。眼下可好。她触景生情肯定是思念愿儿了你这个当公公的还不赶紧过去劝两句?快去否则晚上我和你没完!”

摊上这么一个Q子裴先着实是无话可说。然而他让次子住在凌波这里确实是有自己的考量。沉YP刻他便招手叫来一个侍nv吩咐了J句自己便悄然退席。在庭院中站了不多久他便等到了凌波。

“十七娘你可是在担心愿儿?”见凌波毫不掩饰地点点头他地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随即便负手仰望天空“我当初和愿儿的娘亲相识的时候她不过十六岁。我们都是流人而且是哪怕遇到朝廷大赦都不会被放还的长流人。在岭南世家子弟的身份什么都不是我们不但要受人拘管而且要自己用双手谋生。所以在她怀着愿儿的时候我拼命劳作只希望能一个人G下两个人的活只希望生产的时候能够母子平安。只可惜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并不是人力能挽回的。”

凌波素来认为裴先和阿史那伊娜感情很好然而此时见他追忆亡Q眼眶中尽是水光心中不禁生出了一G明悟。一日夫Q百日恩尽管当初那一对贫J夫Q相依相守地时光并不算很长但却是一段难以忘怀地记忆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所以你如今人在长安愿儿却远在西域你们之间地夫Q离别之苦我也能T会一二。说什么吉人自有天相说什么勇冠三军无人匹敌其实对你来说都不过是浮于表面的安W。你只需保持一样东西那就是对他的信心信任他能够平安回来。我和愿儿分别至今已经有两年三个月零八天了每一天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番话凌波终于悚然动容。她原以为裴先功名心太重眼下却终于明白世间没有不ai儿子的父亲区别的只是他们表达这份ai意的形式而已。想到这里她便心悦诚F地点了点头裣衽下拜道:“多谢公公指点。”

待到起身四目对视她只觉心中忧虑一扫而空连带着那夜幕中的J丝乌云也仿佛散开了去。就在她和裴先相视而笑的时候她却瞥见夜空中的一抹夜景登时失声惊呼了起来。

“慧星!”

裴先闻言大凛立刻回头望去。当他瞧见夜空中那一道长长的星痕划过时忍不住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好容易轻松下来的心情亦是一扫而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比凝重的表情。眼看这些天李旦李隆基父子之间的关系日益缓和突然又是彗星惊现难道大唐天下就这样难以太平么?这天兆究竟预示着什么别人又会把这天兆预示为什么?

慧出西方的一刹那并不是每个高官显达都会恰好站在院子中看到。然而每家总有仆人会正好看到这令人惊奇的一幕上下通报之后少不得会惊动主人。于是无论是东宫还是太平公主第抑或是天子李旦本人甚至是那些在朝堂之中占据高位的官员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站在了夜空之下用某种敬畏的眼神看着那奇景心中却各自都有盘算。

是日太史令呈报:彗星出西方经轩辕入太微至于大角。而同样是这一天下午凌波再次应邀前往宫中陪同豆卢贵妃和王贤妃一同赏花。这赏花才赏到一半却是天子李旦不请自来慌得三人很是忙乱了一阵。然而才安顿好了天子太平公主竟也是做了不之客。于是原本的两位主人豆卢贵妃和王贤妃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陪着说了一会话一个就借口说天气太热似乎有些中暑另一个则前去相陪把地方腾了出来。

尽管心叹这宫中人人狡猾凌波自己也想chou身而退奈何李旦一直在那里和她唠唠叨叨说话太平公主也在说着家里儿子媳F的J件趣事她竟是避无可避。李旦兴许是真的想来和她聊聊天但太平公主似乎不会这么有空闲吧?

当闲聊了好一阵之后太平公主摇了摇手中的团扇终于道出了一句话:“八哥昨天晚上的彗星实在是出现得莫名其妙如今太史局里都是些人云亦云的人说出来的话不着三不着四不如找一个真正术法精深的人卜算卜算也免得朝臣中议论纷纷。”

李旦对此的回应却是淡淡的:“也好僧道之流你熟悉得多此事便J给你了。”

得到了这样的回复太平公主虽没有立刻喜上眉梢脸Se却显得Y光灿烂。于是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她便起身去了。此时如坐针毡的凌波方才觉得心头一松见李旦面露疲惫之Se她略一思忖便起身来到李旦背后轻轻在他的双肩和背上揉捏了起来。不一会儿她就听到李旦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

“这彗星来得好啊!”

凌波心觉莫名其妙便随口问道:“舅舅彗星主灾厄有什么好的?”

“有人借题挥有人诚惶诚恐这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有什么不好?”李旦忽然反手在凌波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拍旋即笑着岔开了话题“你这手艺不逊于贵妃和贤妃想不到朕这个老头子也能和裴郎有一样的享受。十七娘你放心母后已经对不起裴家了朕却决不会对不起裴家。既然人人都想利用这样的天赐良机朕当然也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如此以后朕便可以安心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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