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微妙笔》 第1章 又是一个新世界 李绛薇睁开迷蒙双眼,入目是一张陌生的架子床。李绛薇很久没见过雕花精致的架子床了,为何自己会躺在这? 脑子像是被雾笼罩着,李绛薇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也不愿意细想。索性闭上眼睛,试图再一次进入梦乡。 “不对!” 她突然坐起来,惊恐的看着四周。毫无疑问,四周的环境令她陌生至极。她轻抚着盖在身上的柔软的铺盖,又看向架子床上的雕花,和垂挂的床帘。 “这里是哪?” 李绛薇歪着头,压榨着自己的大脑,希望能够回想出一些有用的讯息。许多事都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甚至记不得在入睡前做了什么事。 迷迷糊糊间,她想起了什么。 十四岁那年,因为一场事故,李绛薇成了昏迷不醒的植物人。恰好当时世界首款全息游戏面世,又与医院有了合作。她的父母想尽办法将她的意识送入游戏中,好让她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游戏早已成为她生命中的重要部分,每一张地图都十分熟悉。 然而眼前这样完全陌生的环境,绝不可能出现。除非 “我应该是进了新游戏吧。” 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色,李绛薇喃喃一声忽而放松下来。她没有选择游戏的权利。市面上出了新游戏后,她的意识被转移也不是不能理解。 李绛薇想试着离开床铺到处看看,哪知这个身体非常虚弱,坐起来便用去大部分力气。 恍惚间李绛薇似乎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循声望去,见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家走了过来。看见自己坐在床上,顿时双眼放光,快步靠近床边。 “姑娘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谢谢老天爷!” 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祈祷着。 这是触发隐藏剧情?才会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中? 在游戏中生活多年的李绛薇,依照经验不动声色的扮演着剧情中的角色。只有完美的融入剧情,才能更好的推进情节,从而达成更高的剧情完成度,获得丰富的奖励。 从醒来到丫鬟进门这短短的时间中,李绛薇获得的信息有限。不知道剧情所在的时代背景,更不知道这幅身体是什么身份。 她可不想用失忆这种办法糊弄过去,虽然这方法方便,还能解决自己一问三不知的处境。然而根据她多年来的游戏生涯,这种做法只会降低剧情的完成度,减少获得的奖励。 李绛薇故作镇定的望向床边祈祷的丫鬟。 “我睡了多久?” 声音很轻,听起来没有什么力气,完美契合了病弱的形象。 “姑娘昏睡一月有余。” 这时间可有够久的 李绛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以刚刚苏醒,身体仍需静养为由,打发了这个丫鬟,让她在屋外候着。 醒来以后,脑子一直处于混沌的状态。稍微清醒些,这才感到后怕。 刚才这个丫鬟再追问几句,自己恐怕会露馅,难以继续扮演。 李绛薇哑然失笑。 待身体彻底缓和过来,李绛薇试着离开床铺观察整个房间。 房间的布置能够透露出房间主人的喜好和习惯,而这也是研究原主脾性的重要途径。 房间摆设和李绛薇游戏里的家有几分相似。整体布置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品。只有两株盆栽,显得没那么朴素。 屋里摆着三个被书本塞得满满当当的大书柜,书柜的摆放的位置格外显眼。本想通过书脊上的书名判断原主的阅读喜好,却发现书本都是线装书。不将书本拿出来,无从获得书名。 之前那款游戏,可不仅仅是线装书这一种装订方式。 不知道这个姑娘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有着写读书笔记的习惯,若是有读书笔记,就能更好的了解原主的性格。 同为爱书之人,李绛薇见到如此丰厚的家底,忍不住伸手抽出一本书来。接触到书本的那一刻,指尖微微颤抖。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触感,从指尖传回,令她有些失神。 游戏中能够较好的模拟冷和热,但是物体材质的质感模仿的相当粗劣。仅仅能模仿一些常见的布料,还有部分常见木料、以及部分金属。其他质感摸起来都像是塑料,特别是纸张,摸起来同塑料薄膜别无二致。 游戏中的几次大更新,都没有解决材质的问题。 可现在李绛薇摸到的,不是最熟悉的塑料薄膜,这种略带着粗糙的手感,这种独特的肌理,毫无疑问是许久没有触碰过的属于纸张的质感! 这里若不是游戏的世界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一阵鸟鸣,将李绛薇的意识唤回。李绛薇来回摩挲这手中的书本,眼睛却瞄向窗外。窗外郁郁青青的枝条正随风摇摆,久违的真实感,反而有些不太真实。她很想走出房间,深深吸一口气。但是理智令她的头脑冷静下来。 刚才的丫鬟还在门外等候差遣。况且一个大病初愈想要休息的病人,绝不可能在此时急匆匆的走出房间,这种行为不符合病弱的人设。 李绛薇嗤笑一声,将目光收回,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书柜上。 要是这个项目没有开发出新的游戏,那么此刻的她大概也许正经历着小说中常见的桥段 她穿越了 李绛薇的大脑不自觉的想起旧事。 虚拟的世界不用考虑学习和工作,可以拥有别人羡慕的数不尽的游戏时光。她似乎是幸福的,可她又是那样不幸。 李绛薇无法触碰真正的亲人,更无法融入朋友提到的有关现实的话题。生活在游戏中的她始终像游戏中的角色,是个过客,并不是真正的活着。 说实话,李绛薇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 游戏中的时间流逝和现实世界不同,每一个版本的时间流逝都差异。 有些游戏版本现实一天,游戏过两日。有些版本又是现实一天,游戏过三日。偶尔触发剧情剧本,时间流速又会根据剧情推动的节奏而改变。 幸而过生日的时候,父母都会进入游戏陪她度过。三次生日,便是三年的光景。而她度过了三年的虚假人生。 所以当她听到父母提起有一个手术可以带她回现实世界时,她毫不犹豫的选择进行手术。哪怕这个决定很可能会令她真正的死去。 这辈子如果不能真正的活着,那就放父母自由。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就像是含着一块包裹着糖衣的药。糖衣化去,甜味散去,嘴中只留下苦涩。 李绛薇这才真切的意识到一件事实——她已经死了。她再也无法回到过去和父母撒娇,和朋友嬉笑怒骂的日子。 本就陌生的世界,在李绛薇的眼中忽然模糊起来。 院中那颗梨树上,最后的零星两三点雪白梨花随风落在地上。 未来无论再过多少三年,都不会再有和父母共度生日的机会。 她从一个游戏中的囚徒,变成世界的流放者。 第2章 有些奇怪的家 收起感伤的情绪,李绛薇将注意放回这眼前的书柜上。她一连抽出几本书,好去看看这里都藏了什么书。 谁知道,一连几本不是什么什么记就是什么什么传。单看名字,就知道这些书是讲着才子佳人的话本。 李绛薇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翻开这些书本。 几乎每本书的扉页都能看到文锦书肆印的字样。再往下翻,能看到逻辑通顺的字句。每本书中的文字清晰可见,和游戏中特意模糊了书中内容的剧情副本全然不同。 要知道,之前的游戏只有记载关键内容的书本,才有高清文字。 这件事实,似乎彻底坐实了穿越这一猜想。 若真是穿越,话本名字或许能成为时代佐证。然而十四岁以后再没有接触过义务教育的李绛薇看着话本发愁。 她无法通过成书时间定位自己所在年代。 游戏世界也不是完全的孤岛,至少她这种孤魂也能使用游戏内置的网页浏览器。拜网络所赐,她也读过不少网络小说。 许多古代言情的小说设定中,那些大家长都不愿意小辈看这些东西,说是容易移了性情。如此多的小说中都有这个设定,大概历史上也有过这种时期。 那为何原主的书柜中会有如此多的话本? 许是一些时代比较开放,长辈不再拘着小辈看这些?许是原主比较大胆,不怕家里责罚? “搞不懂” 李绛薇无奈的摇摇头,将书本放回原处,又随手挑了几本较薄的话本带回床上翻看。第一本书才看了开头,就听见屋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姐姐!” 未等李绛薇出声询问,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又是一声亲切而又激动的姐姐。 李绛薇听着这喊声,忍不住皱眉往声音的主人那看去。 只一眼,便让李绛薇失魂怔住。 来人一身水红色的襦裙,头发简单的挽在脑后。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和薄汗,似乎这一路是小跑过来的。 真正令李绛薇吃惊的,是因为来人的面容! 那五官,分明和自己一模一样! 李绛薇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掩盖了她那一瞬间的失态。 “身体好些没?身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需不需要再请大夫来?” 这姑娘的热情,李绛薇有些消受不起,想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见自己久久未有回应,那姑娘也安静下来。 这一安静,反倒让李绛薇感到尴尬。她思考再三,才说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 “这一个月,辛苦你们了” 话刚出口,就见眼前的姑娘眼角有晶莹闪过。只那一瞬,那姑娘便背过身去。 “姐姐能醒来,再辛苦也值得。” 本就不会哄人的李绛薇有些手足无措,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脑子一热说道:“你帮我拿个镜子过来。” “拿镜子作甚?” “我要看看现在多憔悴,能让你伤心到哭出来。” 床边的姑娘身形一僵,最后还是乖乖将屋里的小铜镜拿来。李绛薇还未接过镜子,就听她嗔怪到:“姐姐的气色不太好,还需要补补。届时我让琴言送点补汤过来。” “嗯。” 李绛薇随口应了一声,就迫不及待的看向镜子。铜镜照出来的人影不甚清晰,也足以看清大致的五官长相。 那是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那长相和她十四岁时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瘦削虚弱些。 穿越这一猜想在李绛薇的心中又开始动摇起来,难以想象另一个时空竟然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李绛薇放下镜子,拉上那女子的手。这丰腴的小手握在手中,让李绛薇的不安稍稍缓解下来。她不禁想到,要是另一个时空的亲妹妹不夭折,大概也会这样喊自己姐姐。 “姐姐?” 直到这个女子伸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李绛薇才察觉自己失态。 “姐姐怎么了?” 李绛薇笑着摇摇头,直呼没事。可她脸上那不加掩饰的疲惫,让那女子收起了聊天的心思。 “有事可以吩咐梨墨找我。看书费心神,要是实在无趣,可以让梨悦念给你听。”她说出两句叮嘱,拍了拍李绛薇的手背,“想我了,就派人喊一声。” “嗯。” 得到了李绛薇的应声,那姑娘笑了笑往外走去。似是不愿打搅病人休息,没做停留。 李绛薇靠着枕头坐着,手揉捏着自己的鼻梁,脑中又浮现出一些旧事。 在原来的世界,她也曾有个双生妹妹,只是那妹妹比自己更加福薄,七岁就患病离世。今日见了这个妹妹,就同见了自己亲妹妹一般。 原本飘忽不定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像是漂泊的游子,得见亲人。 李绛薇无比庆幸自己有个病弱的人设。别人问起什么事来,都可以推脱在身体不适不想说话上。短时间内掩盖“芯子”被换,不成问题。 要完美的扮演原主,只能尽力探查这个家里的情况。 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李绛薇,每日的盼头就是自己妹妹李绛芸。只有李绛芸,才会同她讲外头的事情。才会主动拿本书来念,让躺在床上的李绛薇解闷。 李绛芸不在时,李绛薇也不敢放松。她的枕头下长期压着几本书,等周围没人了,自己琢磨书里内容。 从书中学会一些遣词造句的能力,了解到一些这个年代的说话习惯。对于她这个异时空的来客,非常重要! 此外,丫鬟们的闲聊也很重要。李绛薇可以从她们的话中,猜出自己的身份。 原主是安远伯府家的四小姐,名字和自己一样也叫李绛薇。此外她还知道居住的院子名为晴雪院。晴雪院的人口简单,只有一个贴身大丫鬟梨悦和一个二等丫鬟梨墨。 醒来后,过了近一周。这一周除了李绛芸,再无别的与原主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探望,连派遣下人过来问候都不曾有。 然而梨悦与李绛芸却不觉得奇怪,这让李绛薇暗暗吃惊。 可惜她失去装作失忆套话的大好时机,不好直接问原主的人际关系。旁敲侧击下能得到的信息,寥寥无几。 李绛薇几次想从自己这双生姐妹口中问到家中的近况,都被她糊弄避开。更是令她生疑猜忌。 这原主究竟生在一个什么家庭中?怎么这么别扭? 第3章 二房将回京 又是一日午后,李绛芸照常来到晴雪院和李绛薇说些府外的事来。 自三月三始,各家适龄的女子开始相看。户部尚书家的姜大姑娘,已经定亲,推了不少请帖。吏部尚书的周三姑娘,近日也有了议亲的打算。 “还有那宁府”李绛芸刚一开口,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连忙闭口不言。 “宁府怎么了?” 李绛芸笑着摇头,到:“只是一时想岔了,说错了。宁府没什么大事。” 比起府外的事,李绛薇更想了解这家中近况。可刚一询问,又被李绛芸敷衍过去。 别的故事里的女主,都早早把摸透府里的人际关系。自己却连兄弟姐妹有几个都不知道,心下不免有些沮丧。 送走妹妹后,回想着刚才李绛芸的神情。李绛芸对家中的排斥,溢于言表。 思及此,李绛薇不由得叹了口气。 “姑娘?”梨悦担忧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绛薇连忙回道:“不妨事的。” 梨悦见状,只觉姑娘还未痊愈,这才状态不佳。 将梨悦敷衍过去后,李绛薇继续思索该如何挖到原主家中的信息。虽然不曾见面,但也能隐隐觉察到这家的冷漠。 李绛薇躺在床上,苦恼叹气。想要扮演一个信息全无又实际存在的角色,可比从零开始塑造人设难多了。 又过了几日,梨墨传来公中的消息。原主的父亲收到二老爷的家信,知道二房不日回京。老爷一时高兴,准备今晚开设家宴。 开设家宴,简直是送上门的机会! 安远伯府好些日子没有聚齐人用饭,平时都是在各自院子解决一日三餐。李绛薇正愁着如何认识家里人,这场晚宴来的正好。 不出意外,家中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人都会参加这场家宴。就算不能深入了解这些人的情况,也能多少认个脸熟。 更妙的是,李绛薇打听二房消息时一并搜集到安远伯府的信息。 这李家祖上承蒙皇恩,封了侯爵,可惜后继子嗣平庸,传到这一代已降爵为伯。 现今的安远伯,也就是李绛薇的父亲,不过是一个领着闲差空有爵位的平庸之辈。反倒是他的二弟,官阶虽不显赫,却手握实权,撑着安远伯府的门面。 这兄弟二人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弟,二人兄弟情深。二老爷回京,就成了安远伯府近来难得的喜事。 至晚宴时分,李绛薇穿着一身不打眼的衣裳前去赴宴。宴上眼熟的只有李绛芸一人。好在她与丫鬟闲聊中知道她之上的三位哥哥姐姐均不在场,场上人的身份只看相貌年纪也能猜一二。 宴席中坐在主位上的,想必就是原主的父亲李岳然。李岳然虽留着长须,但看着仍十分俊朗。 位于他之后的雍容女子,应是主母钱氏。钱氏保养不错但姿色平庸,纵使身上穿戴光华灿烂的珠宝首饰。有李岳然在前,她的相貌依旧略显寡淡。 钱氏一直冷着张脸,直到两个孩子进屋后,这才展露出慈爱温柔的笑容来。这两个孩子,定是钱氏的亲生子女。相较之下,钱氏的亲生子女都继承了李岳然的好相貌。小小人儿还没长开,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钱氏的相貌和李绛薇自己的母亲没有多少相像的地方,可那样的笑容让李绛薇十分熟悉,心下黯然。 李岳然先是过问了六子李绛空的功课。李绛空的年纪虽小,却显得异常沉稳,面对父亲的提问对答如流。 而后又问了李绛芸的近况,却被她敷衍过去。在李绛芸这吃瘪的李岳然,又扭头询问李绛薇的近况。 “绛薇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李岳然看向李绛薇的眼神有些复杂,似是欣喜又似懊悔。李绛薇一时间看不透这位父亲的情绪,只能保持警惕更加小心的应对。 “承蒙父亲关心” 李绛薇只是浅浅一笑,不敢多做回答,生怕露馅。 “爹爹!”好在一旁的七妹李绛芩解了围,她鼓着腮帮子,嘟着嘴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呀!” “昨儿不是才问过吗?”李岳然哄到:“我的芩芩今日过的怎么样?” 李绛芩笑颜绽露,道:“今天我和阿娘学绣花呢!等芩芩学完要给爹爹绣个荷包。” 李岳然被李绛芩的话逗乐了,朗声大笑。 “四姐姐的身体好些了?” 李绛芩转过头来,带着天真的笑容望向李绛薇,长长的睫毛扑闪着。 “最近阿娘那好冷清啊,只有芩芩一个人陪着阿娘。既然姐姐的身体好转了,就和芩芩一块来陪陪阿娘?四姐姐身体养好了,五姐姐应该也能一块来吧。阿娘很挂心两位姐姐呢!” 李岳然眉毛一皱,望向双生姐妹的眼神带上不悦。 “就算免了你们二人的晨昏定省,也该定时差遣下人向你们母亲汇报近况。真是太过怠懒,成何体统!” 李绛芸害怕父亲迁怒,忙开口道:“父亲!姐姐她” “你都学会顶撞长辈了?芸儿,你也是越发不懂规矩了!” 李绛芸有意辩驳,却被李绛薇拦了下来。李绛薇那藏在桌下的手,轻轻拍了拍李绛芸的膝盖,示意她冷静。 待李岳然的训话结束,李绛薇这才不紧不慢的回道:“醒来不久,就有五妹来探望我。女儿以为自己的情况,府内早已知晓。这一周来母亲不曾遣人问候,想必是为了让女儿安心静养。” 这一番话,让李岳然的怒火降下不少。 “本想着身子硬朗些再去给母亲请安,是绛薇思虑不周了。” 说完话,李绛薇起身冲着钱氏福了福。 李绛薇大病初愈,这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此时过多追究李绛薇的不是,反倒落下不慈的口实。 李岳然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责备地望向钱氏,而后又催促李绛薇道:“快点坐下,你身子才刚好。” 钱氏一句话都没有开口,就凭空背锅吃瘪。心中有气,看向李绛薇的表情也带上不满。 “不过是个误会。还望父亲不要放在心上,一家人和和气气才是。” “你这一病,倒是乖巧许多。” 李绛薇乖巧一笑。不做回答,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随后李岳然开口提到其弟李岳成回京一事。李岳然极其看重此事,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第4章 请安 李岳成受到圣上赏识调回京中,不久便会搬回伯府居住。 二房原先的屋子许久没有住过人,需要重新打扫收拾。李岳然让钱氏安排周全,务必在李岳成一家回京前打点好一切。好让弟弟回京后,能有落脚的地方。 交代完钱氏,就开始叮嘱在座的几位子女。 这李岳成育有一子,在家中排行第三,名为李绛盛。在座的排行都小,都需要道他一声三哥。 这位三哥好些年没有回京,李岳然生怕小辈之间生疏了,这才再三强调子女们多加照顾李绛盛。 听着李岳然的交代,反倒让李绛薇有些心寒。若是为人父亲能对原主用心,原主也不会香消玉殒,被自己顶了去。 好在理智提醒她现在的处境,李绛薇打起精神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摆出一副看上去和和气气,却又不会觉得傻里傻气的表情。 提点完二房的事,李岳然聊起朝堂的近况。 淮荥侯向皇上请封长孙女路绛枫为淮荥侯世子。更令人惊奇的是,圣上当场恩准,这册封的圣旨于四月十七到达淮荥侯府。 提到此事的李岳然面色红润,兴奋异常。 比起李岳然的表现,李绛薇对他的话更感兴趣。 长孙女、路绛枫、世子 这几个词在李绛薇的脑海中盘桓,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线索,无法把这些信息联系起来。苦思无果,只能暂且作罢。 “过几日二弟就该回家了,今年这端阳热闹了。”钱氏提起端阳,脸上总算带了些笑容,“往年端阳只有我们一家,过的冷清极了。二弟他们回来,你就是吃酒也有人作陪了。” “值得庆贺的还不只这一桩。”李岳然似乎心情很好,笑的灿烂,脸上的褶子格外明显。“老二正巧跟着师父在隗岈,听到枫儿成了侯府世子的消息。隗岈离京中不远,自然是要回来庆贺的。回来好啊!这样我们一家终于要团聚了!” “都挺好的。”钱氏脸上挂的笑容,淡了许多。 吃过晚饭,又上了些瓜果茶点。说了会话后,才散去。李绛薇一直怔怔的,脑子一直想着有关路绛枫的事情。 明明这人的信息不曾听过,却又有印象!真的怪哉! 晚宴散场,至第二日清晨。李绛薇还是没搞清楚那种莫名的印象从何而来。 恢复了晨昏定省,早晨再不能偷懒多睡一阵。李绛薇失魂愣怔的模样,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梨悦绞干帕子,替李绛薇擦拭脸庞、梳妆打扮。李绛薇这才惊觉一会要去请安。 自己昨日那番话,定是得罪了钱氏。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庶女,如今又来到一个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 李绛薇感到一阵后怕。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和灵魂没有彻底契合的原因,李绛薇总觉得自己思绪不如从前那般灵敏。后知后觉的次数,比以前多了不少。 “母亲平日喜欢何物?” 梨悦古怪的瞧了李绛薇一眼,答道:“姑娘忘了?夫人最爱的是金银首饰、翠玉珠宝。阖府上下谁人不知?” 李绛薇无奈一笑,“我不过是想给母亲带点礼物,你这回答,让我唉罢了” 梨悦这才明白过来李绛薇的意思,恍然道:“姑娘原是想这个?” 说话时,梨悦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替李绛薇选好衣服帮她换上。 “夫人所不喜的不是姑娘本身。夫人本是继室,家中又有原配嫡子。六公子嫡子的身份尴尬,又有姑娘和五姑娘在前占着一个长字。就算今日将礼物送上,哪能说喜欢就喜欢上的?” 这倒是李绛薇头一回听说有关钱氏的消息。理清关系后再想想梨悦那番话,心里也觉得有道理。 “总要做些什么,以免落下口实。” “若姑娘真要送,以后临帖练字就挑祈福的文章罢。” “你倒是机灵。” 晨起请安,不需精致打扮,收拾的差不多便起身往钱氏的住所溶月居走去。 到了钱氏屋里,李绛薇乖巧的行礼问安。钱氏还是一如昨日冷漠的看着,许久才说道:“老爷说得不错,你这一病倒是乖顺许多。” 李绛薇仍然装出一副聆听长辈训导的模样,静静的站着没有回话。 “你与路家也有缘分,待身体再好些就与小五一起拜访淮荥老侯爷。” 关于路家,李绛薇不知道,李绛薇也不敢问。只能简单回了一声是,敷衍过去。 “不想回去太早,就拿个椅子在一边坐着。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说那场面话,省得你我二人相看两厌。” 钱氏的话,让李绛薇心中好生惊讶,面上仍维持着该有的谦卑恭敬道:“绛薇不敢生出不孝心思。” “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女儿,也懒得去演那劳什子慈母。”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绛薇也不愿开口做那令人心烦的人。 “阿娘!”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稚嫩绵软的声音伴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就看到小小的人儿跑进屋来。跳着跨过门槛后,一头扎进钱氏的怀里。 钱氏那冷漠的面容立时柔和下来,嘴角噙着笑,伸手抚摸着怀中人的脑袋,此情此景好不温情。 “用过早饭了?” 钱氏怀中的李绛芩甜甜一笑,道:“想和阿娘一块用饭,不知今日阿娘备下什么好吃的?” “你喜欢的都有,要是饿了就先去吃一些。” “哎呀!” 李绛芩似乎意识到什么,慌忙从钱氏的怀中出来,冲着李绛薇行礼。她这一行礼,钱氏生出些许不悦来。李绛薇哪敢受礼,稍稍偏过身也连忙向李绛芩回礼。 “四姐姐身体好些了?” “有劳七妹担心。” 李绛芩环顾四周,不解的问道:“四姐姐都来了,为何不见五姐姐?” “是谁一大早就在想我啊。” 李绛芩刚问完,就见李绛芸从容的走进屋子。 “刚才在路上见七妹跑得飞快,本想喊住你一块过来,谁知根本喊不来。” “啊那就是我太想念阿娘了,没见着姐姐。” 说着,李绛芩回身搂住钱氏的腰,李绛芸连忙向钱氏行礼问好。 “你们两个回去吧,有芩芩陪我就够了。” 李绛薇道了一声好后,李绛芸也连忙称是。这对双生姐妹不愿多生事端,安静退去。离开屋子,李绛芸就哄着姐姐早点回去休息。 “你不去我那坐坐?” “晴雪院自然是要去的,只是晚些要去女学,我就不多跑这一趟。” “那我在晴雪院等你。” 李绛芸听完灿烂一笑,道:“诶!好!” 回去路上,李绛薇想起钱氏和李绛芸,一时之间竟抑制不住思家之情。越是去想,越是难过。 第5章 封家说亲 自小就与父母感情深厚,时常吵着他们读睡前故事的李绛薇,还从未体会过亲情凉薄。 发生意外昏迷不醒后,父母更是不惜一切代价将李绛薇送进虚拟的游戏世界。哪怕这对病情恢复几乎没有什么作用,只是多了一个互相说话,舒解思念之情的途径。 她的亲身父母和原主的父母对待子女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让她忍不住动气,也替原主不值。 一想到自己的父母,李绛薇不由自主的心里抽痛。她身亡以后,世间最伤心难过的便是他们二人。李绛薇一时竟觉得自己无比幸运…至少永别前曾好好与他们告别… 回到晴雪院,看着四周的院墙,忽然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 这世间有太多有趣的事物,终其一生囿于后宅不是她想要过的生活。现在的她,犹如折翼鸟,笼中雀。 那样的生活,还不如活在虚假的游戏中。或许不再醒来,才是最好的结果。 她是李绛薇,又不是李绛薇。一心想要扮演好李府四小姐的她,却忘了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随意从故事中抽离的玩家。 今后,李绛薇只能是她。 恍惚间她又想起婚嫁的事来,她突然想起在古代十四五岁就到了适婚的年纪。只是如今的她却没有任何能力去影响自己的人生轨迹 那一天当真到来,恐怕只能同浮木一般随波逐流。 李绛薇感到一阵无力,现在的情况比她经历过的任何剧情副本来的更要绝望。 “姑娘这是怎么了?” 察觉自己失态,李绛薇忙不迭的回到:“不过是突然生出些感慨来,无事。” “姑娘不担心自己的身体,总要担心五姑娘吧。之前姑娘昏迷的一月余,一直是五姑娘守在床边衣带不解的照顾姑娘。若是姑娘病倒了,五姑娘不知道多伤心。” 想到自己这位妹妹,李绛薇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你说的在理。” 李绛薇如今只有一个念想。 她希望姐妹二人相处的时间能够再多一些,更长一些,能够弥补那些失去的岁月。 只可惜刚与梨悦说好,要照顾好自己,却迎来无眠的夜晚。卧于夜色之中的李绛薇,刚一合眼就会浮现异世的父母、朋友的面容,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日晨起请安时,眼下乌青清晰可见。 今日请安时,李绛薇又一次听到路家的消息。钱氏提及,路家在她昏迷时曾寄来一封信,叫她赶紧回复。 能互相寄信,想来原主跟路家关系匪浅。 回到晴雪院的李绛薇,第一时间就命梨悦将往年的书信通通找出。 翻看这些信件,发现给原主写信的,一直是路家的大姑娘。两人交流的多是一些生活琐事,偶尔聊起李绛芸寻来的闲书。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不过信上提到的许多琐事,能填补这个身体的十四年空白。 只看书信,倒像是普通的闺中密友。 “我昏迷之时,路家曾送了信来。你可还有印象?” 梨悦回过神来,忙翻出一封崭新的信来。 “姑娘不说,我差点忘了。” 接过信件一看,信上说的是一些希望李绛薇早些恢复的话吉祥话。论理,她醒来之后就该回信。可李绛薇不了解原主的书写习惯,生怕这个闺蜜从回信中看出什么来。 李绛薇忽然觉得手中的信纸,有些滚烫。 “先放着,待我好好想想这信该如何回。” 将其他书信收起,唯独留下那封放在书桌一隅。心中烦闷的李绛薇,又开始提笔临字,一练就是整个上午。 用过饭午休后,李绛薇遣了梨悦去院外候着李绛芸,自己则留在屋里临字。 刚写完一副字,隐约听到外面有说话声,料想是妹妹到了。李绛薇放下笔,提着裙摆起身往门口走去。还未推开门,就听到: “公中可送了春衣过来?” “三月三前送过一套新衣裳。份例中的春衣都没送到,夏装就更没影了” 李绛薇听了,嘲弄一笑。那会这具身体生死不明,能准备什么新衣裳?这一个月来不备丧服,都是积德了。 “夏天都过了那么些日子,这春衣送来还能穿吗?真是”随即从门外传出踱步声,想来是李绛芸的。 “过两日我差琴言送些衣服过来,你挑些合适的,就当是府上给晴雪院的份例。晴雪院缺的,就找我要,千万不要让姐姐再为这些琐事烦心。” 殊不知,自己已将她们的对话全数听了过去。李绛薇自嘲的一笑,可惜自己的无能为力,倒让这妹妹比姐姐更像姐姐。 李绛芸的存在,大概是这高墙中,唯一的安慰。 妹妹这次来,聊得是路家。路家的长孙女成了淮荥侯世子一事,传遍了整个贵女圈子。成了侯府世子,就要跟着其他世家公子进宫行走。这一来一回,少不了风言风语。 除去路家,宁家如今也正在风口浪尖。 传闻那位曾与故去的先太子有婚约的嫡女被宁家送去家庙。这个时间送去家庙,实在令人深思。 有人说是临近先太子的祭日去为先太子祈福,也有人说是那位宁家小姐做了什么不见的人的勾当。 也不知道这些逸闻,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李绛芸说了一会话,便要回去。李绛薇本想说衣服的事不用担心,最终也没找到好机会。 自己拿了不少妹妹的东西,心里过意不去。 想到这,李绛薇也想送些东西给李绛芸。 这晴雪院上上下下就没几件好东西,成色不错的首饰都是李绛芸所赠,总不好再送回去。思来想去,还真找不到适合当礼物的东西。 不过这难不倒李绛薇。她吩咐梨悦拿来些好看的丝绳,准备打些络子。 这是游戏里学的技艺。 以往深夜,朋友们都下线睡觉,唯有李绛薇独自留在游戏中。闲着无聊的她,开始练手工。做出来的成品不仅可以卖,还可以送人增加好感度。 此外,她还常常拿着这些小东西,去交换一些情报。 她不想爸妈还要为她在游戏里花钱,只好靠着这门手艺,自己存金在游戏中买了房子,得了住处。 也不知道到了现实,这门技艺会不会消失。 李绛薇凭着记忆和习惯摆弄手中的丝绳,双手迅速编织着,不一会就有了雏形。 游戏会根据技艺等级做出一定修正,同样的手法现实中做得肯定不如游戏里的漂亮。 而这可这是李绛薇在现实生活中的第一个作品,要比许多新手做得精致好看多了。 “姑娘打的络子真漂亮。”梨悦的夸赞,让李绛薇安心下来。 找回些许手感,李绛薇就想着做些什么手工送给妹妹。一连几日都在研究,做了好几种样式,都没能让她满意。 礼物还没来得及送出,李绛薇就听到二房的人到达京城的消息。二房到京的时间要比家书中定下的时间早上两日,好在府里一切准备妥当,就算早回三日四日都能应付。 二房到家的当晚,又是一场晚宴。这也是李绛薇第一次见到她的叔父婶婶和堂哥。 李岳然和李岳成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两人长相相似。封氏温婉内敛,相貌上与李岳成十分般配,两人生下的李绛盛也继承了两人的好模样。 吃完和和气气的一顿晚饭后,封氏热情的找上钱氏。两位妯娌,一同来到钱氏的屋子。 “我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说与嫂嫂听。” “哦?是什么喜事需要拉着我回屋说?” “嫂嫂有所不知。”封氏笑着拉着钱氏的手,亲切的说道:“我与京中封将军家有些亲戚关系,回京之时曾修书一封送于将军府上。” 说到这,封氏的笑容越发灿烂。 “婶婶绝对想不着将军府给我回了什么。” “你这人蔫坏,遮遮掩掩的算什么?你要说,赶紧说罢,别让我好一顿猜。” “也是,婶婶定猜不到将军府想跟我们做亲家嘞。嫂嫂觉得封家看上哪个姑娘?” 第6章 殷氏来访 钱氏听了封氏的话,连忙追问起来。这才知道封将军的二公子,在三月三的赏花宴上看中了安远伯府的姑娘。 封家的大太太殷氏素来疼爱这个儿子,儿子想娶妻,没有不允的。正想着哪日同安远伯府通气。正巧,封氏的书信一来,得知封氏要回京。封氏与将军府带点亲戚关系,又是安远伯的弟媳,于是将军府便让封氏去当这个媒人。 “将军府,可是大户人家。他们当真要娶我们家姑娘?” 封氏笑笑。 “那是自然。” 封家不仅出了一位将军,封将军的妹妹又是当朝婕妤。开国圣祖遵照古制度,将前朝后宫制度大改。原先位处九嫔之位的婕妤,一跃而上成了皇后之下最高的份位。 “弟妹可知道,这封家看中我们哪一位姑娘?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当你是在唬我。” “我哪敢唬嫂嫂。” 钱氏拉着封氏坐到榻上,思索一阵开口道:“三月三那日只有四丫头和五丫头去了。四丫头又在那天闹了大事,一时间我还真没去了解赏花宴上的儿郎。” “薇丫头她?”封氏细细了解后,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丫头先天不足,总是病恹恹的。从前见她,总怕第二日见不着她。这回再见,气色虽差,可总算是带着人气了。想不到她竟会遇上这种事!” “她如今身子大好,那些陈年旧事休要再提。你倒是好好同我说说,将军府那边到底挑了谁?” 封氏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将军府那边看上的,是芸丫头。” 钱氏的表情凝重起来。 将军府向来行事大方,议亲的二子备受家中宠爱。若是两人的婚事能成,将军府出的聘礼只多不少。这门亲事不仅她满意,她还肯定老爷也会满意。 一想起李绛芸的性子,钱氏有些头疼。这五丫头除了她双生的姐姐,谁的面子都不给。那嘴刀子发起狠来,恨不得要剜下二两肉。 “殷夫人让我到了京城后,递帖子请她来府上坐坐。希望嫂嫂那日,能把五丫头带来让殷夫人她看看。” 钱氏正色道:“交给我便是,旁的你也不用担心。” “那我一切都听嫂嫂的。” 晚上爷们吃完酒回屋,钱氏少不了要将封家的事告知李岳然。李岳然听了果真拍手称好,连连夸赞李绛芸的好颜色来。 忽然李岳然想到什么,忙向钱氏追问到:“将军府是只相中了芸儿?” “封氏的确是这般说得。” “不曾提到绛薇?” 钱氏点点头。 “绛薇现在的身子健康许多,以后多养养,未必不能找到与封家不差上下的人家。你平日待她好些,多送些补品过去。” “可府中的开销,怕是难担得起” 李岳然有些不悦,眉头微皱冷哼一声:“这不是有芸儿吗?依照将军府的家业,还能短了彩礼不成?倒是绛薇,这身子不养好,影响生养,将来如何说亲?” 钱氏了然道:“全听老爷吩咐。” “那封家几时过来?” “听弟妹说,过两日便会递帖子来。” 果然同封氏说的那样,几日后安远伯府得了封家的帖子。还是封将军的夫人殷氏亲自下帖。 殷氏的身份地位,不是安远伯府所能高攀的。以往钱氏参加宴会,只能远远的望见殷氏的影子,不曾近距离见过。 待真正见到殷氏,钱氏暗暗吃惊。这个传闻中曾与封将军上过战场的女子,竟然没有沙场上的肃杀气息,反而温婉娴静。 简单寒暄后,殷氏便问道:“我早就听说你们安远伯府有一对双生姐妹,生得极为精巧可爱。不知今日,我能否见上一面?” 钱氏从容笑道:“我们五丫头正在女学读书。她生的机灵,学什么都快。殷夫人既然想瞧瞧,我这便喊她过来。” 钱氏将她身边得力助手林嬷嬷唤来,吩咐她去请李绛芸。殷氏听到他们的话,有些疑惑:“怎不把另一个也叫上?” “殷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家四丫头生了场病,最近都在屋里将养着。待她病好,改日带着其余姐妹一块去拜访殷夫人。” 女学学堂就设在安远伯府中。这女学除了伯府的姑娘外,还有李家的几位旁系姑娘。一众姑娘正听着夫子讲述开国圣祖的圣训时,林嬷嬷进屋将李绛芸领了出去。 无论李绛芸如何询问,林嬷嬷只说有亲戚来,让李绛芸随她去见见亲戚。 李绛芸跟在身后,回想着自己还有什么亲戚可见,越想越觉得不对。她停下来,再三追问。原本就不爱对她笑的林嬷嬷顿时冷了脸。 “告诉你也无妨,今儿来的是你二婶婶的堂嫂,封家的殷夫人。” “为何独独邀我去见?按理,这也是七妹的亲戚!” “我劝小姐说话前仔细想想清楚,别连累其他人。” 李绛芸的面色一沉,道:“你们想对我姐姐做什么?” “我只问五小姐一句话,这亲戚你是见还是不见?” 谈及自己的姐姐,李绛芸再也硬气不起来,双唇一抿,许久才挤出几个字来。 “我见便是” 得了李绛芸的话,林嬷嬷的心情大好。 自李绛芸进门后,殷氏脸上一直脸上带笑。那温柔和蔼的笑容,立时让李绛芸想到了一桩往事。 封氏刚嫁给她二叔时,将军府可不曾承认过与安远伯府的亲戚关系。如今将军府的夫人亲自登门拜访,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种猜想浮现在李绛芸的脑海。 李绛芸试探的问道:“母亲,为何不见七妹过来?” 钱氏斥责的望向李绛薇一眼,很快又展露笑容说道:“你七妹素日顽皮,规矩未成,怕她冲撞了殷夫人。来日方长,以后两家少不得走动。” 钱氏的反应,李绛芸如何看不懂? 这不是来认亲戚,怕是来说亲的 李绛芸心下黯然,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殷氏带着她那柔和的笑容,走到李绛芸的面前。 “你果然同传闻中说得那样,生得这般漂亮。”殷氏满意的赞叹后,褪下手腕上的玉镯。那水头好的翠绿玉镯就这样被殷氏亲自套在了李绛芸的手腕上。 “除了你们李家双姝,这京城最出众的要数宁家的那位姑娘。可惜宁家姑娘为先太子祈福,去了家庙。恐怕这一年,都难再见上一次,没曾想那日三月三竟是今年的最后一面。” 说完这话,殷氏拍了拍握在手中了李绛芸的手背,意味深长的对上李绛芸的眼睛。 “多好的姑娘啊,痴情到这个份上。” 李绛芸身形一震,小心回道:“宁姑娘尚未过门,就为逝去的太子守孝三年,着实令人感动。” “她年纪不小了,一年以后想要再说亲可就不容易了。” 李绛芸不敢接话,只能点点头应和。 第7章 封家幼子 殷氏悄悄在李绛芸的耳边说道:“你这姑娘我越见越喜欢,像你这种有胆识有容貌的姑娘家是越来越少了。以后得了空,多与你二婶来将军府坐坐。” 李绛芸慌忙应下。 “听你母亲说,你还在女学读书。我也不耽搁你学习,快去吧。” 才得了消息的琴书着急的候在屋外,见自家姑娘魂不守舍的从屋里走来,担忧的迎上去。 “姑娘?” 李绛芸依旧是呆呆木讷的模样。 “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我们去四姑娘那坐坐?”琴书强撑着笑容,对李绛芸说道:“之前琴言去晴雪院送东西的时候,没少听四姑娘说想和姑娘一块用午饭的事呢。” “此话当真?” 见李绛芸将话听了进去,琴书急忙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去晴雪院用饭?” “好。” 回应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力气。琴书瞧着心疼,往晴雪院去的步子,迈的稍微大了些。一心想着让李绛芸早些见到李绛薇。 李绛芸主仆二人来的突然,晴雪院来不及备饭,李绛薇忙吩咐梨墨多做些好菜。梨墨心领神会,下去多炒了两个李绛芸爱吃的菜。 “妹妹倒是与我心有灵犀,正想着你,你便来了。” 李绛薇将李绛芸带到榻上坐下。梨悦拿来空碗,李绛薇将自己碗中没有动过的饭匀了部分给李绛芸。 “饭准备的不多,这些可够你吃?” “嗯。” “醒来之后,倒是第一次同你在晴雪院用饭。” “嗯。”李绛芸话中的敷衍,李绛薇怎可能听不出来? “妹妹,你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两人本就是双生姐妹,关系甚好。李绛芸禁不住李绛薇的问话,索性将今日上午见过殷氏的事说了出来。只是关于宁家姑娘的信息,都被她隐了去。 李绛薇这个看过两个时代小说话本的人,如何不知道这次见面认亲戚的意义? 没想到,她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没想到,竟是妹妹先配了人。 带着僵硬笑容的李绛薇,缓缓问道:“妹妹,你想嫁吗?” 李绛芸还未回话,一旁伺候的琴书和梨悦脸色一变。 “他们怎么能让姑娘去那龙潭虎穴!” 李绛芸听罢,面色不悦的望向琴书。琴书被自家姑娘盯得心有戚戚,却仍壮着胆子说道:“那封家子嗣不丰,封将军只得了两个儿子。大公子早已娶妻,这殷夫人必定是为二公子说亲!可可那二公子却是京中有名的纨绔浪荡子,纳入房中的妾室繁多!怎么能让我们姑娘去那种地方。” “琴书!”李绛芸厉声喝道:“你几时变得如此不懂规矩?” “可是姑娘!” 琴书欲要再说,却见得李绛薇冲自己摇摇头,只好停下话来。见琴书的情绪稍微缓和,这才柔声对着李绛芸说道:“妹妹你是怎么想的?” 李绛芸愣愣的望着李绛薇,而后低下头,低声说道:“我今日见殷夫人是个好说话的人,倒不像别家贵夫人看着就不好相与。琴书不过是道听途说谁也不知道那封家二公子到底是个什么人。” 若是妹妹说一声不愿,李绛薇愿意豁出去,和父亲母亲那吵上一架。可听妹妹话中的意思,竟是认为这门亲事还不错? 李绛薇忽然泄了气,说话也没了力气:“妹妹的意思是?应下这亲事?” 李绛芸无奈一笑:“我想不想又能如何?这门亲事,对父亲有好处。我还能越过他,向封家拒绝不成?再者,没有封家也会有别家。父亲看不上那些小门小户,高门大户又有几家愿意让庶出做主母?” 李绛薇心中一酸,不禁放下碗筷握上李绛芸的手腕。 “姐姐?” “我可爱的妹妹是看一天少一天,想多看两眼多摸两下。” 李绛芸被逗笑了,噗嗤一声回握李绛薇的手:“既然如此,那我这个可爱的妹妹能不能求个礼物?” “但凡我能送的,绝不藏着掖着。” “那姐姐,今日午休时可否给我讲个故事?可别拿老故事糊弄我,我要没听过的。” 李绛薇自然是不知道以前讲过什么故事,可她是异时空来的人,各类小说都曾看过。讲个故事不在话下。 李绛薇讲的故事,与时下流行的话本子不同。新鲜的故事,一下就挑起李绛芸的兴趣。听完以后,李绛芸仍未回过神来,抓着李绛薇还要再讲多一次。 “只用耳朵听一遍,回味起来那些精彩之处难免忘了细节。”临走之前李绛芸有些可惜的说道:“姐姐这故事,可有原本?” “不曾。” “那倒是可惜了”李绛芸的遗憾,全数落在李绛薇的眼中。 送别李绛芸后,李绛薇仍站在院中久久没有回屋。院中青葱的梨树正随风摇曳,引得李绛薇多看了两眼。 “梨悦,琴书说的封家二公子。你知道多少?” “我家哥哥在外当差时,倒是听过别的。那封家二公子早年也是上进的人儿,自小便跟着封将军去军营历练。不知道在军营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二公子弄坏了腿,跛了。” 历朝历代,身上有疾就等于断了前程。 “后来封家二公子回到京中就开始花天酒地,再然后就是琴书说的那些。” 越说越是替李绛芸感到不值,梨悦不禁细细啜泣起来。 “五姑娘怎能如此命苦?” 梨悦的这番感慨,何尝不是李绛薇自己的感慨?李绛薇的心,抽痛起来。 李绛薇手上也没有可以足够的砝码让父亲收回成命,给妹妹找一个好人家。 一个闺阁少女,实在是人微言轻。 这个时代女子的出路实在少的可怜,后半辈子的幸福几乎寄托在丈夫身上。再加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不由自己做主。是幸还是不幸,全凭他人的一张嘴。 “屋里不用你伺候了。” 既然无法替妹妹分忧,那便遂了妹妹的心意,给送个故事作为礼物。 李绛薇回屋后,脚步停在书柜前。这书柜上的绝大部分书都是李绛芸用她的例银买的,为了买书花费不少功夫。 摸着书脊,李绛薇暗下决心。她拿出一摞纸张摆到桌上,想认真的写一个有趣的故事。 从前在游戏中生活的时候,李绛薇会记录自己经历过的所有剧情副本。若有机会听到别人创造的剧情故事,也会想办法一一记下。 游戏里的剧情副本只有一个大概的剧情框架和角色设定。根据玩家不同的行动,故事的走向也会有所不同。李绛薇记录故事的习惯,倒是让许多没能完美通关的人了解到剧情背后完整的前因后果。 久而久之,李绛薇就有了一个称号——余音的记录者。 有以前的底子在,她脑海里面不缺有趣的剧情。同一个故事开头,也能想出许多不同的走向。 若是能将那些故事中有趣的部分,杂糅在一块?会不会写出一个更有趣的故事? 第8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二哥 很快,李绛薇的脑海中就有了画面。她拿起桌上的笔,将脑海中浮现的有趣片段一一记在纸张上。 一张纸记不完全,记满一张又换新的继续。待梨悦敲门询问李绛薇是否要备下晚饭时,桌上已经散落了七八张写满字迹、文字散乱的纸张。 这些纸张上不仅记录下李绛薇觉得有意思的一些桥段,更是记下了李绛薇喜欢的一些背景故事。 草草用过晚饭,李绛薇继续立于桌前,一边思索,一边整理着资料。每每脑中思绪混乱时,就在房中踱步理清思路。 看着自家姑娘疯魔似的表现,梨悦担心不已。想起五姑娘离开前的那番话,更是觉得自家姑娘只是用文章纾解烦闷罢了。 过段时间,就会好起来。 没曾想,自家姑娘只有五姑娘来拜访时会变得正常。五姑娘一走,又沉浸其中。 与梨悦的担心不同,李绛薇反而乐在其中。她的确记载过不少故事,但是亲自去写那又是另一番体验。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将故事写得精彩,能博得妹妹的好心情。 现在的李绛薇只恨自己受时代科技的限制,不能肆意尽情的书写。每到文思泉涌之时,手上的速度总跟不上大脑的反应。写一段字就要蘸墨,更是让她怀念起游戏中那个拥有无限墨汁的笔来。 李绛薇的疯魔程度日益加深,梨悦满心想着该如何说服自家姑娘,才能让自己姑娘多多兼顾自己的身子,而不是成天埋首案前。 还没想到法子,梨悦突然从梨墨那听到传话。 二少爷回府了,人已经进府了!跟着来得还有大姑娘。 那位常年在外,跟随夫子游学的二少爷,终于回府了。 正准备出门去给钱氏请安的李绛薇,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和梨悦改道,往中堂走去。 之前就曾在李岳然那听说了这位二哥的消息,早就知道他要回来。一般情况下,回家总会提前给个消息,就像二房一样说声大致归家的时间。 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家门口,未免太不符合京中的规矩。 消息知道的晚,李绛薇匆匆赶去,仍是最后一个到达的人。进屋后,冲着屋里人简单的施礼,就安静的站在李绛芸的身边。 进门时,抱着钱氏的李绛芩多看了一眼李绛薇。 李绛薇不动声色的将那两个陌生人的相貌记住,心想这就是丫鬟们传信时提起的大姑娘和二少爷。李岳然见到他们倒是很高兴,钱氏面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 二房的人也在,大都不如李岳然热络。 “之前就与父亲说了,绛薇身体才好,不必多费工夫跑这一趟。” 开口说话的是那位大姑娘。又是大姑娘,又是父亲的。大概,这就是不曾见过的大姐了。这位长姐今日身穿蓝灰色的缠枝山茶衫裙,与屋里其余姑娘的穿着一比,颜色要稳重许多。 要不是见她还梳着姑娘家的发式,李绛薇还以为这位长姐早已嫁人。 另一位男子,书生气十足。他望向家里人的眼神淡漠疏离,不像是归家的游子。 “侯爷近日身子不爽利,聿哥儿这才去的侯府。还望父亲,不要生气才是。” 说完这话,大姐朝李岳然一拜。这一拜,让冷淡的李绛聿眉头一皱,别过脸去。 “阿姊,你回去吧。” 此时的李岳然朗声一笑,道:“聿儿此行是去探望长辈,是尽孝心。为父高兴还来不及,怎可怪罪于他?” 他一摸胡子,笑意盈盈的说道:“难得今日一家团聚,该一块用饭庆贺才是。聿儿,哪有赶你姐姐走的道理?” “一家团聚?”李绛聿嘲讽的冷笑道:“这又是哪一家的团聚?我的生母已经亡故多年,早已没了团聚的机会!” 此话一出,钱氏的顿时变得煞白起来。 “二哥哥!”搂着钱氏的李绛芩嘟着嘴,气鼓鼓的说道:“娘亲就算不是你的生母,也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她当得你的母亲!父亲说一家团聚,又有什么问题!” 有了女儿的回护,钱氏面色稍霁。李岳然听了这番话,越发的喜欢自己的贴心小棉袄,宽慰的笑出来。 “明媒正娶?”李绛聿一声冷哼,“是了,毕竟也是续弦的继室,见到我生母的排位还需行礼的继室。既无生恩,也无养恩,她如何担得我的一声母亲?” 李绛聿厉声呵斥道:“我的母亲出身澴涘路氏,是上京淮荥侯唯一的嫡出小姐,而不是商贩之家的庶女!” 这一番话,让二房的人尴尬不已。李岳成与李岳然关系再好,也不方便插手自家兄弟的家务事。 这般顶撞父母,饶是一直笑着的李岳然面上有些僵硬。听到李绛聿在嫌弃钱氏的出身之后,更是怒火中烧。嫌弃钱氏,那娶了钱氏的他又该如何自处? 一直安静的李绛空见到自己母亲气得发抖的双手,也怒了:“二哥,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人。为何今日要如此欺辱娘亲?” 小小的人儿站在钱氏身前。与李绛聿高大的身段一比,显得有些可怜。 李绛薇本就不是爱强出头的人,她自己还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只能跟着李绛芸在一边,低头不语装背景板。 “你回护你的娘亲,我回护我的生母,有何错处?” “娘亲从未欺辱二哥的生母!”李绛空据理力争道:“那二哥缘何说出这种重话来!” “钱氏进门前,我便随师父上山。我尊她一声夫人,已是看在父亲的面上。如今却有人想让我强认她做母,这不就是欺我母亲早早离世?欺我那九泉之下的母亲无法言语?为人子,为母奋而反抗,何错之有?” 李绛空一时语塞,愁眉不展。 大姑娘站出来,再次向李岳然作揖行礼。随即,对着李绛聿叮嘱道:“侯府可不曾教过你不敬长辈。” 简单轻柔的一句话,就让满是愤懑的李绛聿收敛起来。她满意的点点头,又继续向李岳然说道:“父亲留饭,我本不该推辞。只是女儿初管家事,尚有许多事物亟待处理。侯爷近日身体不适,女儿不敢在外多留。待事事安排妥当,定登门拜访。还望父亲届时多备美食。” 有条有理的一番说辞,不仅转移众人的注意,更是不漏声色的抬出淮荥侯的名头来。若是李岳然和钱氏不愿与路家的关系弄僵,就能顺着路绛枫递来的台阶把这件事放下。 李绛薇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就是之前提到的淮荥侯世子路绛枫。这才反应过来原主的大姐不仅不住在府上,甚至随了路姓。 李绛薇又将路绛枫这个名字在心中默念,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这个模糊不清的印象,来自另一个世界! 第9章 淮荥侯世子 “父亲,还有各位弟弟妹妹,以及归来的二叔一家。”提到妹妹这个词时,李绛薇感觉路绛枫似乎在冲着自己笑。 “绛枫先行离开,望各位安好。” 缓和气氛的路绛枫一离开,安远伯府上下又陷入尴尬之中。 “老爷筵席?”钱氏小心问道。 “枫儿有事离开,确实遗憾。”李岳然轻叹一声,又恢复成原先的慈父模样,“本就是为了聿儿准备的筵席,该有的东西一样不能少。” 吩咐完后,李岳然又对李绛聿说道:“总该看在你姐姐的面上,跟家里好好吃顿饭。你要知道,你姓李不姓路。” 李绛薇见到李绛聿垂下的手,握紧了拳头。 这场筵席,每一个人吃的都不愉快。 筵席的主角李绛聿闷声不说话,钱氏也因为李绛聿之前的言辞而歇了与他讲话的心思,桌上竟然只剩下李岳然和李岳成两兄弟闲聊家常。 本该热闹的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李岳然也懒得拘束这些小辈,自己拉着李岳成两人去吃酒。 李绛芸在这半日憋足了满肚子的话,一散场,她就拉着李绛薇往晴雪院走。 “终于松口气了!” 踏进院子的那一刻,李绛芸就像是解开封印一样,一下子活泛起来。 “二哥怼得好啊!我最看不惯的就是父亲每次眼巴巴的讨好路家的样子,热脸贴着冷屁股的模样是真的难看!二哥这顿怼!解气!” 话头一起,李绛芸的兴致越发高涨。 “你怎么那么高兴?” “这家里谁不知道他想巴结路家?幸好今儿是二哥先去的路家,要是二哥先回来,少不得父亲一顿数落。说什么明知侯爷生病,还不去看望。自己倒是装得一副孝子模样!” 梨悦适时的将茶奉上,说到口渴的李绛芸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我就是看不惯他到处巴结人。我们安远伯府祖上也是军功之家,也是封过侯的。我们家祖上和淮荥侯还能平起平坐,如今文不成武不就,不想着上进倒成天想着讨好。” 李绛芸说到此处忍不住扼腕叹息。 “我们这辈,大房就二哥还算有出息,能跟一个有名的夫子读书学习。这还没参加科举,父亲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我如何不生气?本来二哥夹在路家和李家之间,就麻烦的很。他帮不了二哥就算了,现在还想拖二哥后腿。” 方才还兴致勃勃的李绛芸,突然落寞。 “妹妹?你怎么了?” “我原想着,要是二哥能娶个嫂子回来,自己出府去住该多好,离这个是非之地远远的。后来一想,婚姻大事绕不开父母之命,生怕父亲从中搅局,让二哥得不到好姻缘。” “路家,可不会放着二哥不管。” 一想到今日见到的路绛枫,那通身的气派。她不觉得二哥,会受父亲钳制。 “姐姐,你要知道路家和李家终究不是一家。大姐有心相帮,也要记着自己挂的是路家的姓氏。好在父亲还会顾忌路家的想法,总归不会太过分。我这辈子,是没机会了。” 李绛芸轻叹一声,望向李绛薇的眼神中笼上一抹愁色。 “我现在只希望姐姐,以后不会走上我的老路。” 心里一紧,李绛薇觉得今日筵席上的菜比平时更苦了一些。若不然,为什么舌头能感觉到苦味? “父亲让我们去给母亲请安的心思,我又何尝不知?他就是希望我们姐妹两出嫁后,能挂念家里帮衬家里。外嫁的姑娘没了娘家的靠山,有几个日子过得好的?可是” 李绛芸哀戚的说道:“可那封家是什么家境?家里本就帮不了我分毫。我要是还不懂规矩的帮衬家里,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李绛芸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家里的事情来,这还是李绛薇第一次从妹妹口中听到她谈家里的事。要不是知道今日妹妹并未喝酒,听她絮叨的模样活像个喝醉的酒鬼。 或许喝醉了,反而更好一些。 送走李绛芸后,李绛薇又坐回书桌前。望着桌上已有雏形的大纲和桌边的书信,犹豫一二后拿起那信件。 “姑娘,是准备给大姑娘回信吗?” 原以为跟自己来往书信的只是普通的闺蜜,今日一见,才知道是自己的大姐。回想着这近一个月来的所见所闻,李绛薇觉得自己有必要捋一捋路家和李家的关系。 无论安远伯府祖上多么风光,传至这一辈时已经没落,又加上降爵继承。安远伯府与淮荥侯府的地位,早就不再相称。两家结亲,未必没有安远伯府好拿捏的意思在其中。 路家或许是为了子嗣,李家或许是为了权势,总之这两家终归是成了亲家。如果原配路氏还健在,两家关系大概会比现在好得多。 “姑娘?” “嗯?” 梨悦有些担忧的看着李绛薇,“大姑娘近日继承了世子之位,不如趁回信的时候恭喜一下?” 就在梨悦提到“世子”一词时,就像风将脑海中的雾气吹散。李绛薇醍醐灌顶,终于想起那件事来。 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对路绛枫这个名字莫名的熟悉。 因为,那是整个神州历史上,第一个以女子之身得到世子之位的人。 事故发生之前,李绛薇也是接受义务教育的学生,历史是必修课。虽然那会教的历史并不深入,每个朝代只介绍一两件大事。即便如此,路绛枫这个名字还是进入了学生的课本中。 因为路绛枫的存在,标志着女子和男子具备相同的继承爵位的权利。这对于古代来说,是一件大事。 终于,李绛薇知道自己所处的年代——恭朝。 这是一个神奇的朝代。因为这是历史上唯一一个由女性开国的朝代,也是第一个准许女子成为前廷官员的朝代。 更多的,李绛薇就不知道了。她对于恭朝的具体历史事件知之甚少,私底下也不曾查阅过恭朝的资料。只知道开国女皇因一句“为人应常备恭谦,不狂妄自大”,而将国名命为恭。 自从发现自己离历史书上记载的人如此接近时,李绛薇提着笔的手就在微微颤抖。 “梨悦,我该写些什么吉利话才好?” 当自己从记录者的身份,转变成创作者。李绛薇发现,自己做不到像从前那般坦然。 “姑娘曾说过大姑娘是值得真心相交之人。姑娘想说什么,照常写就是。” “好一个照常”李绛薇露出一抹苦笑,“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是。” 李绛薇撑着脑袋,在寂静之中重新将老书信翻出阅读。许久之后再次提笔,信上很快就多出了几个字来。 “阿姊安好” 李绛薇在信中提到了最近练字的事,以及写故事的事。本来还想写封家和李绛芸的事,可转念一想封家还未下定,就放弃想法,免生事端。 这一日发生了太多太多。 夜深人静时李绛薇的大脑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李绛聿、路绛枫、李绛芸的话来,忽而又想起封家二少爷在外风评。 几番思索之后,李绛薇决定得了空要去见见她的二哥。 妹妹有句话说得对,外嫁的女孩子有了靠山,说话才能有底气。 第10章 养育之恩 李绛薇让梨墨去打听二哥的空闲时间,好提前传话登门拜访。 “去拜访二少爷?” “对,有些事我需要同二哥商量。” 梨悦若有所思的点头,“既然是见二少爷,姑娘不如换身衣服?那身衣服放了许久,倒是极适合今日的场合?” 梨悦熟门熟路的从衣柜里拿出一个雕花精美的小匣子,这匣子中装的是一件绣着兰花的水色衫裙。李绛薇说不出来这是什么面料,只看光泽和绣花针脚,就知道这身衣裳比自己平日穿得更精致。 “只是见哥哥,不必打扮的太过花哨。” 梨悦固执的摇头道:“这与花哨无关。姑娘与二少爷没有多大交情,二少爷又是凉薄的人” 李绛薇没有拒绝,安静的站那任由梨悦给她换衣裳。这衣料自带一些凉意,对于已经有些暑气的时节来说,再合适不过。轻柔顺滑的触感,引得李绛薇趁梨悦不注意时多摸两下。 这是游戏中从未感受过的奇妙的触感。 再简单不过的样式,却让李绛薇隐隐觉得这身衣裳的来历不简单。无论是面料还是做工,都不是平日穿得衣裳可以相媲美的。 “见了这身衣裳,怕是凉薄的二少爷也会多瞧姑娘一眼。” 李绛薇先前就让梨墨传过话,待她与梨悦来到李绛聿所住的清风院门前时,已有一位小厮在院门候着。 小厮拦下梨悦,又引着李绛薇进了院子。恭敬的指出李绛聿的所在后,又安静的立在院中。 看来,是让自己一个人进去。 李绛聿所在的屋子门半掩着,李绛薇轻推门,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屋里十分安静,李绛薇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过了一小会,就听见:“进屋后关门。”的人声。 李绛薇不敢多言,连忙轻手轻脚的将门关上,再看向坐在桌前李绛聿。只见他左手捧着书本,右手捻起书页轻轻翻过去。 “妹妹此时过来拜访,是不是打扰到二哥了?” “总要打扰,现在来和换个时间来又有何区别?” 哪怕开口说话,李绛聿的注意依旧放在书上,不曾看李绛薇一眼。 “我不像姐姐好说话,有事直说,我不想听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斟酌一二后,李绛薇这才开口。 “今日过来,是想和二哥商量五妹的事。” 李绛聿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李绛薇只好忐忑的继续说道:“父亲有意将五妹许给封家二公子。” 这下李绛聿终于愿意放下书,看向李绛薇。 “他?”先是微微皱眉,似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他居然还能攀上将军府?” 说话的声音极轻,似在自言自语。若不是屋里安静,恐怕李绛薇也难以听清这后半句话。 “我回来这两日,还没听到风声。你从何得知五妹许人的事?” 李绛薇将殷氏来访的事一五一十的转告李绛聿。妹妹能获得当家主母的称赞,又从那得了玉镯。想来封家那边,没有不满意的。除非李岳然拒绝,这件亲事早已板上钉钉。 而李岳然的态度,在场的两人都心中有数。 “你过来是找我抱怨的?” 露出一抹苦笑后,李绛薇摇头否认:“这门亲事,我与五妹皆无力回天。昨日我细细想过,五妹提及的殷夫人是个好相处的,想来不会太过为难人。只要五妹能宽心,那封家二公子放荡也不会惹得妹妹成日以泪洗面。思来想去,这竟是一门好亲事。” 口中说着是门好亲事,可李绛薇的面上却连一丝喜悦的神情都未出现。 见李绛聿听了进去,又继续说道:“我与五妹是双生姐妹,自然希望她过得幸福。我唯一害怕的就是那位二公子家的妾室,生怕她们在私底下使绊子。” 李绛薇冲着李绛聿就是一拜,恳求道:“希望二哥飞黄腾达后还能记住五妹,在五妹有难时伸出援手。” “你说的是什么话?她也是我妹妹,若那封家当真欺她,我定当挺身而出。” 说罢,李绛聿的双眼对上了李绛薇的眼睛。 “我倒是奇怪,你居然不让我去找侯爷,为你们压下这门亲事。”李绛聿轻笑一声又说道:“淮荥侯府在将军府面前,还能说上话。若是要找靠山,求我这个没功名的人,不如去求淮荥侯府。” 李绛薇肃然道:“没了一个封家,以后还会有别家。封家不挑嫡庶是最难得的,给的还是正妻之位,至少面上风光。总比当了别家的妾室要强的多。何况我与五妹身上并无路家血脉,路家和李家终归是两家。哪有让路家干涉李家家事的道理?” 李绛聿忽然大笑一声,夸赞道:“好!你倒是看得清楚!可惜这浅显的道理,我们那愚钝的父亲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笑着扫了一眼李绛薇身上的衣服感慨道:“你穿着侯爷送的衣裳,说出路家和李家是两家这话,怕是他老人家听了会不高兴。” 这件衣服的不寻常,李绛薇早有预感。可唯独没有想到,竟然是淮荥侯所赠。联想到原主和路绛枫的往来书信,李绛薇越来越看不清原主同路家的关系。 “既得侯爷厚爱,我们这些晚辈不能为他分忧,也不该替他老人家招惹是非才是。” 李绛薇随意用些和衣服无关的场面话糊弄过去,生怕说慢了,漏了馅。 “方才那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得了。在侯爷那,该哄得还是多哄哄。” 李绛聿看着衣服上的绣花愣神,眉目间柔和不少。 “你的生母周氏最爱的是梨花,而不是兰花。” 李绛薇万万没想到,第一次获得的原主生母的消息,竟然是从这位许久不曾回家的二哥这听到。 “我的母亲刚离世那会,侯爷整日以泪洗面。周氏带着尚且年幼的我去探望侯爷,一时间侯爷错把周氏当作自己女儿,还送了不少绣着兰花的衣裳。不过她一件都不曾穿过。她本可以依靠侯爷的宠爱,去谋求更多的东西” 李绛薇觉得他的这位哥哥,在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你可知道,直到我六岁上山前,一直是周氏抚养我长大。这六年间,侯爷无数次说过她可以住进我母亲生前居住的雅兰院,可她每一次都拒绝了。我至今还记得,刚随师父上山就收到了她的死讯。” 李绛聿不忍的闭上眼睛。 “年初刚走,年底钱氏进门。我甚至连她最后一面都不曾见过。我还记与她打理雅兰院中的兰草的,与她一同坐在晴雪院的院子看梨花随风簌簌。” 李绛薇安静的站着,不敢打搅他的回忆。 听着李绛聿关于周氏的描述,李绛薇甚至能想象出当时的画面来。 “她与我有养恩,就算今日你不来,我也会报答她的恩情。” 李绛薇忽然想到那日李绛聿对钱氏说的那番话,今日再听到这句养恩,竟觉得有些心酸。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又行一礼再拜。 第11章 端阳节礼 再次见到自己院中的那棵梨树,李绛薇不知为何感到一阵揪心。她来到这个世界时,已经过了梨花的时节,未能见到李绛聿提及的簌簌梨花。 回到晴雪院后,她没有第一时间坐回桌前写作,而是留在院中望着梨树呆呆的坐着。 “梨悦可知道我生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倒是不知。我听阿娘说,姨娘生产后没能恢复过来就走了。” 梨悦是安远伯府的家生子,倒是从家里人那听了一些东西。 “姑娘可是在二少爷那听到什么?” “嗯,聊了聊。” 比起今天魂不守舍的模样,梨悦觉得还是前两日写稿子姑娘让人放心的多。 “姑娘想要打听,怕是一时半会在府上是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以前伺候过路夫人和姨娘的老人不是回去享清福,就是放了出去。如今留在府里的,都是钱夫人的人。要是姑娘真想知道,我可以修书问问阿娘。” 得了这消息,李绛薇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不必麻烦她了,我不过随口一问。” 收收心神,李绛薇回到房中继续进行创作。大纲整理出来之后,就要着手书写正文。 李绛薇之前可没有写小说的经历,光是一个开头就写了好几日,写了几个版本。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李绛薇自知自己已经审美疲劳,遂唤梨悦。一连几声都不见梨悦答应,索性带着新写的开头走出门外。 正巧碰见琴言与跟梨悦正说着什么,一问才知道妹妹今日来不了晴雪院。 琴言见李绛薇朝她望来,恭敬的说道:“七小姐今日去了五姑娘屋里。五姑娘不想带着七小姐叨唠晴雪院,这才派我传信,好叫姑娘莫要苦等。” “七妹今天怎么那么好兴致?” 琴言摇头,面露不解:“说来奇怪,七小姐与我们家姑娘不亲近,往日连话都不爱多说。今日过来就缠着姑娘身边不停的喊姐姐,亲切得很。” “我们这知道了,你快些回去转告我妹妹,要是七妹走后她还有空就来晴雪院坐坐。一块吃个饭也是挺好的。” “晓得了。四姑娘的话,一定带到。” 一想到李绛芩这个妹妹,李绛薇就有些头疼。几次见面,都算不得愉快。家中的几次争吵,也和她的童言有关。不过是个身体还未长开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她的那些话是有心还是无意。 妹妹不来,可这稿子还是要写的。李绛薇这才想起来找梨悦的原因,忙拉着梨悦去讨论开头的故事。 今天这事,李绛薇没有多放心上。想着第二天妹妹就能脱离那小丫头的魔掌,来晴雪院找她。 事实证明,想象是美好的。往后一连几天,李绛薇都等不来自己的双生妹妹。派梨墨去问,却连妹妹身边的几个丫鬟都见不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绛薇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妹妹住的院子,谁知只见到琴书。 “今日姑娘请安回来后,还没在屋里坐下,那林嬷嬷就来了。说是说是夫人找姑娘有事” 琴书绞着帕子,着急说着:“我们被林嬷嬷的人拘在院子里,院门外到处都是盯着我们的人。要不是四姑娘亲自过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把消息递出去。” 正说着,琴书的眼眶开始湿润发红,豆大的泪珠落下。 “别急,我去看看。” 李绛薇原以为马上会遭遇一场唇枪舌战,谁知道还没出门,就碰上回来的李绛芸。几日不见,李绛芸憔悴不少。不仅皮肤差了,眼下也多了团乌黑。林嬷嬷就站在李绛芸的身后,见到李绛薇还有些吃惊。 “劳烦林嬷嬷将妹妹送回。”李绛薇笑着说道:“不知母亲唤妹妹去,是为何事?” “这不关四小姐的事,还请四小姐不要随意打听。” 李绛薇掩嘴轻笑,柔声问道:“母亲今日,心情如何?可有好好用饭?” 林嬷嬷有些古怪的看着她,敷衍的回了声夫人胃口不错。李绛薇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就牵过李绛芸的手,往屋里走去。 “我许久没来你院子了,你倒是请我去坐坐。” “好。” 姊妹二人携手回屋,林嬷嬷也离了院子。李绛薇在窗户那彻底看不见林嬷嬷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关心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连几日都见不到李绛芸就罢了,来一次院子就撞见林嬷嬷 “是封家那边又有动作了?” 能让钱氏心情大好的事很多,能与李绛芸扯上关系的喜事恐怕只有封家与李家的亲事。 “嗯”李绛芸恹恹地说着:“今日小定” 望着无精打采的李绛芸,李绛薇的心也沉了下来。她强打起精神,笑着对李绛芸说道: “那我同你说件喜事?” “如今能有什么喜事?” “前些日子给你讲故事的时候,不是说是想看看我的那些故事吗?虽说我那些脑子里的故事没有原本,可我稍微整了整写出来了。” 李绛芸突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李绛薇。 “怎不早说!” 李绛薇面上一红,说道:“大概的草稿写的差不多了,还缺润色。想着将那抄书的本子填满,再整本跟你送去。” “姐姐你倒是藏得住话。”李绛芸嗔怪的说道:“这消息今日才与我透露。” “要是想看,随我去晴雪院?” 李绛芸低头思考了一会,又皱着眉头抬头看向李绛薇,而后又摇头叹气。 “不看吗?” “不行。我要忍住!” 李绛薇不解。 “想看是想看姐姐这时候说出来怕是为了哄我开心,这稿子多半还未完成。不如我这会多等等,到时拿到手的定是更完整的故事。我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 这却是李绛薇没想到的回话。 “这倒也没错。” 李绛芸嘴角上翘,凑到李绛薇的身边,像个小猫一样蹭了蹭李绛薇。 “我会乖乖等姐姐的大作出来。” “什么大作我文笔并不” 李绛芸伸手将李绛薇的嘴一捂,“我自然知道姐姐此前没写过话本。诗词歌赋更是一窍不通,可那毕竟是姐姐的心意。” 李绛芸缓缓将手移开,说道:“不过,妹妹可不想无止境的等下去。不知道端阳那日,可否看到姐姐的作品?” 距离端阳,大概只剩一周不到的时间。想了想已经完成的草稿,如果加紧时间誊写…时间上来得及。 “那便端阳吧,就当作是送你的节礼。如何?” “一言为定!” 第12章 待价而沽 姐妹二人定下约定之后,李绛薇越发醉心于书写作品。 只是这种平静恬淡的生活,总是不长久。 一日,李绛薇听到院中传来吵闹声。放下笔往院中一看,就见李绛芩一声招呼不打就跑进院里。晴雪院人手少,李绛芩跑的又快,一下就钻进了李绛薇的屋子中。 “好姐姐,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不等李绛薇回答,李绛芩一眼望见桌上还未收起来的稿件。 “姐姐写些什么东西?让妹妹也看看?” 李绛薇心知不妙,眼见着李绛芩就要跑过来。情急之下,将李绛芩抱住往屋外推。李绛薇虽然瘦弱,但比起十岁左右的孩子要稍高一些。 大步一跨,将连忙将桌上的东西高举着。李绛芩饶是来到桌边,踮着脚也够不着李绛薇手上的东西。 “给我!”李绛芩用饱含命令的语气说道。 来晚一步的梨悦不敢去拦李绛芩,只好在一边好言好语的劝着。 终究是白费功夫。 “你要是不给我,我就告诉娘亲去。”李绛芩大声吼叫着。 李绛薇面色突然一变,冷着脸看向李绛芩。 “你想仗着父亲母亲的宠爱欺压姐姐,强夺他人的东西,我怎能阻挡?你尽管去求他们!反正今日你只身一人来我屋里抢,定是抢不到的!” 李绛芩见威胁不起效果,气的一跺脚,手指指着李绛薇说道:“你不过是个庶女,得罪我又能有什么好!” “你是安远伯府的嫡女,却如此不懂规矩。将来我可丢不起这个脸面!” 李绛芩怒极,威胁的话脱口而出:“我要让娘亲打你板子!” “放心。”李绛薇忽然一笑,“父亲是不会打我板子的,也不会打你板子的。毕竟我们这些女儿,他还指望卖个好价钱。” 这番话,着实是把李绛芩吓唬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你胡说!我可是嫡女!” “那也不过是价格比我们更高一些的商品罢了。”说罢,似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不,你或许还卖不到你五姐的价格。” 李绛芩愣住了,连哭都忘记哭。李绛薇趁其不备,李绛薇向梨悦使使眼色,将手中的稿件转移出去。李绛芩居然没有阻拦,任由梨悦跑出去。 梨悦拿着这堆稿子,总觉得烫手。索性一咬牙,抱着这些东西跑去雅兰院。才到门口还没靠近,就有小厮将她拦住。 梨悦急切的说道:“求这位哥哥帮忙通传一声,说是四姑娘找。” 这个小厮上见过梨悦,虽有迟疑却还是让开了路,“进吧。” 梨悦一愣,也顾不上别的,抱着稿件就跑了进去,直接跪在李绛聿的屋前。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李绛聿瞟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梨悦,问道:“我记得你是绛薇那丫头的贴身丫鬟,怎么今儿有空跪在我这?” 梨悦将晴雪院的事简单一说,便磕头求到:“希望二公子能替姑娘保存这些手稿,这都是姑娘的心血。” “哦?手稿?” 梨悦高举着手中的稿子,泣不成声的说道:“这是姑娘为了哄五姑娘开心,特地写的故事。如今彻底得罪了七小姐,恐怕这堆稿子留在晴雪院难以保存。奴婢恳求二公子,保下这些书稿。” “李绛芩?哼,真是有趣。你把东西放下就赶紧走吧,别让人知道你来过这。” “是!” 小厮连忙过来接过梨悦手中的书稿。见李绛聿愿意接下稿子,梨悦冲着他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梨悦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回到晴雪院。此时李绛芩已经走了,李绛薇和梨墨黑着脸,两人表情都不好看。 梨悦忧心的问道:“如何了?” 梨墨回道:“七小姐哭着跑开,嘴里喊着去找夫人。” 连梨悦的表情,也都暗了下来。 “书稿?”李绛薇轻声问道。 梨悦看着自家姑娘失去光彩的面容,心里一揪。用这种方法让姑娘停笔,她宁可姑娘一直写下去。劳心费神的写稿子,也好过这般被人欺负 “我将书稿送去二少爷那了。”梨悦看着长舒一气的李绛薇,只能在一边劝。她一劝,李绛薇马上扯着嘴角笑了出来。 “无事,书稿保住就好。” 梨悦鼻头一酸说道:“姑娘就当自己放了假,多休息一阵。等风波过去,我第一时间就去二少爷那将书稿拿回来!” 李绛薇依旧嘴角上翘的笑着,轻轻道了一声好。 原以为后宅的姐妹斗争撑死就是斗斗嘴,耍个嘴皮子功夫。李绛薇死都想不到自己这个嫡女妹妹竟然会用出这等野路子!还是抢稿子这等野的不行的路子!小说中那些自矜身份的嫡女都到哪里去了?碍于现状,李绛薇只敢在心里和自己吐槽。 这场风波没有随着李绛芩离开而结束,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 翌日,即将前去给钱氏请安的李绛薇特意唤梨悦打扮自己。怎么清丽美貌,就怎么打扮。底子本就极好的李绛薇在梨悦的倒腾下,更加明艳动人。 “姑娘这样真的好吗?” 钱氏本就对李绛薇有偏见,李绛薇越是打扮的漂亮,钱氏就越厌烦。这才刚与李绛芩闹了矛盾,就用如此隆重的打扮。 梨悦觉得不够妥当。 “我打扮的柔弱些,夫人可会放过欺负她的孩儿的人?” “这自然不会。” 李绛薇一声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不如借一下父亲的光。” 梨悦一愣,没有反应过来李绛薇话中的意思。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却又说不出来。 “无妨,我心中有数。” 姑娘去请安,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只能在外面候着。梨悦望着溶月居的方向,心中忐忑不安,同样忐忑的还有李绛芸身边的大丫头琴书。 两人心中都想冲进屋里护着自家姑娘,可还是相信了姑娘们的话,压抑心中的焦虑,安静的在外头等着。 悄然无声的屋里,早已充满了硝烟的气息。这对双生姐妹,齐齐同钱氏行礼问好。未等钱氏应声喊起,两姐妹就已经起身。钱氏见状,眉毛一挑。 “你们现在是越发的不懂礼数了!” 钱氏一拍桌子,清脆的响声顿时传遍整个房间。 “不知爱护妹妹,在我面前也这般不知礼!作为姐姐,你们该带头谦让幼妹!” “母亲,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李绛芸笑着说道:“大家知道母亲偏爱七妹,可也不能只偏听七妹的一面之词。怎么就说我们没有谦让?那些日子她在我屋里可是搅得天翻地覆,甩手就走,让我和丫鬟们好一顿收拾。” 钱氏不悦的看向李绛芸,开口说道:“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能心黑到这种地步,开始编排自己的妹妹来。”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哪来的编排?” 钱氏一声冷笑,锐利的眼刀扫到李绛薇的身上。 “我倒是有事,要问问你。你七妹那日,为何哭着跑出晴雪院?” 李绛薇从容的对上钱氏的眼睛,开口说道。 第13章 禁止外出 “我不过是同七妹说了些她不知道的事罢了,可没说什么吓人的话。” 钱氏狐疑的看着李绛薇,追问道:“究竟说了些什么!” 李绛薇屈膝,冲着钱氏乖巧的行礼,将那日同李绛芩说的话再重复一遍。话音一落,钱氏的眼神更加阴冷。 “放肆!你居然敢编排到老爷头上!” 李绛薇忙说不敢,可脸上哪有丝毫怯意? 看着李绛薇明丽动人的相貌,钱氏不由得想起李绛芩的小圆脸来。肉乎乎的小圆脸确实可爱,可真要同这对双生姐妹比相貌终归落于下风 钱氏作为李岳然的枕边人,怎么可能对他的毫无了解?他确实是喜爱自己的女儿,疼爱自己的女儿。 这份疼爱钱氏自认为是不一样的 可若是自己的女儿遇上封家那样的人家,她却没有自信她不相信老爷会为了芩芩的幸福拒绝这门的亲事。 钱氏看向姐妹两的眼神不再是愤怒,还掺杂了其他情绪。很快,又恢复如常。 “有件事,我身为安远伯府的主母需要叮嘱你们。你们是安远伯府家的人,不要做出有辱安远伯府名声的事情来。” 钱氏拿起手边的茶杯,呷了一口茶再道:“我听说你们现在正写着话本稿子?” 茶杯嗒的一声,重重的落在榻上的小几上。 “原想着你们都是知礼的人,那些话本看了也不会轻易移了性情。没想到一个大家闺秀,竟然自己动笔写起那劳什子话本来!” 李绛芸一听觉得不妙,“不知母亲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风言风语?”钱氏一声冷笑,看向李绛薇,“这可不是什么下人之间传的不着调的话,而是芩芩亲眼所见。若不是芩芩发现你的不妥,四丫头也不至于说那些狠毒的话来。” 李绛薇这才知道先前的话题,原来是为了在这设下大坑。 “七妹可不曾见过里面的内容,为何知道我在写话本?” “是与不是,看了便知。” “这是自然。” 李绛薇如此坦荡的附和,让钱氏有点摸不准李绛薇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府上的人都知道我这个四小姐诗词歌赋样样不精。恰巧二哥回府,便尽力拟了诗文同他探讨一二,企图得到二哥的指点。七妹生性活泼,我怕她不小心将我这憋出来的稿子弄坏,这才阻止她去碰。” 李绛薇从容的流畅的话语,说着倒真像那么一回事。 “如今这稿子我已送去二哥屋里,母亲若是想看倒是可以去请二哥来。” 提到李绛聿,钱氏就头大。 论身份地位,她算是李绛聿名誉上的母亲。然而李绛聿的出身远比她要高,身后又有淮荥侯府撑腰,轻易碰不得。 钱氏也曾想过用孝字压李绛聿一头。然而路氏的忌日他从不缺席,对侯爷亦是事事上心。 在外人看来,生母早亡的李绛聿在李家过的并不好,这才亲近路家。 这样一来,责备她这个继母不仁的人愈发多起来。 钱氏哪里敢把这个煞星请来? “你们行事多有不妥之处,回去之后多加反思。我这里你们也不用来了,好好想想,别以后出去,丢了安远伯府的门面。” 李绛薇心中一松,果真赌对了。 有了那番辩驳在前,钱氏又不敢亲自同李绛聿求证。只能随便安了一个名头,让这对双生姐妹禁足思过。 李绛芸心中不满,还要再说些什么,可见到身边的姐姐平静的接下,也就不再言语。憋了满肚子的委屈,一时无法发泄,李绛芸始终苦着一张脸。 门外的丫头们,终于等到自家小姐从夫人屋里出来。 梨悦赶紧迎上去,看看自家姑娘有没有遭受什么委屈。除了精神头不是很好,倒也没有受罚过的痕迹。一边的五姑娘,也同样如此。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林嬷嬷忽然高声冲着两人叮嘱道:“两位姑娘回了自家院子,可要好好反思自己的不妥之处。” 这一听,李绛芸就像炮仗一样被火点燃了。 “嬷嬷在说什么呢?”李绛芸呛到:“我和姐姐可从没做过什么错事。嬷嬷也别想给我和姐姐安上什么罪名。本就是七妹不敬姐姐,倒是被她说的活像我们欺负她。” “五小姐,慎言!” 林嬷嬷面上顿时有了怒意。她刚才不在屋里,只知道这两人被钱氏罚了禁足。听到有关李绛芩的话,自然是不信的。 “还望五小姐有些担当,不要将过错推脱到他人身上!” “哦?我是看在母亲的份上这才敬你一声嬷嬷。怎么?仗着自己在母亲身边久了,就以为自己能凌驾于我们这些小姐主子上?也学会随便编排主子了?” 李绛芸冷哼一声:“禁足又如何?我本来就在这府里住不长久,有本事你喊母亲关我一辈子!” “你!” 李绛薇拉住四处喷火的李绛芸,这才让李绛芸安静些许。 瞥了林嬷嬷一眼,李绛薇轻柔地说道:“嬷嬷是想同我们一道回晴雪院?” 林嬷嬷自然是不愿意跟去的。 安抚过妹妹,两人在其他婆子的催促下回到各自的院子。 果然同李绛薇料想的一样,李绛芩去找钱氏哭诉了。钱氏为了护自己的亲生女儿,少不得追问他们两句。提前编排的理由借口,倒是都用上了。 只是 “原想着你们都是知礼的人,那些话本看了也不会轻易移了性情。没想到一个大家闺秀,竟然自己动笔写起那劳什子话本来!” 李绛薇一闭上眼睛,脑袋里还能回忆出钱氏说的这句话。 再一睁眼,看见屋里那一大柜子的杂书,李绛薇的心里五味陈杂。 原主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唯一爱好就是看杂书。虽说这能降低她扮演的难度,可这样的女子在这个时代,也只能称一句虚有其表的花瓶。 一个花瓶庶女,未来会是如何? 真是王道向的宅斗剧情,李绛薇腹诽着。嫡母养废庶女的情节不算少见,而真正令人害怕的却是别处。那个一直为姐姐着想的妹妹,在不知不觉中成为钱氏的帮凶。若是让妹妹知晓,她又该如何自处?这种暗刀子,真真可怕! 现在芯子换了人,钱氏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也不知道钱氏会不会有后招。原主性子摸透演熟,也该编排剧本演一演成长的戏码,慢慢向自己的个性转变才行…… 她可不想被这种绵软的性子禁锢,难以做出有利的反击。 “姑娘,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禁足了?”梨悦瞧着晴雪院外头守着的婆子,心有不安。 “不过是禁足,有什么好怕的?” “夫人她” “妹妹刚刚小定,我又到了议亲的年纪。若是闹大了,或是把我们罚出伤来,父亲第一个追究的就是她。罚我们禁足,不过是为了解气罢了。” 李绛薇倒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我平日除了请安,也不出这院子。禁足与我而言,又有何关系?”李绛薇不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来,“只是可惜了我的稿子。” “待解了禁足,我们就能找二少爷要回稿子!姑娘要是记得前头的剧情,就顺着往下写吧。” “也好” 第14章 琴声悠然 琐碎的不愉快的事情一多,总是会搅乱来之不易的灵感。李绛薇觉得这两日下笔,总是找不到状态。才写了一些文字,又被她重重划去。 纸篓子里,多了不少纸张碎片。 实在没有头绪的李绛薇,从书柜上找了几本看着靠谱的话本捧着看。 可是被后世各类小说养的口味刁钻的李绛薇,实在看不下去里面的剧情。只能强迫自己以学习之名,揣摩里面的遣词用句。 禁足这几日,无论是府上还是李绛芸那都没有新的消息传来。虽然往后又接着写了几段,李绛薇总觉得写的不够意思。 直到端阳那日,禁足仍未结束,倒是收到公中派人到各院送来几个粽子。 “姑娘,这粽子怎么处置?” “放着吧。” 看着粽子,李绛薇更加心烦。原定的节礼送不成,如今姐妹二人一块吃个粽子都成了奢望。 “还是拿走,你和梨墨两人分了吧。难得过节,放你们自己玩去。” 梨悦领着粽子高兴的走了。李绛薇望着空白的纸张,脑子一片空白。她披上外衣,独自一人走到院中,望着高大的梨树飒飒摇曳。 “你们晴雪院向来都是这么冷清的?” 李绛薇扭头往人声传来的院门那看去,只见李绛盛怀中抱琴缓缓走来。 “三哥?” “没想过三哥会过来?” 望着李绛薇诧异的表情,李绛盛忍不住笑了出来。 “夜晚露重,怎么一个人站在这?你身边的丫头呢?” “放他们过节了,横竖我这屋里没什么事。倒是三哥,怎么不去陪叔叔婶婶?” “父亲被大伯喊去喝酒,我倒是落个清净。” 说罢,李绛盛将怀中的古琴横置在院中的石桌上。 “要听一曲吗?要听,就回屋拿个垫子坐下。” “好!” 一直以来李绛薇都没什么机会接触二房的人。对于这位三哥,也没多大印象。能近距离看别人演奏古琴,李绛薇还是非常感兴趣的。毕竟以前,从没有这种经验。 李绛薇乖乖的回屋里拿榻上的软垫。见她坐好,李绛盛这才伴着清风抚琴。可惜空有琴音,缺了香茗。 一曲罢,李绛盛缓缓开口:“你可知二哥前些日子已经离开府上?这一走,几个月都难见他一面。” 李绛薇一怔。 “见你的模样,看来是不知此事。” “我确实不知”这段时间,她是一点消息都不曾收过:“为何二哥不告知一二?” “今日收到他的书信,才知他前两日就已经离京。原以为,他会同你说。” 李绛盛笑着摇头,而后从袖中抽出一本不大的书来。这书,李绛薇瞧着甚是眼熟。 “这是!” “他早就料到自己留在京中的时间不会长久。从丫鬟手里接过这东西后,转手就送到我这来。” 李绛盛一扔,把那本子扔到李绛薇的怀里。翻开一看,果真是李绛薇的手稿。 “我倒是没想过,我的妹妹居然胆子大到写话本,写的还是这样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个女子,出生在海边一个富商家庭。原本富足快乐的家庭,却突然遭受打击。母亲遭受重病,父亲为了寻药而出海。谁知没等到父亲回来,女子的母亲就重病而亡。孤苦的少女偶然得到父亲的下落,遂用家中留下的银钱出海寻父。 李绛薇的话本,写的就是那姑娘在海外诸国寻找父亲的一个故事。 海外的部分,李绛薇是模仿单元剧的形式来写的。每一个国家,都是一个小故事。通过一个个小故事串联整个大剧情。 无论是题材还是写法,在这个时代都是极其罕见的。就算是个中规中矩的故事,也足以令人惊奇。 李绛薇虽然是第一次写文,但是她毕竟看过后世许多类似题材和结构的成熟文章。总的来说,还是有亮眼之处。 “足不出户的闺阁小姐,竟然动笔写海外诸国” “哪有什么海外诸国,都是杜撰罢了” 李绛薇有些忐忑,她还没有跟其他人深入的探讨过这个故事。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哥你觉得如何?” “故事安排倒也算得上是眼前一亮。只可惜你的底子不好,遣词造句”李绛盛无奈的笑着,轻轻摇头:“闲时,多看些书才是。” 李绛薇点点头,非常认同李绛盛的说法。自己动笔开写的时候,总会遇上笔力无法描绘脑海中的景象。精彩之处,往往受文笔连累。 她的短处,需要长时间积累,一时半会无法提高。这也是李绛盛,会露出如此表情的原由。 针对一些情节,李绛薇又追问几个问题,李绛盛都一一回答。这让李绛薇获益匪浅,还收获许多新的思路。两人相谈甚欢,李绛盛临行前还推荐不少相关书目。 若是没有意外,后续禁足的这段时间李绛薇会继续在屋里完成她的创作,直到禁足结束以后把书稿交给妹妹。 生活总是让人难以预料。 原本平静而又普通的一天被梨悦的呼喊声打破,“姑娘!大姑娘发了帖子来,还附上一封信!” 接过梨悦兴冲冲递来的书信,打开一看,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信中提到路绛枫希望李绛薇能在今日带着书稿来淮荥侯府。 去的是淮荥侯府,家里暂时解了她的禁足,还特地准备了一顶轿子。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出家门。 路上,李绛薇掀了纱窗的一个小角往外瞧。街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轿子再稳,也有些晃荡。第一次坐轿子的李绛薇觉得脑袋有些发晕,只能背靠软垫闭眼休息,试图缓解这种眩晕。 软轿往淮荥侯府的西边角门进去,没走几步这轿子便停下落在地上。正当李绛薇以为已经到目的地时,刚要起身,就换了三四个小厮复又抬起轿子。 李绛薇有些惶恐的跌坐在轿中,不敢乱动。直到轿子停在垂花门前,婆子来喊,这才起身下轿。 李绛薇扶着婆子的手,跟着她来到淮荥侯府的园子里。园中有一小亭,亭中坐着正烹茶的路绛枫。 “可惜今日侯爷会见老友,他见了你准高兴。” 路绛枫身穿黛色半臂,左右肩都绣着山茶。多日不见,仍是那般稳重端庄的模样。 “本想将芸儿一并喊来,钱氏却用准备嫁妆的理由帮芸儿推脱了。”路绛枫话语间难掩失望:“姐妹几人的小聚,说没就没了。” 路绛枫一个摆手,亭中的丫鬟们都退了出去。连同亭外不远处的丫鬟们,都退的远远的。 “你可知道我今儿,为何邀你过来?” 李绛薇诚实的摇头,逗得路绛枫直笑。 第15章 贵客来访 “实话告诉你吧。聿哥儿写信给我,让我救你们二人,帖子邀的也是你们二人。可惜我的面子,只够救你出来。” 李绛薇没想到那个说话带刀的二哥,竟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我还听说你写了故事” “不过是玩笑之作。” “算不算玩笑作,你说了不算。快快将书稿给我看看。” 接过书稿的路绛枫翻开一页,才看了开头两句,忽然想起什么来。 “这书稿,是赠给芸儿的?” “是。” 路绛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芸儿她定亲的对象是封将军家的小儿子?” 李绛薇神色一暗,再次点头。 “芸儿去到那样的人家,可不好受。”路绛枫起身,将桌上的茶盏斟满,送到李绛薇面前。 “我特地派人查过封家。消息来报,封家二少爷在和寿长公主的赏花宴上看中芸儿。那日宴会你也去了,可曾对这个封家二少爷有印象?” 李绛薇对此一无所知,只能摇头。 “你们姐妹两去这些宴会向来是形影不离的,竟然会印象全无?” 路绛枫有些想不通,呷了口茶又说道:“你可听说过宁家嫡女去家庙为先太子祈福这事?” 宁家、嫡女、家庙、先太子这些词汇李绛薇反倒有些印象,只是印象不深。想来,是刚醒那会曾听妹妹提及过。 “传言这事有封家动手的痕迹,却找不到证据。这也自然,若是找到证据”路绛枫忽然一笑,“宁府怕是会直接上门兴师问罪。” 放下手中的茶盏,路绛枫看着杯中所剩无几的茶水感慨道:“封家向来本分,在众多外戚中是最安静的一个。又是针对宁家,又是向安远伯府提亲你说说看,这其中会不会有联系?” 如今的安远伯府只是一个空架子,空有爵位没有实权,甚至连圣上都见不到。若有所图,只能是 “阿姊是怕他们是冲着安远伯府来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路绛枫不禁感叹:“不知封家对婕妤,是个什么态度。封婕妤是储君养母,只要封家不牵扯皇储就一切好说。” 提到皇储,李绛薇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现在不是她出生成长的年代,是一个不能妄议皇家的年代。 可现在路绛枫同她说的这番话 这些听着像是皇家的八卦内容,结合淮荥侯世子的她的身份地位。这些信息恐怕与朝中局势息息相关。 路绛枫小心稳重的形象在李绛薇的脑中逐渐崩塌,一时竟拿不准话多的路绛枫是性格使然还是与原主的关系非同寻常。如是后者,李绛薇需事事更加小心,以免露出破绽。 “父亲能安稳的当他的安远伯,不动什么歪心思。淮荥侯府倒是能在暗地提携一二。怕就怕他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卷进皇嗣的斗争中。” 路绛枫摇头啧啧,“真有那么一日,淮荥侯府就不得不与安远伯府断绝关系,再想见你们就困难多了。” 不搀和皇嗣斗争,虽无功劳,也无过错。这才是大家族安身立命的长久之法。 “听完阿姊的一番话,妹妹此时完婚不妥” 封家的情况,无论是路绛枫还是李绛薇都不敢告知李岳然。生怕他自己本身没有站队的想法,结果被她们两个引到这条路上。 这门“好亲事”,越发棘手了。 “我和妹妹两人在府上掀不起风浪。要是有拖延亲事办法,早就行动起来了,何必等到今日?” 想到留在家中准备嫁衣的妹妹,李绛薇的心情就不好受。 “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难得来一趟,还是说些高兴的事。”路绛枫举起手中的书稿,冲李绛薇一笑:“例如看看你写的东西。” 刚准备继续往下读,亭外来了一侍女匆匆跑近,临到亭边止步说道:“世子,有贵客到访,还送来一件信物。” 说罢,侍女才走到路绛枫身边呈上玉佩。 李绛薇的角度看不清玉佩的全貌,却能看出路绛枫大惊的神色。 “恐怕今日无法再接待妹妹。”她连忙嘱托侍女让刚才的引路婆子带着李绛薇离开。 李绛薇对这位贵客有些好奇,出于谨慎不敢多问,只好随着婆子沿着原路离开。还未出园,就远远望见一男子的身影。 李绛薇和婆子都想绕开前面那人,没曾想自己已被发现。男子带着一众下人朝她走来,避无可避。 粗略瞧着,倒是个丰神俊朗的人物,衣服着装也是贵气十足。这幅打扮,李绛薇立马想起姐姐刚才说的贵客来。她不敢怠慢,朝着那人行礼。 该直接走,还是留在原地礼节性的攀谈? 屈膝,起身,而后不发一言擦肩离去,径直往园外走。 李绛薇这猝不及防的行动连身边婆子都惊诧不已,婆子犹豫片刻又匆匆跟上。 李绛薇令在场诸位摸不着头脑。若说无礼,却又规矩的行礼。若说有礼,一言不发笑着离开的行事作风不合常理。 禇咏羿原本不过是四处逛逛,偶然进了园子碰上人。正想聊上几句,没曾想遇上这种状况来。 他还是头一回享受行礼之后不把他当回事就走的待遇 越想越是奇怪,本想喊住那人讨要一个说法。谁知道,回头一看,哪里还有那漂亮姑娘的踪迹? 回想刚才的惊鸿一瞥,禇咏羿有些懊恼自己的迟钝。正想找个淮荥侯府的人过问那姑娘的身份,就见路绛枫领着侍女来了。 行过大礼的路绛枫道:“未能及时接待四皇子,臣惶恐。” “我今日来是向你道喜的。”禇咏羿笑着说道:“你要是惶恐了,这不成了我的不是?” “臣不敢。” “不必如此拘泥,只当我是普通客人,照旧便是。” 刚才那位姑娘的倩影,在禇咏羿的脑中迟迟未忘,还是难忍好奇,开口问道:“刚才我遇到一位准备离开园子的姑娘。世子可知晓那人身份?” 这位禇咏羿是当今圣上四子,与现在的储君是同母姐弟,两人感情甚笃。而且饱受圣上宠爱,无论做出什么荒唐事都不曾责备。 相较之下,圣上待储君的态度就令人寻味,总是对其百般苛责。圣上对这姐弟二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不管怎样,让妹妹在皇子面前挂上名字,对于现在的路家或是李家,都不是什么美事。可胡诌一个身份糊弄,恐怕更容易引出祸事。 “回四皇子,方才那位是舍妹。” 第16章 借我一阅 “妹妹?我在朝中还没听说你有妹妹。你不是只有一个外姓的弟弟吗?除了他外,你竟还有别的兄弟姊妹?还是说,刚才那位是远方的堂妹?” 传言四皇子生性活泛,爱玩爱闹。也是众多圣上子嗣中,最爱找借口理由出宫的一个。只要他感兴趣的,没有不刨根问底的。 “母亲是爷爷唯一的孩子。为了能让路家延续下去,母亲出嫁前曾有约定,诞下的女子抱回路家教养,承袭路家的姓氏。而男子承父亲的姓。” 跟在禇咏羿身边的小公公细声细气的说道:“殿下,世子说的应是安远伯府家的小姐们。” 禇咏羿想了好一会,这才想起安远伯府来。 “原是他们?我竟忘了他们降级承爵,从安远侯成了安远伯了”禇咏羿有些无奈的笑道:“当年安远侯如此响当当的人物,后世子孙倒是越发不中用了。不过能和路家结亲,未必不能走出一条不同寻常的新路来。” “安远伯府在那种境遇下愿意迎娶母亲,已经是救路家于水火。这份恩情,路家自会报答。” “怪不得。”禇咏羿了然道:“你与隔府的姐妹能有这般深厚的感情,着实让人羡慕。” “四皇子与皇姬的感情,同样令人艳羡。” 禇咏羿听了这话,开心的朗声大笑。 “四皇子难得光临府上,不如臣领着四处逛逛?只是我们淮荥侯府的园子不及御花园,四皇子不要嫌弃才好。” “哪的话?各家园子自有各家的好,百花齐放各展芬芳岂不有趣?要是各家园子都是一个模子,那多无聊?” 路绛枫笑着引路,一边逛着一边介绍着园子。 天气炎热,没多久禇咏羿就生了疲乏之意,路绛枫见状带人前往凉亭。亭内还能瞧见桌上尚未收好的书稿和茶盏。 比起桌上的茶盏,显然那本书稿更容易引起禇咏羿的兴趣。想到脑中已有些模糊的面容,禇咏羿忍不住拿起那本书稿。 “这是什么?” 如今的淮荥侯府并无实权,只是仗着先祖的荣光以及开国高祖的荣恩苟活于京中勋贵之中。一旦得罪皇家,淮荥侯府没有门路去活动。 澴涘路氏,本就不是一个愿意出世的士族,在官场上的力量有限。想要在这上京存活,只能万事小心谨慎。 “是舍妹的玩笑之作。” 禇咏羿翻动书稿阅读,路绛枫安静的在边上候着,不发一言。 “这文笔虽然稚嫩,可这故事不似玩笑之作。”禇咏羿只看了部分,便有如此感慨:“杂书我看过千万,竟不知故事还能这样写。这书能否借我一读?” 禇咏羿用真挚的眼神看向路绛枫,继续道:“此书甚是有趣,我带回去抄写完就把原书送回。可好?” 见路绛枫不说话,禇咏羿又道:“我若是私吞原书,我便咒自己再看不见此书后续!” 路绛枫早有耳闻,这位四皇子爱书,甚至在宫外置业开了家书肆。这咒语对于爱书之人是多大的惩罚,可比什么千刀万剐狠毒的多。 “不是臣不愿借,这书原是舍妹准备赠予我另一位妹妹的嫁妆” 路绛枫这才将李绛芸许给封家一事,以及李绛薇写书一事通通讲出。禇咏羿得知全貌,更是不愿意担上夺人嫁妆的名声。 “你方才提到,这书稿是你四妹落在亭中的。” “正是。” 禇咏羿一想,又有了法子。 “你命人将书稿抄一份,送我可好?我偷偷藏着,谁都不给。” 路绛枫面露难色,最终还是答应下来。禇咏羿见路绛枫松口,看着手中的书稿越发开心。 “莫怕,你四妹既然愿意为五妹专程写书,想来这姐妹二人的关系极好。今后我便护着她妹妹,当她的靠山。往后封家,没有人敢欺负她。” 禇咏羿眼巴巴的看着路绛枫,又继续道:“我只求你一件事,千万记得让你四妹把这故事写完。” 路绛枫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应是。 “我不便在淮荥侯府久留。既然世子应下这话,千万别让我失望。” “臣不敢。” 书稿一事,可大可小。老侯爷回府后听闻此事,免不了对路绛枫的一顿呵斥,并让她亲自抄稿以作惩罚。 皇子进园才有通报,路绛枫细想过后更觉惶恐。遂严查侯府上下,整顿家风。果真抓出一批怠懒蛀虫来。直至夜半,路绛枫才回房歇息。 屏退身边伺候的人,从屋中一个雕花妆奁的暗格中取出指头大小的白玉珠子。在烛火的照耀下,圆润的珠子恍若笼罩着薄纱一般。 “老家的吩咐,终于是完成部分。”路绛枫的眉间隐隐染上一抹愁色。 早已回到晴雪院的李绛薇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未察觉书稿,落在了淮荥侯府。待她发现并修书询问路绛枫时,已是第二天的事。 在通讯落后的古代,估计这两天都难以收到回信。 去过一趟淮荥侯府后,家中便解除了李绛薇的禁足。得以出晴雪院的李绛薇,决定先去探望许久未见的妹妹。 来到潇湘院,见琴书在回廊上做着针黹。便开口问道:“怎么不去屋里?” “我家姑娘说是想一个人做活,把我打发出来了。” “那我进去瞧瞧。” 推开门,发现李绛芸屋里多了许多织品绸缎。李绛薇蹑手蹑脚的往里走,原想着吓吓妹妹,给她个惊喜。谁知进来一看,妹妹竟然坐着榻上读起书来。榻上矮几也摆着几本厚书。 李绛薇也不发声,眼睛往书本封页上瞄,发现摆着的都是四书这种科举用的书目。这些书还压着一张纸,上面写道: “水光云影遮双目,江寒月冷侵芸薹。” 李绛薇对这首残诗没有印象,又低声念了两回。她的低语惊动了李绛芸,吓得她整个人一震。 “姐姐?怎么来了?” “大姐姐替我求情,解了禁足。” 李绛薇也坐到榻上,顺手拿起那写了残诗的纸张念出声来。 “水光云影遮双目,江寒月冷侵芸这最后一个字念什么?” 李绛芸臊红了脸,伸手就要把诗夺回去。 “我的好妹妹,你快告诉我,这最后一个字该怎么念?” 李绛薇笑着起身,把诗藏到身后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给你。” 第17章 陈年往事 “我说还不行吗?”李绛芸哭丧着脸道:“那字和台子的台同音。姐姐快把诗还给我吧。” 李绛薇笑着将诗递出去,又开口诵道:“水光云影遮双目,江寒月冷侵芸薹。” 手一抖,人一愣,李绛芸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李绛薇看。 “水”见李绛薇又要开口,她捂着耳朵求道:“好姐姐可别再背了!” 看着李绛芸着急的双颊通红的模样,李绛薇只觉得可爱,还想再逗一逗。 “你这诗倒是有趣。京中又没有江啊河的,怎么能写出这两句来?你又从哪知道这“水光云影”可以‘遮双目’?” 李绛芸支支吾吾的驳道:“这书中写过。” “还有这‘江寒月冷侵芸薹’,你又是从哪见得?” 李绛芸顶着那张臊红的脸,说不出话来。 “他们关你在这,是让你苦学针黹,学习女红。没想到女红没练成,家里多了一位女诗人。” “你都能写文,我为何不能作诗。” “作得作得。”李绛薇捂着嘴偷笑,时不时瞄一眼李绛芸。 “姐姐今日闹腾的很。”李绛芸嘟囔道,“就是不知道我的礼物,你写了多少。” 李绛薇僵硬的笑笑,又拉着妹妹坐下。姊妹两个在屋里寒暄一番,说了好一通话,才不舍离去。 琴书还在回廊上坐着做活,手中的牡丹已经绣出雏形来。李绛薇忍不住凑上去,看看这精致的手绣。 “妹妹自己偷懒写诗,倒是留你去做绣活了。” 琴书微微一笑,道:“四姑娘说的什么糊涂话?我们家姑娘最怕写诗了。之前女先生叫她们写诗,姑娘总要头疼好一阵子。不是拖着一直不写,就是照着前人的作品依样画葫芦,勉强凑出来敷衍了事。” “竟还有这样的?” “女先生要是开口批评,我们家姑娘还要理直气壮的回上一嘴。”琴书学着李绛芸的声音语气说道:“我那是用典!才不是抄!” 活灵活现的模样,逗得李绛薇笑个不停。 “和我一样半瓶子不满的,果真是亲姐妹。” “四姑娘一来,姑娘她也开怀许多。实不相瞒,近日姑娘总是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怎么了,问也不说,饭量也小了。要是四姑娘有空,多来看看我们姑娘。” “那是自然。” 笑着别过琴书,李绛薇脸上的喜悦慢慢淡去,逐渐被困惑和担忧占据。 自从下令让他们姐妹两禁足,李绛芸有一段时间没有去过学堂了。这诗,不像是为了应付功课写出来的。那几本书,和那首残诗李绛薇越想越觉得不对。 芸薹这发音,李绛薇似乎前些日子看话本找灵感的时候读过。想到这,不觉加快回屋的步伐。 翻找着前些日子看过的书本,试图找到芸薹这两字。没有网络搜索功能的李绛薇,哪能一时半会找到她想要的结果? 庆幸要找的范围不大,不需要把整个书柜的书都读一遍。花上一整天,把书都读一遍,有还是没有自然能见分晓。 就在这时,李绛薇在旧书的书页中见到一张旧纸条。那是一张发黄泛旧的纸条,除了字迹以外还有一道撕裂的痕迹。李绛薇又在原处翻找起来,并没有发现另一半的踪迹。 纸条上的稚嫩笔迹写到:“希望当上大官,让姐姐幸福!” 仔细观察过这一行字,李绛薇认出这是妹妹所写,当下一愣,收起这张发黄的纸条。接着,她又继续捧起书本去找芸薹的线索。 可惜用了一日的功夫,也没有找到芸薹二字。倒是看见一个与芸薹有几分相似的芸台。 “梨悦啊,你说这芸薹到底是什么?” “油菜花啊。”梨悦随口回道:“听说这东西还有凉血散血,解毒消肿的功效。可惜没机会尝尝。” “油菜?” “嗯!” 这个答案,出乎李绛薇的想象。 “东南那一块,听说还有用这个榨油。姑娘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东南” 李绛薇灵光一现,找到之前在李绛盛那借来的《神州山海图》,里面绘着恭国有名的山水走向。在其中发现了东南方向两条大河流,潇水和湘水。 “姑娘又开始构思小说里的世界吗?” 李绛薇抱着山海图摇头,两眼无神。 “要不我去问问梨墨?看看小厨房还有没有芸薹?” 李绛薇伸手示意不用,又过了一阵,她突然回神拿起披衣往外走。 “姑娘!快到晚饭时间了!你这是去哪?” 李绛薇头也不回的往晴雪院外走去,只留了一声:“我去三哥那。” 天色已暗,路上飘来一阵阵的饭香。李绛薇不为所动,径直往李绛盛屋里走去。 二房没有分开用饭的习惯,李绛盛此时正和李岳成、封氏两人围坐一块。正吃着,忽听到下人来报,“薇姑娘来了”。 没多久后,就见到下人将披着外衣的李绛薇领进屋。 封氏命人多备一套碗筷。 “薇丫头!我们回来之后,还没主动过来见见我。你早该来了!” 李绛薇腼腆一笑,任由封氏拉着自己坐下,“你这手还冷着,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李绛薇应了一声,没有推辞。又问了婶婶近日是否安好,回来后日子过得是否习惯。封氏见她乖巧贴心,笑意更盛。 “这次回来再见你,开朗多了。以前你只黏在你五妹妹和三哥哥后面,跟婶婶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那会年纪小,害羞。”李绛薇保持脸上的微笑说道:“二叔和婶婶都是极好的人,绛薇心里都是喜欢你们的。” 封氏在李绛薇的引导下,陷入回忆之中。 双生子在上京,乃至整个恭国都是极其罕见的存在。封氏刚进门,就对这姐妹两十分好奇。第一次见两姐妹,还错把妹妹当作姐姐。 姐姐实在太小了。因为先天不足,身体虚弱,个头和身形都非常瘦小。相较之下,妹妹健康圆润,还时常将姐姐护在身后。 “老实告诉婶婶,听到妹妹许亲的消息有没有恨过?” 初次听说封家二少爷的脾性时,李绛薇怨恨过这个时代,也因自己的无能而生气过。唯独没有恨过当媒人的婶婶。哪怕没有婶婶,只要生在这个年代也会有其他媒人。 “如果他们要的是薇丫头你,我定不会当这个媒人。别说是我,连你二叔也不会同意。” 一直没吭声的李岳成,适时的点点头,佐证了妻子的话。 “我瞧着芸丫头是个厉害人,没人敢欺负她。当初有个不长眼的丫头贪墨了潇湘院里的东西,芸丫头直接当着大哥的面告到嫂嫂那。嫂嫂本想补齐东西息事宁人,结果芸丫头却说要参他父亲一本,说他后宅不宁。” “子参父,是不行的吧”李绛薇担心的说道。 “前朝确实不行,不过我们恭国就没这个讲究了。” 讲到此事,封氏笑了出来。 第18章 诗文典故 “就算封家那小子有妾室,也欺负不到我们芸丫头身上。难得有不挑嫡庶的人家,要是因为妾室错过就可惜了。”封氏如是说道。 从家世上看,封家处处挑不出差的地方。封家上下除了封家的二公子,没有一个是不靠谱的。 或许是因为成长环境不同,李绛薇天生就认为有情人该终成眷属。她的父母,或是游戏中的师父,都是鹣鲽情深。 “但那人,不是良人何况”李绛薇看向李岳成,“封家那边,叔父没关系吗?” 要不是李绛薇一直看着李岳成,恐怕发现不了李岳成夹菜的手有过一瞬间的停顿。 “至少封家比周家要好上许多。”李岳成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一会让你三哥教你学习吧。”李岳成说道:“你身体不好,一直没跟姐妹们去族中开设的女学。和你三哥学学,以后去什么花宴也能陪其他官家小姐玩玩飞花令。对你也有好处。” “晚上去哥哥屋里?” 李绛薇有些惊讶。 “早就听说上京男女大防的陋习很严重,连自家兄弟都要防着。我是看不惯的,防来防去,自家兄弟姐妹都生分了。你父亲问起来,有婶婶和你二叔挡着。” 用过晚饭,李绛薇随李绛盛来到院子。院中的石桌上,摆着一张仲尼式的瑶琴。 “你今晚来,绝不是吃饭那么简单。”饭桌上的谈话,李绛盛不曾参与,却是将每一句都记在心里。 而李绛薇无声的沉默,算是承认了李绛盛的猜想。 “说吧,你来做什么?” “有些问题除了三哥,我不知道该请教谁。” “为什么不去问大姐?” 李绛薇觉得她正在被李绛盛审视,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看透。轻叹一声,道:“三哥可知道芸薹?” 李绛盛立于桌前,问道,“你问的是芸薹,还是兰台?” “这两个有什么区别?” 李绛盛静静的站在那,微弱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素白广袖随风轻扬,恍若谪仙降世。 李绛薇又继续道:“水光云影遮双目,江寒月冷侵芸薹三哥帮我看看,这里的芸薹是指什么?” 负手而立的李绛盛一甩衣袖,坐于石椅之上。指尖轻抚琴弦,琴音从其间倾泻而出。先是飘逸清亮的泛音,将李绛薇拉入水汽蒸腾、云雾弥漫的世界。 随后又是一阵悠扬而低沉的琴音,将苦闷和些许压抑表达的淋漓尽致。这种情绪,又被一阵激昂的弦音打破,云水翻腾惊涛拍岸。 曲子渐入佳境,李绛薇沉醉其中,甚至一度忘记此行的目的。 一曲罢,李绛盛用着与瑶琴一般悠扬的嗓音说道:“‘水光云影’大概用了这个典。” 瑶琴这类风雅之音,李绛薇鲜有了解。三哥给她的提示,并没有领悟。 “还望三哥明说。” “然水云之为曲,有悠扬自得之趣,水光云影之兴;更有满头风雨,一蓑江表,扁舟五湖之志。” 见李绛薇不懂,又补充道:“此为《潇湘水云》的题解。你这句诗”说道此处,李绛盛竟笑了一声,“该不会出自五妹手中?” 李绛薇一怔,道了声是。 “五妹不善诗词,她能写出这个,应是对《潇湘水云》中的‘潇湘’二字有了兴趣。恰巧我曾借给她一本与琴有关的书籍。或许是读过后有感而发,才得了那么一句。” “怪不得她一个没见过江河的人,能写出‘水光云影’、‘江寒月冷’这种句子来。别的我能懂,只是这芸薹?” 李绛盛突然笑道:“依我看,芸丫头是厌倦了这方寸土地,想去庙堂之上看看。诗中的芸薹,就是兰台。” 李绛盛详细解释一番,李绛薇这才知道芸台是兰台别称。兰台本意是古时藏书的地方。作为中央档案典籍库,由御史中丞管辖,置兰台令史。随着时间推移,这兰台逐渐代指宫廷内的典籍收藏府库、御史台和史官。 “御史?” “你要这么粗浅理解,也可。” 想起发黄旧纸条上的字迹,李绛薇意识到什么,用手拢了拢最外的披衣。 “谢过三哥哥的提点。” 浑浑噩噩的回到晴雪院的李绛薇,听着参天的梨树飒飒作响。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周家的郑夫人下帖子了,说是过几日让夫人带姑娘去赏荷。” 赏荷二字刚出口,一旁的梨墨就沉下脸来。 “悦姐姐,推不掉吗?” “传话的是林嬷嬷,让姑娘去宴席是老爷的意思。” 梨墨长叹一气。 “赏荷吗?”端阳一过,便是莲花的花期。以赏花为名作宴,都在意料之中,“刚才提到周家?” “对。”梨悦回到:“吏部尚书周大人他们家的帖子。” 李绛薇才在二叔那听到周家。 “替我准备素一些,不抢眼的衣裳。” 除了安远伯府外,淮荥侯府也收到来自周家的请帖。 彼时,路绛枫还在抄写着李绛薇的书稿的最后部分,将周家的请帖晾在一旁。同请帖一块晾着的,是李绛薇之前寄来的信。 不把书稿抄完,路绛枫没有回信的底气。 “世子,这抄写好的书稿送去何处?” 四皇子禇咏羿住在皇宫,总不可能派人把书送到皇宫中去。好在两人早就商议过此事。 “你直接将书送去文锦书肆吧。需告诉掌柜的,这是给羿公子的书稿。” “是。” 周家的请帖,路绛枫思虑再三决定推却。 以女子之身成为世子总是限制颇多,而且朝中不少人正等着看淮荥侯府的笑话。 路绛枫是女子,同时也是有官身的人。与没有官身的姑娘家嬉戏游玩,或是以女子之身同公子们谈论朝堂。无论作何选择,都会给淮荥侯府引来非议。 推却不去,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李绛薇没有路绛枫那么大的面子,既然推不掉,就只能提前做功课。正好李绛薇要去探望妹妹,便提起此事。李绛芸一听,大吃一惊。 “周家?竟然得了周家的帖子?” 与逐渐没落的安远伯府相比,拥有实权且能面见天子的周尚书家的地位其实要高得多。 李绛芸一再追问帖子的详情,得知要去赏荷后,同梨墨一样沉着张脸。 “妹妹这是怎么了?” 李绛芸摇摇头,拉着李绛薇坐下。 第19章 周家花宴 “往年周家都不发帖子,偏偏今年发了,大概是看在二叔的面上。原先作为地方官的二叔被调回京中上任吏部员外郎一职,也不知道二叔是得了什么机缘。周大人作为吏部尚书,周家又与我们安远伯府没有世仇,发来请帖也在情理之中。” 瞧着李绛芸条理清晰的分析,李绛薇总有种异样的违和感。她总是会时不时忘记自己的双生妹妹不过才十四岁的年纪。让她不禁联想起自己十四岁时,究竟在做些什么。 十四岁,是在学校学习的年纪。每天准时到教室,晚上完成老师们布置的各项作业。什么都会一些,什么都不精通。除了学习的事,旁的也不用多想多考虑。 “周家的二公子要议亲,二叔又住在伯府。不邀请母亲和姐姐,于礼过不去。别的我不怕,就怕那些莺莺燕燕姐姐招架不住。” “此话怎解?” “那周家二公子虽是个病秧子,可也得了老天的垂怜生的一副好皮囊。京中多少姑娘对他芳心暗许,只怕那日会暗潮汹涌。” 光是听着,李绛薇就有些头皮发麻。 “怎么?姐姐也觉得棘手了?”李绛芸忽然打趣道。 李绛薇笑着敲上李绛芸的脑门,“就算不觉得棘手,被你这么一说也会紧张。” “紧张点好,能防着点什么不干净的手段。” 李绛薇感觉自己妹妹似乎话里有话。 “姐姐莫怕,上次三日三的赏花会上结识一位姑娘。我瞧着性格是个讨喜的,姐姐应该同她合得来。论理,周家的宴会应该也会将她家请上。” “那姑娘叫什么?” 李绛芸没有多卖关子,笑着答道:“她叫时鹭,是礼部尚书吴大人的独女。” 六部职能不同,明面上虽同属一层,暗地里却也被人分了高低。吏部掌管职位升迁,影响仕途,遂被尊为六部之首。而礼部则排在六部之末。 即便礼部排在末位,巴结讨好甚少。可尚书毕竟是尚书。 何况这吴家不仅出了一位尚书,吴家的老爷子还是如今的太子太傅,世代簪缨,清贵之家。 先太子逝世后,皇上迟迟不愿按照礼制封二公主为皇姬。礼部不停上谏,以先皇圣训相劝。皇上这才下旨,立二公主为储。 皇上对皇姬的态度晦暗不明,有人说皇上本就不喜二公主,不过是碍于局势才勉强下旨。将来其他皇子长成,这储君之位迟早换人。得罪皇上的吴家,将来也得不到好结果。 吴时鹭,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 “我与小时是在三月三那场宴会上认识的。多亏她,姐姐出事时我才能赶上。这段时间我和她保持书信往来,之前给姐姐讲的趣事有不少是听她说的。” 李绛薇想起刚醒来时,妹妹跟自己讲的府外的大小事。 “那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是吧是吧!” 李绛薇静静的听着李绛芸介绍她和吴时鹭相识的过程,许久没见李绛芸笑的如此灿烂。看着李绛芸单纯美好的笑容,李绛薇对吴时鹭的好奇是越来越重。 三日之后,便是吴家赏花宴。 周家角门前停了不少华贵软轿,聚集京中不少有名望的人家。这等热闹场面,在是安远伯府见不到的。这一趟安远伯府来了四人,钱氏、封氏以及李绛薇、李绛盛。 来迎接的丫鬟们得知他们来自安远伯府,直接领着他们去见郑氏。 郑氏是周大人的结发妻子,一路从贫苦走到富贵,可谓是患难与共。李绛薇瞧她一副光彩照人和和睦的模样,看着令人心生亲近。 李绛薇规矩的行礼,单从礼节上挑不出一丝错处来。行完礼,她就在一旁恬静的笑着,静静的站在那当个乖巧的晚辈。 “安远伯府有这般乖巧的孩子,是你们的福气啊。” “哪里哪里,是夫人过誉了。” 一番客套之后,郑氏唤来婆子,将李绛盛和李绛薇带出去。 为了让小辈们自在一些,她们这些长辈坐一处谈笑,小辈自己另坐一处玩闹。 恭朝的男女大防没有前朝严重,女子也可不带遮挡之物上街。可这京中有名望的家庭,仍会在聚会时将男女小辈分开宴请。 周家也不例外。 婆子安排丫鬟带李绛薇前去园子池塘的东岸。安排小厮领着李绛盛到各家公子聚集的西岸。 跟在周家丫鬟的身后穿过蜿蜒的回廊,这才到了周家庭园。园中有一方池塘,上面开满莲花。 刚进庭园,就见到一个打扮娇俏,穿着妆花莲纹衫的女子笑着问道:“这个俊俏姑娘是哪家的?” “回三小姐,这是安远伯府的四姑娘。” “原是李四姑娘。”她的笑容,淡了不少。 此人是周家排行第三的周婧妍,早前李绛芸介绍周家时曾跟李绛薇提起过。 “我瞧着妹妹眼生,以前可有参加京中各家的花会?” “三月三那日我曾去过。” 周婧妍捂嘴轻笑,眼中闪过不屑:“和寿长公主的宴会之大,家中有官身的人皆可前往。想来那日妹妹不曾在郡主跟前,这才觉得妹妹眼生。” 和寿长公主虽然是三月三花席名义上的主人,实际上整场宴席是由她的女儿凤阳郡主主持。 “别的花会可曾去过?像是宁相家的牡丹花会?或是再早一些凤阳郡主开办的花神会?” 倘若李绛薇还听不出对方话中的奚落,反倒显得她痴傻愚钝了。 “周姑娘说的花会听着热闹,只可惜了我与贵府的二少爷一样,身子骨偏弱不常出门。” 李绛薇的笑容不改,仍维持着面上的和气。可周婧妍听到李绛薇提及她二哥,眉头一挑。 “你与我二哥如何比得?” 周婧妍对着李绛薇不满的说道:“他是何等风光霁月的人物?你如何比的?” 望着周婧妍维护自家哥哥的模样,李绛薇忽然觉得她有些可爱,忍不住又笑出声来。又想到前两日抚琴的三哥。 这两位哥哥,不知谁更能称得上是风光霁月? “你笑什么!” “周姑娘维护哥哥的模样,像极了我的妹妹。觉得可爱极了。” 周婧妍面上一红,呵斥道:“你!你说的是什么胡话!” “周三小姐脸红起来的模样就更可爱了。” “我!”周婧妍小脸通红,支支吾吾半晌都没崩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看着一旁笑着的李绛薇,心里是又羞又怒。 第20章 吴家有女 周婧妍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和职责,哼了一声后,不情不愿的领着李绛薇往园中的凉亭走去。 池塘东岸附近修了一座亭子,已有不少贵女坐在其中闲聊嬉戏,亭外不远处站着各家小姐的贴身丫鬟。李绛薇今日也带了梨悦过来,在外的梨悦不爱说话,安静的跟在李绛薇后头。 亭中一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瞧见周婧妍来了,蹦跶跑过来边跑边喊道:“周姐姐!” 那是一个长得粉雕玉琢,身上带着赤金璎珞圈的姑娘。等她跑近,看清周婧妍身后的李绛薇时。带笑的小脸顿时换了张面孔,还冲着李绛薇啐了一口。 “早知她来,我今儿就不来了。先是勾搭上封家,如今又赶着倒贴周家吗?” “天可怜见的,我可不知道她要来。” 那姑娘不依不饶道:“周姐姐可是今日的东家,她们来不来你还不知道?” “绵绵,你也知道今日我是东家。就看在姐姐份上,不与她计较可好?” 为了让姐姐能应付花宴上的人,李绛芸后来又细细同她说了不少和周家家世相仿的几位世家女子。那声绵绵,让李绛薇对眼前这人的身份有了判断,这姑娘应是户部尚书家的五小姐姜雪绵。 “婧妍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家做的那些下作事!” 饶是脾气好的李绛薇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有了些火气。 “我是不知哪里得罪了姑娘,惹得你上来一通嘲弄。周家也是知书识礼的书香门第之家,为何会请来如此不懂礼数的客人?” “你!你还好意思跟我提礼数?”姜雪绵气急,“怎么?敢做不敢当?” 原想着高门大院的名门贵女们应该不会有纠缠不清蛮不讲理之辈,今日一见才知道自己想多了。这一群名门贵女,都是十三、十四岁的小姑娘。 有心智早熟的,就有稚气未脱或是娇生惯养的。 人总是多种多样的。李绛薇心中暗道,后续故事中的人物也该如此,不能千人一面。 “定是你们耍的手段!如果不是你们,楹萝姐姐怎么可能” “绵绵!” 姜雪绵的指责被周婧妍厉声打断:“宁姐姐去家庙为先太子祈福是好事。” 姜雪绵嚅嗫着双唇,不甘的瞪了李绛薇一眼。 这两人提到的,想必就是先太子的未婚妻宁楹萝了。李绛薇万万没想到,这群姑娘家没为一个男人闹起来,倒是先为一个没出席的姑娘吵了起来。 “我把你带到这,也算是完成了娘亲的任务。你四处逛逛吧,别给我家惹事就行。” 说完这话,周婧妍拉着姜雪绵就往别处走。姜雪绵不肯,一边抗拒着周婧妍的拉扯,一边狠狠的瞪向李绛薇。 周婧妍年纪较大,力气也比姜雪绵大的多。姜雪绵扯不过周婧妍,硬是被周婧妍拉到园中一片较为偏僻的竹林中。 “连周姐姐也要向着那人吗?” 周婧妍连连叹气,“你仔细想想自己说的话。我若是不把你拉走,你要讲出什么惊天之语?” “我说什么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皇家之事,岂是我们所能置喙的?” 姜雪绵被周婧妍说的哑口无言。 “你要是心中有气,稍微整整她就是了。何必把自己家都搭进去?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楹萝姐不是真心实意为先太子祈福,你不怕圣上迁怒宁家?” “我” “你们姜家与宁家交好,宁家出了事你也讨不了好。如今你再想想,我该不该把你拉走?” 眼中虽有不甘,可姜雪绵的语气已经缓和下来:“唔谢谢周姐姐” 周婧妍又是一声长叹。 周婧妍附耳,悄悄对姜雪绵说道:“你要是有气,不妨这样” 笑意渐渐爬上姜雪绵的脸上。 有周婧妍和姜雪绵的例子在前,李绛薇也对那凉亭失去兴趣,四处环顾。 “姑娘,我们要不去池塘边的棚子歇息?” 因是赏莲,周家在池塘配了遮阳的棚子。李绛薇索性听了梨悦的建议,往凉棚那走去。她们隐约听到有一人在棚中念到:“荷风清逸驱夏暑,玉莲露濯生瑞香。” 这诗李绛薇还未听过,只觉得应景,便夸赞道:“好诗好诗。” 念诗那人摇着手中团扇回身一看,笑骂道,“你这人好生奇怪。不过是随口胡诌的诗,通篇都是简单的白描。哪里担的一声好来?” “我不通诗文,只觉得能作出来的诗都是好的。” 李绛薇一边笑着,走进棚中。待那姑娘看清李绛薇的面容,脱口而出道:“真像。” 一句“真像”,李绛薇顿时明白眼前人的身份。 “你是吴家的姑娘吗?” “你又是从哪知道我是吴家的?” “只有妹妹口中的小时,才会说出像这番话来。” 吴时鹭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算你蒙着了。你们李家双姝的名头早就传遍京城,怎么能靠一句像就断定是我?” “旁人说像,不过是感慨分不清我们姐妹二人罢了。吴姑娘那句像,分明是认识我们姐妹中的一人。” “你这理由,我不认。” 李绛薇能如此笃定,也与姜雪绵的交锋有关。身份地位足以匹配这场花宴的贵女中,唯有吴时鹭一人是开场对安远伯府满好感的。只是这些话,她不能对吴时鹭说。 “无论如何,我猜对了!” 吴时鹭又是一阵笑,“我比芸儿大上几月,自然也比你大上几月。不如,你喊我一声姐姐?” “诶!我的好姐姐。” 两个姑娘顿时笑作一团。 “你的精神头不错,看来那日落水没有影响到根本。真是谢天谢地,感激祖宗保佑了。” 落水,怕是原主昏迷不醒的原因之一。 瞧见李绛薇有些呆滞发愣的模样,吴时鹭惊觉自己说的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手中团扇将嘴一遮。 “既然你不愿听这个,那我们聊些别的趣事?” 吴时鹭回身悄悄望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凉亭,用团扇遮着嘴靠近李绛薇。 “你来的时候可见到周家的三小姐没?” “见过。” “你可知道她的名字?” “听妹妹说过。” “那你听芸儿说过她的哥哥姐姐没?” 李绛薇竖起耳朵,身子偏向吴时鹭,“洗耳恭听。” 第21章 来一局飞花令吧 这周婧妍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和哥哥,姐姐两年前就已出嫁,嫁的还是当年的探花郎。有岳父的照看,这位探花郎混的可谓是风生水起。 可惜周家大姑娘至今未有身孕,原本还算和睦的夫妻两最近因为纳妾的事闹得不愉快。 周家的二公子身上的八卦就少了很多。他的身子骨不好,离不开汤药。到了年纪该说亲的他,也因身体的缘故耽搁下来。前段时间在一场宴会上露面,那白净柔弱的文静模样,吸引了一票女子的注意。 “不知道今天这周二公子会不会露面。” “露面也见不到吧。” 吴时鹭手举团扇,指向池塘对岸,“池塘总共就这么大。只要公子们出来赏荷,能隐约看见身形。” 这团扇又指向凉棚两段,“这轻纱就是为了公子入场的时候给姑娘们遮挡容貌的,可不是为了好看才准备的。” 吴时鹭又同李绛薇说了一会话。就见周婧妍领着各家姑娘往这凉棚走来,一边唤来丫鬟将凉棚两边的轻纱也都放下。 花宴的主题是荷花,这棚中的荷花元素比比皆是。 准备的糕点是荷花的模样,就连配的茶叶也都是荷叶茶,香炉和茶托也都是荷花的形状。 姑娘们入座不久,对岸的公子们也纷纷到场就座。隔着轻纱的姑娘们开始猜测对面站着的都是谁家的公子。 其中有一位白衣公子成了热议的对象。虽然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但是那种超然的气质甚至能穿透轻纱。 座中有一女子问道:“婧妍,那白衣该不会是你哥哥吧。” “我哥哥要晚些才来。” “那这个白衣人是谁?” “觉得眼生,那便是以前没来过花宴的人物。”吴时鹭摇着她的团扇说道:“会不会是新上任的吏部员外郎的公子?” 吴时鹭意味深长的看向李绛薇,李绛薇端正坐着权当看不见她的暗示。 “是端阳前才到京的?婧妍你可认识?” 周婧妍一愣,支支吾吾道:“朝堂上的事,父亲没同我说过。” 吴时鹭听了,躲在团扇后面偷笑。 “薇妹妹,你家哥哥今日穿的是什么衣裳?”吴时鹭轻摇扇子笑道:“不会也是白衣吧。” “三哥今日出门,的确是白衣。” 姜雪绵冷哼一声,“真是肤浅之极!” 周婧妍笑着出来缓和气氛,道:“干坐着多没意思,不如我们来一局飞花令吧。” 姑娘们纷纷应了声好。 “我听说安远伯府家的四小姐不善诗词,不如这场飞花令你当主持,你帮我们起个头?” 周婧妍早就听说李绛薇身体虚弱,连族中女学都不曾参加。这样的人,恐怕一首完整的诗都背不下来,正等着李绛薇当场丢脸。 谁知这李绛薇利落起身,对着众人拱手笑道:“那我就先来第一句,‘花飞零乱随风舞’。接下来,周三姑娘请吧。” 周婧妍一愣,没想到李绛薇张口就念了一句来。周婧妍只好将奚落的话咽了下去,匆忙接道:“幽花疏淡更香饶。” 吴时鹭摇扇浅笑,从容接道:“塘前花开不争艳,自有暗香扑鼻来。”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姑娘喊道:“吴姐姐又临场现作诗了。” “和你们玩飞花令又不讲究格律平仄,既然如此我也随意来了。可别把我瞎作的诗外漏了去,省的父亲他念叨我。” 周婧妍引用前人的诗句不是问题,可是她才提过李绛薇不通诗文,恰巧跟在她之后的吴时鹭自己作诗。她夹在中间,反倒把她拉到与李绛薇同一水平,都是不通诗文的人。 周婧妍有些愤愤,对这飞花令失去兴趣,整个人蔫蔫的。 转了几圈,罚了几人的茶。众人也对着飞花令厌了,想换其他有意思的游戏来。 一位身穿水蓝半臂下配白罗绣花裙的女子问道:“不知道各位姐妹们有没有看过文锦书肆的新书?” 吴时鹭悄悄对着李绛薇介绍说话人的身份,这人原是刑部侍郎家的七姑娘,名唤钟如夏,极爱文锦书肆出的话本笔记。 钟如夏这一问,话匣一开,惹得众人纷纷附和,开始讨论起文锦书肆最火热的几本书来。 姜雪绵冷哼一声,道:“你们也算是家世显赫的名门贵女。怎么又看起文锦书肆的书来?”姜雪绵对文锦书肆嗤之以鼻,“那书肆出的书本,不外乎是些才子佳人的话本故事。哪是我们这些贵女该看的?” 这桶冷水泼的让大家都不太高兴,吴时鹭更是气的开口呛到:“你连书都都没看过,怎么能断言写的是才子佳人?” 一些姑娘们认可的点头。 吴时鹭又道:“文锦书肆的选书,向来不落窠臼。就算是你口中老套的才子佳人,其中不乏精巧绝伦的句子。何况如夏提及的新书,不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就是就是。”钟如夏应和道:“我还是在哥哥书房中发现这本书的,天底下哪有叫《海外迷踪》的才子佳人的话本来?” 李绛薇一愣,望向吴时鹭的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吴时鹭没有注意到李绛薇的眼神,继续对姜雪绵说道:“这故事写的是个少女出海寻父的故事。你倒是告诉我,要怎么写才能写回才子佳人上?” 若说刚才只是怀疑人生,那现在的李绛薇就是五雷轰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吴时鹭!”姜雪绵气的喊出吴时鹭的全名来,“你身为礼部尚书之女,公然违背礼制,助长歪风。居然想把大家引到歪路上,你究竟是何居心!” “歪路?”李绛薇眉头一挑,缓缓看向姜雪绵,“你是当姑娘们没有一点辨识之力?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书里写的是太阳是黑的,大家就会觉得天上太阳是黑的?” 姜雪绵一怔,恼羞成怒道:“这太阳怎么是黑的!你在胡说八道!” “我胡说你看的出来,书里胡说你又看不出来了?只要不影响他人,看自己喜欢的书是自己的事,你还能管得着?” “恭顺娴静相夫教子才是正途,看这种话本只会移了性情,枉顾妇德。” 李绛薇本就不喜欢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也正是因为这些束缚,她可爱的妹妹至今还被关在屋子里头做针黹女红准备嫁妆。 生在别的朝代,她也就忍气吞声认了。可这是恭朝!上有开国圣祖,下有皇姬。 怼你没商量! 她深吸一口气,忍住胸中满溢的怒火,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理性一些。 “你不要欺负我没读过开国圣祖的圣训。若要论妇德,你先想想那率领精兵开疆拓土的开国圣祖,愿不愿意认你的妇德!” 第22章 谢绝尬聊 “开国圣祖岂是你能相比的?你们安远伯府成天舔着脸讨好淮荥侯府就算了,如今勾搭上封家就自以为是目中无人起来。开国圣祖那是靠她自己打下的江山,你们安远伯府呢?” “姜家小姐怕是忘了,人脉也是实力中的一种。若非如此,你为何能坐在这?这周家又何必下帖子把我们这群不相熟的人邀来?不就是为了拉拢各家吗?” “你!” “还是说姜家小姐舍了这姜姓,也能有本事地位?” 李绛薇的回话,近乎诡辩了。 牵扯上开国圣祖又牵扯到在座各家,周婧妍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理任由事态发展。她举起茶盏,对着李绛薇道:“我替绵绵给李四姑娘赔礼道歉。” “这没什么好道歉的。她要妄自菲薄,与我何干?” 周婧妍举着茶盏的手放着也不是,举着也不是。 “那我也算是招待不周,我向你赔礼。”说完,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 “你们聊那些多没意思啊,还是聊新书有意思。”钟如夏嘟囔道:“既然聊不到一块,干脆分开坐算了,爱聊什么聊什么。省的大家都不痛快。” 其他姑娘纷纷说好。姜雪绵的小脸煞白,哼了一声,不再发言。钟如夏提着裙摆,挤到吴时鹭身边。 想聊书,自然是找书友最痛快。 “我刚读那会,只觉着这书文笔遣词不如别的。可又一读,发现故事走向别出心裁,有着另一番风味。”钟如夏对着吴时鹭说道:“别说海外,我连这京城都没出过。有时我真羡慕这故事中的姑娘。” 吴时鹭笑道:“她可是母亲早亡,父亲下落不明。有什么可羡慕的?” “至少没有束着她,学这个学那个的。” 吴时鹭点了点钟如夏的鼻子笑道:“又抓住一个怠懒不学习的。” 听着这两人谈论《海外迷踪》的内容,李绛薇有些尴尬,甚至还有些羞赧。 这本书越听越像自己的小说! 李绛芸刚知道自己写书时,曾多次追问过李绛薇书名。本就是初次写书,许多地方生涩的很,提到起名更是头大。一连拟了几个名字都不满意,只能草草写了“海外迷踪”四字暂做书名。 这个书名,就连李绛芸和梨悦都不知道。 原想着等小说写得更完善一些,再细细斟酌。可谁能料,自己会在周家听到“海外迷踪”这四个字来? 李绛薇试探性的提到一些小说中的故事情节,钟如夏一听,两眼发光道:“你也是书迷!” 尴尬一笑,李绛薇没有接话。 “你跟我说说你最喜欢哪个剧情!我觉得秦筠她们船出事,上岛走进村子的那一段最有感觉。村民同一时间集体回头看她们,再配上阴天起风。”钟如夏拉着李绛薇说兴奋的说着。 “我还以为这一段,会让很多人看不下去。” “怎么可能!我超爱的!” 钟如夏又拉着李绛薇讲了许多她认为的名场景,又讲了许多她认为不够合理的地方。李绛薇将钟如夏的吐槽一一记下,盘算着后面的剧情该如何写的更好。 正聊的开心,周婧妍举着茶盏往她们这走来。 “你刚才不是已经赔过礼了?”钟如夏因着姜雪绵的缘故,现在看周婧妍的眼神都带了些不悦。甚至身子往前,将李绛薇护住。 “要是刚才的赔礼有用,钟姐姐才不会想着赶我走。” 周婧妍又说了几句软话,钟如夏的态度才缓和了些。 “请大家来不是为了闹不快的。”周婧妍示意丫鬟们给三位斟茶,“婧妍再次向三位赔罪。” 见她如此诚恳,她们三人也不好推辞。各自拿起茶盏,将其中茶水一饮而尽。见此,周婧妍也不再纠缠,果断离开。 没过多久,一个周家的丫鬟过来,说是替李绛盛传话。李绛薇下意识的往对岸看,没有看到白衣的身影。 李绛薇避开众人,只有梨悦一人在身后不远处跟着。 “我三哥今日带了小厮过来,需要你一个周家的丫鬟过来传话?” “回四小姐,奴婢不是替三公子传话的。而是三公子的小厮让奴婢来的。他说三公子心情郁结,散心去了。姑娘回去之时,通告奴婢一声,好带上三公子一块离开。” “这小厮真奇怪,还真当我们散场不会找三哥?罢了,你回吧。” 那丫鬟没有退下,反而劝道:“奴婢接到传话时见了三公子。想来是遇见不顺心的事,才会露出那副表情避开众人。姑娘既然是三公子的妹妹,不如去开导开导?” “这是谁的意思?” “不过是奴婢的一己之见,是奴婢僭越了。” 李绛薇听完这话,犹豫起来。梨悦见了有些着急,道:“既然不是三公子的意思,姑娘还是不去为好。” “可我想去看看。要是没事,我们就再回来。只去一会,应该没事。何况不是还有你在吗?” 李绛盛刚回京城,许多事情还不了解。在花宴上遇见什么事,也是可能的。想到谪仙般的人物吃瘪,李绛薇的内心担忧不已。更何况李绛盛帮了他那么多次,于情于理都该去问问。 梨悦见李绛薇去意已决,也就不再劝说,满脑子想着一会姑娘落难该怎么去救。 主仆二人跟在丫鬟身后,穿过曲折的回廊小路,又绕过假山竹林。走了一阵,不知道是不是沾染暑气的缘故,李绛薇觉得头有些晕,脸上也有些发烫。再一看周围,依旧能见到池塘的影子。 李绛薇察觉有诈,停下脚步再不跟着。 “你要带我们去哪?” “不是李四小姐威胁奴婢带你来公子这边吗?” 梨悦一急,脱口而出道:“你胡说!我家小姐什么时候威胁过你!” 说话间,已有人从身后走来。李绛薇和梨悦来不及避退,被来人抓个正着。 “这不是安远伯府家的小姐吗?” 李绛薇无法分辨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看他身上华贵的衣着,手摇着的折扇,这打扮一看就不是周家的下人。关于公子哥们,李绛芸没有多做介绍,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奴婢已经把姑娘领来了。”不知何时,那个领路的丫鬟变成一副楚楚可怜受人欺负的样子,颤抖的说道:“可以放奴婢走了吧。” “你!”梨悦只恨自己嘴笨,空有骂人的想法,却因为嘴笨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哦?你确定这是官家小姐?而不是倒贴上来的野丫头?” 那男子收起手上的折扇,大步一迈逼近李绛薇。未等李绛薇反应过来,这折扇已经挑起李绛薇的下巴。 李绛薇一个后退,折扇托了个空气。 第23章 有诈! “你倒是机敏。” 李绛薇强忍着晕眩,对着这人行礼,道:“我是来找三哥哥的,不知这位公子可否见过我三哥哥?” “你三哥哥又是谁?” 晕眩更加严重,就连脚也开始发软。李绛薇用着没有完全剪去的指甲掐着掌心,维持着仅有的清醒意识。 “梨悦,去把三哥哥的下落问出来。” 梨悦领了命,一把抓过那个不知名的丫鬟以免她逃走。 “既然公子不知道三哥哥的下落,那我先行离开了。” 刚一转身,就有一柄折扇挡在她面前。欲要躲开,这扇子又拐了个弯继续挡在前面。李绛薇没有力气周旋,一把抢过那折扇。 “公子请收好你的扇子。不要妨碍到其他人!” 李绛薇的行动,让梨悦看呆了,着急起来。 “姑娘!” 又是一阵脚步声,这声音越来越近,听起来像是还是一群人的脚步声。 李绛薇暗道一声不好,想要赶紧离开此地。却感觉自己的脑袋在翁翁的响,好像有锥子在敲打自己的太阳穴。实在支撑不住的李绛薇膝盖一弯差点摔下去。那男子眼疾手快,一把扶过李绛薇。 这一幕,恰巧被来到此处的公子哥们看见,李绛盛也在其中。他大步跑过去,夺过那人手中的李绛薇。 “薇丫头!” 李绛薇另一只空着的手紧紧抓着李绛盛的衣袖,用了最后的力气对李绛盛说道:“有诈。” 李绛盛沉声说道:“感谢宁公子替我将妹妹带到。”忽而又高声说道:“舍妹身体不适,我就不陪各位了。” 那个丫鬟乘机大声喊道:“奴婢已经遵照李四小姐的吩咐把人带来,为何还拽着我?真当我们周家好欺负吗?” “哦?”适才那位摇着折扇的男子宁天晔道:“李兄,看来这里头的事没那么简单。又是钳住周家下人,又是抢夺我的扇子。” 那把折扇早已脱手落在地上。 听了宁天晔添油加醋的描述,李绛盛冷笑道:“她哪有力气去抢你的扇子。君子可不趁人之危,还请宁公子自重。” 那群世家子中有人开口说道:“李公子你这话就不对了。宁家何等的富贵,至于算计你家的病秧子妹妹吗?说到吃亏,反而是宁公子吃亏吧。” “上一回是出席落水,这一回是晕倒。你这四妹妹不会是眼红五妹妹,才要用这种手段攀上宁家吧。” 这群人的发言越来越肮脏难听,要不是抱着李绛薇,李绛盛甚至想给他们一拳,好打醒他们生锈的脑子。 李绛薇并没有彻底昏迷过去,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力气发不出声。周围人泼来的脏水,李绛盛的维护,全被李绛薇都听了进去。 只可惜大脑成了一团浆糊,想不出来解决的办法。 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回到晴雪院。窗外被夜色笼罩,身边只有梨墨伺候。 “梨悦呢?” “悦姐姐被夫人带走了。” 李绛薇听了,掀了被子就想下床,被梨墨按住。 “三少爷说了,不许你出屋。有事他会解决。” “梨墨!你是我晴雪院的人,不是三哥的丫鬟!” 梨墨不为所动,依旧按着李绛薇,道:“三少爷说,这是为了姑娘的安全。” “我可以乖乖呆着,你去替我打听消息。” 梨墨盯着李绛薇,过了一阵又摇头道:“悦姐姐走前说了,要盯着姑娘别乱来。” 唯独这个时候,李绛薇讨厌起梨墨的死脑筋来。 “你就不怕你悦姐姐出事?” 梨墨自信的摇头,道:“不会。” 李绛薇被梨墨的回答,气的躺回床上。一躺下,就回想起花宴上的事。李绛薇怎么也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同样不知道问题的,还有梨悦。她跪在院中,向着钱氏和封氏复述着那日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那个丫鬟的言语行为,更是一遍又一遍的强调。 “你是说那丫鬟假借盛哥儿的名义传话的?” “是。” “后来把你们领到公子哥们的去处后又改了说辞?” “正是!” 对于梨悦而言,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个周家丫鬟。 “盛哥儿怎么看?”钱氏问。 那日李绛薇反应及时,示意梨悦困住那个丫鬟,才没让丫鬟逃跑。李绛盛便利用这个丫鬟作了文章,让周家彻查此事。后来发现,这个丫鬟是粗使丫鬟,本不应该出现在园子中招待贵客。 问及传话一事,丫鬟咬死不认,非说是李绛薇威胁才把人领到公子们的聚集处,还说李绛薇想要看男人。 要不是李绛薇虚弱倒下,与丫鬟口中的强硬的形象相差甚远。怕是周家会用丫鬟的说辞,倒打一耙。 虽然把这事强行按了下去,但是李绛薇抓着外男的扇子被外男扶着的模样被人看去。人多口杂,多少还是传出一些闲言碎语。只希望周家的解释,能抑制传言甚嚣尘上。 李绛盛见这位安远伯府的当家主母,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中的李绛薇甚至整个安远伯府都只是一枚试探用的棋子。 哪怕钱氏今日也在周家,知道自己逼迫周家审问丫鬟的始末。 “伯母在宴会上,周家的郑夫人可有说什么?” 钱氏回想起郑夫人的说辞,不满升成了怒意:“郑夫人希望我们两家以后多走动。这难道就是他们走动的诚意吗?” 周家当主可是吏部尚书,郑氏以及她身后的周家犯不着表面一套讨好说辞,背地又是一套龌龊手法。 李绛盛觉得周家可能真的是无辜的,或许周家这几位话事人毫不知情。 “丫鬟的说辞前后不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设局。” “你认为是周家下的暗手?” 李绛盛摇头道:“不管是不是周家下的暗手,周家都不会承认,甚至会说是场误会。后宅出了家贼,或是家仆与外人勾结。但凡传出去,周家如何在朝堂立足?” 吏部的职责便是为朝廷挑选可用之人。家宅不宁,识人不清,传出去就是个笑话。 “周家算准了我们不敢闹大,而且也当着我们的面处置了那丫鬟。” 这件事闹大,连累的是安远伯府所有姑娘的名声。何况李绛薇的倒下,也洗清嫌疑将她从丫鬟泼来的污水中捞出来。再计较,反倒显得安远伯府小气。 既不会给安远伯府造成太大的影响,又能令安远伯府吃瘪,也不会动摇周家的名声。 就像是给安远伯府喂了只苍蝇。恶心,却又无可奈何。 “伯母,这事恐怕不是冲着我们安远伯府来的。” 钱氏一急,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周家犯不着对付安远伯府。”说到这,李绛盛自嘲一笑:“我们的分量不够。这事,最好再跟伯父和父亲详谈才是。” 钱氏认为李绛盛说的有理,点点头。 “梨悦虽然有错,也算忠心护主,罚没三个月的例银,降为二等丫鬟。” 梨悦叩头谢恩。 钱氏叹气,扭头对着封氏问道:“弟妹,这个四丫头又该怎么处置?” 封氏有些走神,她思考着儿子刚才说的那番话。既然安远伯府的分量不够,那来人究竟是冲着谁? 与安远伯府有关,又分量足的。那便是淮荥侯府以及将军府了。 第24章 眩晕头疼 “弟妹?弟妹!” 封氏一震,缓过神来。连忙笑着对钱氏说道:“薇丫头的身子不好,家法可能受不住。不如等大哥回来,再商议?” 钱氏听到这个提议皱眉撇嘴,并不友善的目光扫过正跪着的梨悦。 “那岂不是便宜她了?最少也要让她抄抄《女德》涨涨记性!” 封氏听到《女德》这书,身体一僵,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她面露苦笑,劝道:“还是抄家法吧。” 在座的各位都没有什么好心情,对于周家也多了一分怨恨。有心找周家讨要说法,却又不得不将事情揭过去,假装无事发生。 钱氏感觉头疼,尤其是听过李绛盛的分析后更觉棘手。既然已经处罚过梨悦,便让她先回晴雪院,省的看的心烦。 梨悦一到,李绛薇便速速唤她进屋,细细问过溶月居中发生的事。听到梨悦因她受累,从一等丫鬟降为二等丫鬟,心里委实过意不去。相较之下,抄家法反而是件小事。 李绛薇握着梨悦的双手,不知如何开口,长叹一气,久久才说道:“是我连累你了。” 梨悦摇头,道:“姑娘能仔细自己的身子,就不算连累我。横竖不过是降为二等丫鬟,还能留在姑娘身边我就知足了。” 李绛薇本来就有些在意自己现在这幅身体的状况,正巧梨悦提起,她便问道:“梨悦,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体是怎么了?” 梨悦有些犹豫,不好开口,脸上尽是为难。 “三少爷遣医师看过说姑娘”梨悦支支吾吾的模样,让李绛薇心焦不已,生怕自己又染上什么大病。 “你快说!” “姑娘姑娘今日,是喝醉了” “怎么可能?” 李绛薇重新回忆起花宴上发生的每一件事,她可以肯定自己不曾喝过酒。一杯都不曾喝过。 那酒醉又是个什么情况? “姑娘怕是喝了掺酒的茶水。”梨悦打来水,绞干帕子给李绛薇擦脸,“姑娘的酒量差,滴酒都沾不得。回来后还灌了一碗梨墨煮的醒酒汤。不过姑娘算是进步不少,往日闻到酒味就开始晕了。” 梨墨在边上还点了头。 李绛薇哭笑不得,而梨悦和梨墨二人的表情又不似作假。 “当真是醉酒?” 梨悦重重的点了她的脑袋。 这消息一出,李绛薇懵了,比刚醒来那阵还要懵。原以为是中了迷香或是被人下药,才狼狈至此。现在告诉她,却是因为酒量太差?体质太差? 这实在太不合逻辑! 滴酒就醉这种事,李绛薇闻所未闻! “姑娘可精神点了?” 李绛薇拿过梨悦的帕子,整个敷在脸上。温热的帕子,缓解了些许晕眩感。 “你们两个能弄到酒吗?” “姑娘?”梨悦诧异道:“姑娘从前不是试过了吗?喝不得就是喝不得,不要为难自己。” 试过了?李绛薇一愣,没想到原主和自己居然有相同的脑回路。 “我要锻炼酒量。”热帕子拿下,坐了起来,“谁能保证将来不用喝酒?留着这个弱点,太容易被人算计。” “可”梨悦打从心底不愿接受这个提议,抗拒写满了全身。 “梨悦!” “姑娘怎么还不死心?要是真能练好,早些年就练好了” 李绛薇听了梨悦的话,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怪异的违和感油然而生,却又说不清这种奇特的感觉从何而来。 “我的话,你不愿意听了?” 梨墨起身,果断的离开屋里。 这时,李绛薇拉过梨悦的手,安慰道:“我现在身体好多了,你陪我去找一趟三哥。你要是不放心,就让三哥盯着我。如何?” “姑娘!你沾上一点酒,就全身发红脑袋发昏。这要是一杯喝下去,你哪里受的住?” 李绛薇不欲与梨悦多加争辩,强硬的定下此事。适逢梨墨取了酒来。李绛薇倒了四五滴酒,又兑了一大杯的水喝了下去,结果一睡睡到天亮。 酒量没见长,倒是给自己找到一个简单粗暴的安眠方子。 清晨醒来,还是同往日一样由梨悦照顾自己。洗漱完毕,就听到钱氏遣人传话免了这两日的晨昏定省。 因为宿醉,李绛薇的头晕晕的。也不知道这个大早上该安排什么事,坐在书桌前发了一会呆后,瞄到桌上的纸条。 正是那张发黄的旧纸条。 “走!我们去潇湘院。” 李绛芸昨晚就听到了风声,派琴言探听溶月居的消息。然而溶月居上下口风极严,竟没能让琴言探听到半分。 没法亲自出院探望李绛薇的她,早就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得知李绛薇来了,也顾不上其他,飞快的跑出屋迎接。 “姐姐!”李绛芸一把抱住李绛薇,随即便捧着李绛薇的脸颊上下打量,见李绛薇一切安好,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我也去就好了,姐姐就不会出事了…都是我的错…” 李绛薇抓住李绛芸的手,笑着说道:“赶紧带我进去吧,别在这傻站着。” 拉着李绛薇进屋后,人还没彻底坐下,李绛芸就迫不及待的问起昨日的事情。 李绛芸只知道李绛薇在周家出了事,刚回到伯府梨悦就被溶月居的带走。至于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今日听完姐姐在周家的经历,气从中来,愤愤的骂了好几声周家。 这愤怒还未完全停歇,李绛芸就像是被泼了一桶冰水,迅速冷静下来。而后,情绪被惊恐后怕彻底取代。 “是我的错”李绛芸埋进李绛薇的脖子,闷声说道:“要是我在就好了要是我在” “你在又能做什么?”李绛薇拍着李绛芸的后背哄道:“我们谁过去,他们都不会暂停行动。三哥昨天把事情顺了一遍,发现那人想要对付的不仅是安远伯府。” 李绛芸坐起来,神色严峻的盯着李绛薇。 “三哥的意思有人要对付安远伯府背后的人?” 心思活络的李绛薇将安远伯府的人际关系捋了一遍,立即问道:“妹妹觉得那人是冲着淮荥侯府还是将军府?” “不知道。”李绛芸木讷的摇着脑袋,忽而想起什么,又问道:“你说那丫鬟把你领到谁那?那人姓什么?” “姓宁。” 李绛芸眉头紧锁,紧咬下唇。 “宁家要是参与其中,那便是我的过错。这背后恐怕牵扯的不止一家。昨日之事,怕是给我们安远伯府和将军府一个警告。我的婚事应该要提前了。” 第25章 意料之外的会面 封家原本打算明年李绛芸及笄后,再出阁。 “宁家本就和封家不对付。我们安远伯府地位不显,可淮荥侯府未来的主人却是如今安远伯的亲子。封家和淮荥侯府成了连襟,就意味着和淮荥侯有了牵连。宁家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打击安远伯府的名声,一来是想封家主动退亲,二来可以震慑安远伯府令其主动退亲。 “安远伯府被宁家针对,怕是难以招架。要么退亲,要么坐实姻亲的身份反击。退亲是万万不可能退的。” 安远伯府退亲,就会连累另外两个女儿的婚嫁。无论是李绛芸还是李岳然,都不会愿意见到这事发生。 “经过昨天的事我算是懂了,就算和大户人家成了亲,只要自己实力不够,依旧不会把你放在心上。想要撒气,也会盯着我们这个软柿子捏。焉知你嫁过去后,不会继续给我使绊子?这事要赶紧告诉大姐姐。只不过” “姐姐有话直说!” 李绛薇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妹妹真认为幕后之人是宁家?宁家这样的人家,竟然会将自己暴露出来?这些家族关系,朝堂派系太复杂,我不太能搞懂。但是我写小说,定不会让幕后黑手这样大大咧咧的出场。” “姐姐说的也不无道理” 李绛薇握住李绛芸的手,严肃问道:“妹妹且你实话告诉我,你想不想考功名?” 李这突如其来的发言,令李绛芸一震。李绛薇又将问题重复一遍,李绛芸却顾左右而言他。堂堂正正的回答也就罢了,这种反应明眼人都知道不对劲。 “要不是读过你之前写的诗,我也不会问你。你摸着良心告诉我,这芸薹二字单指普通的油菜吗?” 李绛芸静默不语。 “妹妹,你能幸福我才能幸福。” 李绛薇掏出一张老旧发黄的纸条,展开举到李绛芸的眼前。 “你瞧这个,熟不熟悉?” 李绛芸瞪大眼睛,嘴唇上下翕动,许久才回道:“这是我和姐姐幼时写下的东西如今年纪大了做不得数”李绛芸的回答毫无底气,完全没有刚才思考分析时的气势。 “无论妹妹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只要你不会后悔” 李绛薇将这张纸条,塞进李绛芸的手中。 带着复杂心思的李绛薇回到晴雪院,一落座便着手准备寄给淮荥侯府的信件。在信中提及周家的事后,李绛薇又问起书稿。 刚写完信,正要装信时,脑中闪过一个有关女子科考的想法。 那日询问典故时,李绛薇曾和李绛盛聊过科举。 想要参加科举,首先要进入朝廷认可的学院书塾获取学籍,才能参加后续的考试。然而这类书塾书院往往不愿招收女子。 先前劝说李绛芸,也是为了开解她,不要事事都先顾着她这个不成器的姐姐。李绛薇决定向路绛枫询问学院书塾的事,若李绛芸当真选择科举这条路,也能提前替她准备妥当。 李绛薇又将信取出,添了两行字 第二天下午李绛薇就收到淮荥侯府回信,这令李绛薇惊诧不已,随信而来的是一张淮荥侯府的帖子。 路绛枫邀请李绛薇去淮荥侯府留宿一晚。 不等李绛薇吩咐,梨悦便主动收拾起换洗的衣裳来。 “你倒是勤快。” “往日姑娘从未驳过大姑娘的帖子。姑娘迟早是要吩咐的,不如我提前先准备上。” 梨悦手脚麻利,很快便打理好一切。 淮荥侯府发来帖子的消息公中早已知晓,提前替准备轿子。李绛薇乘着轿子沿着上回的路,进了淮荥侯府。 下轿的还是上回老地方,只是人换了几个。 姐妹二人见面之后少不得寒暄一番,随后便是讨论起周家的事来。李绛芸和李绛盛的猜想得到了路绛枫的认可,并且提出日后会多加注意宁家。 “阿姊这宁家是什么来头?你和妹妹他们都如此忌惮?” “宁家可是这恭国,地位最显赫的一家。” 当今丞相便是这宁家的家主,皇上最宠幸的贤妃就是宁丞相的亲妹妹。贤妃又给皇上诞下三个孩子,各个备受宠爱。宁丞相的嫡女,又曾与先太子定亲。 “恭国唯一能与宁丞相比的只有封将军。封将军手握兵权,其妹封婕妤又抚养了当朝储君。一直以来封家低调,近年又无战事,这才被宁家压了一头。” “我还有一事要问阿姊。书稿一事你知道多少?” 路绛枫苦笑道:“我若是说毫不知情,你信不信?” “阿姊的话,我信。只是觉得这事太过诡异才想到来问阿姊” “今晚我请了一位客人。他或许能给你答复,而且”路绛枫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有关学籍的事,他应该比我更了解。” “客人?” 路绛枫早已料到妹妹会问,只说了让妹妹耐心,待晚上就可知晓事情全貌。 晚饭过后,路绛枫领着李绛薇去了书房,书房附近而二十米内都没有奴仆。正诧异时,路绛枫已经推门先一步进了屋。 紧跟其后的李绛薇见到门后站着一位小厮,看的十分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李绛薇随着路绛枫绕到屏风后,发现有一男子正坐在书桌前。 和睦温柔的笑容,让人心生好感。衣着低调,却掩不住周身的贵气。 “许久不见?” 须臾,李绛薇便想起此人来。正是那日在园中碰见的男子! “这位是四皇子殿下。” 路绛枫平静的介绍,激起李绛薇心中的波澜。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这一生还有机会碰见这等大人物。 “参见四皇子殿下。” 明白眼前人的身份,李绛薇仍不卑不亢,冷静沉着对着褚咏羿行礼。 李绛薇得体的礼节,令禇咏羿赞叹道:“你这妹妹说是嫡亲的都有人信,这礼节我竟挑不出错来。” “殿下过誉了。” “你先忙你的,我和她单独说些话。” 路绛枫领命,连同刚才见到的小厮一块退出房间,留下两人独处。 说是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位皇子表现出来的亲近之意,缓和了气氛。 “今天特意让世子安排你过来,是为了向你道歉。” 褚咏羿起身,朝着李绛薇一拜。李绛薇哪敢受下天潢贵胄的礼,她偏了偏身躲了过去,又连忙回礼。 “民女当不得四皇子的歉意。只是民女有些疑惑,四皇子为何生出这般想法来?” 第26章 命定的巧合 李绛薇一板一眼的模样,惹得褚咏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能写出那般有趣故事的人,怎生的如此无趣?” “正因为生活无趣,才要故事有趣。若是故事同样无趣,岂不是这世上没了有趣的东西?” 一通有趣无趣的说法,绕的褚咏羿一下没回转过来。 “是我片面了。可见姑娘不只脑子有东西,这嘴也利索的很。” “印下书稿的书肆可是四皇子的产业?” “正是。当日我到淮荥侯府拜访世子,偶然得见姑娘的书稿,觉得书稿有趣,就央求世子替我弄一份手抄稿。世子不便将书稿送进宫中,就命人送去书肆。” 送去书肆,再转交给禇咏羿这个幕后老板,本来是个不错的计划。恰巧书肆来了一位新人,误将这书当作是书肆寻来的新印制的稿件,于是送去打版印刷。等淮荥侯府和文锦书肆的其他人反应过来,这书已经卖出不少了。 褚咏羿将书稿印制的缘由一五一十的交代一遍,可谓是诚意十足。面对如此巧合,李绛薇只能无力接受。 毕竟书已经印了,卖也卖了,总不能再从买家手中把书稿要回来。能知道来龙去脉,已经是圆了她的好奇。 “堂堂四皇子深夜来到臣子家中只为了给民女道歉”李绛薇欠了欠身道:“民女断然不会轻易信了这个说辞。不知四皇子还有什么吩咐?” “我听闻这书稿原是给你五妹妹的嫁妆。”禇咏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夺人所爱不是我的作风,印制书稿实属意外。既然是赔罪,总要有点表示。我可以答应你们姐妹两一个请求,要什么奖赏赏赐都行。” 李绛薇没有丝毫迟疑,开口便道:“五妹与封家定亲,算是高嫁,安远伯府无法给妹妹太多支持。若是妹妹以后有难,还请四皇子能照拂一二。至于奖赏赏赐,民女并无奢想。” 禇咏羿一愣,忽而又笑了出来。 “你可有想过,自己替妹妹撑腰?” “与封家地位相仿的几家,能看上安远伯府的少之又少,民女不敢奢求。” “罢了罢了。”禇咏羿挥挥手,“摊上这样的爹,也不是你乐意的。我今天来除了道歉,的确有别的事。一直站着说话累,到外间坐下吧。” 两人移步到屏风外的小桌坐下,禇咏羿没有多言,直接拿出一些散碎银子来。 “这是书稿采纳的稿件费用。印书虽然是无心之过,但是书肆的规矩在前,该给的银子我们不会贪墨。这不是全部,其他的等结算后会给姑娘奉上。” 李绛薇觉得这银子有些烫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不知道姑娘能否将后续的书稿送到文锦书肆中?”禇咏羿正经道:“书肆近日收到不少买书人的回信,说是希望早日看到后续内容,可见姑娘的书深受大家喜欢。可否圆了这些爱书人的请求?让他们读到后面的故事?” 见李绛薇有些犹豫,禇咏羿继续道:“我们文锦书肆绝不强买强卖,姑娘若是愿意卖给书肆后续书稿。往后印制的书本所赚得的钱财,也会有姑娘的一份。” 李绛薇算是听出来了,这是要跟她商讨书稿费用。 “后续的印刷,我们这边向来是二八分成。如果书的成绩不错,会提高到三七分。” “四皇子这是在讨论生意?” “是。” 李绛薇斟酌一二,道:“民女斗胆向四皇子讨要六四的分成。” “哦?”禇咏羿玩味一笑,“你可知道书肆的人工、铺面的租金、印刷的费用,这些都要投入钱财。要是书卖不完,书肆不仅挣不到钱,还要承担这部分耗损。六四分成是断然不行的,人人都要六四,我们这书肆就开不成了。” 禇咏羿的回答与李绛薇料想的一样。 “论辞藻才情,民女尚且平庸。作品能被喜欢,靠的不过是一个奇字。同样的故事情节,初次写时出彩惊奇,反复几遍就成老套庸俗了。殿下想要更优秀的书稿,就只能让更多人投入创作中。” 在后世的网络时代,可以依靠极低入门门槛,以及网络本身的传播性来吸纳创意。然而在消息相对闭塞的古代,想要获得创意,只能靠足够多的利益。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生在富贵人家,有足够的银钱支撑自己创作。 “这本小说与我而言不过是玩闹之作,对于殿下而言却是新的商机。写小说可以获得报酬,就不必再担忧生计,那些文笔与创意俱佳的人就能安心写文。有了他们,文锦书肆何愁缺少优质的稿子?何愁吸引不到读者?” 禇咏羿摇手笑道:“想象自然是美的。焉知不会有浑水摸鱼、滥竽充数之人改前人之作来骗取稿酬?我虽富贵,可这书肆仅能算小本生意,可没有那么多人手去审稿看稿。如今书肆印书买书,靠的只是缘分二字。” 见李绛薇沉默不语,禇咏羿又道:“能买这些书稿的,大多是官家出身的小姐公子,少数是些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能买的起杂书又愿意买杂书的人不多,这世上的人更喜欢去茶楼里听个热闹。” 禇咏羿有感而发,叹道:“世间文人对文字看得极重,这些故事杂谈都是不入流的作品。一般书肆看不上这些杂书,售卖更是没有的事。毕竟以字愉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文锦书肆能不被文人们打压,一来有我坐镇,二来文锦书肆也在资助贫苦读书人。” 听完禇咏羿的一席话,李绛薇的脑海中不禁闪过往日旧事,那是属于虚假三年间的往事。她有口空嚅嗫,忽而又闭上眼,面带戚哀。 “小说家虽自成一家,但不曾入流过。起初也不过是‘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着力于小道,而非治国平天下的大道。可这世间,更多的是街头巷尾的平民百姓。他们不求治国平天下,所图不过是安稳幸福。” 李绛薇的情绪来的突然,禇咏羿显得有些惊诧。他是皇子,并非见识浅薄之人,一时的惊诧很快便平复下来,对李绛薇多了几分好奇,目光中多了些许探寻的意味。 第27章 书塾的消息 “抱歉,民女失态了。” “怎么忽然提起小说家来。” “实不相瞒,比起话本民女更希望把自己写的东西称作小说。不求大道,但求本心。” 说罢,竟起身朝着禇咏羿一拜,弄得禇咏羿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人好生奇怪,又不是在宫中,怎么拜来拜去的?我初次见你也是这样,作揖一拜起来就走。” 禇咏羿坐不住了,双手虚扶着李绛薇的手肘,劝道:“我喜欢在宫外行走,图的就是自在。你快些起来,下次不要再拜了。” “民女不敢。” 李绛薇不敢僵持,随禇咏羿回座。禇咏羿又苦口婆心的说道:“小说也好,话本也好。我只求你能把它写完,别起个开头吊人胃口又没个结尾的。二八也好,三七也好,甚至四六都不是问题。大不了我自己贴银子,帮你把少的补上。” 李绛薇一惊,“这哪里使得?” “我看书不过贪图一个趣字,你写的有趣我便高兴。金银那种身外之物,既然能买得到乐趣,为什么还捂着不放?” 李绛薇心上一哂,也只有天潢贵胄吃穿不愁的贵家子弟,才能说出身外之物这话来。 “既然四皇子如此盛情,那民女却之不恭了。只一事,需得四皇子答应。” “说。” “初次写文,除去文笔,在剧情上尚有许多考虑不周之处。旁的人看了,才容易找出其中的错处和不足。知其不足,才知如何提升。书评于我,意义非凡。” 禇咏羿点头应道:“原来如此末了我会吩咐下人将书评送到路家。届时让世子通知你一声。” “那民女先谢过四皇子。” 李绛薇正要拜谢,又想起禇咏羿刚才的话来收回动作。 “要是写文途中有所困惑,不妨来找我。” 李绛薇一愣,觉得不妥。 “民女不敢打搅四皇子。” “这有什么好打搅的?前些日子父皇应了我出宫住的请求,以后在宫外行走就方便许多。” 能够自由在宫外行走的皇子,只有获得封号在外辟府的皇子。想来没过多久,就不能再喊四皇子,而是该喊王了。 李绛薇得知这个信息,展颜一笑:“这回四皇子可别拦着我。我定要好好拜拜,沾沾四皇子的福气。” 李绛薇笑着起身,虚拜了一礼。禇咏羿也觉得好笑,没有多加阻拦。 “这有什么恭喜不恭喜的。”褚咏羿笑道:“或许下次催稿,我就不用劳烦世子了。” 李绛薇听了,身体一僵,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听世子说,你想要帮妹妹找书院或者书塾?是为了给她弄到学籍,好去科考?” “妹妹有过这想法,不过还没下定决心。民女想提前了解,将来写小说或许也用得上” “愿意收女子的书院书塾不多。就算进了书院书塾,也不一定能拿到学籍。如果你的妹妹不能下定苦心,还是趁早放弃。若是真的想” 禇咏羿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我倒是认识一位桓岳书塾的夫子。哪怕在闺阁后院长大,你也该听过桓岳书塾吧。” 李绛薇确实听过,然而却是在另一个时空。 恭朝建立不久,桓岳书塾便在桓岳山上修书院,广纳天下英才教学授课。书塾历经三百多年的岁月,长存到李绛薇成长的虞朝。 翻开恭朝以后的史书列传,多少大家曾就读于桓岳书塾? 三百年间,桓岳书塾一直是其中翘楚。 哪怕到了李绛薇所在的年代,更是众多名师名校艳羡的对象,也是众多有志学子的梦想。 “桓岳书塾是多少学子的梦想” “桓岳书塾只在意学子的资质和勤奋,至于他们是女子还是男子反倒不看重。如果你妹妹有信心,我有办法把你介绍给那位夫子。只是那夫子愿不愿意见你妹妹,就不是我能决定的。” 李绛薇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弄到桓岳书塾的消息。她有预感,如果自己不把桓岳书塾的消息告诉妹妹,妹妹或许会埋怨她一辈子! “她要是下定决心,你就给世子递信。往后的事,我会帮你们准备妥当。聊完书塾,我们解决另一件事。” 禇咏羿撑着脑袋,对着李绛薇一笑:“我们书肆该怎么印著书人的名字?” 文锦书肆获得的那份书稿,没有留下作者的名字。现下印制的书本,用了“佚名”二字替了原作者的名字。 禇咏羿觉得,既然找到了原作者,该有的署名还是要有的。 “你是女子,我建议你取个化” “承微。” 禇咏羿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一时分不清李绛薇口中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了什么?” “名字就用承微吧,承于微末的承微。” “这是何意?” 李绛薇浅浅一笑,道:“这世间有太多故事,有太多我们不了解的东西。能学会继承的,不过是微末。不知四皇子感觉如何?” 李绛薇不曾说出口的是,承微这个名她已用过多年。在游戏中度过的三年,便是顶着承微之名行走。 往事如梦幻泡影。 “过些时日再去书肆,应该就能看见承微的名字印在书上。” “有劳四皇子。” “还有!你”禇咏羿支吾说道:“现在只有血亲知道你写书吗?可有外人知道?” “知道民女写书的外人,应该只有四皇子一人。” 禇咏羿忽而面露羞涩脸上一红,有些慌张的说道:“还有一东西要交于你!” 褚咏羿忽然起身,大步走回书桌,将桌上倒扣的本子拿起。 “这个,算是我的赔礼!” 翻过一看,封面端正的写着《海外迷踪图本》这几个字。 “这是?” 禇咏羿将书本塞到李绛薇的手中,嘴上催促道:“快打开看看。” 这个图本选用了经折装这种装订方式,一展开,书本拉成了一长条,如同一幅画卷。李绛薇发现这图本中不仅有主角的画像,甚至将一些只有寥寥几句描述的场景都画了出来。 虽然配图只有三四张,其余都是文字解说,但是足够了! 李绛薇拿着图本的手微微颤抖,心跳加速,强忍着尖叫大喊的冲动。 自己写的小说居然有周边了! 真是太赞了! 第28章 世子之位 禇咏羿不知李绛薇的心中所想,见她痴傻呆愣的站在那,以为自己的歉礼不够诚意。一时着急起来。 “不喜欢?” “不是!”李绛薇将图本紧紧抱住,“我很喜欢!不过这图本是怎么做出来的?这么短的时间” 李绛薇认为一周多的时间将书稿印出来已经是快的难以想象的一件事,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禇咏羿还能做出图本来。 “我去找父皇要了几个画师帮我画的。我还怕这图本上绘的画像,不合你的心意。” 现在看到李绛薇脸上那收不住的笑意,禇咏羿那颗略有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我的身份不好久留,往后有事找我可以联系世子!” 禇咏羿还未来得及听李绛薇的其他回话,就披上深色外衣,匆匆离去。 邻街的安远伯府内,李岳然受同僚邀请外出吃酒。钱氏一人用过晚饭后做起针线活,没绣多久就两眼无神怔愣在那。 一边伺候的林嬷嬷担忧的上前问候,“夫人这是怎么了?” “淮荥侯府的帖子下的是越发频繁了。甚至还让四丫头去侯府住下。”钱氏将手中的绣品,扔到矮几上。“再来多几次,四丫头怕是要分掉老爷的注意。我和芩芩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夫人这说的什么话。老爷对芩姐儿的喜欢,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要是四丫头能跟老爷服软,肯为老爷在侯府那边说上两句好话,老爷怕是要把家里的好东西都给他。自从隔壁府的大姑娘成了世子,这四丫头是越来越管不住了。” 林嬷嬷小心问道:“夫人,大小姐真的成世子了?女子也能成为世子?” “可不是吗?谁能想到圣上会让一个姑娘家成了世子。可是成了又怎么样,她一介女流怎么挤得进朝堂?”钱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到头来还不是要仰仗我们安远伯府?” 林嬷嬷若有所思的点头,又不解的问道:“你说这老侯爷也奇怪,为什么非要带走一个女娃?以前老爷只有一个男丁也就罢了,现在可多了空哥儿。” 林嬷嬷连连叹息:“要是二少爷被路家接走当了世子,我们空哥儿也有机会成爵了。” 林嬷嬷这句无心之言被钱氏听了进去,钱氏不禁想到嫁进这安远伯府后吃的苦头。 当初嫁的时候是多么风光体面,商户人家的庶女能嫁给高门大户的伯府,那是她想也不敢想的。 哪知道这伯府不过是只表面看着风光的纸老虎。家中早已进的少花的多。想维持家中的开销,还要倒贴自己娘家的嫁妆,靠着嫁妆的田产铺子维系生活。 好不容易生了孩子,却发现依旧越不过原配的孩子。有李绛聿在前,她的孩子就不能承爵。忙活那么久,最后给他人做嫁衣。 钱氏心里怎能没气? 出嫁时有多自豪,现如今的钱氏就有多憋屈。所有的不满和委屈都只能自己咽下去,不敢同家里透露半分。钱氏生怕家中姊妹知道伯府的情况,以此来取笑她。 “正儿八经的男丁,淮荥侯府怎么可能不想要?”钱氏忽然回过神来。“现在和二十年前不一样,当了世子就只能招婿了。一个二十岁的姑娘,招婿能招什么样的?这京城中的好人家,谁愿意送自己孩子当上门女婿?” 想到这,钱氏就开心起来,笑着对林嬷嬷说道:“要是路家的大姑娘招不到女婿,这淮荥侯府就有意思了。” 林嬷嬷也回过神来,两眼放光:“招婿不成就没有子嗣,这淮荥侯府还是要断血脉。最后定是要二公子回路家的。要是淮荥侯府那边能主动提起这事,那么我们” “不行。”钱氏打断了林嬷嬷的话。“淮荥侯府不会主动打破约定,让他们要人绝不可能。” “既然侯府那边不能张嘴要人,那就只能让老爷开口。可”林嬷嬷蹙了蹙眉头,“可让老爷放弃二公子,怕是不容易吧。” “对!让老爷亲自开口。”钱氏抓着林嬷嬷的手臂道:“嬷嬷这个主意不错。” “老爷正指望着二公子考取功名,好光宗耀祖。哪会拱手将他送回侯府?” “如今淮荥侯府与老爷并不亲厚。至于聿哥儿,嬷嬷也知道他是个老爷管不住的哥。要是此举能解决侯府与伯府的矛盾,老爷未必会拒绝。就算再不容易,也要为了我家空哥儿试一试。为娘的,也要替他争上一争。” 想到事成之后的美好生活,钱氏的笑意更盛。 “他能考得功名,这爵位就是锦上添花。考不上,也有爵位保着他后半辈子。亲兄弟有爵,芩芩也能嫁的好些。” 林嬷嬷神色凝重,她明白钱氏对孩子的一片心。 “夫人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提。空哥儿和芩姐儿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有好前程,我也看着高兴。” “今晚等老爷吃酒回来,我探探他的口风。我们到时,再细细谋划。” 李岳然回府之时带着一身的酒气,熏得整个房间都带了酒味。钱氏替他换下衣服,绞干帕子擦拭起李岳然通红的脸来。 “老爷这是遇见什么开心事,竟吃了那么多酒?” “枫儿不是当了世子吗?我那些同僚说我好福气,将来一门双世子,风光无限。” 钱氏的眸子一暗,仍维持着脸上的笑意,道:“是了,这的确是喜事。”她氏附和道:“咱们家还没来得及给大姑娘摆场宴席呢。” “我们自然也是要摆的。” “后来想了想,倒是觉得不摆比较好。” 李岳然听了这话,有些不悦:“怎能不摆!这不让外人认为我们安远伯府和淮荥侯府疏远了吗!” “老爷可想过大姑娘的亲事?” 本来吃过酒,头就有些昏昏沉沉。钱氏这话,直接把李岳然问懵了。 “老爷可记得大姑娘已经过了二十了,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大姑娘当了世子,这夫婿该怎么找?要是找不到夫婿,诞不下子嗣,这淮荥侯府不还是要断吗?” 李岳然的嘴巴一张一合,手指不停的摇动。 “你你说的对!” 李岳然的回应,让钱氏的心一动。趁着这个机会,继续道:“我们安远伯府做个顺水人情,将聿哥儿送到淮荥侯府去。聿哥儿本就与我们家不亲厚,去了路家还能互相留些颜面。没准还能留些好印象。这二来” 第29章 犹豫不决 “二来什么?” “我虽是妇人,却也听说圣上本不愿给大姑娘下旨,碍于侯府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要是聿哥儿也去了侯府,世子之位落在聿哥儿身上。既把大姑娘救了出来,又给了聿哥儿和淮荥侯府一个恩情。岂不是两全?” 见李岳然开始动摇,钱氏索性再下一剂猛料:“无论是大姑娘还是聿哥儿,都是老爷的骨肉。对老爷没有损失,又能得到淮荥侯府的亲近,何乐而不为?” “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 李岳然认可的点点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摇起头来。 “不妥!我要是主动开口,怕是会受到侯爷厌弃。他最不喜欢我过问枫儿的亲事,要这时候提出来不仅侯爷不高兴,连枫儿也要同我生疏起来!” “既然老爷不愿提起,那就让聿哥儿自己提起。” “他?” “聿哥儿每次回家都要闹出不痛快来。既然他不愿留在伯府,就顺着他的话让他回侯府去。指不定聿哥儿他在记恨当年被送去路家的人不是他呢。” “他敢!他留在李家一样有爵位!我们李家可没有亏待他!” 钱氏轻轻拍着李岳然的胸腔顺气,道:“老爷,这爵位是不是一样的,你比谁都清楚。老爷是想要一个养不熟的儿子?还是要一个虽然生疏却对你敬重的儿子?” 李岳然被钱氏的话打动,再次犹豫。 “这人啊,总要有点距离,互相留些脸面。相处不来硬要束着,只会束成仇人。” 李岳然拿过钱氏手中的一方热帕,盖在眼睛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千万不能走漏风声。” “是。” 钱氏嘴角上翘,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次日,李绛薇在淮荥侯府用过午饭后,领着婆子丫鬟回安远伯府。转过街角,街上的繁华热闹声引得李绛薇撩开纱窗的一角。透过那小角,恰好看到轿子路过文锦书肆。 李绛薇唤来跟轿的婆子去书肆买上两本《海外迷踪》来。 “四小姐,这些书可买不得!”婆子都不是李绛薇的近身人,少不了一番周折,“小姐这是忘了前些日子看闲书,受了夫人惩罚的事吗?” “嬷嬷不必提醒,我记着呢。嬷嬷要是不愿跑腿,我自己下轿买就是。给考学的哥哥们买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还请四小姐安分些好。” 李绛薇沉下脸道:“有些话,我劝你想好了再说。” 这婆子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话中的意思,就已觉得自己背脊生寒。 “我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自去禀告母亲,由母亲去裁决。嬷嬷也不是母亲的眼前人,无论得罪谁,这日子也不好过。” 这事放在从前,这婆子才不会将李绛薇的话放在心上。如今李绛芸许给封家当正妻,这在安远伯府的下人眼中就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招惹五小姐前,还要想想封家的面子。 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四小姐和五小姐这对双生姐妹的交情? 越想,越是后怕。 “不过是买两本书,少不了你的好处。我也不过是想买书做个人情,父亲不会多说什么。” 说完,李绛薇掏出银子递了出去。 “多出来的,你收着便是。” 本来还在犹豫的婆子见到银子,顿时咧开嘴笑出来。哪里还有刚才的架子?点头赔笑说的几句好话,就麻利的去书肆买书去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手头有钱,自己和妹妹的生活都会轻松许多,也不用妹妹这么费尽苦心的接济自己。 手头有了钱,才知道钱的好。 没点银钱,哪怕她是小姐,伯府里的正经的主子,过的也是艰难。就连公中做的衣裳,也要拖延几日。要是今日也没银子傍身,恐怕还要在街上和这嬷嬷磨上许久。 如果这银子没有牵扯上皇家,李绛薇会更加激动。 “姑娘!”这婆子麻利的带回一本书来,正是李绛薇要的《海外迷踪》。 “怎么只有一本?” “姑娘有所不知,这书只是试印,书肆的存量不大。老奴去的时候就剩下这一本了!”婆子生怕李绛薇误认自己说谎将钱拿走,又继续道:“若姑娘不信!可以再遣其他人问问!” “一本就一本吧。” 回到家,李绛薇便带着《海外迷踪》往潇湘院去。潇湘院中种了不少竹子,竹影摇曳之下还能感到丝许凉意。 李绛薇见琴书在回廊上做着针黹。便随口问道:“妹妹是睡了?” 琴书摇头,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回道:“我也不知道。姑娘这几日古怪的很,总把自己关在屋里。” 李绛薇听了,不由得蹙了蹙眉,往屋子的方向看去。 “姑娘要是不急着进去,要不我给姑娘拿一些琴言湃的果子?” “我这身体吃生冷的东西不好。”李绛薇回绝了琴书的好意,又继续问道:“你先同我说说,这两日妹妹都做了什么事?” 琴书偏过头咳嗽两声,这才回话:“自从上回四姑娘走后,我们家姑娘的状态一日不如一日,饭量都比往日少了许多。” 想到这琴书都忍不住唉声叹气,道:“我和琴言都曾问过姑娘怎么了。可姑娘就是不愿意开口。除了饭点,姑娘都让我们到外间呆着,将自己锁在屋里。以往还能知道姑娘是在看书,可我最近在门外听着总能听见姑娘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琴书望向屋子,又是一声叹息,“往常我和四姑娘这般说话,姑娘早就出来见四姑娘了。怕是又不知在想什么,魂游四方听不着咱们说话了。”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你身子怎么了?” 琴书摇头,笑道:“不碍事,就是晚上吹了些许凉风,嗓子干罢了。四姑娘快些进去瞧瞧姑娘吧” 李绛薇早就料到李绛芸会犹豫彷徨,可从未想到竟然落到心绪不宁、茶饭不思的状态。推开门,李绛芸果真同琴书所说那般在房中踱步。见到李绛薇,李绛芸受惊一愣。 “姐姐?”那神情中带着的不可置信,让李绛薇有些哭笑不得。 “姐姐怎么来了?怎么没听通报?” “我都在门边说了好一会话。你在里头没听清就算了,离门这么近也能听不到?” 李绛薇笑着打趣,缓和着屋里的沉闷气息。 “别走了,我们坐下聊。”李绛薇笑着攀上李绛芸的肩膀,将她推到椅子边上。然后一按,把人按在座位上。 第30章 我有钱! “嘴上可以骗人,可是心却骗不了自己。不是真的在意,也不会犹豫为难。”李绛薇抓住李绛芸的手,用着温柔亲切的声音说道:“这两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对着琴书说不得,对着姐姐总该能开口吧。” 见李绛芸没有开口的意思,李绛薇只好慢慢引导。 “你若是选了嫁人,就不要再想着科举。认真做好针线活,跟母亲或者婶婶学管家。学会一些治家手段,往后嫁过去也能镇得住那群妾室。” “若是放不下科举这条路,就继续看书。不过这条路要比嫁人辛苦的多,但凡你还在犹豫,我不建议你走这条路。” “我不知道”李绛芸深吸一口气,迷茫的回道:“我的确想走科举这条路。可我发现光是看书,读书这条路根本走不通。姐姐还记得那张纸条吧。” 李绛薇点头。 “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当了官,父亲就会对我们姐妹两好一些。从哥哥那知道考试可以当官后,就开始读书。后来随母亲去了几趟宴席发现,女子别说科举,连读书都是奢望。高门显贵的女儿如此,那平民女子岂不是更加无望。” “我越发奋进读书,想着将来考取功名,定要叫他们看看!女子同男子是一样的!只要肯用功,女子也一样可以科举!女子想要光耀门楣,不只有嫁个好夫君这条路!” 刚扬起的气势,忽然泄了下去。 “后来我四处打听科举的信息,才知道参加考试需要书院书塾的学籍证明。偌大的京城,连一间愿意收下女子的书院书塾都没有。想又如何!”李绛芸双眼通红,“难道我想,就能让这些书院书塾收留我?” 李绛芸低头,呜咽的说道:“若我有时鹭姐姐那样的父亲,或许还能试试。可我们的父亲,只想着将我们许配出去,说什么女子不可抛头露面和男子厮混一处。他还找老仆将我看住,压着我去抄写《女德》,而且还” 忽然李绛芸张开双臂,将李绛薇紧紧抱住。 “姐姐我怕” 李绛薇感觉自己的肩膀隐隐有些凉意,似乎是被打湿了。 李绛芸绝不可能因为区区惩罚就打退堂鼓,当年的事没有那么简单。李绛薇轻抚这李绛芸的背,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甚至一度怀疑,李岳然在利用李绛薇来威胁李绛芸! 面对一个执拗、傲气又温柔的李绛芸,李绛薇就是她最大的弱点。 一个明艳漂亮又健康的李绛芸,和一个病弱苍白还容易夭折的李绛薇舍弃一个残缺的女儿,换来对另一个女儿的绝对控制 “父亲除了罚你抄书,还罚你什么了!”李绛薇喊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李绛芸死咬着嘴唇,就是不肯开口。 “是不是父亲他拿我威胁你?” 李绛芸咬紧牙关,红着双眼拼命摇头。 一股无名火在李绛薇的胸中烧起,本以为原主父亲只是偏心外加逐利。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连亲生女儿的性命都不放过! 她忽然明白,同是庶出姐妹,为什么晴雪院的份例居然少了那么多,怪不得晴雪院处处需要潇湘院的帮衬。 这是利用她来拿捏李绛芸! 李绛薇气的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 李绛芸看到这样的姐姐,她慌了,她不停喊道:“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李绛芸就是害怕李绛薇会受刺激,才瞒了这么些年。她一直害怕姐姐忽然气急攻心,加上身子虚弱,就这样一命呜呼。 “你别吓我!” “这有什么好吓的。如今,我不怕他欺负了。”李绛薇拿出散碎银子来,往桌上一拍,道:“我也是手头有钱的人了,姐姐不会亏待自己的。” “这”李绛芸看着散碎银子,一时失语。 “姐姐?你把屋里的东西典当了?” 李绛薇气鼓鼓掏出一本书来,再往桌上一拍。 “这是姐姐自己赚的稿费!” 说罢,便将四皇子和文锦书肆的事一一告知李绛芸。 李绛芸听了,错愕道:“竟竟有这等巧合之事?” “巧不巧合不要紧!关键是你到底怎么想的!”李绛薇一字一顿的说着:“不要考虑我,自己摸着自己的心,好好想想!你!李绛芸!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我”李绛芸嚅嗫着。 “我不在乎你选哪条路,我希望自己不会成为你的束缚和负担。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说到这,李绛薇不自觉的想起她真正的父母,一直期盼她醒来的父母。 为了有更多时间照顾她,放弃待遇不错的工作。从医生那听到,为了救治她换了狭小的房子筹钱。 李绛薇不想重活一世,还要别人为她付出担上一辈子。 不值得 李绛薇骨节分明的手抚上李绛芸的脸颊,拭去泪痕。 “四皇子他可以帮我引见桓岳书塾的夫子” 李绛芸的瞳孔突然放大,抓住李绛薇拭泪的手腕。 “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这个消息,给李绛芸带来莫大的震动。桓岳书塾是目前恭国众多书院书塾中,中举率最高的。 无论是寒门子弟,还是高门贵族,凡是读书人都以出身自桓岳书塾为傲。李绛芸万万没想到姐姐竟然有门路,联系上桓岳书塾的人。 “我要去!”李绛芸斩钉截铁的回道:“既然桓岳书塾给我机会我若是平白放弃了上天给我的机会,这是要天打雷劈的!就算老天爷给面子,二哥和三哥也不会放过我!更何况这是姐姐你替我求回来的!” “我若是能进书塾,别家姑娘也就有了方向。往后与我一般经历的人,就知道这条路该怎么走了。” 李绛芸忍着泪水,将桌上的《海外迷踪》塞回李绛薇的手中。 “待我通过这场考验,姐姐再把礼物送给我可好?” “好。” “我定不辜负姐姐的期盼!” 两姐妹随即商定,在事成之前,至少确定夫子愿意见李绛芸之前,不让旁人知道备考一事。日后,李绛薇要减少来潇湘院的次数。既然妹妹做出决定,李绛薇自然不能闲着。回到屋里便着手写信,联系路绛枫。 次日,一大早。晴雪院迎来一位不速之客——林嬷嬷。 与她同来的还有一位身子娇小,有些瘦弱的丫鬟。这个小丫鬟穿着款式老旧但是颜色极新的衣裳,略带婴儿肥的脸上还带着些许傲气。 “不知道嬷嬷来我们晴雪院,是为何事?” 林嬷嬷瞥了一眼梨悦,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梨悦姑娘还当自己是大丫鬟呢?” 第31章 溶月居的“赠礼” 夏日的暑气,热的人烦闷不已。林嬷嬷和梨悦僵持在院门外,谁都不愿让一步。梨悦的视线瞥到林嬷嬷身后的丫鬟后,更是戒备万分。 “就算我现在不是大丫鬟了,在这晴雪院也要听姑娘的。嬷嬷你说是吧。” “四小姐身边没有大丫鬟,自然倚重你。日后,你可以老老实实当个二等丫鬟了。” 说完这话,林嬷嬷越过梨悦领着那个丫鬟踏上院中的青石板路,走上阶梯来到了李绛薇的房门外。 “四小姐!老奴给你送人来了!” 李绛薇神色不悦的推门,道:“你来我院里生什么事。不知道通传吗?” 林嬷嬷敷衍的行礼,道:“夫人知道晴雪院没了一等丫鬟,特地将她院里的云心送了来。” 李绛薇冷漠的回应道:“我院里不缺丫鬟。” 林嬷嬷笑了,道:“四小姐怕是没见过世族勋贵家的排场吧,五六个丫鬟都是少的。要是别人知道小姐房中只有两个丫鬟,说出去怕是要遭人笑话。” “笑话就笑话。”李绛薇不甚在意,“反正丢的是安远伯府的脸面。” 林嬷嬷的笑意散去,冷冷地说道:“小姐还未出阁,安远伯府的脸面丢了对你没好处。”临行前,又说道:“这可是夫人的一番心意,四小姐拒绝不得。” 就在林嬷嬷转身离去时,小丫鬟皱着眉抬头往林嬷嬷背后看去。小嘴一张一合,似是想说什么。突然一个激灵,忙收回视线,乖顺的同李绛薇行了礼。 “奴婢云心,见过姑娘。” 李绛薇一口气堵着,连带看着云心的眼神也带上不喜。 “方才嬷嬷说你是母亲身边的人。可我怎么没在母亲那见过你?” 云心双颊染上绯红,目光躲闪。 “若真是母亲的身边人,也不该在我面前自称奴婢才是。” 云心慌忙回道:“奴婢不曾欺骗姑娘,奴婢也确实在夫人院中做过事!” “是二等丫鬟还是做杂事的丫鬟?” 云心有些着急的看着李绛薇,语速加快:“是奴婢做错什么了?为何姑娘要如此咄咄逼人?” “你把嘴巴放干净些!姑娘不过是了解你的底细,怎么就咄咄逼人?”梨悦不满的说道:“你既来了这晴雪院,就该遵守晴雪院的规矩,也该维护姑娘的名声。” 李绛薇欣慰的看了一眼梨悦,又对着云心说道:“你先随梨悦学学晴雪院里头的规矩。平日里,你可以不用伺候我了。” 云心蹙起眉头,又道:“奴婢才是大丫鬟!怎能让奴婢跟着别人学规矩!” “那又如何?”李绛薇理所当然的说道:“在晴雪院,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的只有月钱有差别。你若不满,自去禀告母亲回母亲院里去。” 云心垂下的手死死抓着衣摆,强忍着委屈,应了一声是。李绛薇看着难受,转身回屋关上房门。 钱氏送来的人,李绛薇终归不敢用,害怕这又是家里利用自己对付妹妹的手段。 有了一个云心在,连寄信都要小心翼翼。 好在这封信几经转手,终于是送到禇咏羿手中。禇咏羿收到李绛薇的来信后,由衷一笑。 朝堂之上,为官者皆为男子。禇咏羿的皇姐禇咏青被封为皇姬后,总有些风言风语,说是女子治理不好朝堂,也有说女子不该登上朝堂。 这种妄议皇家的论调,也曾传到皇上耳中,可皇上不为所动,也不曾下令整治。皇上的放任,更是坐实了不喜皇姬的传闻。 直到路绛枫成为世子后才有所好转。 禇咏羿听完李绛芸的事迹,出于私心,他是希望朝堂上能够堂堂正正的站着一位科考上来的女子。这样的女子,能为皇姐分担压力。 带着信件禇咏羿来到东宫,一进书房就喊道:“皇姐!” 东宫的书桌上整齐的码放着不少奏折,那分量怕是半日下去都看不完。桌后则是身穿明黄四爪龙袍的禇咏青正看着今日新到的奏折,没有搭理禇咏羿。 “这两天的奏折是不是多了?” 禇咏青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禇咏羿蹲下来,瞧见禇咏青紧锁的眉头,一时间跟着紧张起来。 “最近是不是发生了大事?” 禇咏青顺手就把手上的奏折递了过去,禇咏羿忙接过一看,竟是南边许久无雨的消息。 “这么大的事!为何之前没有风声?” “下江一带河流众多,只是比往年少雨,没有大旱。庄稼收成会略低,也不至于颗粒无收。目前上报的情况看,这是最好的。” 禇咏青往后一靠,闭上眼睛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俗语有云,大旱之后必有大涝,下江一带又是恭国粮仓,不得不提防。我已借着防旱灾的说辞,让各地关注粮食价格。接着就该头疼如何提起防洪一事。” “皇姐能想到的事,六部的人不可能没想到。” “想到又如何?关键是父皇应允!” 禇咏青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 “父皇对我是越发苛刻了。凡是我的提议,他都不愿轻易应允。你什么时候回来上朝,再到父皇耳边提两声?” “这事我不干!”禇咏羿毅然拒绝,“东宫那么多谋臣,你找他们去!我只想经营一家小小的书肆,每日看书喝茶遛鸟。我不想碰政事!” “行吧。既然不碰政事,你来东宫做什么?皇姐现在可没空陪你玩。” 眼睛稍微休息后,禇咏青又翻开一本新奏折。 “皇姐和先生应该有联系吧,我想带他见个人。” “你找先生作甚?前些日子你才刚见过先生吧。又想给先生送书?” 禇咏羿用手示意屋里守着的侍卫要来一张椅子,在皇姬身边坐下。 “皇姐,地方上是没有女子考科举,还是没有女子通过科举?” 禇咏青神色古怪的看了禇咏羿一眼,无奈说道:“连京城都没有愿意招收女子的书院书塾,你指望地方上有?没有学籍,她们又如何参加?” 禇咏青眼神示意,让下人们退去。等房中只剩他们姐弟二人,才继续说道:“圣祖改制时,尚有女子参加考试。直到高祖进行科举改制,这女子考试,才慢慢绝迹。若不放开学籍” 禇咏青看了眼魂不守舍的禇咏羿,忽然笑道:“你今日怎么这么上心?又是找先生,又是问科举的事。你究竟是为何人跑这一趟?是不是又有谁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话来?” 禇咏羿老实的点头,道:“我得知有位女子想要参加考试,被学籍拦在考场外。就想问问先生可有办法。” “让先生为你办事,可不容易。” “之前先生向我提起,想见一位作者。我就想着借这个机会,让她们碰面。” “作者?你之前提起的《海外迷踪》的作者?” 禇咏羿点头。 “作者和那要考试的女子,又是什么关系?” “她们二人是亲姐妹。我只管把先生请来,至于先生愿不愿意帮忙,看他们的本事了。” 第32章 夫子的考验 禇咏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想起先祖来。那是一位坚毅勇敢的女子,在乱世之中杀出一条生路的女子。甚至,替其他女子硬生生的拓出一条新路。 如果不是圣训有言,公主同样可以获得皇位。恐怕现在的自己,还在后宫当中等着北上和亲。 但是只有自己成为储君还远远不够。她需要自己,以及更多女子展现结亲以外的价值,才有可能打碎这千年的桎梏。 然而桎梏,岂是那么容易可以打碎的? “可惜了。”禇咏青感慨道:“如今能读书会作诗的女子,大多为了以文采取悦男子,或是成为家族的牺牲品,或是换取后半辈子的尊贵生活。这也不怪她们,谁让她们生来就只能学这些。” 禇咏羿一听,咧嘴一笑,忽然掏出一本书盖在禇咏青正在看的奏折上。 “皇姐累的时候,可以看看这个!这故事里的女子,就没有围着后院转!特别有意思!” “好啊!”禇咏青笑着把书推开,“你卖书卖到我这来了,信不信我喊越侍卫把你轰走?” 书本是推开了,可她的手仍然搭在书本封页,迟迟没有收回。 “不用劳烦越侍卫,皇姐把先生的行踪告诉我,我定然乖乖离开。至于这书嘛!就留给皇姐了!” 软磨硬泡下,禇咏羿如愿以偿的得到先生的行迹,并将李绛薇约到京中有名的茶楼。借着书肆的名义,离开皇宫。 李绛薇出门,自是借了路绛枫的名头。为了遮掩这次会面,路绛枫特意推了手头上的事,来安远伯府门前接李绛薇。 这架势,令李绛薇震惊。 缓和过来,也懂了路绛枫的一片心。 两个做姐姐,都希望妹妹得偿所愿。 约定的地方是京中有名的茶楼——竹音馆。这茶楼不仅有最出色的说书人,平日饮茶还有笛萧助兴,这才得了竹音之名。竹音馆的点心也是京中一绝,常有贵女光顾。 路绛枫和李绛薇俱带着帷帽,未进屋,就听得萧声。二人随着店内伙计上了二楼,进了一个带有隔间的套间。 门一合,外头的乐声消失无踪。 路绛枫朝着禇咏羿正要行礼,就被后者制止。 “今日聊得是读书人的事,不谈地位。”禇咏羿笑着,示意身后的隔间,“先生就在门后,承微一个人进去吧。” 路绛枫察觉到这二人不同寻常的称呼,却假意没有听见。看着李绛薇那毅然的背影,目送她进入隔间。 来者是桓岳书塾的夫子,桓岳书塾极为挑剔,非有才有志之士不可入学。能担任桓岳夫子的人,更是深不可测。 何况里头坐着的这位,是被四皇子尊称为先生的人。路绛枫知道,普天之下符合这个身份的唯有前任右相李凡浠。 在皇上落难之际,李凡浠救皇上于水火之中。登基后,皇上封李凡浠为右相协助处理朝政。当上右相之后,很快让动荡的恭国安稳下来。 而就在右相李凡浠风头最盛之时,决定荣归。皇上几经挽留,也没有成功阻止。离了朝堂后,音信全无。直到十年前,才重回世人面前,成了皇子们的开蒙先生。 禇咏羿伸长脖子瞧着隔间的门。紧闭的门隔音优秀,根本无法探听分毫。禇咏羿尽显忧虑,不安的来回走动。 禇咏羿喜欢《海外迷踪》这本书,也觉得小说的情节新奇有趣。同样他也明白小说欠缺润色,许多内容需要读者自己补完。这种欠佳的文笔,只能证明证明作者的文学功底并不深厚。 后来,禇咏羿又打听到安远伯府家的四小姐是个从不去女学的白丁。 若真是白丁,这本书倒是俗世奇作了。 普通人看这类小说话本,不过图一热闹有趣。李绛薇的文笔逊色,仍可以靠趣味补救。 然而她今日要面对的却是桓岳书塾的夫子! 不仅文学功底深厚扎实,还在官场浸淫多年。远不是一个闺阁小姐,可以轻松应对的角色。 禇咏羿为李绛薇捏了一把汗,着急的来回踱步。时不时往隔间看去,又收回目光长吁短叹。忽而大步走到隔间门口,耳朵贴门。发现听不见些许声响后,又无奈回到座位上。 禇咏羿如坐针毡,坐下不到半刻,又再度起身在屋里来回彳亍。 这场会面,不是简单的会面。李绛薇成功与否,决定她的妹妹有没有面见桓岳夫子的机会。 禇咏羿非常害怕李绛薇失利,生怕她被李凡浠打击,然后一蹶不振,继而封笔,得不到小说的后文。 要知道故事才写到女主刚找到父亲的新线索!正准备下一段旅程! 想起卡在关键点的小说,禇咏羿就难受的捶胸顿足。甚至生出疯狂的想法,想把李绛薇从隔间拖出来逼着她把下文吐出来。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想想。 就在禇咏羿难受的时候,发现路绛枫神情自若的坐着喝茶。在她身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紧张或担忧。 他瞧着气定神闲的路绛枫心有不满,道:“你就不担心你妹妹?” “臣自然担心,只是臣更相信舍妹。” 禇咏羿被路绛枫的话哽住,只好乖乖坐下来,掏出一本话本。这话本的文字倒也绝妙,可禇咏羿心里总觉得书中缺了什么。或许,是缺了些看书的心思。 隔间中,香炉升起袅袅烟气,能嗅到若有若无的馨香。 被禇咏羿尊称为先生的人,正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须发花白,白衣加身,颇有世外高人之貌。 “学生姓李,名绛薇。”稍加沉吟,李绛薇又道:“号承微。” 李凡浠睁开双眼,清明的眸子望向眼前这位穿青色棉麻衫裙的女子。 “你这小子,竟与老身同为李氏。安远伯府也算名门望族,给女儿取名,怎用起‘薇’字流于世俗了?” 李绛薇知道,夫子的考验已经开始了。 在恭朝,讲究一些的人家,给女儿家取名都随了男子取名的方法。尽量取文雅又意味好的字。只看名字,难辨性别。 以花草为名,一般都用“梅”、“兰”、“竹”之类的清雅的字。“薇”这字,也属清雅一类,远称不上流俗。 旁人说出这番话,李绛薇只觉得好笑。同一句话换成桓岳书塾的夫子来说,这背后的意义却有些不同。 这是在问她,对自己名字的理解。同时以“流俗”二字,来看人的性格。 冲动莽撞之人,应会立时翻脸。溜须拍马之人,应该会随声附和。 李绛薇心道,不愧是前任右相。 “夫子此言差矣,古之圣贤常以香花美人譬喻君子名臣。学生看来,家中长辈取名是极好的。” 李凡浠平静无波的眸子望向李绛薇的双眼,又道:“老朽还是第一次与人会面,见到身着女装的女子。” 衣服虽显老旧,确实是女子打扮。 “老朽见过不少来求学的女子,皆做男子打扮。就连皇姬幼时,也是身着男子袍衫来上课。你何德何能成为其中的例外?” 第33章 杂书旧礼 李绛薇举起手臂,藏于衣袖下的双手指尖交叠,额头轻触隔着衣袖的指尖,俯身行礼。李凡浠的眉毛微动,眼中的探究之色更深。 规规矩矩的行礼完后,李绛薇才回道:“求学之心本不该分高低贵贱、男女之别,更无须介怀服饰等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赤诚。” 李绛薇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回话,让李凡浠另眼相看。他抚着花白长须,点头笑道:“连求学都要假做男子打扮,还未科考气势就落了下乘。老朽喜欢你正视女子身份的态度。” “时代所困,一些女子若不做男子打扮,恐怕连学习的机会都不曾有。夫子不该过于苛责。假以时日,女子出仕的人数渐长,读书之风盛行。做男子打扮的姑娘们,也会逐渐少起来。” “你倒是有兼济天下的心。” “夫子高看,学生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坊间传言,安远伯府四小姐体弱多病,不曾同家中姊妹读族中女学。可方才所言,不像是无知之辈。” “虽体弱无法前去女学,空闲时常在家中读书解乏。” “原是如此,听你这一番话,老朽相信《海外迷踪》这书确实出自你手。” 李绛薇一怔,微微低头,谦虚道:“不过是拙劣的玩笑之作,还请夫子莫要见笑。” “既然见到你,有些事需同你说道说道。” “夫子请讲。” “实不相瞒,老朽是看在《海外迷踪》的份上,才来竹音馆相见。不曾想过,此文的作者竟是李四小姐。李四小姐的才学与外头传言,相距甚远。” 李凡浠抚着白须后笑道:“李四小姐的文章全靠故事的灵气撑着。文章过长,容易磨灭灵气。继续往下写,恐有狗尾续貂之嫌。” 李绛薇沉吟不语。 原本一时兴起开的文章,隐隐有些难以写下去的地方。好在初期的大纲写的详细,就算没了想法,按着大纲走也能将故事写完。 她比谁都清楚,没有想法的根本原因,还是笔力不足。文字不足以描述她脑海中的场面。 李绛薇朝着李凡浠屈身鞠躬,道:“谢老师的指点。” “老朽从文中看出,李四小姐非常想把事情写尽。初次写文,不必操之过急。可以将枝蔓尽数砍去,只留主线。先完成一篇,再言提升。” “夫子所言极是。” 李凡浠再摸胡须,感慨道:“当年老朽也曾走过名山大川,也曾见过涛涛海浪。你一位足不出户的闺中小姐,又是如何写出这海外故事?” “不过是杜撰罢了。” “李四小姐随意杜撰,不怕他人的指摘?” “能得到批评本就是荣幸。知道自己的弱点,去提升去克服,才能在未来写出一篇好文章来。若是因为害怕,而畏畏缩缩,不敢亲自去写。致使自己连错处弱点都一无所知,谈何成长?亲自去写,才是提高的根本。” 李凡浠赞同的点了点头,道:“杜撰的故事要想写的灵动,多是真假搀和。不知李四小姐都看过些什么书?或是” 花白眉毛下的深色眸子,忽然锐利起来,李绛薇藏在袖中的双手不禁握拳捏紧。只听李凡浠说道:“你究竟师从何人?” 李绛薇的恬静一笑,淡淡的回道:“空闲之时,常读杂书。虽没有缘分见过壮丽河山。也曾在山河图录之中,窥探皮毛。” “李四小姐不说这话,老朽或许还能相信一二。”李凡浠失望的摇头道:“李四姑娘所行之礼,并非一般女学教授,而是学门之礼。既然无师长教授,又是从何习来?” 李绛薇的瞳孔放大,很快又恢复原状。 “具老朽所知,学门之礼已不盛行。如今学生见面问候,多是以揖礼代之。大部分学堂书院早就不用这礼,唯有几间书塾仍有遗留。” 李绛薇暗道不好,自己身体下意识的行为,竟然捅了篓子。她无法说出师承何处,更何况她的师父连人类都不是! 看来下次行礼,要先读读史书了 李绛薇佯装淡定,仍旧笑道:“谢夫子夸奖了。” “倒是不知哪本杂书中,会有此礼的记载?况且李四小姐的动作,只看文字描述,应是做不出来的。” 此行是为了妹妹,李绛薇生怕避开这个话题令李凡浠不满,只好避重就轻的透露些许。 “并非学生不愿提及。虽唤一声师父,却至今不知她的真实姓名,无从说起。只知她以棠棣之名行走。” “棠棣?”李凡浠抚摸长须,须臾间便想起什么:“《诗》中的棠棣?” “非也,只是单纯的花名。” “有点意思。既然有这位师父,又为何来找老朽?” 李绛薇隐约觉得禇咏羿在约李凡浠出来的时候,省略了许多东西,特别是有关李绛芸的事。她再拜,道:“不知四皇子是否同夫子提起舍妹之事?” “哦?愿闻其详。” 李绛薇将李绛芸意图科举之事,以及久久未找到书塾书院一事。听完李绛薇的描述,李凡浠生出些许兴趣来。 “为了科举而读书的女子,不多了。生在富贵人家的女子,愿意去科举的更少。起初京城也有不少招收女子的书院。奈何那些女子进书院多半是为找夫婿,使得众多书院纷纷拒收女子。” “原是如此” “若想获得学籍,并非办法全无。” 李绛薇振作精神,追问道:“请夫子明说!” “桓岳书塾不限制学子的性别,只要能通过测试便一视同仁。可惜愿意让女子参加考试的人家寥寥无几,通过测验的女子更是还未出现。若是你妹妹愿意,老朽可以为她准备考场一测。” 李绛薇恭敬地对着李凡浠一拜,道:“谢夫子成全!” “这算得什么成全?端看你妹妹,能否抓住这机会。” 在外候着的禇咏羿一听到隔间门一有声响,立刻站了起来。一扭头就对上李凡浠的脸庞,他镇定下来,敬重的对李凡浠行了揖礼道:“先生。” “你介绍的人,倒是有趣。” 禇咏羿本想送李凡浠离开,却被拒绝。待李凡浠走后,他高兴的望向李绛薇,却发现李绛薇扶着隔间的门,迟迟没有走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 禇咏羿伸出手想扶一把,碍于男女之别。只好尴尬的收回空悬的双手,为难的看向路绛枫。 “许久没有跪坐,腿脚有些发麻。”李绛薇苦笑道:“我有些高估自己了。” 路绛枫上前扶住李绛薇,带她坐回外间的椅子上,顺手倒了一杯茶送到李绛薇跟前。李绛薇没有伸手接,苦笑着说道:“阿姊,我的手有些发软,替我放在桌上吧。” 禇咏羿凑到李绛薇身边坐下,担忧问道:“先生竟然这么吓人吗?” “夫子为人亲和,只是一想到这关系妹妹的前途,就有些紧张。” 禇咏羿缓缓吐了一口气,笑道:“看来一切安好。” 李绛薇露出恬静的笑容来。 “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这话的禇咏羿,又看了路绛枫一眼。路绛枫心知禇咏羿私下有话要向李绛薇说,只好找了一个理由先行离开。临行前,颇为担忧的看了一眼李绛薇。 李绛薇回以笑容,示意一切无碍。 “既然先生答应见你妹妹,你们日后又该如何打算?” 第34章 催更皇子已上线 隔间内的熏香,留在了衣物上。淡淡的香气安抚了李绛薇紧张后怕的情绪,在禇咏羿的关心问候下,很快恢复常态。 “夫子言明,倘若妹妹没有通过桓岳的考核。哪怕他满意,也是不会轻易收下妹妹当学生。剩下的,就看妹妹自身的天赋及努力。我无法插手。” “那”禇咏羿望着李绛薇,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忽而看到桌上翻开的话本,忙问道:“那我的文章?稿子什么时候能送去书肆?” 问及文稿,李绛薇哑口无言。自上次淮荥侯府一见,李绛薇再没有提笔写过一个字。当下愧疚起来。 “近日”她吞吞吐吐道:“家中嗯多了不少烦心事。实在无法提笔写作” 联想到今日的会面,禇咏羿心有失望,也不愿多言。 “是为妹妹烦心吧。” 李绛薇点点头,而后小心问道:“民女有一事想问,不知道四皇子是如何将夫子请来的?” “先生他喜欢名山大川,辞官后在外游历了一段时间。你的书,我曾在先生面前提过一句。今日先生愿意来,也是看在《海外迷踪》的份上。” 李绛薇了然,点头道:“原是如此。” 禇咏羿忽然神情激动,声音高昂:“处理完此事,千万不要忘记小说后续!我不!有许多人都等着你的文章后续,可千万别拖上一年半载的!” 一个莫名的声音,回荡在李绛薇的脑海。 性感皇子,在线催更。 李绛薇一个激灵,连忙回道:“稿子当然是会写的。若是下个月还一个字写不出来,我就天打五雷轰。”说罢,竖起三指发誓:“我若食言,任凭四皇子罚我!” “呸呸呸!谁要你天打五雷轰!你被雷劈了,我找谁要结局去!” 禇咏羿着急的模样逗笑了李绛薇,她突然想起眼前人的身份,又马上收起笑,道:“四皇子无需担心,这结局很快就有了。民女决定修改故事大纲,早日把故事的结局写出来。” 禇咏羿不解,又追问道:“怎如此突然?” “是夫子的提议。夫子知民女的水平掌握不了过长篇幅的故事,遂建议民女削减内容,精简故事早日完结,唯恐将来狗尾续貂。” “先生所说,自然有他的道理。”禇咏羿虽然心里觉得李凡浠的话不假,可就是不高兴。 “这剧情精简了,岂不是很多情节没有了!不行!你以后要是有废弃的稿子,给我看看吧!看看你原来还想了些什么情节?唉” 语无伦次的禇咏羿,令李绛薇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是废弃的稿件,那水平怕是连民女都不愿多读。还是算了吧” “我不怕你写的差!写的差了,我自己联想便是。” “何必呢” 能有一个粉丝,李绛薇还是高兴的。但是他的这个要求,让李绛薇有些难以理解。 “虽然稿件被废弃,情节被砍,但也算的是故事另一个发展的可能。这样想来,不觉得有趣吗?” 李绛薇不禁小声嘀咕道:“这是当同人看么” “嗯?你在说什么?” 李绛薇连忙摆手摇头否认,“没!不过是想起妹妹罢了” 她这一摆手,让禇咏羿看见了掌心上的指甲印痕。禇咏羿抓住她的衣袖,阻止李绛薇的手收回去。 “你手上怎么多了这么多月牙?” 饶是李绛薇在游戏中见惯了大人物,但真正在现实中直面前丞相,还是让她有些紧张惧怕。只能强压着身体的颤抖,用着以往的经验说话应对。 “不怕疼吗?” 双手早已麻木,李绛薇哪里会觉得疼? “这可是难得的体验,正好作为小说的素材。”李绛薇灿烂的笑道:“能与四皇子见面,同样也是不可多得的体验。” 禇咏羿敲了下李绛薇的脑袋:“你满脑子只有素材吗?” “毕竟想写好故事,素材是必须的!不过” 一想到晴雪院空降一位一等丫鬟,李绛薇就有些苦恼。往后写稿的时间,就不如从前那般随心所欲了。 瞧见李绛薇皱眉的模样,禇咏羿也跟着担心起来,“承微!我打算把这家茶楼买下来。往后有什么疑问,可以遣你家的丫鬟过来跟我通信。写文出了问题,或是有想不通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禇咏羿过于贴心的话,让李绛薇惶恐不已。 “你别瞎想!我我只是关心收的稿子罢了!” 李绛薇捂嘴浅笑,道了一声是。禇咏羿也知自己的关心有些过界,一时觉得窘迫不已。喊来伙计,点了不少竹音馆出名的点心。坐了一会,又以宫中有事为由逃开。 李绛薇只好将才送上来的点心命人打包收好,带回安远伯府。 路绛枫提前离开,仍给李绛薇留了奴仆和车马。坐着淮荥侯府的车马回府,家中其他人也不好多问她今日的行程。 带着难得的好心情回到晴雪院,正想喊梨悦他们吃点心。就见梨悦和云心在院中不知在说些什么,气氛胶着。 看来这糕点,短时间内是吃不得了 李绛薇无奈的想道。 瞧着两人面红耳赤的模样,李绛薇连连叹气。将手中提的糕点,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梨墨见了,问了一声好。便匆忙去内屋拿了软垫,给李绛薇垫着。 梨墨拿软垫这一来一回的时间中,两个丫鬟终于是察觉到一旁坐着的李绛薇,慌忙请安问好。 “这又是什么情况?” 梨悦的嘴刚张开,就听云心苦着脸讲到:“奴婢虽是跟着梨悦姐姐学习,可毕竟是一等丫鬟。有不对的地方,斥责说教就罢了。偏偏梨悦姐姐扣押奴婢一等丫鬟的腰牌。饶是晴雪院,在腰牌上也要听公中的安排。断不能私下扣留腰牌等物件。” “你!” 梨悦气呼呼的看着抢先一步告状的云心,嘴唇翕动愤愤的瞪了她一眼。 云心亦觉得委屈:“平日奴婢尊你一声姐姐,不过是看在老夫人和小姐的份上。按理,奴婢才是一等丫鬟!” 说到这,云心的眼眶微红湿润,似有泪珠盈眶。 “奴婢心知梨悦姐姐舍不得这带惯的腰牌,可奴婢在公中行走没有这腰牌,整个晴雪院都会被他人耻笑。” 李绛薇无奈的望向梨悦,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35章 腰牌 幸好回来已是下午,没有当空高照的太阳。顶着院中的未散尽的热气,李绛薇撑着脑袋听着两个丫鬟争论。事实上只有云心一人在不停的说,梨悦几次开口都被打断。 云心又要开口,被李绛薇一个眼神制止。刚张开的嘴,又乖乖的闭上。 “梨悦,你说。” 梨悦屈膝行礼,规矩的道了一声是。 “腰牌的交接,应由公中安排。哪怕知道云心是晴雪院的一等丫鬟,也要等公中的人收了我手上的牌子再交给她才是。” “分明是你不想交,这才拖着!”气急的云心,连“梨悦姐姐”这个称呼也不愿再说。 “倘若你真有那么公正无私,为何降等时不主动把腰牌奉回?而是藏着掖着攥在手里?”云心手指着梨悦,不甘的哭诉道:“你就是对夫人的决定不满,这才处处拖延!” “我没有!”梨悦着急道:“手上没有证据就开始给人扣帽子,在这里蓄意揣测” “若是你的行事妥当,奴婢怎会无端揣测?奴婢在这晴雪院本就是孤单一人,小姐自然也是信任你们这些老人。若不是夫人发话,想来小姐也不愿收下奴婢。” “你知道就好。”李绛薇随口回道。她这轻描淡写的接话,将云心噎住。震惊之余,云心脸上更显戚哀,“小姐” “我可以替梨悦作证,她没有死抓着一等丫鬟位置不放。我本想着过段日子风波过去,再将她提拔成一等丫鬟。你的到来,确实出乎我意料。本想着你若是好相处的性子,留下便留下了。” 云心慌了,扑通一声双膝跪下。 “请小姐明鉴,奴婢不过是为了晴雪院好罢了。今日今日奴婢在公中行走时,能听见不少人在背后议论晴雪院。” “说是议论晴雪院”李绛薇轻叹一声,望着云心摇头,“想来他们议论的人是你才对。难得当上了一等丫鬟,却连腰牌都没有,名不正言不顺。” 云心连忙磕头,忙说不敢。 “抬头,看着我。” 云心怯怯的看向李绛薇,眼中的惧怕表露无疑。 对于后宅之事,李绛薇不想管也不愿管。刚苏醒时,曾十分庆幸有梨悦和梨墨做事麻利,又好相处。没有争抢耍滑头,过的舒心愉快。 李绛薇游戏中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剧情,唯独没有经历过什么宫斗宅斗。家中的不少应对,全靠着以前看的小说撑着。理论和实践终究有区别,真要让她整治家宅,李绛薇反而茫然无措。 李绛薇忽而想起游戏中的好友曾说过的话,“搞那么多弯弯绕绕,不如打一场来的痛快”,对这话,她感同身受。 “你来晴雪院这些日子,多少也明白晴雪院的规矩。遇到这种事,不该向梨悦发难,而是直接找我。既然你当了我的大丫鬟,那便是我的脸面。行事应对不可如此小家子气。” 云心小声的应了一声是。 “往后不要再自称奴婢,同梨悦梨墨一般称我就是。你是夫人赐的人,又是一等丫鬟,再称奴婢反倒落了身份。” 云心一喜,再次应是时的语气欢快不少。 “腰牌我会尽早让梨悦解决。”李绛薇揉了揉太阳穴后,又吩咐道:“梨墨把糕点分一些送去潇湘院,梨悦随我进屋谈谈公中的事。” 听完李绛薇的安排,云心一怔,问道:“小姐!奴婢我呢?” 刚起身的李绛薇瞧着还跪着的云心,挥挥手道:“你先回去休息,待我好好想想。” 云心刚一起身,就望见头也不回往屋里走的李绛薇。刚才燃起的欣喜,又一次被浇灭。她握紧拳头,紧抿双唇,低着头沉默不语。 “姑娘不爱管事。”梨墨随口说道:“晴雪院也没有多少事。” “奴婢我晓得”云心低头闷声答着。 看着这幅模样的云心,梨墨也只得无奈的摇头,收起摆在桌上糕点。 梨悦随李绛薇回到屋内,顺手就关上房门。见李绛薇坐下,这才忐忑问道:“姑娘这是什么安排?” “晴雪院向来人口简单,有你和妹妹在,轮不到我操心这些杂事。云心行事虽然不喜,但现在看来……她和我之前想的有所出入。” 梨悦一怔。 “她如今是母亲发话的一等丫鬟,腰牌理应给她。依我对你的了解,交接之事不该拖那么久。” 梨悦顿时严肃起来,回道:“我确实向公中提过腰牌交接一事,不过被管事妈妈们耽误拖延了,迟迟没给答复。怕是那边同云心说起时,用了另一套说辞。或是……云心说了假话。看来有人想离间我们晴雪院。” “下次云心问起,你就说我跟公中提过。”李绛薇沉吟一阵又继续说道:“万不可让潇湘院的人知道这事,我怕耽误妹妹温习。” “明白。” 李绛薇望着身边的几个大书柜,颇为无奈的说道:“你去唤云心替我挑些丝绳来,我要打络子。” 梨悦听了,调笑道:“是送给五姑娘的?” “总不好在云心的眼皮子底下闲着。至于小说故事,如今只能等你夜晚轮值时再写了。” 一想到今日向自己催稿的禇咏羿,李绛薇就有些过意不去。 “姑娘,还有一事。今日姑娘出府时,淮荥侯府的下人送来这个。” 梨悦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来。这锦囊上绣着一朵富贵牡丹,层层叠叠的花瓣绣的十分精巧。单看材质绣工,就知价值不菲。 “这里面是什么?” “还没拆。” 李绛薇接过锦囊,打开一看。发现其中竟装满了银票。回过神来,迅速将锦囊收好。 “淮荥侯府的人可有交代什么?” “只说姑娘晓得里头的东西。” 看来锦囊里的银票,就是书稿的分成了。晴雪院时常被克扣份例,梨悦又被扣了三个月的月钱。禇咏羿托人送来的稿费,解决了李绛薇的燃眉之急。得了钱财,李绛薇反而惴惴不安起来。 因为稿子,还没有头绪。 “下次轮值是什么时候?” “应是三天后。”梨悦忧心的说道:“姑娘的安排我本不该过问。可那云心是夫人的人,留在身边真的好吗?” “总要给她一些时间和空间,好看清她的目的。” “可若是打着晴雪院的旗号叨扰了潇湘院那边” “没有云心,还会有别人,防是防不过来的。”李绛薇淡然说道:“回来路上我已经考虑过了。平日里就待她如梨墨一般,在这晴雪院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一提点就是。往后如何安排,全看她一人的造化。” “还有……”李绛薇递给梨悦一些散碎银子,“去查查她的底细。” 第36章 今后便不是云心了 李绛薇不愿多言,挥挥手让梨悦退下。趁这机会,李绛薇找出带锁的妆奁,将锦囊同李绛芸送来的首饰一并收好锁住。又过一阵,便有敲门声传来。 来人是云心。 云心带着丝绳和花样册子进了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奴我将姑娘要的物什拿来了。” “拿来就放下吧。” “是!” 云心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李绛薇的身边,将丝绳和花样册子奉上,而后恭敬的站在一边,没有丝毫退去的意思。李绛薇就在云心的身边用柳黄的丝绳打了个柳叶花样的络子。 “姑娘这络子打的真好看。是给潇湘院的那位打的?要不这络子做好后,我替姑娘送去?” 云心的话音未落,梨悦携着梨墨提着装糕点的盒子回来了。 “姑娘!”梨悦笑道:“梨墨回来了。” “嗯。” “还剩了些点心,姑娘是要这会吃吗?” 李绛薇将丝绳收起,笑道:“趁着大家都在,拿进来一块吃吧。竹音馆的桃花酥可是一绝。” 得了李绛薇的指示,梨墨带着食盒进屋,将食盒中的点心一一摆出。除了桃花酥,还有时下最新的荷花酥。梨悦和梨墨直接坐下,笑着同李绛薇聊天。两人时不时还问起梨墨,这糕点她能不能做得。 云心瞧着这屋里的热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站也不是,往里凑也不是。她不停的绞着手里的帕子,时不时伸着脖子往点心盒子看。 “既然想吃,过来坐便是。” 李绛薇朝着云心招手,可云心一愣,下意识的回绝了。李绛薇便没再管她,而她却在咬唇后悔。时不时望着吃的高兴的梨悦,听着梨悦分析着糕点的味道,心里隐隐生出嫉妒来。 明明她,才是这晴雪院的一等丫鬟。 这些糕点,李绛薇没有全部吃完,特地在盒子中留了两个。 “云心,我瞧着盒子挺漂亮的。你替我收着吧。” “是。” 云心拿起盒子时的笑容,比进屋前更淡了些。离开屋子,打开盒子一看。望见了盒子中剩下的完好的两份点心。左右顾盼后,才犹豫的拿出点心偷偷吃了去。 点心的滋味,比她之前吃过的任何糕点都要美味。 次日一早,李绛薇梳洗过后,便问及昨日点心一事。云心心虚,随意扯谎说是老鼠将糕点偷吃了去。 “老鼠?” 李绛薇听了,眉毛一挑,探寻的目光落在云心身上。 “是。原先在溶月居当差时之前府上还捉过几次老鼠” “真是可惜了,那些点心。可是特地给你留下的,竹音馆的桃花酥味道当真不错。” 云心低着头,不发一言。 “幸好这是留给你的点心。若是主人家的东西弄丢,就算是一等丫鬟也要遭受惩罚。你要是不用心,就算我从公中要来腰牌,也戴不上。” 李绛薇说完这话,便牵上云心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李绛薇可以感受到,她掌中握着的生着茧子粗糙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在害怕。 “晴雪院的丫鬟都以‘梨’字做名,不如你以后叫梨心吧。” 得了新名字的梨心一愣,猛地抬头,不解的看向李绛薇。 “下去吧,让梨悦伺候我。” 毫无底气的云心,低声回道:“是” 云心慌不跌的离开,换了梨悦进来。梨悦有些困惑的望着屋外,云心离开的方向。 “姑娘,她又是怎么了?” “行事不够大方稳重,还留着坏习惯。”说罢,李绛薇遗憾的摇头道:“我昨日给的机会,她竟一个都把握不住。” “毕竟从前只是个粗使丫鬟。”梨悦感慨着。 “看来我想要的讯息,你是替我找来了?” 梨悦点头,道:“云心不是夫人的屋里人,她的消息好查。她原是洒扫的丫鬟,主要负责溶月居。因为离夫人老爷近,被其他丫鬟怀恨嫉妒,为人又比较软弱,便遭到不少欺凌。” 李绛薇听了,惊异道:“府中竟有这等乱事?怎不管治?” “溶月居内的事,我暂时打听不到。只是那云心” “今后云心,要叫梨心了。” 梨悦一愣,复又说道:“梨心这名,不妥!梨心离心,这名字兆头不好!” “她看中的不过是一等丫鬟的名头,她可以当得晴雪院的丫鬟,也可当得别家的丫鬟。我给她起这个名,就是在警醒她。” 查完梨心的事,梨悦对她多了一丝同情。李绛薇言及梨心的不是,也不再开口附和。 “一会你领着她去把腰牌的事解决,最好在路上多耽误一些时间。昨日收了四皇子的稿费,总不好再拖着他的稿子。” 何况自己生了改大纲的心思,总该找个机会再好好计划小说的后续走向。 梨悦领命退下,等她们二人离开晴雪院后,这才起身将大纲找出。原先计划着,女主需要再去两座岛屿,才能得到她父亲的最后信息,最终父女相聚,得到圆满的结局。 苦思冥想之后,李绛薇决定将两个岛屿上的剧情合并,将最后的线索引回家中,父女二人并没有真正见面, 一通修改后,李绛薇苦笑地说道:“也不知道四皇子看了这大纲,会不会满意” 选择开放式的结局,也是李绛薇不得已的选择。若是将来能有更好的写作环境,不必像现在这般遮遮掩掩,或许故事的走向又有新的变化。 一段有节奏的敲门声传来,李绛薇收起桌上的大纲,又随手拿了一本书,倒扣在桌上。 梨心她们,回院了。 梨心得了腰牌,高兴的不行,脸上的狂喜没有丝毫的收敛。到了晴雪院,还拿着这个腰牌反复在看。 梨悦在边上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腰牌后心里一堵,也歇了开口的心思。摇摇头,离开了。 在院中把玩腰牌好一阵,梨心突然抬头往周围望去。 没有盯着她的恶嬷嬷,没有无时无刻不在奚落她的其他丫头。 再一低头看了一眼如今整洁干净的衣服,嗤嗤一笑,小心的将腰牌挂在腰上。 淡淡的金色阳光照在木制的腰牌上,十分漂亮。 “我也是大丫鬟了。”梨心握着拳的手,静静的放在心口,笑着说道:“我也是大丫鬟了。” 带着脸上的笑容,来到屋门外头。深吸一口气,略有些忐忑的敲门。 “姑娘,我和梨悦回来了。” “嗯,进来吧。” 第37章 好心未必办好事 李绛薇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桌上还倒扣着一本书。梨心咧嘴一笑,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不少。 “姑娘是看书看累了?需不需要我帮姑娘捏捏肩?” “不必。”李绛薇揉捏着鼻梁,忽而想起什么坐起身望向梨心,“你认字吗?” 梨心有些窘迫,手不由自主的抓着裙摆,回道:“只认得自己的名字。” “那算了吧。”说完,又倚着椅背坐回去。 梨心还要说些什么,忽然想起昨日的络子来。 “姑娘,那络子不送去吗?” “那个啊原想着给妹妹送些东西。可这络子真的打出来,就觉得分量不足送不出去。” “比起送的东西姑娘的这份心意才是最重的!”梨心呼吸急促起来:“不如我替姑娘跑这一趟,将络子送去!五姑娘一定会高兴的!” “还是算了” 梨心并不明白李绛薇为何不愿送去。哪怕不提这份心意,光是络子本身就打的很漂亮。梨心想着,李绛薇许是不好意思,这才没有把东西送去。 若是自己能将东西带到五姑娘那,得到五姑娘的夸赞。那与五姑娘关系匪浅的四姑娘,是不是也会对她夸赞? 想到这,梨心就暗下决心。 中午服侍李绛薇午睡后,梨心偷偷将外间榻上的络子带走。 梨墨和梨悦都有午睡的习惯,此时二人已经回了自己的房子。想到这,抓着络子的梨心这才稳住心神。 将络子揣进袖中,梨心头也不回的往晴雪院外走去。激动而又忐忑的梨心,没花多少时间便来到潇湘院前。潇湘院和晴雪院一样,人口稀少,连看门的丫鬟都没有一个。 梨心小心翼翼的走进院中,见周围没有人影,又有些害怕。她本想着这络子交到其他丫鬟手中就离开。 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在院中来来回回走动的梨心,终于下定决心。她探头往屋里看去,瞧见屋门半掩并未紧闭。走上台阶,靠近屋门。能在屋门外隐约听到翻书声。 五小姐还醒着? 这个念头浮现在梨心的脑海,她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轻轻扣了扣屋门。 嗒嗒嗒。 “何人?” 说话之人的不悦的语气,令梨心后悔起自己的莽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只好壮着胆子回道:“我是晴雪院新到的大丫鬟梨心,是来给五姑娘送东西的。” 哗的一声,屋门被推开。站在门外不远的梨心,被门擦到,有些吃痛的皱着眉头。 “晴雪院的新丫鬟?” 李绛芸面色不愉的瞧着眼前这位低眉顺眼而又有些怯弱的眼生的丫鬟。 “晴雪院怎会让你当上大丫鬟?哪怕没了梨悦,有梨墨在也轮不到你。琴书和琴言呢?” 听到李绛芸质疑自己的身份,梨心慌张起来,她取下腰间的腰牌,连忙说道:“奴婢真的是四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这是今日才得的腰牌!” 李绛芸一看,那确实是晴雪院的腰牌。可瞧着眼前这丫鬟的做派和胆识,怎么也担不得一等丫鬟的名号。 一定又是溶月居的人,从中作梗。 想到这,李绛芸对眼前人的好感再度下降。 琴言听到动静后便急忙赶来,此时已到两人跟前。瞧见一个陌生丫头出现在潇湘院,琴言暗恨自己大意忘了落锁。 “你们二人去了哪?” 琴言扑通跪下,急忙回道:“琴书姐姐身体不适,刚领她到屋里休息。额头烫手,怕是发烧了。” “这是你擅离职守的理由吗?” “琴言不敢!只是琴书姐姐差点昏倒,情况危急,一时疏忽这才放了人进来” 梨心听了这话,身形一震。 “算了,你去照看琴书吧。” “是。” 得了令,琴言匆匆退去。离去前不忘看一眼这个陌生丫鬟,梨心扭头避开了琴言的视线。 “你呢?又是来做什么的?” 梨心脑子一片空白,随口胡说道:“四姑娘遣奴婢来问五姑娘的近况。” “姐姐从不唤人来问近况,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奴婢”梨心被吓得冷汗涔涔,“是来” 看着梨心磕巴的模样,李绛芸只觉得继续询问,是空耗时间。 “若没别的事,就回去吧。”李绛芸没有留给梨心好脸色,转身回屋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吃了闭门羹的梨心反倒松了口气,颤抖的手从袖中拿出那络子,眼眶红肿湿润,泪珠落在了手上。梨心胡乱的用袖子抹去眼泪,心焦的望着紧闭的房门。嘴巴微张,却连一个音节都说不出来。 魂不守舍的梨心不敢就此回晴雪院,在外游荡的她恰巧碰上林嬷嬷。林嬷嬷见她如此,停下前往溶月居的脚步,转身来到梨心身边。 “小哭包怎么又哭了?今儿才听他们说你拿到腰牌,开心着。” 梨心擦去新落下的泪珠,委屈的说道:“奴婢,是不是不该当这个大丫鬟?” “为什么这么说?”林嬷嬷温柔地说道:“你可是夫人定下的人选。是有人在背后议论你?” 梨心摇摇头,又道:“觉得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尽会添乱。四小姐对我不差,可就是差些什么。” 想到那日,梨悦和梨墨同李绛薇的互动,她的心里就是一阵刺痛。 “奴婢是不是不该留在晴雪院” “不去晴雪院,难道还留在那挨打吗?”林嬷嬷的语气忽然一重,梨心瑟瑟发抖,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嬷嬷。 “那地方又不能时时看顾你,晴雪院难道不比那好?” 梨心低着头,闷声应是。 “你细细说说今日发生何事?怎生出这样的想法?” 满腹委屈的梨心无处申诉,林嬷嬷突然出现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当下不再强忍,将中午拿了络子的事和潇湘院的事悉数讲给林嬷嬷听。 “你在潇湘院,瞧见什么?”林嬷嬷哄道。 “奴婢听到翻书声后,就见五小姐出来了,什么都没瞧见。也不知五小姐为何生出如此大的火气来。” 虽没有当面呵斥责骂,可那张冷脸,梨心想着就委屈难受。 “许是五小姐今日心情不佳,你正好撞上。你早些回去收拾一下,免得四小姐醒来瞧见你这幅狼狈模样。” “唔嗯” 林嬷嬷擦去梨心眼角的泪痕,温柔说道:“你是夫人送去的人,有夫人替你撑腰。别再说什么配不配这种话,明白吗?” “奴婢听嬷嬷的。” “还有,你现在的身份可以称一声‘我’了,别总喊奴婢。” 梨心连忙捂住嘴巴。 “快回去吧。” 第38章 为何读不得? 等那娇小的背影彻底消失,林嬷嬷噙在嘴角的笑意仍未消失。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溶月居。此时的钱氏刚午休醒来,见了林嬷嬷的笑容也不禁流露笑意。 “林嬷嬷是见了什么趣事?好好同我说说?” “来的路上,见了云心那丫头。” “云心?”钱氏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那是她安排进晴雪院的那个丫头。“林嬷嬷当初,为何挑了那丫头去晴雪院?行事不够大气,人也呆头呆脑的。” “夫人指派的丫头,晴雪院定会防范。若去的是个厉害的丫头,只会让晴雪院上下如铁桶一般,滴水不漏。可若去的是个傻姑娘,那他们防范就会有所懈怠。” 钱氏认为林嬷嬷的话有理,遂点了点头。 “而且云心那丫头,早已向着老奴,有什么心里话都愿意同老奴说。只要稍微套话,就能套出些东西来。不过老奴不明白的是,为何夫人这时候才想起对付那姐妹二人?” “我且问你,安远伯府和将军府的地位相差几何?” “这两家,自然是不能相比的。” “那五丫头嫁进将军府,我们还能拿捏得住吗?” “这” “要是五丫头得了势,在老爷面前说些空儿的坏话,空儿想要承爵就更难了。五丫头的婚事我想再拖一拖,至少把封家的新鲜感拖过去。” “夫人不怕封家那边悔婚?” 钱氏笑出声来,“就算那封二公子是京中有名的混世魔王,可封家的当家人心中有数。要是无故悔婚,上京哪家好姑娘愿意嫁过去?” “夫人说得对,是老奴考虑不周了。”林嬷嬷笑着又道:“夫人若是这般打算,老奴倒是有个消息能用得上。” 林嬷嬷附在钱氏耳边,悄声说着 经过潇湘院一事,梨心安静许多,连话也少了许多。梨悦时常见她呆站在原处,喊了几声都听不到回话。 起初梨墨和梨悦两人心怀怨气,想通之后反倒高兴起来。反正梨心这人有她没她,都没差别。呆头呆脑的,还容易多生事端。她现在的状态,还能让自家姑娘抽空多写些小说。 舒心的日子没过两日,琴言突然来访,慌张地喊着梨悦和梨墨的名字。 “发生什么事了?”梨悦急忙问道。 “潇湘院潇湘院出事了!” 一旁的梨墨听了,当下扭头转身跑进李绛薇房间。在门外候着的梨心,后知后觉的看见梨墨进屋,又听着院中琴言和梨悦的交谈声。又呆呆的站了一会,突然一个哆嗦站直了身子。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边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急切的说道:“琴言!发生什么事了!” 李绛薇推开门大步冲着琴言走去,见到李绛薇的琴言就像是见到主心骨一般,终于镇定下来。 “林嬷嬷派人堵了潇湘院的门,将姑娘带去了溶月居。” “琴书呢?” “琴书姐姐这两日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四姑娘这该如何是好?” 李绛薇意识到大事不妙,径直往院门外走去,琴言紧随其后。梨悦匆忙回了房间拿上绢伞,一路小跑跟上李绛薇。 “这是怎么了?”梨心问着院中的梨墨,有些茫然。 “潇湘院出大事了,你不跟着姑娘吗?” “我”手足无措的梨心,求助的看向梨墨。后者淡淡回道:“按惯例,我看家。” 梨心才明白过来梨悦先一步将她大丫鬟的工作抢了去。心有不甘的她,小跑跟了上去。李绛薇的步子走的极快,等梨心追上时,已到了溶月居的门口。 溶月居里的下人都清了出去,外头还有林嬷嬷守着,谁都不许进入。就连李绛薇,都被林嬷嬷拦了下来。 “我妹妹是不是在里面。” “不过是夫人想和五小姐说会话,四小姐怎么跟吃火药一样?” “我要去见妹妹,让开!” “四小姐的身体不好,还是尽早回吧。” 林嬷嬷的话音刚落,就有健仆往前迈步,那些蓄势待发的健仆看的梨心心惊肉跳。 “谁敢动我?” 李绛薇厉声呵斥,镇住了想要向前的健仆。 “我去见母亲还需要林嬷嬷的允许吗?” 林嬷嬷假意恭敬的对李绛薇道:“老奴自然是不敢拦着四小姐。” “那还不快让开!” 碍于身份,林嬷嬷就算拉着脸也不敢真的去拦。只能将李绛薇放了进去,自己则盯着潇湘院和晴雪院的丫鬟。 不出意料,林嬷嬷在这些人中看见了梨心的身影。 梨心正好对上了林嬷嬷的目光,林嬷嬷却是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很快转移视野。她很想去问问林嬷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而氛围让她不敢上前询问。 溶月居内,除了李绛芸和钱氏外,李绛薇竟看见了李岳然的身影! 许久未见的李岳然,还是那副模样。只是那张脸板着,少了虚假的慈爱。 “绛薇?你为何来了?”李岳然不悦的问道:“难道你也参与其中?” “这和姐姐无关。”李绛芸沉声说道:“父亲有什么事,就来问我吧。” “好!”李绛芸这话,激起李岳然的怒意:“那我问你,素日在房中究竟做什么。” “看书。”李绛芸的眼睛快速瞟过眼钱氏后,又对上李岳然的眸子:“母亲说那些杂书容易移了性情不可看,我便去看经史子集。难不成这些书也会移了性情?” 李岳然怒气更盛,“我看你是狡辩!订过婚的女子,不好好在家中待嫁跟着主母学习管家,竟跑去看什么经史子集?成何体统!” “若是同父亲所言,看经史子集是不成体统的事。那为何二哥、三哥、六弟甚至是父亲和二叔都要读?” 李岳然憋着气,久久没有回话。 “想来父亲也知道这些书该读,只是不该我读,我也没有资格去读。在父亲眼里我这种女儿家,是不是只能乖乖嫁人?” 砰的一声响,李岳然的手狠狠砸在椅子的把手上。 “你还学会责备父亲了?你这是不孝!” 李绛芸朝着李岳然一叩首,起身后道:“朝中早已开放女子科举,哪怕是女子也有进考场的机会。若是能一举中第,岂不是比嫁人更有面子?” 李岳然拿起手边的茶杯,重重的摔在李绛芸身前。精致的青花茶盏在李绛芸身前成了一瓣又一瓣的残片,杯中剩余的热茶水打湿了地面也打湿了李绛芸的衣摆。 “胡闹!你说你读过史,那我问你!恭朝这百来年的历史中,前廷可否出过一个女进士?可出过一个女举人?” 李绛芸毅然说道:“既然没有,那我便当这第一人!” “哪怕是自小苦读的男子,十年寒窗尚且挣不得一个官身。你一届女流,凭什么口出狂言?” “他人办不办得,与我何干?若不放手一搏,才是无法成事!” 李绛芸挺直腰背,倔强而坚定的看着李岳然。 “我不奢求父亲给予援助,只愿父亲不要阻拦!安远伯府的荣光,靠姻亲裙带是挣不来的!” 眼见李岳然的怒意要达到顶峰,李绛薇立刻跪在李绛芸的身边大声说道:“恳请父亲给妹妹这个机会。” “你!你又来搀和什么!说!是不是你撺掇的!” 第39章 妥协 李岳然气的发抖的手指向李绛薇,原本白净的脸已经被心中的怒意染得通红。 面对这样的李岳然,李绛薇仍旧声音平静,她淡淡说道:“我同大姐,已为五妹妹找了书塾。” “你?你能找到什么书塾!” 面对李岳然的大声呵斥,李绛薇深吸一气,一字一顿的说着,声音不由得提高些许。 “桓!岳!书!塾!” 桓岳书塾这四字一出,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钱氏更是微眯着眼睛,仔细瞧着李绛薇,像是要用目光在她身上扎出窟窿来。 李绛薇朝着李岳然一拜,这一拜特地用了古老的学礼。 “桓岳夫子已定下,于七月末同妹妹相约竹音馆中进行考核。若考核成功,即为桓岳弟子。世间学子皆以成为桓岳学生为傲,家中出了桓岳的学生,也是光耀家族的美事。” 说罢,又冲着李岳然磕头道:“希望父亲能成全妹妹。” 原本硬气倔强的李绛芸,听完李绛薇的话。激动的颤抖起来,双唇翕动,不可置信的看向李绛薇,震惊的问道;“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句句属实。”瞧着这般模样的李绛芸,李绛薇满足的笑了。 “姐姐终于帮你办到了。能不能进书塾,端看你和父亲了。” 李绛薇的消息来得突然,就像是一桶冰水浇在李岳然的头上。原本盛怒的他被这个消息砸的有些呆滞,很快脑子就反应过来,狐疑的看向李绛薇。 “你是从何得到桓岳夫子的消息?” “这就要父亲亲自过问大姐姐了,绛薇并不知道其中详细。这段时日,不如就让妹妹好好读书温习。若能成了桓岳学子,别的事再议也不迟。若是不成,也算圆了妹妹的心愿,妹妹势必会安心待嫁。” 温和而有理的声音,很快就说服了李岳然。就在这时,钱氏发声道:“四丫头说的有道理,既然得了这个机会让五丫头试试也无妨。” 钱氏会替她们姐妹二人说话,倒是让在场的所有人始料未及。 “就让五丫头看清现实,也比这般好高骛远好的多。老爷觉得呢?” “你们二人说的有道理。不过就算过了桓岳的考验,我也不能让绛芸无止境的考下去。桓岳的考验不过,或是明年初得不到桓岳下发的学籍。就回家待嫁!” 李绛薇深吸一气,朝着李岳然又是一拜。 “谢父亲成全。” 李岳然挥手,无力说道:“你们二人回去吧。”说罢,便以手扶额,不愿再看这姐妹二人。 梨心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大脑依旧翁翁的。直到梨悦碰了她的胳膊肘提醒姑娘出来了,这才抬头看见李绛薇和李绛芸两人。 一边的琴言早已迎了上去,梨心才反应过来,连忙打伞替李绛薇挡住烈阳。 李绛薇轻声说道:“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她的这句话让丫鬟们胸中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一行几人往晴雪院走去,路上琴言时不时愤愤看向梨心,这小动作落在李绛薇的眼中,当下就了悟什么。 “你们几个在外守着,琴言随我进来。”李绛薇吩咐完,便拉着李绛芸走进房间。 李绛薇进溶月居的时机正好,该听到的内容一句没落下。 溶月居那边用的是杂书小说的名目捉的李绛芸,可她们万万没想到,自己妹妹看的是别的。虽然没有得逞,但是她们来的突然,就像是听到风声,有备而来。 琴言合上门,便先一步向李绛薇告状。 “定是那个梨心!” 李绛薇和李绛芸俱向她望去。 “前两日,那梨心突然闯进潇湘院。趁着我扶琴书姐姐回屋的空档,跑到姑娘屋外被姑娘抓个正着。” 李绛薇望向李绛芸求证道:“真有此事?” “那日听到声响不对,出去一看才发现多了个人,自称是你的丫鬟。后来问她做什么,却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 “那丫头,脑子不好使,做事呆笨。若她真有探听的心思,未免藏的太好了。依我看,还是把人喊进来仔细问一遍才好。琴言,你去喊她进来。” “是。” 被潇湘院的动静惊吓到的梨心直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听到琴言来请,她下意识的看向梨悦。见梨悦不愿同她说话,垂头丧气的跟着琴言进了屋。 面对两道锐利的目光,梨心的双腿开始打颤。扑通一声,直直地跪在地。 “你倒是积极主动。我们还什么都没问呢。”李绛芸冷哼一声,“你快说说,那日去潇湘院做什么去了!” 李绛芸桌子一拍,梨心便浑身发抖,眼眶一红,当即落了泪。 “奴婢奴婢没做什么” 厉声喝问的李绛芸,将梨心吓坏了。说话也跟着磕巴起来,却依旧什么都不敢说。 “你胆敢再说一次没做什么!” “你那日在潇湘院看见什么了?” “奴婢真的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梨心连连叩头,额头磕出红印,整个人狼狈至极。李绛薇看到她这幅模样,竟觉得有些可怜不忍。可一想到今天的事,也歇了饶过她的心思。 这种事,出现就该整治。有一就有二,纵容只会让这种事越来越多。 “还不愿意开口吗?”李绛芸继续问道。 “奴婢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你要糊弄也该费些心思,那日我亲眼看见你在门外鬼鬼祟祟、左顾右盼。你以为一句没看见就能让这事过去?” 李绛薇瞧着死命摇头的梨心,觉着她可能真的没说谎。 “那日,你可曾对其他人说过有关潇湘院的事?你不需要把问话人供出来。只要把你说过的话,一一告诉我。” 听完李绛薇的话,梨心收起眼泪回想着。她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同林嬷嬷讲的那些话,确实有提到潇湘院和李绛芸。 梨心闪过一丝惊恐,又再度磕头。 “奴婢奴婢只说过在潇湘院听到翻书声。别的再没讲过了!姑娘!” 梨心爬了过去,抱住李绛薇的大腿。 “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姑娘要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说别的了!” “我信。我当然信。”李绛薇无奈叹气,“你可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卖主?” 要是今日李绛薇提及书塾一事,要是提及的书塾没有桓岳这般名号响亮,李绛芸恐怕又会遭受一轮惩罚。往后就算是禁足,也会有一堆婆子在院中看守,甚至去到屋里看守也是可能的。 饶是梨心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丫鬟,也明白卖主的意思。身为下人,最忌讳的就是卖主! “按道理,你这样卖主的下人是要受家规杖责的。” 梨心忽然想起林嬷嬷的话来,连忙说道:“奴婢是夫人派来的!”忽然间,她似乎意识到什么高声叫嚷道:“是夫人派来的。” 第40章 平白无故 姐妹二人本就与钱氏不和,梨心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李绛薇更是坚定的自己对梨心的判断,蠢笨、莽撞。她或许可以当个跑腿的二等丫鬟,唯独当不起这个一等丫鬟。 德不配位,是梨心最大的原罪。 “你是夫人派来的人,我的确无法动你。” 李绛芸愕然的看向自己姐姐。 这丫头分明不了解府上的规矩,只要稍微吓唬恐吓,就能让她乖乖听话。可自家姐姐的话,硬是给了对面一张王牌。 有了李绛薇这话,梨心忽然放松下来。她大口喘气,眼睛睁的大大的。就像是溺水的人被救上岸似的。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我也了解你的性子。会同那人透露,想来是无意的。那人不是对你有恩,就是与你私交极好。你能来晴雪院,想来少不了她的手笔。” 像这样的角色,整个安远伯府都没有几人。要是把范围限制在溶月居,符合这个身份的人就更少了。李绛薇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观察着梨心的表情。 在听到她的话后,梨心心里似乎有了底气。眼中流露的胆怯神色,渐渐淡去。 李绛薇看这梨心面上的神情转变,当即就明白了,又继续敲打道:“可有一事我要提醒你,我和妹妹终究是父亲的女儿,府里的小姐。下人,始终是下人。我今日可以看在母亲的面上不动你,可他日母亲不愿保你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李绛薇的话有些绕口,梨心没能反应过来。 “你不过是别人的棋子,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舍弃二字,梨心听懂了。才舒展的眉头,瞬间皱起。 “不不可能的”梨心磕磕巴巴的说着,害怕与恐惧,重新占据她的内心。 “她对你好,所以你想对她好。是吗?” 梨心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但是你不知道的是那人对你好不过是想套话,她只想得到她想要的,从来没想过你的安危!” 梨心拼命摇头,眉心褶皱更深了。 “不会的”梨心随口而出的话声音的很轻,要是不仔细听,甚至听不清她说过话。 “你同琴言出去吧。认真想过之后再答复我也不算迟。” 梨心没有起身的意思,琴言拉住梨心的手臂,将人拖了出去。 疲惫的李绛薇揉捏着自己的鼻梁,而后愧疚的看向自己妹妹,“是我大意了,连累妹妹了。” “这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要不是这次意外,我看书还要躲着藏着。说出来也好,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三哥和二叔请教学习的事。只是姐姐梨心的事,你要怎么处置?” “先留下。” 李绛芸猛地站起来,惊异的说道:“那可是个大隐患!姐姐的书还要写吧就算不为了我,四皇子那边” “她毕竟是我们名义上的母亲,梨心动不得。何况她看我们二人不顺眼,也不是一两日。这十几年也算相安无事,想使绊子早就使了。偏偏今日突然来这一遭,妹妹不觉得奇怪?” 李绛芸一愣,想了之后也觉得有理,于是点头附和。 “要是我写到这种剧情,这后面多半还有别的算计。可生活不是小说,生活可不像小说一样讲究逻辑。要真是突发奇想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姐姐是想留下梨心,然后试探她?” “也有这个想法。往后我会多留意的,不会再让溶月居那边的人继续闹事。” “在考核结束前,都有父亲的话压着,溶月居那边不会再对我做什么。只是姐姐,你怎么办?” “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 送走李绛芸后,李绛薇唤梨悦一人进屋。 梨悦毕竟是府里的老人,又当了那么些年的一等丫鬟。李绛薇很想知道梨悦对这件事的看法。谁知道梨悦的第一句话就是 “梨心或许是个好的。” 李绛薇不解的看着梨悦。 “你就不怨她夺了你的大丫鬟的位置?” 梨悦摇头,淡然回道:“我的年纪比姑娘大上四岁,再想贴身伺候姑娘,也伺候不长久了” 李绛薇沉吟不语。 “梨心年纪还小着,出事之后懂的愧疚知道错处,那便是有教的机会。” “你觉得她是真心愧疚?而不是害怕后果无法承担?” “不曾有人教导梨心,这才令她陷入歧途。经过潇湘院一事,梨心对林嬷嬷的信任或许会有所动摇。若是稍加教养,或许” “这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测。你就不怕她是演的?” 梨悦一顿,道:“我知道但是晴雪院没人了” 主仆二人都陷入沉默。 窜进屋的清风将书桌上书页翻得乱七八糟。 最终还是李绛薇打破了这段寂静。 “那我便让梨心跟你学着,若是她能教得好,那一切依你。若是不好” “若是梨心再犯错处,我替她承担。” 李绛薇望着梨悦,久久没有回话。 “为何替她做到这一步?梨心她愿意领情吗?” “她”梨悦有一瞬间的迟疑:“梨心她本质不坏。” “罢了,你下去吧。明日我便唤梨心同你学习识字。要成这晴雪院的大丫鬟,大字不识可不行。” 梨悦忽然笑出声来,回了一句:“是。” “你笑什么?” “姑娘还是老样子,不许进晴雪院的丫鬟大字不识。” 梨悦说完,便恭敬的行礼,退了下去。李绛薇的嘴巴微张,怔怔的看着梨悦的背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梨悦说自己和从前很像了 李绛薇望向窗外刺目的阳光,抹去额头的薄汗,今日燥热的有些过分。 同样感觉今天热的,不只李绛薇一人。 钱氏不停的挥舞扇子,为了让身边的李岳然凉快一些。 李岳然在溶月居坐了很久,低头不语。钱氏说出的劝慰话语,全都被他无视过去,除了摇扇驱暑气,她什么都不能做。 凉快下来后,李岳然才开始后悔自己应承的太早,平白生出许多烂摊子。有些事,他认为有必要同李岳成商量。 李岳然一句话都没给钱氏留下,起身就往二房的方向走去。喜怒无常的李岳然,令钱氏颇为担心,捏紧了手中团扇的扇柄。 溶月居的骚动,早就传到李岳成的耳中。可直到李岳然将事情始末讲完,他和封氏久久未能回神。 封氏不禁感慨道:“盛哥儿都没那个缘分进桓岳,这薇丫头也太厉害了” 封氏的感叹,让李岳然平白生出些火气:“哼!她厉害什么?还不是托了枫儿的脸面?这芸儿能不能过桓岳的考核还要两说!” 第41章 荒唐的主意 李岳成心知大哥生气,才会说出这番话来。但是李绛薇被亲生父亲这样嫌弃,未免太过可怜。忍不住替她辩解道:“大哥,话不能这么说。薇丫头能请动世子帮忙,本身就是她的本事。再说了,不是谁都能说服桓岳的夫子去见自己妹妹的。不管芸丫头能不能通过考核,我们家都不亏。” 李岳然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见气氛不妥,李岳成又说道:“当今储君不是太子而是皇姬,女子参加科举未必是件坏事。” “皇姬就能让她舞弊当举人了?这举人是这么好考的吗?” “芸丫头有没有天分,自有桓岳的夫子辨别。这比我们瞎想靠谱多了。要是能在桓岳多涨见识,多认识些人不比在后院深闺要好得多?” 李岳然觉得有理,心中的火气降了不少。 “大哥现在要担心的是另一桩事。倘若芸丫头真有那个实力,不仅过了考核拿了学籍,还直接考上举人。将军府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提及将军府,一旁的封氏不禁拢了拢袖子。 “来的路上我也想过。这也是我来找二弟的原因。” 安远伯府虽有爵位,可他们丝毫不敢违背将军府。上门退亲,更是想都不敢想。而且李岳成知道,他大哥绝不会放过这门亲事。 “我想让绛薇替嫁。” 这话,吓到了李岳成夫妻二人。 “绛薇与芸儿长得极像,就是比芸儿要瘦一些。” “大哥!”李岳成还想劝劝:“参加科举,这名字家世都要记录在册。将军府可不是一般人家,焉知他们查不出来芸丫头的身份?薇丫头哪能顶着芸丫头的名号替嫁?” “二弟你先稍安勿躁。我且问你一句,当初封家想要定下的是不是三月三日相中的姑娘?” “是。” “那不就得了。”李岳然笑道:“他们那日见到的‘李绛芸’其实是‘李绛薇’借了妹妹的名字,好在我们提前发现姐妹两的把戏。嫁过去前,将新娘子带上,上门赔罪便是。” “这如何能骗过去” 哪怕是李岳成在外见过风风雨雨的人,也被李岳然的想法惊诧到。 “把人带去,让他们自己认。我不信只有一面之缘的封家二公子,能认出哪一位是他的新娘!” “这也太荒唐了!” 李岳然大袖一挥,笑道:“他们觉得荒唐不是更好?那就更不敢往这方面去想!” “这” 李岳成不知作何评价,只得长叹一声。 “此事就这么定了,若绛薇不愿意,芸儿也就别想着参加科举了。” “既然大哥做了决定,那小弟还有什么可说的?” “有一事我想你替我去做。” 李岳成顿感不妙,只见李岳然一抚长须,说道:“我毕竟在溶月居当着众人的面应了芸儿,此时把话收回,不妥。所以希望二弟,替我说服绛薇和芸儿。” “劝说一事”封氏苦笑道:“还是交给我吧,我去当这个说客。” 李岳然冲着封氏一拜,道:“那就有劳弟妹了。” 封氏强撑着笑意说道:“这门亲事是我带来的,自然该我去解决。哪有什么劳烦一说?” 李岳然又同这夫妻二人寒暄一番,这才满意离去。 送走李岳然后,李岳成忙不迭的关上房门。有些心疼的抓住封氏的露在外的右手,“你何必将这不讨喜的活揽在自己身上?” “我心疼那两个孩子大哥怎么能这样?要是被将军府的人发现,这两个孩子会是什么下场!大哥不可能不知道!这都怪我” 说罢,封氏扑向李岳成的怀中呜咽起来。 “这不关你的事,要怪就怪我那时点了头。” “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你我二人互相揽错可以解决的。只是没想到,大哥想的是这种法子。对两个孩子也太心狠了” “大哥向来心狠。只要能维系安远伯府,无论是自己还是孩子他都能牺牲。大哥当初为何求娶两位嫂嫂,孩子们不懂,你还不懂吗?” “我”封氏嚅嗫道:“我知道” “我们二房迟早是要分出去的。只能盼望大房的小辈们自己闯出一片天来,撑起这个家。” “对了!”封氏从李岳成的怀里出来,抽出藏在左袖下的信件,“有一件事需要同夫君商量” 拆开信件一看,发现这信中写的竟是将军府希望提前完婚的信息。 “这是何时送来的信?” 封氏解释道:“刚得的,正想同你商量。大哥就来了。夫君封家这边该怎么办?” “先问问薇丫头的意思,再做决定。她若愿意替嫁,这信再跟大哥提起。你先拖着将军府那边,能拖延一日是一日。” “好,我全听夫君的。” “这事宜早不宜迟,你需早点同薇丫头讲。”李岳成突然皱眉,又摇头道:“还是用过晚饭,再去看看薇丫头吧。” 傍晚,心事重重的封氏,只觉得自己口中无味,扒拉两口就放下碗筷。索性离席,在院中彷徨徘徊,终于让她等夜色浸透天幕。 “姑娘!二夫人到了!” 随着梨墨的一声呼唤,刚用完饭的李绛薇提着裙摆匆匆从屋里走出。 “婶婶怎么来了?” “来瞧瞧你。”封氏瞧了李绛薇身边没有旁人,便问道:“芸丫头不在?” “我没留妹妹用饭,她回潇湘院去了。婶婶是来找妹妹的?” “不。” 封氏那蹙着的眉头,让李绛薇有些不妙的预感。 “婶婶,我们进屋坐吧。” 李绛薇领着封氏回房后,关门上锁,这才到封氏身边坐下。 “婶婶要同我说的事跟妹妹有关的,对吗?” “是。”封氏斟酌良久,缓缓开口道:“你为芸丫头求来机会后,旁的事你可有想过?” “还请婶婶明说。” 封氏轻叹一声,怜惜的看着李绛薇,“倘若芸丫头真的过了考验,明年婚期该如何?” 李绛薇别过脸去,不愿对上封氏的目光。“这事,我确实没想过。” “是不曾想过,还是不愿去想?” “婶婶”李绛薇又扭头对上封氏,笑道:“今夜婶婶过来,定是有了安排吧。” “对。”封氏抓起李绛薇的手,轻轻拍了拍,感慨道:“你们姐妹二人自幼亲近,芸丫头也对你极好,你也是个极好的。芸丫头想要去考试,你硬是替她找了能给学籍的书塾。我且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芸丫头考上举人的把握大不大?” “我对妹妹有信心。问我把握,却是说不出来。我不知道妹妹如今的水平,更不清楚现在科考的内容。” “唉”封氏低垂眼眸,又道:“你幼时羸弱,短了吃食衣着都是芸丫头替你讨要,受了气也是芸丫头冲在最前。如今芸丫头有难,你这个做姐姐的愿意替妹妹牺牲吗?” 李绛薇早已听出封氏话外之意,她浅浅一笑,回握封氏的手:“能为妹妹做些事,我反而高兴呢。婶婶但说无妨。” “那我就直说了唉我想领你去一趟将军府。” 说罢,将封家的信转交到李绛薇的手上。 “薇丫头,家里需要你代替妹妹上花轿” 第42章 无风之夜 正从信封中取信的李绛薇,手上动作一滞,而后又恢复旧态淡定的抽出信件。 从周家宴席回来后,李绛薇就与李绛芸通过气,早已做好封家会提前婚期的准备。此时看到信件,倒是不觉奇怪,心中反倒踏实不少。 “婶婶是想我以妹妹的名义,去与将军府的人见面?以姐妹互换的身份,将绛芸的婚约改为绛薇的婚约吗?” 封氏瞧着李绛薇平淡无波的眸子,心中一惊,随即又苦笑道:“你们当真是父女,居然能想到一块去。” 听到这句不知算不算夸赞的话,李绛薇一愣,脸上浮现难掩的苦涩笑容。 “这原是父亲的主意?” 这句本意是想遮掩自己失态的语句,却意外的提醒了李绛薇一些讯息。她突然笑出声来,边笑边摇头叹道:“是了,父亲不会愿意失去将军府这个显赫的亲家。妹妹不去,就要换一个人去。我这个长相身段与妹妹极其相似的双生姐姐,是最好的人选。” 封氏想要安慰李绛薇,却不知从何开口。 “科考是妹妹自小的愿望。她希望自己能考上科举,让我以及其他姑娘摆脱婚姻交易。虽然想法天真,但是心总归是好的。替嫁之事,我会答应。可千万别告诉妹妹。” 李绛薇的眼眶红肿,强撑着笑意又继续说道:“若她知道自己考试的机会,是我用这种方法换来的。她定会放弃不去” 李绛薇低下头,不愿让封氏看见自己的眼泪。她用哽咽的声音说着:“只要妹妹能考上举人,就是为我们女子走出一条新路。更何况现在当朝储君是皇姬,大姐姐又得了世子的位置。” 从四皇子的态度看,皇姬非常需要一个堂堂正正走科举路子的女性官员来稳固局势。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尽心替她找来桓岳的夫子。 大姐姐只是封了世子,四皇子便亲自恭贺。若再出个女性官员,就能让皇姬坐稳储君之位。只要妹妹能考上,少不了四皇子和皇姬的照拂。 封将军的亲妹又是当朝婕妤,还是皇姬同四皇子的养母。要是妹妹真能考上,哪怕只是小小的举人,封家也不会报复安远伯府。 若是妹妹再厉害些,得个进士或是同进士。有了将军府的姻亲关系,也好在暗地里帮衬妹妹。妹妹得势,最后获益的必然是安远伯府。 理清这些利益关系后,李绛薇很难说服自己不嫁。 李绛薇深吸一口气,抬头冲封氏一笑,脸上还挂着尚未风干的泪痕:“婶婶,我们何时出发前往将军府?” 此时决定的突然,好多事还未详细准备。 “这要等我再看” 李绛薇乖巧点头的模样让封氏的内心一软,心里一疼。又见到她坚毅的双眼,令封氏忍不住将她揽在怀中。 “你现在还有些瘦弱,等吃胖一些再去。我们先想办法推迟婚期,给芸丫头争取一些时间。替嫁之事,是最后的选择。今晚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嗯。” 温暖的怀抱,让李绛薇想起异时空的母亲。刚止住的眼泪,又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母亲上一次拥抱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着?要是不算上那三年的时光,最后一次似乎是在她上学出门前。 她向母亲讨了最后一个抱抱。 封氏轻轻拍着李绛薇的后背,温柔的说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再次看见母亲的时候,已经是在游戏中。她刚获得意识,就看见母亲扑向自己,死死的抱着她,将她勒的难受。原本站在一边父亲,也蹲下来将他们母女二人一块拥住。 那时候的自己,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结果最后,她也没能从这奇怪的梦境中走出来。 我想家了。 李绛薇好想放声的喊出这句话来。 但是,她不能。 李绛薇擦干脸上的泪水,嘴角上翘,轻声说道:“等婶婶准备好了,知会我一声。婶婶千万要记住,这件事不能让潇湘院的任何人知道。” “好。那婶婶现在走了?” 封氏还是担心眼前这个乖巧的让人心疼的孩子。 “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李绛薇起身,先一步走到门口打开门锁,“绛薇不送婶婶了。” “好。” 封氏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晴雪院,而李绛薇却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回屋。她望着院中的梨树,今夜无风,连大树摇曳的声音都听不得。夏日的燥热蒸着人难受,耳边虫鸣不断,虽然夜晚多了一丝凉意,可闷热依旧。 “姑娘?在看什么?” 守门的梨墨瞧见李绛薇的身影,忍不住多问一句。 “这个夏日,好久没下雨了。” “是啊。去年这会,都下了两场雨。” “你说这时候下一场大雨该多好啊。现在这天气热的让人心烦。要是能下一场大雨,就凉爽多了。” 梨墨不懂怎么接话,只是稍微嗯了一声。 “姑娘夜深了,不睡吗?” “不是很困。” 瞧着李绛薇不太精神的模样,梨墨将院门落锁,扭头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过了好一阵,端着一小碟银须酥,悄无声息的来到李绛薇身边。 “姑娘回屋吃吧。”梨墨端着小碟子说道:“之前姑娘不是想要练酒量吗?我向三公子要了一瓶桂花酿,用桂花酿做了这银须酥。” 李绛薇呆了一会,忽而发笑道:“有心了。” 被这身体的酒量制裁过的李绛薇不敢轻易将点心放入口中,而是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才品尝起这精巧可口的点心。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就见梨心打了水进屋,准备给刚起床的李绛薇洗漱。梨心才绞干帕子,正要替李绛薇擦脸,就听道:“早晨不用你服侍了。” 梨心一惊,睁大双眼,眼中满是戚哀。 “姑娘果真不能原谅我” 李绛薇懒得解释,继续道:“从今日起,你同梨悦读书认字去。” “诶?” “诶什么呢?”梨悦正好端着早饭进屋:“别让姑娘吩咐你两遍。” “读书认字?” 整个安远伯府,会认字的下人数都数的过来。那些能读会写的人,都在府里混出头了。哪怕以后不在晴雪院做活,也能有个好去处。 梨心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读书认字。 “姑娘姑娘不惩罚我吗?” “当然要罚。”李绛薇道:“今日先同梨悦把你的名字认了,学会自己的名字,就抄上二十遍。” 这哪里算得上是惩罚!这分明是以惩罚为名,在督促梨心学习! 第43章 大小难辨 梨心本以为认字是最大的恩赐,听姑娘的意思,还要教自己写字!巨大的幸福感让她有些飘飘然,梨心张着嘴瞪着大大的眼睛,瞧瞧眼前的姑娘,又瞧瞧刚摆完饭的梨悦。 “呆子,你先下去。”梨悦一把夺过梨心手中的手帕,“你快去洗把脸精神精神,一会上课走神我可不轻饶了你。” 说罢,梨悦就熟练的服侍起李绛薇来。 这一回,梨心接住李绛薇抛来的机会。 自从经历过潇湘院的事,梨心就对林嬷嬷起了疑心,不再向从前那般掏心掏肺。溶月居的人找她,都会同李绛薇提一句。如今又得了大机缘,能跟着读书认字,梨心更是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 先是同梨悦学会认自己以及院中其他人的名字,而后又跟着梨悦读起《百家姓》来。这些日子,晴雪院多了朗朗读书声。 解决梨心闹出来的烦心事,晴雪院惬意不少。可李绛薇一想到过不久要去将军府,又开始担心潇湘院那边的情况。 生怕自己的行踪,被潇湘院的人得知。 还是要找个令人信服的出府借口。 就在这时,淮荥侯府派人送了一些东西。其中有补品、服饰、少许首饰,以及一个不大不小的匣子。李绛薇打开匣子一看,发现其中塞着满满当当的信件。 匣子中的信件,都是《海外迷踪》的读者寄来的信件。李绛薇看见匣子,如同看见财宝一般,宝贝的不行。甚至还拿脸颊蹭匣子,蹭出红印才罢休。 禇咏羿没有替李绛薇筛选书评,什么样的评论都有。 有的书评是给李绛薇称赞打气的,有指出书中弱点的,也有一番痛骂却不说出具体差在何处的。 读着这些来评论,李绛薇的笑容越发灿烂。 哪怕只要有一个人喜欢她写的故事,她就满足了。 其中有一人的评论让她印象深刻,并非这人的言辞多么犀利。而是因为数量和长度! 这人竟然为她写了整整三封长评! 第一封,是表达对书本的喜爱。第二封则是对于书中剧情的分析猜测。这第三封,则是开始催促李绛薇早日写文快点出后续了。 看着信封上一看就知道是化名的徒然二字,李绛薇不禁紧张起来。 这可是她人生当中收到的第一份长评! 正当她想着这三份长评要不要换个地方小心收藏的时,外头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来人是梨墨。 “姑娘,公中送来补药。” 李绛薇将信件收回匣中,从容喊道:“进来。” 梨墨拿着一小瓷瓶进屋,说道:“我看过方子,里头用了白牵牛、防风、白芷、姜蚕、三奈、茯苓、白芨、白附子。其中的材料配比,我从前见过。应是嫩面美容,濡润肌肤的美容方。” 想来这药,就是为替嫁一事准备的。李绛薇接过这青花小瓷瓶,适才的好心情被小瓶子砸的粉碎。神色不悦的盯着小瓷瓶看了许久,才抬头冲梨墨一笑。 “若没别的事,你先下去吧。” 梨墨乖乖点头称是,退了下去。 李绛薇无奈摇头,目光又瞥见桌上的匣子,又呆呆的笑起来。放下青花小瓷瓶,她轻拍自己双颊,做深呼吸。找来纸笔和上回写完的稿件,继续后续的写作。 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封氏终于给晴雪院递了音信。这些日子,李绛薇免了梨心和梨悦的一切事物。换衣裳梳洗这类的活计,全都落在梨墨身上。 “一会我出门,半途会分开往书肆去一趟。大姐会有照应,你和梨悦无需担心。” “是。” “若潇湘院问起,就说我有书肆的事要办,妹妹自然懂得。” “姑娘几时能回?院中是否备饭?” “不用替我留了。” “是。” 封氏一早便备好车驾,瞧见李绛薇按时到了,两人互相点头一同上了马车。心事重重的二人都不愿先开口说话。 外面熙攘的人群,混杂着各种叫卖声,好不热闹。李绛薇闭着眼休息,耳边嘈杂的声音渐渐变弱。睁开眸子撩开帘子一角,只能看见一堵红色外墙。 原是马车已经驶进将军府所在的巷子了。 李绛薇早就从中听说过将军府的显赫,本以为这将军府定是奢华至极。如今下车一看,无论是陈设还是仆从都与淮荥侯府的区别不大。再细细比对,这将军府似乎比侯府更为朴素一些。 实在不像是一个能养出纨绔子弟的人家。 李绛薇谨小慎微,不敢继续东张西望研究府邸。她目不斜视的跟在封氏后头,两人走了一阵,才在仆从的带领下来到花厅。 殷夫人瞧见她二人,笑着起身相迎。 “终于等到你们来了。”李绛薇乖顺的冲着殷夫人行礼,乖巧的模样引得殷夫人连声赞叹。“你们安远伯府的姑娘教养的极好,说是嫡女都有人信。” 封氏听到这声夸赞与有荣焉,笑着应和。 “这样好的姑娘,我想让我儿早点娶回来。不知安远伯府可愿意?” 这一问,令封氏的笑容有些僵硬。 就在这时,有下人进来通报。 “夫人,少爷和表少爷想见见安远伯府家的人。不知可否方便?” 殷氏一听,有些失神。 “表少爷?” “少爷说想让表少爷瞧瞧他媳妇”下人瞧见了殷氏的表情,回话变得磕磕巴巴的。 这倒像是一个纨绔会说出来的话。李绛薇丝毫不觉得意外,唯独好奇下人口中的那位表少爷是何许人物。 无论是封氏,还是自己妹妹,都没有提过这号人。殷夫人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也有古怪。 李绛薇默不作声的观察着殷氏,只见殷氏露出一抹苦笑后说道:“既然如此你回去和他们说一声,我们晚些过去。” “少爷说只让姑娘一人过去” 这时候再提“弄错人”这事,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封氏紧张的看向李绛薇,面色苍白。 李绛薇规矩的同殷氏再度一拜,说道:“方才时机不对,未能同殷夫人解释。其实我并非妹妹李绛芸,而是李绛薇。还请殷夫人不要怪罪。” 殷氏一惊,诧异道:“果真是双生子,我竟一点都没分辨出来。” 听了李绛薇的话,封氏有了主意,换上笑容说道:“殷夫人邀请的虽是妹妹,但是妹妹这几日身上有事,不好过来。又怕夫人恼了她,便央了自己亲姐姐替她赔罪。” “你们倒是姊妹情深。” 那下人听了,也茫然不已。 “夫人,那少爷那边该如何回复?” “我那儿子向来顽劣,要是不让他见,非要闹的天翻地覆不可。”殷氏连连叹气,求助似得看向李绛薇,“要不姐姐去见见你未来妹夫?” 说罢,殷氏还冲着李绛薇眨眨眼。 第44章 得见贵人 得了李绛薇的回应,殷氏高兴的唤来一位侍女替李绛薇引路,将她领向将军府的花园中。 将军府的花园,原先是拿来锻炼拳脚的地方。可自从封家二公子坡脚之后,就爱上了鼓捣花草,随后便种上许多名贵珍惜的花。 未到花园,就能闻得阵阵花香。 随着侍女来到园中亭台,远远便见到一位少年冲他招手。他身边还坐着另一个穿着贵气的少年摇着折扇,只看身形李绛薇有些熟悉。 这位表少爷莫不是 “母亲总算把我的美娇娘放出来了?” 封归箫望着渐渐走进的李绛薇,喜上眉梢。那笑容,比这园中的花更为灿烂炫目。 “这才几日?就这般迫不及待?” 熟悉的男声传进李绛薇的耳中,她觉得身子发冷,拢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低着头,看着脚尖。这副模样让封归箫见了,又引来一声笑。 “我那日见你,可不是羞涩的性子。快快抬起头来!” 李绛薇一个吐气,调整自己的情绪。这才抬头,带着清浅的笑容望向封归箫。 还未开口,就听得封归箫身旁的男子说道:“你这媳妇,我在哪见过。” 封归箫一愣,不解的望向那男子。 “你曾见过?” “对了归箫,你的新娘子是上京李家双姝中的一位吧。是姐姐还是妹妹?” 封归箫愣愣的回道:“是妹妹,怎么了?” 那个贵气男子突然一收折扇,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绛薇:“那姐姐今日过来,是给我送书稿的吗?” 李绛薇对着两人一拜,淡定说道:“今日是陪婶婶来谈正事的。妹妹有事,一时无法前来。” 听到李绛薇的回答,封归箫又多看几眼李绛薇。过了一阵,封归箫的目光又落在禇咏羿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几次后,便惹得禇咏羿一扇子打过去,正中眉心。 “疼!” “那就别犯蠢。” 封归箫的目光落回李绛薇身上,狐疑的问道:“你真是姐姐?” 李绛薇应了一声是。 “我听下人汇报,今日来的应该是妹妹才对。” “原本来的是妹妹,只是今日不便来访。” 封归箫遗憾说道:“那真是可惜了。她是在准备考试吗?” 李绛薇下意识的看了禇咏羿一眼,正好对上禇咏羿带着笑意的眸子。 “是。今日和婶婶一块过来,是希望将军府能拖延婚期好让妹妹专心备考。”李绛薇观察着封归箫的表情,生怕在他脸上看出不悦的情绪来。 “这事我听说了。考试不是坏事,能有这个机会挺好的。”封归箫咧嘴笑道:“果然她与其他女子不同。所思所想比果真比那些漂亮摆件有趣多了。” 这句“漂亮摆件”让李绛薇升起些许不适来,不过没再面上表现。 封归箫瞧着李绛薇与李绛芸极其相似的眉眼,忽而感到一丝落寞,微蹙着眉头,说道:“我刚派人同母亲说了婚期的事。” “那绛薇在此,先谢过封二少爷了。” “你”封归箫的言辞闪烁,引得禇咏羿频频侧目。 窘迫的封归箫这才说道:“你能不能替我跟芸儿道一声加油?” 李绛薇淡淡说道:“这话,封二公子还是亲自同我妹妹说才好。” 封归箫讶然,诧异的看着李绛薇。 “让我转述,听起来倒像是客套话。” 禇咏羿听了,连连点头。 “可我” “若是公子不好意思,或是不太方便。可以写信送到府上。” 禇咏羿欢快的摇起扇子,额边的鬓发被扇子的风吹起。 封归箫不太高兴的看向禇咏羿,闷闷道:“我看你摇着扇子的模样,可比我更像什么纨绔子弟。快收了你的扇子去!你平时怎么不带这扇子,偏今天带着到处走!” “热!” 简单一个字,就将封归箫噎住。 打趣完封归箫,禇咏羿折扇一收,指着自己身边的石椅说道:“坐吧,站着讲话未免太累。” 李绛薇点头应是,坐在两人的对角。禇咏羿一愣,多看了李绛薇一眼,却没开口说话。 “你要是不会写,去竹音馆问问那些进京才子学习学习。省的写出来,一眼看去只能看出一个‘呆’字。” 一边的封归箫细细想着禇咏羿的建议,颇有感触。 “这倒是好主意。竹音馆除了那些才子,平日说的书也有趣的紧。我去听听,没准就有新的想法。” 封归箫和禇咏羿开始谈论起竹音馆最近的新话本,李绛薇坐在一旁安静听着。虽然托了妹妹的福,有机会与这两位贵人同坐于此。虽然李绛薇私下,已经见过禇咏羿好多次。 可李绛薇依旧不认为自己与这两位贵人熟悉亲近,也不敢贸然开口。 安静的当个背景,才是现在的她该做的事。 “对了!我之前推的那书,你看了没?” “看了。” 禇咏羿兴奋问道:“如何!” 一听是禇咏羿推的书,李绛薇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因为她想起她那还未完成的书稿 四皇子,该不会是用这方法来催稿吧。李绛薇在心里嘀咕道。 “书啊,读了。”封归箫嘲弄一笑,“写这书的人,文字太过直白。先不说文辞如何,单就讲的故事我就不喜欢。海外诸国写的不真切就算了,后面突然讲起鬼怪之事来。可见这人已经江郎才尽,急于用别的东西糊弄。” 一提到海外诸国,李绛薇便知道这人看的是自己所写之书。 这一番评价,被李绛薇默默记在心中。思绪飘到自己曾写过的文字上,想着哪些情节曾出现过不合逻辑的鬼神之说。 而禇咏羿,突然啪的一声收起折扇,冷着一张脸看着封归箫。 “你刚才说的可是心里话?” “要不然呢?” 禇咏羿用折扇指着封归箫,身体稍稍偏向李绛薇,道:“承微,记着这个抢你妹妹的野男人。你以后写书,记得把这个人写进去,狠狠的虐一虐!” 封归箫茫然的看着禇咏羿,又茫然的看向李绛薇,李绛薇同样茫然的看向两位贵人。 “等等!她是那本书的著书人?” 李绛薇反应过来,冲着封归箫拱手作揖,道:“正是。” “我错了!千万别!” 李绛薇自然知道这是禇咏羿在与封归箫玩闹,她自然不敢真的将封归箫写进书中。 “刚才封二公子提到海外诸国的描写并不真切,公子是曾去过海外吗?或是曾看过什么描写海外的书籍?” 封归箫被李绛薇的追问弄得脑子一懵,呆呆的点头。 “前朝帝王曾造船队出海,我有幸读过这支传奇船队的航海志。” 第45章 观花 李绛薇终于明白李凡浠当时建议她砍掉枝末,早日完结的原因。这是从开篇就埋下的错处,写到现在的篇章,已无法修改。 她原先设想的背景就是异世,与真实的海外相距甚远。其中的鬼神之说,也是想营造一些奇诡的氛围,增添一些异域感。 但是在写文时,李绛薇忽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时代不同,阅读的习惯也不尽相同。 随着小说题材的增多而小说也开始逐渐类型化,当类型化的小说持续发展下去时,题材与题材之间就会开始互相融合。 未来的人对这种杂糅早就习以为常,然而恭朝的人却难以适应。 若是文中有神怪,那开头必定要来一两句传说典故。半途中出现志怪异录,反倒难以接受。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毒点”,以及“出戏”。 “谢过公子的指点,听过公子的这番话,绛薇又学到不少。” 封归箫瞠目结舌,还没回过味来,禇咏羿已在一旁频频发笑。 “承微,趁着日头不大,我领你在这园子中逛逛吧。这呆子脚不好,就让他一个人在这坐着。不,不能坐着。”禇咏羿用扇子点了点桌面,道:“你快去跟确认一下你和你未婚妻的婚期。可别耽误了大事。” 李绛薇不好拒绝禇咏羿,又忌惮着身为主人的封归箫。 “至于你。”禇咏羿笑着看了李绛薇一眼:“你跟来便是,别扫了我的兴致。” 李绛薇正想着如何婉拒禇咏羿的邀请,哪知这人一起身就将自己拉出亭外,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李绛薇跟在禇咏羿身后不远处,随他逛着将军府的园子,听着他介绍园中栽种的花卉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禇咏羿边逛边介绍这园中的各色花朵。又是“砚池漾波”,又是什么“紫蝶献金”的。禇咏羿也不管李绛薇有没有听懂,就这样自顾自的说了一路。 “这园子中,我最爱的是那一丛粉芍药。”禇咏羿收起折扇,摇摇指着远处的一片色泽艳丽,娇艳欲滴的芍药花丛。 “这花要是簪在你头上,想来会很好看。” 李绛薇惶恐道:“这可万万使不得。” 禇咏羿轻笑一声,将这事揭了过去。 “他的书评听听就是。”禇咏羿忽然说道,“莫要因为他人的观点而忘记自己的初心。写书时可以听着大家的意见稍作修改,但是修改时自己心里要有一杆秤。各人的喜好不同,不必事事求全。” “四皇子这是?” “我们书肆收过的稿子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从前就遇见一些著者,看过贬低书稿的评论后一蹶不振。还有一些著者,为了让书大卖,别人说哪不好就把哪块改掉。结果来回修改,将书改成四不像。” 李绛薇清浅一笑,道:“四皇子这是怕我的书稿交不上来吗?” “我不过顺口这么一说,不要有压力。” “这书最初,是为了给妹妹写的。”李绛薇温柔一笑,说道:“妹妹想看,我就想了这么一个故事写下来。虽说写了大纲,但是受限于能力,没有仔细考究打磨细节。” 说到这,李绛薇无比怀念起科技的力量来。以前写东西只需一查,什么资料都能看到。 “这书只是玩笑之作,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出现在四皇子眼前。更没想过会被这么多人看见。可当我得知有其他人喜欢这书时说实话我很开心。觉得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的故事,终于有一天可以分享给大家。” 越讲,李绛薇脸上的笑容更盛,眼睛变得明亮起来。 “带着大家通过文字去到另一个世界遨游,这种奇妙的体验真的非常有意思。” 暖金色的阳光落在粉嫩的芍药上,微微颤抖的花瓣惹人怜爱。 “是啊,很有趣。” 禇咏羿觉得,园子里的那些芍药还是不够艳丽,簪在李绛薇的发髻上,或许会失了色彩。 “回去吧。” “好。” 禇咏羿毕竟是外男,李绛薇与他告别后跟着将军府的侍女重新回到花厅。两位夫人有说有笑,气氛似乎不错。想来封归箫已经将拖延婚期的事,告知两位夫人了。不然封氏,不会如此轻松。 回去路上封氏的心情极好,抓着李绛薇说了不少李绛芸的事。 李绛芸幼时就爱拿着本书追着李绛盛问着各种问题。 “我还以为芸丫头是喜欢同盛哥儿一块玩。想在想来,那会芸丫头就有科考的意思吧。” 想起纸条上的那句话,李绛薇嗯了一声。 “不知道芸丫头的水平如何桓岳的考核,能不能过” 封氏担心的问题,何尝不是李绛薇担心的? “要是二叔和三哥哥有时间替妹妹看看功课就好了。如果知道往年的试题,用真题来试试妹妹的水平,也能明白妹妹欠缺哪部分的知识。刻苦是好事,就怕做了白用功。” 李绛薇想起自己还在学校读书时做的那些考题来。一本本习题册子做下来,就知道自己什么会,什么不会。搭配错题本,比单纯的看书要有用的多。 可惜文锦书肆不卖习题册。 封氏恍然大悟,“对呀。可以让你二叔和三哥哥帮忙!” 封氏揽过李绛薇的胳膊高兴地说道:“你二叔也是考过试的人,让他帮忙看看怎么也比芸丫头自己埋首苦读靠谱。早些时候我怎么没想到呢?” 李绛薇眨巴眨巴眼,看着封氏。 “薇丫头!你可是帮了芸丫头大忙啊!” 李绛薇在回家途中偶然说出的这些话,让家里连着一周都没过上安静日子。封氏先是将这事同李岳成和李绛盛一说,很快就一拍即合。这李岳成又同李岳然一讲,两兄弟便整个心都扑在练习题上。 李岳然会爽利答应,多亏了封家的态度。李绛芸有婆家的的支持,李岳然乐得自在。 李岳成本就是同进士出身,认识不少读书人。弄到往年的题目,不在话下。 值得一提的是李岳然,他的那群酒肉朋友中,也有不少参加过科举的孩子。这些后辈不管有没有中举,也能问出一两道考题。 几顿酒宴的功夫,还真让李岳然要到几道有价值的题来。 离秋闱不过一月左右的时间,趁着科举这话题正火热,两兄弟打探到不少题目。见搜罗的差不多了,便连夜做出习题集来。 李绛薇看着他们忙碌的样子,不禁想起异世界的父母。要是自己和妹妹平安顺遂的长大,高考那会他们会不会也这样到处找习题请老师? 可惜这些场景,永远只能是李绛薇的想象。 在那个世界,父母没有妹妹,也没有她。 第46章 闲时小聚 这段时间,家里达成一个共识。决不允许有人去潇湘院打搅李绛芸读书。想去潇湘院一探究竟的李绛芩,都被钱氏拦在屋里。连李绛薇想去探望,都要犹豫良久。 埋首苦读的李绛芸,直到李岳然亲手奉上习题册时,才知道家中这些日子为她做了什么。 李绛芸看向李岳然的眸子神色复杂,她自己也不懂自己是何心情。 “快收下!”见李绛芸迟迟未有反应,李岳然着急的催促着。 这位父亲,终于是做了一件父亲该做的事。虽然驱使他的动力依旧是名利,但是李绛芸已经不奢望他能够做的更好了。 “谢谢。” 接过李岳然亲自送来的习题,李绛芸小声道了一句谢谢。这也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同李岳然道谢。 自从得了习题,李绛芸也有了读书的方向。写完题目之后,李绛芸时常带着题去找李绛盛讲解,李绛盛不懂的便换李岳成讲解。 随着时间流逝,家中甚至能听到李岳成频频夸赞李绛芸的声音。李岳然喜出望外,再看李绛芸时平白生出几分自豪来。 对于李岳然而言,自己的儿子没有养在跟前。纵使他如何出彩,始终少了一份感觉。而李绛芸则不同,在他看来李绛芸才是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 李绛芸的成功,能给他带来莫大的荣耀。 有习题相助的李绛芸渐入佳境的状态,李绛薇却再次忧愁起自己的小说。 开篇时,总觉得脑子里有写不完的故事。可真的下笔之后,越往后写越是艰难。那日封归箫的评论也给她造成极大的震动,一连几日李绛薇都在看现在时兴的话本故事取材。 这个时代与鬼神有关的故事不少,甚至可以说很多。但这些故事开篇便把自己的神怪元素点了出来。所以《海外迷踪》中夹杂着不明不白的鬼神元素,才会受到如此诟病。 回过头来再看匣子中的评论,好几篇都提过这一问题。 李绛薇拿出已经改过一遍的大纲,再度删改起来,将上面提到的鬼神元素再一次弱化。伴着梨心的阵阵读书声,李绛薇看向新改的大纲。而后揉揉鼻梁,拿出写正文用的纸张。 如今的梨心跟着梨悦屋外廊上背着《百家姓》。这个位置是李绛薇特意安排的,能很好监控梨心,知道她人在哪。 虽然梨心向她表露过真心,但是写小说这件事目前还未同她提及,李绛薇也不敢同她提起。 写个书真的太难了 望着白花花的纸张,李绛薇跟随大纲走向强行写下一段剧情。写的实在痛苦,出来的文字质量也有些一言难尽。于是她扔了笔,到院子中闲逛。 晴雪院没种什么花草,只有一颗大梨树。天气炎热,连院中的石桌石椅都晒得发烫。 耳边的《百家姓》的诵念声一停,梨悦和梨心因为担心而同时望了过来。 “姑娘怎么出来了?可别过了暑气!”梨悦唤道:“姑娘出来找什么的?这日头大,姑娘可要小心些!” “就是想逛逛,你们继续念,我听会儿。” 有了李绛薇这话,有节奏的念书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李绛薇觉得头顶发麻,用手摸了一下,立马就缩了回来。本想换个环境找找灵感,这大热天的灵感没找到,倒是要把人晒化了 正要转身回屋,就瞥到有人往晴雪院来。停下脚步仔细一看是琴言,她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 “四姑娘?可巧了。” 琴言高兴的将信封直接送到李绛薇的手中。 “这是吴家来的,想邀我家姑娘和四姑娘一块去吴家做客。姑娘这几日忙,四姑娘也是知道的。我家姑娘觉得这信,还是要交给四姑娘这。” “这信我收下了,你替我回一声。” “晓得。”琴言笑着离开了。 李绛薇从拆过的信封中将信取出来看,原是吴时鹭想要办个茶话会。 这倒是有趣。 进屋前,李绛薇瞧了一眼梨心。自从潇湘院一事之后,过了有一周多的时间了。如今梨心已经能把《百家姓》认上三分之一,这对于一个大字不识的姑娘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份耐心和用心,令李绛薇刮目相看。 李绛薇一想,便对着梨心笑道:“过两日你要不要同我一块出府?” 吴时鹭与她相熟,这场茶话会的规模小,姑娘间也不讲究什么排场。是个带梨心出去历练的好机会。 梨心捧着书,听完李绛薇的话还没反应过来。只知道对着李绛薇眨巴眨巴眼,梨悦看着她的呆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谢谢姑娘!” “谢姑娘!” 还是有些憨,要教的地方还多着。 李绛薇一早就想到这场小聚来的人不多,可没想到竟如此之少。她带着梨心赴约,刚进吴家,就有婆子丫鬟领着她往吴时鹭的闺房去。 “可算把你等来了。” 和留在屋外的婆子丫鬟的数量一比,吴时鹭的房间可算是冷清至极了。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司徒然,前些日子我在文锦书肆刚认识的。” “司徒然?” 眼前这位陌生的穿着木槿撒花罗裙的少女冲着李绛薇一笑,道:“你就是时鹭提到的李绛薇?” 李绛薇轻轻点头,忍住不好奇的多看她两眼。司徒然这个名字,总让她想起给自己写长评的那位徒然。一想到这,李绛薇竟莫名的紧张起来。 “随意坐吧,我自己的房间没有那么多规矩。” 李绛薇扫了一眼吴时鹭的房间。房内的博古架上摆着各色精美瓷瓶,四处都有字画做装饰。吴时鹭将香炉一点,馨香袭来。 司徒然和李绛薇纷纷坐下后,便有一个丫鬟拿着提篮进屋。三层的提篮内装的全是点心,丫鬟一一将点心摆好,这才退下。 样式繁多的点心,几乎摆满整张桌子。 望着满桌的差点,李绛薇不禁好奇问道:“你就请了我们两过来?”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我明明给你们姐妹两、然然和如夏都发了帖子。还高高兴兴让人去竹音馆定点心。”吴时鹭气鼓鼓的看向李绛薇,问道:“你妹妹哪里去了?” “她最近不方便出门。” “家里不给?” “也算吧。” 第47章 滴酒难沾 吴时鹭无奈的拿起一块点心往嘴里送,咽下后开口道:“可惜了。上回的宴会没见成,这次特地约她也没见成。双生姐妹不同时出现,就不好玩了。” 李绛薇浅浅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司徒然笑道:“听时鹭提起,今日的茶会算是书友会?” “是呀,所以才想着请如夏来。谁知道她家里突然有了推不得的应酬,真是不走运。” “时候没赶上下次再约就是。”司徒然道:“你既然做了这个局,总该安排一些活动吧。” “活动?”吴时鹭摇头回道:“没想过,就是想找你们聊聊天而已。不约你们出来,我就要听父亲的说教了。对了!你们最近都在看什么书?可有什么推荐?” “文锦书肆新出的书我只看过《海外迷踪》。”司徒然淡淡道:“一年前还常印些历史类的、神话怪志类的书,今年就全是才子佳人了。” “然然不爱看才子佳人?” “也不尽然。只是看多了想换个口味。” “然然还真是严格。” 李绛薇在边上轻轻问道:“你们觉得《海外迷踪》里头的鬼神之说突兀吗?” 这个问题倒是新鲜,两个姑娘都不由得回想起书中的剧情来。 “我倒是没怎么注意。”吴时鹭说道:“要不是你们提起,我还不知道里面提了鬼神。” 李绛薇有些忐忑的看向司徒然,问:“你觉得呢?” “这种诡异妖冶感挺有意思的。里面又掺杂一些传说故事之类,还挺有异域风。”司徒然笑道:“而且鬼神之说也没让故事中的人强行改了行动习惯,只要能圆的上我就能接受。比起鬼神,我更想知道她要如何找到失踪的父亲。” 这段评论,和徒然的评论有些相像。只靠着只言片语就敲定身份,还是太过莽撞。至于当面询问,李绛薇是不可能去的。 先不论她愿不愿意暴露自己是承微的身份,直接上前问司徒然,实在太唐突。 “你们说,会不会信了这些鬼神才找到父亲下落?”吴时鹭猜测道。 “不会的,那也太草率了。鬼神最多只是道路上的障碍,故事本质还是为了寻找父亲的下落,带父亲回家。”李绛薇郑重的说道:“要是事事依赖鬼神,那她之前的努力就是个笑话。” 吴时鹭突发奇想,问道:“不过这现实中,会不会真有这种奇特力量?” “那是故事里才有的东西,你可别看书看的魔怔了。”李绛薇笑着说道:“到时候你家里人埋怨我带坏你,我可没处哭去。” “或许真的有。”司徒然轻声说着,淡然的语气不太像是说笑。 司徒然严肃的表情令李绛薇和吴时鹭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李绛薇是信这些神秘力量的。如果这世界没有这种力量,她就不可能坐在这里吃着点心聊着天。 吴时鹭忽然咧嘴一笑,打破刚才紧张的氛围,冲着李绛薇和司徒然问道:“对了!我藏着一瓶桃花酿!你们想尝尝吗?” “我可不敢尝!” 这桃花酿可是酒!被酒制裁过的李绛薇,完全不想在好友面前表演一次沾酒就倒的特技! “我可是滴酒沾不得的!之前在周家,就是不小心尝到酒,就醉的先离席了!” “原来那日你才先行离开?” “是呀。” 司徒然在一边偷偷笑起来,忽而开口说道:“刚才提到鬼神,我就想起有一个与酒有关的传说。你们可有听过?” 吴时鹭和李绛薇纷纷扭头问道:“是什么?” “传说酒能通灵。那些沾酒就醉的人对酒里的灵性很敏感,喝多了会伤了身体的灵。” 吴时鹭笑道:“你这肯定是在杜撰,这好端端的就怎么就和灵扯上关系了?” “你们听说过福阳郡的巫吗?”司徒然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位姑娘,道:“巫觋借由酒的力量,令自己的灵离体,从而占卜过去未来。要是没有控制灵体回来的能力,就会迷失在另一个世界当中。” 司徒然突然压低声音,说道:“一旦迷失,就再也回不来了。” 听完吴时鹭讲的这个关于酒的故事,李绛薇一个激灵,惊诧的看向司徒然,却没有开口说话。 反而是吴时鹭回过神来,有些恼怒的说道:“这不是吓唬小孩子别喝酒的故事杂谈吗?我今年就及笄了,不算小孩子了。” 司徒然只是笑,笑够了才开口问道:“你们对探秘一类的书有兴趣吗?” 吴时鹭生出兴趣,忙问道:“当然有!快说!你藏了什么好书!” “这可是我的私藏,你们别告诉别人,看的时候小心些。” 司徒然的兄长在大理寺就职,而她也在兄长那淘来不少志录,内容多于探秘破案有关。今天来时带上两本薄的,想着能当场看完,大家一块聊天。 姑娘们一边看,一边猜着故事的后续。不知不觉间桌上的点心已经用去大半。吴时鹭将空碟移开,将远处的猫爪形状的点心移了过来。 “哇哦!” 司徒然才发现这猫爪点心,不由的惊叹出声。 “好可爱啊!”司徒然看着这糕点,忍不住拿了一个放在掌心,“我都不舍得吃了。” “我就不一样了。”吴时鹭笑着抓起点心往嘴里送,吃完之后还不忘说道:“我打算吃干净了,以后养只猫!” “养猫好啊。”司徒然笑道:“猫儿多可爱,我家就有一只白猫。心情不好的时候,摸摸猫顺顺毛,别提多爽快了!” 李绛薇从前在游戏里也养过一只狸花猫,那只猫甚是可爱。现在回想,还是会忍不住嘴角上翘。 “要是时鹭想养,可以去平阳巷杨大人家领一只。我听哥哥说,他家的母猫刚好下崽。正打算送人呢。” 司徒然见几人对猫都有兴趣,便又说道:“姐妹们,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杨大人家?不领也可以看看。” “好!”吴时鹭和李绛薇齐声回道。 于是司徒然便自己领下联系杨家的任务,几个姑娘又开始聊起自己喜欢的猫来。时间如白驹过隙,大家还意犹未尽时,便迎来黄昏。 从吴时鹭房中出来时,几位姑娘纷纷说道下次再约。就在这时,一位吴家的管事走了过来。 “姑娘,太爷有请。” 吴时鹭一怔,问道:“爷爷来请我?” “是。” 第48章 东宫伴读 吴时鹭得了消息,颇为无奈的说道:“等然然定好时间,我们再叙。” 身为一家之长的爷爷很少让吴时鹭去书房,眼下她正在招待客人,论理也该等她送客人走后再命人传信。特地派了身边管事来,想必是有急事。 “我送他们回去,再去爷爷那。” “是。” 吴时鹭没有耽搁太长时间,将自己的客人后送走后,便一个人前去书房。 刚一进门,吴时鹭便闻到淡淡的书卷的墨香。屋里除了吴时鹭的爷爷吴佩文外,她的父亲吴双辉也在。 这两人正商谈大事,面对吴时鹭的行礼,未做多少回应。 “今年各地上报考试的只有三人。” 吴时鹭来的不凑巧,只能听到吴双辉的回话,没能听见吴佩文的提问。 “竟然只有三人”吴佩文脸上本就布满沟壑的脸上,又多了几条皱褶,“看来明年,也没有指望了。”说罢,便一捋长须,连声叹气。 见吴佩文如此,吴双辉也跟着紧张起来:“不知父亲为何问起这个?” “前些日子听宋家的小子提起他母亲病重一事,他母亲的病怕是不能好了” 吴双辉呼吸一滞:“宋家二夫人?这那东宫岂不是!” “这时间太不赶巧了” 吴时鹭当然是知道她爷爷讲的这位宋家小子。说到上京的宋家,唯有当今英国公府皇后母家。而他们提到的英国公府的二夫人,吴时鹭早在坊间听过她得病的传闻,只是不知竟重到这等地步。 “时鹭。” 吴佩文一喊,吴时鹭就立即应到:“在!” “你可听到我和你父亲说的话?” “孙女听见了。” “你是怎么想的?” 吴时鹭一愣,半张着嘴呆呆的看着她爷爷。 “跟我有什么关系?” 吴佩文气急,情急之下拍起椅子两旁的扶手,看着吴时鹭单纯无辜的双眼后,又不禁叹气道:“是我想岔了。” 吴时鹭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东宫之事哪轮的上我插话?这朝堂上的事,爷爷该去问哥哥。” 这书房,吴时鹭不怎么来。同辈中,只有入朝为官的哥哥才有资格进来与爷爷、父亲商量国家大事。 吴双辉看不下去了,直白说道:“若是宋家二夫人病情恶化,撒手人寰。宋家这位东宫伴读定要回家守孝。如今的皇姬已到定亲的年纪各家的青年才俊恐怕不愿入宫” 东宫伴读向来是抢手的位置,吴双辉这话令吴时鹭难以相信。 “虽然这东宫伴读没有品级,可这是见圣上和未来圣上的大好机会!就算青年才俊不愿意去,混日子的世家子弟总能去一两个混个俸禄吧再说了,不是有哥哥吗?” “比起送他们入宫,世家长辈更希望这些出色子嗣得个一官半职、封侯拜相。混日子的世家子连皇上看的都嫌烦,怎么可能送去东宫讨人嫌?”吴双辉越说越是激动,语速越来越快:“可惜这东宫伴读只能让没有官身的人担任,不然父亲怎么会想到你?” 吴时鹭的眼睛飘向别处,不敢对上吴双辉的视线。 “你啊!罢了”吴双辉恨恨说道:“是我太纵容你了” “父亲知道我无心仕途。父亲和爷爷何必在这件事上想起我来?这宋家的公子还没走,事情也不一定发展到那种地步吧。不就是一个伴读吗?皇姬那么厉害,少一个伴读又如何?” “这是少一个伴读的事吗?”吴双辉有些哭笑不得,不禁怀疑他们二人让吴时鹭过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时鹭没见识过这些,不懂很正常。”吴佩文缓缓看向吴时鹭,又继续说道:“时鹭真的认为只是少一个伴读?” “嗯”吴时鹭被父亲嫌弃的很没底气,她怯怯问道:“爷爷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告诉你也无妨” 二公主的生母身份低微,在宫中没有根基。当上皇姬之后,处境更是如履薄冰。朝堂之上的众臣乃至是当今圣上都不看好一位女子成为储君。 虽然东宫伴读在名义上的毫无品级,实际上却是用来培养未来继承人的左膀右臂的重要职位。 皇姬大事未成就断其一臂,只会让她在这条储君之路上越走越困难。身为皇姬的老师,吴佩文自然会焦急不已。 “若东宫缺了一位伴读,等同昭告群臣皇姬没有为君者的能力,没有贤士愿意承认这位储君。” 经过点拨,吴时鹭这才明白爷爷和父亲为何如此焦头烂额。 只是 “我实在不适合进宫” 吴双辉无奈叹道,“我和父亲也都明白可是” 吴时鹭明白父亲未说完的话,现在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选了。 “爷爷的学生们,也不愿吗?符合应选条件又没有官身的学生一个也没有?” 吴佩文沉重的点头,吴时鹭见了低头不语。 相比较吴时鹭的郁郁,李绛薇这边却是心情极好。不仅过了一个充实的下午,还与新交的朋友约了将来去看猫,梨心也没有惹出事端。 可是要当一等丫鬟,光是听话可不够。 “今日在吴家,你看见什么?” 李绛薇这一问,问的梨心措手不及,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合适的回答。 “我不知道” 梨心在悟性上还是差些,需要慢慢引导。 “那我再问,你在屋外候着的时别家的丫鬟都是怎么做的?” “别家的都安静在门外候着,也不大说话。就算说话,声音也是小小的。” “下次再出门,以后有什么不会的,多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 梨心的小脸涨红,半晌才激动的应道:“是!” 手下的三个丫鬟,梨悦是用的最顺手的一个,手脚麻利,也能和自己说到一块去。既然梨悦有她的考量,也愿意认真培养梨心,李绛薇决定相信梨悦的判断。 当梨心真的有了长进,李绛薇心中也生起一股无名的自豪来,也衷心替梨悦和梨心二人高兴。 瞧着自己院里的丫头们,李绛薇想起穿越后发生的大大小小的琐碎事。一时间竟后悔挑了个海外探险的故事! 要是她也写这宅门故事?哪里会发愁没有灵感,没有想法? 后悔是不行的,还是老老实实的翻三哥给的资料书。没多久后,耳边传来熟悉的念书声。脑中忽然闪过几段对白,有些东西呼之欲出。李绛薇提笔就将突然出现的灵感,全数记在纸上。 灵感来得凶猛,李绛薇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 可惜这一段,与《海外迷踪》的后续毫无关系,而是一个全新的故事。李绛薇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将填满的纸张放到一边换上新纸,继续在崭新的纸张上增添字迹。 这次写的一位少女,女扮男装前去科考的故事。 第49章 写书作传 毕竟是一时兴起写的文章,李绛薇也不曾打算写成长篇。一鼓作气把脑中的灵感化为文字后,这开始细细梳理刚才的写下的文字逻辑。 这篇新稿子,李绛薇写的有些上头。回过神来,才想起《海外迷踪》还未动笔。可是手上的文章已经初显规模,只要再丰富一些细节就能成为完整的短篇小说。 思来想去,李绛薇还是放不下这篇新稿子。索性把《海外迷踪》的大纲放在一边,专心折腾这本。可惜没有搜索引擎,光是资料就要查上好久。 虽然有了主角的大致形象,但是很多东西都没有细想,人物不够灵动。李绛薇决定先写主角的人物小传,再将不符合人物性格的剧情做些调整。 基础的姓名、性别和大致喜好已经设定完毕,李绛薇开始做更细致的设定。籍贯是这本小说中不可绕开的设定,毕竟科考的第一站就在主角的家乡。 神州九郡中,李绛薇最熟悉的就是新州郡,她重生前就生活在新州郡的南部沿海地区。此时的南新地区远不如后世那般发达,在这个时代南新一带地处边陲,是贬谪官员的去处。想要培养出一位愿意女扮男装上京赶考的角色,太难了。 李绛薇可不想多费笔墨去写如何取得家里人的支持。 第二个想到的是池州郡。有名的桓岳书塾便位于池州郡内的桓岳山上,池州也因桓岳而有了书墨之乡的美称。前往池州的学子一多,书塾书院便跟着多起来。论学术氛围,池州是名副其实的第一。 哪怕过去三百年的时间,池州的地位也没有改变。 看起来池州是个好选择,然而被李绛薇再度否决。 这个时代的池州虽然也是学子的圣地,然而世家众多,世家内的规矩繁多。有陈旧的观念在,哪怕是显贵人家的女子,也鲜有送去读书上学的。 说起来,池州的资料还是李绛薇替妹妹找书塾时查到的。 李绛薇手中的毛笔一直在砚台中打转,早已吸饱墨汁的笔迟迟未从砚台中出来大展身手。 突然间,李绛薇闪过路绛枫的面容,想起了淮州郡。 淮州郡最出名的便是澴涘路氏。无论是权还是钱,都在国内排不到前列,唯一令人钦佩的就是路氏的历史。这是一个在神州屹立千年而不倒的宗族,这是一个看着众多王朝兴衰沉浮的存在。 路氏教养孩子不分男女,只教养品性。淮州的其他人家受到路氏影响,对于女子读书这事管的宽松,也没有太过严格的男女大防。 籍贯定下,就可以直接去查与淮州相关的书院以及科举的流程。不过这部分的知识李绛薇的书柜可没有,她打算有空去找李绛盛问问。 就在李绛薇沉醉于新稿件创作时,司徒然已经拜托自己的哥哥司徒集同那位杨大人打了招呼。 这位杨大人全名杨世灵,与司徒然的哥哥司徒集是大理寺的同僚。 听闻有人想要领养猫,杨世灵显得十分高兴,当着司徒集的面就应下此事。然而后面听到领猫的人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姐时,却又隐隐萌生退意。 “我家的情况,司徒兄你是知道的。”杨世灵连连感慨,“我哪里敢招待这样尊贵的小姐们?” 司徒集佯装生气的说道:“我妹妹就能招待,换了别人家的姑娘就招待不得了?” 杨世灵忙解释道:“你们家算得上我半个老乡,别人家哪里比的?老家的许多习俗都和上京不同,就怕怠慢了他们了。” 司徒集不以为然,说道:“这有什么?能和我家妹子关系好的姑娘家,会是计较这种东西的人?” “这倒是但是” 司徒集拍上杨世灵的肩膀,笑道:“不就是招待人吗?怎么磨磨唧唧的?” “毕竟那是礼部尚书家的女儿!礼部啊!”杨世灵反复说着“礼部”二字:“他们家肯定对礼仪礼节什么的很看重,可我才来京城几年?万一失礼唐突了怎么办!” 司徒集眉毛一挑,看向杨世灵的眼神带上一丝嫌弃:“你想的是不是有些多?” 杨世灵没理会司徒集,右手攥着拳头,拳心贴着心脏,闭上眼求道:“巫祖在上,保佑我一切平安。” “与其求巫祖,不如认真想想那日该怎么招待客人吧。那日我可不跟着一起去。” 杨世灵一听,急了:“为何?” “我从没答应过我要去吧。那日要办的事,不可说。” 杨世灵正色道:“是那位大人安排的?” 司徒集讳莫如深,杨世灵不禁随着严肃起来。 现在的司徒然还不知道,这件不可说的事竟会在后来影响到自己新认识的朋友。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如今的她只想着高高兴兴的把帖子送到两位小姐妹的家中。 收到司徒然的信件后,又一次燃起李绛薇养猫的心思。 她曾经也是有猫的,可惜只养在游戏里。 游戏里的好友纷纷下线时,只有那只猫陪在她身边,排解孤寂的日子。 进屋送帖子的梨悦瞧见李绛薇的笑容,不禁也跟着笑起来。 “姑娘,这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 “吴姐姐说要带我去看猫。我有些想养猫” 瞧着李绛薇羞涩的笑容,梨悦蹙了蹙眉头。 “府里养猫,怕是不行。” 听梨悦一讲,李绛薇才知道李绛芩碰到猫之后容易打喷嚏,起红疹子。听这描述,应该是猫毛过敏。一想到钱氏对李绛芩的爱护,养猫的心思也就歇了下来。 “那还真是可惜了。” 这些日子,李绛薇免了梨心的活,让她专心读书。偶尔梨墨忙的时候,梨悦又同从前那样回来伺候自己。 看着梨悦温和的笑容,李绛薇不禁问道: “想和我一块去杨家吗?” 梨悦摇摇头,温柔的一笑:“如今姑娘的贴身丫鬟是梨心,我跟不得。” “为何?” 最近的梨悦,总会在李绛薇面前强调自己二等丫鬟的身份。 反观梨心,自从知道晴雪院愿意收留她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腰牌的事情。从前总是挂在腰上最显眼的腰牌,现在都被她收在看不见的地方。 “为何如此执着?” 梨悦依旧笑着,道:“梨心其实是个会知恩图报的丫头,姑娘对她好,她也会对姑娘好。等以后姑娘出嫁了,身边也有能用的人。陪嫁的丫鬟总要准备一些年轻能干的。用习惯的,比在外头临时找的要好。” 依照伯府的礼制,嫁出去的姑娘至少要四个陪嫁丫鬟。这晴雪院数来数去,总共就两个。以后出嫁,不是临时从人牙子那要两个,就是溶月居那边随意安排两个。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可以放心去用的人。 梨悦的笑容中,拢上一抹愁色:“原想着姑娘还小,晚些也来得及。等老爷各处相看,少说也要过两年再嫁得。按规矩应该姐姐定亲后才轮到妹妹,可现在五姑娘都定亲了。排在前头的姑娘怎么可能再留上一年两年的?” 得知李绛芸定亲的消息,梨悦只能将计划提前,为李绛薇培养些可用的人,以免出现意外。 “我现在手上,只剩梨心了。要是夫人有塞人过来的念头,我们哪有挑拣的机会?怕只怕以后来的,还不如梨心好。” 后院的规矩,李绛薇确实不懂。 世家小姐院里怎么可能只有两个丫鬟?就算不了解古代,看了那么多话本小说的她早该意识到这件事。 “那就让梨心,跟着我吧。” 第50章 大橘已定 相较于晴雪院中的惬意闲适,溶月居显得紧张不安。 “夫人,千万别气的伤身子。” 钱氏神色凝重的摇头,“我失算了。没想到这将军府居然决定推迟婚约,等五丫头考完再议完婚的事。更没想到老爷居然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林嬷嬷也跟着沮丧起来,“五小姐真的是有大气运加身。” 钱氏双眉紧拧,说话语速也快上不少:“原想着最多也就是四丫头替五丫头嫁过去,四丫头比五丫头好拿捏,她嫁过去是好事。可没想到这封二公子竟然栽到五丫头手中!老爷如今晚上睡前都要叨叨一遍五丫头的功课,整日整日的不得消停。” 林嬷嬷只好劝道:“离五小姐考试还有一段时间,这之中定有其他机会。夫人可千万不要乱了阵脚!” 钱氏深吸一口气,缓缓压下怒意:“你可千万要把芩芩看好了。芩芩若是打搅了潇湘院那边备考,老爷怕是会生气。我不敢赌…” “老奴明白,老奴会认真看顾小小姐。” 钱氏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挥手让林嬷嬷退去。 林嬷嬷刚一出屋,就看见藏在柱子后的李绛芩。脸上愁色散去,笑意尽显。 “小小姐是来找夫人的吗?” 李绛芩扒在柱子后面,摇了摇探出来的脑袋。 “那小小姐是来做什么的?” 李绛芩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又越过林嬷嬷看向溶月居。李绛芩招呼林嬷嬷蹲下,而后她附在林嬷嬷的耳边说道:“嬷嬷和阿娘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说什么悄悄话。夫人来问老奴,小小姐这两天有没有乖乖听话呢。” “嬷嬷骗人。”李绛芩不高兴的嘟着嘴,“我都知道,嬷嬷和阿娘说五姐姐的亲事呢。若是姐姐考试嫁不得,那我去如何?” 林嬷嬷大骇,连忙转身向四周看去。好在附近没有其他人在,林嬷嬷这才松了口气。 “小小姐,这种事不能再提!说这种话会让老爷夫人不高兴的,我们家的小小姐最乖了,要听话。” 李绛芩蹙着眉头,不情愿的说了一声,“哦” 三日之后,李绛薇乘着车驾来到平阳巷,梨心作为一等丫鬟随身跟着。 平阳巷不是勋贵聚集的街巷,在此处住下的都是些没有爵位,或是品级较低的官员。起初家中听说她要去平阳巷时,是拒绝的。后面听说是吴家小姐攒的局,这才愿意放她出门。 今日的吴时鹭一身广袖枣红描金牡丹罗绡裙,司徒然则是一身直袖黛蓝花鸟衫裙。 还没进门见到主人家,几位姑娘就听见喵喵的叫声,四处找着猫咪的踪迹。 吴时鹭问道:“你们瞧见猫了吗?” 司徒然答道:“没呢。” 李绛薇自己也四处张望想找猫咪的身影,谁知猫没找来,倒是主人家来了。 杨世灵规矩的冲着几位贵家小姐屈身一拜。正准备寒暄一番,就听吴时鹭问道:“你家的猫呢?” 杨世灵不仅不觉得吴时鹭的行为冒犯,相反还很开心,骄傲的说道:“我家猫哪会这么大大咧咧的出门的?想看就跟我来!” 杨世灵和吴时鹭一拍即合,两人直接往内院走去。司徒然一笑,招呼其他李绛薇跟上。 杨家两进的院子和吴府、安远伯府比都要差上许多。杨府装饰简朴,也没有多少奴仆,一看就知是个刚到京城没有多少根基的人家。 不过他有猫啊! 在杨世灵的带领下几人终于得见猫儿的踪迹。天气正热,几只猫窝在角落的阴凉处。最亮眼的就是那只大橘猫,众人的目光下移,就看见大橘猫圆滚滚的身子边上卧着几只小家伙。 其中一只橘色幼猫颤颤巍巍的离开母猫的怀里,它眼睛半睁着,迈着并不稳健的步伐往吴时鹭走去。走了两三步,又倒了下去。它歪着脑袋,眼睛忽然睁得大大的,碧蓝透亮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吴时鹭看。 “喵。” 奶声奶气一声叫唤,直接戳中吴时鹭的心窝。她转过身,圆溜溜的棕色眸子对上杨世灵呆滞迷茫的眼睛。 “杨大人,我能把它抱回家吗!” “可以啊。” 杨世灵腼腆一笑,“本来我也打算给这些小家伙找个家,你愿意收养是最好的。” 吴时鹭蹲下身,慢慢的靠近那只小橘猫。只见这小橘猫喵的一声,用着不太熟练的步伐一点点的挪动到吴时鹭的身边。 “这猫真有灵性。”李绛薇看了,羡慕极了,“可惜我家里不能养猫。” “那就有劳你看我抱得美喵归啦。” 司徒然一笑,“我也有猫,晒不到我。不过这猫有点小,要不留在这让大猫再带带?” 吴时鹭认可的点点头,道:“嗯,是小了些。”说完这话,吴时鹭冲杨世灵一笑,道:“可以吗?” “想要这只,我就给你留下。站在外头热,各位还是随我进屋吧。” 杨世灵毕竟是男子,当然不会让几个姑娘家进自己的房间。他领着各位来到花厅,招呼姑娘们坐下后便自己提起茶壶给大家倒茶。 “寒舍没有好茶招待,还请诸位见谅。” “我们可不是来讨茶喝的。”吴时鹭笑道。 杨世灵一一将茶盏送到姑娘面前。这茶盏里的茶汤颜色不浓,李绛薇端起来一闻,香味很淡,尝起来只比白水要好一些。 几人稍稍聊了几句,就有丫鬟提着食盒进来。杨世灵笑着接过食盒打开,将食盒中的点心摆在桌上。吴时鹭瞧着这些精致的点心,两眼放光。 “这是竹音馆的点心!”杨世灵道。 李绛薇听了仔细再瞧,竟看到之前在竹音馆尝过的荷花酥。 “早就听说吴家小姐喜爱竹音馆的点心,看来这传言不假。” 趁着他们闲聊之际,李绛薇好奇的打探着屋里的摆设。这杨府的摆设,和别家不一样。 像是条案,一般家庭都是摆瓷器,屋内的条案上摆着的却是一尊木制的猫雕像。墙上没有书画屏条,而是一个宽幅的织物。 “杨大人。”李绛薇出声喊道:“我能问问这墙上挂着的是什么吗?” 循着李绛薇的指引,大家的目光都落在那幅织物上。杨世灵一看,微微一笑,解释道:“那是家母临行前为我织的祈福的布艺挂画。” 吴时鹭在一旁对李绛薇说道:“杨大人是上一届的探花,在京中任职之后才在这住下。” 杨世灵腼腆一笑,道:“吴小姐倒是清楚的很。” 这探花有时候比状元还难得,毕竟探花除了要有才华能力,在相貌上也要高于同期的其他学子。小麦色的肤色,恰到好处的匀称身材。这样的英气少年,在当时掳获了不少姑娘家的芳心。 最重要的是他还年轻。年轻俊俏又有才华前程的少年,谁不喜爱? “虽然三年前我还小,可也不妨我听说过杨大人的逸事。不过我问一句,为何杨大人还不定亲?” 李绛薇听了心里暗道,不愧是恭朝这个民风开放的朝代。换做别的朝代,未出阁的女子哪能大大咧咧的探听别人的亲事? “想来吴小姐应该听说过,我祖籍福阳。” 福阳,指的是福阳郡,这个地名后世也在沿用。李绛薇也曾有福阳郡的线上好友,和他们聊天中多少知道一些福阳郡与别地不同的习俗。 “福阳不像上京,适婚的年纪较晚,况且我也没有结亲的打算。” “哦~原是如此。”吴时鹭了然点点头 李绛薇好奇的看着条案上的猫,问道:“为什么条案上要摆猫呢?” “这个啊。”杨世灵扭头看了一眼条案上的猫,笑着说道:“那是我们福阳的习俗。我们福阳人将猫视作圣兽,相信猫可以庇佑自己。说起来,全神州养猫最多的就数福阳郡了。” 在前朝,福阳还是阜涯国,阜涯国内以巫统辖。归纳神州也不过短短百年,许多习俗与其他郡相距甚远。 “其实我祖上也是福阳的。”司徒然笑道:“我家的猫祖上也是福阳来的,不过养了几代,现在是彻头彻尾的京城猫了。” “京城的猫,多少都有福阳的血统。”杨世灵说着:“对了,吴小姐之前养过猫吗?” 吴时鹭一怔,摇摇头。杨世灵见状,便同吴时鹭聊起养猫需要注意的事情。一番叮嘱之后,几人又聊起福阳的一些文化习俗来。这场小聚,算得上是相谈甚欢。 第51章 笑靥妍妍 临出发前,李绛薇吩咐梨心去文锦书肆挑些赶考的学子常买的书。而她,则坐上安远伯府的车驾回府。 在车驾中慢慢摇晃时,李绛薇思绪飘忽回想起从前来。她经历过的最严格的考试,也只是期末考而已。跟李绛芸将要面对的考试相比,不值一提。即便如此,自己也曾有过复习失眠的症状。 要是妹妹也失眠 李绛薇掀开窗帘一角,对着外头的人说道:“转道,我要去卖香的铺子。” 安远伯府的车驾落在的香粉铺前,李绛薇刚下轿子就闻见淡淡的香气。店铺牌匾上写着“馥芳妍”三字,两边刻着与胭脂水粉有关的对联。 跨过门槛走入店中,香味更盛。 “客官打算买些什么?” “我想买些安神助眠的香。” “是要香膏还是香粉?” 游戏的五感模拟还没有发达到能够模拟熏香,晴雪院也没有用香的习惯。对于伙计问的问题,李绛薇是全然没听懂。 能当伙计的都是会察言观色的,当下就明白李绛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便又说道:“不知道姑娘买香是做什么的?是做香囊,还是想要能点的熏香?还是用身上?” “做香囊用。” “好嘞,姑娘请随我来。” 在伙计的指引下,李绛薇来到一个柜前,上面盛放着青花小瓷碗,小瓷碗用盖盖着。 “小姐可以现在此处挑些喜欢的味道,有相中的,我们馥芳妍替小姐包起来。” “绛薇?” 熟悉的女声在这种场合下出现,让李绛薇感觉有些突兀。她刚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位身穿直袖黛蓝花鸟衫裙的姑娘缓缓向她走来。 “才刚见过,就把我忘了?” 李绛薇连连摇头,笑着说道:“只是没想到会这时候碰见司徒姑娘。” 伙计见两位姑娘相识,便识相的先离开。 “是来买什么的?” “想买些安神助眠的香料,不知道司徒姑娘有没有推荐的?” 司徒然指尖抵着下巴,思索了一阵,道:“我倒是知道有一款香粉不错。之前家母用过后,夜晚睡的更安稳了。” 李绛薇也不知有什么别的,当下就决定要司徒然推荐的那款香。一问掌柜,才知道这种香只剩下最后一份。李绛薇没有犹豫,正要掏钱去买。忽听闻有人高声喊道:“那款安神香我们姜家要了!” 司徒然立时变了脸色,“这香是我们先看上的。” 说话那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相较之下,身边没有侍从下人的李绛薇和司徒然显得寒酸。 那丫鬟轻蔑的看了二人,一句话都不说就把银子摆到掌柜面前。 “快把香粉包好,我们家小姐等着要。” “好!” 掌柜的正要转身打包,李绛薇敲了敲柜台,也将银子放下。 那丫鬟嗤笑道:“光是买个香粉,怕是身上的钱都用个精光了。我替你省下这钱岂不好?免得下个月,连饭都吃不起。” 司徒然听了,恼火起来。 “你未免太过分了些!”说吧,司徒然往柜台拍上一叠银票,道:“掌柜!把香粉给我!” 掌柜看到银票上的数字,顿时眉开眼笑连声应下。那丫鬟见了,又继续加价。 “把香粉给我!” 掌柜的笑容更深了,愉悦的应道:“好!” 司徒然眉头紧皱,又加了钱,“给我!” “好!” 丫鬟紧跟其后继续加价,“掌柜,给我!” 跟在那丫鬟身边的小丫鬟见了,连忙小跑出了店。应该是想将店里的事,汇报给外面的人听。 司徒然觉得时机成熟,钱也加的差不多了,便露出冷笑,对那丫鬟说道:“既然姜家小姐喜欢,那我便送给她。希望她用这香,能睡个好觉。” 说罢,司徒然将她放在柜台上的钱通通收回,丫鬟这才惊觉自己上了当。再一点算,发现今天自己买香的钱都够平日买上二十份。 那跑出去的小丫鬟回到店铺,对着丫鬟附耳一说。那丫鬟忽然脸色煞白,连忙拦住司徒然。 “既然你那么爱这款香,我家小姐决定将香让给你。” “你还是拿去吧,我现在不想要了。” “你!”被激怒的丫鬟挡在司徒然面前,嚣张的说道:“你要是今日不买下这香,你就别想离开!” 一直冷眼瞧着的李绛薇浅浅一笑,说道:“不知道是哪来的不懂礼数的丫鬟,竟敢败坏姜家的名声?” 声音不大,恰好整个铺子都能听清。 那丫鬟恶狠狠的瞥了李绛薇一眼,气急败坏的喊道:“你说什么!” “这上京姜家可是懂礼知礼的人家,断然不会在这高声嚷嚷还夺人所好。我上回在周家花宴上曾见过姜家妹妹,她可是温婉贤淑,以《女德》为准则的大家闺秀。” 李绛薇抬手,捂嘴轻笑:“我可不曾在姜妹妹身边见过你这样嚣张跋扈的刁奴。怕不是姜家的穷亲戚,在这充脸子吧。” 丫鬟听到自家姑娘的名讳和周家花宴时,心有戚戚,生怕自己无意间得罪什么人。可她看着李绛薇和司徒然身上不算名贵的衣裳,身边又无丫鬟跟随。当下便认为李绛薇不过是信口胡说,让她害怕罢了。 自以为识破伎俩的丫鬟,态度更加嚣张。 “你才是上京投奔的穷亲戚吧。要不然怎么会觉得别人也是穷亲戚?再说了,这穷亲戚哪能出得起这大价钱买香?”丫鬟眼中的鄙夷,越来越外露, 李绛薇捂着嘴在司徒然身后偷偷笑着,一边笑一边说道:“这就是姜家教得好丫鬟,我倒是好好见识了。” “你是谁?哪轮的上你在这叽叽歪歪?” “你们进店前,都不看看外面停的马车是谁家的吗?” 那丫鬟一愣,忙向小丫鬟使眼色,小丫鬟略一点头就跑了出去。 “外头停着安远伯府的车驾,姜家不可能认不得吧。” 安远伯府虽不比姜家的权势高,但也是皇家亲封的安远伯。丫鬟开始慌了,豆大的汗珠从她头上滑落。 “姐姐,外头真的是安远伯府家的车驾。” 小丫鬟的话犹如惊雷,将之前的傲气炸个粉碎。 “还请回去之后替我向姜家小姐问好。” 李绛薇轻轻一笑,拉着司徒然离开馥芳妍。刚一出门,就对上怒气冲冲的姜雪绵。 第52章 潇湘夜话 姜雪绵得了丫鬟回话,气的下了车驾正要进店里兴师问罪,谁知正好遇上李绛薇和司徒然从店里出来。 “怎么哪里都有你?害了楹萝姐姐和婧妍姐姐后,现在还要跟我抢东西?你这人怎么这么令人讨厌!” 李绛薇可不愿意傻站着让姜雪绵随意往身上泼脏水,冷笑一声问道:“既然你这么在乎他们,为何今日有空跑来这里买香粉?而不是守着他们去?” “我买香粉,与你何干?” “那我买香粉又与你何干?何况这香粉还是我先看中的,你家的下人无礼至极,妄想用钱夺人所好!拿钱砸人就是姜家的教养吗?” 李绛薇的话字字诛心,姜雪绵支吾半晌都没能回嘴。 “你血口喷人!” “是非曲直,去问问店家便知,何须在此逞口舌之快?”李绛薇脸上不带一丝笑意,正色道:“我好歹也是安远伯府家的小姐,还能教训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要是换了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岂不是任由你们宰割?” 路上的行人听到声响,开始往馥芳妍这里聚拢。李绛薇掷地有声的话,让围观的平民百姓不由的亲近起来。 他们先看上的喜爱之物被人中途截胡,哪还有反抗机会?他们无权无势,甚至许多人家底不丰。遇见高门显贵,只能闷声受下欺辱。 如今得见这种夺人所好之人被教训,他们乐见其成。 “这香粉我们已经让给姜家了,为何还要纠缠?” 姜雪绵气不过,不想轻易放李绛薇离开。然而她没有理由将人留下来,继续在店铺门前拌嘴,要是传到她父亲耳中,要狠狠挨一顿惩罚。 “还是说,姜家小姐觉得这个价格买下的香粉还是太便宜了?” 李绛薇长袖捂嘴,轻轻笑着,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眉眼。 这句话,让姜雪绵心中警铃大作,耳边已经听见一些百姓的议论之声。户部执掌国家财政,若是传出户部尚书家中奢靡无度这种传言,再流传到皇上耳中,那姜家必然遭受惩罚! 姜雪绵狠狠的瞪了李绛薇一眼,愤愤不已,敢怒不敢言。 “舒雅!“姜雪绵喊完,之前那个与司徒然叫板的丫鬟连忙应了一声。 “将香粉送给他们!” 丫鬟一惊,不懂姜雪绵的意思。本想再劝,可一见到姜雪绵因生气而略有些扭曲的脸庞,只能乖乖听话,将掌柜打包好的香粉奉上。 “我们姜家没有夺人所好的习惯!既然是李家小姐喜欢的,那便送给你们!” 姜雪绵大袖一甩,回到车驾上,命令车夫驾车回府。 香粉兜兜转转还是回到李绛薇的手上。 热闹没了,周围的人也都散去。 姜雪绵走后,李绛薇向着司徒然深深一拜,道:“今日谢过司徒姑娘了。” “这有什么?”司徒然笑道:“我不过是看不过他们高高在上压制人的模样。” 想起姜雪绵的性子,李绛薇无奈的摇头。 分别之后,李绛薇带着香粉回到安远伯府。这款香粉带了安神的效果,冷静之后,又在回程路上想了许久刚才拌嘴的内容。 姜雪绵说的话,她有些听不懂。为何她一口咬定自己害了宁楹萝和周婧妍? 与周婧妍的交集,就是那日的赏花宴。赏花宴上她分明是受害人,为何姜雪绵指黑说白,硬是说自己害了周婧妍? 做了坏事还要反咬一口的恶人不少,但是李绛薇相信自己的直觉,认为姜雪绵不是这样的人。 若姜雪绵真有心机,真有那么不要脸,哪里会将香粉交给自己? 这个时代的女子虽然没有那么苛刻的男女大防,也能随意上街走动。然而很多事仍不可随心所欲,花宴一事涉及的周家、宁家她无法调查。 李绛薇只能祈祷背后的暗潮,不要再打搅她的生活。 “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梨悦笑着接过李绛薇脱下的外衣,道:“姑娘今日可有见到猫儿?” 梨悦的笑容,让李绛薇心中的阴翳扫的干干净净。 “见着了,可爱极了。” “那就好。等潇湘院的人问起,我也好知道说什么。” “潇湘院的人过来了?” 梨悦点头,回道:“五姑娘希望姑娘多出去交际交际,多认识一些朋友,潇湘院那边才会特意将请帖送来。姑娘赴宴回来,五姑娘那肯定要问上一问。” “既然如此,也不劳烦他们跑这一趟了。我今日买了些安神香粉,正想送过去。干脆晚饭就去潇湘院吃,同妹妹说会话。你们帮我和那边通个气。” “嗳!”梨悦笑着应下,“好。” 晚饭时间,李绛薇如约而至。走进屋里,李绛薇才发现自己来的稍早一些。 这段日子潇湘院内变化不小,原本在屋里堆着的织品针线都收了起来,空出来的位置都被书本占据了去。 李绛芸正收拾着桌上的书本纸张,好腾出位置放今晚的饭菜,见到李绛薇立马露出笑容。 “姐姐终于肯来看我了?我正想着哪日去姐姐屋里坐坐,就听到你要过来用饭的消息。” 琴书和琴言有条不紊的摆着饭。今晚有清蒸鲈鱼、香煎豆腐、肉末茄子,都是李绛薇爱吃的东西。 “我们两人吃,会不会多了些?” 各院的小厨房分到的银子是固定的,要是吃完了,只能用自己的例银贴补。 “又不是天天如此,不用替我省着。姐姐最近忙什么?还在写《海外迷踪》的后续吗?” “是啊。哎!瞧我这记性,有件事差点忘了。”李绛薇掏出香囊来,“这里头装着我给你买的安神香粉,晚上睡觉可以用上。” 李绛芸欢喜接下,笑道:“真是麻烦姐姐了,姐姐怎知道我睡不好觉?” “往日我愁故事后续的时候,也是整宿整宿的睡不好。你我又是双生姐妹,就怕我的坏毛病你也有,耽误学习。” “姐姐有心了。我们两个可别光顾着说话不动筷子,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李绛薇在李绛芸的催促下,夹了一筷子鱼肉。 清甜的鱼肉入口即化,可口极了。 “好吃!” 李绛芸听了,笑的更加灿烂。 “看来琴书和琴言没有白准备,能听到你这声夸,也是值得了。对了,之前给姐姐的请帖如何了?” “你是说吴家的那个?” 李绛芸点点头,道:“姐姐还是多认识一些人才好。无论我今后走上哪一条路,都无法陪在姐姐身边应付各家的宴会了。” 说到这,李绛芸不免有些黯然。 “只希望姐姐能多几个朋友,往后有事也能多两个帮手。” 听了这话,李绛薇心有触动。想不到李绛芸在这如此忙碌的时间,还在替她的未来考虑。 “时姐姐是个好姑娘。” 第53章 科举新制 李绛薇同李绛芸说起那日书友会的事。在书友会上认识了司徒然,又跟姑娘们约着去杨府看猫的事。 “之前我不是从四皇子那收到一匣子书评吗?” “嗯。姐姐同我说过。” “之前我收到过一位名叫徒然的人写的书评,我还在想那位徒然是不是司徒然。这名字实在是太像了!” 姐妹两愉快的聊着天,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上夹菜的速度越来越慢。 “就算那位司徒姑娘不是写信的徒然。她们要是知道这《海上迷踪》是姐姐写的,都要大吃一惊呢。我都迫不及待的想看她们的表情了。” 李绛芸捂嘴偷笑,惹得李绛薇一阵着急,“那可不行!你千万别说!” 屋内烛火摇曳,笑声连连。 琴书和琴言早就吃完晚饭在屋外候着,等着主子的吩咐好进去收拾碗筷。可今晚,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熟悉的呼唤。 琴言有些着急,三番五次的扭头往屋子里看。再怎么伸长脖子,只能看到紧闭的房门。 “怎么今日吃了这么久?”琴言着急的说道:“今日吃饭的时间,顶的上往日吃两三餐饭的时间了。” 琴书浅浅一笑,点了点琴言的脑袋,“你呀,都在潇湘院这么些日子了,怎么还没有点眼力劲?今日同往日哪里能比?” 琴书瞧着琴言眸子中的茫然,她无力的摇头轻叹,道:“明眼人都知道,四姑娘不想打搅姑娘学习才挑了这个时间过来。就是想趁着吃饭时间,姐妹两个聊聊天。饭吃完了,四姑娘也就回去了。姑娘定是想和四姑娘多说一会话,才会吃的比平时慢。” 琴书恍然大悟,急躁的心也定了下来。 “那我去准备一些果子!吃完饭再吃点果子,正好!” 琴书一笑,没有阻拦琴言。 这顿晚饭吃的舒坦,心情很好的李绛薇笑着回屋吩咐梨心笔墨伺候,准备写信给路绛枫。信中内容无非是最近的琐事,提到前些日子的茶话会,领猫,还有家中替妹妹准备习题集的事。 自从她穿越过来顶了原主的身子,好久没有跟自己大姐姐写信聊家常了。之前寄的信,都算不得是好事。 不过,这也证明现在的生活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写完信,李绛薇甜甜一笑。吩咐梨心将信收好,明天记得送出去。 一夜无梦,难得好眠。 翌日,李绛薇用过早饭,便往李绛盛居住的清风院去。 故事虽然写了,但她对科举的流程一知半解,文稿之中定然有许多和实际不相符合的地方。可她也没有科举相关的藏书,能求助的唯有李绛盛一人。 可惜时间不凑巧,这时的李绛盛正为李绛芸看文章。 “来了便坐下吧。” 李绛薇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就听到李绛盛的这句话。只好悄悄走进屋里,找个地方坐下。静候好一会,李绛盛这才来招待她。 “怎么有空过来我这?” “三哥哥,我最近又写了一本新小说。” “又?”李绛盛狐疑的看了一眼李绛薇,“你上一本写完了?” 李绛薇摇头,而后解释道:“上一本没有太多想法,就想先放一放。” 李绛盛听完,取笑道:“可别放着就没后续了。” 李绛薇尴尬一笑,又继续说道:“新故事很短,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大致写的差不多了,过来是想问哥哥科举的事。” “我听母亲说吴尚书家的姑娘和你交好,你该问她去。毕竟科举是由礼部安排。” “她可不知道我在写小说。” 每一回瞧见吴时鹭,都要听她抱怨几句《海外迷踪》的后续发售太晚。倘若让她知道自己就是《海外迷踪》的作者,岂不是要天天被她叨着? 一想到这,李绛薇不禁有些后怕。 “科举之事,学子的流程我倒是知道。你写小说要是涉及到别的,我不清楚。” “哥哥快说,知道多少就说多少。我连纸都带来了,只需哥哥借我笔墨记上。” 求了好一会,李绛盛才缓缓开口向李绛薇解说。 这科举有两条路,一条便是从秋闱乡试考起,这另一条路便是成为太学的荫生。而一般提到科举,更多是指代前一条路。 “最近听父亲说,皇姬有意取消荫生。”李绛盛轻声道。 比起前一条需要层层选拔的路,后一条明显就轻松的多。祖上有功绩的人,只要过一场考试,就能得到官职。李岳然能有官位,便是多亏了这恩荫的制度。 取消荫生制度,那是动了大多数勋贵的利益! “皇姬这时候提出来,岂不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李绛盛瞥了一眼李绛薇,露出质疑探寻的目光。 “你倒是反应快。” “三哥哥”李绛薇对上了李绛盛的眸子,说道:“我是写故事的。” “这和写故事的有什么关系?” “会瞎想啊。” 李绛盛不欲与她争辩,又继续说道:“科举需要学籍的事,你应该知道。” “嗯。” “自从新制颁发之后,科举引入流动考号。若是乡试过了,便会放榜。榜单上不写名字,只写当期考号。带着自己的学籍和考号去先前的考场兑换下一场的考号,会试同样如此。只有殿试放榜,榜单上才有姓名。别的也没什么可说了。” 见李绛盛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李绛薇便笑着和他道谢。一想起试题的事,便关切的问道:“三哥哥,妹妹她文章如何?” “她比我想象的要优秀许多。”李绛盛自嘲一笑,道:“有几篇文章,甚至比我要强得多,或许她天生就该走这条路。” 自从李绛盛回到京城,李绛薇并未听下人提及哥哥去书院的事。哪怕是李绛空,她那个才十二岁的弟弟,都已经在伯府和书院中往返。 “哥哥不打算去书院吗?还是说不愿走科举这条路?” 李绛盛敲了敲李绛薇的脑袋,道:“你先管好自己,我还等着你的后续故事。” 李绛薇笑着跟李绛盛告别,路上想到妹妹如今认真的模样,不禁默默地为自己打气。 再怎么说也是双生姐妹,不能给自己妹妹丢脸! 第54章 调职 李绛薇坐到书桌前,继续完成她未完的小说。篇幅短,正好又有思路。想来过几日就可以完稿,然后从头到尾认真抄录一遍。 正沉浸在美梦时,忽然一声“大姑娘到了!”让李绛薇一怔,忙扔下笔,大步跑出屋门。穿着桃红缠枝山茶半臂的路绛枫温柔的站在晴雪院门前,朝李绛薇招了招手。 “阿姊!”李绛薇高兴的跑了过去,“你今日怎么来了?为什么我没听到消息?阿姊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路绛枫拉着李绛薇的手走上台阶,“你的问题倒是多的很。” “我也没想到阿姊能给我那么大的惊喜。” 路绛枫只想姐妹两人说说话,吩咐几个丫鬟退下不用留屋里伺候。等周围的闲杂人等去了,路绛枫端详着眼前的妹妹。 “没有以前那么瘦了。” 路绛枫那双长了薄茧的手,轻轻的摸着李绛薇的脸颊。 “皮肤好了不少,眼睛也亮了。” 那双乌黑的双眼将李绛薇从上到下扫视一番后,嘴角微微翘起,轻启双唇道:“身上的‘光’也不像以前暗淡微弱。” 光? 这是什么形容吗? 路绛枫像是想起什么高兴的事,脸上的笑容更盛,情难自禁的揽过李绛薇。 “祖宗保佑,你总算没事了。” 情绪来的突然,李绛薇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呆坐在那任由路绛枫抱着。过了好一会,路绛枫才松开手,恢复常态。 “才几日不见,阿姊就这样想我了?”李绛薇打趣着,试图掩盖自己的迷茫。 “可不是?这个家里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要是娘亲和阿娘都在世,还要多两个替你担心的人。”说罢,路绛枫点了点李绛薇的鼻子。 路绛枫的娘亲,想来应是原配路氏。可李绛薇不是很明白,路绛枫话中的阿娘指的是谁。会替自己担心的,又已过世的长辈。李绛薇只能想到原主的生母周氏。 周氏是何等人物?竟然能让路绛枫喊她阿娘? 李绛薇的心中早已激起千层浪,用着从前在游戏中修炼出来的演技勉强压制外漏的迷茫。 “看过昨天送来的信,我挺高兴的。你长这么大,总算是有几个朋友了。” 路绛枫将李绛薇脸颊边的鬓发撩到耳朵后面,这般亲昵的举动让李绛薇有些羞涩。 “你和芸儿,都是大姑娘了。” 这对双生姐妹,是路绛枫看着长大的。 “最近除了赴宴,还做了些什么?”路绛枫笑道:“例如书本的后续?写的如何?” “阿姊快别提这个!” 原想着是姐妹相聚,没想到却是来催稿的,李绛薇惶恐不已。 “要是奶奶知道你写了小说,她准高兴。可惜她老人家在荥川休养,你又不能出京。要不然我就带着你去澴涘拜祭娘亲和阿娘,再去荥川见见奶奶。” 荥川和澴涘都在淮州郡内,都有路氏族人在这两地居住。路氏的子弟又分为外家和内家,这外家就住在荥川。住在澴涘则是内家,也是宗家。 这些知识等闲人不可得知,还是李绛薇在上一世的一位路氏子弟那听来的。 可是李绛薇不明白。她不懂路绛枫口中的老夫人是指淮荥侯的发妻,还是原主的奶奶。若是后者,为何会在荥川休养?更不懂的是路氏和周氏,为何拜祭他们二人要去澴涘? 李绛薇满脑的疑问,现在只能暂时压下。 原本以为自己将安远伯府上下关系梳理清楚的李绛薇,又开始脑壳疼了。 李绛薇不敢深入谈论拜祭的话题,只好抓着路绛枫问起淮州的风土民情。希望通过风土民情打探些许荥川和澴涘的消息,好从中得知些许蛛丝马迹。 而且打听到的消息,新小说也用得上! 得知路绛枫来了安远伯府,李岳然连忙告假回家。父亲回来,路绛枫自然是要去那请安问候的。 对于李岳然而言,大女儿的突然登门令他兴奋不已。听完路绛枫的问安,立即招呼钱氏去准备中午的家宴,还特地嘱咐多做一些路绛枫爱吃的菜肴。就连许久不出潇湘院的李绛芸,都让李岳然请了出来。 其乐融融、阖家欢乐的家宴,十分难得。 往后再想去安远伯府,怕是更难了。路绛枫想到这,不禁叹了口气。 一回到淮荥侯府,就有下人来报,淮荥侯唤世子去问话。路绛枫的衣服未换,就匆匆去了书房。 “我听他们说,陛下将你调职了?” 路绛枫没有隐瞒,直接回道:“是。陛下让我在太常寺太卜署、光禄寺太官署和钦天监中选一个。最后我挑了太卜署。” “太卜署?”路槐礼疑惑问道:“太卜署现在还有实职?” “太卜署的实权基本移交钦天监,已成虚衔。可钦天监的都是观天象的好手,我一个看不懂星盘的人去钦天监,只能吃空饷。至于光禄寺那边倒是有实事可做,然而不利于我们以后行事。” 路槐礼沉吟不语。 “陛下给我这三个选择,怕是在试探路家与开国圣祖的承诺。不过这承诺,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可太卜署那” “太卜署还有东西遗留,何况我的能力去太卜署未必比去光禄寺要差。” 路槐礼长叹一声。 “老家的玉珠,你可带来?” “嗯。我打算乞巧那日,试试灵占。” 路槐礼眉头微动,有些担忧的看向路绛枫,“乞巧那天还是同姐妹们一块耍耍吧。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路绛枫坚定的摇头,道:“我打算赴任之后,将太卜署内前朝的留案都看一遍,恐怕最近都没有空闲了。近一月余,唯有乞巧这日灵占最佳。错过乞巧,便要等两个月后了。” “乞巧毕竟是姑娘家的节日”路槐礼看着路绛枫脸上的坚毅,不禁有些心疼。 “身为路家子嗣,在行事上从不分男女性别,游玩不差这一日两日。” 见路绛枫意已决,路槐礼也不好再劝。 乞巧那日,解了宵禁,夜晚的街道仍旧灯火通明。斗巧、对月穿针等活动,让平日里寂静的街道热闹非凡。就连淮荥侯府,都能听到外头的鼎沸人声。 路绛枫已在这日屏退下人。她取出玉珠,将系着玉珠的红绳缠于右手之上。路绛枫所在的院子没有点灯,只有微弱的月光倾洒在地面上。 路绛枫张开双臂,闭上双眼,口中念道:“朗朗乾坤,煌煌天地,寄身于玉兮叩问世事,颂故日音兮观未来” 路绛枫口中的句子逐渐变得冗长拗口,随着声声诵念,玉珠渐渐笼罩着淡淡的光华。忽然之间,世界变得安静异常。 没有虫鸣,没有人声,有的只是寂静。 “观世俗人间,看千载岁月!” 双目突然睁开,一声声凄厉的嚎哭撞入路绛枫的耳中,与嚎哭相伴的还有阵阵水声。 惨绝、凄厉、悲鸣! 即便捂着耳朵,也无法隔绝这一道道声响。 扑通一声,路绛枫倒在地上。 虫鸣和热闹的人声,重回此间。 第55章 又成一书 听着窗外朗朗读书声,伴着习习清风,李绛薇酣畅淋漓的写下新小说的最后一句话。这本新书,终于迎来完结。 完本后的李绛薇兴奋拿起抄写好的小说,刚一起身,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消退。灿烂的笑颜也因为眉头的皱起而变得有些扭曲。 “现在还不行” 李绛薇又重新坐了下去,口中喃喃着。 “妹妹现在正努力看书。” 书稿被重新放回桌面,而李绛薇则抬头看向窗外。 除了妹妹,整个伯府也只有李绛盛能看她的书稿,但是李绛盛同样忙着。 思来想去,发现能分享的人只剩下大姐姐一个? 不,其实还有一个人。 可李绛薇不敢找。 但是她不找,不代表这人不会主动找上门来。 写完书稿的翌日,潇湘院收到来自文锦书肆的帖子,据说是提前送来的中秋贺礼。李绛薇完成文稿的时间已是七月下旬,此时发来中秋贺礼还是早了一些。 而且,发给潇湘院的东西转交到晴雪院这件事本身就有点蹊跷 李绛薇从梨墨手中接过这帖子,打开一看! 果然 “姑娘?为何面色如此难看?”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真的?”梨墨不太相信。 “四皇子寄来的书信。”李绛薇苦笑道:“不知道该如何回。” 梨墨沉默了,这种事她不好出主意。 “你先出去吧。” “是。” 帖子上写的是竹音馆宴会邀请,虽然没有言明请的人是谁,但是晴雪院的各位都心知肚明。 李绛薇不是很想去。 但是四皇子的邀请,岂是她可以随意拒绝的? 自然是不能的,只能乖乖赴宴。 好在上次路绛枫曾在家宴上隐晦的提起文锦书肆的背景不简单,不然李岳然就会是这次出行最大的障碍。 “姑娘里边请。” 悠扬的乐声回荡在大厅内,李绛薇跟在伙计身后走进那个熟悉的套间,并替她拉开门。 “谢谢。” 伙计低下头,退了下去。 屋里的禇咏羿已经等候多时,闷闷不乐的他见到李绛薇后,笑颜逐开。 “你终于来了。” 禇咏羿冲着李绛薇招手示意她坐下,嘴上还说道:“世子说了,你写了新书。” 李绛薇讶然,道:“不过是一时兴起” “嗯,这我也听说了。” 李绛薇难以收敛自己诧异的目光,怔怔几秒才慌忙低头。 “你这是怎么了?”禇咏羿皱着眉说道:“让你坐下你也没坐下,现在还给我低着头来?哦!我懂了。” 禇咏羿突然嘴角翘起,说道:“把我的稿子扔在一边,自己写了新稿子。现在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还不乖乖坐下?” 李绛薇有些羞赧,轻声道:“是。” 坐下之后,李绛薇还是不敢直视禇咏羿。 “看你的模样,后续写不出来?” 李绛薇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后续的文章若是写不出来,就先放放吧。”禇咏羿温柔的说道:“硬撑着写下来,也不好。” 李绛薇诧异道:“四皇子不催着我要吗?” 禇咏羿无奈的笑着:“我让你今天写出来,你就能写出来吗?” 李绛薇摇头不语,甚至心生愧疚。 “稿子不是我催就能有的。我暂且问你一句,你喜欢你的故事吗?” “当然喜欢!”李绛薇嘴比脑子的要快一些。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答案。 “那你会放弃这个故事吗?” 李绛薇摇头,摇的很是猛烈。禇咏羿生怕她把自己的头都甩掉了。 “我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书中的角色。看着他们的一颦一笑,看着他们的种种经历。我有一种感觉,如果不把他们写下来会有莫大的负罪感。然而” 李绛薇露出一抹苦笑来。 “有些事说出来四皇子可能会觉得荒唐” “但说无妨。” “最近每日晚上都在想着故事。想着他们的性格,想着他们的行为方式,想着他们会喜欢什么,想着他们互相遇上会发生什么事。有时候想多了,夜里经常无法入眠” 李绛薇轻叹一声,道:“我现在的水平,我现在的能力,只能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看着他们的故事。却没有办法用文字将他们还原出来。我很苦恼,但我也不想就此放弃。放弃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一旦停笔不写,那他们只存活在书中的人生就彻底静止了。” 李绛薇摇摇头,戚哀的说道:“那样太可怜了。” 禇咏羿一时忘情,摸上了李绛薇的脑袋。李绛薇被他这突然一下吓了一跳,猛地站了起来。而后才察觉自己失态,又重新坐下。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写这些?” “因为很有趣。”李绛薇恬静的笑着说道:“我喜欢创造一个世界,充满着幻想和创意的世界。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像我一样无法出远门的人,他们无法看到广阔的大海,高耸的山峰。所有对世界的探索,只能局限于狭小的空间中。而想象,可以带着我们去到各种不同的地方。” 若是没有前人富有创意的想象,她也无法在陷入沉睡之后进入新的世界中去经历那段特殊的人生。也无法遇见,对自己影响深远的“人”。 “想象是改变这个世界的基础。”李绛薇犹记得棠棣对她说的这句话来,也正是棠棣带她进入那个奇特而绚烂的世界。 “与其他人分享故事,或是和故事中的人分享喜怒哀乐,同样很有趣。” “有趣吗?”禇咏羿低语道,“确实有趣。” 禇咏羿坐直身子,笑着对李绛薇说:“这个故事你比我更上心。只不过最近的焦虑让你无法静下心来去写文字,着急不是一件坏事。可过于着急,并不会给你带来助力。” 禇咏羿给李绛薇夹了两块点心,而后哄到:“他们说吃点心会让心情好些。这竹音馆的点心不错,要不你多吃两口?” 李绛薇盯着禇咏羿夹来的点心,许久后说道:“会胖的。” “你胖些好看,现在太瘦了。” 提起这,李绛薇想起在将军府里的事来,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能问一件事吗?” “什么?” “为何那日在将军府,你一眼就认出我来?” “你就是你。” 第56章书得名 禇咏羿的回答毫无说服力,不过很讨喜。 “四皇子没见过我妹妹吧。” 默不作声,就是承认了。 “看来四皇子不是没认错,而是只见过我。这才误打误撞猜对了?” 禇咏羿没有说话,默默将点心塞进自己的嘴里。 李绛薇轻轻一笑,而后拿出她的新作。 “这是新书!就当是旧书没能按时写完的赔礼?” 禇咏羿有些嫌弃的捏着本子一角,说道:“好薄。” “再厚一些,你今日就见不到它了!”说着,李绛薇做出收回书稿的动作。禇咏羿眼疾手快,将书稿夺过去。 快速读了几页之后,禇咏羿才继续道:“与科举有关?” 李绛薇乖巧的点点头。 “这可真是意外啊” 随着禇咏羿手上翻动的页数渐渐增多,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李绛薇被他带动也跟着紧张,生怕自己写的东西触碰什么禁忌。禇咏羿越是愁眉不语,她越是提心吊胆。 “是篇好文。”长吁一气后,禇咏羿又继续说道:“这书能给我带回书肆吗?” “啊?” 李绛薇还担心着,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来有点懵。 “四皇子是想买下这书?” “对。”禇咏羿严肃的看向李绛薇,顿了顿又道:“这本若还是送给你妹妹的礼物,我就不买了。” “倒也不算礼物” 李绛薇只是觉得有些突然。毕竟今日过来,没有生出卖书的心思。只是单纯的想分享一下写完书的信息而已,要是有人能和她一块聊聊书里的内容就最好了。 “如果你真的想把这书当作送你妹妹的礼物,卖给我是最好的选择。” 望着褚咏羿逐渐严肃的表情,李绛薇的脑海中闪过妹妹、科举、皇姬这些词汇来。很快她便意识到什么,表情逐渐凝重。 “四皇子尽管把书带去。” 这下,轮到褚咏羿诧异了,他道:“你就不同我商量价钱?” “我与四皇子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我相信四皇子。” 褚咏羿点点头,道:“那我便收着这书,到时候按照书肆惯例给你稿费。” 说完这话的褚咏羿,正好瞟到桌上几乎没动的糕点。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不吃?” “我不太习惯说话时吃东西。”李绛薇又恢复最初的恬静笑容。 “平时你喜欢吃什么甜点?” 李绛薇攥着拳头,顶着嘴唇思索了好一阵才回道:“我比较喜欢糖水?或是酥酪?” 褚咏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将桌上的点心推到李绛薇的面前。 “我想在这把书看了。你要是没事,就把这些糕点解决了,省得你再带回去。” 没等李绛薇应承下来,褚咏羿便自顾自的翻回书本第一页,津津有味的看起来。而闲着没事的李绛薇吃了两块糕点后,双手撑着脑袋看向褚咏羿。 褚咏羿的生母身份地位都不显赫,而且在褚咏羿出生不久便撒手人寰。不然这对姐弟两,也不会养在封婕妤膝下。 李绛薇盯着褚咏羿的脸,不禁暗叹他的好容貌。安远伯府易出美人在上京都是有名的,但是安远伯府的美要更加柔和。 而褚咏羿的面部线条更加硬朗英俊,看着果敢威严。修长白净的手缓缓的翻动书页,认真看书时外漏的气质,让外貌更添一抹韵味。 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性格,褚咏羿都是极好的。若非他的身份是当朝四皇子,李绛薇觉得他们二人可以成为知己朋友。 “这里…”褚咏羿抬头,正好对上目光灼灼的李绛薇。他的耳朵一红,尴尬的说道:“你这是看什么呢?” “看你。” 直白的话语,让褚咏羿的耳朵更红了些。 “我有什么好看的!” “这世间可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看四皇子的,机会难得当然要多看两眼。以后要是写了什么天潢贵胄的角色,那可是上好的素材。” 禇咏羿觉得有些好笑,道:“你只想着素材吗!” 李绛薇理直气壮的点头。 褚咏羿被李绛薇盯得有些窘迫,索性低头继续看书,不去理会李绛薇的视线。饶是躲开了她的眼神,褚咏羿的脑海依旧挥之不去李绛薇撑着脑袋睁着湿漉漉的双眼看着他的画面。 书里写的故事,他看不进去了。 假装嘴馋,褚咏羿放下书伸手欲要拿点心。在他伸手的同时,李绛薇就把点心盘子推了过来。 “四皇子可看完了?”李绛薇收回手,继续撑着脑袋,“里面的故事,可有什么硬伤?就是…有什么不合常理的地方?” “前头还行,后面的…我还没看到…” “这样啊…” 李绛薇的语气中饱含失望。 褚咏羿不想把话题停在这,他想了想便开口问道:“这本书的书名可定下了?” 褚咏羿这一问,李绛薇才反应过来最重要的书名又没有认真取! 作为一个起名废,李绛薇对书名毫无想法。她皱起的眉头,也让褚咏羿知道了她的难处。 “不知道起什么名?” 李绛薇尴尬的点点头。 “怪不得之前那本书会起《海上迷踪》这种名字来。” 这声调侃令李绛薇心里咯噔一下,看向褚咏羿的眼神有些幽怨。要不是他,李绛薇还有机会再仔细考虑书名。 一想起他的身份是皇子后,又收敛目光。毕恭毕敬的问道:“不知四皇子可有什么想法?” “叫《白笏记》吧。” 李绛薇眼前一亮。 “这名字好!” 上朝时,群臣都需带笏板进宫面圣,久而久之笏板也和官位挂钩。这名字配合科考为官的剧情,不仅贴切还很好听。李绛薇几乎第一时间就爱上了这个名字。 “就用四皇子起的名字吧。” 禇咏羿的身份,能在竹音馆看完《白笏记》已是极限。还想再多聊两句,就听到外头的敲门声。 “公子,时间差不多了。” 好兴致都被这声提点破坏,禇咏羿意犹未尽的看向李绛薇,随即一声轻叹:“承微,下次有机会再跟你聊,可好?” “好。” 禇咏羿临行前,目光扫过整个房间,笑道:“过段日子,这里就要成为考场了。” 第57章 一盏清茗(说好的加更) 同一间房间换了摆设和人,整个氛围都变了一个样。考核这日选了竹音馆做考场,用的还是李绛薇同禇咏羿惯常的见面那个套间。洒扫干净点上线香,优雅浅淡的香味让整个房间的格调都提升不少。 内间矮几上整齐的摆着笔墨纸砚,内里备下两个橙黄蒲团。外间则煮好香茗,备了茶点。这场考核除了李凡浠和李绛芸在里间作答,禇咏羿、李绛薇以及路绛枫在外间等候两人出来。 每个人心中所想不同,但同样紧张着,时不时往内间望去。 竹音馆的隔音极好,什么声响都没有透露出来。 这种无声的寂静,让禇咏羿心声烦躁。他瞧着两个姑娘家,面露愁色却沉得住气,不过路绛枫脸上多了一抹疲惫之色。 路绛枫调职到太常寺太卜署的消息,禇咏羿已经听说了。那可是虚衔,没有实职不该如此疲累才是。虽有好奇之心,可他从不过问朝堂之事,便将疑问压了下去。 “你们两个作姐姐的,就不担心?” 回答禇咏羿的是李绛薇,“我和大姐姐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看妹妹的。尽人事,听天命。成了自然是好的,若是不成那也是命” 路绛枫在旁点头应和。 “你们还真是心大,我就紧张的不行。”说罢,禇咏羿从座位上站起来,活动筋骨。 说是紧张,禇咏羿倒是没有表露出太多的焦虑和心急。更像是不知如何打发这段等待的时间。 明知此处隔音很好,三人依旧不敢频繁说话打搅了李绛芸考核。只是无声的吃着点心,数着时间过去。 耐心等了一个时辰,李绛芸终于从里间出来,额头还带着些许薄汗。李绛薇连忙凑上前,拿出帕子将李绛芸脸上的汗珠一一拭去。 “如何?” “夫子出的题目,我曾在书上看过。做起来,倒也得心应手。”李绛芸笑着,可这笑容落在李绛薇的眼中却显得有些勉强。李绛薇一时也分不清这话,是真的还是哄她的。 禇咏羿看着这姐妹两的互动,暗暗惊奇着。 李绛薇不似初见时瘦弱,两姐妹的身形越发相像。有时候李岳然远远望见,一时间都分不出是姐姐还是妹妹。 姐妹两个长得比禇咏羿预想中的更像,他这才明白李绛薇为何不信自己能一眼认出她的话。 可在禇咏羿看来,姐妹两人的气质差异极大,姐姐更加内敛,而妹妹更加活泛朝气。并不需要多加分辨就能看出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大概和姐妹二人自小的身体状况有关吧,禇咏羿想到。 “快些坐下吧。等夫子看完你的文章,是好是坏自然就明白了。你要答应我,要是不成就不要在心里挂念科考一事。”李绛薇拉着妹妹就往椅子那走。 “我明白。”李绛芸笑道:“姐姐放心吧。我懂得!” 又坐了一阵,李凡浠带着文章从里间出来,神色凝重。他的面色,令在场其他人都紧张不已。李绛薇不禁捏了把汗。 “先生?如何?” 李凡浠轻抚长须,未有回应。禇咏羿忍不住再问,李凡浠才回了他一个眼神,一声长叹。 “先生有话直说!”禇咏羿道:“无论是何种结局,李家姐妹两都能接受!” “不必紧张。”李凡浠忽而笑道:“原以为李四小姐已经够惊奇的,没曾想李五小姐也是块难得的璞玉。” 这句夸赞,让众人松了一口气。 “只是” 李凡浠突然紧锁的眉头,又让众人的心提起。 “李五小姐只上过女学?” 李绛芸冲李凡浠行礼,恭敬道:“平日里只上过女学,近些天曾在家中同三哥学习过一段时日。” “有点意思。” “先生”这个关子卖的实在有些久了,禇咏羿着急的说道:“先生快给我们一个痛快吧。究竟如何请直说!” “芸丫头的是个可造之才,不知老朽可有这个机会成为芸丫头的老师?” 李绛薇听了,大喜。迈着欢快的步子从路绛枫手中接来茶盏。 “傻愣着作甚!”李绛薇笑道:“快给你的老师奉茶去!” 李绛芸紧抿双唇,从李绛薇手中接过茶盏。双膝跪下,将茶盏奉上,道:“学生李绛芸,拜见老师。” 李凡浠轻轻一笑,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老朽喝了这杯茶,往后就是你的老师了。日后定要悉心求学,勿忘初心。” “是!” 这样好的喜事,路绛枫听了面露笑容,赶忙派遣下人将这讯息传回安远伯府中。 李岳然得了消息,高兴的一拍大腿,连忙吩咐钱氏将宴席摆起,口中念叨要款待这位桓岳书塾的夫子。 钱氏面上笑着应下,一离开李岳然的视线,笑容瞬间垮掉,长长叹了一口气。 原以为李绛芸说的考学,不过是一场玩闹,今日之后便会恢复如常。谁知这位桓岳书塾的夫子,竟然真的收下李绛芸,硬生生的将她原定的计划打乱。 待钱氏将设宴的事情吩咐下去,便回到溶月居呆坐着。林嬷嬷作为钱氏身边的亲近之人,如何不知钱氏心中的烦闷?连忙凑过去安慰。 “夫人可千万别生气。” “我怎么敢生气?”钱氏苦笑道:“一会老爷还要宴请贵客,我怎么能生气?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想要抛头露面的庶女老爷不厌弃她,反倒将她捧成掌上明珠?她今日能成为桓岳的学子,难道还能当上举人老爷?还能上京面圣?就算现在封家还记着婚约,五丫头在书塾与其他男子厮混三年,那封家后悔了可怎么办?” “老爷懂得,只是一时间被那桓岳书塾的名声冲昏头脑。等冷静下来,都懂得。比起这事还有一事需要夫人上心。”说罢,林嬷嬷附在钱氏耳边对她说起李绛芩的事。 李绛芩居然生出想要嫁入封家的想法! “荒唐!她一个正经嫡出的小姐。不过才刚过十一岁,为何就生出婚嫁的念头来!她身边的人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关于这事,老奴私下查过。并未有其他丫鬟婆子在小小姐耳边提过婚嫁。” 然而丫鬟婆子们不提,也有其他人会提。 钱氏马上想起了李绛薇,想起那次盘问她时,从她口中听来的话。她不由自主的捏紧双拳,久久不语。 第58章 思忆旧事 钱氏的怨念除了身侧的林嬷嬷外,再无旁人知晓。李岳然特地派了小厮,去竹音馆请李凡浠等人前到府上一坐。禇咏羿很想凑这个热闹,然而受身份所限不能自由前往,不免有些黯然。遂与其他人告别,先行离去。 李凡浠并不排斥李岳然的邀请,倒不如说还有些期待。看向李家双生姊妹二人的互动,竟不自觉想起从前的事情来。 追溯往昔,李凡浠同这姐妹二人也是有渊源的。三十年前,淮荥侯邀请李凡浠当先生。淮荥侯府与其他勋贵世家不同,女子当男子教养。就连请老师,也是比照别家男子的规格。偶然之下,李凡浠成了淮荥侯府的先生教导淮荥侯唯一的嫡女。 这位嫡女,就是路绛枫的亲母路氏路妙嫣。 然而众人所不知道的是,跟路妙嫣一同上学的还有另一位年纪相仿的女子。这位女子他只知道姓周,身边的仆从丫鬟喊她周小姐。 两个姑娘家都颇有才气,都是灵动活泛的性子。初当先生的李凡浠,没少受这二人的捉弄。例如第二日上课用的书本不见了,再例如上课的屋子被鸟雀占据。饶是如此,李凡浠也对这两个姑娘生不起怨气。 毕竟一点就透,一教就会的孩子都讨老师喜欢。哪怕性格顽劣一些,也能忍受。后来两个丫头长大了,脾性收敛了,也就乖巧柔顺起来,没那么皮实。 如今回想起来,他教过的那么多学生中能比得上她二人的竟不超过三个。 可惜路家的那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早早逝世、香消玉殒。 见过李绛薇之后,李凡浠也找人查过安远伯府。这才知道安远伯早逝的原配夫人正是他三十三年前教过的学生。 李凡浠再次往双生姐妹那望去,那眉眼唇鼻甚是熟悉。若不是路家小姐的女儿,这种熟悉感又从何而来? “绛芸可是世子的亲妹?” “算是。”一直紧绷着的路绛枫忽得好消息,整个人放松下来,不过她脸上的疲惫仍旧没有散去,“她们二人是我庶妹。” 李绛芸问道:“一会姐姐要同先生一块回府吗?” “回。”路绛枫笑道:“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反正假已请,没有旁的事需要我忙。” 李绛芸笑容更盛,高兴的搂住身边的李绛薇。她这一搂,李凡浠的脑海里瞬间有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位周小姐在私下,也喜欢这般搂着路妙嫣的胳膊! 李凡浠眼中的探究之色越发浓烈。 “既然姐姐也去,不如我们即刻启程?” “去的人多,来是的轿子怕是不够了。待我的仆从找到轿子,就出发。” 淮荥侯府的下人动作麻利,没等多久就完成路绛枫安排的任务。他们一行人欢天喜地的回到安远伯府,门外守着的人见了,高兴的同李岳然报喜。 李岳然不敢怠慢李凡浠,之前得了信就已经梳洗打扮收拾一番。听到小厮来报,急忙出来迎接。一番客套之后,将人领去花厅。 李凡浠这一趟除了想见见姐妹几人的父亲,主要还是商定行程。桓岳书塾远在池州郡,从上京出发最少也要一个多月的功夫才能到。为了赶上明年的学籍测验,李凡浠自然是希望越早出发越好。早一点到书塾,也能早一些教导。 李绛芸的资质不错,可毕竟是野路子出身。文章观念犀利新颖,但仍有许多不足之处。文采绝对算不得绝佳,甚至吟诗作赋更是艰难。李凡浠准备从基础开始从头教起,时间就更宝贵了。 “老朽希望这个月就领绛芸前去桓岳。不知安远伯有无其他想法?” 能得桓岳书塾的青睐,李岳然求之不得。李绛芸早一日去到书塾,便早一日成为正式的桓岳学生。他哪敢有什么其他想法?李凡浠说什么,便应什么。 行程倒是轻松定下,然而李凡浠却是对眼前这人越瞧越瞧不上眼。 这般唯唯诺诺没有主见的模样,怪不得这么些年还是八品小官,连路绛枫都不及。 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怎么便宜了他? 那般有灵性的姑娘,和眼前这位男子一点都不般配! 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想到这,李凡浠望向李岳然的眼神越发不耐。李岳然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这位先生,也不敢继续攀谈下去。引着李凡浠去席面,决定让自己的二弟和三个孩子来应付。 李绛芩年纪还小,李绛薇、李绛芸两姐妹又早早接触过李凡浠。便没有顾忌什么男女大防,只开了一个大桌。 刚一落座,路绛枫便同几位长辈敬酒。说是身份受限不能在父亲跟前尽孝,让父亲原谅。而后又敬李凡浠,答谢她对妹妹们的知遇之恩。一番话说下来滴水不漏,也解决了李岳然和李凡浠之间的尴尬。 二房的李岳成见了,心中感慨。刚才瞧了李凡浠和李岳然的之间的氛围,便心中一凛,以为自己需要越过大哥替侄女答谢先生。若是敬了,于理不合。若是不敬又太过尴尬。好在有路绛枫在,省的他两头不讨好。 钱氏得见桓岳书塾的夫子,按捺心中的激动,不停的给李岳然和李绛空使眼色。希望他们父子二人能在夫子面前落个好印象,以后能让李绛空也去桓岳书塾读书。可惜她的暗示,父子两都没收到。这让钱氏着急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这日夜晚,送走路绛枫和李凡浠后,李绛薇来到潇湘院中。潇湘院堆满了书本,书桌上摆满了李绛芸的功课。 “你这房间怎么如此乱?丫鬟们不知道替你收拾?” 李绛芸笑道:“我哪敢让她们收拾?生怕他们收拾了,要用的时候就找不到了。” “你这房间别人见了,还以为是哥儿的房间呢。” “那可不?谁让你的妹妹做了别的姑娘家不敢做的事?也不知道选这条路是对的还是错的。” “那你可后悔?” 李绛芸迅速回道:“我当然不后悔!” “那不就得了?” 李绛薇灿然一笑,牵上李绛芸的双手。 “你不是一个屈居后宅中的女子,既然有机会那便闯上一闯。大不了以后姐姐养你!”李绛薇打趣道:“别忘了姐姐如今也是能挣钱的人了。” “嗳!”李绛芸欣然应道:“那我以后吃姐姐的穿姐姐的,姐姐可不要后悔!” “哎呀,我这可爱的妹妹要三年见不着了,以后有机会记得给我送信回来!” “这是自然。”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喜悦之情被冲淡不少。李绛薇又叮嘱琴书、琴言需要准备的行李物品,跟李绛芸说着路上需要注意的事项。一来二去,夜深了,只好恋恋不舍的离开潇湘院。 第59章 特殊访客(给维他命丿的加更) 封家书房中,禇咏羿和封归箫相对而坐。 从竹音馆离开之后,禇咏羿直奔将军府而来。将李绛芸拜师的消息,传到封归箫耳中。 “我把你未来媳妇的消息传给你了,我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嗯,查到了。” 封归箫收起平日在外行走的浪荡模样,看向禇咏羿的眼神带着一抹冷峻。 “宁天晔在接到周家请帖前曾在万宝斋和易元嘉吃过酒。我们的人在万宝斋听到易元嘉替宁天晔出主意,对付李四小姐的主意。” 禇咏羿眉头一皱,问道:“是什么主意?” “李家四小姐不能喝酒,他们想从这点入手做文章。试图让宁天晔污了李四小姐的名声,替他妹妹报仇雪恨。” 李绛薇不胜酒力的消息是从花宴一事之后才传出的,那么这位易元嘉又是如何得知安远伯府的四小姐不能喝酒的消息? “后来我觉得事情蹊跷,就查了查李四小姐不胜酒力的传闻是从哪传出的。能查到的消息都是从周家花宴中传出的,在这之前完全根本查不到李四小姐不得喝酒的消息。” 禇咏羿默而不语。 封归箫又道:“这宁天晔是宁家这辈子弟中最直性子的一个,做事不会瞻前顾后,想到一出就是一出。” “这个易元嘉,是何许人?” “是德妃母族的旁支。也是上京有名的纨绔,我曾和他吃过酒,是个爱起哄的人,经常向我劝酒。” 德妃便是先太子的生母,姓孔。孔家老爷子致仕之后,孔家在朝中再无支撑门户的子弟。德妃的母族易家也曾承爵,不过轮到这一代已经没有爵位了。 “易家的人?易家和宁家聚一块倒是挑不出差错。” 若不是先太子走的早,两家早就成了姻亲。从表面上看,就像是亲近的好兄弟出了一个损招报仇。 “殿下打算怎么办?” “继续查。”禇咏羿道:“查查易元嘉背后有没有接触其他人。趁你未婚妻没走,同她透露一下路家的底子。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不能像其他后宅女子一样对前廷没有认知。” “是。” “临行前先生曾跟我透露,他希望过两日就出发。”褚咏羿从容说道:“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封归萧表情逐渐凝重,许久才道:“我明白了。” 准备时间仓促,李绛芸的丫鬟们就算得了李绛薇的提点依旧有些手忙脚乱。生怕有东西忘记带,令自家姑娘在路上受委屈。 看着他们忙碌的模样,李绛芸笑道:“别带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我是去上学的,可不是去游玩的。此行只备两辆车,一辆带行李,一辆坐人。” 琴书眉头一皱,“姑娘准备同夫子一辆车?” “夫子驾车。”李绛芸笑道:“既然我选了这条路,就不可能像其他女子一样处处避着男子,何况夫子是长辈。” “姑娘不打算带我们两同去?” 收拾东西的琴言听了,不禁停下手边的活,竖起耳朵听着琴书和李绛芸说话。 “我想带琴言过去,她性子活泼又识字。” 琴书有些沮丧,却也保持着脸上的笑容。 “琴言确实比我合适。而且姑娘是去读书,带那么多丫鬟不合适。” “幸好姐姐提醒,有件事我差点就忘了。我这一去就是三年,到时候你的年纪也大了。” 琴书着急的瞪大眼睛,咬紧嘴唇,紧张的望着李绛芸。 “你想外放吗?” 琴书的脑袋像个拨浪鼓一样不停地左右摇着。 “既然如此,这三年间就把你寄在姐姐那,要是在家中遇见看的上眼的,就让姐姐帮你做媒。以后跟着我当管事妈妈。” 琴书听了这话,双颊臊地绯红。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还没出阁的姑娘如此大胆。 “姐姐就托付你照顾了,平日闲着就回潇湘院看看。明天我就在姐姐和父亲跟前提一声。啊!对了!” 李绛芸狡黠一笑,“还记得前些日子给你们看的老旧纸条吗?” 琴书和琴言同时点头。 “那张纸条的另一半我记得收起来了,你们快去帮我找出来!我走那日要送给姐姐当礼物。” “晓得了!” “东西找到后可要收好了!我要趁着后天一早出发前单独宴请姐姐一顿,可别让姐姐发现了。” 琴书一笑,道:“我们懂得!” 第二天一早,李绛芸梳洗结束前去溶月居请安。钱氏的精神头不好,整个人恹恹的。见过她们姐妹二人后,便挥手让她们退下。趁着同路的这段时间,李绛芸将自己的打算一说,李绛薇欣然应下。 “琴书也是个厉害丫鬟,她能过来我求之不得呢。” “姐姐不觉得碍事就好,我就放心了。” 笑着别过李绛薇后,还未回到潇湘院,就听到到有婆子来报,说是花厅有人来找。问及来人,婆子只说是从将军府来的人。 “将军府的?” “来的像是个小厮。”那婆子说道:“据说是来给五小姐跑腿送东西的。” “既然是男子,为何喊我去?往常不是让管事的人接了东西再送到潇湘院吗?” 婆子恭敬回道:“夫人说了,五小姐以后是要入朝的人。这些外客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排。怕随意打发了,对五小姐不好。” 李绛薇一听,就知道是钱氏的借口。 “那人还说需要亲自见到五小姐才肯离去,这是封二公子的吩咐。” 婆子提及封二公子后,李绛芸肃然道:“领我过去。” “是。” “等等!”李绛芸叫住那婆子,“让他去潇湘院。” 潇湘院在安远伯府的园子一角,不与其他院落相连。往常李绛薇过来串门,还要穿过整个庭院。庭院不在内院,领着外男也不易冲撞到府里的女眷。 “五小姐,这于理不合!” “我的贴身丫鬟都不在身侧,你是想让我独自去见他?” 婆子有些纳闷的摇头,“自然是不行可是去姑娘的院子,那不是更严重吗?” “罢了罢了。”李绛芸不耐的摆摆手道:“领他去父亲的书房一趟,我去那里见他。若是夫人问起,就说我有要事相商借了父亲的书房。” 婆子有些迟疑,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应了下来。 第60章 澴涘路氏 这间书房李岳然去的次数不多,没什么事情需要他办,也没什么需要和同僚相商要事的机会。更主要的是他不爱看书,也不爱写字作画。 婆子将那位自称是将军府来的小厮领到书房后,便退了下去。那小厮见人离开,健步如飞的来到门前,轻轻阖上门。 见到那小厮的面容,李绛芸轻叹一气,道:“果然,我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位自称小厮的人听了李绛芸的话,咧嘴一笑。 “你居然还记得我?我还以为这几个月里该把我忘了。” 这轻挑的话语,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下人该说的话。他找了张椅子,用着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坐下。看着他散漫随意的模样,李绛芸一时间拿捏不好自己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眼前人。 “封二公子过来,是做什么的?” “别用那么生疏的称呼。”封归箫盯着李绛芸的脸蛋,笑着:“你们姐妹二人长得是真像。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比姐姐长得好看一些。” 李绛芸无视他的轻薄之语,依旧恭敬的站着。 “既然选了这条路,有些事就该提前让你知道,好叫你做好准备。” 封归箫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 “你可知道你的大姐,是何来历?” “知道。”李绛芸淡然道:“淮荥侯府是澴涘路氏的分支,荥川路家人。而澴涘路氏是世族大家首名。提到世家,势必会提及澴涘路氏。” “那你可知道这个澴涘路氏,在朝中是什么地位?” 李绛芸沉默不语,静静的看向封归箫。 “如今世家大族日渐衰弱,这路氏就成为他们之中的怪胎。不曾出仕,也不曾传出什么富庶的名声,但就是能屹立千年不倒,成为传说一般的世家。更因为路家从不出仕的说法,从而萌生另一种传言。” 李绛芸接道:“路氏出仕,必得盛世。” 封归箫大笑:“原来你也听过这种传闻。” 李绛芸淡漠的看着封归箫,没有继续接话。封归箫满意点头,又道:“这个传闻便是圣上礼遇淮荥侯的原因。” “你过来不是来讲这些街头巷尾的小孩童谣中传唱的东西。还请封二公子直说,不用绕弯子。” 封归箫突然表情严肃起来,许久才道:“我想你了。” 李绛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说话。 “我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能给点反应吗?”封归箫遗憾道:“枉费我一番心思跑过来,在你求学前见上一面。” 李绛芸依旧没说话。封归箫撇撇嘴,这才开口:“就这么不满意我们之间的婚事?和我定亲是最合适的,要找一个支持你事业的丈夫怕是打着灯笼你都找不到。” 李绛芸不可置否。 见李绛芸没有接话,封归箫也收起逗弄的意思。 想着未来还长,以后还有亲近的机会。封归箫收敛轻浮的神情,正色道:“也有人认为这种种传言是路氏自己杜撰而来,否则一个未出过名师大家的氏族,哪能得到圣上的礼遇?因此许多学子对澴涘路氏颇有微词。” 这条消息,总算让李绛芸的表情有了变化。 “四皇子跟我私下透露,皇家曾与第一位淮荥侯要了一个承诺。然而是什么承诺,当今圣上并不知全貌,对淮荥侯府有所忌惮。安远伯府与淮荥侯府的关系亲密,你往后处事需要多加留意。” 李绛芸神色凝重,眉头紧锁。 “你啊”封归箫有些无奈,“你的未来夫君来找你,就不能像别的姑娘家羞涩一下吗?” “封二公子想要看姑娘家羞涩,大可回将军府探望那些侍妾。何必来安远伯府来找不痛快?” 李绛芸直白的话语,将封归箫哽住。 “你在生气?因为定亲这件事?” 李绛芸起身,对着封归箫屈身行礼,道:“封二公子于我们姐妹二人有恩,不敢造次。” 封归箫哪里会看不出来李绛芸的意思,当下便急了,站起来大步朝李绛芸走去。 那日在和寿长公主的赏花宴上的一见,封归箫就知道李绛芸不是一般的女子。 “罢了。”封归箫突然摇头笑道:“一路小心。” 说完,就强硬的抓住李绛芸的手,往她手中塞了一个香囊,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李绛芸展开五指,露出静静躺在掌心的绣着四喜蝠纹香囊。 潇湘院正有条不紊的收拾着东西,随身带的东西不多,也要将潇湘院中的重要东西该收的收好,免得放在外头吃灰。 心情复杂的李绛芸抓着香囊回到潇湘院,刚一进屋就听到琴言活泼的声音。 “姑娘!我按你的吩咐请来万宝斋的厨子,今晚的单子都拟好了。” 李绛芸粗略的看了一眼,赞许的点头,“这单子很好,你继续忙活吧。” 琴言临行前好奇问道:“为何今日特地请了厨子来?往日请四姑娘来,可没见过这样的架势。” “今后三年不知道能有多少机会回家。能得见夫子,也是姐姐替我求来的机会。于亲于情,都该盛宴款待一番,留个念想。” 李绛芸越说越是惆怅,“等时间差不多了,你就去将姐姐请来。” “明白!” 李绛薇披着夜色,在满天星河的映照下踏入潇湘院。屋外挂满了红灯笼,灯火通明,照的大亮,喜气极了。 “姐姐!” 李绛芸早在屋外等着,见人来了,提着裙摆小跑到李绛薇跟前。 “怎么挂那么多红灯笼?” 李绛芸腼腆一笑,道:“听说别人家考试得了名次,就会挂灯笼图个喜庆。” “那也该等到三年后,你下场考个功名回来再挂这红灯笼。” “这是替姐姐挂的。”李绛芸笑道:“姐姐将我送入书塾,不就等同于考了个榜首?得了个状元?” “你又拿我打趣了。” 李绛芸笑着将人拉进屋里,屋内早已摆好各色的菜肴点心,都是李绛薇爱吃的。菜肴摆盘与往日相比,太过精致。 “不过是一顿饭,这也太铺张了!”望着这一大桌的菜,李绛薇有些生气,“有这银子,为何不留着路上用?” “姐姐生气了?”李绛芸高兴说道:“能让姐姐留下印象,我这顿饭就不算白费功夫!” 李绛薇愕然。 “我曾经说过,将来要做官,要带姐姐过上好日子。”李绛芸回想起幼时的豪言壮志,眉眼不觉间温柔不少,“我曾发誓,将来一定要带着姐姐吃一顿好的。不再过上饥寒交迫的日子。” “伯府家的小姐,哪里来的饥寒交迫……” 李绛芸怔仲道:“是啊…和真正穷苦人家相比的确不算饥寒交迫……只是那会年纪还小,觉得饿了冷了就是世界的不公。殊不知,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残酷。” “妹妹真是越发的悲天悯人了,将来一定能当个好官!” 李绛芸有些赧然,替李绛薇布菜,掩盖脸上的羞涩。 第61章 儿时之约 “姐姐今晚宿在我这吧。我们姐妹两个好久没有说说话了……” 李绛薇害怕李绛芸会聊起旧事,正想婉拒妹妹的邀请。可是看到妹妹明亮的双眼,又想到她们姐妹二人将会有很长一段时光无法碰面。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转了个弯。 “自然可以。”李绛薇温柔笑道:“明日你要早起,今晚要早些睡。总不好让夫子久等,耽误出行时间。” 李绛芸高兴应下,唤来丫鬟们收拾桌上的碗碟,又端来瓜果点心。李绛芸兴致勃勃的说着话,果真同李绛薇想的一样,都是幼时的趣事。 李绛薇一直安静的听着,嘴边噙着浅浅的笑。但凡是她不清楚不了解的事情,便一直笑着,装作一副耐心倾听的模样掩盖她的不知所措。 “前几个月姐姐落水,当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落水一事,通过这月余的接触,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些许。可惜直到现在,李绛薇都不清楚其中细节。她隐隐觉得,落水这事并非偶然。 提到落水,李绛芸不禁有些落寞。欢快的笑容也因她感慨,而消失无踪。李绛芸向李绛薇靠过来,伸出手紧紧揽住李绛薇的的胳膊。 “我还以为姐姐要抛下我了。好在上天保佑,姐姐活了下来,人也健康了,身体也一日比一日要好。倒是性子……”李绛芸忽而笑了出来,“还是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李绛薇心中震动,仍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不好吗?”李绛薇问道。 “好,好到就像是做梦一样。”李绛芸这才笑出来,脑袋轻轻依偎在李绛薇的肩膀上,“如果这是梦,我一定不舍得醒来。” “我希望这一切不是梦。”李绛薇惆怅道:“若这一切是梦,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醒来。若是我沉溺在美梦之中把你抛下了,那可是我的罪过。”李绛薇轻抚着李绛芸的脑袋,又道:“不过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姐姐在呢,就在你身边。” “嗯。”李绛芸总觉得李绛薇的话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生怕李绛芸继续聊下去,自己会应付不下去。李绛薇便哄着李绛芸早些收拾收拾回床睡觉。 撩开藕荷色的床幔后,李绛薇便闻到一阵淡淡的香味。这香味十分熟悉,正是那日同司徒然一起为妹妹挑的安神香。 可李绛芸一想到明日就要离京,心中既激动又紧张,怎么都无法入睡。在李绛薇身边翻了好几个身,折腾许久,也没有睡意。 “看来我给你买的香没什么用。”李绛薇睁开眼睛,熟悉黑暗环境的双眼盯着李绛芸。 好在天色已晚,屋内的蜡烛都吹去。一片漆黑之中,李绛薇看不见李绛芸脸上的羞赧。 “我这不是高兴的睡不着吗?” “再不睡,明日你可起得来?你还打算让夫子等你?” “要不姐姐再给我说个故事?”李绛芸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说话都飘了不少。似乎又想起什么,又道:“说点短的。别像《海外迷踪》那样,三五个月都不等到后续的。” “依你依你。” 讲的李绛薇口干舌燥之后,李绛芸这才沉沉睡去。 静下之后,李绛薇又想起妹妹之前的话。 倘若这是梦境,她一定要不顾一切代价醒来。因为另一个世界,还有关心她爱护她的人正等着她睁开眼。 李绛薇闭上双眼,却始终无法入睡。想着着身边躺着的与自己相貌相似的妹妹的睡颜,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却又自嘲一笑。 她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接受这个世界。她只能选择在这个世界里,不留遗憾。 想开以后,很快便进入梦乡。 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天未大亮,两姐妹在潇湘院梳洗穿衣。李绛芸要出远门,衣装从简。李绛芸一身青灰色的葛布裋褐,头发简单的挽着,只用了一根竹簪做装饰。 潇湘院的丫鬟们带着行囊,跟在两位小姐身后来到安远伯府门前。李岳然带着家中其他人候着,替李绛芸送行。 如此架势,李绛薇还是头一回见。 李凡浠已备好了车驾,赶车的车夫只雇了一人。平时由他和自己的书童赶车,累时由车夫接替。琴言接过琴书手中的行囊,与书童一起将行囊放置在第二辆马车上。 见李凡浠亲自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时,李家众人直接呆住。唯有得了音信的双生姐妹,不动声色。 “夫子为何不多雇佣几个人?”李岳然问道。 “人少,行进还轻快些。快些上车吧。” 趁这个机会,李绛芸笑着往李绛薇的手中塞了一些东西,并悄悄在她耳边说道:“姐姐,我的梦想完成了,你的梦就交给你了。” 说完咧嘴一笑,又嘱托道:“我给你的东西,回去之后再看。然后,再想想我说的话。” 冲着李绛薇眨眨眼,李绛芸欢快的上了马车。 李凡浠不欲与李岳然多聊,没有给众人留下道别的机会。待李绛芸坐稳,一甩长鞭驾着马车往城门去。 这时候出发,正好能赶上城门初开。 将妹妹送走,李绛薇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喜上眉梢。原本因离别而伤感的琴书也被李绛薇的笑容感染,脸上也带着笑意。 迈着轻快的步子,往晴雪院走。能圆了妹妹的念想,也不算白忙活一场。完成自己的一桩心愿后,也该把欠下的书稿还上。 回去这一路,李绛薇不自觉的构思起后续的小说内容。 到屋后还未坐定,一边的琴书笑道:“五姑娘不看看姑娘送了什么给你?” 琴书提及纸条,李绛薇这才想起妹妹临行前留下的东西。展开手掌,露出掌心中的发黄泛旧的纸条,纸条折叠着,还有平整的撕开的痕迹。 李绛薇带着愉悦的心情,将纸条打开。上面用着稚嫩而扭曲的线条写到,“希望能写出自己的小说,向大家分享故事。” 这个字体李绛薇十分熟悉,那分明是她初入游戏时,刚学毛笔字时的字迹! 白日一声惊雷,将屋子照的大亮。李绛薇身边服侍的丫鬟们大惊失色,平复下来后忙朝李绛薇看去。李绛薇仍维持着看向掌心的动作,没有其他反应。 乌云蔽日,风声大作,淅沥沥的雨声一声声落在李绛薇的心中。灌进房内的风,吹的李绛薇脊背发寒。 “快去关好门窗!”琴书当即下了命令。晴雪院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琴书看见李绛薇依旧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掌心。 “姑娘?”琴书有些着急的唤着,然而李绛薇没有丝毫反应。 仍呆立在原地 第62章 梦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李岳然早早便换下官服,穿上一身体面的青缎云纹圆领广袖袍,翘首以盼。四皇子被封为秦王的消息不胫而走,今日正是秦王入宅的日子。 一个小厮飞快跑来,传到:“老爷,皇上赐礼了,好多人抬着东西入秦王府!” “快快!快去喊二老爷!莫要耽误了道喜的时辰!” “二老爷说了,安远伯府有老爷代为庆贺便可。他就不去了。” “唉!我这个弟弟。”李岳然有些惆怅,“这可是露脸的好机会,他怎么就不去了?罢了罢了,我一个人去!” 皇上喜爱四皇子在朝中不是什么秘密。既然皇上想为这个儿子庆贺,他们这些大臣也该适当的为皇上捧场,前去道贺一番。 李岳然的官阶虽低,可也是有着正经爵位的安远伯。奉上名号后,被秦王府的下人请进去喝了杯茶水。哪怕这趟来没能见上秦王一面,能讨得一杯茶水也是面上有光。 偏厅中还有许多像李岳然一样的人在此,接待他们的是皇上身边的王公公。 李岳然的能力不强,却也懂得审时度势。心知王公公不愿多花时间与他们扯皮,秦王也无暇招待,他与其他臣子纷纷奉上礼物准备离去。 而在府外 “淮荥侯世子到!” 随着内监的一声高喝,只见一位穿着黛色山茶广袖罗裙的端庄少女,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进秦王府。 “世子,先去花厅一坐。秦王晚些就到。” 路绛枫冲内监点头道:“有劳。” “世子不必客气。” 随后便有人引着路绛枫,往垂花门走去,迎面碰上出来的李岳然。 “父亲。”路绛枫淡漠的的面容令李岳然恍然。 “枫儿?你这是?” “秦王有令,唤咱家请世子去花厅一聚。” 李岳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女儿的世子之名并非虚称,甚至她这位侯府世子在秦王心中比他更加重要。李岳然心里不是滋味,强笑说道:“既然是秦王有请,那便不打搅公公了。” 待李岳然离去,路绛枫轻声说道:“有劳公公继续带路了。” “嗳。” 花厅内,禇咏羿端着茶碗倚着几子,眼睛盯着几上的话本册子。知路绛枫来了,笑着抬头。 “你可算来了。” 路绛枫向禇咏羿行礼,恭敬道:“微臣参见秦王,贺喜秦王。” “坐下吧。” 领人过来后,内监便退下,花厅内只留下禇咏羿和路绛枫二人。禇咏羿放下茶碗,合上书本。 “之前同世子商议的事,考虑如何?” “此事臣做不了主。” 禇咏羿笑意渐弱,坐直了身子,“世子还未同承微提起?” “非也,而是臣妹未曾回信。若秦王着急,今日臣便去一趟安远伯府。” 禇咏羿抬手,“不了,这事我亲自同她说。” 他们口中的李绛薇,现在仍躺在床上,眼睛紧闭,双眉蹙起。梨悦在床边忧心忡忡的守着,一步也不敢离开。 梨悦的手背贴着李绛薇的额头,苦恼道:“姑娘怎么好端端的就发热了。” 刚进门的梨心说道:“怕不是夜里读书着凉了?” “不像。”梨悦担忧的说道:“我看更像是被梦魇着了。” 梨心打了水放到一边,对梨悦道:“梨悦姐姐你都守了一晚了,先休息一会吧。先把姑娘交给我。” “唉若是姑娘醒来就同我们说。” “晓得。” 李绛芸离开那日起,李绛薇就变得怪异起来。口中嘟囔着他们听不懂的话,时不时一个人抱着被子缩在床上。或是半夜突然醒来,让丫鬟们点灯,然后自己窝在床上看书看上一宿。 着实吓坏了晴雪院的丫鬟们。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却发现李绛薇发热了,没了力气才不接着闹腾。 “姑娘”梨心绞干帕子,往李绛薇的额头上敷,“当初就觉得我们院的晴雪好听,后来听梨悦姐姐说了才知道,这晴雪就是梨呢。” 凉快的帕子渐渐热起来,梨心取下帕子重新浸入水中。 “姑娘心地好,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我终于会写字了虽然只会写名字” 凉下来的帕子,重新回到李绛薇的额头上。 “姑娘快些好起来吧” 原本安静在床上躺着的李绛薇突然紧紧抓住被子,口中喃喃。梨心大惊,将歪了的帕子摆正,便跑到屋外。 “姑娘醒了!” 李绛薇艰难的睁开双眼,稍微一动,脑门的帕子落在耳边。她勉强支起身子,将枕边的帕子拿起来。她愣愣的看着手中握着的,微热的帕子。 “姑娘!”梨心匆匆跑回来,接过李绛薇手中的帕子,关切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李绛薇呆滞木讷的眼神令梨心揪心不已。 “你是” “我是梨心啊!姑娘不认得我了?” “啊,梨心” 李绛薇缓缓闭上眼睛,重新躺了下去。听到梨心声音的梨墨端来一碗稀粥,在一旁劝道:“姑娘还是用过粥再睡吧。” “梨墨?”重新睁开眼的李绛薇瞥了一眼梨墨,迟疑的问道。 “是。姑娘有什么吩咐?” “没事,扶我起来。” 在两个丫鬟的帮助下,李绛薇硬逼着自己吃了半碗的粥,一边放着的凉水也成了温水。梨墨端着碗,梨心端着水盆都退了下去,留李绛薇一个人好好休息。 房间的布置,阿姊这个称呼,李绛芸时不时提起的往常,还有许多许多 李绛薇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演技太好,家里人才没有发现这个身体里的芯子换了一个人。 不或许从头到尾都没有换过。 李绛薇的头又一次疼痛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 她现在仍在恭朝的安远伯府中。 虽然身体疲乏困顿,连力气也不剩多少,可她不想再闭眼休息。 生怕再一次陷入无望的噩梦之中。 在梦境中,她再一次看到自己的父母对着自己微笑,久违的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饭。在她几乎要沉醉在阖家欢乐的氛围时。 却看到母亲的笑容逐渐诡异。 “薇薇喜欢爸爸妈妈吗?” “喜欢!” 忽然温柔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就如同失真的录音一样变得可怖吓人。 “但是爸爸妈妈不存在哦!我们都是虚假的。” 受到惊吓的李绛薇再次看向双亲的面容时,发现坐在她身边的两人没有面孔。耳边不停的回荡着不存在、虚假、幻想这样的字句。 不停的,不停的重复,再重复 就在她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对着这个惊悚的梦境说不的时候,周围环境却是一变。来到她在游戏中生活近一年的小房子里,她的师父棠棣就坐在床边摸着她的脑袋。 “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李绛薇正想追问,她伸出手想要触碰棠棣时。那个身影便如同水波一样消失无影,而她像个溺水的人被救上岸。 光是回想梦境的内容,李绛薇就忍不住大口喘气,死死捏着被子。 第63章 杏衣宽袍 浑身颤抖的李绛薇,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呼出来。几个深呼吸后,终于止住身上的震颤。 假意自己恢复状态的李绛薇,将两个丫鬟支了出去。 “放轻松些。”李绛薇捂着心口轻声喃喃道:“没事了。” 她在害怕。 她害怕自己只是恭朝安远伯府的李绛薇。 她害怕自己从没有过什么亲切和蔼的父母。 她害怕自己从未在游戏中生活过,一场又一场的冒险其实并不存在。 她害怕所谓的虞朝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她害怕自己关心在意的过去,都只是虚无缥缈的幻想。 抓着被子的手,又加大了力气,被子的褶子更深了。 “不管是爸妈还是师父,他们都是存在的。镇定一点不要因为一个纸条就乱了阵脚万一这个李绛薇是你的前世呢!傻姑娘!镇定一点!” 眼眶湿润,泪珠沿着双颊落了下来。 “哪怕哪怕一切都是假的安远伯府也是真的!妹妹也是真的!你还有好多事没有完成!振作一点!你还欠着四皇子的书稿没有写完!别再胡思乱想了!不要去想爸妈的长相” 嘴上是这样倔强的说着,然而大脑却不自觉的回想起她的父母来。 然而李绛薇想不起来他们的相貌,甚至父母亲的身材都想不出来。 “师父”李绛薇闭上双眼,轻声喊着。 反而是棠棣的声音身影,清晰立体。 “这个世界比你要想象的大得多,也有趣的多。有些你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能在你完全察觉不到的地方正在发生。所以承微,不要用你自己的眼界去判定一切。” “承微,跟别人说话不要先想着否认。你要学会思考,这件事为何是这样的,别人为何会这样说。” “承微,生活可以随心所欲没有逻辑,但是故事不行。我们小说家写下的每一个偶然都应该是铺垫,生活可以有很多无用的细节,但是故事不行。” “承微,你以后想做什么?” “承微,我们是创造者。同时,也是记录者。” “承微,你会有想写小说的想法或许不是偶然,而是命中注定。” 突然一大批记忆疯狂的涌入李绛薇的脑海中,耳边不停的回响着“承微”的呼唤声。李绛薇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她挣扎起身从床上下去,却因为身体脱力平衡失调摔到地上。 正巧倒掉水回到门边候着的梨心听到声响,着急忙慌的冲进屋里,将李绛薇扶起。 一直以来,梨心见到的都是从容不迫,恬静微笑的李绛薇。就算生气恼怒,也不会板着一张脸。这样的姑娘,今日竟狼狈的掉到床下。 “姑娘,小心些。” 重新坐回床上的李绛薇,用淡漠的眸子看向梨心,看的梨心莫名害怕。 “梨悦呢?” “梨悦姐姐昨晚一宿没睡守着姑娘。我刚和她换班,让她去睡了。梨墨正给姑娘熬药。琴书姐姐在给姑娘赶制秋衣。” 提到琴书,李绛薇才勉强想起最近的事来。 妹妹李绛芸去书塾不宜带太多丫鬟,于是就将认字多的琴言带走,将琴书留下。晴雪院正好有一个丫鬟空缺,就让琴书暂时到李绛薇的屋里伺候。 “姑娘是被梦魇着了?” 李绛薇点点头。 “需要我守着姑娘睡吗?” “你同我说说我病倒的这几日,院里可有出什么事?” “那我便从五姑娘走后开始说吧。” 李绛芸走后的第二天,李绛薇的精神状态就开始不太稳定。梨心的直觉告诉她从这日开始说会比较妥当。 “先是姑娘知道的,琴书姐姐的事。” 晴雪院只剩了二等丫鬟的份额。若是让琴书以一等丫鬟的身份来晴雪院,便越了李绛芩的份额。 于是在李绛芸临走前,同李岳然说了这事。令琴言升为一等丫鬟,将琴书降为二等丫鬟并转交晴雪院。而琴言升为一等丫鬟后多出来的月钱,则贴补琴书。 李绛薇依稀记得,琴书换腰牌时自己也有参与。 晴雪院的活计不多,这琴书来了,就替梨悦分担一些针线活。秋意渐浓,琴书便主动提及要为李绛薇缝制秋衣。 “再来就是淮荥侯府送了东西。” 淮荥侯府那边送来的除了常规的药材补品外,还有一封信。但是李绛薇的身体不适,就连听梨心汇报都要闭着眼。一时间还无法打起精神,去读信回信。关于信件的事,梨心也就不再多提。 “前些日子文锦书肆给潇湘院送了信,琴书姐姐一看,原是给姑娘的。便一并带了过来。” 因为是给李绛薇的东西,丫鬟们都不敢随意处置。只好放在一边,等李绛薇身体好些再做安排。 “听家里的管事妈妈们说,今日秦王入新宅。老爷前去庆贺了。” 李绛薇睁开眼,直勾勾的盯着梨心。 “秦王?” “当朝四皇子被封为秦王了!” 李绛薇知道禇咏羿迟早要封王的,没想到来的那么快。她展目舒眉,喜悦盈出。看到这笑容,一直担忧的梨心才稍稍松口气。 “姑娘这模样,活像是沾了秦王殿下的福气。” “是啊,沾了福气。” 梨悦知道自家姑娘同梨心算不得亲厚,又深知姑娘性子。在她守着李绛薇时,有意识的让梨心跑腿,多打听府里府外消息。这会李绛薇问起,倒是全都用上了。 梨心给李绛薇讲着近些日的见闻,见姑娘爱听,她的内心也对梨悦更亲近。 “姑娘听了好一会话,还是先歇息吧。我和梨悦姐姐会轮流在屋外守着,要是姑娘再做噩梦,便把我们喊来。” 李绛薇有气无力道了一声:“嗯” 顺从的躺下,闭上双眼。迷蒙之中,李绛薇看见眼前有一位穿着杏色宽袍的女子。那身宽大的衣袍是现实中从未见过的款式。 那杏衣女子走在前头,宽大的衣摆和随意束起的秀发被风吹起。 恍惚间,李绛薇发现自己来到一片郊外。这个郊外她叫不上名字,可意外的熟悉。 “承微,你为什么想写故事?想写小说?” 李绛薇想要张嘴,但是发不出声音。 “对于你而言,幻想和现实的界限其实并不明显。” 在虚拟的幻想世界中生活三年,虚假的幻想都成真正的回忆。如果记忆都是假的,那这个人是真的存在世上吗? 穿着杏色宽袍的女子停下脚步,转过身蹲下,平视李绛薇的眼睛。温柔的眉眼,那温暖的笑容,还有那温热的手掌。 令人舒心的温热掌心摸上李绛薇的脑袋。 “只要你还在思考,那么你就存活在这个世上。有些记忆,是刻入灵魂的。就算你现在忘了,属于你的过去都不复存在。但刻入灵魂的东西,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难抹去。” 李绛薇听不太懂她的话。 “承微,你是特别的。无论哪个时代,都是特别的。” 第64章书上市 被梦魇纠缠的李绛薇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夜安稳觉。可昨日在梦中见到那抹杏色身影后,难言的、可怖的梦魇终于离她远去。 恢复正常睡眠的李绛薇,精神日渐好转。 这日,李绛薇捏着鼻子喝下梨墨端来的黑乎乎的汤药,趁着苦涩未能完全占据口腔时,含住梨悦送来的蜜饯。 随后,梨悦捂上李绛薇的额头有一会后,点头微笑道:“姑娘的热,总算退去了。再喝两日药,身体就该完全恢复了。” 将药碗收起,梨墨一声不响的离开房中。 “梨心是去休息了?” 梨悦摇头道:“梨心去练字了。说是以后要多临些祈福的帖子,好同神仙们还愿。” “她如今是越来越乖顺了?” “不是所有府里的丫鬟都能读书识字的。我们这些下人,能认字就是福气,算起来认字也是一门手艺。哪怕不在姑娘院里做事,以后接下的活计都不会差。梨心本性不坏,只是缺了教导。” 李绛薇打趣道:“当先生的感觉如何?” 梨悦笑道:“要把东西要讲透了,可不是轻省活。我宁可给姑娘做些粗活,也不愿再当别人先生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无论是反应还是回答,李绛薇都恢复到应有的状态。梨悦这才彻底放心,到外间取了一封信来。 “是大姐姐的信吗?” “是吴家送来的帖子。” 李绛薇接过帖子,疑惑的看向里头的内容。帖子中说到吴时鹭想邀李绛薇到竹音馆小叙。 “本想着晚些替姑娘推了这帖子。既然姑娘醒了,就由姑娘决定吧。” “这上头约得时间是三日后。如今我身子大好了,还是去会会吧。还有,把之前积压下来的东西都送过来,我处理一下。” 至少先将路绛枫的信件,以及文锦书肆送来的东西都都看一遍。 本以为路绛枫这回寄来的信,同之前一样都是家常话。谁知道信中的内容,却让李绛薇坐立难安 思考许久,也没能把回信憋出来。于是将回信搁浅,等过几日再说。 入秋已有一段时日了,但是夏日的暑气未散,就迎来了凶猛的秋老虎。想要离开房间在外走走,也要注意午后的阳光,以免中暑。 到了约定这日,李绛薇出了府应邀。趁着时间还早,李绛薇便让轿夫将她送到文锦书肆。 文锦书肆里有不少女子。有些是想亲自找书的贵家小姐,有些是来替主家跑腿的丫鬟。 女子再多,也多不过男子。乡试刚过,书肆中聚集不少学子。乡试过后还要继续准备未来的考试,这时正好来书肆找书进修。 听说一些穷困的学子在落榜后没有银钱继续再考,会来书肆卖书,挣得回家的路费。不过上京毕竟是都城,是繁华之地,又未到春闱,倒是没在文锦书肆见到这样的落魄卖书人。 “掌柜的!《海外迷踪》还有吗?” 站在书柜前正选书的李绛薇听见这声吆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书这么火?” 她的喃喃自语被身边的姑娘听见,笑道:“可不是吗?要是晚了,可就一本都买不着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李绛薇来到柜台询问《海外迷踪》的讯息。那位穿着青灰色袍子的胖掌柜疑惑说道:“又是这本书?今天已经卖完了,想买就只能预订咯。” “这就没了?” “我是不觉得这书有多好。可经不住他们都想知道这书里写的什么。慕名的人多了,这货就供不上了。” 李绛薇讶然,有些哭笑不得。 “掌柜的,你知道这本书何时能有?” 掌柜咧嘴一笑,捧着自己圆润的肚子说道:“快有了。要是小姐现在就想找书看,我倒是能推荐另一本书。” “掌柜请说。” 胖掌柜一手扶着腰带,另一只手指向不远处的书柜。那个书柜附近围了不少人,有男有女。 “那个柜子上的书,小姐或许会喜欢。” 李绛薇带着疑惑挤进人群,总算来到书柜前。书架上的书本已经空了大半,但还剩下几本没有卖完。李绛薇赶紧抽了一本出来,挤出人群,一看手中的书名。 封面上赫然写着《白笏记》三字! 胖掌柜见李绛薇成功拿到此书,憨憨一笑:“看来小姐抢到了。这可是承微的新书,店里所剩无几咯。” 之前文锦书肆给潇湘院那寄来的书信,就是通知李绛薇《白笏记》开卖的消息。 今日一见,果真开卖了。 送上银子,李绛薇带着新书回到轿上。翻开《白笏记》的封面,“文锦书肆印”和“承微著”的字样映入眼帘。再往后翻,便是正文。清晰端正的文字,看的李绛薇非常舒服。 至少比看自己写的字要舒服。 李绛薇非常有自知之明,她的字顶多算是能看,远没有达到好看的地步。强忍心中的好奇,将书合上收好。现在看书,会晕的厉害。 吴家的软轿落在竹音馆门前,掀开帘子一角,得以瞥见一抹彩蝶白罗裙袂。 “这就是竹音馆?”跟在轿旁的下人问道。 见有贵客到访,竹音馆内的伙计忙跑到轿子前迎接。 “正是。客官是想在大堂听书,还是上二楼厢房?” 那彩蝶白罗裙的主人将轿帘彻底掀开,直接从轿子上跳下。竟是一位拿着团扇,生的明媚娇俏的女子! “安远伯府可订了房间?” “订了,订了。” “带我过去。” 伙计不敢怠慢,忙在前引路。刚进竹音馆,吴时鹭就听得有人在议论。议论这安远伯府的五姑娘前往桓岳书塾的事。 那日赶着早早出城的不只李凡浠他们,桓岳书塾的车驾自然也就有别人见过。有心人一打听,就该知道桓岳书塾的车驾曾停在安远伯府门前。 伙计听了大堂内的议论声,忍不住道:“如今大家都在说桓岳书塾和李家五小姐的事。桓岳书塾的马车出现在京中就够让大家好奇了,没想到那安远伯府的五姑娘竟然上了桓岳的车驾。京中谁不知道这五小姐与封将军的二子有了婚约,如今上了其他外男的车驾” “闭嘴!”吴时鹭喝到,“什么叫做外男的车驾。那是五小姐过了桓岳的考核,上山学习去了。” 伙计原想嗤笑这位小姐异想天开。桓岳书塾的大名,连他这种小伙计都曾听过。一个姑娘家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通过了桓岳书塾的考核? 可一想到这位小姐就是来找安远伯府的 伙计纳罕道:“那位五小姐,竟入了桓岳?” “是的。”吴时鹭与有荣焉,灿然一笑。 得了第一手资料的伙计将吴时鹭送进厢房后,便跑去找其他人爆料。未满一刻钟,整个竹音馆的人都知道了安远伯府家的五小姐,成了桓岳书塾的学子。 “明明是你约我过来,怎么这么晚?还要我亲自定房间。”李绛薇假意责备着。 吴时鹭团扇一立,遮住翘起的嘴角:“我就是来诓你的,谁让你之前半点消息都不透露?芸儿要去桓岳这件大事,我还要自己猜。” “之前不是没定下吗?我怕说了后面没去成,那多尴尬?如今我妹妹得偿所愿,你要诓我就诓吧。我高兴!” “这竹音馆里的桂花糕、荷花酥、薏米饼我都要一份。” 李绛薇捂嘴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想吃这些,早就点着了。” 第65章 称呼 吴时鹭这次来,除了要宰一顿李绛薇外,更多的还是想知道李绛芸的情况。自从桓岳书塾的车驾离开京城后,吴时鹭就与李绛芸断了联系。 替她开心的同时,也在替她担心。 “你说芸儿她在山上住的惯吗?书塾的生活条件应该没有家里好吧。” 李绛薇噗哧笑出声来,道:“她去的可是黄金屋,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这一说。” “可惜她定亲了,不然就能带回个颜如玉。” 提到妹妹亲事,李绛薇忽而想起那日见到的封归箫来。论相貌、身段,也是的颜色不错的男子,说话间也能听出对妹妹的关注,就怕未来生出什么变故。 李绛薇微蹙的眉头被吴时鹭看在眼里,她笑着说道:“在想什么呢?” “时姐姐可有听说东宫选伴读的事?” 吴时鹭收起笑意,往周围张望一番,手中团扇掩住下半张脸,轻声道:“薇妹妹是从哪听来的消息?” “从我大姐姐那。” 以路绛枫的身份,会得知此事并不意外。 吴时鹭瞪大了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世子竟然同你说了这事?” “这事”李绛薇忐忑道:“是机密?” 吴时鹭放下团扇,笑道:“倒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机密。前些日子东宫有一位伴读家中长辈逝世,需要回家服丧。最近正打算挑选新的伴读。” “新的伴读可有人选?” 吴时鹭摇头道:“这正是奇怪的地方。东宫伴读虽然不是官职也没有品级,可也算个美差,能多在储君面前多露露脸,是一般人可望不可即的。说来怪异的是,这回选伴读竟一个主动自荐的世家子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我听哥哥说,皇姬曾在朝堂上还被圣上当众斥责。” “皇姬她?” 李绛薇竟无端生出一些悲凉之感。 “不知道这东宫伴读最后会落到哪一家。有了官身的不能去,没有官身的男子又不敢去。” “男子为何不敢去?” 恰巧此时送点心的伙计来了,吴时鹭适时的闭上嘴。手上的团扇放到一边,静候点心上桌。等伙计走了,拈了一块点心往嘴里一塞。 “唔!好吃!” 李绛薇瞧她这模样,着急起来。催促道:“好姐姐,你快告诉我吧。” 吴时鹭一笑,又接着说道:“皇姬如今也有十八了,也该选人入宫了。进了后宫,便不可再入朝为官。各家都宝贵自己的儿子,哪里敢把家中的希望送进去?” 李绛薇想到那些入宫的姑娘们,忍不住道:“能入宫,不是荣耀吗?” “你且问你一句,有抱负的男子愿意尚公主吗?” “为何不愿?尚公主不是好事吗?” 吴时鹭摇摇头道:“真正想一展拳脚的人家反倒不爱尚公主。尚公主后,又不能立夫威,又不能当官。有志气的男儿,哪里愿意这样寥寥过完一生?可话又说话来,没有才貌的男子,哪会有公主看的上。” “这伴读,只能男子去当吗?” 吴时鹭一愣,拿点心的手停在空中。 “若是收女子,薇妹妹要去吗?” “你怎么不去?” “我才不去,我刚养了猫。去了就没时间和它玩了!” 李绛薇知道这只是吴时鹭的玩笑话,笑了笑没再多说。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将桌上的点心吃完才决定离去。李绛薇和吴时鹭一同出了房间,听着竹音馆大堂中一片惊叹安远伯府五小姐成了桓岳学子的议论声,两人相视一笑。 正要下楼,迎面来了一个小伙计。对着二人行礼后,用着稚嫩的嗓音说道:“我们主家想请李家姑娘留步。” 李绛薇与吴时鹭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不解。 吴时鹭轻摇团扇问道:“只留李家小姐?” 小伙计乖巧点头,“是。主家还说了,若是李家小姐不愿来不勉强。只消小姐记得,小姐曾在这竹音馆欠了人情。” 能让李绛薇欠下人情的,唯有禇咏羿一人。 真的将竹音馆买下了? “我明白了。”李绛薇笑道:“先回禀你主家,我送了朋友再去一见。” 小伙计领命,乖巧的跑开。一旁的吴时鹭凑过来,狐疑的看向李绛薇。 “背着我偷偷做了什么事?” “哪有什么事?”李绛薇笑道:“不过是之前托店家帮我找些东西,想来是有了眉目。” “找的什么?” 李绛薇的食指抵住唇上,“现在不能说。不过我发誓,等消息确定了再同时姐姐。可好?” “那我便等着妹妹的信。” 吴家的车驾消失在竹音馆的门口后,李绛薇这才前往二楼的隔间。这隔间,她再熟悉不过。 “这?” 屋内不见人影,倒是桌上摆满了糖水甜品。李绛薇正诧异着,忽而听到里间的门发出声响。 “你总算来了。”禇咏羿大步走出,带出屋里的熏香,“你送个人的功夫,都够我看上三、四页的书了。” 李绛薇微微一笑,冲着禇咏羿行了大礼。 “现在这祝贺秦王了。” “你还是改改这称呼吧。不如你也同他们一般喊我一声羿公子?” 李绛薇轻声喊道:“羿公子。” 禇咏羿微微一笑,召唤李绛薇坐下,“你尝尝这些糖水的味道。” 这般热情,让李绛薇有些招架不住。 “妹妹离开后,你过的可好?” 李绛薇如实答道:“家中少了妹妹,不太习惯。” “李绛芸的事解决了,往后得了空,正好去写《海外迷踪》的后续。”禇咏羿朗声笑道:“现在《白笏记》都开卖了,这《海外迷踪》的后续却遥遥无期,好多人给书肆递信问这事呢。” “状态不是很好,我会尽量加油的!”李绛薇坐直身子,放在桌下的双手无措的搭在膝上紧握。 “《白笏记》虽是短篇,但是故事架构以及文字叙述上要比前一本好许多。我很期待《海外迷踪》的后续。还有” 禇咏羿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过几日便是月夕节,当日要进宫赴宴。” “能去赴宴,是件好事。” “可我想感受一下民间的月夕节。”禇咏羿嘟囔道:“好不容易能搬出宫住了。” 李绛薇也没有在这个时代过中秋节的记忆,也不明白安远伯府中秋节的章程。想说些什么,却不敢随意开口。 “月夕节本就是家人团聚的节日,团团圆圆就是过节了。”李绛薇斟酌之后,开口说道:“殿下回宫赴宴与家人一块吃饭,也是民间庆贺节日的方式。只不过宫宴要更奢华的多。” “嗯。”禇咏羿直勾勾的盯着李绛薇道:“你又开始喊尊称了。” 第66章 月夕佳节 禇咏羿的随性,令李绛薇不知所措。若他不是皇子,随意聊天扯淡都无所谓。可禇咏羿偏偏是皇子,既要随性又不失礼,行事又要让他感到舒心而不厌烦。可要比以礼相待更加困难。 “羿公子。”李绛薇轻声唤道,小心翼翼的看着禇咏羿的反应。 “罢了,月夕节的事以后再谈。”说完,禇咏羿将桌上甜品往李绛薇跟前推,“你尝尝?” 一碗白色的奶制品上面撒了些许金色的桂花点缀,用小勺一舀,半凝固状的一块立在勺上,随着勺子的动作晃荡。 李绛薇尝了一口。适中的甜味和润滑的口感,不禁令她展露微笑,随即又舀起第二勺尝起来。 “味道如何?”禇咏羿高兴地问道:“好吃吗?” “味道极好。” 禇咏羿眯着眼笑着,“吃了我这‘月点金桂’,下周便把一回目的文稿给我吧。” “啊?” 这是出版转周更连载?李绛薇瞪大眼睛,眨巴眨巴眼,圆圆的眼睛带着大大的疑惑。 无视李绛薇的惊诧,禇咏羿继续说道:“我可不想三、四个月过去,才能读上一回新内容。一周只写一回目的文稿,应该不难吧。” “既然是羿公子的要求,那我尽力而为。”李绛薇瞧着禇咏羿的笑颜,咽下口水,改口道:“一周后定将稿子奉上!” “这才对嘛。”禇咏羿笑着又将其他甜点推到李绛薇跟前,欢喜的说道:“快些尝尝,好告诉我哪个口味更好。” 心事重重的李绛薇哪里还尝的出来高低好坏?都是用稿子换来的甜品,哭着也要说都好吃!硬是要点一个,那就“月点金桂”! 秋老虎带着满腔的热情,命令阳光和干燥的热意护送李绛薇回府。 “姑娘可算回来了。”梨心眼睛一亮,带上湃过的果子迎上来,“姑娘可要吃点果子解解热?” 李绛薇才吃过甜品,哪还吃得下水果?她笑着拒了梨心的好意。 “快中秋了。”李绛薇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道:“最近这些日子,可有听说什么安排?” “姑娘这问题我知道!”梨心突然兴奋道:“刚才清风院的翠拢姑娘来了,说是今年月夕二夫人要设宴摆席呢!说是二房想借这次月夕,好好答谢大房近来的照顾。” “这有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老爷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二老爷说了,答谢不过是随意找的名目,重要的是一家团聚。” “二叔说的话在理。可惜今年,注定无法一家齐聚了。” 等到中秋那日,安远伯府内觥筹交错和着悠悠的丝竹之声。 安远伯府的人丁单薄,两房加起来总共十一人,这还是算上淮荥侯府的路绛枫。真正能到场的,不过才八人。 京中各家多会摆上好几席,长辈、晚辈、男宾、女宾都分开坐。安远伯府却不同,而是两房的长辈晚辈都混坐一桌。封氏心想若是都分开坐了,反倒冷清了。团圆之日,还是聚在一处热闹为好。 入席不久,李岳成起身冲着李岳然举杯笑道:“自回京以后,我们一家颇受大哥照顾。今日趁着月夕佳节,小弟敬大哥一杯!” “你我兄弟二人,何须言谢?”说罢,李岳然笑着举杯回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下人们次第进入,将美味佳肴一一端出。这其中,最为抢眼的就是那一大盘红色的蟹。 “小弟在新州任职时,每年月夕都少不了这螃蟹。这回特地托人弄来,就是为了让大家都尝尝这蟹的滋味。” 李岳然开心大笑,“二弟有心了。” 钱氏也笑着说道:“今年月夕是个好日子。二房回来了,我们家的人齐整不少。” “齐整?”李岳然看着并未坐满的圆桌,刚端起的酒杯又落回桌上,方才说笑时翘起的嘴角也渐渐收回:“齐整啊” 李岳然长叹,“可惜芸儿走的太匆忙。往年不过是老大和老二回不来,今年连芸儿也不在了。” 还算热闹的宴席,忽然安静下来。李岳成也不禁点起头,“是匆忙了。再留上几日,就可以一块过节了。芸丫头此行离去是好事,大哥不必如此忧伤。” 李绛薇吃了一口茶,静静打探着她的父亲。说话间流露的哀愁,显得情真意切。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的看向李绛盛。自妹妹走后,府里最亲的同辈就只剩李绛盛一人。 恰巧这位三哥对上李绛薇的眼神,偷偷的冲着她举杯。 远在另一处的李绛芸,过了一场印象深刻的中秋。这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离开家人在外过节,身边熟悉的人只剩下琴言一个。 今日的天气不错,晴空万里无云,瑶台镜高悬天际。李凡浠领着李绛芸在驿站外赏月。 驿站过节也会做些月饼备着,不过这里的月饼和李绛芸以往吃的不同,是咸口酥皮云腿月饼,家中从未用过云腿做月饼。 这月饼的味道不错,若是姐姐也能尝尝就好了。 想到李绛薇后,李绛芸的神色有些黯然。 “可否想家?”李凡浠问道。 “想家是人之常情。”李绛芸的双眼映着嵌于夜空中的明月,“但是学生不后悔离家求学。” “往后到了书塾,可不许哭鼻子说想家。” “学生定不会让夫子丢脸。” “叫师父。” “是!师父!” 上京却没有这样的好天气。 中秋当日,厚厚的云层遮挡着天幕,只能偶尔窥见明月的身影。大多数时间,只能看见透过云层月华。 到了后半夜,下了一场大雨,雨水将燥热冲刷的一干二净。就着屋外的雨声,李绛薇难得睡了一场安稳觉。一大早醒来就听见飒飒飒的声响。 不是风吹叶摇的声音,是笤帚与石砖接触的声音。 “姑娘醒了?”梨悦笑着端了水进屋,“终于下了场大雨,可算有点秋天的模样了。” “怎么今日早晨是你过来?” 梨悦放下盆,边浸湿帕子边说道:“梨心那丫头一大早就去打扫院子,说是看到那一地落叶心里不舒服。” “大丫鬟不用做这些。” “我也是这样同她说的。”梨悦突然笑出声来,“姑娘一定猜不到那傻丫头回了我什么。” “什么?” “她说晴雪院不分一等二等的,有活大家一块忙就是。还说”梨悦的笑容忽然温柔起来,“还说我也算是领她读书认字的师父,不好让师父来打扫院子。” 李绛薇听了,噗哧一声也跟着笑出来。 “你倒是收了一个好徒弟!” 梨悦听了,不好意思的绞着耳边的鬓发,“姑娘快别取笑我了!我还有一件大事没同姑娘说呢!” 第67章 淮荥侯 一大早,就有淮荥侯府的下人来,说是世子邀请安远伯府的诸位过府一聚。李岳然得了消息喜上眉梢,连连应下。 梨心要说的,便是这事。 “姑娘快些起来梳洗吧,老爷已经备好车马,就等着各院的主子过去。” 梳洗打扮没有花太长时间,等李绛薇到达时其他院的人也恰好赶到。安远伯府的车驾载着他们一行人往淮荥侯府去了。 淮荥侯世子路绛枫早早便等着,见众人从车驾下来,她笑着同长辈们问好,作揖行礼。 “一路辛苦,快快请进。” 安远伯府众人随路绛枫进入淮荥侯府的花厅。在主位上,坐着一位精神奕奕的健壮老头。他笑呵呵的看着来人,高兴的摸了把他的短胡子。 “小婿拜见岳父。” 主位上的人便是淮荥侯府真正的主人,路绛枫的亲爷爷。在李岳然后,其余人也跟着行礼问候。李绛薇自不会落下,也恭敬行礼。 “薇薇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冷不防被点名的李绛薇轻声回了是,乖巧的来到淮荥侯的跟前。淮荥侯怜爱的摸摸李绛薇的脑袋,纯粹因喜悦而生的笑容染了抹愁色。 “之前听说你生了重病,担心极了。你的身子骨一直不好,生怕那天就去了。” “岳父快快别说这话!绛薇如今不是好好的吗?” “诶…是啊,如今好好的。今日一见,似乎还胖了些。” 淮荥侯伸出手,欲要抱抱李绛薇,可最后摇着头收回空悬的手。 “姑娘家一日日大起来,我这个当爷爷的不能同往年那样抱抱你了。” 路绛枫在一旁笑道:“我这妹妹长得跟个天仙似的,难怪爷爷见了她就忘了我这个孙女了。”路绛枫一把揽住李绛薇,说道:“我这个妹妹是有福气的。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病了后,反而比以往健康的多。” 淮荥侯被路绛枫这席话逗乐了:“是了,确实是这样。枫儿,你先带你的兄弟姐妹们下去。我同你父亲他们说会话。” 钱氏开口道:“媳妇们,可要留下?” 淮荥侯见了钱氏,脸上的笑顿时淡了不少:“你和成哥儿的媳妇都留下。” 钱氏怯怯的应了声嗳,缩缩脑袋不敢再开口。 离了花厅,自要找个好去处。正好昨日下过雨,灭了秋老虎的威风,不似前几日那么热了。 “要不你们随我去园子?” 李绛薇笑着说好,李绛芩恹恹的说了声随意,李绛空心不在焉,频频扭头往花厅的方向看去。 “为何侯爷要将娘留下?”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长得要比女孩慢些,他比李绛芩大上两岁,个头却不比亲妹妹高多少。小小的个子摆着老成的表情,眉头皱的紧紧的,像个小老头一样。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李绛芩嫌弃道:“那可是侯爷,叫爹娘过去肯定有要紧事。” 说罢,李绛芩往前小跑两步抓住了路绛枫的手指,甜甜的说道:“枫姐姐,是要带我们到园子里逛逛吗?淮荥侯府的园子都有些什么花?” 路绛枫不动声色的将手从李绛芩的禁锢中脱出,拢进广袖中,淡淡说道:“山茶。” 相较于园子的轻松活泛,花厅显得压抑异常。没了小辈在前,淮荥侯拉着老长的脸看向李岳然。 “在周家发生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这个安远伯,怎么看这事?” “不过是孩子之间的玩闹,不妨事。” “你真这么认为?” “周大人犯不着下此功夫来算计我们家。”李岳然看了一眼淮荥侯,便垂眸不语。 “我不管你们几个大人是怎么想的,反正这几个孩子别再出事就行!”中气十足的呵斥,令花厅中的其他人瑟瑟发抖,不敢直视淮荥侯。 他们敬畏的模样令路槐礼有些无奈,声音柔和下来,道:“今天喊你们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我也不是你们正儿八经的长辈。岳然,你不会怪罪我吧。” “小婿不敢!” 淮荥侯路槐礼一声长叹,许久又道:“主要是枫儿想在十六这日,补上昨日的月夕家宴。再来就是提醒你们两个。” 路槐礼锐利的目光扫向李岳然和李岳成两兄弟。 “往后行事多加小心,有人盯着安远伯府。至于是何人,尚不清楚。只希望你们,不要犯傻才是。” 为了准备这场家宴,路绛枫特地在园子布置了戏台,还请了有名的戏班子来。这会戏班子的人还在准备,戏台上空无一人。 领着弟弟妹妹们到了临时搭建的戏台,笑着问道:“想听戏吗?你们可以点一折子戏。” “大姐姐!”李绛芩拉着路绛枫的衣袖撒娇道:“我们能听听你的故事吗?你可是第一位女世子诶!世子是什么样的?” “和父亲二叔他们没什么区别,该点卯点卯,该吃饭吃饭。”路绛枫笑着说道:“你知道父亲和二叔他们做什么吗?” 李绛芩点点头,露出不解的眼神,摇着路绛枫的衣摆问道:“我想知道大姐姐的,大姐姐不能说吗?” “我能跟你说什么呢?你想听什么?我不过是个世子,还未能上朝面圣,挂的还是虚衔。你要是对朝政好奇,应该问你三哥哥。” 路绛枫笑着看向李绛盛,笑容中流露出一丝温柔来。 “好久没见盛哥儿了,长高不少。前几次回来,我都没能见你。如今竟长得和二叔一般高。挺好的,继承了我们家一向的俊。” 被路绛枫这么一说,李绛盛少有的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个子高了,姐姐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摸头了。”说罢,路绛枫的手摸上李绛空的脑袋,“这个弟弟的脑袋倒是可以摸摸。再过半年,怕是要赶上盛哥儿了。” 李绛空耳根通红。 “难得过来一趟,不想看戏就跟着我到处转转吧。可惜现在不是茶花的花期,姹紫嫣红的景象是见不着了。” 为了赏月,路绛枫没有安排午宴,而是准备了各色点心。众人吃着点心听戏闲聊,不知不觉间夜晚降临。 安排好席面后,路绛枫引着长辈和弟弟妹妹们入席。用过饭后,下人们有序的撤下餐盘换上瓜果,赏月闲聊。李绛芩活泼异常,时不时就要说上两句。甜甜的嗓音与那可爱的圆脸极其讨喜,引得淮荥侯笑声连连。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天上也少了不少云,李岳成的心情极好,甚至对月吟诗一首。 这场宴席,算得上宾主尽欢。 李岳然正要拜别路槐礼时,突然听见其女路绛枫说道:“父亲能否将四妹妹留下?我想同她多说会话。” 第68章 特殊的会面 路绛枫的话说的突兀,不仅是李岳然觉得诧异,其他人也都难以理解。李绛芩更是将不满挂在脸上。 “大姐姐!”李绛芩嘟着嘴说道:“芩芩也想和大姐姐一块!” “这可不行。”路绛枫仍笑着,只是笑容多了些客气,“你年纪还小。” “我年纪不小了!”李绛芩离了座位,跑到路绛枫身边,拽着袖子撒娇道:“芩芩会很乖的!” 路绛枫轻轻捏了李绛芩的脸,浅笑道:“等过两年,姐姐也让你来。就怕那会,你不愿意来了。” 李绛芩拽着路绛枫死缠烂打的求了好一会,都被路绛枫笑着避开了。李岳然不愿李绛芩在侯府闹腾,便领着李绛芩向淮荥侯道别。阖府上下只留李绛薇一人在侯府。 “妹妹睡在上次的房间可好?” “全听阿姊的。” 路绛枫淡淡一笑,道:“当真是全听我的?” 这别有深意的一问,让李绛薇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样费尽心思将我留下来,阿姊是想让我见谁?” 淮荥侯摸着胡子一笑,“薇薇是越来越聪明了,不用枫儿开口就知晓了。” 李绛薇惊讶问道:“连侯爷也都知情?” “我若是不知情,这人怕是不能进府…”淮荥侯意味深长的看了李绛薇一眼,“这算是你的命数吧。” “该不会…是他?” 路绛枫收起笑容,轻轻摇头,脸上露出少有的严肃神色。 “你同我去书房吧。这里人多口杂,不方便多说。” 李绛薇对那间书房十分熟悉,往日在书房外都有人把守,里头通常没有下人伺候。而今日,随路绛枫再去时,发现下人的布置有了变化。外头的守卫只剩一人,院中还有一位低着头的丫鬟。 进屋不久,李绛薇便急切问道:“阿姊让我见的是何人?” 话音一落,就有一人闪身进了书房。来人一身丫鬟打扮,从她身上展露的气势却丝毫不像一个丫鬟,甚至让李绛薇有些喘不过气来。那身量,与刚才守在书房的丫鬟相似。 等着丫鬟抬起头来,李绛薇看清了丫鬟的眉眼,大骇! 这丫鬟的眉眼,像极了李绛薇认识的一个人。 未等路绛枫介绍,李绛薇已经恭敬的冲着这位丫鬟打扮的人行礼。 “民女李绛薇,拜见皇姬殿下。” 那眉眼,和禇咏羿太过相像,来者身份呼之欲出。 “闲话不多说,我只问你一句。你可否愿意当我的东宫伴读?” 这话问的突然,李绛薇一时半会还未反应过来。带着求助的眼神向路绛枫望去。不过路绛枫没有回应李绛薇的请求。 李绛薇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为何选我?” “我曾读过承微所著之书,想法有众多共同之处,希望成为同窗互相交流。若不愿成为伴读,我不会为难。” 李绛薇十分纠结,她无法立刻给出答复。 “无论何人,能将事情做得圆满即可。实力可分上下,何须纠结男女?我喜欢你在文中描述的世界。”禇咏青正色道:“能够航海冒险,能只身潜入丛林。能写出这般肆意洒脱的女子,不会是一般人。至少她的心,不会安度于樊笼之中。” 李绛薇默而不语,低头沉思。 “若有决断,可以转告胞弟。” “不必。”李绛薇立即回道:“这伴读,我当。” 禇咏青的眼睛一亮,笑意出现在她的脸上,冲着李绛薇点点头,道:“有君一言,此行不白来。” 褚咏青放下话,不带一丝犹豫离开房间。速度之快,令李绛薇有些措手不及,像极了那日匆匆离开的褚咏羿。 “真不愧是……”李绛薇盯着原先褚咏青站着的地方,感慨道:“姐弟两……” “坐一会吧。爷爷等会就来。” 路绛枫没有搭理李绛薇,径直往圆桌那坐下,从容的倒了杯茶。 “皇姬穿着这身衣服,一会该如何回去?” “竹音馆原是淮荥侯府的产业,现在分了一半给秦王殿下。皇姬穿着丫鬟的衣服去秦王府,有人问起就说是商业上的往来。” “这样……”李绛薇迟疑的多看了路绛枫两眼,路绛枫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外人看来,淮荥侯府不就站队了吗?” “秦王无意储君之位,而这也是皇上越过三皇子先一步封四皇子为王的原因。这是朝野上下的共识。” 李绛薇不是很明白朝堂上的纷争,只能困惑的看着路绛枫。 “再来便是……” 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了路绛枫的话语,李绛薇循声望去,发现淮荥侯已然进屋,连忙行礼。 “再来便是枫儿的身份。众所周知,枫儿是女子之身。而皇姬也是女子之身。” 李绛薇沉吟不语。淮荥侯笑着坐到路绛枫的身旁,顺手接过路绛枫递来的茶水。两人一边小啜,一边观察着李绛薇。 不多时,李绛薇便已了然。 “哪怕淮荥侯府不愿站队,阿姊的身份由不得选择。只要阿姊一日是世子,只要阿姊继承了淮荥侯的爵位……阿姊就是皇姬无形的助力。哪怕阿姊……什么事都不做……” 路槐礼满意的看着李绛薇,道:“不愧是薇薇,我没看错人。” “侯爷为何替皇姬牵线搭桥?让我当这个东宫伴读?” “这点……”路绛枫用着与她沉稳穿着不符合印象的清亮的声音说道:“皇姬刚才已经解释了。不过有些,她却没有详细说……” 在有心人的控制下,东宫伴读的位置空悬,就是对皇姬最好的警告。也能进一步坐实女子,不适合入朝的传言。 然而东宫伴读空悬,始终有损皇家颜面。 若能把握时机,在皇上发话前有人主动成为伴读。不仅能顺利在东宫安进自己人,还能在皇上面前博得好感。 “其他女子,就没有愿意入宫的?那些想送女儿进宫的人家,就没有想法?那可是东宫!万一入了皇上的眼……” 淮荥侯放下茶盏,正色道:“你可知道几位皇子的年岁?” 李绛薇呆呆的摇头。 “皇上如今年纪大了,就算入宫为妃成嫔也越不过宁家的那位贤妃娘娘。三皇子、秦王以及五皇子又到了适婚的年纪。皇上对皇姬的态度实在太难揣测,万一皇上连同东宫的其他人也跟着厌弃,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李绛薇一听,才知道这个没有品级的东宫伴读之位竟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 “谢侯爷提点!” “往后在宫中行走,只会比现在更加凶险。是我们侯府拖累你了。” “多亏了侯府的帮助,我才能度过险境。哪有拖累这一说?” 若是没有侯府送来的补品药材,恐怕这具身体撑不到今日。可以说,侯府是她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淮荥侯高兴的一捋胡子,朗声说道:“要是你父亲能有你一半机敏,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这‘机敏’二字,我是万万不敢当的。” 再次拜谢淮荥侯,李绛薇独自回到路绛枫替她安排的住处。 第69章 赏赐 禇咏青的脸庞一直萦绕在李绛薇的脑海之中,使她久久不能入睡。 禇咏青并未强硬要求李绛薇担这个东宫伴读的位置。可是她没有选择拒绝,不仅是因为禇咏青的一番肺腑之言,也是为了远在桓岳书塾读书的妹妹。 三年时间太长,保不准其中会有变数。倘若封家反悔,不让李绛芸继续考试,那么他们姐妹两就真的一点反抗之力都没了。 能成为东宫伴读,在家中也可挣得一席之地。与父亲交涉时,也能硬气许多。 李绛薇不禁想起那次在淮荥侯府与褚咏羿见面的场景。 “你要不要自己成为妹妹的靠山?” 如果这不算是处心积虑、别有所图的询问,那便是一语成箴了。 听过淮荥侯的一席话,李绛薇只觉得成了伴读的好处有多了一分。自己妹妹能够中举当官,自己在朝中也可帮衬一二。 越想,李绛薇越是想笑。 真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然而此行的风险,同样不可小觑。禇咏青的处境不容乐观,无论是朝堂的态度,还是皇上的态度都对皇姬不利。成为东宫伴读,就意味着她也会被卷进这场漩涡当中。 伯府和侯府,都没有足够震慑人心的实权。而虚名,并不能成为宫中行走的武器。 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褚咏青的行动,要比她想象的更加迅速。不过四日光景,就有公公来安远伯府宣皇上口谕,同来的还有众多赏赐。 其中不仅有金银珠宝,还有宫装书本。一箱箱抬进安远伯府中,令府内接驾的众人震惊不已。 李绛薇小心翼翼的回话,而后再次拜谢。安远伯府也适当的奉上吉祥钱。送走使者,原本在一旁静静侯着的钱氏突然发话:“圣上的赏赐全部收入公中。来人,将东西抬下去。” 大步一跨,李绛薇挡在箱子前,阻止了想要靠近箱子的仆从。 “母亲,这是何意?” 钱氏抬手,下人的动作一顿。 “圣上口谕,安远伯府教导有方。封你做东宫伴读的同时再加赏赐。这些物件金银,本就是赏赐给安远伯府的东西。家中的中馈由我主持,当然凭我处置。” “圣上可不曾提及这是赠给安远伯府的物件。” “可圣上也未提及是赠与你的物件,不是吗?”钱氏义正言辞的说道:“圣上只提及‘特赐’二字。” 母女二人在家门口争夺赏赐的事,传出去不好听。李岳然有些恼怒,但这二人浑然不觉仍旧强硬的对峙着。 虽然使者没有特意提及赏赐是交给谁,然而其中的书本宫装等物件,显然是给李绛薇准备的。也只有即将进宫的李绛薇,才用得上宫装。 “使者还未走远,母亲可要亲自问问使者?” “你要是想同我争,那便亲自将使者请来。” 李绛薇皱眉,不可置否。钱氏硬气的说道:“就算这些东西是圣上赐予你的。可我是你母亲,难不成替你保管还要过问你的意思?” 李绛薇恭敬的低头,道:“女儿不敢。” “既然不敢,就不要多生事端。” 见李绛薇没给回应,钱氏冷哼笑道:“既然四丫头的想法多,不如你来当这个家。如何?” 此话一出,不仅李绛薇大惊,连在场的李岳然、封氏还有李绛芩都震惊不已。 “阿娘!为何?” 钱氏忽略李绛芩的疑问,冲着李绛薇一笑,再度追问道:“四丫头?” 暗叹之后,李绛薇冲钱氏一拜,道:“还请母亲收回这话。” 钱氏收敛笑容,看向赏赐的箱子。下人们得了指令,上去将箱子抬起,往库房抬去。 “散了吧。四丫头还要收拾收拾,过段日子好进宫呢。” 这招以退为进,当真打到李绛薇的死穴上。管家一事,她是千万不敢接下的。本就是晚辈,越过母亲和婶婶来执掌中馈,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她对管家完全没有经验。 无人照拂,又无人教授,直接掌管一个大家庭,太容易出事。一旦出事,还要请钱氏出面解决。好名声全都落在钱氏身上,而她只能得一个不自量力的名头。 李绛薇咬紧嘴唇,只能目送赏赐离她远去。 她并不是不舍得金银财宝,而是厌恶这种无能为力。 钱氏的决定令李岳然震怒,碍于颜面没有当场发作。等他们夫妻二人回到溶月居后,李岳然便屏退下人,横眉竖立对钱氏呵斥道:“今日行事未免过于刻薄!就算使者没有明说赏赐交于绛薇,可这赏赐究竟给谁的,在场诸位能听不懂?” “那又如何?” “你就不怕在外落得一个苛待的名声?” 钱氏不愿与他大吵,淡漠的睃了一眼,说道:“正因如此,我才要当这个恶人保留老爷的脸面。老爷可知道今年安远伯府庄子上能收上多少米粮?铺子能挣多少金银?” 不曾当家的李岳然,当然说不出口。 “老爷可知道前些日子久久无雨,田里长得粮食比去年少了多少?” 李岳然的怒意,化作茫然。 “老爷可知道安远伯府今年的进项,已撑不住府上的嚼用?” 李岳然默而不语。 “若我不当这个恶人,这安远伯府的体面可就再也撑不住了!老爷要是不信,我可以将往年的账本都拿出来同老爷核算!” 钱氏这般强势的话语,让李岳然心中打鼓。 “怎会如此?”这一声又一声的询问,让李岳然紧张不已,“几代的积蓄,怎能说没就没?” “几代的积蓄?老爷是说那些铺子吗?”钱氏觉得有些好笑:“那些铺子从我刚一接手就是亏损的,经营好几年才赚了些银子。今年歉收,这些新挣的钱还要填补庄子上的亏损。” “怎么会这样” 钱氏眼眶红肿湿润,豆大的眼珠滑落脸颊。 “为了缩减开支,分配到院里的下人是能少就少。按照伯府的规制,一个小姐该配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再陪其他粗使丫鬟和婆子。我们伯府,先不说庶出的四丫头,就是我嫡亲的芩芩也不过一个一等丫鬟配三个二等丫鬟。” “怎么就破败至此” 李岳然还是难以相信这件事实。 “安远伯府当真要败在我的手中吗?做到这个地步,还是要败在我的手中吗?” 李岳然颓然的坐在那,口中喃喃着。 第70章 阴云盖顶 钱氏关切的握上李岳然的手,温柔如水的眸子注视着这个有些落寞的男人。 “老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有曼娘在老爷身侧,什么难关都能过去。” 李岳然愧疚道:“曼娘是我对不起你。” “夫妻之间何必说对不起?有了皇上的赏赐,我们今年就能顺顺当当的过下去。四丫头年纪小,那些赏赐又能用上多少?老爷要是觉得脸面上过不去,以后伯府富贵起来,给四丫头多贴些嫁妆。” 至于贴补多少嫁妆,还是钱氏说了算。 “伯府会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不会败的。几个孩子,都会有出息的。” 李岳然得了钱氏的鼓舞,面色好转。 送走李岳然,林嬷嬷忙递上茶水,钱氏大口喝下茶水才道:“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要不是我执意将这比赏银要下,下个月连摆个宴席的钱都没有!” “老爷毕竟是男人,有些事强求不得。” “我何尝不知?”钱氏又喝了几口茶,将翻涌的怒意压住。 现在的钱氏,哪还有刚才柔情小意的样子? “如今他竟觉得我做的事不厚道,不体面。可他不想想,我不拿下这笔赏银,伯府以后怎么体面!他这个老爷还不如四丫头呢!” “夫人…可千万别在外头说这话。叫人听见可不好……” 钱氏放下茶盏,气的直摇头:“这伯府上下就是辆老旧的破车,全靠我苦苦支撑。” 林嬷嬷知道自己劝不来钱氏,便决意说些高兴的事。 “夫人今日这招真是好计谋!不费多少功夫就将赏银拿下。夫人的肺腑之言,也让老爷更亲近夫人。” “不费工夫?”钱氏忽然一愣,怔怔的看向门的方向,“她是个明白孩子,从小就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明知自己没有掌家的能力,绝不会不会轻易接下。” 钱氏忽而闭上眼,揉捏太阳穴。 “她要是敢接下,我也不知道该说她蠢还是该说她勇了。” 林嬷嬷见这个话题不妙,又换一个:“夫人要往好处想!这四小姐入宫了,未必不会有其他的赏赐。四小姐和五小姐有了去处,不能常在家中。不就给咱们小姐创造机会了吗?” 见钱氏的精神好转,林嬷嬷紧接着说道:“往后老爷得了什么,不就只能给咱们小姐了吗?” “是啊……都紧着咱们芩姐儿……” 屋外黑云盖顶,顷刻间风雨交加。 瓢泼的大雨将李凡浠原先定好的行程打破,不得不降低行进的速度。继续在大雨中前进不太安全,正好附近有个驿站,李凡浠做决定在驿站稍作歇息再上路。 驿站中还有其他人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停下脚步,这其中有着和李凡浠他们一样的外乡人,也有住在附近的村子的村民。此外,还有一群极其特殊的客人。 一群大白鹅。 这群鹅突然出现在驿站门口,一个接一个的扑棱翅膀跳进驿站。周围人都惊奇的看向白鹅们有序的进屋到角落避雨。 “这可真是神奇。”李绛芸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她兴奋的指着那群鹅,“师父!这群鹅居然会找地方避雨!”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李绛芸对于鹅的认识,多半来于餐桌,少数来于诗词。诗词之中多半都是咏叹鹅的美丽高洁,令人心生向往之情。现下有了近处观看的机会,李绛芸难忍好奇,想再靠近一些。 “小姑娘!”驿站里的旅客笑着唤道:“可别再靠近那些鹅了!可凶了!这群野鹅可是这里的山大王!” 李绛薇将信将疑的看着这些抖着身上水珠的大白鹅,漂亮的白色羽毛和优雅的脖颈,完全无法和“山大王”这词联系起来。 “不至于吧。” “之前村头的阿景就被这鹅追着满山跑。村里的大黄狗见了它们都要绕道走呢。要是不懂怎么制服这些鹅,就别去招惹。” 其中一只大白鹅好像注意到李绛芸的视线,长开雪白的翅膀往李绛芸走去。李绛芸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那白鹅歪了歪头又回到同伴的身边。 琴言和小书童一直在另一个车驾上看行李,并未下车。雨渐渐小了,李凡浠招呼李绛芸回到车上。坐稳之后,一甩长鞭,驱动着马匹前行。 李绛芸撩起帘子,不舍的多看了驿站一眼。 “外面的世界,原来有那么多东西。”李绛芸感慨道。 李凡浠哈哈一笑,手抚长须说道:“现在感慨为时尚早,往后要学的东西还多着。”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李凡浠在前驾着车,行进有一段时间后,忽然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在车厢内窜动。 “什么!” 听到声响的李凡浠停下马车,掀开帘子。只见一只大白鹅扑棱着翅膀,跳上车厢中的座位上,而后乖巧的缩成团。这只鹅,丝毫没有被主人家发现的窘态,泰然自若的闭目养神。 车厢中的李绛芸则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大白鹅。 李绛芸不知该如何处理,为难的望向李凡浠:“师父?”李凡浠看见这一幕,不禁笑出声来。 “你刚上车时,怎没见到它?” “这鹅恰巧被东西挡住,是弟子失察了。” 他们的马车驶出驿站已有不少距离,这些天又常常下雨,折返回去恐怕会耽误行程。 “之前听驿站的人提起,这鹅是野鹅。既然跟来了,也算与你有缘。”李凡浠轻抚长须,笑道:“如此,你便将它留下吧。” “好。” 大白鹅浑然不觉周围的情况,自顾自展开翅膀,梳理着身上的羽毛。 骤雨初歇,院外一片湿漉。李绛薇披着外衣倚着廊柱边上,远远眺望潇湘院的方向。算算时间和行程,自己妹妹应该快到坤州郡边界了。 梨心放下手中的《百家姓》,轻声问道:“姑娘怎不回屋里歇着?小心过了寒气。” “你懂什么?”梨悦打趣道:“咱们姑娘这是在想五姑娘呢!” 李绛薇噙着淡淡的笑容,说道:“她是我亲妹妹,我如何不担心。” 她自然是担心李绛芸的。不过不回屋里坐着,却是另有原因。李绛薇不想长时间留在屋里,看到那些摆设,总会想起游戏里的那个家。 会不自觉的想起前些日子的梦魇。 那张泛黄的老旧纸条上的字迹,和自己在游戏里初学毛笔字的字迹是一样的。平日同别人交谈时,喊路绛枫为大姐姐,只有私下独处的时候才喊阿姊。 还有房间的布置,第一次观察周围时就发现晴雪院的正房和游戏中的家十分相像。还有她那精湛的“演技”。 或许异世界的父母、游戏中的人生,都是她的一场梦。那个世界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但是那个世界的记忆太过真切,怎么可能是假的? 第71章 文华殿 李绛薇不敢深想,甚至不敢让梨悦找出“原主”的其他字迹,将浮出的其他念头压下,重新拾起笑容,然而这个笑容比以往要暗淡许多。 李绛薇笑着对梨心问道:“背下多少了?” “有大半本了。” 李绛薇认可的点头称赞,“不错,你背我听听。” 梨心清请嗓子,朗声讼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 清脆悦耳的声音熟练的朗诵着《百家姓》,得见梨心的努力,李绛薇不由得露出笑来。梨心才背至“井段富巫”时,突然有人造访晴雪院。 来的是溶月居的人,他们并非空手而至。 林嬷嬷未等李绛薇这个主人吩咐,就命令身边的仆从将一个大箱抬进晴雪院。 这个箱子何等熟悉?分明同早晨装着赏赐的那几个箱子长得一模一样。 “林嬷嬷?”梨悦眉头微动:“这是何意?” “夫人念着四小姐要进宫,特地将圣上赏赐的宫装、书本挑出来送到晴雪院。” 李绛薇早已料到此事,她没有推辞,大方的将东西收下。 梨悦将赏赐的物件一一清点过后,便唤来梨墨、梨心将赏赐入库。梨悦也趁着这个机会,顺便找出往年的厚衣裳,好抵挡冷风。一番辛苦寻找之后,发现一些陈年旧衣已不太合身。 梨悦抱着不合身的旧衣无奈叹气,“该去置办秋衣了。” “梨悦姐姐要给自己买新衣裳吗?” 梨悦摇头道:“是给姑娘买。” 梨心疑惑问道:“姑娘的衣服,不是公中置办的?而且琴书姐姐那不是也在做秋衣吗?” “等公中的衣服来,这秋天都该过的差不多了。先问问哪些衣裳姑娘不留了,该卖的卖了好买新衣裳。整个秋天穿的衣裳,不好让琴书一个人全做了。” “这样啊” “姑娘现在出去应酬的次数多了,总不好向往年一样一直穿着旧衣。总要买些新款式。” 这还是梨心在安远伯府里见过的生活最窘迫的主子。 “溶月居的嬷嬷和大丫鬟们的衣裳都不曾怠慢过,姑娘可是正经主子” “你是晴雪院的大丫鬟了,有些事我也该告诉你。” 梨悦将旧衣收拾好,拉着梨心坐下说道:“溶月居那边不喜欢姑娘,那边的下人们又多是看人下菜的货色。我们晴雪院,只能靠自己。” 梨心坚毅的点点头,道:“我会加油的!” “不必这么紧张。”梨悦轻轻一笑:“好在一切都有了转机。只要我们姑娘在宫里过的好,晴雪院也会慢慢好起来的。宫里赏赐的宫装头面,你都要小心存放,千万不要出了差错。” “嗯!” 再过两天,就该入宫了。梨悦望着窗外那并不晴朗的天空,有些担心。怕就怕入宫那日,又是一整天的绵绵阴雨。 入宫当日,晴雪院的人天不亮就起床梳洗。先是在梨心的帮助下穿上层层宫装。先是在原本中衣上加穿素色交领袄及官绿八宝璎珞襕裙,在外套上青色锦缎袍。 “姑娘今日漂亮极了。”梨悦笑着替李绛薇梳着头发,“换了一身打扮,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少打趣我。”李绛薇坐的端正,怕自己给梨悦添麻烦,“我是去读书的,可不是去选美的。” “是了是了。” 天光乍破,乘轿入朝,至宫内东南角东华门前下轿。宫门外有人等候,见来的是安远伯府的轿子,便迎上来,恭敬行礼。 “来人可是安远伯府的李四小姐?” “是。” 那人笑道:“请随咱家来吧。” 李绛薇拿捏不准此人身份,随行时一直小心观察。 “皇姬特地吩咐咱家来迎,好领着李四小姐将路子走一遍。” 一番寒暄,这位公公带着李绛薇从东华门入,片刻后便有一条小河出现于视野之中。登桥直走,又过了一阵,红墙跃于眼前。 “李四小姐,咱就把你带到这了。前头就是皇姬读书的地方,再往前咱就不能进去了。” 谢过小公公后,李绛薇便打量起眼前的建筑来。大门上高悬蓝底红框的牌匾,上书“文华门”三字。 跨进文华门,有甬道直通文华殿殿前月台。其上,有一男子面朝文华门方向伫立,身穿青蓝交领直身。 李绛薇有些疑惑,不知该不该往前去。就在她犹豫时,那男子下了月台,从容往李绛薇这走来。 是个俊俏男子。 李绛薇正要按礼节介绍自己,便听这人开口说道:“你是安远伯府的李家四小姐吧。” 出声说话的这位男子,长相白净,五官并不惊艳,却温润柔和。未带笑容,也能令人心生亲近之感。颇有点“玉美人”的意味。 见到来人,李绛薇反倒如释重负,浅笑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鄙人姓周,名松明。” 京中有好几家周姓,李绛薇无法第一时间认出这人的家世。 “莫不是…吏部尚书周大人家的二公子?” 此人微微颔首,那张好看的脸依旧不带什么表情。 李绛薇不曾想到,另一位东宫伴读竟是周家二公子! 吴时鹭和李绛芸都曾在李绛薇面前提起,这位周公子身体弱,常年服药治病,身上留有淡淡药香。 两个伴读都是病弱之身,李绛薇才真切意识到皇姬的处境。 周松明突然冲着李绛薇屈身一拜:“鄙人在这,替舍妹向李四小姐道歉。” 李绛薇正疑惑着,便听见周松明接着说道:“李四小姐毕竟是在周家出事,我们周家不会推诿责任。只是李四小姐要知道,周家会摊上这事,一切因李四小姐而起。” “何出此言?” “有些事,不便详谈。还请李四小姐,与我一同入文华殿内静候先生和皇姬。” “还请周公子明示!” 周松明停下脚步,低声说道:“上京谁人不知李四小姐落水之后,宁家的小姐就匆匆去往家庙为先太子祈福?而且在三月三的赏花会上,有人曾见过李四小姐同宁家小姐的丫鬟来往。” 花会,宁家…姜雪绵! 第72章 奉旨催稿 李绛薇突然想起姜雪绵曾对她说的话。莫不是她误会自己暗中动了手脚,才让宁楹萝去了家庙?才会见到自己之后,恶语相向? 当时她只觉得这人无礼不懂分寸。现在想来,姜雪绵说的话可能暗藏着某些她不知道的信息。 或许周家花宴一事是他们想复杂了。宁家不是冲着淮荥侯和将军府来的,而是冲着他们安远伯府来的! 极有可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自己一个病弱不出家门的弱女子,又是怎么和宁楹萝这人结仇的? 今年四月前发生的所有事,李绛薇都不想深思。她只知道自己的大脑在嗡鸣,甚至不清楚自己何时跟着周松明上的月台,何时走进太华殿中。 等回过神来,皇姬已然到来,在她身侧则是一位花白长须身着朱红官服的老者。 这几日禇咏青就宿在文华殿后的主敬殿,离此地不远。听到侍从禀告两位伴读已到,便往文华殿赶来,路上正巧遇上吴佩文。 “我不过是来的稍晚些,你们二人就已互相认识了。” 禇咏青嘴角噙着浅笑,在她身上感觉不到分毫属于少女的娇俏。她今日穿着广袖圆领四爪团龙袍,华贵庄严,身后跟着一位长相稚嫩清秀却又严肃的侍卫。 吴佩文则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李绛薇,一边观察一边思考这位瘦弱的姑娘如何得了皇姬的青眼。 在这之前,禇咏青就同吴佩文通过气,决定选择安远伯府家的四小姐作为伴读。 安远伯府家的两位双生姐妹和自己的孙女交好,吴佩文也在私下了解过这对双生姊妹。姐姐李绛薇先天不足,常年缠绵病榻,连女学都不曾去过。倒是妹妹李绛芸,得了前任右相李凡浠的赏识,去了桓岳书塾求学。 比起姐姐来,或许妹妹更适合伴读这一角色。 “可有表字?”吴佩文对着李绛薇问道。 李绛薇不敢懈怠,恭敬回答:“尚未及笄,未有表字。” “虽无表字,却有号。”禇咏青道:“先生不妨喊她承微。” “承微?”吴佩文和周松明的眼神顿时有了变化,探究的目光黏在李绛薇身上,令她有些不适。 李绛薇镇静的回道:“是。学生曾以‘承微’之名撰写小说。” “那篇《白笏记》出自你手?” 李绛薇一滞,答道:“是。” 吴佩文恍然大悟,看向李绛薇的神情中多了一抹欣赏。 “还请先生保密,别让时姐姐知道。” 想了想总是抱怨《海外迷踪》迟迟未有后续的孙女,吴佩文了然一笑道:“好。” “那就谢过先生了。” 禇咏青见氛围融洽,高兴说道:“承微初来,有劳先生和松明多加照拂。” 皇姬这话一出,周松明看向李绛薇的眼神愈发复杂。 与李绛薇有关的信息,周松明都是从妹妹口中得知的。 那次花宴上的意外,周家上下都膈应不已。那位自称是周家的丫鬟,其实并不在周家的名册中。显然这场风波,周家也是受害者。 为了查出幕后黑手,他的父亲便开始审问、惩罚所有可疑之人,谁知这一查便查到周婧妍的身上。其父追问之下,才知道自己女儿也曾生出过“教训”之意。于是大发雷霆,将她身边的婆子丫鬟通通换掉,甚至罚她禁足思过。 而周松明知道,自己的妹妹再傻,也不会引着其他女子去冲撞男客。 细查之后发现,周松明的直觉是对的。自始自终周婧妍只对李绛薇做过一件事,便是引着李绛薇参加飞花令。 周婧妍太过天真,就连“教训”的办法都是那么的想当然。 一个未曾上过女学没读过书的人玩起飞花令,一定能在贵女之中丢了脸面。谁知道李绛薇竟完全没有入套,反倒是自己丢了脸。 周松明只好那个丫鬟的背景查起,才发现那丫鬟的亲人已经消失,那丫鬟也先一步自绝。 线索就此断了。 其中诡异,不必多说。 今日周松明见到皇姬对李绛薇如此礼待,亦令他惊奇不已。最令他惊奇的却是“承微”这一称呼。周松明也在友人的撺掇下读过承微的著作,虽算不得顶级,也称得上一声佳作。 原以为写书之人定是一位见识广阔之人,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娇弱的姑娘家! 这怎么不让周松明震惊? 好在周松明七情不上脸,心中的惊涛骇浪没能表现在面上。 “你是初来,第一日暂时不讲课。”吴佩文和蔼地说道:“我们先去传心殿拜过先师圣贤,再温习旧日所习知识。我听皇姬提起,你幼时并未跟着家中姊妹上过女学。既然能写出《白笏记》,那断文识字应该无碍。平日读书仍同皇姬、松明一起读经史。至于功课,我额外布置。” “承微在此,谢过先生。” 禇咏青打趣笑道:“有先生照拂,承微的文采定会突飞猛进。” 李绛薇直说不敢。 没想到传闻中的皇姬竟是如此温雅好亲近的人物,李绛薇心中纳罕道。后又一想,便觉得是情理之中。毕竟皇姬的胞弟禇咏羿也是这性子,不愧是亲生姐弟。 今日课毕,李绛薇和周松明别过皇姬和吴佩文,便离开文华殿。李绛薇正要踏出文华门时,一位匆匆赶来的小公公将李绛薇拦下。 “请李四小姐稍等等。” “寻我的?” 小公公有些着急的点头回道:“是的。” 周松明见状,说道:“那我便现行一步。” “好。” 周松明与李绛薇冲对方一拜。 送走周松明后,这位小公公压低声音对李绛薇说道:“秦王殿下有事找李四小姐,外头天气不好,李四小姐快随咱去屋里等着吧。” 李绛薇赔笑道:“那便有劳公公了。” 小公公将李绛薇安排到偏殿的小房间后,便退下在外守着。李绛薇惆怅的坐在偏殿的小房间中,等着秦王殿下的驾临。 每当她想起身出去走走,都会在门口收获公公和善的笑容。 李绛薇只好坐回去。 等了好一阵,晚霞将大地笼罩之时,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禇咏羿。 褚咏羿风风火火的推开门,撩起衣摆大步跨过,兴匆匆的李绛薇身边走来。“果然我皇姐没骗我!你真的成了她的伴读!我还正发愁这消息该怎么同你说呢!” 小公公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留下他们二人在房中。 李绛薇顿感不妙。恭朝再怎么开放,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不是好事。往日在宫外也就罢了,如今就在天子脚下皇姬跟前也如此,也就有些过了。 “殿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礼制。”李绛薇严肃的说道。 “郑公公是我的人,而且父皇已经将文华殿交给皇姐了。要是你觉得这样不好,我就让郑公公进来旁听。” “还是别了。”李绛薇皱着眉头说道,“殿下是来问我要稿子的吧。” “在你心里,我竟是这样的?” 李绛薇没有回话,可是答案,已在那双清明的眸子中不言而喻。 禇咏羿放弃挣扎,说道:“是了是了,我是来要稿子的。” “这稿子催的……是不是有些急了?” “这有什么急的?”禇咏羿撑着脑袋,看着李绛薇道:“今天同往日不一样,我今天来是奉父皇之命,找你要稿。” 李绛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而出道:“奉旨催稿?” 看到褚咏羿不带一丝犹豫坚定的点头,李绛薇感觉自己有些眩晕。 “奉旨?” 连同声音,都拔高了不少。 李绛薇藏在袖中的手死死的捏着,眉头紧紧皱着不发一言。 “别着急,说是奉旨要稿,不过是找父皇给了一道口谕让我能光明正大找你而已。别的不变,就按照上回说好的那样,一周一回目。” 李绛薇的身子仍旧紧绷着,禇咏羿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第一天上课,感觉如何?”禇咏羿关切问道:“可有什么不适?吴老教的东西,可听懂了?” 提到今日的课程,李绛薇稍稍放松了些,回道:“今日并未讲经,而是讲起前朝历史。之前写小说找素材的时候曾读过部分,并不生涩难懂。” 第73章 改编 比起各种经,李绛薇更熟悉国史。她的师父棠棣带她学习,就是从读史开始的。用棠棣的话说就是:“这世上最有趣的故事就是历史。你认为新奇特别的故事,或许早在人类漫长的岁月中上演过。” 可惜读的太慢,还没能读到恭朝的历史。 “今日讲的是阜涯和亲。刚讲到阜涯公主,嫁到皇庭。” “那就好。” 李绛薇的眉头并未舒展,她又问道:“我的小说圣上读过了?” 禇咏羿不敢再刺激李绛薇,轻轻一笑道:“都说了,只是让父皇给我一个找你的理由。不必紧张!按着你的节奏来写就好。” 李绛薇依旧皱着眉,摇头道:“不一样的。若是皇上要看,有些东西写起来,不一样的。” 这话像是在同禇咏羿解释,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要是圣上会看,有些剧情就不好写了。何况最近” 李绛薇整个人被阴郁笼罩,平日恬静的笑容消失无踪,不见分毫。 “怎么?是什么剧情让我们承微为难了?” 李绛薇只是摇头,一言不发。 禇咏羿建议道:“要是这段写不下去,为何不试试跳过这段先写后面的剧情。到时候回过头来把空的补上,不就好了?” 李绛薇沉吟许久,摇头道:“那样写交给殿下的稿子,就不连贯了。” “你要是苦恼,我还有别的主意,就怕你不敢听!”禇咏羿眼珠子一转,突然笑了起来。 “是什么主意?” 褚咏羿就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少年,笑的欢快极了:“你可以写好大纲,我来帮你写内容。我写的正文要是不合你意,到时候再改。” 李绛薇责怪的看了一眼禇咏羿,着急道:“真是荒唐!这哪里使得!” 李绛薇甚至怀疑他为了套后面的故事,才想出这种馊主意来。 “你要不要把稿子带过来写?我就在边上看着,写不出来的地方我替你想办法。我帮你改稿总可以吧。” 褚咏羿的两只手撑着脑袋,期盼的双目紧紧的盯着李绛薇。 “使不得!使不得!”李绛薇摇头拒绝。 “既然使不得,那就随我去一趟竹音馆吃顿好的。就当就当你的入学宴!” 想起上一次的“鸿门宴”,李绛薇听到这个提议有些发怵。 李绛薇轻声问道:“殿下是想哄我再写些什么吗?” “我像那种人吗?” 像! 李绛薇黑的发亮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禇咏羿。 “行吧!”禇咏羿哭笑不得,“我发誓今天不是哄你写稿子的!总可以了吧!” 李绛薇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连连应好。笑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失礼,连忙收敛笑意。 禇咏羿本想邀李绛薇乘同一辆车驾前去,却被李绛薇直言拒绝。被驳了面子的禇咏羿只是无奈一叹,就先一步上了马车往竹音馆去。 进了竹音馆,有眼力劲的伙计将两人直接带上二楼。 “吃什么?”禇咏羿问道。 “就按往常的点吧。” 禇咏羿高兴笑道:“好!” 若要问李绛薇这京城最熟悉的地方是何处,她必定会答竹音馆。自四月以后,几件足以改变命运的大事都在这竹音馆中进行,她如何不熟悉? 只是不知道今日,会不会又要发生什么大事。 端起茶盏喝茶的李绛薇,偷偷瞄了禇咏羿一眼。 “前些日子掌柜同我说了,说书先生讲的话本听腻了,客人们想听点有趣的。”等菜期间,褚咏羿如是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好想法?” 轻啜一口茶的李绛薇缓缓答道:“羿公子定是有了想法。不然怎么会特意请我来竹音馆一趟?” 甚至将仆从下人都遣开了。 “说书人的事,我确实有想法。我想将你的《海外迷踪》改改,再让说书人说出来。你不觉得很有趣?” 这就是传说中的ip改编吗?李绛薇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 忽然,她意识到什么。 “等等!”李绛薇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让说书人说我的书?” “是啊。” 猝不及防,防不胜防,李绛薇一脸懵逼,呆若木鸡。 “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个聪明姑娘,可有时候怎么傻乎乎的?” “不……只是太吃惊了。一时回转不过来……” 自从妹妹走后,李绛薇总觉得身边大大小小的事开始脱离自己的掌控之中,那种无力感,比从前更盛。 “你意下如何?” 说实话,李绛薇很是心动,却也害怕自己的文章被改的面目全非。毕竟小说里的每一个角色,都是她的孩子。 “要是没有想好,这两日你再考虑考虑便是。”禇咏羿道:“前些天我听了个故事” 听到“故事”二字,李绛薇突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褚咏羿。 “我想听!”而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纸和笔来,“请讲!” 禇咏羿一惊,看了一眼李绛薇手中的纸笔,缓了缓才道:“传说远古之时,天地震动……” 远古时代的人民饱受野兽天灾的威胁。上天有好生之德,派遣天神降世拯救苍生。为了黎民百姓,天神教授人民学会文字、法度、辨别药草,甚至还教习术法。 随着时光流逝,术法渐渐式微,成为口耳相传的传说。 “相传从前阜涯国的巫术,就是神州传说中的术法。” 李绛薇在后世曾听过类似的说法,不过后世说的都是仙术仙法,很少有用到术法这一词。 术法…… 术法这个词,让李绛薇感到十分熟悉。 “阜涯最后的公主嫁入皇庭之后,不过十年,当时梁皇就决定出兵南征。有人说这位公主和亲不是为了两国和平,而是为了复仇。” 李绛薇愕然,道:“竟有此事?” “绝大多数人是不相信这个说法的,但我觉得这说法不无道理。当时统治阜涯国的国主是这位公主的叔父,而他的国主之位是靠兵变得来的。” “阜涯与当时梁隔着崇山峻岭,梁军如何能瞬间破灭一国?有人认为,阜涯公主利用巫术,当时的梁军才能迅速将阜涯一举拿下,让阜涯成为福阳。” 李绛薇啧啧惊奇,道:“这阜涯国还真是小说宝库。关于它的传说,可比我杜撰的有趣多了。” 褚咏羿笑道:“你要是有了想法,不妨写一个。” “休想!手上这本还没写完,两本一起写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你写《白笏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绛薇涨红了脸,道:“摸鱼的事,不算写!” 逗得褚咏羿哈哈大笑,也没有深究李绛薇口中的“摸鱼”是什么意思。 想起自己刚才的失礼之言,让李绛薇的脸更红了。 用过晚饭,正准备离去。忽然听见有下人来报,说是安远伯府的车驾出了问题。禇咏羿遣人将那车夫叫来,直接询问。 “这好端端的马车,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 车夫不停的擦拭额头的汗珠,道:“小的也不知道。小的正想将马车驶开竹音馆门前,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下来一看才知道车底出了毛病。” “荒唐!”禇咏羿呵斥道:“这要是在半途中出了毛病将你家小姐摔着了可怎么办!” 那车夫连忙跪下磕头,连声求饶。 “先退下吧。” “是!” 天色已黑,饶是恭朝开放,女子也不好在外久留。竹音馆门前又人来人往的,影响不好。 “承微,你搭我的车驾回去。若有人问起,就说是皇姐的吩咐。” “不好。我还是让下人去雇辆轿子。” “这要是白天,我也就应了。现在天色已晚,就不耽误这个功夫。”禇咏羿拧着眉头,道:“要是一时半会找不到轿子,难不成你就拖着不回去了?算了,听我的。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74章 京中逸闻 病好以后,许多事渐渐脱离了李绛薇的控制。成为东宫的伴读,又或是“奉旨催稿”。无一不在打破李绛薇的平静生活。 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一个手无实权的勋贵家庭中出生的庶女,并无自保之力。倘若行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所幸与她常打交道的褚咏羿和褚咏青都是随和的人物,相处倒也融洽。这种融洽若是能长久还好,若是失了和气…… 想到此处,李绛薇甚是为难。 然而令她困扰的,却是名义上的亲人。 李绛薇乘坐秦王车辇回府的消息,迅速传到李岳然耳中。李绛薇还未坐下休息,就有下人传话让她去见老爷。 李岳然见了李绛薇,第一件事便是问及秦王。 “既然秦王愿意送你回来,想必是得了秦王青眼?” 李岳然两眼放光,红光满面,兴奋异常。 有李绛芸的婚事在前,李绛薇如何猜不出他的想法? “秦王殿下不过是奉了皇姬的命令送女儿出宫。如此说来,还是女儿沾了皇姬的恩泽。” 李岳然不死心,又继续问道:“秦王这一路可有和你说什么?对你印象如何?” 李绛薇恭敬一拜,神色一改,严声道:“父亲!切勿说这种话来!” 李岳然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乖顺的女儿会突然呵斥自己。顿时恼羞成怒,怒火中烧。 “放肆!哪有这样同父亲说话的!” 李绛薇不愿他做出什么愚蠢的决定连累整个伯府,她挺直腰背道:“这秦王殿下是何许人?岂容私下置喙!殿下送行,已是天大的恩泽,我们伯府哪敢再有进一步的意思?” 李岳然被李绛薇训斥的窘迫不已,仍硬气说道:“我不过是关心你这个闺女!你未婚他未娶,你坐了他的车辇,这京中少不了风言风语!此时不问清楚,难道等着为父去听街头巷尾的传闻?” 李绛薇听了这冠冕堂皇的话语,心中不免有气。她和褚咏羿不过泛泛之交,平日所聊的东西也是小说公事。 “父亲!女儿如今不是普通布衣!而是东宫皇姬伴读!”李绛薇正色道:“就算宫外有流言蜚语,自有秦王和皇姬为女儿澄清。不劳烦父亲担忧。” “有些事你还小,这里头的文章不懂。”李岳然道:“若是将来秦王对你有意,可千万不能瞒着你爹和你二叔。” 见李岳然面上并无愧色,甚至想以年纪尚小来糊弄自己,李绛薇心中火气更盛,竟然脱口道:“秦王乃今上亲子,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女眷才有机会成为秦王王妃,或是侧妃。有些东西,父亲还是别多想的好。” 说完这话,李绛薇有了悔恨之意,但是话已出口,不能收回。李岳然震惊至极,道:“你!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你一个闺阁少女,怎么能直言嫁娶之事。你母亲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 “这与母亲无关。” “你母亲说你看话本移了性情,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竟然句句都是实情!” 李岳然猛地一拍桌子,嘭的一声巨响,将钱氏惊动。 钱氏也在溶月居中,她正在里间做着针线。听着隔壁传来的声响,她也没了做针黹的意思,放下东西撩了帘子就往外走。 “老爷!”钱氏笑走来,道:“何事让你如此动气?” “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现在都会顶撞父亲了!” 钱氏瞧了李绛薇一眼,脸上笑意未改,对李岳然道:“老爷何故说出这种话来。教出这样的好女儿,老爷应该高兴才是。谁家的东宫伴读还能得了秦王殿下青眼的?” 李绛薇有些愕然。 “才出了一位桓岳的学子,又出了一位伴读。我前些天去工部尚书孙大人家中赴宴时,还听嵇夫人夸奖我们家会教女儿。” 钱氏一番话,让李岳然的心情好了些许。 “趁这个机会,我想向老爷求件事。能不能让我们家芩芩,也去读书?” 李岳然眉毛一挑,道:“芩芩不是在女学读的挺好的吗?” “这哪里够?” 钱氏笑着看向李绛薇,但是笑意并未直达眼底。 “先让四丫头回去吧。有些事,不便在她跟前说。明天宫里不讲课,慢慢训斥她也来得及。” 有钱氏在从中斡旋,李绛薇没有经受李岳然的责罚便离开的溶月居。 “你要说的是何事?”李岳然不耐的问道。 “去孙家赴宴后,我才知道这上京近来喜欢求娶读过经史的女子。”钱氏收起笑容,柔声说道:“说是读过经史的女子,教养出来的子嗣更加机敏,行事大气。” “这又从何说起?” “这就要问我们亲家了。”钱氏叹道。 李绛芸前去桓岳书塾的消息,不过朝夕就传遍整个京城。封归萧又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得知他的未婚妻跑了,少不了好奇之人问上几句。 “那封二公子说了,那些京城素有才名的女子也只会吟诗作对,摆弄风月,登不上大雅之堂。他的未婚妻读的是桓岳书塾,学的是治国之论,将来还能登上庙堂。” 李岳然一听,眉头紧皱。 “他还说,有了这样的妻子。就算孩子长于妇人之手,将来前途亦不可限量。” “他这说的是什么歪话!”李岳然愤愤道:“居然还歪的有几分道理!” “如今外头的人,都盯着芩芩呢。”钱氏苦恼道:“说我们安远伯府三个姑娘,一个世子,一个学子,一个东宫伴读。就不知道这第四个姑娘将来会是什么……我就想啊,干脆也让芩芩跟着去读书。” “不好。”李岳然道:“这不妥当。” “为何?”钱氏声音高了几分,而后又抑制自己的情绪,柔声说道:“五丫头都去了,为何芩芩不能去?” “芸儿去的是桓岳书塾!芩芩能去吗?”李岳然不耐的说道:“她要是考的上,我也给她去!现在别说她了,我们家空哥儿都不一定去的成!” 钱氏低着头,紧紧抿着双唇。 李岳然见钱氏这般,生出怜惜之意:“寻常书塾去了反倒有损芩芩的闺名,不如我们请个先生回来教导?” 钱氏不以为然,现在安远伯府的家底能请来什么样的先生,她比李岳然更清楚。 第75章 家书 “姑娘!五姑娘送来家书了!” 李绛薇和琴书听了梨悦高兴的呼喊,兴奋的不能自已。 “快给我!” 信装在一个简单的白底红框的信封中,红框之中留有妹妹李绛薇的落款。 李绛薇快速扫过信中的内容,笑容越发的温柔。 “总算是到了池州地界了。” 琴书有些惆怅的说道:“池州要比坤州冷的多吧。” 过了池州的岽山,就算是到了北方了,气候会更加干燥寒冷。李绛薇突然有些懊悔没有让妹妹多带两身厚衣裳。 信中还提到许多有趣的事。例如在路上捡了一只大白鹅,十分漂亮乖巧。而且在池州岽沿的茶楼里,听到许多有趣的故事,最出名的就是《曦丹剑侠》中的段落。 受篇幅所限,李绛芸没有将这个故事完整的告诉李绛薇。只提到了她将《曦丹剑侠》中的一位剑客的名字,作为大白鹅的名字。从此以后,大白鹅就有了一个威风凛凛的称呼——剑藏。 李绛薇读到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妹妹一切安好,她也就放心了。 读完信,李绛薇将信收好,单独找了一个带锁的小匣子装好。而后将《海外迷踪》的小说大纲收拾出来,装入行囊之中。 如今的李绛薇是奉旨写稿,褚咏羿便自告奋勇的向吴佩文求情,希望能酌情减少一些功课。然而他的提议被吴佩文冷漠的驳回。只一句“基础未成如何成就佳作?”就将褚咏羿说服。 又要完成功课,又要去写书稿,李绛薇一下子就忙碌起来。好在吴佩文顾忌到李绛薇的基础,布置的功课也算简单。 在褚咏青和周松明写着策论时,李绛薇却是在完成吴佩文布置的小诗。除去课上三人一同读的经史之外,吴佩文又让李绛薇私下去读《声律启蒙》、《古文观止》。 又一日课毕,三人向吴佩文行礼。 周松明和褚咏青便一同留了吴佩文谈论功课和时事,李绛薇则是带着她的稿子去往偏院。 屋里已经备好的笔墨纸砚,褚咏羿身边的郑公公也在屋内。 “殿下晚些便到,李小姐先写吧。” 有这么一个陌生人在身边,李绛薇很不习惯。她看了许久大纲,仍旧一字未落。 褚咏羿生怕打搅李绛薇写稿,蹑手蹑脚地进屋,悄悄溜到李绛薇的身边。看着桌上空白的纸张,禇咏羿不禁皱起眉来。 心有疑惑,却还是没有开口。 又过了一刻钟,李绛薇突然抬头。她的眼角这才发现褚咏羿的身影,吓得她起身行礼。 “又遇见难题了?” 李绛薇赧然地点点头,小声道:“我构思大纲时没有的这一段,可是文章写到这,需要添上新内容……”她又叹道:“写着写着,我突然没想法了。” “既然故事是顺其自然写到这的,为何会没有想法?” 李绛薇仔细想了会,将脑中凌乱的思绪稍作整理之后道:“我闭上眼睛就可以看见他们做了什么。但是这段剧情临到下笔时却十分滞涩……” 李绛薇害怕褚咏羿听不懂,又继续说道:“就怕这一段写的突兀,上下衔接不好……” “可有大纲和前文?” 李绛薇将已经完成的稿子和写好的大纲一并递过去。 禇咏羿发现这段有一位新角色需要登场。他回过头再次看了一遍上文,确实需要在这里安排一个角色。 新角色登场,拿捏不好个性,才会如此为难而无法下笔吧。 “新角色的缘故?”禇咏羿直白问道。他的询问,得到李绛薇的点头回应。 “不知道该怎么写才好。感觉这个人未来还有其他戏份,要是写的太单薄了不好” 瞧着李绛薇皱着眉头思量的模样,禇咏羿轻轻一笑。 “我替你捋捋思路,你把已经想好的部分同我说一说。” 两人有来有回的商量着这段剧情,原本对这段剧情还有些模糊的李绛薇顿时清晰明朗起来。她笑着谢过禇咏羿,濡墨挥毫,继续往下写。 禇咏羿微微一笑,轻轻拿起大纲,从头到尾看了起来。 大纲写的不细,每一句中还留了不少空位。虽然杂乱,但是却很注重上下间的关系。禇咏羿这才知道许多在前文埋下的伏笔,他竟没有发觉。 等太阳西斜,屋里的光线减弱,李绛薇才停笔。她活动完有些酸软的手腕和脖颈,发现禇咏羿并未离开,而是站在窗前眺望远方。 “殿下。”李绛薇轻声唤道:“文稿我会按时交上的,不必为难自己在边上干等着。” “今日我收获颇丰。”禇咏羿神情自若,道:“要不是看了你这大纲,你在文中的用心,连我这看了两三遍的人都没发现。” 李绛薇笑着问道:“这算是夸奖吗?” “是的。” “哪有什么用心?只是想好好圆上这个故事罢了。” 见屋里的光线渐暗,继续下笔恐坏了眼睛。禇咏羿便提议道:“今日继续同我去竹音馆一聚?改编一事我们还需尽快弄出章程。若你不愿,我也好另寻故事。” “我后来想想,改编也未尝不可。” 禇咏羿一笑,又道:“那你更要同我去一趟竹音馆了。” 为了不让李绛薇为难,前两天禇咏羿特地通过禇咏青的路子与安远伯府通了气。如今李绛薇晚归,安远伯府的人不敢再多说什么。 没了家中的负担,李绛薇在竹音馆用餐时显得比前些日子要随和的多。 “说书用的话本子,羿公子是打算让我来写吗?” “你忙正事要紧。”这里提到的正事,是指后续的文稿,“说书用的话本子,我打算让上京有名的劳先生来写。他说了半辈子的书,也懂得断文识字,由他去写想必会十分精彩。” 李绛薇不曾听说过这位劳先生,可禇咏羿对他推崇备至,便安心下来。 “话本子写好之后,我能否先看一眼?” “我本就是如此打算的。还想着到时候为你引荐劳先生,你若是觉得写出来的话本内容有所欠缺,大可直接找上劳先生。” 第76章 开国圣祖 吴佩文今日讲学总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愁眉苦脸的。褚咏青早就读过下江一带的奏折,自然明白吴老担忧的事情。 同时也是她担心的事情。 “先生请留步。”下课后,禇咏青拦住吴佩文,道:“我想同先生聊聊下江的事。” 吴佩文听了,神色严肃的点头,回道:“我们换个地方详谈。” 二人当即撇下李绛薇和周松明二人,匆匆离开文华殿。周松明见此,轻轻摇头道:“皇姬终究没有将我们当成自己人。” 李绛薇笑着解释道:“也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一个病一个弱,现在不是告诉我们的时机?” “你还真是乐观。”周松明自嘲一笑:“若是不能帮上皇姬,我们来这又有何意义?” “不让伴读之位空缺,本身就是意义。”李绛薇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文华殿时,轻声说道:“你家在朝中有人,想帮皇姬何不自己去打听?” 周松明瞥了一眼李绛薇。 “你呢?不想知道?” 李绛薇一怔,倏然一笑:“我与周公子不同,只是来读书的。” “只是读书?既然进了东宫,就是打上了东宫的烙印。单纯读书我信,可外面的人信吗?” “他人的想法,不是我能控制的。要是周公子没有其他事,那我便先行离开。” “请。” 周松明目送李绛薇离开,心里不自觉的想起他父亲的一番话。 “送你入东宫,就是为了让我们周家能多一条出路。我们周家未来能否在京中站稳脚跟,就看你的了。” 周松明轻声一叹,起身往殿外走去。 李绛薇并未出宫,还是依老规矩在偏殿写稿。她的思绪不由自主的被禇咏青提及的“下江”占据,迟迟没有下笔。 下江指的是洛江下游一带。 下江是富庶之地,能与下江牵扯的事情很多。漫无目的的去猜,根本无法猜到。但是让她彻底忘记不去想,也没那么容易办到。 李绛薇手中的毛笔抵着下唇,目光涣散并未集中在某一处。禇咏羿推门进来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无精打采的李绛薇。禇咏羿用眼神示意郑公公退下后,悄声坐在李绛薇的身边。 李绛薇有所察觉,往他那看了一眼。 “今日你来的有些晚,是有事耽搁了?”李绛薇轻声说道:“要是忙,可以不用过来。到时我写好稿子,直接交给那位公公便是。” “今天又写不出来?” 李绛薇低头看了眼空白的纸张,摇头,“脑子有些乱,在想别的事。过一会静下来,就能写了。” 听到这番说辞,禇咏羿道:“想听故事吗?” 李绛薇歪着头看向禇咏羿打趣道:“我还以为羿公子会急着讨要书稿呢。” 禇咏羿一笑,说道:“我瞧着你心情不好,就不用书稿烦你了。” 手上的毛笔重新沾墨后,李绛薇便兴致勃勃的望着禇咏羿,道:“那羿公子快给我说吧!万一这故事能给我带来新想法,那可是赚到了。” 这副架势,逗笑了禇咏羿,“好。那我就跟你讲讲开国圣祖的故事。” 这位恭朝的开国圣祖原是前梁公主,前梁覆灭之时带着幼弟逃到民间。后来带着前梁剩余的兵力集结于莞州郡,找准时机立幼弟为帝,扶持幼帝。登基之后,依旧以梁为国号,史书上习惯将这段时间称为后梁。 “传说圣祖得上天庇佑,天上派来一位神仙指点圣祖。”禇咏羿一边回想一边说道:“圣祖在那位神仙的帮助下,将西边伪朝打得节节败退。终于将都城夺回成功复国。原以为梁朝国祚得以延续,谁知幼帝受权臣谗言竟打算处置当时的圣祖。” “圣祖以女子之身把持朝政,令许多前朝旧臣所不齿。” 禇咏羿说到这时,也不禁同情起这位先祖。 “圣祖一心保护幼帝,可幼帝的行事却伤透了圣祖的心。” 李绛薇听闻,惊讶道:“那可是将他养大的亲姐姐!而且国家都是圣祖打下的,幼帝这样做岂不是忘恩负义?” 禇咏羿点头道:“为了不让幼帝为难,圣祖决定放下朝政,出宫当一名普通百姓。谁知那些旧臣步步紧逼,竟然想将圣祖处死。” 轻咳一声,禇咏羿压着嗓子说道:“公主既然能将我大梁的江山打回,未必不会觊觎陛下的江山。” 后又恢复原声道:“幼帝被人蛊惑,竟对圣祖动了杀心。” 李绛薇听了,目瞪口呆,为那位开国圣祖捏了把汗,“后来呢?圣祖是如何当上帝王的?” “圣祖可是有仙人庇佑的,怎可能轻易就被处死?既然幼帝不将姐弟情分放在眼里,圣祖也就割舍了这份亲情。军中尚有圣祖的势力,直接废了幼帝另立新朝。取名为恭。” “圣祖果真是一位传奇人物。” 自从恭圣祖废掉梁幼帝后,将原本的乾州郡改名为坤州郡。乾为天,坤为地。圣祖认为她是天下之主而非天上之皇,为了尊重上天,这才改名。 坤州郡这一称呼,一直沿用到后世。 “再给你讲一个皇家隐秘。”禇咏羿偷偷笑道:“圣祖曾与淮荥侯定下一桩交易。” 李绛薇听到“皇家隐秘”这四字,不自觉的坐直身子。忐忑问道:“我能不听吗?” 禇咏羿意味深长的看着李绛薇,忽然间身体前倾,饶有兴味地问道:“当真不听?” 李绛薇当然想听!但是涉及到皇族的隐秘,她哪有那个胆子去听! 可是,李绛薇却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纠结半晌,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能不听吗” 这种想听又不敢听的模样逗笑了禇咏羿,他心情大好。 “不是什么恐怖的事情。不过就是圣祖要求淮荥侯的子嗣替她做一件事。至于这件事是什么,别说是我,连父皇都不知道。就算父皇问起现在这位淮荥侯,也得不到答案。” 听完这话,李绛薇这才长舒一气,随后又觉得有些不对:“那岂不是没人知道这份承诺为何?那圣祖要了这个承诺又有何意义?” 第77章 本不该独自前行 “之前谁还说不敢听的?现在不是很好奇吗?” 李绛薇哑口无言,有些恼羞成怒。索性不再发话,低头看向桌上的纸张。纸张已经多了许多文字,上面记着圣祖开国事迹。 “等时机成熟,自然会知。这是皇爷爷临终前曾说过的话。就是不知这个时机,是什么时候。” 听完这个故事,李绛薇也该收敛心神继续写作。就在这时,皇姬禇咏青造访。禇咏羿略带疑惑的喊了一声皇姐,而后起身迎上去。 李绛薇也连忙放下毛笔,恭敬的对禇咏青行礼。 “我突然到来,会不会打搅到你们二人?” 李绛薇带着温和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说道:“皇姬能来是莫大的荣幸,怎会打搅?” 这对姐弟两的眉眼相像,身为姐姐的褚咏青的五官更加柔和。那通身的气派,和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威严,让李绛薇不由得生出崇敬之情来。 这是在褚咏羿身上所没有的。 李绛薇敢在褚咏羿面前说笑,但是在褚咏青面前她不敢。 “不必如此拘谨。”褚咏青睃了褚咏羿一眼,道,“你倒是好手段,这催稿子都催到父皇和我面前了。” 褚咏羿嘿嘿一笑,没做反驳,而是替褚咏青搬来一张椅子。 “看皇姐这架势,怕是一时半会说不完话。你们两都快坐下吧。” 褚咏青从容坐下后,得了眼神示意的李绛薇也端正坐下。李绛薇的言行举止,不由得让褚咏青高看一眼。 那日留下褚咏羿的书后,空闲之余便翻上两页。这一翻,便令她怔住。 海外冒险的故事,从前也有。以女子为主角的,从前也有。但是以女子为主角前往海外的,却是头一本! 先太子诞生后,先皇才确立了皇上当年的储君之位。因此,皇上对这位先太子异常宠爱,并报以莫大的希望。 而禇咏青却是皇上继位那年所生,还是登基之后最为忙碌的那段时间诞生的。其母穆容华承恩之时不过是东宫中的宫女,因禇咏青的降生而封为美人。 毕竟在禇咏青之上已有一位哥哥,她又是地位低下的美人所生。当时整个后宫,都没有人将这位美人和皇女放在眼里。 幼时她听过最多的话便是,“常言道母凭子贵,却没听过母凭女贵。你要是个皇子,你生母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后来贤妃诞下三皇子后,禇咏青这位二皇女更是处境艰难。无奈之下,穆美人求到封婕妤那。有了封婕妤的抬举,穆美人才有机会继续侍奉皇上诞下禇咏羿。 禇咏羿出生那年,美人就升为容华。 还没过上好日子,穆容华便匆匆离世,撒手人寰,留下幼女幼子。 禇咏青看着端正坐着的李绛薇,问道:“为何想到让女子出海?若只是出海,这主角换做男子更好写吧。” 李绛薇看着浅笑的禇咏青,琢磨不透这位皇姬的心思,她老实回道:“因为想写女子,所以就写了。何况有难题才有故事,若秦筠不是女子,许多故事剧情也就不复存在了。” 褚咏青发现,眼前的少女提到小说时,黑溜溜的眼睛在发亮。 “例如说服族中亲戚,例如寻找忠心的侍从护卫。若她是男子,故事就少了几分凶险。”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秦筠的行事作风,我看着不像一般女子。倒是自小不把自己当女子似的。” 李绛薇的双眼更亮了。 “皇姬当真如此认为?” 褚咏羿听了,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大纲。大纲上有许多修改痕迹,同时也有很多笔记。作为主角的秦筠,李绛薇经常在大纲中额外点出秦筠的行事风格。 他依稀记得,秦筠会如此行事,与她的家世有关。接着,他便听到李绛薇解释着。 “秦筠是家中独女,父女对她十分宠爱。因为没有上无兄长,下无弟弟。他的父亲生怕自己出事之后,女儿无法支应门庭。所以平日教导,都比照男子。可秦母不愿女儿像隔壁家的儿子那样好动顽劣,除学业外,其他还是按一般女子教养。” 褚咏羿听了,忽然一笑:“这不就是澴涘路氏的教养风格吗?” “像大姐姐也好。反正……一开始我也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写个姑娘家。姑娘家怎么就不能出去闯荡了?” “是啊……”褚咏青感慨道:“姑娘家为何就不能出去闯荡了。听完你这一席话,我总算明白李绛芸为何要去科举了。” 提到妹妹,李绛薇一愣。 “她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才会想办法拖延与封家的婚期,离家求学。” 李绛薇咬着下唇,许久才道:“与其说是外出闯荡,倒不如说是想走出一条新路。” 想起李绛芸在自己面前聊起幼年之事时的怀念及愧疚。 “她希望女子,除了与人联姻管理后宅之外还能有其他出路。一日没有新路,我和她……或是其他女子,一生都没有机会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 “是啊……一条新路……” 这句话,说在禇咏青的心弦上。 要是圣祖不开出一条新路,成为这恭朝的帝王。要是圣祖不颁发诏令,让皇女同皇子一般都可成为储君。她如今就要困在六宫中,等着北上和亲。 “只是这条新路,哪能轻易走出来。其他人自小苦读,十年寒窗都不一定挣得一个举人。妹妹只有短短三年,哪能说考上就考上的……” 褚咏青那双被广袖掩住的手,不禁握紧拳头。 “但是不试,就永远走不出这条路。”褚咏青顿了顿,又道:“这条路不该让她独自一人走。这条路,本就不该她一个人走。” 严肃的神情,令褚咏青多了一丝不容冒犯的气质。李绛薇一惊,心中感叹,这才是她心目中的皇族该有的模样。 褚咏羿还是太随意了……李绛薇每次见他,都像是在游戏里见到上线的朋友。虽然彼此之间不算特别熟悉,甚至不知道生活中的模样,但是却相处愉快。 “承微。” 褚咏青这一声,将李绛薇从回忆中抽出。 “你愿不愿意帮你的妹妹将这条路拓宽一些。” 禇咏青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李绛薇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自己一旦应下,原本还算平静生活就真的一去不回了。 第1章 风雨欲来(求首订) 天上乌云密布,新州郡下江一带的和启县治辖的一个村庄内生活着一对姐弟。父亲得了重病离世,母亲苦苦支撑多年后,因为过度透支身体,也撒手人寰。只留下这姐弟二人相依为命。 姐弟二人吃着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直到弟弟也能帮家里干活挣钱了,方家姐弟的生活才有了好转,日子渐渐好起来。 “今天出门的时候注意些。”姐姐方兰替弟弟方舟披上蓑衣戴好斗笠,不厌其烦地嘱托道:“最近总是下雨,路上小心些,不要绊倒摔倒。” “知道啦!” 其弟方舟大大咧咧的应了声,就出门了。 守在门外的方兰看着方舟往外奔跑的背影,轻轻一笑。可当雨滴落在她的身上时,不自觉的伸出手,抬头望向被乌云遮盖的不见阳光的天幕。 一声长叹之后,挥舞拿上椅子和针线,坐在屋檐下。 雨渐渐大起来,雨丝在风的吹拂下飘到方兰的身上。靛蓝色的衣服被雨滴打湿,弄得衣料的颜色深浅不一。即便如此,方兰手上的针线活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下江指的是洛江下游一带位于新州郡东部。那里是富庶之地,是恭国的粮仓。然而今年下江一带总是阴雨绵绵,足足下了一个多月的雨。 秋收时节,正好赶上这场阴雨。再怎么富庶,今年的收成都要大打折扣。 远在下江西南方向的皇城,禇咏青将禇咏羿唤来。 深褐色的眸子扫过禇咏羿后,轻启朱唇,道:“你是不是过于关注承微了?” 禇咏羿一笑,敷衍答道:“有吗?我不是一向如此?” “给文锦书肆投书稿的人可不只她一个,偏偏你对她如此上心,催人要稿还催到父皇面前。你从前对付拖稿的人,可不是这样的。” “哪有?”禇咏羿皱眉反问。 “有或没有,你自己清楚。” 褚咏青看着轻蹙双眉的禇咏羿后,连连叹声,复又道:“拿着文稿到父皇跟前要口谕也就罢了。我还听说你从淮荥侯手里买下产业,借着这由头三天两头的出宫。你说说,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同她无关?” “皇姐,这你就不对了。”褚咏羿辩解道:“我把拿去给父皇看,都是为了皇姐啊!承微的《白笏记》你也读了,父皇要是对承微的感兴趣,科举改制便能轻松不少!” 褚咏青瞥了他一眼,略有些嫌弃地说道:“你要是真为我好,就该上朝议事。替父皇和我处理朝政。整天游手好闲的,哪里像话?” “皇姐!”禇咏羿解释道:“那群人把持各大学府,卡着学籍名额,将科举上升的途径抓在手里。被学籍拖累的何止是女子?众多寒门子弟苦读多年,结果临到下场却被告知没有学籍的事还少吗?” 禇咏青朝门口的方向望去,门外只有禇咏青的近侍越康和禇咏羿府上的內监郑齐。 “外头那个,是你的人?” “郑公公可信。” 褚咏青正色道:“朝堂上的事,你了解多少?” “皇姐在朝堂上提出恩荫改制。不过……我总觉得皇姐的真实目的不是这个。之前还只是怀疑,今日皇姐找承微说的那番话,倒是坐实了我的猜想。” 褚咏青面上没有显露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皇姐,科举由礼部安排。既然要动科举,那吴老那边可有什么说法?吴老的儿子,应该就是礼部尚书吴双辉吧。” “吴老和我想的一样,提科举……还缺了一些时机。而且近日,南边发生大事了。” 褚咏羿听了,久久不能回神。 “果真,出事了?” 李绛薇出了宫门后,没有直接返回安远伯府,而是中途让车夫改道,前往淮荥侯府。 出来接待的是路绛枫的贴身侍女华菱,也是路绛枫身边的得力助手。 “表小姐,世子吩咐过,若是你前来就领到书房去。最近世子回来较晚,还请表小姐稍等。我这就遣人去通知世子。” 李绛薇听完她的回话,似乎路绛枫早就料到她会来。 “你去忙吧。。” “谢表小姐。” 干净利落,说话吐字清晰明了,打扮十分清爽。只是简单的一个照面,李绛薇便对这华菱心生好感。 不愧是阿姊身边的人,李绛薇如是想到。 虽然太卜署名义上归属太常寺,但是太卜署内的职务已成虚衔,实际上与太常寺并不是从属关系,路绛枫这个太卜署令不必听命于太常寺卿。听闻李绛薇造访,路绛枫当即收好手中的卷宗匆匆回府。 几日不见,路绛枫比以前更加憔悴。 “你总算来了。”路绛枫顶着眼下的乌青,笑着说道:“早就觉得你会来一趟,没想到等了这么些日子。” “今日过来,我想问阿姊两件事。” 李绛薇神情严肃,使得路绛枫也收起了脸上笑容。 “这第一件,是想问詹事府都是何人任职,以及任职之人的姻亲关系。” “哦?”路绛枫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终于对这些事上心了?” 李绛薇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同,将之前在禇咏青那听来的话挑选了部分讲与路绛枫听。 “你决意站在皇姬身侧?” 李绛薇轻轻点头,又道:“想要完成我的愿望,只能依附于皇姬。说是选择,却是选无可选。” 只有皇姬和禇咏羿二人,才能让她高枕无忧任由她些她喜欢的东西。若是没有他们二人当后台,凭借李岳然的偏见,想安心写稿是万万不能的。 说完这话,李绛薇轻轻扬起嘴角,然而这个笑却带了丝无可奈何的味道。 “既然要效力东宫,我总不好什么都不懂。安远伯府的长辈们与东宫鲜有交际,思来想去,只能求到阿姊这来。” 路绛枫盯着李绛薇的眼睛看去,半晌才道:“你心里应该有些想法。” “嗯。”李绛薇老实回道:“我不过一介布衣,能做的不过就是那一两件事。皇姬之所以找我说上那番话,是因为想藉由文锦书肆和承微的名声做些什么,八成与科举有关。” 上一本以承微的名义出的《白笏记》正是讲述科举的故事。 “文锦书肆以及承微的名头只在民间有用,说的更确切一些,也只在这上京有用……皇姬具体的谋划,以我手上的信息,还无法做更准确的猜测。” “东宫詹事府的人事关系”路绛枫轻声感慨道:“你还真是问了一个复杂的问题。我们去里间拿上纸笔,边说边捋一捋这关系。” 第2章 盘根错节 东宫的詹事府仿照前廷设计,素来有小朝廷一称。詹事府由詹事主管、少詹事协理东宫之事。 吴佩文早已致仕,自从领了东宫太傅之位后,皇上又让他兼领了詹事一职。如今的皇姬并未婚配,东宫的实际事务不多,大多庶务由少詹事杨卓全主管。 “这么说来,老师的詹事一职是虚职?” “这样理解也可。” 说罢,路绛枫在纸上写下两个名词,分别是左春坊和右春坊。 “从前东宫又被称为春坊。你可知道?” 李绛薇摇头,耐心听讲。 “这左右春坊是仿照前廷的中书、门下二省设立。这左右春坊的左右庶子,你可以同民间的其他人一样简单的理解为皇姬的谋臣。” 终于讲到李绛薇最想知道的环节。 左右庶子的名字写下后,路绛枫按照品级依次写下另外几个人名。放下毛笔,用手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解说道:“这位左中允严言政的发妻,与你相熟的那位吴家小姐的母亲是姐妹。” 而后,又点了两个人的名字。左春坊左庶子嵇良论,以及右中允顾颢。 “外界都说我们澴涘路氏是世家大族,但是却不是士族。” 说罢,路绛枫要过毛笔,在纸上写下“士”和”世”二字。 “几千年来,澴涘路氏出仕的次数屈指可数。哪怕到了今日,我在朝中领的也是虚衔。这也是澴涘路氏不能被称为士族的原因。” 路绛枫点了点“嵇”这个字,道:“他是博陵嵇氏的子弟,博陵嵇氏可是颇有底蕴的士族。说起来,前梁开国帝王还被博陵嵇氏当时的家主嫌弃出身不高。” 而后又点了点顾颢这个名字:“这位顾颢则出身于九涟顾氏。九涟顾氏在淮州与我们路氏并称淮州双葩。” 无论是博陵嵇氏亦或是九涟顾氏,都是神州有名的士族。 士族之所以强大,来源于底蕴。这种诗书传世的大家,极其注重教育,家风甚严。族学的先生,都是名师大儒。士族子弟往往比一般寒门子弟更容易登入庙堂。 这种强大,也让帝皇忌惮。各朝各代众多帝皇草拟诏令,就是为了限制士族的势力。 “这几家的族学非常优秀,可惜科举改制之后,顾家和嵇家的族学都无法发放学籍。开蒙之后,就只能去其他学府就读。” 正是学籍的限制,安远伯府始终没有考虑开办族学。李绛薇家中的三位哥哥弟弟,都是在外就学。 “没了族学的维系,少了同窗之谊,这些士族中的新一辈,关系开始渐渐疏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怕限制颇多,依旧有人封侯拜将。若是皇姬能顺利登上皇位,这几个人前途不可限量。” 而后路绛枫写下顾影这个名字。 “吏部右侍郎顾影和顾颢是同族堂兄弟,这一辈顾家人丁单薄,不至于让今上如此忌惮。至于嵇家,就更有意思了。” 这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令李绛薇有些头疼。要不是路绛枫在纸上将几个人名写清楚,她很难跟上节奏。 “还记得我之前提及的严言政的夫人吗?他的夫人出身于莞南廖氏。这个廖氏的名气不及博陵嵇氏和九涟顾氏显赫,却也不可小觑。” 路绛枫介绍完,就在严言政的名字后面写上“廖氏”二字。 “真是盘根错节……”李绛薇皱着眉,轻声感慨着。 “岂止?”路绛枫笑道:“上京的大家族挑选宗妇时大多偏向士族出身的女子。工部尚书之妻以及右春坊的右赞善关庭新的夫人,也是嵇家女。嵇良论考中进士在六部观礼期间得到工部尚书孙时的举荐,留在工部就职。相传这位嵇良论的算学极好,可惜我无缘得见。” 路绛枫提到的人名非常多。一长串的介绍听完,李绛薇花了不少时间消化。低头看着人名,试图重新整理这些人际关系时,李绛薇发现了一件事。 詹事府中同这几大士族有关系的就有四人! “阿姊!詹事府的人事是由皇上任命还是由皇姬任命?” “是皇上。”路绛枫问道:“怎么?” 有什么东西在李绛薇的脑中渐渐成形。 “有什么猜测想法,不妨大胆说出来。”路绛枫循循善诱道:“有些事在我这里提及,好过回到伯府无人商议。皇姬那边的情况,我比二叔和盛哥儿熟悉。” “我原以为皇姬想要科举改制,是为了打破枷锁,让女子更容易的参加科举。现在看来,或许是我想的太少了。” 只靠现有的人物关系,李绛薇就能大开脑洞,联想到不少东西。 “詹事府的重要职位近一半都是士族,然而士族又被限制。倘若……唔……我只是假设……” 李绛薇对自己的想法不是很自信。在路绛枫的鼓励下,她又整理了思绪,慢慢说着。 “皇上表现出来对皇姬的不喜……或许不是真的。不,这样说可能不够准确,应该说态度比起不喜来更加复杂?” 李绛薇有些艰难的说出“复杂”一词,眉头也随着音节的落下而紧蹙双眉。当这个词汇从口中说出,一些含混不清的想法逐渐清晰起来。 路绛枫一听,大惊。忙打开书房的门,吩咐华菱:“盯住附近,不要让人靠近。” “是!” 回来之后,路绛枫严肃道:“你继续说。” 这样严肃的路绛枫,李绛薇还是第一次见到。往常的路绛枫都是温柔大方而又稳重。六岁的年龄差,令路绛枫显得异常成熟,有时竟不像一位姐姐,倒像是一位母亲。 长姐如母,大概就是这样的。 而现在的路绛枫,可能更接近于……同僚? “抱歉。”路绛枫发现李绛薇略带疑惑的目光后,调整呼吸,整个人放松下来,“不自觉用起处理公事的态度。吓到你了?” 李绛薇摇头,“我只是个写的,对权谋之类的不太熟悉。接下来要说的事,还请阿姊听听就好,千万别放在心上。皇上或许不是不喜皇姬,而是在考验皇姬。” 就算有圣祖的圣训,想要让女子从千年枷锁中挣脱出来不是一代人两代人能做到的。就算有圣训在,二皇女被封为皇姬,也是不符合千年来的习惯。 延续千年的习惯是最难改变的,这些老旧的观念根植于心中,总会影响判断。 第3章 一个小说家的联想力 即便出过开国圣祖那般武能定山河,文能治天下的女子。依旧会有人认为女子不过是内宅妇人,不该抛头露面。女子的最大的价值,就是姻亲纽带治家结盟。 李岳然便是这类人的代表。 “士族若真像阿姊说的那样有如此大的能量,皇姬手中掌握的势力或许不如外人看来的羸弱。” 只是这股势力,暂时被封印了。 例如嵇家,嵇家在六部有姻亲关系。褚咏青真的当上皇帝,那么六部的嵇家姻亲未必不会卖个面子,提携嵇家。依照博陵嵇氏的底蕴,未必不能再出几位大九卿。 “看似羸弱,实则厚积薄发。既不会强大到越过今上,将来登上大宝也有可用之人。我隐隐有种感觉……” 李绛薇想了很久才想到自认为贴切的形容。 “我感觉皇上对皇姬报以厚望,又害怕她真的登基。只希望我这些奇怪的想法,只是想法” “比起揣测皇上的想法,我更想知道你怎么看。” 李绛薇一愣,缓缓说着。 “如果皇上真的不喜欢皇姬,完全可以不用立皇姬为储君。吴老再有声望,礼部和言官再怎么尊崇圣祖圣训……皇上也有搁置不议的选择。从先太子逝世到立储,也不过隔了几年的光景,皇上又正当壮年……” 李绛薇只是循着现有的信息进行的合理猜测,她写的时候就喜欢先写设定再写剧情。毕竟人物性格,会影响事件的发展以及遇见事件之后的处理风格。 “我不知道……信息量不够……”李绛薇摇着头,用着不太自信的声音说道:“不管皇上喜不喜欢皇姬……只要皇姬能谨言慎行不出大问题,就能顺利登基。若是暗中被人算计,那也是实力不济。” 跟皇上有关的猜测,也只是通过禇咏青的状况反推。想要更深入的分析,李绛薇需要更多关于皇上的信息。 路绛枫倒了一杯茶,送到李绛薇手中,柔声说道:“不要着急,反正时间还长。士族也好,皇姬和皇上的关系也好。你现在不过是没有品级的伴读,身上没有功名。正如你所言,皇姬让你做的事,多半也是在宫外。” 李绛薇喝了一口茶,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为了你‘承微’的名号,皇姬不会在时机到来前将你暴露,短时间内你也不会被东宫的的事影响。之前是怎么样的,往后还是什么样。” 路绛枫想起什么,又提点道:“不过刚才的话,在我这边说说就罢了。千万别同其他人说起,尤其是皇姬。” “我明白。” 李绛薇只能大开脑洞瞎猜这些人的关系和动机,真的面临一些大事,她提不出建设性的建议。她无意做皇姬的谋臣,说了这些话反倒增加皇姬对她的关注,反倒不好。 “阿姊。”李绛薇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茶盏,“我在秦王殿下那听到一个消息。” “怎么?” “初代淮荥侯给了圣祖一个承诺,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路绛枫沉静如水,李绛薇紧张不已。 李绛薇抬头,一脸认真的看向路绛枫:“阿姊……我可以问问这个承诺……是什么吗?”她顿了顿,调整呼吸后又道:“阿姊会出仕,是不是和这个承诺有关?” 路绛枫浅浅的笑着,道:“这件事不是你比我更清楚吗?这个世界上知道承诺具体内容的人,除我之外只有你了。” 李绛薇怔怔的看着路绛枫,而后者则是收起笑容,严肃说道:“确切的说,只有你知道其中细节。” 听着路绛枫意有所指的话语,李绛薇有些手足无措。比起处理官场上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路绛枫时的话语令李绛薇十分熟悉。 这种熟悉让李绛薇十分惶恐。 这样似是而非的语言,以及引导自己去探查的神情和行为。和她在游戏中经历副本剧情时遇到的角色们是如此的相像。 李绛薇有些恍惚,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路绛枫看。 看到的却是路绛枫那副带着浅笑的面容。 “阿姊为何这样说?那不是路氏同皇家定下的承诺吗?” 路绛枫只是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这令李绛薇苦恼不已。 “澴涘路氏的人说话……都是这样含糊不清的吗?” 李绛薇的这声心中感慨,竟脱口说了出来。说出声之后,才惊觉不对。 这一个月接受的信息量太大,情绪不再像之前那样可控。李绛薇苦笑着,想着说些什么缓解尴尬。 可惜今天塞入脑子的信息量太大,居然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自己的阅历见识,还远远不够。 “绛薇?” 满脸疲惫的李绛薇回道:“今晚我能宿在阿姊这吗?” “可以,房间给你留着,还是之前那间。” “阿姊……我有些累了……” “那今日早些休息,我让下人给你准备一些镇定安神的熏香。”路绛枫顿了顿,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红绳,红绳上系着一颗玉珠。 这颗玉珠掩在衣襟下,平日里并不能看见。 “这东西交给你。等时机成熟,你自然知道澴涘路氏的承诺为何事。” 这颗玉珠,李绛薇越看越眼熟。 她见过! 她在另一个世界见过! 她在游戏里见过! 李绛薇的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控制自己的内心的惊恐。 “快接着。” 见李绛薇楞在那不动,路绛枫索性将这玉珠帮李绛薇戴上。 “平日里将它贴身收着,不要露出来。” “好。”李绛薇哑着声应下。 李绛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梳洗之后躺回床上,脑子闪过很多零碎的东西。 那些都是不属于恭朝的记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 李绛薇想通了,当她决定让妹妹完成心愿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被这个世界的潮流裹挟前进。 路绛枫替她准备的房间摆设很是简单,没有太多装饰。与安远伯府的房间相比,只是少了些书柜书本。李绛薇屏退身边服侍的丫鬟,找来铜镜。望着镜中那个不能更熟悉的面孔,神色黯然。 有些事,她不能再逃避。 她要竭尽所能的弄清楚这个陌生的世界。不能傻傻等待他们口中虚无缥缈的时机,坐以待毙。 尤其是自己的身份。 李绛薇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第4章 “该拜拜雨婆婆了,这么大的雨……”方舟抱着买回的东西进屋,脱掉身上全是水的蓑衣。蓑衣上的雨水洒到地上,弄滴地面斑驳不已。 他在隔壁村认了一个师父学做木工。这位师父已经上了年纪,也没有娶妻生子。就靠自己的手艺,勉强养活自己。 得知方舟的父母早逝,姐弟二人生活艰难,人又机灵,才生出将他收做徒弟的意思。师徒二人靠着接镇上的活计维生。每做成一单,方舟就能从师父那里得到一些银钱。 他就是靠这些银钱,养活家里。 “师父!我回来了!” 洪大成听到他的声音,十分高兴,“今天下这么大的雨,我还怕你耽误时间呢。快把东西拿来,搞定这单,就能轻松一段时间哩。” “师父!你这说的什么话?”方舟佯装生气的说道:“我可是师父你亲自挑的徒弟!我要是把活耽误了,可不就是打你老人家的脸面吗?” 洪大成板着脸说道:“你就知道皮!等会有的是你吃苦的时候。” “哎呀,知道的!”方舟笑道:“又不是第一次来,什么样的我还不清楚?就是这个雨……” 方舟拧着眉看向门外,哗哗哗的雨声灌入耳中,他轻声感慨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整个恭国下雨的可不单是这个地方,就连上京近日也是阴雨绵绵。李绛薇卧在榻上,手里拿着书本看着,但是心思却不在书上。 从淮荥侯府回来后,李绛薇满脑子都是东宫的人际关系。又是嵇家,又是顾家的…… 再来便是想着自己过去。 李绛薇不自觉的捂上藏在衣襟下的玉珠。 有一个问题,她一直不敢面对。 李绛薇至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如果说她是土生土长的恭朝人,那么她的父母,还有游戏里的经历该怎么解释?如果说她是从未来穿越来的,那么纸条上的字迹又该如何解释? 再来就是路绛枫对她说的那番话。 “这个世界上知道承诺具体内容的人,除我之外只有你了。” 李绛薇放下手中的书,耳边尽是风声雨声,扰的她心烦。 这两种猜想,李绛薇更倾向于后者。毕竟缸中之脑比做梦说要靠谱的多。她不知道自己睁开眼之前度过多长的时间,万一自己是来到一个拟真度更高的游戏中? 想到这,李绛薇无声的笑起来,她知道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科技再怎么发达,也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到那么高的拟真效果。 李绛薇的心里隐隐有了第三个猜想。 或许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比预想的要早的多。 李绛薇忽然抬头,往四周望去。她去过不少人的房间,李绛芸的、李绛盛的、路绛枫的还有吴时鹭的。没有一个人房间布置,与她类似。 巧合到如此地步,那就不是巧合了。 也许这个身体本就没什么原主……原主就是她自己…… 虽然这个猜想很是荒谬,但是意外的能解释很多问题。李绛薇放下手中的书,从榻上下来于房中漫步。 视线,一下子就被书柜上的书本所吸引。 这个身体或许从出生开始就带着“前世”的记忆。然而先天不足、身体羸弱,常年卧床养病。 不然一个从未上过女学的人,为何能认那么多字? 李绛薇不否认有李绛芸教授的可能,那字迹又该如何解释? 而她的第三个猜想,就能将一切圆上了。 没有特意练过字,便会下意识的用自己熟悉的写法。哪怕过了那么些年,字迹相似也就正常了。 再来就是纸条上的内容。 如果真的是从出生起就带着记忆,自己或许会认为这是一种转世也说不定。至少有足够长的时间接纳自己的身份,不必像现在一样胆颤心惊。生怕哪日被发现,自己并非原主。 而写书,一直是她的梦想。 李绛薇在游戏里就曾写过东西,这几年断断续续写了五百来章,甚至想过手术成功后将文章正式发布在网上。要不是大纲和设定等细节难以记清,写的兴许就不是《海上迷踪》了。 “完了,越想越符合了……” 李绛薇无奈一笑,随即感到一阵放松。就像是背负在身上的沉重担子,一下子取了下来。看着书桌上未完成的《海外迷踪》的书稿,李绛薇的心里多了一分不一样的情感。 这是她跨越时光的执念。 写书给妹妹当嫁妆这种事,不过是顺水推舟,好有个借口动笔完成自己的念想。 恍惚间,李绛薇想起棠棣说的那番话。 “你会写不是偶然,而是命中注定。” 想起棠棣的话语,李绛薇忽然感觉有些冷。不是雨天带来的寒气,而是由内到外的恐惧。 她发现棠棣的许多话语,竟然在这个时空一一印证。 棠棣虽然是她的师父,虽然教了她许多东西,虽然带着她增长了见闻。 但是……但是棠棣……只是游戏里的一个角色…… 甚至,还不是人类…… “夫人到了!” 就在李绛薇失神想着棠棣是,梨心忽然敲门传话道,“夫人她夫人她已经到晴雪院了!” 李绛薇放下手中的书,疑惑的朝外看去。因天气转凉,门口挂了帘子,等闲看不见外头。她坐的地方离窗户又远,什么都看不见。 “让人备下茶和点心。” “是。” 刚吩咐下去,钱氏就撩了帘子走进来。环视一圈屋子,到榻上坐下。李绛薇走到钱氏面前,行礼请安。 “不知母亲今日过来,是为何事?” 钱氏抬眸,扫过李绛薇全身。身穿去年旧衣的李绛薇,仍挡不住她的天生丽质。这些日子靠着伯府和侯府的滋养,越发的光彩照人。 相较之下,李绛芩的相貌就差了一筹。 “我嗅到房中有墨香,是在做功课?” 钱氏惯常不关心府中的两位庶女,这声听起来像是关心的问话,显得异常生硬。 “适才在读书,只不过笔墨未撤。” 钱氏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李绛薇只能看见那双深邃的眼睛正审视自己:“四丫头,你可怨恨过我?特别是那日在众人面前,将圣上的赏赐入了公中?” “不敢。” “我素来就不是个爱弯弯绕绕的人,有些话就直说了。”钱氏淡淡地说道:“我不喜欢你和五丫头。” 第5章 有靠山好做事 如此直接的听到别人说不喜欢自己,李绛薇多少还是有些在意。不过钱氏本就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即便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也对她起不了太大的波澜。 不过能道出心中所想,而非虚与委蛇,李绛薇不自觉的高看了眼前这位长居后宅的女子。 钱氏的年纪不大,十来岁就嫁给李岳然当了填房,算起来还未满三十。外貌虽不明艳,却成熟冷傲。只靠目前的接触,李绛薇实在想不到钱氏这样的人为何要克扣晴雪院的份例。 “我同你们姐妹二人分居各院,在这安远伯府中住着也算相安无事。虽然我不曾真正当过你的母亲,但是这座宅邸,也算是将你们姐妹二人养大成人。” 即便李绛薇不喜李岳然和钱氏,唯独安远伯府她不讨厌。毕竟这宅邸之中还生活着她在意的人,例如李绛芸。 只有安远伯府过得好,李绛芸才能过得好。 “不知母亲今日来是为何事?” 钱氏深吸一气,缓缓说道:“府上的开销快要支撑不住了。” 说罢,钱氏面露苦笑。这还是李绛薇第一次见到钱氏露出这般表情,说不意外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这种惊诧,被李绛薇完美的掩盖。 “偌大的伯府,这消息到头来却只能同你说。” 李绛薇面无表情的看着钱氏无奈感慨,不发一言。 “我不求你看顾芩芩和空哥儿。只希望你在宫中行走时,能对安远伯府多加照拂。也算是为了聿哥儿和五丫头。” 这大概是钱氏所能说出的讨好话语。没有虚假的关心,没有令人厌烦的嘘寒问暖。所有的喜怒忧愁都直白的讲出。 李绛薇忽然想起与李岳然对峙那日,钱氏替她解围时说的话语。那般柔情小意,同眼前的人完全不同。 就像是有两副面孔。 这是一个被这个时代,被现实生活折磨过的女人。 “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在外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母亲其实不必亲自跑这一趟。” “有你这话,我便不算白来。”钱氏又看了一眼李绛薇身上的衣服,道:“过两日我让林嬷嬷给你送新的秋衣来。” 虽有犹豫,但李绛薇还是出口问道:“母亲可有考虑出去一闯,成就一番事业?” “我可是安远伯府的主母。” 话语中,并未言及自己的想法。然而钱氏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秋衣就有劳母亲了。” 目送钱氏离去,李绛薇再一次见识到背后有人好做事这句俗语的真实含义。哪怕现在的自己当着他们的面写,也不敢多说什么。 另一位东宫伴读,此时只与李绛薇隔了一条巷子的距离。每逢想起花宴上的事,周松明就感到一阵不安。各种线索突然中断,更是让他不安逐渐加剧。 丫鬟的线索中断,妹妹周婧妍那又问不出新的信息,周松明只好改变思路决定去查宁家。宁相宁鸿桢有五个子女,上次参加赏花会的那个宁天晔是宁鸿桢的庶子。 宁天晔也算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常年留宿花丛,喜好喝酒。他的放荡,常常惹得宁鸿桢头疼。除了常逛的花街外,最喜欢的便是万宝斋的烤鸭。 花街鱼龙混杂,原以为派人去花街打听消息不易被人察觉。谁知道,还是被发现了。 周松明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两位健壮男子,健硕的块头足以令人心生胆颤。 “周公子,我们公子有请。还请周公子不要挣扎才是。毕竟周公子瘦弱,我们哥俩一个不小心将公子伤到了,可就不好了。” 单看衣着,周松明并不能判断眼前这两人的身份。他面色不改,淡然问道:“不知两位壮士所说的公子,是何许人也?” “周公子不必多问,跟着来便是。” 两位壮汉不愿多加透漏,周松明无法从他们口中撬出更多信息。权衡之下,周松明这才松口:“那就有劳两位壮汉带路。” 在两位壮汉的带领下,周松明上了一辆马车。没过多久,马车在万宝斋前停下。 壮士将包间的门推开后,对着周松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还未进屋,就听见有人高声笑道:“我就说我能将周家这小子请来!” 这句话说得含糊不清,就像是一个喝醉的人说出口的话来。 “瞧瞧!是不是来了!” 话毕,又有几人哄笑起来。 说话之人周松明认得,正是封将军二子,封归箫。 “行了行了!这回打赌我赢了!你们记着啊!下回你们请客!”一边说,一边迈着摇晃的步子朝着门口走来。脸上显眼的红晕和浑身的酒气,一下就能得知这人没少喝。 “诶!你怎么赢了就跑!继续喝啊!” 封归箫大袖一挥,“我才不上你们的当!就想把我灌醉哄我出银子使。不行不行”封归箫摇头晃脑的说着:“说好的我赢了,就该你们出银子!” 封归箫嘿嘿一笑,路过门口时抓着周松明就往外走。 “小子!我有事问题!问问你!你你休想跑!” 封归箫一边嚷嚷,一边把人抓到万宝斋的另一间厢房中。 砰的一声,厢房的门被封归箫狠狠的关上。 “你倒是会给我惹事。”封归箫沉声说着,这声音丝毫不像一个酒醉之人,“你差点就要被易家的小子发现了。” 封归箫没理会周松明的表情,径直坐下到了一杯茶。这茶还未入嘴,就被他倒在掌心往脸上抹去。 “呼!”封归箫长舒一气,“这群人真能灌。要不是我装醉,还不让我走。” 周松明静静的看着封归箫的动作,不发一言。 “傻站着干嘛?过来坐着啊!” 周松明恭敬回礼,这才勉强坐下。见眼前人缓和的差不多了,才开口询问,道:“不知封公子刚才说的,是何意思?” “何意思?”封归箫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要不是看在芸儿的份上,我也懒得找你。” 封归箫突然收起笑容,警告着:“你要查可以,不要露了马脚牵扯到安远伯府。你得罪不起宁家,也得罪不起将军府。我劝你往后谨言慎行!” 第6章 紧急水报 翌日一早,李绛薇入宫前往文华殿。与往日不同,往常在殿门前守着的越康越侍卫,现在却站在月台下。 见李绛薇靠近,越康上前一步将人拦住,轻声提醒道:“皇姬现在正商议要事,还请李小姐稍后。” “可否方便告知来者何人?” “是詹事府的各位大人。是左庶子的嵇良论嵇大人和右庶子章辰成章大人。” “原来是嵇大人和章大人。”李绛薇恍然道:“那我去偏殿侯着,皇姬解决正事之后,还望越侍卫能命人通报一声。” 越侍卫笑了,说道:“皇姬向来不会耽搁开课时间。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从文华殿中出来。两人皆穿着官服,神情肃穆。看来在文华殿中的对话,并不愉快。 李绛薇安静的站在门外,低头垂眸,无言目送两位大人离去。嵇良论刚走出几步,忽然转身审视起门边站着的人来。 穿着打扮不似宫女的李绛薇,立时挑起嵇良论的兴趣。他问道:“你可是安远伯的四千金李绛薇?” 李绛薇恭敬一拜,回道:“正是。” 探究的目光在李绛薇身上一扫,又收了回去。 “皇姬在里面等着,你进去吧。” “是。” 见少女离开,章辰成小声咕哝道:“下江的消息有没有更具体一些的?你的族妹夫怎么说?” “工部那边知道的不比我们多。” “也不知道皇姬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工部都不清楚的东西,皇姬竟然想去问路家那个黄毛丫头。三个职位,偏生选了一个太卜署令!这太卜署是什么地方?那是古时候占卜求神的地方。要是太卜署的问卜有用,传到今日能是虚职?” “皇姬自有打算,我们不必妄加议论。紧要关头,还是该相信皇姬。” “唉” 课前的议事没有打搅课程,倒是周松明告假未能来文华殿听讲。他们二人只是伴读,无论来与否都不会影响该有的上课进度。 不过少了一人,这偌大的宫殿显得更加冷清了。 李绛薇对早晨的事十分在意,甚至一度想过下课之后询问皇姬。处于谨慎,直到最后都没有主动提起,反而是禇咏青亲自找来。 “承微,你知道下江吗?” “知道。” 李绛薇年幼之时,曾随同父母去过下江一带游玩。 “下江多地传来汛情,你可知道?” 李绛薇一愣,忽然感到一阵后怕。 “那可是富庶之地!下江一旦受灾,损失将会难以计量!” “是啊…”褚咏青无奈叹道,“难以计量。” 下江一带生活的人民众多,倘若发生灾情。损失的就不仅仅是经济,而是人命 不过下江的有些地区,还是安全的。 至少目前,还安全着。 方舟与他师父完成一单工作后,从师父手中拿到分成。看着躺在掌心的散碎银子,方舟不禁笑了出来。 很快就是姐姐方兰的生日了,方舟数着自己手中的银子,盘算着该送些什么礼物。想了一圈,都没有几个合适的。 方兰很少在方舟面前表露自己的喜好,方舟就算想买也无从下手。只好买了一块烧饼回家,今晚让姐姐加餐吃顿好的。 决定了!等生日那天再买只烧鸡!方舟如是想到。 连绵的阴雨天气,使得地面泥泞不堪。方舟的脚上,沾满了雨水和泥土。即便如此,他依旧很开心。 毕竟不久之后,就能同姐姐一块吃上烧饼。 还未进村,就有一人骑着快马匆匆往他们村方向去了。 方舟他们村子并不富裕,几年下来都不一定在村里见到马匹。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妙,脚上的动作加快,最后竟跑了起来。 “急报!沧浍江的水位上涨,你们快快收拾行囊往高处避水!靠近沧浍江的几个村子已经被水淹了!” 方舟一听,大惊,慌忙往家里跑去。见姐姐还做着针线,突然松了口气。 “阿姐!”方舟喊道:“我们赶紧将家里之前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快点随村长他们避险去!” 没等他姐姐反应过来,方舟就已经翻找着家中的物什,收拾行囊。随后,附近的几家邻居也陆续收到村长给的消息,也忙碌起来。 他们姐弟两同时离开这个村子,还是第一次。 背着行囊的方兰,看着那间有些破旧的房屋,心中很是不舍。 “姐姐,我们还会回来的,快走吧。” “嗯。” 沧浍江是洛江在下江一带最大的支流。沧浍江的水位急速上涨,超过安全水线。加急的水报很快就送到京中,盛放到皇上的书桌前。 随着时间流逝,受灾人数不断上涨,经济损失严重,人民无处可居。大批的灾民纷纷涌入附近地势较高的临肃、新泉。 禇咏青得知这份水报的内容后,第一时间召集詹事府的各位就此次事件进行商议。 “明日上朝,父皇定要过问此事。各位可有想法?” 章辰成道:“既然皇姬如此担忧百姓,不如将赈灾一事揽下?如此,即可增加皇姬在民间的声望,也好让朝中人知道皇姬的能力。” “不妥。”嵇良论反驳道:“皇姬在工部和户部的根基不稳,对于地方势力更是了解甚少。冒然接下赈灾一事,反而对皇姬不利。” “不知嵇大人有何高见?”右中允顾颢问道。 “地方上的关系盘根错节,朝夕不可撼动。这赈灾一事顺利倒还好,若是因赈灾而牵扯出其他事情来,我们不好应付” “嵇大人”章辰成忽然了然,道:“说地方上的贪墨事件?” “我可没这么说。”嵇良论正色道:“只是皇姬的羽翼尚未丰满,万事还需小心谨慎。” 禇咏青面露着急,道:“这提议,和逃避有何区别?害怕引火上身,就避开此事,至天下黎民百姓于不顾吗?” “皇姬此话有理。”章辰成道:“滋事重大,若是不能救百姓与水火之中,那我们这身官服穿来何用!嵇大人” “非也。”嵇良论淡然回道:“我并非有意让皇姬避开此事,只是现在不便让皇姬出面罢了。皇上这几位子嗣,最适合担任赈灾一事的反倒是三皇子。” 禇咏青听完这话,便暗自思考起来。 一旁的左中允严言政大惊,道:“三皇子一旦将此事办成!那便成了皇姬最大的对手!你这提议,是不是不够妥当!” “皇姬可否相信嵇某?” 第7章 南下 面对嵇良论的提问,禇咏青微微点头。 “我自然是相信嵇卿的。”禇咏青道:“三弟有宁相做后盾,又是皇嗣。让三弟主管下江赈灾一事,确实合适。宁家的助力,不可小觑。若是能靠着赈灾治水一事让三弟在父皇得了好感,宁家定会全力以赴。” 严言政劝说道:“皇姬就不怕?东宫在朝堂之上本就弱势,三皇子借此机会进一步亲近皇上。皇姬的储君之位恐怕难保!” “争权夺利也该在下江之事解决之后,严卿不必多言。”禇咏青长叹一声,又道:“你们先回吧。容我再想想。户部和工部那边,有劳你们盯着。” 詹事府的众人朝禇咏青一拜,都退了下去。 众人还未走出文华门,就遇见一女子缓缓往文华殿走去。她月白色山茶半臂搭着鹅黄撒花罗裙,倒也显得青春俏丽。女子长发挽起,头戴刻有山茶纹样的碧玉梳,耳上坠着圆润小巧的白玉珠。 “淮荥侯世子?”嵇良论认出此人后,惊诧道:“世子今日为何来此?” “受皇姬传唤。”路绛枫向着众人恭敬行礼,道:“若是各位大人无事,那绛枫现行一步。” 皇姬传召是大事,众人也不好拦着路绛枫。待路绛枫走后,章辰成的眼中流露出明显的鄙夷之色。 章辰成撇撇嘴道:“估计今日就要打着太卜署的旗号招摇撞骗了。皇姬果然是着急了,不然会想到这丫头片子?” 嵇良论不发一言,望着背影消失的方向沉思。 章辰成抱怨道:“事到如今她是什么身份,都无法帮上皇姬了。先不说太卜署令的品级不高,手中没有实权。淮荥侯世子的名号,不过听着好听罢了。整整碰到事,前廷又有几个人愿意卖他们面子?” “章公,慎言。” “罢了罢了。我俩还是盯着三皇子那边的动静吧。皇姬这架势,是想帮三皇子拿下治水的任务了。” 而被人正议论着的路绛枫还未来得及想禇咏青行礼,就被禇咏青拉着坐下。 “世子可带来了下江的情况?” 路绛枫皱了皱眉,许久才缓缓点头。 “有,却不太准确。我占不出下江的受灾情况,只能听见一些声音。我这边占出的信息,只能是辅助,不可全信。” “我知道。” “有一件事,需要皇姬多加注意。我怕有人借此天灾来传一些言论,对皇姬不利的言论。我怕他们用下江之事大作文章,说皇姬为储君是违逆天命的事。” “路卿是听到什么传言了?” “算是听见的。” 是路绛枫在灵占时听见的呓语。 “世子。”禇咏青正色道:“还有一事我想同你商量。我想让承微她,亲自去一趟下江。” 路绛枫双眼突然睁大,猛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反问:“亲自去下江?让绛薇去?” 李绛薇的身体,素来同健康搭不上边。往年离开安远伯府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半的出门时间还用在去淮荥侯府探望侯爷,离开京城更是没有过的事。 让一个身子羸弱的姑娘家去灾区,任谁听了都会吃惊不已。何况路绛枫她,还是李绛薇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皇姬是在同臣说笑吧。” 禇咏青摇头,道:“我身边可以调动的人数有限,能出京的更是寥寥无几。我需要有人替我探查下江的情况。原本是想让松明走这一趟的,可惜这几日感染风寒,他的身体连周家的门都出不去。” “不行。”路绛枫斩钉截铁的回道:“现在的绛薇还不行。” 禇咏青又道:“承微若能亲自走一趟,对于我们二人都是一件好事。承微常年居住在京中,不曾亲自走过这恭国的山水,也不曾贴近过人民应有的生活。她写的文章有趣,却又缺乏一些灵魂。” 见路绛枫的表情有所松动,禇咏青又道:“承微不必真正去到受灾严重的地区,只需要往临肃、新泉这几个城市走一趟,看看灾民。这些地方的军备齐整,届时我也会让我的贴身侍卫随她一同前往。今日唤你来,便是想和世子商量一条安全的路。” 路绛枫紧皱双眉,思考着。 “世子,你意下如何?” 路绛枫抬眸,直视禇咏青的双眼,“殿下为何不让手下的奇人前去?” “他们自然是要去的。”禇咏青并不恼怒路绛枫的直视,“就是缺少一个明面上的身份。” “所以殿下盯上的臣的妹妹?” “对。” 路绛枫一咬牙,道:“既然如此,就绕路到淮州,从淮州进新州地界。还请皇姬届时,将舍妹全须全尾的送回来。” “这是自然。” 路绛枫下意识的摸上自己右手的手腕,右手上的玉珠已经被她送给李绛薇,她现在的手腕上什么都没有。 “那皇姬打算何时告知舍妹?” “这两日。” 禇咏青在一些事上,向来是雷厉风行。说是这两日,果真就是这两日。等到李绛薇来宫中上课那天,一日的课程结束后,便先一步将李绛薇留下,简要的提及下江目前的状况。 “承微,我需要你替我亲自走一趟下江。” 提出请求后的禇咏羿为了打消李绛薇的顾虑,正要张口再说些什么。谁知音节还未发出,李绛薇便直接答应下来。 李绛薇应承的太过干脆,甚至没有过问其中细节。这般草率,让禇咏青很是吃惊。 “你不害怕吗?” “有何怕的?” 这个世界的李绛薇虽然不曾离开京城,但是前世的她早在游戏里踏遍众多山水。对于出行,她没有太大抵触。 李绛薇笑着说道:“只是我有些晕轿,不知道会不会耽误行程。” 这个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便散去。随即让愁容,布满整张脸。 “而且我想亲自去灾区看看能帮一些是一些”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禇咏青话音刚落,就有人冲进文华殿内,高声喊道:“我不同意!” 李绛薇寻声望去,竟然是禇咏羿。 “皇姐!承微的身子骨经不起折腾!你让她去下江,那是送她去死!我不同意!” 禇咏羿嚷着,急切的目光朝李绛薇看去,“你先回家!皇姐这边我来说服!不要想着下江那边的事!” “承微还是先回去吧。”禇咏青说道:“南下的事宜,往后我让越侍卫传达给你。” “是。” 李绛薇略微担忧的看向他们姐弟二人,而后悄声离开。刚掩上门,就听到禇咏羿的声音。 “皇姐!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你疯了!” 第8章 以身犯险 禇咏羿这话,说的有些重了。李绛薇不禁为里面的人担忧起来,生怕他们姐弟二人因为这事吵架。 “李小姐还是先回吧。”在门外守着的越侍卫说道:“两位殿下自小如此,不必过于担忧。” “那便有劳越侍卫了。” “此行危险,我当然知晓。”禇咏青正色道。 禇咏羿一听,双眉皱的更紧,“那皇姐为何要提出这等请求?这不是让承微活活送死吗?” 禇咏青的眸子逐渐幽深,低声说道“我也不愿承微犯险,奈何我手中无人。” 藏在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动着。 “若我被那些人捂住双眼,掩住耳朵,灾民的泣诉我又该从何知晓?如何去帮助那些骨肉分离的人?你希望有更多至亲阴阳相隔吗?” 一声又一声的发问,敲打这禇咏羿的心灵。 “身为上位者,若不能为民求福祉,这个皇姬我当来何用!” “那也不该不该将承微拖进来。” “是啊,不该。” 禇咏青背过身,没有直面禇咏羿,她感叹道:“我也不愿承微犯险,奈何我手中无人可用。” 禇咏羿只能看见禇咏青的背影,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得眼前人说道:“若我被那些人捂住双眼,掩住耳朵,灾民的泣诉我又该从何知晓?如何去帮助那些骨肉分离的人?你希望有更多至亲阴阳相隔吗?” 只听话语,那渐渐加快的语速,逐渐变得的声音,足以听出眼前人的愤怒。 “正是不愿将承微牵扯进来,我才想着同她商议,过问她的想法。谁知道还未提及详细,承微便一口应承下来。” 禇咏青的声音,隐约有些颤抖。 “想来她也是担忧的。不然不会听见下江出事后,就应下。这不仅是我的安排,也是承微的心愿。” 禇咏羿默而不语。 “回去吧。”禇咏青劝道:“我会安排保护她的人选,护她周全。” 禇咏羿紧抿双唇,不甘的看向禇咏青。半晌,他说道:“皇姐为何不让我去?” 禇咏青低下头,低声说道:“贤妃得父皇宠爱,连带着三皇子、五皇子以及七公主都备受父皇关注。即便贤妃如此受宠,父皇最喜欢的孩子仍然是你。承微不过是一介布衣,在外行走不至于引人注目。可你是皇子。” 禇咏青转回身,神色凝重的看向禇咏羿,“你若亲临,焉知地方官员不会遮盖真实情形?你若乔装打扮隐姓埋名混入其中,探查到什么隐秘,你又该如何行事?” 未等禇咏羿回话,禇咏青又道:“我怕你将他们逼急了!” 禇咏青红着眼,说道:“灾年不缺流民!你的身份是助力,也是累赘!” “皇姐,抱歉。” 禇咏羿轻声说道:“听完这话,我更要去。我是皇族,也是父皇宠爱的孩子,危难关头更要为父皇分担。我不知道承微同你说了什么。我只知道承微不该承担这样大的责任,她若是想要为这天下发声,那我陪她一道。明日,我就向父王请旨” “阿羿!”禇咏青长叹一声,缓缓道:“既然要去,那么答应我一件事。不,两件事。第一件事,保证承微和你自己的安全,两个人都要完好的回来。第二件事,遇到什么问题都不要暴露身份强出头,有什么回来再说。相信你皇姐。 禇咏羿温柔一笑,道:“好。” 李绛薇刚回到安远伯府,就有下人来报,老爷和二老爷要见她。这时候找她,想来是为了问她下江一事。 果不其然,李岳成上来便问道:“薇丫头可在皇姬那听说下江的事?圣上那边是何态度?” “我只知道下江的情况不妙,具体是个什么状况我实在不知。” 李岳成纠结的在屋里来回踟蹰,异常着急。 “昨日圣上大发雷霆,朝中上下人心惶惶。幸好三皇子主动站出来,接下赈灾的担子。关于赈灾之事,皇姬真的半分都没透露?三皇子要是办好的这趟差事,最不利的就是皇姬了!” “既然皇姬未提及,想来皇姬另有打算。” “但愿如此吧。”李岳成脸上的着急并未褪去,李绛薇的话并不能敷衍过去。 思虑再三,李绛薇开口说道:“皇姬她希望我去一趟下江。” 屋内的两个男人惊讶的冲李绛薇看去,见到李绛薇面上的淡然,又看见她弱柳扶风的身子,心中的疑惑更盛。 李岳然脱口而出道:“这也太荒唐了!皇姬这是让你去送死!你这身子骨舟车劳顿去下江就已经吃不消了。如今下江乱成什么模样,难道皇姬或是东宫的其他人没有告诉你吗?” 李岳成拧紧双眉,严肃的在一旁点头。 “不行!我不同意!” 李岳然在屋里来回踱步,许久后,道:“不行,我求求岳父,让皇姬收回成命。他老人家不会坐视不理,放任你去送死。你且安心留在府中!” “父亲!”李绛薇高声喊道:“父亲不必如此,我已经答应皇姬了。” “胡闹!这也是你能答应的?”李岳然面带愠色,生气说道:“这可不是串门!下江可不是出门做一小会轿子就能到的地方!你知道这恭国有多大吗?知道下江里京城都远吗?你一个不曾出过远门的姑娘家,凭什么随意答应!” “大哥说得对!”李岳成在一旁搭腔劝道:“这里头有很多事你不懂,随便应下不妥当。除了路途遥远,路上凶险,还牵扯许多其他问题。” “我知道下江是个什么情况。”李绛薇淡然道:“我也知道下江在恭国何处。更知道下江出事对恭国的影响有多大。皇姬派我前去,是觉得我能够胜任此事。这是皇姬对我的信任。” 一声长叹之后,李绛薇又道:“父亲,有些东西不冒险是求不来的。” 李岳然心里咯噔一下。 “这件事是皇姬私下命令的,还请父亲和二叔不要外传。至于淮荥侯府那边,也希望二位长辈不要提及。小女在此先谢过二位。” 恭敬的态度,显得格外的疏远,仿佛他们之间并非血缘亲近的亲人。 “特别是父亲,千万不能在酒桌上提起。若想要安远伯府长久兴盛,我们只能奋力一搏。” 李绛薇觉得,愿意无视世人目光最终和淮荥侯府结下姻亲的父亲,能够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也知道这件事对安远伯府的影响。 “我知道了。”李岳然无奈说道:“按你的意思做。” 第9章 文锦书肆上阳分店 前去下江一事,不易拖太久。禇咏青连同路绛枫打点好一切。便让路绛枫以回乡探亲的名义让李绛薇离开京城。 出发的时间,是路绛枫灵占以后选得。那日一早,天还蒙蒙亮。李绛薇一行早早就往城门赶去,刚开城门就驶出京城。 因是探亲的名义,淮荥侯府一共派出两趟车。一趟就是李绛薇乘坐的车驾,另一趟则是以运送货物的名义混淆他人的主意。 禇咏青派出越康来保护李绛薇,越康暂时以安远伯府管事的身份出行。依照安远伯府的规制,李绛薇就算是个庶女也该带个丫鬟出门。 考虑到后面的行程,李绛薇和越康还是放弃从府里带丫鬟的主意,而是选择在半路上随便挑一个。 李绛薇坐在马车中,感受着来自车子的晃动。为了让路途少些波折,路绛枫特地准备了一辆质量上乘的车驾,行驶起来十分稳当。 即便到了京郊,也没有感觉到眩晕。 随身带的东西不多,主要还是一些换洗的衣裳,这些随身的物件放在车厢中。 李绛薇原想着穿一身简单的衣裳,可这一路需要维持安远伯府小姐的身份,只能穿上往日繁复的几层裙装。 “越侍卫,我们第一站去哪?” “小姐,往后该换个称呼。”在外驾着马车的越康说道:“小姐还是直接叫我越康吧。” 身为皇姬身边的近侍,李绛薇在文华殿时,多多少少从旁人的谈吐中知道越康是有品级的。让越康来当自己的车夫,显然是委屈他了。 “我们从淮州借道去新州。虽然绕了些远路,但是要比直接去新州安全。” “这我知道。”在出发前,路绛枫特地到安远伯府给李绛薇讲解了大致的安排,只是没提及具体经过的城市。 “我们先去上阳县,在上阳县接上人。接着再往下一个地方去,不会耽误太久。” “接人?”李绛薇纳罕道:“除我之外,还有其他人一起去下江?” “是。” “接的是何人?” 越康从容答道:“是文锦书肆的掌柜之一,要南下去谈生意。那位掌柜有武艺傍身,皇姬觉得有他同行,前去新州的路上会安全一些。” 李绛薇心有疑惑,却没有继续追问。 抱着行囊的李绛薇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去,车外的树林染上秋意,片片黄叶次第落下,铺满地面。路绛枫选得出发时间很好,难得放晴两日,地面不再潮湿。出发这日,天气正好没有雨丝落下。 按照现在的速度,今日晚就可到上阳。 随着车厢有节奏的摇晃,李绛薇闭目休息,很快便进入梦乡。 再次醒来时,他们已经到了上阳县的地界内。 接连路过几家酒楼后,越康将马车停在一间书肆前,门上牌匾上写着“文锦书肆”四字。 “这文锦书肆都开到这了?” 越康只是笑笑,没有回答李绛薇的惊叹。 他收起马鞭,对着文锦书肆外的伙计问道:“掌柜在吗?我们是上京安远伯府的人。来找贵书肆的米掌柜。” 伙计一听,恭敬回道:“原是安远伯府的人。米掌柜已经提前交代过了,二位后院来。若不嫌弃,今晚就借住在我们书肆后的屋子里。” 车厢内的李绛薇听完这话,才明白过来越康的打算。住在禇咏羿的地盘,怎么也比住酒家安全。 “我们文锦书肆的房间,可比县上酒家还要舒服。”伙计自豪的说道:“绝对不会怠慢小姐的。” “那便有劳引路了。” 等马车驶进后院,越康这才小心的撩起车驾的门帘。李绛薇将怀中的行囊往边上一放,下车。 这上阳的文锦书肆的后院,倒是布置的别有一番风味。院中种了不少花草,姹紫嫣红、颜色各异,甚是好看。只不过这么多花中,李绛薇独独认得一丛桂花。 香气浓郁的桂花,让她少了几分赏花的心思。 若是这桂花能做成点心,那滋味一定不错。 “这位小姐就住上房吧。我们已经将房间收拾好了,米掌柜还在外谈生意。这天色不早了,想必很快就能回来。二位舟车劳顿,还是先歇息为好。”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小丫头走了过来,怯怯的对着李绛薇行礼,道:“小姐,婢子是掌柜派来服侍小姐的。小姐这边请。” 久违的出行,李绛薇确实是累了,哪怕在车上睡了一觉。 文锦书肆的人将房间打扫的很干净,还用了一些淡淡的熏香。这种熏香的味道,和她上回替李绛芸买的那款香的气味相似。李绛薇深吸一口,而后呼出胸中的浊气。 一呼一吸之间,觉得身体放松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叫英子。” 真是个朴素的名字。 “今儿备了热水,不知小姐是否需要沐浴?” “也好,你去准备吧。” “是。” 这个身体好转了,但和普通人比起来仍然孱弱。李绛薇不准备在旅途初期就刻意的打磨自己的身体,但是简单的伸展和走动,还是有必要的。 英子准备好后,李绛薇恰好散步回来。 沐浴过后,浑身舒坦不少。 英子传话道:“掌柜回来了。小姐可要同掌柜的见上一面一块用饭?若是小姐太累,婢子便回了掌柜的,将菜送到屋里。” “不必了,我去见见你们掌柜的。” 既然要结伴出行,总不好连面也不见。 “你带路吧。” “是。” 李绛薇同英子到的时候,正看见越康和一人在说话。 只看背影,李绛薇有些熟悉。 “和越管事一块的人,就是你们掌柜?” 英子乖巧的回道:“是总店那边过来的米掌柜。” 这位米掌柜的身量和声音像极了一个人,李绛薇认识的男子不多,逐一排除之后才明白过来这股熟悉源自谁。 李绛薇面上不显,可心底却在打鼓。 “小姐,不进去吗?” 听见英子的催促,李绛薇才惊觉自己在门外站了有一会。 “你进去帮我通报一声。” 英子得了命令,到门口高喊一声,“小姐来了。” 屋里的两人这才对外面有了反应,双双朝门口看来。 第10章 考核 米掌柜的正脸,赫然出现在李绛薇的视野中。那鼻眼唇眉,那熟悉的浅笑。早有心理准备的李绛薇微微施礼,道:“多谢米掌柜的招待。” “哪里哪里,能够招待安远伯府的小姐才是某的福气。准备的上房,小姐可曾满意?” “米掌柜费心了。” 自称米掌柜的那人便吩咐下人摆饭。 上完四菜一汤后,还送上一份甜点。 甜点竟是在竹音馆尝过的“月点金桂”! 屋内没有旁人,就连越康也被派到门外守着。 李绛薇直直的看着“米掌柜”,冷静问道::“羿公子怎么来了?” “这一路还是别喊我羿公子。” 禇咏羿浅浅笑着,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父皇安排三皇兄主持赈灾的工作,派我暗地里探查灾民的情况。” “我们要借道淮州,不会耽误你的行程吗?” 禇咏羿摇头,解释道:“以我的身份,想躲过那群人精可不容易。我还想借你的势,好甩开那些尾巴。” 他的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严肃的说着:“文锦书肆的车队完备,就算是宿在半途,也安全许多。届时,我们全速向坤淮交界的香曲赶去。也好过算着驿站的位置走走停停,延误时间。米掌柜的身份只能用到香曲,之后荥川会派人接应。到时候我再换身份混入其中。” “是大姐姐做的安排?” 其中涉及到荥川路家,没有淮荥侯府的出面是做不到的。 “对。”禇咏羿点头应道:“我们到荥川之后,你就乔装打扮脱了这层身份随我入新。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吗?” 无论是路绛枫还是禇咏青,他们对这一路的安危要比自己更加了解,而且两人的能力也比自己大得多。他们的安排,肯定要比自己周全。 “我们何时启程?” “不急。”禇咏羿笑道:“总要让我在上阳把戏做全,后天一早再出发。” “米掌柜这个身份可靠吗?”李绛薇问道。 “可靠。倒不如说原本该来的就是他。”禇咏羿的双眉一直没有舒展,显得他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他是淮州人,我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让他回家探亲。现在看来,只能回去再贴补他。” “能被羿公子惦记的掌柜,想来很有能力?” “是啊,我们文锦书肆能壮大,少不了他出力。若我以后不想再做下去,文锦书肆兴许会留给他。” “能的羿公子的夸耀,我都有些想见见这位掌柜。为何不让米掌柜假装扈从?到了香曲以后,再恢复身份?” 禇咏羿一惊。 “既然米掌柜本就有任务在身。羿公子脱身之后,米掌柜也好接手活计。等探子再来探查的时候,不就更难发现?” 禇咏羿低头沉思,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我大意了,你说的不错。”禇咏羿正色到:“米掌柜的事我再考虑考虑。不过这会,你可以写一封信给你妹妹。” 算算时间,李绛芸到桓岳书塾有些时日了。 “我有信鸽,可以帮你把信传到桓岳去。” 面对禇咏羿的好意,李绛薇发自内心的咧嘴一笑,那笑容恍若冬日暖阳一般。 “有劳了。” 次日一早,禇咏羿就出发到城中谈生意。该谈的都谈的差不多了,人家只是要个话事人彻底把事情敲定。这也是为什么说,一日便能将上阳的事务搞定。 禇咏羿怕李绛薇一个人无聊,命人送去一本书。这书是上阳店内,近日卖的最好的一本。书里头介绍着坤州郡各地的风土民情。 因昨日提起香曲,李绛薇没有从头看起,而是直接翻到香曲一页。 香曲也是坤州入淮的必经之地。 依靠地理位置迅速崛起香曲,成为坤淮之路上的一座大城。香曲最出名的,是香料。 无论是坤州还是淮州的香料,都能在香曲找到。随着香曲的名声大振,新州、福阳甚至是池州的香料商都愿意来香曲分一杯羹。 香曲逐渐成为恭国的第一香城。 文锦书肆想要做大,将影响力从坤州走出去,香曲的确是个要拿下的地方。 就在李绛薇看着民风习俗志录学习时,李绛芸也在桓岳书塾努力着。 李绛芸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坐落在半山腰的桓岳书塾时,内心难掩激动,以及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笑意。 那一日,李凡浠领着李绛芸办了手续后,就带着她下山,没多停留。 身为李凡浠的弟子,李绛芸毫无争议的挂上桓岳学子的名头。但是想要同其他学子一起上学,与其他学子一样得到其他先生的授课,却是要等到她通过桓岳书塾的正式考核。 在此期间,李绛芸甚至不能和其他学子一起住在书塾的寝室。只能随李凡浠,住在山脚下。只有李凡浠上山教学时,才可以跟着一块进课堂学习。 像李绛芸这样的学生,一般被称为考核生。 桓岳书塾许久没有女子入学,此人又被李凡浠赏识。最重要的还是李绛芸的长相,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的姑娘家,让书塾里的少年们的精神为之一振。 每次一有李凡浠的课,课堂中的人就多了不少。不仅能将座位坐满,甚至能在看见许多没课的人在附近游荡。 这就是青春啊李凡浠在暗自感慨着。 课后,总有不少人想借讨论功课的名义跟李绛芸搭讪。上来问的人多了,直接搞成了学习会。抛出一个主题讨论,少年们为了自己的理念挣得面红耳赤,反而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李绛芸常常安静的坐在一边,听着各式的不同的理念,接受着对于她而言算是新奇的知识。 这种热捧,在李绛芸完成她的正式考核之后就消失无踪。 拿到考核成绩的那一刻,犹如一桶冷水将浇醒。她的豪情壮志在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变成了怀疑。那些围在李绛芸身边的年轻男子的目光,也从欣赏变成了鄙夷。 在民间流传着一句话,桓岳书塾不收无能的学子。 无关长相性别,一切只看能力。 而李绛芸手中那张写着不合格的考核单,明确而又直观的告诉桓岳的众人,她的能力不足。 她没有资格成为桓岳书塾的正式学子。 第11章 上吧!剑藏! 即便考核未过,李绛芸仍旧是李凡浠的弟子。仍可以随同李凡浠来到书塾,去听李凡浠的授课。除了老师授课的内容外,李绛芸开始听到不少闲言碎语,与她有关的闲言碎语 “听说她与淮州那个路氏有关,你说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先生才收她当徒弟?” “淮州?你说澴涘路氏?” “应该是荥川那支,就是京中那个淮荥侯府。他们家和淮荥侯府有姻亲关系。” 李绛芸见到有两个人在她回去路上小声议论着,见到她来,声音不仅没有变小反而更大。 就像是专程说给她听的。 “原以为是个才女,没想到居然是关系生。上一次的关系生是什么时候来的?” “十几年前了吧。听前辈们说,那个关系生最后是哭着回去的。说是跟不上功课进度,接连几次考核都没过,最后被山长劝退了。” “桓岳书塾毕竟是桓岳书塾,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有些便宜可占不得。” 说完这话,那两人意有所指的超李绛芸看来。李绛芸置若罔闻,按着正常的步速离开此处。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碰见了。桓岳书塾的学子数量上要比一般的书塾少,再怎么少也有百来人。李绛芸来的时日不长,认不得几个人。也不知道刚才议论的那两个,是何许人也。 回到住处,她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状态。等心情平复以后,再度看向自己的考核成绩。 李绛芸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自乱阵脚。桓岳书塾在冬至前还有一次大考,只要能在大考中及格,就能成为桓岳书塾的正式学子参加开春的学籍测试。离冬至还有两月余的时间,还有机会。 正当她拿出书本,准备温习今日所学的内容时,忽听得侍女传话。 “小姐,有客人拜访。” “客人?是老师的客人吗?老师还在书塾同其他夫子小聚还未回来。” 那侍女摇头道:“是来找小姐的。” 李绛芸有些惊诧,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附近有什么认识自己的人。 “你将人领去花厅吧,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是。” 等李绛芸赶到花厅时,见到一个身穿襕衫的挺拔的男子站在花厅前眺望中庭的草木。这身襕衫和别的襕衫不同,襕衫后面有着凤凰团纹。 这是桓岳书塾独有的团纹,是恭圣祖赐予桓岳书塾的团纹。 李绛芸并未有交好的桓岳学子,对这个人更是印象全无。李绛芸收起惊诧走向前,对着这人行着该有的礼节。 “今日一见,倒是同传闻一样是个美人。” 从前在京城参加大小花会时,就没少听别人称赞她的相貌。现在听了,更是在她这惊不起丝毫的波澜。 “不知阁下名姓?” “在下嵇修远,池州博陵人。” 博陵嵇氏!这可是恭国有名的士族! 李绛芸曾有幸在花会上远远见过工部尚书的嵇夫人,也在其他闺秀口中听说过博陵嵇氏。如今的左春坊左庶子嵇大人就是博陵嵇氏的子弟。因家中族学不能授予学籍,于是离家前往桓岳书塾,拿下当年桓岳书塾大考的首名。若皇姬顺利登基,这位嵇大人前途必定贵不可言。 即便与前朝相比,士族已经落败,仍不可小觑。 “不知嵇兄造访,所谓何事?” “劝你看清自己,早日离开。”嵇修远淡漠地说道:“你的存在,只会破坏桓岳书塾的名声。桓岳书塾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来的地方。” 高傲且自大的发言,让李绛芸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开始复杂起来。 既有失落,又有难过,也有被他们的言语所激起的愤怒。 “不要以为攀上李夫子就得意忘形了,夫子不过是看在淮荥侯的份上收你当徒弟。夫子这样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凡你对夫子有些许的感激之情,就不该陷夫子与不义之地。” 李绛芸眉头一皱,从他的话中听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绛芸追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嵇修远训斥道:“不要在这边跟我装聋作哑,我不吃这一套。今日找你,不过是顾忌你的脸面。你一个姑娘家,就该老老实实的去相夫教子。而不是跟我们这帮男人挤在一处!” 李绛芸不怒反笑,笑中带着些许鄙夷:“哟?你不会是怕我这个弱女子将你踩在脚下,才想着私下威胁我吧。” 一声冷哼后,李绛芸又道:“这就是博陵嵇氏的教养吗?当真给嵇良论大人丢人!往后你可千万别跟其他人说自己是博陵嵇氏的人,毁了嵇大人好不容易在京中撑起的名声。” 李绛芸的眼神忽然冷冽起来,一字一顿的说道:“如今的恭国,可不是你们士族割据天下的时代!” 现在的李绛芸就好像一个温顺小猫忽然变成一只老虎。 “你也就嘴硬嘴硬。”嵇修远拍了拍自己的衣摆,轻视一笑:“我们博陵嵇氏的名声不是你刺上一两句就能撼动的。下次考试可不要哭鼻子,被桓岳书塾赶出去,才是实打实的败坏名声。” “不劳烦嵇兄担心,嵇兄还是管管自己的事吧。指不定下次考核不过的,是嵇兄。” 正要抬脚离开的嵇修远听了这话,步子停了下来。 “这世间本就不看好女子上学。我若不成,最多成为别人口中的调侃,远达不到败坏名声的程度。可嵇兄的成绩若是不合格”李绛芸忽然一顿,改口道:“不,应该说得不到前十。但凡嵇兄的成绩不在前列,世人又会怎么看待博陵嵇氏?” 李绛芸又是一笑:“嵇良论大人的优秀,不过是嵇氏子弟中的异类。博陵嵇氏恐怕早已没落,难再出传奇。” 不等嵇修远回应,李绛芸招来侍女,说道:“送客吧。恐怕嵇兄不愿再继续见我。” 话音刚落,一只大白鹅冲了进来直奔嵇修远。嵇修远只远远见过池塘中的高傲白鹅,哪里见过这样的疯鹅?大白鹅展开翅膀,嘎嘎叫着靠近。那气势让嵇修远面色为之一变,再也绷不住脸上的高傲,四处逃窜躲避大白鹅的袭击。 李绛芸也不阻止,饶有兴味的看着狼狈的嵇修远。嵇修远上窜下跳,来回躲避到发髻散乱。李绛芸才开口喊道:“剑藏!不要对客人无礼!” 那大白鹅似乎听得懂人话,竟真的停了下来,乖乖跑回李绛芸的身边。 第12章 不能再吃了 被白鹅追得有些头昏脑涨的嵇修远,愤愤的瞪了大白鹅一眼。还未来得及张口,就听李绛芸说道:“回头我该同老师说一下才是,现在的下人越来越懈怠了,竟然把它放了进来。” 李绛芸有些吃力的抱起大白鹅,灿然一笑:“让嵇兄见笑了。需不需要更衣之后再走?” 她的视线移到嵇修远那凌乱如鸡窝的头顶,笑道:“这样走出去可不太好。” “你!”嵇修远恼羞成怒,“你欺人太甚!” “手伸到别人家里,就不要怕被打。” “你也和那些后宅妇人没有区别,讲话也是这般夹枪带棒的。” 李绛芸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记眼刀向嵇修远扫去。 “若是带着这种想法,你还是早些回博陵才是。将来上了朝堂,夹枪带棒的话只会更多。来人!送客!把人给我赶出去!” 狼狈的嵇修远还是没能整理衣冠,顶着鸡窝头被人请了出去。好在李凡浠喜静,周围的人家不多。即便如此,嵇修远也羞愧不已。 虽然嘴上逞威风很是痛快,但是根本问题并未解决。除非凭借自己的实力通过考核,这种事没有结束的一天。 “剑藏,谢谢你了。” 将白白胖胖的剑藏放到地上,李绛芸活动着有些酸软的手臂。看着欢快的在地上摇摆的剑藏,李绛芸不禁纠结起来。 “是不是养的有点太胖了?”李绛芸小声嘀咕着:“果然还是不能奖励吃的 ” 不管怎么说,剑藏也算是替自己解围。该奖励的,还是要奖励的。 将剑藏送回院子,李绛芸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内。等坐下来重新看书的时候,精神完全无法集中。嵇修远的话,最终还是影响了自己的心神。 那些话,不会改变李绛芸的决定。但是被一个长得还算俊秀的少年这样说,心中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 虽然长得没有自己父亲年轻的时候好看,也没有她的两个哥哥好看。 传言经常提起淮荥侯府,嵇修远更是将淮荥侯府和李凡浠联系在一块,李绛芸无法对这信息视而不见。有了封归箫的提醒,这一切倒是有了解释。 李绛芸真正怕的是这些流言蜚语会影响到李凡浠。 这件传闻,李绛芸觉得还是有必要告知李凡浠。 夜深了,繁星缀满天幕之时,李凡浠终于从桓岳书塾回来。李绛芸披上外衣,伴着虫鸣声快步穿过回廊,来到李凡浠跟前。 “怎么没去看书?还是过来问功课的?” “师父。”李绛芸冲他行礼后说道:“今日嵇修远嵇兄来访,对我说了一些事。” 随后,李绛芸将她在书塾中听到的话以及嵇修远同她说的话一并转告给李凡浠后,又道:“师父和淮荥侯府是什么情况?学生是不是连累了老师?” 少见的,李凡浠沉默下来。 “老朽许久未见有人如此直白的询问私事了。”李凡浠感慨道:“老朽还以为你听了那小子的话,会犹犹豫豫自己探查。” “若师父不愿说,弟子会尊重师父的想法。”李绛芸理所当然地回道:“若师父愿意说,弟子也就没必要偷偷摸摸私下去查,浪费时间。” 李凡浠听了,哈哈大笑。 “果真像极了。你能直接问也好,总好过积郁在心,耽误学业。修远说的不错,将你收下的确是有淮荥侯府的原因,却和澴涘路氏没有太多关系。老朽不过是,报恩罢了。” 走投无路之际,得到侯爷的赏识成为淮荥侯府的西席。这份恩情,李凡浠一直不曾遗忘。 “可若是资质不佳,老朽也不会收下你们当徒弟。” 李绛芸眼睛一亮,问道:“师父的另一个徒弟,是谁?” 李凡浠轻抚长须,淡然笑道:“还能是谁?当然是你二哥李绛聿。” 李绛芸只知道二哥自幼离家上山求学,可她确实没有在家中听说过二哥是桓岳书塾的学子。依照李岳然的性格,若是李绛聿在桓岳书塾就读,不可能这么安静才是。 “在想你父亲还是二哥?” “二者皆有。” “老朽收下绛聿时还未入桓岳。成为桓岳的夫子后,绛聿决意瞒住此事,不愿告知家中,老朽随了他的心愿。那时的绛聿,在桓岳算是关系生。本有机会参加考核转为正式生的他放弃了。问其原由,也不愿回答。” 回忆旧事时的李凡浠,不自觉的拧起眉头。 “绛聿这孩子,恐怕连今年下场的事都没和家中说。” “下场?”李绛芸纳罕道:“二哥参加秋闱了?” 李凡浠轻轻点头。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淮荥侯府和安远伯府都没人知道?师父可知二哥去的是哪个考区?考的如何?若二哥没成桓岳的正式学子,那学籍又是如何解决的?” “池州的书塾多,他在别的书塾挂名考了学籍。那次回京,不仅是为了给世子道喜。更多的还是为了准备秋闱的证明。” 李绛芸沉默不语。家中究竟是让李绛聿失望到何种地步,才会让他连下场考试的事都不愿同家中提及。 “你二哥考的不错。”李凡浠抚须笑道:“还得了解元。” 李绛芸双手交叠放在心口,闭着眼睛感慨道:“上苍保佑,这回真该恭喜二哥了。” “你的基础尚未夯实,还需努力。” “是!” 近日的京城,总是有些人心惶惶。下江的水难还未波及到京城,却也有了不少关于水灾的传闻。最近渐渐盛行的,还是有关皇姬的传闻。 女子为储君,虽有圣祖遗训,但终归不是正统。上苍震怒,命洛江泛滥以作示警。如不能废掉皇姬,这场灾难将不会结束。 皇姬乃是封婕妤所养,皇姬出事对整个将军府而言不是好消息。为了探寻皇上的想法,殷氏决定递牌子入宫去见婕妤。 不见还好,见过之后殷氏更是冷汗涔涔。 帝后居然因为水灾一事,闹翻了。甚至夺去皇后的凤印,让贤妃代为执掌后宫。 这条消息,无论从何种角度都对皇姬不利。一想到这,殷氏命车夫加快速度。她要尽快回府,同家中商量此事。 第13章 赶路 他们一行已经离开上阳有些时日了,没过几日,天上就下起雨来。 李绛薇倚靠着车厢,耳朵离小窗很近。忽然在整齐的马蹄声中听见一个异类,正疑惑着,忽听到外头有人喊道:“我们家掌柜想提醒小姐,天气寒了这路上记得多加件衣裳。” “有劳你们掌柜担心。”越康笑着回道:“我们收到了。” 得了话,那人又驾着马回到车队中。 雨水的到来,伴随着温度骤降。李绛薇打开前些日子在怀里抱着的行囊,拿出里面的秋香色缂丝四喜斗篷。 这是皇姬怕她南下途中冻着,特意赠的斗篷。 因其来历和工艺的珍贵,李绛薇不好把这间斗篷与其他衣物混放在一块,而是单独拿行囊包着抱在怀里。等真的冷下来再穿,也是对皇姬的尊重。 雨不算大,即便如此还是耽误了行程。因这场连绵阴雨,让他们一行不得不宿在官道上。 文锦书肆一行人熟练的官道边上支起帐篷,生火休整。 到了夜晚,车厢内更冷了。李绛薇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对着掌心哈气,双手互相摩挲着。 “小姐可曾歇下?”车外传来少女的声音,“掌柜的命我送个手炉进来。” 未等越康回话,里头的李绛薇道:“送进来吧。” 门帘一撩,寒风往车厢里灌,本就体寒体弱的李绛薇有些哆嗦。 “小姐,抱着手炉吧。” 英子笑着将手炉送到李绛薇的手中。手炉的暖意瞬间将刺骨的寒冷驱散,让李绛薇缓和过来。 “替我谢过你家掌柜。” “掌柜说了,若是小姐想答谢她,就将婢子收在身边。” 禇咏羿定是害怕自己不适应这一路上的坏境,才会让这个小丫鬟跟在身边照顾自己。想到这,李绛薇有些五味陈杂。 “小姐若是不愿,婢子可以回了掌柜的。” 瞧着李绛薇微微皱着的眉,英子有些不知所措。 “你留下吧。晚上这车厢里多个人,也暖和些。” 英子大喜,笑道:“婢子在这谢过小姐!” 在英子这种普通人看来,安远伯府就是遥不可及的人家。能跟在身边伺候,反倒是自己的福分,自然是十分欣喜。 见她大喜,李绛薇也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心情极好。 “小姐这身斗篷真漂亮。”英子见了这斗篷,流露出赞叹之色。 “这是皇姬的赏赐,自然漂亮。” 提起皇姬,英子反倒表露出些许困惑来。 见到她蹙起的眉头,李绛薇忍不住问道:“怎么?” “婢子想不通一个女子,为何能当储君。” 李绛薇讶然,问道:“怎么生出这种想法来?”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英子回道:“若是女子能当皇帝,怎么历史上就没几个女皇帝。就算是圣祖,最初也是立的梁废帝,不行了才换自己上。” “要是圣祖的第一位子嗣是女子,恭国早就有第二位女皇帝了。” 英子不解的摇头,问道:“可是现在的皇帝不是有一位姐姐吗?要是女子真的能当皇帝,那位公主怎么就没当上储君?” 李绛薇又问道:“你是觉得女子没有能力当上储君,还是女子不能当储君?” 英子歪着脑袋问道,“小姐说的这两种,有什么区别吗?” 李绛薇默然的看向窗外,这一次没有回英子的话,而英子也识相的不再问下去。 皇姬真正的劫难不是在朝中,而是扎根于这片土地上的思想。这是需要几代人不断努力,才有机会改变的思想。 皇姬,是先行者。 李绛薇终于明白禇咏青那日提及时的欣喜及喜悦。《海外迷踪》中的女主,在不知不觉间成为禇咏青的慰藉。 禇咏青期盼着李绛薇书中所写的世界有到来的一日。那是不被其他因素拖累的,一个能者居上的世界。 李绛薇拿出干粮啃了啃就准备歇息,英子看着李绛薇吃的那点点干粮,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婢子在隔壁也在伺候茶水,泡茶的手艺还可以。吃这干粮,还是就着茶水容易下肚。要不我去找掌柜的要点热水吧。” 李绛薇冲她浅浅一笑,道:“我这一路闲着没事做,就将这干粮掰一块含在嘴里嚼。到了晚上,也就不觉得有多饿了。就不必劳烦掌柜的。” 说完这话,李绛薇便扭过头打了个哈欠。 “那婢子替小姐准备被褥吧。” “好。” 得了伴,在车上的这些日子也不算苦闷。 英子毕竟是跟着不少掌柜走南闯北的人,在李绛薇这讲了不少趣闻。苦于车厢内没有小桌,更没有笔墨纸砚供她书写。这些趣闻,李绛薇定是要记下来的。 翌日,禇咏羿算了算时间和行程,又看了看身边人的状态。继续露宿下去,众人怕是要熬不住了。 “吩咐下去,向驿站出发。” 这条命令传下去后,文锦书肆的人大喜。脸上皆洋溢着喜气,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欢快不少。文锦书肆那边的喜悦,很快就传到李绛薇这边来。 “小姐!”英子欣喜异常,“今晚可以住在驿站啦!” 英子这个小丫头长得不算精巧漂亮,但胜在喜气,就跟年画上的娃娃一样,眉间还有一颗朱砂痣。她一笑,就容易带着李绛薇笑起来。 “掌柜还说了,今晚带着大家吃顿好的。大家吃了那么些天的干粮,早就腻了。听到有好吃的,大伙眼里都冒着光呢!”英子兴奋的说道:“感觉这马车都跑得更快了!” “可不是更快了吗?”越康隔着门帘笑着说道:“早点到驿站好早点休息,赶了这一路,大家都累了。” 在众人的期盼下,驿站离得越来越近,车队中甚至有人欢呼起来。长途跋涉虽是常态,可也没有像这次这么着急,一连几日路过驿站不歇息。 同样是上房,驿站的房间与文锦书肆的完全不能比。无论是大小,还是被褥的质地。就连英子见了,都要问一问李绛薇需不需要将车厢中的被褥取出来。 李绛薇不愿大费周折,打发英子到隔壁去借纸。 没有了随身的便签条,李绛薇的许多灵感只能强行记在脑子里。李绛薇打算今晚能写下一些是一些,不然日子久了就难以记住细节了。 第14章 近乡情怯 李绛薇低着头,左手握拳抵着下巴回忆这些日子想过的剧情。全神贯注的她连房门打开,都没有察觉。 “承微? 听到这称呼,李绛薇猛地抬头。见到来人,颇有些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是禇咏羿,两人明面上的身份,不好独处。 “没事,越康在外头守着,我特意挑了没人的时候过来。” “先头我还想着,公子派米掌柜去香曲,是不是为了开新的店铺。” “你猜对了。” 李绛薇笑道:“这感情好啊!这铺子开起来了,以后我的书就能卖到淮州去!要是生意做的好,文锦书肆能开到池州去,妹妹就能在书肆读上我的书了。” 提到妹妹,李绛薇又不自觉的露出温柔的笑容。让这个阴翳的天气,多了一抹光彩。 “好哇,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可是我手下那么多著者中,稿费分的最高的那个。这都喂不饱你?” “不说这个了。”李绛薇打断道:“淮州那边是什么情况?” “预计达到香曲的时间会和车队差不多。等他们到了香曲,会上门将你接走。”说完,禇咏羿狐疑的看向李绛薇,“这些事,世子没有同你说?” 他发现李绛薇一直在问路途上的具体安排,按道理这应该是出发前就该了解清楚的事。 “大姐姐说的不多。她只道一切打点妥当,跟着走便是。可我再问大姐姐也没有多回我两句,我又不愿这一路糊里糊涂的,只能来问公子了。” 提起此事,李绛薇不免有些黯然,总觉得路绛枫还是不够信任自己。 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表露值得信任的能力,才会被如此保护着。 “公子可把纸笔带来了?” “可以倒是可以”禇咏羿下意识回道,答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追问道:“又要写稿?不多休息一会?” 李绛薇笑道:“和贵书肆的合约,我还记着。这书稿总不好一直欠着。何况” 想要对抗晕车,只能让脑子动起来,找点事情做。让脑子忘记自己在坐车。 禇咏羿笑着在桌上放下纸笔墨,边放边说道:“我们离香曲很近了。我决定明天和主车队分道扬镳,跟米掌柜汇合。” 李绛薇捂着嘴,轻轻笑道:“车队的人见过你,不认米掌柜怎么办?” “我轻易不露面,事情基本是由身边人转告下去。以米掌柜的名义出现时,还做了些许乔装。” 想到在上阳的会面,李绛薇很疑惑禇咏羿口中的乔装是指什么。 “不用担心,米掌柜是个机灵人。何况他还带着我的文书,不会有人否定他的身份。” 见禇咏羿有所准备,李绛薇也安心下来,道:“那,就好。” “今晚我便传信给荥川那边,探探他们的消息。荥川的人不来,我们就无法从香曲出发。有可能会在香曲留上一两日。” “公子是打算直接在半路和路氏的人汇合吗?” 禇咏羿浅浅一笑,道:“不是路氏,就是你们李家的人。” 李绛薇一怔。 “安远伯府的陈老夫人得了病,去荥川修养。这次来接你的,是你们安远伯府的人。” 李绛薇点点头表示明白,而后又道:“公子打算怎么入队?总不好和他们明示身份。” “我以你管事的身份提前和他们接洽,越康将信物交给我了。” “那就好。” 禇咏羿笑着看向李绛薇。 “怎么了?” “我都要走了,不说点什么?” 李绛薇微微皱眉,疑惑的看着禇咏羿:“不是很快就见面了吗?唔那就?一路小心?” “好!”禇咏羿冲李绛薇笑笑,说道:“我早去早回。” 禇咏羿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高兴的出了门。 被留在原地的李绛薇摸不着头脑,疑惑的望着禇咏羿远去的方向,无奈的笑着叹气。而后提笔,写着路上想到的剧情。 这次出门,禇咏羿一共带了两只山鱼阁的信鸽。山鱼阁的信鸽是全恭国最有名的,他们甚至号称自己的信鸽能翻山越岭。南至福阳郡,北至洛祁郡,没有他们的信鸽到不了的地方。 这两只信鸽曾在上阳时放出去过,如今都回来了。今日再放,是为联络荥川那边的人。 放走白鸽后,禇咏羿处理了车队的一些事务后,便让亲信传出米掌柜要离队,提前往香曲出行的消息。 等李绛薇醒来时,从英子那听到米掌柜已经离开了。 有了禇咏羿的提前打点,车队按着预计的时间到达坤淮边界的香曲。 进入香曲,安远伯府的车驾连同文锦书肆的车队一齐进了一个大院中。据英子介绍着,这间大院将来就是文锦书肆的新分店。 只是当地的印制厂还未沟通好,店铺的装潢还在商榷。 真正的米掌柜比他们要早一天到达香曲。李绛薇进入大院后,穿戴整齐的米掌柜带着笑容前来迎接。 那是一位身量与禇咏羿有几分相似的男子。眉目间似乎做了些许修饰,有几分禇咏羿的神韵。 所谓的乔装,就是两个人往像了化? 李绛薇不禁腹诽道。 米掌柜给李绛薇准备了大院最好的一间房间,这让李绛薇有些受宠若惊。房内还备好了笔墨纸砚,书柜上还摆了不少文锦书肆印制的书本。 也不知道这些书,是不是香曲店的样书。 从上阳到香曲,这一路李绛薇被保护的很好。天气冷了,禇咏羿会命人送来手炉。文锦书肆那边改善伙食,也会给李绛薇这送来一份。 朝着京城的方向远眺,哪怕她的视线,被窗棂、被院墙阻挡。 李绛薇知道,她唯一的价值,便是承微的名号。 收回视线的李绛薇提起笔,在空白的纸张上开始书写着的后续。 也只有写稿时,她才会感到安心。 远离安远伯府踏上旅程,在外漂泊这么些时日后。李绛薇再一次看见她笔下秦筠这个角色时,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感触。 寻父是真的寻父,还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归宿?找到真正的家? 会写下这个故事,是不是自己潜意识的反应?她的内心其实也在寻家? 离京之后,她很少想念安远伯府。这也使得李绛薇很难确定安远伯府是家,还是单纯的住所。 她对安远伯府里的人有所留念,但是感情又不够深厚。有朝一日让她在安远伯府的亲人和上一世的生身父母选择一个,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唯一能让她犹豫的,只有李绛芸。 然而李绛芸在这个世界,还有其他亲人。而自己的生身父母,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海的距离尚可跨越,三百年的时间却无法跨越。 自己的音信还是有机会跨越时间的。 李绛薇看着手中已经被眼泪濡湿的纸张。 她虽然是无名之辈,但是禇咏羿和禇咏青二人却是史书的宠儿。只要诞生,就能在史书上留下痕迹,最少也能混到一个“圣上封某某为某某”的字句。如果禇咏青成为明君,就能在史书上多留下几句。 要是自己写下的书,能够成为皇族的陪葬。是不是有机会,将自己回到过去的信息传到父母的耳中?能够让他们知道,自己过得一切安好? 李绛薇忽然觉得自己手中的笔,似有千钧重。 这一刻,李绛薇的内心是激动而害怕着。 这便是近乡情怯吧,李绛薇如是想到。 第15章 走!逛街去! 英子端来茶水时,见到了李绛薇脸颊上尚未拭去的泪痕。不由得心里一紧,忧心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李绛薇匆匆抹去泪痕,笑着对英子说道:“没什么,就是离家多日想家了。” “想家是人之常情。”英子笑着,不过笑意却少了一分开朗和甜美。 “啊!对了!最近香曲办了香料大会,小姐要不要同我出去走走?” 英子想起眼前人是京城的贵小姐,猛地想起京城的一些规矩,英子觉得自己的邀请有些鲁莽。 “要是小姐觉得不合适!不去也可以!” 英子窘迫的模样逗笑了李绛薇,她温柔说道:“既然是你的邀请,那边去吧。不过这两日有些冷,你去将我的那件藕荷色的披风拿来。”想了想又道:“斗篷就不带了。” “是!” 因是在室外行走,李绛薇多穿一件夹棉的袄。 “小姐想去东街还是西街呢?”英子介绍道:“东街卖的香料多是吃的,像是什么八角啊、胡椒啊、大料之类的。西街就文雅多了,卖的好像是熏香?就是大户人家爱戴的那种香囊啊。” “你想去东街还是西街!” 英子兴奋回道:“当然是东街!吃的多!” 李绛薇听了,忍不住发笑:“小馋猫。” 英子吐吐舌头,活泼极了:“那小姐要去吗?” “领路吧。” 英子扶着李绛薇往东街走去。东街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到处都是叫卖声。刚进东街,就闻到了卤料的香气。走了不到十米,李绛薇和英子手中一人一个卤鸭掌。 “小姐你看!还有卖冰糖葫芦的!” 东街的人多,引来不少流动的小摊贩。有卖小布偶的,有卖糖画的,还有卖小泥人的。吆喝声一路未断。 主仆二人还没吃完手中的卤鸭掌,就买了一小袋麦芽糖,麦芽糖还没吃完,又买了一些糯米糕,最后一口糯米糕下肚,又一人一个卤鸭腿。还买了不少五香牛肉干,等着回去分给其他人。 午饭一口没吃,主仆二人的肚子就饱了。 “我们去西街消消食?” 抱着五香牛肉干的英子点点头,在前面带路。 与极富生活化的东街不同,西街显然要文雅许多。街上的人不及东街的多,然而在穿着打扮上要比东街档次更高。就连店铺装潢,都透着文艺的气息。 对香一窍不通的李绛薇随便去了一间看起来顺眼的铺子,店里摆着许多制香调香的工具。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阵,忽然觉得掩在衣下的玉珠一热。李绛薇一愣,没等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鸭子的叫声。 “奇怪了,怎么会有鸭子?”英子纳闷道:“好像还是从店门口传来的?” 李绛薇也对鸭子的叫声感到好奇,两人往门外走去。发现一个男子正领着一群鸭子和店门口的伙计争论。 “去去!我们这不买鸭子,东街在另一处!别来这里瞎逛!” “我都说了要买东西。” “你能买什么东西!”说完这话,伙计扫视了这男人一眼。 虽然穿的是粗布棉衣,衣服的颜色已经洗的有些脱色。发髻簪着一根玉簪,腰上挂着玉牌,腋下夹着一支竹笛。这种不太和谐而又别具一格的打扮,又让伙计不敢再说太重的重话。只好改口道:“真要进来也行,鸭子不能进。” “凭什么?”男子纳罕道:“这可是我的老朋友了。凭什么不能进?” “万一冲撞到其他客人怎么办?不行不行”伙计拒绝着。 “怎么就不行了,他们都挺乖的。” “不行就是不行!”伙计为难的说道:“我也不是掌柜,有些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啊。要不这样,客官你想想要买些什么?要是我们店里有,给您拿出来瞧瞧?”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这”伙计急了,“不是我们不让你进,而是你不愿意让鸭子留在外头啊。这鸭子不跟着,就能进啊。” “我能进,为什么鸭子又不能进?” 伙计无奈的说道:“若是客官执意让这些鸭子进来,只能请客官去别家看看。” 那男子无辜的挠了挠头,道:“我这群鸭子认人,我怕留在外头你们看不住跑咯。我还是换一家吧。” 英子小声的在李绛薇边上说道:“这人真有意思。还从未见过有人带着鸭子来买香的。” “我们换一家逛逛吧。” 对香不大了解的李绛薇,没有逛东街那么热情。香没买着,倒是买了两个绣工精致的香囊。 “这附近可有什么茶楼之类的?” 英子恍然,回道:“小姐是累了?要是累了,前头不远处有一间。在大堂喝茶,还能听书呢!最近那茶楼说的书,是池州那边一位有名的改的。”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英子小脸一红,说道:“小姐歇息的时候,婢子去找其他人问的。听他们说,掌柜的想要到那位的稿子来扩充书肆的书目呢。” “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写过什么?” 英子甜甜一笑,自豪的说道:“婢子都打听清楚了!那人叫念一,写过《曦丹剑侠》!”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一本书! 李绛薇的精神为之一振,催促道:“快带我去!” 之前李绛芸寄来家书时,李绛薇就好奇这《曦丹剑侠》讲的究竟是何故事。能让妹妹念念不忘,甚至将主角的名字用在大白鹅的身上。 一进茶楼,就听得震耳的掌声和叫好声。一楼大堂已经没了空座,只有二楼还剩两个包间。大堂的火热,足以证明这故事的趣味。 付了钱去了包间,这一听就听到夕阳西下。说书人说的口干舌燥,桌上的茶杯都续了不知道几回。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句话一出,大堂的许多人不干了。 “后面怎么了!你倒是快点说下回!” “不咯不咯。”说书人摇头道:“再说下去我嗓子就该坏咯。你们就不怕明天听不到后续吗?” 人家都这么说了,也不好逼着他把后续交出来。李绛薇听的意犹未尽,不免有些可惜。坐在包厢中回味许久,才缓缓起身离开。 “小姐?不用了饭再回去?” 李绛薇这才察觉自己一个下午一块点心都没吃,连口茶都没喝,全神贯注的听着说书人讲故事。被精彩故事填饱的她,这一时半会还真不觉得饿。 “我们回去吧。” 李绛薇还指望着早早回去,好把听到的故事记录下来。 第16章 善姑娘 荥川的人没让李绛薇等太久,第二日到达香曲之后就上大院来接李绛薇。前来同越康对接的,就是假借管事身份混入其中的禇咏羿。 李绛薇看着身穿管事衣服,眉眼做了些许修饰而与米掌柜区分开来的禇咏羿,有些哭笑不得。 “小姐!阿羿回来了!” 禇咏羿憨憨的笑着,身后带着一位年轻妇人。这位年轻妇人自称是李家的老人,曾经服侍过路妙嫣。因为丈夫名叫高明,所以大家都喊她高明家的。 “不知小姐这次出行带了多少人?” “不多。除了阿羿之外,还有一人。至于英子是文锦书肆的人,我不打算把她带到荥川去。” “高明家的笑道:“幸好我带了一个丫鬟过来。”话音刚落,便唤了一个小丫鬟上前。 这小丫头看着极为乖巧,比英子还矮了半个头。年纪不大,眼睛亮亮的。长相与梨悦还有几分相似。 “小姐身边既然没有丫鬟跟着,就让她伺候小姐吧。” 李绛薇收下这个丫鬟,温柔的问道:“你叫什么?” 那丫鬟甜甜一笑,道:“念悦!” 李绛薇一怔,又问:“是哪两个字?” “思念的念!梨悦姐姐的悦!” “梨悦是你什么人?” “姐姐!”念悦自豪的说道:“亲的!” 李绛薇看向高明家的眼神,多了一丝感激。 “那好,你就代替你梨悦姐姐跟在我身边。要听话,知道吗?” “知道!念悦不会给梨悦姐姐丢人的!” 稚气未脱的脸上,充满斗志。 倒是一边的英子听了,有些失落:“小姐不愿英子继续跟着吗?” “非也。只是去荥川带上你不合适。”李绛薇宽慰道:“若你想跟着,就老老实实留在这。以后我回京城,就把你带上。” “可是”英子的脚尖不自觉的擦碰着:“小姐把婢子忘了怎么办?” 李绛薇想了想,回屋将昨日买的一个绣有竹叶的香囊交到英子的手中,“你替我保管这个。”李绛薇郑重说道:“我回去路上,再要回来。若是丢了,就别同我回京了。” 听完这话,英子一脸严肃地将香囊收起。 登上车后,念悦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念悦看起来不过才八九岁的模样,身子骨还没张开,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李绛薇不舍得让这样小的孩子做什么粗重活,又见她如此乖巧,便新生了逗弄之意。 戳了戳念悦的小肉脸,看着她迷茫的眼神,李绛薇心情大好。 “可是在车上无聊了?” 念悦慌忙摇头,“没有的事!” “那我给你讲两个故事?” “好啊!” 有个可爱的小姑娘在身边逗着,李绛薇的晕车症状没有之前重了。荥川来的护卫不算多,考虑到安全,还是尽可能的保证夜晚能宿在驿站。 夜晚,李绛薇让念悦唤来高明家的。目的就是打探清楚荥川的李家别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自己也好想想该如何应对。 支走念悦后,李绛薇才开口问道:“不知道别院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家中是何人在掌事?” “回小姐的话,如今是善姑娘在掌事。” “善姑娘?” 高明家的点点头,解释道:“老夫人的身体不好,周氏临走前与侯爷商议一番后,将老夫人送去荥川休养。荥川的山水养人,去了之后身体好些了。老人家毕竟是老人家,亲人不在身边,难免寂寞。大小姐年纪大了些后,回去拜访荥川路氏时,会时不时过来探望老夫人。” 高明家的提到的周氏,就是李绛薇这一世的生母。 “老夫人每次见大小姐来就特别开心。她不忍老夫人寂寞,自己又没有太多空闲留在老夫人身边。于是就找来一个长相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丫头,取名小善,希望小善替自己侍奉老夫人。” 这位小善,就是先前提到的善姑娘了。 “小善受到老夫人宠爱,吃穿用度都比照小姐该有的规格,身边还配了其他丫鬟伺候着。这小善也算争气,每次都能哄得老夫人开开心心的。” “怎么就管起家来了?” “这说来话长。” 原先的李家别院,老夫人身边的一位管事妈妈掌事。这位妈妈一直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老夫人清醒时最信赖的人。 谁知道这位妈妈家中有人得了重病,为了筹钱治病,不惜贪墨别院的银两。数额巨大,险些将整个别院整垮了。小善看不过去,就纠集一帮丫鬟小厮将那位妈妈抓起来送官。并将这事告诉了路绛枫。 路绛枫认可了小善,正好掌事的位置空了出来,就让小善顶上。小善也是个会抓住机会的人,将别院打理的很好。 “自从小善开始管家后,大家为了表示尊敬便喊她一声善姑娘。善姑娘对老夫人挺好的,大小姐不在的时候全仰仗她一人来安抚老夫人。只是” 高明家的有些犹豫,有些事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掌家后做了什么?” “管事之后,善姑娘就没有以前那么亲切了。面对我们的时候,说话做事总端着架子。责罚人的时候,也不留情面。该怎么说呢?就是缺了些人情味。回过头来想想,善姑娘也是为了完成大小姐的嘱托,不端着架子,别院的老人也不好管制。” 李绛薇不动声色的将高明家的所说话语,全数记在心里。 “能管得住,就是极好的。只要家里不乱套,老夫人日子过得好就行。” “诶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同我说说老夫人最近身体如何了?最近吃饭能吃多少?半夜会不会睡不着?平时有没有起来走动走动?” “老夫人的记性还是老样子。不过别的,好多了。”提及老夫人,高明家的笑了出来:“该吃的吃,该睡的睡。不像在京城那会,动不动就发梦惊醒,醒来就胡言乱语。” 听见长辈的身体一切安好,李绛薇也就安心下来。 “我听大小姐传信说,小姐要跟路氏的人出去办事。这回去荥川,留几日?” “路氏的事,你知道多少?” 高明家的表情忽然严肃,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旁人,才附耳压低声音说道:“路氏的内情,我知道。小姐尽管去忙,别院一切有我兜着。” 说完,冲着李绛薇点点头。 第17章 初次交锋 高明家的领着一帮下人去香曲接四小姐的事,传遍了整个别院。上上下下不少人都在讨论着这位四小姐。起初只是好奇四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可随着时间过去,渐渐的府里不少人说起了小善。 正经小姐回来了,小善这个“假小姐”又该如何处置? 莺雀不满的抱怨道:“平日里善姑娘又没亏待他们,怎么就养出一帮白眼狼呢?” 小善抬眸,看了一眼莺雀,问:“怎么了?” 这个莺雀是小善的贴身丫鬟,忙的时候莺雀没少替她打下手。 莺雀的脸色有些难看,支支吾吾半晌才回话道:“安远伯府的四小姐不是要来吗?” 小善把玩着手中的发簪,随意说道:“是啊,要来。” “怎么突然这时候来呢?”莺雀小声嘀咕着,“要么就不来,要么来的莫名其妙的。老夫人在荥川住了这么些年,也不见安远伯府那边派人来。倒是淮荥侯府那边的大小姐,每年都要来一趟。” 李府上下就老夫人这一个主子,小善又得老夫人的喜欢。莺雀能够伺候小善,也是难得的体面。然而近日,她在府里行走时却听到一些不好的话来,让她很是惊恐。 “他们要来,我们也不好拦着。毕竟安远伯府那边的小姐是李家正儿八经的主子。” “可是”莺雀着急道:“四姑娘来了,善姑娘怎么办?” 小善的双眼眺望远方,似乎没有认真听着莺雀的话。然而她那双不停玩着簪子的手,在这时停了下来。 “这还要我教你?”小善瞥了一眼莺雀,“既然来了,总要敬着才是。反正京城那边的人,住不了多久。以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这倒也是。”莺雀这才宽了心,道:“若有心常住,早就该来见见老夫人了,何须等到今日?那我就比照大小姐来访的规格准备,善姑娘你看如何?” “不必。”小善轻声说道:“按照荥川路氏拜访的规格准备就好。” 莺雀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应了声是。 莺雀走后,小善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根名贵的发簪。不发一言,将发簪重新簪入发髻中。 一进入淮州地界,李绛薇感觉的久违的干爽。天上阴云就像是被什么隔绝在外,一连几日,晴空万里无云。 荥川与香曲相距不远,不过几日功夫就已到达。入了荥川,他们一行车驾来到城中李府别院。 高明家的先一步进了别院,高声喊道:“小姐回府了!” 这声之后,一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的长相与路绛枫有几分相似的姑娘领着其他丫鬟走上前来。 穿的光彩夺目的小善和李绛薇一比,倒是她更像是一府的小姐。 小善带着不是礼貌的笑容,柔声说道:“恭迎小姐回府,我已经命人替小姐准备好禧春堂。想来小姐舟车劳顿,该多休息才是。” 念悦听了,眉头不禁皱了起来。碍于氛围,她没有开口。 “我想去探望老夫人,领我过去吧。” 小善微微鞠躬,对着李绛薇说道:“小姐回来的时间不凑巧,老夫人睡下了。若是小姐不想太早会荣喜堂休息,可以去花厅坐坐,让小善陪小姐说说话。” “花厅?”李绛薇疑惑道:“去那做什么?哪有回家直奔花厅的道理?又没有客人要见?” 话音一落,李绛薇多看了一眼小善。小善仍安静的笑着,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这人的心思,李绛薇顿时了然。 “要向我汇报府上的大小事务,去房间听也是一样的。” 话音一落,小善的脸色微变。 “对了,这禧春堂原先是什么地方?” 李绛薇笑着朝念悦问着,念悦不敢隐瞒,说道:“是府上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一般大小姐回家都住在荣新堂。” “老夫人住哪?” “荣恩堂。” “你叫什么来着?”李绛薇对着小善说着,还假意思考的一会,“罢了,叫什么不重要,带我去荣恩堂吧。” 小善的脸色微变,仍旧镇定说道:“老夫人在歇息,此时打搅她老人家不好。” “我何时说过要打搅她老人家?我这个亲孙女去想见见老人家,怎么就不能去?” 李绛薇轻蹙的眉头,质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阻拦我去见祖母?” “我”小善咬牙,艰难的说道:“若是吵醒了老夫人,小姐可不能说我的不是。” “哦?你居然在我面前自称我。你是祖母身边的大丫鬟?” “是” 李绛薇捂嘴浅笑,道:“看你的衣着,我还以为你是祖母认下的干孙女。后来又想了想,祖母人干孙女,大姐姐那总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不过” 一个抬眸,李绛薇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与主家说话说到现在也不愿自报名号,这个大丫鬟做的未免太不知礼数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善低着头,回道:“小善。” 说话间,她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听高明家的说过,如今这别院是由你掌家?” 小善心里一紧,生怕这位四小姐要挖什么陷阱等着自己跳。 “这是路大小姐的安排,我不敢违逆。” “这就有些奇怪了。”李绛薇的手抵着下巴,状似不经意地嘀咕道:“以大姐姐的眼光,总不会挑这般没礼数的丫头。” 说完,又淡淡的看了一眼小善。 “怎么?还不带路?” “是” 一般中的老夫人如果不是女主的靠山,就会成为女主年前的的大山。在这个没有网络覆盖的时代,年龄就是最好的阅历。 但是陈老夫人积攒几十年的阅历,却因一场病消散无影。眼前这个打扮体面的老夫人正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蒙的看着周围的房间。看到手边的布娃娃后,高兴的把玩起来。 “你们的姑娘呢?”她笑道:“她最喜欢这布娃娃了,怎么把布娃娃落在我屋里。” “老夫人,这是姑娘特地就在老夫人屋里的。” “这哪里行!”陈老夫人急忙说道:“你们要是给弄坏了,姑娘哭鼻子了怎么办?” 小善一改低落的神色,笑着朝陈老夫人走去:“哪有那么容易哭鼻子。老夫人这是在小看我吗?” 见到小善,陈老夫人笑逐颜开,高兴的冲她招手,口中说道:“哎哟,正说着你呢!快过来,到我边上坐着!” 第18章 胡言乱语 小善嗳了一声,笑意盈盈的来到陈老夫人身边颇为得意的看了李绛薇一眼而后熟练的替陈老夫人敲着肩膀,向周围的人问道:“今日老夫人睡的可好?” “好好好。” 没等身边服侍的人回话,陈老夫人就抢着回了。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笑的十分灿烂,一边应声一边点着脑袋:“醒来能见到你,好!” “那我就放心了。一会要不要吃些点心,我让他们给你老人家准备点心去?” “不用了。”陈老夫人拉着小善的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她的手背,“有你在,吃什么东西都甜。” 说了好一会话,陈老夫人才发现门边多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怎么来了个漂亮女娃子?你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陈老夫人嗔怪一声后,又向着李绛薇招手,“过来过来,让我看看。” 李绛薇乖巧的走到陈老夫人的身边,恬静的笑着。人都是视觉动物,李绛薇的长相,一下子就让陈老夫人咧嘴笑起来。 “果然俊俏啊。你叫什么名?” “我叫李绛薇。” “绛薇。”陈老夫人的注意力又落在了别处,“绛可是我孙儿辈的字辈。你又是哪家的?和岳然岳成他们熟不熟?你都这么大了,岳成还没娶媳妇呢。不对不对,取了媳妇。” 陈老夫人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一些旧事,这些旧事毫无逻辑,上下之间鲜有关联,一说就说了快半个时辰。见老人家露出疲乏之意,李绛薇便劝着让她歇息。 谁知道和蔼的陈老夫人脸色突然一变,呵斥道:“你呀!哎呀!” 小善心知陈老夫人又要讲胡话了,在边上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老夫人,可是想吃什么了?有想吃的我去叫人做!” 陈老夫人按下小善,目光灼灼的盯着李绛薇。 “书萱!多大的人了,还装什么小孩子!” 李绛薇一愣,边上的小善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薇薇才多大?就是个小不点!你装什么呢!” 陈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又道:“书萱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妙嫣走了之后,你就成天在屋里哭。你哭坏了身子,妙嫣就算去了也不安心。” 陈老夫人突然握上李绛薇的手,“枫儿和聿哥儿还劳烦你照顾着。只要有你在,你就是他们最亲的母亲,可千万别伤心损了根本。” “老太太!你又在说胡话了!”小善在一边笑道。 “我怎么可能说胡话?书萱长什么样,我不比你们清楚?” 小善没敢继续搭腔。 “那我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累了就去休息,以后薇薇和芸芸都等着陪你老人家呢。” “唉!好!”陈老夫人突然一拍大腿高兴的笑起来:“以后你让他们多来见见我!你快去歇着!走走走!别留在我这糟老太婆屋里。” “你这是有了孙儿不要我了!” 谁知道老夫人不甘示弱,笑道:“对!不要你了!” 李绛薇捂着嘴笑了笑,告别老夫人后退了出去。 后脚刚迈出门槛,李绛薇脸上的笑意便散的一干二净。 陈老夫人多半是得了老年痴呆。这个病,后世都不好医治。这个时代,怕是什么名医都治不好了。 李绛薇在这之前不曾见过这位陈老夫人,可简单的对话过后。从她口中对自己姐妹两的关心后李绛薇忽然鼻头一酸,差点落了泪 等小善从荣恩堂出来,发现李绛薇还站在院中没有离去,面上露出明显的嫌弃。 “如今的老夫人就是这种状况。”小善冷冷的说道:“你们李家将老人家一个人扔到荥川来,心里可有过愧疚?除了淮荥侯府那边的大小姐,你们姓李的一个也没来。看看老夫人的模样,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好不好意思在我面前摆小姐的谱子!” 李绛薇收敛心中的酸楚,嘴角翘起,笑着问道:“我需要摆小姐的谱子?我是主家,你是仆。我需要这些东西来证明身份吗?” 小善错愕的看着眼前人。 “你随我去禧春堂。” 小善本想找个借口委婉拒绝,谁料自己还未张口就被李绛薇死死盯着。 “带路。” “是” 禧春堂收拾的很干净,如果不知道这间房间是客房,李绛薇会很满意。 将念悦支走准备茶水,李绛薇拉开椅子坐下,盯着小善。右手随意的搭在桌上,一下又一下的轻叩桌面。 笃笃笃 一声又一声叩在小善的心头。 “对老夫人的衷心,不是你慢待我的理由。” 李绛薇越是表面平静,小善就越是心虚。 “京城的贵女,除了少数人家,那可是连二门都出不来的。若不是这回有大姐姐和皇姬,你以为我能出坤州?凭什么我路途遥遥来到这,还要受你的气?看来你在这府里,是当小姐当久了,不知道当丫鬟是个什么模样了。” 李绛薇高举着右手,重重的朝桌面拍了一下。 砰的一声,让端茶进来的念悦有些手足无措。 李绛薇指着门外,对小善说道:“去门外跟我跪着。” 小善当了那么多年的“善姑娘”,自然不愿乖乖罚跪。李绛薇也不恼,就这样不冷不淡的盯着她看。 “不愿去?” “小善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念悦有些为难,在一边劝道:“姑娘,这不好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 “把茶水放下,就去把院门关严实了。小善以后还要掌家,这个脸面她丢不得。” 小善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疑惑的看向李绛薇。 “老夫人知道了,就说是我罚的!既然她要在我跟前演大姐姐,我不介意演一次我娘亲。” “可是!” “念悦!”李绛薇喊道:“去将门关上!” 在李绛薇的强硬命令下,念悦不敢违抗。 “你可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我不知。” 李绛薇轻叹一声,拿起念悦送来的茶水啜了一口。 “这府里许久没有主家了,想必你已经忘了顶撞主家是什么样子的。按照李家家法,根据顶撞的程度不同,十板子到三十板子不等。” 李绛薇抬眸,朝小善看去,“你觉得自己,会吃几板子呢?” 小善沉默不语,她不敢也没有底气回答。 “大姐姐让你掌家,是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恩赐。哪怕是伯府最体面的丫鬟,夫人身边最亲近的嬷嬷,也没有这样大的权利。大姐姐信你能够将别院打点妥当,结果你就是这样对她的亲妹妹的?” 李绛薇失望的摇头,叹道:“远在京城的她要是知道暗地里做了这些,她该有多失望?将正经小姐安排到客房,见了我还不行礼问好。将我带到祖母面前,还要特地显摆你和祖母的关系。这是一个心思纯正的丫鬟该有的行为吗?用打压下人的手段来打压主家,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蠢呢?” 第19章 奇特的风格 宅斗向来是李绛薇的弱项,与其夹枪带棒的说上一些有的没得,反而不如将事情剖开来说个干净,好点出其中的利害关系。 “你可知我为何罚你?” 小善皱着双眉,摇了摇头。 “今日不妥当的事情我私下罚了,在大姐姐那也好有个交代。你如今的荣华富贵是仰仗祖母得来的,祖母百年之后,你又该如何自处?若是现在就养成了奢靡高傲的性子,以后该怎么办?” “大小姐说了,老夫人百年之后,放我走。” “你能走去哪?你可是个孤女,没个父母也没个兄弟姊妹的。出了安远伯府,你能上哪去?”说到这时,李绛薇的语气不由得着急起来,“你啊!真的是傻!也真的是蠢!” 荥川的这间别院,上了年纪的都是安远伯府的老人。就算没有主家,也能打理的不错。只因路绛枫怕祖母寂寞,他们又无法陪在陈老夫人身侧,才会寻了一个长相与自己相似的小善在陈老夫人身边侍奉。 小善对于这座别院,本就不是必须的。 只要陈老夫人高兴,路绛枫并不介意将别院的中馈交由小善。这点上,李绛薇的态度和路绛枫相同。她留在别院的时日有限,小善若是能讨得老人家欢心,只要别院不乱。别的事,也懒得管。 只是没想到小善会膨胀到这种地步,试图踩着自己。 谁也不愿意这样无缘无故的被欺负。 “安远伯府和淮荥侯府对外称是两家人,可说到底这两家不仅是姻亲,甚至还是血亲。今日你敢打着淮荥侯府那边的旗号,对着安远伯府提出质疑和不满。焉知他日,不会在两府之间挑拨离间?” 小善一哆嗦,扑通一声就地跪下。 有些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绛薇只怕有人用别府这边的事做文章,影响到京城。安远伯府那边不来别院慰问,反而是淮荥侯府那边常来。落在有心人的耳中,李岳然的行为就是不孝。要是添油加醋,多说上两句。难免不会有人踩一捧一,打着夸奖淮荥侯府的旗号去贬安远伯府。 如今的李绛薇和路绛枫都在皇姬身边做事,一旦两府之间有了些许不快。侯爷还好说,但是李岳然那李绛薇却有些拿不准。 李绛薇站到小善面前,一字一顿的问道:“话已至此,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挑拨离间这四个字,足以诛心。小善忽然慌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能来荥川有大姐姐在其中出力?” 小善的靠山只有路绛枫和陈老夫人两人,陈老夫人由于病情的缘故,真正说得上话的唯有路绛枫一人。倘若李绛薇是代替路绛枫来的,等李绛薇回去之后去淮荥侯府说上一声自己的坏话 这间院子没有什么下人,李绛薇也不打算让小善跪下的消息传遍整个别院。只希望小善能够涨涨记性,以后做事可以收敛一些。 小善还没跪下多久,有人在敲院门。 “你先起来。念悦看看是什么人。” 念悦领命,跑过去小小了开了个门缝探头询问。听完传话后大惊失色,匆匆跑回来汇报。 “姑娘!不好了!”念悦慌张的喊道:“澴涘那边澴涘路氏那边来人了!” “怎么可能?”小善脱口而出道:“路氏向来只有荥川这支会拜访!” “我反复确认了三遍!”念悦伸出三根手指,大声喊道:“三遍!” 路氏一脉,澴涘才是正统。既然他们来了,李绛薇也不好怠慢。匆忙换了一声衣裳,就领着念悦往前头去。澴涘路氏的人已经由庄氏领去花厅,李绛薇赶到时,已有人坐在那喝茶。 见到李绛薇,那人从善如流的放下茶盏起身向李绛薇行礼。他们的礼节和京中不同,右手手掌轻点胸腔,左手则背在身后。 此人的衣裳以蓝白两色为主,头上一根白玉簪,身上戴着玉璧。衣服样式,颇具古风。 行礼后,道:“来者可是微女君。” 这称呼,也是别具一格。 “我是李绛薇,不知道你口中的薇女君是不是指的我。” “那就是了。”来人笑道:“得知微女君路过此地,特意前来拜访。一会还有要事在身,还望微女君见谅。” 说完这话,那人又一次朝李绛薇行礼。 “叨扰微女君了。” 此人颇有种自说自话的感觉,第二次行礼不像是在客气,反倒是在告别。可有上门拜访的人不报姓名,自顾自的行礼再离开的吗? 李绛薇不是很能理解这人。 “你今天来是做什么的。” 他只是笑着,没有回话。 总不好一直对视不说话,李绛薇硬着头皮问道:“不会真的是过来看我一眼就走的?” 原本是想打趣,谁曾想那人真的点头。 “我该离开了,谢过微女君的照拂。” 李绛薇现在的内心,仿佛是一张布满问号的纸。 不明所以的接见了,又不明所以将人送走。直到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李绛薇还是没搞懂他的来意。 这人来了,也不是坏事。 别院上下得知澴涘路氏派人专程拜访李绛薇后,下人们对李绛薇的态度不仅是恭敬,甚至有些钦佩。 不过李绛薇没有时间去弄清这人的意图。 第二日,敲打过小善后,李绛薇就该踏上最凶险的旅途了。 淮荥侯这封号的由来,便是淮州荥川。逆推上去,这初代淮荥侯就该是荥川这支路氏。 可上回李绛聿回府,对着钱氏和李岳然呛声时,却说得是澴涘路氏。李岳然不可能不知道李绛聿生母的信息,不需要借澴涘路氏的名号来抬高身份。依照李绛聿的性子,也不像是个会假借澴涘之名的人。 而且路绛枫曾明确提起,路妙嫣和周书萱葬在澴涘。李绛薇不是很懂荥川和澴涘这两支的关系。 不过这不影响这日荥川路氏的人来接自己。 荥川路氏的人和澴涘路氏的人一样,身上的配饰多是玉制品,衣服纹饰都绣有山茶。自报家门后,上来便报了路绛枫的名号。 不过这名号报的诡异。他们并未称呼路绛枫为世子,而是称路绛枫为家主。 “绛枫家主有令,请微女君移驾。” “有劳几位。” 李绛薇刚一道谢,为首的人又急忙说道:“在下惶恐。” 第20章 假身份 同样是姓路的,李绛薇觉得三百年后的路家子弟要好相处的多。李绛薇不禁腹诽着,至少没那么多规矩。 李绛薇也只敢在暗地嘀咕,面上该有的礼节一点都没落下。一番寒暄之后,带着越康和乔装打扮的禇咏羿,跟着荥川路氏的人离开李府。 等车辇行至郊外,李绛薇一行人就看见了荥川路氏替他们准备的简朴车子。将车厢内的行李转移,将身上华贵的服饰换成粗布衣后,便与荥川路氏的人告别。 “没想到他们居然连车子都备好了。”李绛薇观察着这个朴素而又简陋的车厢内部,“想的真周到。” “估计你姐姐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 荥川路氏的人将路绛枫唤作家主一事,也让禇咏羿大惊。 “唔这一路可能会劳烦羿公子了。”李绛薇露出一抹苦笑,无奈的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 这辆车没有之前的稳当,才行驶没多久,李绛薇就感觉到自己有些眩晕。不想就这样强行睡去的李绛薇,想了想问道:“我们这样做,真的能甩开探子吗?不过话又说回来,真的会有探子?” “要是觉得晕,就休息去。说那么多话,不怕累着?” “不说话才容易晕,我总要找些事情分散注意力。” “哦?有个问题很适合你。”禇咏羿玩味的笑道:“下江一带受灾之后,有能力的人都往外走,而我们这辆马车却偏偏反其道而行。别人问起来我们该怎么回答呢?这理由,你可有想过?” 李绛薇略微一想,便回道:“能让人不惧危险深入灾区的,不如用寻亲的名义?” “寻亲的名义好。”禇咏羿应和道:“那具体的身份呢?我们两人对外该怎说?” “就按之前的不行?” “当然不行。”禇咏羿嫌弃道:“以前还能说一个车夫一个管事,现在我们成了普通人家,哪来的管事?而且大户人家太打眼了,不好。” “普通人家啊” 李绛薇抵着下巴思索着,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禇咏羿说道:“夫妻和兄妹,这两个关系你选一个吧。” 直白且霸道的话语,掐断了其他的选择。 “你快挑一个!” 李绛薇瞥了一眼禇咏羿,有些纳闷的说道:“你都想好了还问我?这两个都是什么选项啊!” “快选一个。” 无论选哪个,李绛薇都有些难为情。就在李绛薇下意识的要回答“兄妹”时,忽然一滞。随即低着头,再次抵着下巴思索起来。许久后抬头,严肃的望着禇咏羿:“选夫妻吧。” 他们两的声音并不小,隔着门帘的越康都能听得清楚,吓得他手里的鞭子都差点没拿稳。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就好意思选了夫妻? 错愕的不只越康一人,禇咏羿盯着李绛薇,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提出夫妻这个建议,不过是想逗逗眼前这个丫头。谁知道这丫头不但没有羞涩,反而真的选了这个关系! “你你认真的?” 李绛薇认真的点头,“同样是寻亲,兄妹没有夫妻靠谱。我且问你一句,冒着天灾回乡寻亲,这个亲需要多亲?” “怎么也要父母这种直系关系。” 李绛薇点头,“没错。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兄妹二人为何不与父母住在一起?” “可能是出去做生意?” “到底是什么理由需要哥哥带着妹妹一块出去做生意?” 禇咏羿一愣,下意识回道:“一起去不行吗?” “做生意还是男人去的多,女人要去也不该是我这种瘦弱的去。” 李绛薇的身子骨,的确不像是一个能够走南闯北做生意的。 “父母都在的情况下兄长为什么要带着妹妹离乡?治病?可如果是外出治病,哥哥怎么舍得妹妹往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或许是妹妹一个人没地方住?才要跟着哥哥?” “为什么会没地方住呢?” “妹妹可能没进项?” “那哥哥不会提前留钱给妹妹吗?” 禇咏羿回答不上来。 “如果父母都不在,他们去灾区是为了什么?” 禇咏羿也答不上来。 “如果不是兄妹而是夫妻,这几个问题你再想想?” 如果不是兄妹,那么离乡发展就能成立了。回家寻亲带着妻子,在情理上也说的过去。 “不对!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理智的选下夫妻这个关系啊!”禇咏羿耳根通红,激动的说道:“按照常理,一般人都该选兄妹吧!” “我是一般人?”李绛薇拧着眉,睃了一眼禇咏羿,“我可是家。这种圆不上的人物关系,怎么可能拿的出手?” 这是可以用家作为理由的问题吗?禇咏羿苦笑着。 “劳烦殿下假充我的丈夫,确实不好。”李绛薇正色道,“不过为了路上顺利,只能委屈一下殿下了。” 这种事原来是男子比较委屈吗? 禇咏羿无奈的用手扶额,他终于知道李绛薇为什么能写出《海外迷踪》这种东西。 感情她心里就没有男女大防的观念吗?没有避嫌的观念吗? 禇咏羿突然慌了。 “我怎么说也是个男子!” “我知道,我看得出来。”李绛薇狐疑的看向禇咏羿,这个表情在禇咏羿的眼中就仿佛是无声的嘲讽一般。 “我及冠了。” “按照礼制,只有及冠的成年皇子才能封王。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越康憋不住了,笑出声来。禇咏羿一声轻咳,才让车外的笑声收敛起来。 “我说呢!你怎么连个丫鬟都没带出来!”禇咏羿教训道:“幸亏今天与你同乘马车的都是君子!你可长点心吧!” “不是君子也上不了我的马车。” 被呛声的禇咏羿抱着行囊,窝在车厢的另一头,一副不愿继续与李绛薇继续对话的模样。 事实上,他就是不想和李绛薇说话。他怕自己还没到新州,就被李绛薇气吐血。 一旦静下,眩晕很快盯上李绛薇。她靠着车厢,闭上眼睛,意图通过睡眠来躲避眩晕。伴随着有节奏的摇晃,李绛薇进入梦乡。 一觉起来,他们到了驿站。 第21章 主角才有的待遇 三皇子褚咏瑞借由赈灾的名义出宫去寻来他的谋士。众人刚一碰面,褚咏瑞就单刀直入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老四他离京的消息?” 禇咏羿已经封王,即便有了秦王府,也会时不时入宫面见皇上,看望皇姬。这次,他在宫外呆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让褚咏瑞有了怀疑。命人一查,才知道禇咏羿很可能离开京城。 “殿下所言,臣确实不知。” 房间内只有昏暗的烛光,看不清说话人的面孔。只听那沙哑的声音,倒像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人。 “去查,看看他在搞什么名堂。还有,命令下去!新州那群人之前做过什么我不管,这回赈灾给我上点心!但凡有人搞事挡道,我决不轻饶!” “臣明白。” “殿下。”这是另一个听起来较为年轻的声音,“臣认为四皇子可能去了南方。” “哦?” “前段日子,文锦书肆的车队往上阳去了。” “上阳?”褚咏瑞闻言皱了皱眉,“和下江不是一个方向。算了,不管他要做什么,你们都不要打草惊蛇。” 褚咏瑞念着的禇咏羿现在正在淮州郡境内的一个驿站里纠结着。 按照老规矩,越康订了两间房。禇咏羿正要和越康一块去房间的时候,被李绛薇拉了过去。 现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让禇咏羿很是惶恐。 “你真的是一点也不担心” 禇咏羿忐忑不已,反倒是李绛薇像个没事人一样。这让禇咏羿非常恼火,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恼些什么。 “这有什么办法?你我如今的身份,分开两间房睡也太奇怪了吧。” 既然选择扮演夫妻,夜晚挤一间屋子里才是符合逻辑的行为。 “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李绛薇诧异的问道:“只是睡一间屋子,又不是一张床。啊!对了!” 李绛薇回过头看了一眼房间内配备的床铺被褥。 “一会找伙计多要了一床被子才行。” 没等禇咏羿回话,李绛薇自顾自的出了房间。留下的禇咏羿看着并不宽敞的房间,依旧十分的纠结 李绛薇抱着被子笑道:“多一套铺盖,睡地下的人也能少受些罪。” “在宫里的时候害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现在就不怕了?” “这里又没人认识我们的真实身份。你我二人如今是夫妻,在外人面前扭捏怎么瞒得住其他人?” 再一次听到夫妻的称呼时,禇咏羿的耳朵红了些许。 一来一回没有耗费多长时间,李绛薇抱着被褥到了门前,用脚踢了踢。 “没手了,开门。” 禇咏羿恍然,马上冲过去将门打开。看着从容不迫抱着被褥的李绛薇,他更不淡定了。 禇咏羿让开位置,让李绛薇进门,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一点都不矜持” “矜持可保不了性命。”李绛薇熟练的在地上铺被子,“好在淮州这段时间不下雨,地上 湿气不重。车上的干粮不多了,到了下一个城市我们要补充物资。考虑到任务的特殊性,我还要额外买一些不容易洇墨的纸张才行。今日睡前,我们把具体的信息商量出来,好对外统一口径。身份详实了,在新淮交界的茶楼套话也能方便许多。”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又是从哪个话本里读的?” 李绛薇只是笑笑,没回答。 这不是中得到的经验,而是李绛薇在一次又一次的解密副本中学习到的东西。 演戏、套话、找线索是剧情解密向副本的基本操作。 “我们把日常用到的东西先设定一下,例如称呼之类的?” “夫妻间的称呼有什么好设定的。” “当然有啊,名字还没设计。郎君可知道我们最终目的地新泉哪个姓人数最多?” 听见“郎君”这一称呼,禇咏羿脑袋发懵,李绛薇后续的话他竟没听清楚。禇咏羿扭过脸去,不愿看向李绛薇。 “哎呀!”李绛薇有些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别磨蹭了,快点过来!总要把姓氏定下。挑个人多的姓氏,寻人的时候才不容易被认出来。” “这我怎么知道?”禇咏羿嘟囔着:“明日去问问越康,没准他知道。” “行吧,先不讨论姓氏了,把名取了吧。” “直接用单名,一个羿就完事了。” 李绛薇的嫌弃之意完整的表露在脸上,微蹙着眉头,道:“真要有人打探消息,听到有对男女一个叫羿,一个叫薇,这不是明摆着的肥肉吗?” “那你说用什么?” “用什么都好过用本名。什么光啊、玖啊、明啊,不比用本名好?” 见禇咏羿背过身,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李绛薇有些着急了。起身就往禇咏羿面前凑,“倒是给点反应,这事总不好拖着。” “我怎么觉得你离开坤州后,整个人都活泼起来了?” “有吗?”李绛薇歪着头,疑惑的看着禇咏羿,左手不自觉地抵住下巴,“还好吧。” “不对!”李绛薇意识到什么,嗔怪道:“别打岔!先解决要紧事!” “那就单字一个永!永远的永!” “也行吧。我就叫承棠好了。明日在车上把姓氏解决。至于来历,就是从香曲那边来的。” 李绛薇拿出纸笔,将想到的信息一一写在纸上。 “在香曲听到下江出事的消息后,因为担心亲人而南下寻亲。我们两个设定为新婚好了,这样别人问起你的事,我也好马虎过去。” 禇咏羿幽幽转身,看着一个人在那整理身份的李绛薇。 “能够让你放弃香曲的生意南下,证明你对父母的感情不错” 李绛薇一边写着,一边碎碎叨叨,好像是特地说给禇咏羿听的一样。大致的角色框架做完,纸张在桌上晾了一会,李绛薇就往禇咏羿的方向看去。 “喏,有空记一下?不太好的地方,我们商量着改?” 只听李绛薇口中念叨的内容,禇咏羿就已经大概了解要扮演的角色的生平信息。 “你平时写东西也是这样的?” “是也不是。”李绛薇冲他一笑,“只有主角才有这样的待遇!” 第22章 压榨鸽力 逃难的不只方舟他们的村子,离得近的几个村子都不得不离开居所往较安全的地方移动。方舟的师父洪大成也在队列中。 “也不知道是时候是个头哦。”方舟喃喃着:“我还想着早点把师父你的手艺学完呢。” “臭小子!学手艺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嘿嘿!我也就是想想!我学起来了,也好替师父你老人家分担对不对?” “就你话多!” 他们一行人打算去最近的临肃,途中需要经过一条山路。在这个多雨的季节,走山路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但如果不走,就要绕很长一段路往新泉去,路上会不会遇见更多意外,就不是他们可以预料的。 “什么声音?” 队伍中忽然有人高喊,众人警觉起来,竖耳倾听。很快就有人意识到什么,大声喊道:“快跑!走山了!” 被雨水浸润的土地变得松软,积蓄了巨大的能量。 方舟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见有泥块从山上落下。 “傻小子!” 洪大成拉着方舟迅速向前跑,从山上落下的东西越来越多,方舟顿时了解的现在的状况,撒开腿就跑。等到山渐渐平静下来,师徒二人才减慢速度。 泥土混杂着石头将队伍分做两段。方舟着急的往周围看去,并没有发现自家姐姐的身影。他冲着泥土那端喊着,隐约听到那端有人回话。 掉落的山石划破了洪大成的腿,他撕开衣服做了简单的包扎后,抬头就看见瘫坐在地的方舟。 他上前拍了拍慌张不已的方舟,劝慰道:“你姐姐走的不快,估计是安全的。这条路他们是走不了咯,估计要改道去新泉。我们要是想和他们汇合,就先到临肃,再走另一条官道去新泉。” 方舟脸上难掩失落,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走吧。” “嗯” 还在淮州境内的李绛薇一行人,还不知道新州郡内发生的大小事。禇咏羿顶着眼下的乌黑安静的在车上坐着,撩开窗帘,望着窗外。 “不睡吗?你昨晚应该一晚上都没睡吧。” 禇咏羿扭过头,幽幽的看了一眼李绛薇,又缓缓的把头扭了回去。 那模样,活像是在闹别扭。 李绛薇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见身边人没有回应,重重的叹了口气。 禇咏羿可不像李绛薇这样放得开,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女和自己躺在同一间屋子,光是想想就! 根!本!睡!不!着! 禇咏羿在内心呐喊着。 “老爷,按照我们的速度,今天应该能进城。” “哪?” “信安。” 这个地名,李绛薇不熟,也不知道后世有没有保留这个名称。 “信安不大,不过也够我们补充物资了。山鱼阁在那有据点吗?” “要去到那才知道。” “行。” 看样子,是要在信安住一晚上了。 “啊!对了!”李绛薇忽然想起来,“越康熟悉新泉吗?知道那一块什么姓氏多一些?” “姓氏?” “嗯!我们的假名,姓氏还没定。” “用王姓吧。”越康说道:“那一带姓王的挺多的。光是王家村就有好几个。” 李绛薇听了,好奇问道:“越康去过那?” “奉命去过一次。” 李绛薇了然,不再继续询问。反而朝禇咏羿看去,笑着道喊:“秦王殿下变成王老爷了。” 禇咏羿一怔,下意识的朝李绛薇看去,正好对上李绛薇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 “名字就定下了!你叫王永,我叫纪承棠。你们可千万别喊错名字了!” “晓得了!纪夫人!” 信安不大,至少和香曲比起来要小的多。就在越康寻找住店时,看到路上有山鱼阁的牌匾。 “你们之前提到的山鱼阁是什么地方?” 禇咏羿顺口答道:“买鸽子的。” “嗯?” “一楼卖红烧乳鸽,二楼卖信鸽。如果要传急件不想走驿站,就会选择走山鱼阁的路子。我们马上就要进淮州了,最好还是和他们说一声。” “不怕信息被拦截吗?” “我们传信直接走明路,要是有人敢拦截”禇咏羿轻笑一声,道:“自有山鱼阁的人善后。” “越康,我和承承棠在这里下车。”禇咏羿轻咳的一声,继续道:“你先去找住店,到时候我们打包乳鸽给你。” “是。” 禇咏羿携李绛薇下车,还未进店就闻到一股香味。 “感觉鸽子好惨啊”李绛薇小声嘀咕着。 “等会吃的时候就不惨了,没准一只鸽子还不够你吃。” 走进店里,只有寥寥几人在用餐。走上二楼,客人忽然就多了起来。忧愁与焦急笼罩着二楼,让二楼的气氛变得急躁而压抑。 “也不知道老家怎么样了唉” “上苍保佑,今天能够收到信!上苍保佑” “前头的能不能再快一些,后面还等着呢!” 周围的人声不停的钻进李绛薇的耳中,让她不由得观察起身边的人。 若是她猜的不错,应该是水灾的信息传到这里。一些新州人听到消息后,迫切想知道家人的情况,这才求助山鱼阁。 想到这,心情还算不错的李绛薇忽然难过起来。就好像是心上,突然有两块大石压了上来。 见她如此,禇咏羿忍不住道:“你去楼下坐一会,再点上两只鸽子。我办完事去楼下找你,就不在这浪费时间了。” “好。” 等李绛薇下了二楼。禇咏羿便拿出一枚玉佩去找伙计,伙计看了玉佩二话不说就带着他进了内室。内室的掌柜看见这枚玉佩,二话不说拿出银子。 “我要寄信,走你们的内部途径,直接送到京中,最好走荥川线。” “明文还是暗文?” “暗文。” 禇咏羿从二楼下来时,李绛薇点的三只鸽子还没上桌。 “没得吃,先坐着等会吧。越康找到住店,我们该怎么找他?” “不用找他,他自己会找过来。我们吃完就去买干粮和纸笔。”禇咏羿看了一眼李绛薇身上的衣服,又道:“再买两件厚衣服吧。新州那边好像还在下雨,多准备两件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第23章 同一片星空 进入新州郡前,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除了李绛薇之前提及水和食物外,还需要补充纸笔以及厚衣服。另外李绛薇还买了一些胭脂水粉,不是为了化妆让自己变得更好看,而是让自己的相貌变得不那么打眼。 谁也不知道新州郡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有备无患。 考虑到行程原因,该买的东西买完,三人准备上路。离开信安的第一日和之前一样,由越康驾驶马车。离开信安后,直到进入新州郡内都没有驿站,少不了要在官道上过夜。 外面并不安全,夜晚休息的时候需要有人守夜。两个男人商量之后,决定由越康守前半夜,禇咏羿守后半夜。 “你快睡吧。”将守夜事宜商量完的禇咏羿一撩帘子,进了车,“明天还要赶路。” “不困。” 白天为了躲晕,李绛薇睡了很久。 “要是不困,可以到外头数星星玩。不过要记得多披件外衣。” 几句嘱托之后,禇咏羿很快就裹了被褥外坐在那密闭休息。身为皇子的禇咏羿,这一路适应的特别好,完全出乎李绛薇的意料。 完全不像一个备受皇上宠爱的骄养的皇子。 想到这,李绛薇忽然对禇咏羿的幼年有了兴趣。她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教育,能够教育出这样的男子。 多了解一些,以后写也容易写。 想着想着,竟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披上外衣,轻轻吹去车厢内的蜡烛。 后半夜,李绛薇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禇咏羿起身。 “怎么?吵醒你了?” 李绛薇摇摇头,收起了被褥。 “白天睡得多了,晚上睡不沉,我同你一块守夜吧。” 禇咏羿一愣,“也好。” 夜凉如水,虫鸣声不绝于耳,李绛薇抬头看着满天星斗发呆。 “千万年以前的人们和我们看到的是同一片星空吗?” “应该是吧。” “未来的人们看到这片星空,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想起古时候的人们?” “会吧。” “星耀千秋,往昔不可知。世事流转,来者不知今时。百年光景,唯有璀璨依旧。等百年过去,这片大地上究竟还有多少东西能留给后人。” 禇咏羿有些疑惑的朝身边人看去,借由天上的星光和车盖下的灯笼,看到李绛薇那张略带忧郁的面容。 “你想起什么了?” 李绛薇忽而扭头,冲禇咏羿一笑,道:“想家了。” 这日夜,远在京城的一间装潢华贵的房间中,精致而富贵的床幔将外面的光线遮挡大半。繁复的雕花架子床上躺着的人影突然坐起,惊恐的大口喘气。 昏暗的光线看不清这人的面孔,只能勉强辨认出留在外的双手紧紧的攥着被褥。 “他要死!他必须死!” 嘶吼声惊动了外面守夜的人,伺候的下人连忙点灯。向这个富贵床幔走去 夜晚,是个极其容易让感性凌驾于理性的时间。晨光熹微,当阳光驱散黑夜之后,一切的感伤与悲痛又沉静下去。 过了那一夜,禇咏羿再没有见过李绛薇露出忧郁的表情。就好像那日夜晚所见到的一切,都是他的幻想一般。 又过了几日,他们一行终于踏上了新州郡管辖的土地上。 “需要叫醒越康吗?” “不用。”禇咏羿拿出马鞭,道:“今早还是我驾车,让他多睡一会。你赶紧进去,我怕你晕车坐不稳摔下去。” 李绛薇听了他的话,有些生气的瞥了他一眼,二话不说钻进车厢。 卷了被子的越康靠着车厢闭眼睡着,仿佛没有察觉到李绛薇的动作。马车悠悠的行驶起来,速度不快但是很稳。 李绛薇还记得前些日子禇咏羿说驾车时,自己的震惊。直到马车动起来的那一刻,李绛薇依旧不敢相信。一个出门有车夫的皇子居然会驾驶马车,这件事本身就超出李绛薇的预料。 经过几日后,李绛薇的震惊逐渐转变成钦佩。 原以为是个“纨绔”皇子,没想到是个什么都会的全能皇子。想想发展势头不可阻挡的文锦书肆,若禇咏羿真是草包一个,恐怕文锦书肆做不到这种程度。 就在这时,越康突然睁眼坐直,他的异状吓到了李绛薇。 “有尾巴。” 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李绛薇还以为越康是梦到什么噩梦。可是一看到他严肃的神情和紧绷的身体,让李绛薇不由得紧张起来。 未等李绛薇问出声,越康便撩起帘子,将刚才的话对着禇咏羿又说了一遍。与此同时,接过禇咏羿手中的马鞭。 “老爷打算怎么处置?” “对方什么动作?” “目前只是跟着。” “先不管,要是他们不走就晚上一网打尽。” “是。” 禇咏羿面色凝重的回到车厢,在对方行李的地方翻找着,最后取出一个长条包裹。包裹布取下,露出里面的长剑。 “越康说的,是真的?”李绛薇还是不敢相信,“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不用管了。临行前姐姐让我相信他,那我便相信他。无论是真是假,提防着没有坏处。” 又一次迎来夜晚,三人都没有困意,专心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走没?” 越康摇头。 “来了几人?” “五人。” “能一锅端吗?” “可以。” 李绛薇虽然面上不显,但是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抓紧衣摆。褚咏羿和越康商量完,便凑到李绛薇身边嘱托道:“晚上乖乖留在车厢里,不要发出声音。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从车厢里出来。” “好。”李绛薇肃穆的点点头,“你们要小心。” 褚咏羿咧嘴一笑,道:“我要是受伤了,记得帮我包扎。” 李绛薇瞥了她一眼,好看的双眉皱起:“这还没打就想着受伤了?” 看着褚咏羿期盼的双目,李绛薇败下阵来,无奈道:“知道了……” 夜晚比想象中来的更快。车厢两边的窗帘遮盖的严严实实,李绛薇略有不安的坐在其中。相较之下,褚咏羿的表情显得异常轻松。 没多久,外头出现响动。 从官道两旁冲出五个大汉。 第24章 别动!打劫! 为首的那名壮汉手举柴刀,大声叫嚷道:“识相的把钱给爷送上来!爷没准能饶你们一命!” 来了! 车内的李绛薇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这粗犷的声线,这张扬的言语,应该就是传说中拦路抢劫的强盗了! 胸腔内扑通扑通的声音,李绛薇听的格外清晰。 “大爷,我们也不富裕啊。身上真没有什么银两……” 越康苦恼的说着,而藏在暗处的禇咏羿已经抽出长剑,露出剑鞘下的寒光。 “废话少说!有钱没钱,爷自己会搜!兄弟们!上!” 为首的那名大汉一个挥手,另外四名大汉嘶吼着向车涌来,另外四名大汉手上拿着其他农具。坚毅而勇猛的神情,仿佛他们所做的事不是拦路抢劫,而是冲锋陷阵。 见对面动手,越康不怯反笑,那不合常理的笑容让五名大汉产生动摇。 就在这瞬间,越康手中的长鞭一甩,挡住最初的第一波袭击。 褚咏羿手提长剑,冲向外头支援越康。李绛薇心有所感,紧张朝外看去。就在禇咏羿撩开帘子的瞬间,李绛薇看见一道橙光。 在黑夜中格外的明显!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对面的五人就被越康和褚咏羿通通拿下。 忽然禇咏羿高声喊道:“媳妇!拿根绳子出来!” “诶!好!” 李绛薇匆忙的翻出绳子,跳下车,送到褚咏羿手中。禇咏羿将五人的手齐齐捆住,越康这才将绑住大汉们的鞭子收回。 长鞭一甩,啪的一声,让五位壮汉忍不住瑟瑟发抖。 而李绛薇却眉头紧锁,目光落在越康的长鞭上。那鞭子,同之前所见没有区别。然而方才挥舞的那一下!李绛薇再一次看见了橙色的光点! 可禇咏羿以及地上的五人却对此毫无反应。 这是看不见? “好汉饶命!”刚才说出那般“豪言壮语”的人,正颤抖求饶着,“我们哥五个也是逼不得已,还请好汉饶我们一命!” 褚咏羿挪了挪,将李绛薇护在身后,厉声问道:“你们五个为何要做出拦路抢劫这种事?” “我们…我们哥五个原来是和启县。” 为首那人哆嗦回着,说着说着竟带上戚哀之色。 “大水把家淹了。整片整片的房子沉在泥水里。我们哥几个的亲人都在那场大水里没了,我们五个只好相依为命。” 他在说这话时,其余四人的也都低下头,面露哀愁。 “我们在路上听说临肃有个大善人在救济灾民。就想着去临肃看看能不能讨口饭吃,能活两天是两天。谁知道才走到这,身上是一点银子都没了,才……才做出这混账事!!” 领头的大哥甚至对着褚咏羿磕头,满是沟壑的粗糙脸庞上甚至闪过泪光。 “这主意是我出的,还请饶过他们四人。你们要罚就罚我一个人!” 听到这话,他身后的四个人躁动起来。 “大哥!怎么能说这种话!当初我们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你这是不把我们当兄弟!” “就是就是。” 禇咏羿冲越康问道:“阿越,我们身上的银子够吗?” “够。” “给他们分一些。” “是。” 被褚咏羿护在身后的李绛薇,不禁抓住了他的衣服。 “你们要的路费,我给。可今后再做出这种事,我就将你们捆了送去官府!” 五位大汉听完,不顾身上的狼狈纷纷朝着褚咏羿磕头道谢。褚咏羿扭头拉上李绛薇就回了车,没再多说什么。 “怕了?”褚咏羿轻声问道。 李绛薇只是摇头,什么都没有回答。她低垂的脑袋,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鬼东西,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越康将这五人一一松绑后,把银两给了为首的那人。 五人再次告谢,才匆匆离去。 今晚越康在外守夜,褚咏羿找出厚些的衣裳递了过去。回过头一看,李绛薇依旧是恹恹的。 “还没缓过来?” “我在想……是不是还有很多像他们一样的人。” “是啊。无家可归,又身无分文。至少他们知道要往哪里去,有些人连自己要去哪都不知道。” 越听,李绛薇的眉头拧的越紧:“他们五人我们还能帮,以后见到更多这样的人,又该怎么办?帮不了吧……” “只靠我们,当然帮不了。我们要做的,就是记住这一路上见到的事情,然后告诉我姐姐。逝去的亲人找不回来了,也要想办法重建他们的故土。” “朝中难道没有完善的灾后重建计划吗?” “傻姑娘。”褚咏羿将厚衣服往李绛薇身上盖,“就是怕他们写的折子和实际的情况不符合才让我们来啊。挺聪明的脑袋瓜子,怎么现在就转不过来呢?” “嗯……感觉就跟采风一样。” “不是像,本来就是。亲自去听他们的心声,可比看地方递上来的折子更明白百姓想要什么。” 李绛薇忘了,这个时代没有网络。灾区的真正样子,远在京城的皇上皇姬根本看不见。想到这,李绛薇缩了缩脖子,拢了拢厚衣。 “冷了?” “手痒,想写东西。” “那就快点睡。”褚咏羿催促着,“我们早点进城,你才有桌子写东西。” “嗯。” 裹着被褥歪坐在车厢内的李绛薇迟迟无法入睡。 今夜发生太多的事,无论是那五个大汉,还是附着在越康长鞭上的光点。 处于纠结状态下的李绛薇,掏出脖子上戴着的玉珠。 这还是李绛薇第一次认真观察这颗从路绛枫那得来的玉珠。从外表上看只是一颗普通的白玉珠而已,玉珠不过拇指大小没有任何花纹,红色的丝绳贯穿玉珠的孔洞。 现在李绛薇可以肯定自己见过这个玉珠,在她的一位游戏好友手中见过。 那是一位使用术法可以呼风召火的好友,脖子上就带着同款玉珠。 玉珠并不是一般的装饰品,而是那位好友不可获取的武器。 一个使用术法的武器。 现实世界出现游戏中的道具实在过于违和,就好像自己的一只脚踏入在现实世界而另一只脚仍留在虚幻之中。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撕裂感。 第25章 不要试探 带着困惑,李绛薇进入梦乡。然而掌心的温热,却让她提前醒来。睁开惺忪的睡眼,入目是一片深蓝。 本应熟悉无比的车厢内部,被深蓝覆盖。本应在身边休息的禇咏羿,不见人影。 震惊之下,李绛薇迅速起身撩开门帘。 就连越康都不见踪影。 车外十分亮堂,李绛薇怔怔的抬头望天,看见满盈的巨大圆月高悬于空。 “怎么回事?”李绛薇喃喃自语着:“我记得今天不是十五。” 就在她小声嘀咕时,从远处传来一阵笛声。 悦耳的悠扬笛声不仅没有缓解李绛薇的惊惧,反而加剧她的不安。稍加思量,李绛薇决定钻回车厢蒙头就睡,什么都不干。 他们一行人入了新州郡后,雨又多了起来,只有寥寥几天放晴。 自从做过奇怪的梦后,往日的阴雨竟停了下来,一连晴了好几天。天气转好,赶路也方便不少。到达临近的原宁县后,才发现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上一日。 原宁同临肃、新泉相比,要小得多。原宁本身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特色,发展的中规中矩。 就是这样一座普通的小城,却依靠水灾而人口暴增。原宁的地势偏高,附近又没有什么河流,短时间内不用担心水灾蔓延到此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有大批的难民聚集于此。 刚一进城,就看见城墙下搭着许多简陋的棚子,还有许多衣衫褴褛的瘦骨嶙峋的人们。即便李绛薇他们的马车非常简朴,与城墙下那一排排的难民相比,还是太过豪华。李绛薇心知,这不过是冰山一角。 “先找住处吧。”禇咏羿吩咐道:“越康,你看看周围有没有便宜一些的住店,我们可能要在这住上一会。” “行。” 县里带马厩的住店不多,只有临近城墙的一家住店还算便宜。住店离县里安置难民的地方较近,环境比较差,治安也乱。原本生意还可以的住店,随着难民日渐增多,日子也过的艰难起来。 刚入住,行李放好。李绛薇还没来得及将纸张铺开,就听得楼下乱哄哄的声响。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禇咏羿眸子一暗,嘱托道:“你留在屋里,不要出去。最好把窗户也关严实了。要是有人敲门,问话不回也不要开门。” “万事小心。” 李绛薇不通武艺,冒然跟着只能成为累赘。即便禇咏羿没有点名,李绛薇多多少少也明白了楼下发生了什么事。 “大部分的人还能保有道德,只是生活还未到真正的绝境。” 眼看着一把小刀马上要刺到一个妇女胸口时,禇咏羿一个飞踢将那刀踢出老远。一个扭身,狠狠的踢到执刀人的腰际。一声闷哼,那人连连后退。 “回去。” “不回!”失去小刀的男子瞪着赤红的双眼,嘶吼道:“不回!” 店内传来小孩子的哭叫声,呜哇呜哇声音传遍整个住店,就连二楼都清晰可闻。 “交出银子!”失去小刀的男子双手握拳,嗷嗷的冲着禇咏羿而来。为了不伤害眼前人,刚才那两脚已经非常的克制了。若是这人再不收敛,禇咏羿不能保证自己不伤到他。 “你现在离开,我可以饶你一命!” “离开?”那个男子脸上忽然露出扭曲的笑容,“哈哈哈哈哈!” 疯癫的笑声,一时间唬住了那个孩子。 “我要是拿不到钱,我儿子就没得救了!”似是哭诉,又似自言自语,“我儿子要是死了!我要让你们全部人都陪葬!我也不想活了!” 笑声忽然戛然而止,这个被生活磋磨到骨节嶙峋的大汉突然倒地。越康安静的站在大汉身后,右手仍维持着手刀的模样。 “怎么处置?”越康问道。 “先这样吧。你去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认识他的,最好问出他儿子的情况。” 越康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褚咏羿一个人就把大汉弄到二楼。轻轻敲了敲门,褚咏青清了清嗓子喊道:“我回来了。” 开门,李绛薇看见驮着一个大汉的褚咏羿有些发懵。赶紧将人放了进来,收拾出空位。 “怎么把人带上来了?” “留在下面不安全。” 狂暴状态下的人会做出什么事,褚咏羿不敢保证。同样,他也不敢保证那些受到威胁的人会不会趁他虚弱而要了他的命。 他不敢试探人性。 “带回来该怎么处置?” “不知道。” 褚咏羿脑袋一热就把人带回来了,接下来该做什么毫无头绪。他扭过头朝李绛薇看去,后者则是有些纠结的皱着眉,抵着下巴沉思。 “可知道他的来历?” “应该是灾民,有个生病的儿子。” “弄醒他吧。”李绛薇说完,手已经动起来倒了一杯茶,茶水温热不烫,整整一杯全倒在那个男人身上。 只见那男人一个激灵,渐渐睁开眼睛。因为人被绑着,李绛薇不怕他突然冲上来。 “你孩子在哪?病的多重?有没有做简单的处理?” 听到“儿子”二字,那人就像疯了一样嘶吼着,“放开我!”不停的挣扎,试图挣脱手上的束缚。 “放开我!” “你以为这样瞎吼就能救你的儿子吗?你现在走投无路了!只能相信我们!” 那男人一愣,满腔的热火被浇灭,他大口喘气双目圆瞪,不可置信的开口问道:“你们正能救他?” “我不是医生,他能不能活我说了不算!但是你再这样疯下去耽误治疗的时机,那就是你的过错!” “我说!在城墙那……” 李绛薇拉着捆绑的绳子就往外走,大汉知道了他的想法也不在挣脱,快步向前领路。三人没多久就赶到了大汉孩子所在的棚子那。 周围很潮湿,刺骨的寒冷让体弱的李绛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棚子不大,瘦小的孩子在一群大人之中格外显眼。他被扔在棚子的角落,身上只有一件打满补丁的破旧衣裳,身上连件被子没有没盖上! “我的儿!” 男人快步跑过去,发现自己双手被捆着,苦苦哀求着李绛薇。 李绛薇把绳子交到褚咏羿的手上,自己凑到那孩子身边。手背碰上额头,和李绛薇预想的一样滚烫,而后检查孩子身上有没有明显的伤口。 “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 “昨晚!就昨天晚上!” “一直这么烫?” “对!” 第26章 寄情于信 李绛薇将身上的披风往他身上一裹,将孩子抱起来。孩子虽然瘦弱,实际上手却比想象中的要重。 “我想把孩子带回去。” 褚咏羿发现李绛薇的声音与平时有些微妙的不同。 “好。” 褚咏羿不动声色的在李绛薇身边护着,凡是看到有人朝李绛薇投来嫉妒、怨毒的目光。褚咏羿一记眼刀扫过去,挡住他们的视线。 灾荒之年,最怕黄白外露。 等离开了灾民的安置地,褚咏羿给了那男子一笔钱。 “你去请医师。要是钱丢了没,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激动到浑身颤抖的男子接过银子飞快的跑了出去,至于这人会不会卷了银子就跑,他完全不担心。 他只怕李绛薇因为这件事,伤了心。 “孩子我来吧。”褚咏羿早就发现李绛薇的吃力,碍于环境他不好在安置区直接接过孩子。 他害怕失去自由活动的双手,失去了反抗能力,他和李绛薇会被那群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李绛薇没有谦虚,果断的将孩子递了过去。 在游戏里,李绛薇会最基础的医术,可以看到角色的状态。为了通过等级考核,李绛薇也曾背过些许穴位和草药的知识。 然而在游戏里学到的医术,完全帮不上忙。事到如今她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先让孩子的温度降下来。 不管是由什么原因引起的发热,继续这样下去就算救回来了也会烧成傻子。 “郎君,给我打盆水来!” 最传统的办法,就是冷水冷敷物理降温。帕子打湿,然后擦拭,如此循环往复。直到一盆水擦成黑水,也没有太大好转。 “你千万不要自责……”褚咏羿在一旁劝道。 “我要是没看见,还能当作不存在没发生。可是人在我面前躺着,我实在不忍心。今日用去的银钱,从我的书稿中扣吧。我记得《白笏记》的稿费还没送来。” “提这些做什么。我还缺你这点钱?” 李绛薇眉头深锁,一动不动的盯着床铺上那个瘦弱的孩子。 “水灾不过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一两月的的时间就能让人瘦的脱了相?” “要是一直没吃的,会这样……” 而后,房中陷入久久的沉静。直到男子领着医师来了,才打破这沉重的气氛。 孩子只是感染风寒,得了感冒,不是什么大病,吃上两副药就能好转。屋里的几个人这才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笑容。 面目狰狞的男人,也逐渐柔和起来。 “我们一家五口,就剩我和我儿子了。” 这个男人抚摸着孩子的脸庞,喃喃道:“半夜发大水,人根本来不及跑。孩子他娘用命找到一个木盆将两个娃装进去,自己走了。我该教她凫水的……” 男人的双手捂着脸庞,不停抖动着肩头。 他在抽噎,他在无声的哭泣。 “你有没有想和他们说的话?”李绛薇将孩子额头上那个变热的帕子扔进水里,边绞干帕子边问道:“我可以帮你烧一封家书给他们。家书一寄就放下过去,跟你儿子好好活下去。” “家……书?” “如果你真的万念俱灰,我不会拦着你寻死。但是你死了,你们一家就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们在这个世界上受过的苦难和挣扎,就会彻底消失成为史书上一个冰冷的数字。” 话音一落,李绛薇旋即苦笑道:“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你真的能替我写封家书?” 李绛薇一怔,沉重的点了点头。 “能写两份吗?一份烧给娃儿他娘,另一份让姑娘留着。我看着姑娘是个读书人,哪怕有一天我死了,也能在这个留个念想。” “你不憎恶这个世界吗?”褚咏羿问道。 “恨!我怎么不恨?一晚上!就一晚上!!我全家老小都没了!娃儿他娘还想着给两个孩子做新衣服呢……我的小娃娃还闹着想吃桂花糖呢!” 愤怒的男人忽然泄了气,苦涩一笑,说道:“好好的日子说没就没了,怎么可能不恨……可娃儿他娘拼了命让我们活下来……” 男人吸了吸鼻子,哑着声说道:“小姑娘说的对……我和儿子没了,娃儿他娘也好,爹娘也好,他们的死就白费了……” 男人坐在那,双手捂着脑袋,佝偻着背,没在继续说下去。 李绛薇和褚咏羿对视一眼,一人拿起笔,一人倒出墨汁放在一旁。 “讲吧。”李绛薇温柔的说着,“我准备好了。” 那男人猛地抬头,怔愣许久才说出信中的第一句。 “娃儿他娘,我想你了……” 这封家书写完,两人终于得知这人的名字——范刚。这个本应该同刚一样刚强的男子在念着家书的时候,积蓄多日的悲痛终于在这一刻得到宣泄,哭出声来。 得到李绛薇替他写下的家书,范刚小心的折好,贴着心口收着,嘴上一直向褚咏羿和李绛薇道谢。 夜深了,李绛薇熬不住困意打起哈欠来。 “去越康屋里睡吧,让他过来这边收着。孩子有异状,他去找医师也比我们快些。” “他回来了?” “一直在门口守着,不信你开门看看。” 李绛薇将信将疑的打开门,果真看见守在门外的越康。 “夫人和老爷去休息吧。这有我守着就好,不会出事的。” “也好。”褚咏羿应到,随后对着范刚说道:“孩子有事就来喊我。” 坐在床边守着的范刚连连应是,褚咏羿这才放下心来,拉着李绛薇到了隔壁。 “我们身上的盘缠还够去新泉吗?” 刚一进门,李绛薇就问道:“多少给我透点底……以后做事我也好有个分寸……” “我说家里没钱了,你就不救他们了?” 李绛薇低着头,小声说道:“会换一种救法吧……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们这种救,只是杯水车薪。想让他们的生活好起来,还是只能靠朝廷的支援和后续的重建。朝廷那边什么时候才能派人来?” “要是姐姐那边顺利,应该差不多了。先头部队应该差不多了……洛江还没平息,应该会先修河堤修,再进行后续的重建工作。这方面我不熟悉……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具体事项本来就是六部负责,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别想那么多了。”褚咏羿抓着李绛薇的肩膀,将他推到床边,“你快睡吧。” 边说,边从屋内的行李中拿出厚衣服来。 “明天还有其他事情做。” “什么?” “今天来了一位富商。” “富商?”李绛薇一下子想起前两天那个强盗说的话,“临肃那个救灾的富商?” “不清楚,才要去看看。” “好!” 第27章 梦大善人 灾年,并不安全。 沿着官道一路向临肃走去的方舟一行人,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目的地时,被一群长相凶猛肌肉虬扎的匪盗团团围住。为首的刀疤脸甩着手上的砍刀,哈哈大笑着 “哦豁!送上门的一群肥羊。” 他们的先头部队身上就没带多少行李,被山石强行分作两队后。方舟他们一行的日子就过的更难了。随身带的干粮不多,来到这时已经所剩无几。身上还有一些银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临肃暂时安顿下来。 原先健硕的几位大汉,都被饥饿折磨的瘦了两圈。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个!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留下来!第二个!就是把你们自己留下来给兄弟们卖命!” 刀疤脸的提议,让众人哗然。若是没有银钱,到了临肃也没法生活。可让他们落草为寇,自然是不愿意的。 “我给你们五秒的时间,五、四、三” 队伍中的人被倒数声吓唬住,将身上为数不多的银钱全部交了出来。刀疤脸一个眼神示意身边的小弟上去清点。 “多少?” “总共二十钱?” 刀疤脸眉头一皱,不悦说道:“才这么点?不愿留下的穷鬼,就别留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方舟倍感不妙,他的师父洪大成亦是如此觉得。洪大成不动声色的挪动步子,将方舟挡在身后。 没多久,他们就听见刀疤脸的小弟桀桀笑着,挥舞着砍刀朝着毫无反手之力的村民们就是一刀。 惊呼声、刀肉接触的钝砍声,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本就湿润的地面。 “快跑!” 洪大成拉着方舟就往没人围堵的方向夺命狂奔。 “哦?”刀疤脸甩着他的砍刀,玩味的看向逃跑的洪大成和方舟,“想跑?追上,剁了。” 几日未能吃饱的洪大成和方舟跑得并不算特别快,跑出一段距离就气喘吁吁。没多久,就被刀疤脸的小弟追了上来。 来了两个人,手中都握有砍刀。 这个距离,已经看不见刀疤脸和村们的身影。洪大成喘着气,将方舟再一次挡在身后。 “快跑!” 这日夜,身处原宁的李绛薇突然睁眼。 为了不让自己的精神影响第二日的安排,李绛薇很早便睡下。她还记得禇咏羿从伙计那要来被褥后,便一直没有离开房间。 然而现在,地上只有被褥,没有禇咏羿的身影。就在这时,李绛薇听到一阵笛声。 屋里没有点灯,房内的光线全靠屋外高悬的月亮。这样的夜,弥漫着不同寻常的蓝,就好像加了一层蓝色滤镜一般。 诡异奇特的景象,没有让李绛薇感到害怕。 “梦吗?”李绛薇轻声喃喃着,披上衣服穿上鞋往窗户边上走去。刚一触碰窗户,那窗户连同墙壁就出现了波纹一样的涟漪。 即便是见惯了奇特的李绛薇,面对这奇怪的波澜时也禁不住皱眉。 李绛薇有所迟疑,最后选择回到床上倒头就睡。 在信息不完整时,不要作死去探查一些超越目前所知的东西。 这是游戏里流传的一句话。 李绛薇觉得这句话很对,所以她选择不作死。 第二日一早,李绛薇再次睁眼,就见到禇咏羿躺在地上的背影。 那种诡异的深蓝色滤镜,尽数褪去,消失无踪。仿佛昨晚的经历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境,一场记忆深刻到能回想起一切的梦境。 “怎么了?”收拾行囊的禇咏羿关切的问道:“你不太对劲。” “昨晚我听见笛声了。” “笛声?” 李绛薇点头,道:“也不知道是真的听见了,还是梦里听见了。” “看来你还是太累了。不然怎么会梦到这种奇怪的东西?”禇咏羿笑道:“要不要再休息一会?晚些去看也来得及。” “我在路上又不驾车,能有多累?”李绛薇冲他一笑,“我们去看看范刚吧。顺便看看孩子恢复的如何。然后再去看看那位富商。” “也好。” 孩子没什么大样,过了一夜烧也退了,褚咏羿他们这才放下心出门。 临肃富商来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原宁,施粥的棚子还没搭好,就有不少难民蜂拥而至。他们似乎早有预料,棚子还没搭起来就安排人在边上守着,指挥灾民排队。 离粥棚不远处还有另一个棚子,棚子外挂着“救助站”这三个字。在这个救助站内,李绛薇竟然见到昨日那位医师。 医师也注意到李绛薇和禇咏羿,亲切的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二位,孩子状况如何?” “烧退了。”李绛薇回道:“多亏大夫相助。” “哪的话,是二位好心才是。”说罢,医师高兴的指着着棚子,说道:“之前听人说起临肃的梦老爷是个大善人时,我还道他们太夸张。今日一见,发现我自己目光短浅了。” “这又是从何说起?” “昨日从二位那回来,这梦老爷的下人就找上我。希望我救助这些灾民。若是他们有个伤痛之类,就帮着看看,一切费用由梦老爷承担。不仅是我,城中说得上名的大夫都被梦老爷找了个遍。” “只是可惜了。”说到这,医师轻声一叹,“这回来的是梦老爷的管事,没能亲眼见见这位大善人着实可惜。或许这位梦老爷在临肃主持大局吧……听说临肃那边的灾民比这多的多。” 李绛薇与褚咏羿互相对视一眼,没多说话。 “二位过来也是来看看梦老爷的?” 李绛薇摇头,面露苦涩:“我和郎君是去寻亲的。原本我们夫妻二人在香曲做生意,听到洛江泛滥的消息,实在放心不下。听见这边有粥棚,想着会不会有机会在这见到亲人。” “原是如此。”医师安慰道:“王老爷和纪夫人都是好人,你们的家人一定会吉人天相!” “但愿如此。” “昨日我听梦府的管事提起,说是想要统计投奔原宁的难民。” “当真?” “听他们说临肃已经这么做了。不过很多事需要官府想帮,也不知梦管事和官府那边谈的如何了?” 第28章 突如其来的告别 李绛薇又接着和医师攀谈几句,直到有人来找医师看病,两人才离开此处。而这时,边上的粥棚已经开了。灾民们在梦家下人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领着粥。 “这位梦老爷,是真的厉害。” 此情此景,让李绛薇惊叹。 这些饿了不知道多少日子的灾民,见了食物竟然没有饿虎扑食一般涌上前去。 李绛薇再一看,发现下人们边指挥灾民们排队,边发碗。这碗上标有数字,念一个数字给一碗粥。等灾民们喝完粥后,又将碗回收。 “即便这梦老爷是洛江一带的富商,也禁不住这样施粥啊……过两日米粮发完了该怎么办?” 李绛薇不禁为这位大善人担心起来。 “不知道官府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我们回去再说。” 李绛薇心知街上不是商量这些事的地方,乖巧的跟着褚咏羿回到住店,顺路还买了两个白面馒头。 等他们回来时,越康已经醒了。 “不多睡一会?” “多谢夫人关心。这会范刚应该醒了,我去隔壁休息。” 李绛薇劝了两句,然而越康执意要去隔壁,她也不好阻拦。越康一走,给禇咏羿和李绛薇留下单独的空间。 “你有很多问题要问吧。来吧,我一个个回答你!” 就在李绛薇劝说越康时,褚咏羿已经在边上倒好两杯茶。 “官府那边就没有什么应对措施吗?” “城墙边上的棚子你可有印象?” 李绛薇点了点头。 “要是没有官府,他们连个遮雨的破草棚子都没有。还记得我们回来的路上买的馒头吗?” 说罢,禇咏羿将两个白面馒头摆在桌上。 “水灾正好赶上秋收,影响今年粮食的收成。路上是个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劫匪一多,行商的风险增大,粮食的价格势必上涨,这个时候粮食的价格不大涨反倒奇怪。可我们刚才买的馒头和信安食物价格相比只有小幅度上涨,想来是官府那边控制了价格。” “意思是说,官府放了粮?” “也不尽然。”禇咏羿严肃道:“这些举措只能维持着本城人民的生活不被破坏。对于灾民而言,还是这位梦老爷更好。而且这位善人,比我想象的聪明。” 趁着李绛薇和医师套话的时候,禇咏羿也没闲着,在一边观察粥棚。这场无偿的施粥,只会持续五天。 五天的时间,足以让无米果腹的灾民们缓过劲来。 “等那孩子清醒过来,我们就启程往临肃去。”褚咏羿正色道:“早点把这一带探查清楚,姐姐也好知道怎么出力。” 褚咏羿知道旁观的滋味,并不好受。消息早一日送到京城,京城那边才能更有效的帮助下江的人们。 不知道是不是李绛薇的错觉,似乎那日做了奇怪的梦后,天气竟开始晴朗起来。久久不见阳光的原宁,破天荒的感受到太阳的温暖。厚厚的云幕,终于散去,露出透亮湛蓝的天空。 与天气一起转好的,还有孩子的身体。李绛薇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该出发了,东西清点的如何?”禇咏羿在车上问道。 “清点了。”李绛薇回答:“走吧。” 越康得了令,手中长鞭一甩,随着马儿的一声嘶鸣,车驾缓缓朝城外驶去。 约莫过了几日,晴朗的天空又变得阴沉起来。 “又暗了。”李绛薇嘟囔道:“不会又要下雨吧。再继续下,就该入冬了。” “换了北方,这会早就入冬穿棉袄了。”禇咏羿道:“好在南方比北方暖和。” 但是再暖和,也撑不了多久了。 “也不知道赈灾状况如何了,物资到了何处。” “如果一切顺利,该进新州郡了。” 就在这时越康突然说道:“有人!” 经过上次事件的李绛薇,瞬间就明白越康这话的含义,颇有些担心的朝禇咏羿看去。 “人多吗?” “目前只有一人,看起来像是盯梢的。” “那就等到晚上一网打尽,最好能活捉。” “是。” 入夜,禇咏羿熄了车厢内的光亮,手握长剑警惕的听着周围的声响。忽然长鞭挥舞,啪啪声顿起,禇咏羿提着长剑就去支援。 这一次见到的,却是一群身穿夜行衣的人! 无论怎么看,都不是流民聚集而成的劫匪! 长鞭舞动,越康灵动的游走在刀光剑影之中,轻松的拿下三人。然而对面的人数,远不止如此!对面用的,是杀招! 对方不是冲着钱财来的!是冲着命来的! 禇咏羿有些力不从心,他的剑技应付一般人绰绰有余,可要对付一帮训练有素的人,有些上不了台面。越康连忙回防,长鞭席卷着橙光将一群人击退。 禇咏羿在对战之余,也忍不住惊叹越康的武技高超。 对面的人慌了,手上的杀招不似最初的凌厉。渐渐找回节奏的禇咏羿正要反打之际,便是一声女子的惊呼传入他的耳中。 李绛薇的嘴被人死死的捂着,双手被钳住,从车里带了出来。 “承微!”禇咏羿心急如焚,加快手中挥舞的长剑,试图快速击中眼前的碍事者。 对方丝毫没有周旋的意思,抓住李绛薇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甚至连自己的同伴,都没有多看一眼。 李绛薇被掳走前,见到一阵刺目而耀眼的橙光。听到几声凄厉的惨叫后,就被人蒙上眼睛塞进车中。 这道刺目橙光,除了她谁也没看见。 敌人击退了,李绛薇没了。 禇咏羿颓然的跌坐在地,大口喘气。 他毕竟是长在深宫中的皇子,要不是有封婕妤的教养,连傍身的武艺都难以接触。实战经验几乎为零的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非常对得起将军府的名声。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禇咏羿不停的拍打着地面,悔恨和愧疚溢满他的内心。 “我不该自大” 如果不是自己提出要一网打尽 “我不该高估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恋战没有关注李绛薇那边的状况 “我” “老爷!”越康高声喊道:“振作起来!我们还要去救夫人!” 第29章 囚笼 李绛薇眼上的布条终于被撤去,阴寒刺骨的冷风让李绛薇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头儿!”替李绛薇解开布条的那人说道:“这小妞长得真标致?就不能让兄弟们尝尝味吗?” 李绛薇心中警铃大作。 “哼!要是可以,大哥还让我们把人关在这好生看管?”另一个男子不屑的说着,眼中充满鄙夷:“大哥肯定有别的安排!” “嘶,那可惜了。” 猥亵的目光落在李绛薇的身上,令李绛薇感到恶心无比。 “赶紧走!别在这碍了大哥的事。” “你说大哥忙完之后,能让兄弟们爽一爽吗?” “就你话多,隔壁不是有一个吗?” “那个怎么能跟这个比。” 将关住李绛薇的牢门锁上后,两人说说笑笑的离开此地。昏暗、潮湿、阴冷,空气中带着腐朽的铁锈味,还有一些悉悉索索的细小的声音。 “地牢吗?” 李绛薇的双手被捆在身后,维持平衡起身,试图再多观察一些周围的情况。 牢房外头点了一盏油灯,整个地牢就靠油灯的那点亮光照明。这点光线,站直的李绛薇想要看清自己的鞋面都不太容易。 困住她的牢房是木制的,木头内部没有朽烂的痕迹,地面应该是夯实的泥土,铺了一些麦秆一样的东西。 李绛薇只能暗自庆幸这群人不是单纯的匪徒,将自己绑来似乎另有目的。她背靠着墙壁,蹲着坐下缩成团。她不知道自己要被关在这多久,只能想办法减少热量消耗,以免死在这。 下次那些人再来,看看有没有机会让他们松开捆住手的绳子。解放双手,才会机会做更多别的事情。至于别的……李绛薇能做的有效反抗真的微乎其微。 若这是在游戏中…… “我们这一脉最强的便是守护的能力。无论对上什么战斗,都有机会逃脱下来。然而伤人的能力,却一点都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恍惚走神之际,李绛薇想起棠棣的这一番话来,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当时的回答。 “唔……” 人类的声音从李绛薇墙壁后响起,这个声音不是男声! “是谁?”李绛薇开口询问道。 “唔……呜呜唔呜!” 含糊不清的回话很难分辨出究竟说的是什么。 “能不能说的慢一点?” 那边没有声音了,这让李绛薇着急起来。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唔!” 结合之前的回应,李绛薇几乎可以确认对面那人无法说话,只能发出一些声音。 “你是不是说不了话?是就嗯一声,不是就嗯两声。” “唔!” “你是也是被抓进来的?” “唔!” “被抓来很久了?” “唔!” “你是…女子?” 对面稍微迟疑了一会,才应了一声。这个停顿,让李绛薇隐隐有些不安。 “我南下是为了寻亲的。”李绛薇忽然说道:“我和我新婚的夫君在香曲听到这边发大水的消息,担心老家的人,才想办法南下。” 对面没有回话,李绛薇自顾自的说道:“我们一路经过了荥川,经过了信安,刚从原宁离开。你知道吗?原宁最近来了一位大善人。不对!是大善人派了自家下人去了原宁,最近正搭棚施粥呢!” “你……是不是去临肃的路上被抓来的?” “唔……” “这样啊……好巧……” 李绛薇想要问的东西很多。她很想知道这个人被抓来之后都经历了什么。她很想知道这个地牢里发生过什么事。 但是直觉告诉自己,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关于地牢里的事,更是一句都不能提! 她害怕的不是真相本身,而是害怕那个人的情绪。 而另一处的褚咏羿和越康,捆了未死透的喽啰,质问着。 “快说出你们老巢在哪里!” “呸!我不可能出卖我大哥的!”那喽啰伸长脖子,叫唤道:“来啊!给小爷脑袋上来一刀!给个痛快!别像个孬种娘们一样!” “你以为我不敢!”褚咏羿的剑尖已经落在那人的脖子前,“你再不说,我就一剑刺下去!” “哈哈哈哈哈!” 狂妄的笑声传入褚咏羿的耳中,令他心烦。 “痛快?”他的声音突然变冷,“你还不配。” 剑刃划过男子的肌肤,削下薄薄一片。那人吃痛嗷叫。 “来啊!一剑杀了我啊!”脖子上的青筋尽显,大声怒吼着,“你这个孬种!” “你听过凌迟处死吗?”褚咏羿犹如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盯着那人说道:“将身上的肉,一刀刀片下。直到身上的肉,一点都不剩。厉害的刽子手可以片下三千片都不死。” 一声冷笑后,又道:“你猜猜我能片下几片?你猜猜你第几刀才会死?” 说完,褚咏羿将片下的肉拿到那人眼前,“你觉得我手艺如何?” 充满血腥气味的人肉片出现在眼前,恐惧从脊背深处涌出,面上的表情因为害怕变得扭曲。 “不……”浑身颤抖着,“不要!” 连话都说不利索。 “不要!!!” “说不说!” 问话间,又片下一片。 “啊!!!我……我说……”惨叫混合着泪水,“我说……” 那人一个低头,褚咏羿意识到什么,连忙抓住他的腮帮。然而还是迟了,鲜血从这人的口中流出。 “切……” 那人最终选择了咬舌自尽。 褚咏羿狠狠的将剑刃插入地面,自己蹲坐在一堆尸体旁边。双手捂着脸,失落与惊惧已经占据全身。 难道只能坐以待毙等着越康去追踪人影? 褚咏羿有些茫然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找到那些人的踪影救回李绛薇。 光是回想李绛薇被掳走的那一幕,他就在害怕,害怕他再也看不见那个明媚有趣的女子。 细密的雨丝从天而落,洗刷着被铁锈味道侵染的土地。忽然间,褚咏羿迅速起身抽出地上的长剑,指向昏暗的树林深处。 “你是谁!” 从树林深处走出一个少年,身上满是泥点,衣服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染的暗红发黑,有些结块的衣服在雨水的冲洗下也无法彻底变得柔软。 “想知道他们的下落吗?” “想!” “替我安葬一个人,我带你去找他们。” 第30章 无法帮助的人 滴答,滴答…… 李绛薇埋首,缩成一团。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不明所以的水声。 大概是外头下雨,里头漏雨了。 寒冷让李绛薇缩了缩身子,涌上来的困意,被李绛薇强行压了下去。 她不敢睡。 就在她上下眼皮打架之际,咔嗒一声门开了。与吱呀声一同出现的,还有鞋子与地面接触的摩擦声。 睡意顿时褪去,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警戒着这个打破安宁的声音。 脚步声在隔壁停了下来,又是一阵咔嗒声…… “唔!!!” 极度抗拒而又恐惧的惊呼声响起,让李绛薇浑身起鸡皮疙瘩。 “唔唔!!!” 随着衣料的摩擦声响起,这惊恐的呼喊更为凄厉。 “你在做什么!” 李绛薇听不下去了,她猛地起身朝隔壁喊去。 “住手!你这个禽兽!” “哦?”略带醉意的男声笑着说道:“新来的女人?” 对李绛薇的喊叫不屑一顾。 “不急,听着有份。等哥哥一会再来宠幸你。” “住手!你这个禽兽!是男人就该去干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回事!你这个垃圾!败类!” 李绛薇几乎将她脑海里的重话都搜罗一遍,赤红的双目盯着墙壁。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耳边传来污秽不堪的声音,和女子的哭号。 哭号的声音,突然消失无踪。 “师父,最强的守护之力岂不是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保护的能力,原先是为了守护我们记载的东西而存在的。承微要是想救人,也许真的能救也说不定。想学吗?” “想!” “那就跟着我念,观世俗人间……” 跨越时间与空间的声音在李绛薇的脑中响起,她忍不住开口跟着记忆低声念着。 “观世俗人间,望千载岁月。” 压在衣襟下的玉珠隐隐有些发烫,随着李绛薇念出一个个字符,仿佛有一股无形之力牵动周围。 “我以我之名义,记万千山河世事兴衰。” 话音一落,于虚空之中出现一本书。悬浮的书本不停的翻动书页,书页上尽是一片空白。 李绛薇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这本书,无奈苦笑。 周围隐隐出现犹如墨汁一样的东西,李绛薇熟练的操纵着墨汁在身前凝出一个盾来。她带着盾,狠狠地向木头栏杆撞去! 一下又一下! 李绛薇鼓弄出来的震动影响了隔壁,那男声不耐的说道:“吵死了!我看你是找死!” “找死?”李绛薇挑衅的说道:“你不就仗着有栏杆挡着,我没办法打到你吗?你这个怂货!软骨头!有本事冲着我来!” “你这个臭娘们!给爷闭嘴!” “呸!闭嘴是不可能闭嘴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闭嘴的!” 这个大汉骂骂咧咧的离开隔壁,往李绛薇这边走来。听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李绛薇不禁咽下口水,试图令自己冷静下来。 而在另一处,越康顶着雨水飞快的奔跑着。一般人不可见的橙色光点围绕在他的身边。 “散。” 一声令下,橙色的光点往外飞去。越康就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似的朝一个方向迅速跑去。他奔跑的速度非常快,穿过阴暗的树林后,眼前突然出现亮光。 那是一个破旧的庙,越康看到的亮光正是庙门上挂着的两个灯笼。 高举右手,那些散去的光点重新回到越康的手中。 李绛薇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暴怒的男子骂骂咧咧的,用着巨大粗糙的手暴躁的打开门上的锁。 “你完了!” 李绛薇故作镇定的笑道:“谁完了还不一定呢!” 与墨汁有几分相像的东西凝聚在身前,李绛薇操纵着缓缓向外推去。 那个男人举起铁拳就要揍向李绛薇,墨汁一般的盾挡在前头,阻止了他的行动。 有戏! 李绛薇操纵着墨汁保护自己,快步的冲向男人,趁其不备从他身边溜了出去。 拳头打空的男人怒意更盛,迈着并不矫健的步伐向李绛薇冲来。李绛薇不敢恋战,用着墨汁保护自己挡住好几次攻击。 那个空白的书本上,渐渐出现了文字。她的眼睛再次看向男人时,出现了可以被称为信息流的东西。 这个男人的身体状况用数值的形式,清晰的映入李绛薇的眼中。 李绛薇很是诧异,然而现在的状况无法深究。她果断转身朝着隔壁屋子跑去。 眼前的一幕她惊呆了,血腥气混杂着一些难以言说的奇特气息充斥整个房间。她强忍着反胃的冲动走了进去。 “哼!我看你要跑到哪里去!” 李绛薇没有理会那人,艰难背对的女子蹲下,尽可能的将手伸向那个女子的鼻下。 已经没了鼻息。 咬咬牙,李绛薇不忍的抬头,狠狠地瞪了那男人一眼,捆在背后的双手死死捏起拳头。 而后,用尽力气往外跑去。 黑暗,不再影响李绛薇的视野。哪怕没有光线,藏在黑暗中的物件信息都会映入李绛薇的眼中。哪怕看不见物体,也清楚知道身边有些什么东西。 “有人逃跑了!” 随着一声惊呼,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逃跑的李绛薇。一拥而上,准备将她抓住。 李绛薇灵活的躲过几个攻击后,又用墨汁抵挡了几个无法躲开的拳头。 越来越多的信息侵入李绛薇的脑海,又加上自己需要控制墨汁的行动。她的精力,难以支撑下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书页中记载的东西越来越多。李绛薇的大脑隐隐作痛,难以集中精神。墨汁的颜色越来越淡,再这样下去,李绛薇将会失去自己最大的倚仗。 到此为止了么…… 离大门还有十步远时,李绛薇被人抓住。沉重的呼吸声,足以证明她的疲惫。 果然还是逃不出去么…… 就在绝望之际,近在眼前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放开她!” 这是越康的声音! 李绛薇吃力的抬头望去,长相不太清晰,但是围绕在人影身边的橙色光点她却记忆深刻。 是越康! “目标校准,精准打击!” 越康的手臂一伸,手指一指。他身边的光点就好似得到命令一般朝着李绛薇身后的人打去。 李绛薇能清楚的感觉到抓住自己的手一松,得到自由的李绛薇挣扎的向前跑去。 “夫人受惊了。” 越康的身边又出现了许多橙色光点,不过这个光点要比之前的更大。 “魔力弹蓄力。” 光点逐渐凝聚… “发射!” 直接轰到那几个碰到李绛薇的人身上,贯穿了他们的身体。 第31章 清理 “在前面?” “对!” 年轻男子领着禇咏羿朝着树林深处飞奔向前。 “他们关人的地方就在前面的破庙!” 有了具体的信息,禇咏羿拼尽全力向年轻男子指引的方向跑去。穿过树林后,果然看到破庙。禇咏羿大口的喘着气,看见有人影从破庙走出。 “承微!” 没等李绛薇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人影冲向自己,下一秒自己就被这个人影紧紧抱住。 “之前谁说我不矜持来着?”李绛薇的脑袋搭在褚咏羿的肩窝上,轻轻笑着:“你现在可比我更不矜持。” 褚咏羿没有理会李绛薇话中的挑衅,死命搂着李绛薇。好像他不搂的紧一些,眼前人就会消失不见。 再也看不见她的模样,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郎君,能不能将地牢的女子安葬了。”李绛薇回想起自己在地牢看到的那一幕,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让她安息吧。” “好。” 得到承诺的李绛薇再也支撑不下去。她的膝盖一软,要不是有禇咏羿抱着,肯定会猝不及防的摔到地上。 “还好吗?” “我累了” 李绛薇召唤出来的无名之书,已经在悄无声息间同那些墨汁一起消失无踪。 “那就睡吧。” 说完这话,禇咏羿将李绛薇拦腰抱起。李绛薇有些赧然,却顶不住这滔天的困意。最后还是在禇咏羿的怀中,沉沉睡去。 “那群人究竟是什么人。” “这一带有名的匪盗。”年轻男子回答着,“闹水灾前他们就盘踞在这山头,很多逃难的难民死在他们的手里。” “你希望让我安葬的那人,也是死在他们手中?” 年轻男子咬着牙点了头,他的双手死死捏着拳头,恨意在他面上表现的格外明显。 “你之前说过,他们有其他据点。” “对。不过他们很小心,我在附近潜伏了五日,都找不到他们老巢。只找到这个据点。” 那个年轻男子神色复杂的看向不远处的破庙。 “你叫什么名字?” “方舟。” “家中还有其他人吗?” “有。”方舟答道:“我们村的人在前往临肃的途中遭遇走山,大部队被强行分开。另一支大概会去新泉。” “我们也要去新泉,可以带上你。” 方舟一愣,欣喜中又带有一丝纠结。 “走吧,同我回去。”转过身的禇咏羿,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随即对越康吩咐道:“阿越,你去找这群人的老巢。动了我的人,就该承担后果。” 越康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禇咏羿,良久才道:“是。” 禇咏羿将李绛薇带回车。李绛薇睡的很沉,直到她躺下盖上被子,都没有醒来。看见这样的李绛薇,禇咏羿的眉头迟迟没有舒缓。 “你是不是想报仇。” 禇咏羿突然发声,说道。良久,方舟才反应过来禇咏羿是在对自己说话。 “是。” “你有几成把握?” 方舟沉默许久,才道:“一成都没有。” “安葬的银子我给你了,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我想先去临肃替师父买口棺材。” 洪大成为了保护方舟,硬生生扛了好几下刀。手上没有药的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治疗洪大成的刀伤,只能任由伤口在潮湿的天气中发炎腐烂。 最终,闭上眼睛。 “然后呢?买了棺材安葬了你的师父,回来找这些人报仇?” 方舟没有否认。 “报仇的事,交给我们。还是那句话,想去新泉可以和我们同路。” 说完这些,禇咏羿再次将注意力落在李绛薇上。 与此同时,越康仍停留在破庙门前,橙色的光点从远处回归他的身边。轻叹一声后,越康走入破庙中。 迈过门槛,地上散落着一根绳子。这是之前捆住李绛薇的绳子,被越康取下之后就扔在这。再往里走,就是遍地的尸体,被不知名的东西贯穿心脏的尸体。 越康无视了提上的肉块,径直向破庙的地牢走去。他没有走过一次弯路,就好像知道地牢究竟在什么位置一般。 阴暗潮湿的地牢让越康的不禁拧起眉头。 “安葬吗?”越康走向前,掌心覆上那女子的双眼,“一切苦难都过去了。死对于你来说,或许才是解脱。合眼吧。” 小心的替她将衣带系好,整理好衣襟后,将人从黑暗的地牢中带出。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空已经亮起来。然而灰暗的云幕,依旧遮蔽天空,让人喘不过气。 车子停放的地方离临肃不远。天亮以后,方舟带着禇咏羿给的银子跑了一趟临肃,去临肃的棺材铺子买了一口薄棺材。他一个人抬不动,又用剩下的钱雇了几个人帮忙。 将人下葬后,方舟重新回到车子这来。 “夫人她?” “还没醒。” “那个人一个人去探查可以吗?那群人不是一般人” “交给他就行了。” 方舟还是有些担心,也只能担心。如今的他,什么都帮不上忙,什么都做不了。 而越康那,将女子下葬之后,在树林中寻了一根长短粗细趁手的木枝。用这根木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圆,而后在圆内画上奇特的图案和符号。 成型之后,越康闭上眼,右手伸向前,掌心朝下对着法阵。而后用着听不懂的,难以描述的音节低声念着。 随着他嘴唇的张合,木枝划出的凹痕被橙色的光填充进去,橙色的光线组成地上奇特的阵法。线条闭合的瞬间,最外围的圆突然出现众多的细线向外四散。宛如树枝一样,线条不停的分叉,向着四面八方散去。 过了好一会后,越康睁开双眼,身前的法阵消失无踪。 “找到了。” 越康直直的朝着敌人的老巢走去,只身一人来到废弃的驿站。因劫匪的抢夺,而不得不被废弃的驿站。 “哦?” 得到小弟的汇报,刀疤男带着他的砍刀大摇大摆的走出驿站。 “送上门的肥” 话音未落,刀疤男的胸口就出现一个空洞,他震惊的望着眼前这个不算健壮的男子。 越康笑着,脸上的笑意显得他是如此的无辜。 “在下是奉命行事,诸位只能等着被清理了。”话音刚落,刀疤男的其余小弟还没来得及围上来,就尝到了胸口被贯穿的滋味。 两场大火,将一切烧的干干净净。 第32章 巨鸟来袭 李绛薇再次睁开眼睛,似醒非醒的看向周围。熟悉的车厢,熟悉的被褥,唯独没有熟悉的人。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撩开窗帘往外看去。圆盘似的银月高悬于天际,散发着柔和的辉光。 在月光的照耀下,周围像是被深蓝色的气雾笼罩一般,无论什么东西都蒙上深蓝的影子。 就在这时,李绛薇听见熟悉的笛声。她掀开被子,披上外衣,离开车厢。在银月的照耀下,周围的景色十分清晰。 笛声离的并不远,略加思索后,李绛薇决定前去查探一番。 现在她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而且三番五次听到这个笛声,没法不在意。 循着笛声找去,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现在李绛薇的面前。那是一个穿着粗布衣的男子,发髻戴着玉簪,腰上还挂着一个玉牌。 他的竹笛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带个坠子,而是带了一个小香囊。还未靠近,就能闻到香味。 那人放下笛子,竹笛在他手中转了一个弯后,被他夹在腋下。 刚将竹笛收好,就有一阵巨风刮过,李绛薇下意识的抬起手挡在身前。 一阵尖锐的鸣叫在李绛薇的耳边响起,发出“录录”的喊声。 将手放下,半眯着眼的李绛薇看到那个男子手中捏了一个法诀,口中诵念着李绛薇听不懂的音节。 那个男子张开五指,左手掌心对着一个巨大的浑身赤红有几分像翟鸟的怪物。 “金部,盾属。” 就在巨鸟将要啄上来时,掌心处张开一个一个金色的圆盾。空余的右手又捏了一个法诀,向外划去。 “金部,刃属。” 他的身后出现了五把金光凝成的长剑,长剑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冲着巨鸟飞去。一声惊呼,巨鸟向天空飞去,试图躲开剑刃的袭击。 手指的指向一改,那五柄金色长剑齐齐调转方向,朝着巨鸟的方向直直飞去。巨鸟扇动翅膀,再次掀起巨风。 那个男子的衣摆被风吹的不停摆动,仍面不改色盯着巨鸟的行踪。 “那是” 李绛薇望着那巨大的声音,下意识念到:“其状如翟而赤,其音如录。” 那一瞬间,李绛薇的瞳孔放大,试图进一步看清那个巨鸟的身影。巨鸟似乎被那男子的攻击激怒,震耳欲聋的“录录”声让李绛薇不得不捂着耳朵。 那个男子受到喊声的影响,眉头皱起。 咻咻两声,剑光打上巨鸟的双翼。巨鸟不堪示弱,不退反进,俯冲飞向那男子。 锐利的鸟喙朝着那男子的面门快速飞来,速度之快让那男子有些措手不及。 “金部,盾属!” 再一次支起护盾时,不复之前的从容。身前的盾,隐隐有了裂痕,再这样下去,恐怕会碎裂! 法诀一捏,男子的右手握住一柄长剑,此项近处的巨鸟。巨鸟躲避及时,飞上空中重新调整身体,改用他那锋利的爪子。 一人一鸟来回交战,双方打得有来有回。 李绛薇却发现,那个男子的动作渐渐变得有些吃力。觉得有些不太妙的李绛薇果断念到:“观世俗人间,望千载岁月,我以我之名义,记万里山河世事兴衰。” 无名之书应着召唤来到李绛薇的手中,凭借无名之书的帮助。李绛薇很轻易的读出巨鸟和男人的信息。 “胜遇么” 有鸟焉,其状如翟而赤,名曰胜遇,是食鱼,其音如录,见则其国大水。 李绛薇不再犹豫,凝出墨汁替那男子挡下攻击。挡下的瞬间,墨汁被打散消失。 “这是!” 那男子注意到李绛薇后,就不再分心在防御上。召唤出新的光剑后,盯着那名为胜遇的巨鸟打。胜遇知道自己不敌两人,仰头高喊后,拍着翅膀飞走了。 男子还想乘胜追击,然而自己的状态不佳,已经气喘连连的他很难对一心逃跑的胜遇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可惜了。”他无奈道:“要是再强一点” 说完这话,他下意识的捂住右手手臂,吃痛的倒吸一口冷气。 “你怎么了?” 他摇头,笑道:“旧伤而已。今日有劳微女君相助。” 话音一落,耳边传来鸭子的叫声。前一秒还站在面前的人,忽然消失不见。就像是融进了这深蓝的涟漪中。 还有好多想问的事,就这样卡在了李绛薇的喉咙。她无奈一笑,借由手中的无名之书的指引用墨汁在深蓝中撕开一道口子离开。 深蓝褪去,李绛薇能闻到湿润泥土的气息。空中的月亮被云遮盖,看不清身影,虫子的鸣叫让夜晚不再寂静无声。 手中的无名之书没有消散,李绛薇就沿着原路返回,还未回到车子附近就对上了越康。越康嘴边噙着浅笑,说道:“果然那日,我看见的不是错觉。” 那天在破庙发生的事,越康没有同禇咏羿多提一个字。 “你就是靠着这本书,从地牢逃出来的。对吧。” 越康眯着眼笑着,仿佛李绛薇的回答并不重要,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这般从容不迫的模样,李绛薇瞬间明白禇咏青派越康的用意。 只此一人,堪比千军。 “你不是一般人。”李绛薇说道。 “我本就不是一般人。” 胸腔内的心脏扑通声越来越明显。对上胜遇都不曾怕过的李绛薇,在这时慌了起来。 “皇姬知道你的能力,对吧” 越康的笑容更盛,却没有回答李绛薇的话。 “像你这样的人,不止你一个。” 光是说出这两句话,李绛薇就已经脊背发寒。手握这等力量的皇姬,别说是其他皇子,甚至对上皇上都能一战。 “不愧是皇姬和秦王同时看中的人。我知道小姐你有许多想问的事,等回到京城禀告皇姬后,我会细细向你解释。” “不瞒着我?” “皇姬说过,不必瞒着你。不过”越康扭头往车厢里望去,“对那两人可不能说。” “两人?” 越康笑道:“殿下昨日收留了一位少年,会和我们一起去新泉。现在这会,应该靠着车厢睡着。我做了些手脚,他们注意不到我们的谈话。” 第33章 不可深想的未来 越康越是坦诚李绛薇越是害怕,就好像眼前人挖了一个陷阱,等着自己往里头跳。 “你刚才提及不可将此事告知他们二人。殿下他,还不知道这事?” 越康点头,“殿下无意入朝,得知此事只会惹祸上身。而承微大人不同,你是能力者,学会引导自己的能力不是坏事。自身能力尚未了解透彻时,还是少用为好。这只是一个忠告,未知的能力不能保证它是无害的。” 知道越康的特殊后,李绛薇不可避免的想起前几日的预警。 “所以,那日你能在睡梦中察觉到有人靠近,也是依靠特殊的能力?” “对。” 越康的一番话,让李绛薇惊恐不已。 “我知道了。今晚的对话,就当不存在吧。” 李绛薇甩下越康自己先一步返回车子的位置。这几日的经历,比游戏中的三年更加起伏不定,直接打破了多年的认知。 原以为自己遇见的最不正常的事就是穿越。不曾想到,穿越倒成了最正常的一项。 无论是她召唤出来的无名之书,还是越康的能力,都让李绛薇头疼无比。 就好像有许多无形的线,在操纵自己。 最为异常的,便是棠棣的存在。不,应该是游戏本身就很异常。 那个游戏在最初就不是作为游戏制造出来的,起初是用在医学上作为治疗的辅助手段。因此,李绛薇才会在昏迷不醒后进入游戏世界。 游戏本身的官方背景,在从前的李绛薇看来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可若是结合今日得到的信息,这背后隐藏的真相颇有些耐人寻味。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不仅存在着特殊的能力,能力者还被高位者收编成正规军。 如果特殊能力者一直藏在世界的暗处?一直为高位者服务? 如果特殊能力者借由游戏来找到其他拥有特殊能力资质的人? 李绛薇本能的想起自己成长的虞朝,想起自己在游戏中的经历,想起游戏中看起来花里胡哨的技能。 如果游戏里的技能都是真的?都能在现实生活中还原出来? 李绛薇一时间难以控制自己的脑洞。 “夫人?” 忽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你?就是郎君收下的那个?” “是嘞。”回答完后,方舟惊诧道:“夫人什么时候下车的?我怎么完全没察觉到?” “可能是你太累了,多睡一会吧。” “行吧。”方舟答道:“夫人也多休息。” 在李绛薇和越康的默契下,昨夜发生的事悄无声息的翻篇。一大早,越康就好像没事人一样教方舟驾车。方舟聪明机灵,越康简单的指点之后,很快上手。 经过越康的清剿,通往临肃的道路不再有匪徒袭击。他们一行四人,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刚一进城,李绛薇便好奇的撩起帘子往外看。路过城墙时发现临肃的城墙下同样搭建了许多棚子。干净整洁的棚子与原宁大相径庭。 同样是灾民,临肃的灾民摆在脸上的忧虑和惆怅。看着他们会心的笑容,很难想象这是一群经历过水灾的人们。 向前行驶一段路后,李绛薇看见熟悉的救助站。救助站内,有两三个人在留守。 李绛薇越看越是钦佩,特别是有原宁在前作为对比。 “先找地方落脚。” 越康在路人那知道住店的位置后,就直奔住店去。下了车,越康刚一进店,店里的伙计就问道:“是来寻亲的吗?” “对。” “要想寻亲,不妨去梦府边上的救助站问问。梦老爷带头牵线与官服合作,将所有到临肃逃难的人都记录在册。去那里找人,比你们到处问要快的多。” 越康笑道:“多谢提醒。要两间房间。” “诶!好嘞!” 伙计笑着将门牌交道越康手上,而后又介绍道:“我们会给第一次住进店里的人送一桶热水擦拭身子,不想要热水就在门上挂个牌子,我们店里的人就不会打搅了。” 房间的分配还同从前一样,李绛薇和禇咏羿一间,多出来的方舟和越康一间。 回屋后李绛薇直接躺倒在床上。而褚咏羿,则走到窗前朝外看。 窗户临街,可以看到街上往来的人群。天空许久没有放晴了,直到今日,外头仍是阴沉沉的。 禇咏羿却勾着嘴角,噙着笑容。 李绛薇起身,笑着冲他问道:“要出去看看吗?要是想去,我可以陪你一起。” “不急这一时半会的,你先休息。”禇咏羿想到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身体好些没?需不需要给你找个医师?” 李绛薇摇头,柔声说道:“那天” 想到那个女子,李绛薇的话不由自主的停顿下来。收敛心神,才继续说道:“那天我没怎么受伤,就是有些冲击罢了。” 李绛薇脸上的笑容,多了一抹苦涩。 “后来为了逃跑,倒是费了不少体力,不过在车上睡回来了。我没事的!” 褚咏羿来到李绛薇身边坐下,收起笑容的禇咏羿显得一本正经。反倒让李绛薇感到一丝不自在。 “怎么了?” 禇咏羿没有回话,而是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还未碰到李绛薇的脸庞前,迅速收了回来。 “没事就好。”褚咏羿别过脸,说道:“一会他们送水来,好好梳洗一番。我到阿越那边看看。” 说完,逃跑似的快速离开。 李绛薇看着禇咏羿的背影,无奈的嘀咕着:“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嘛……” 又坐了一会,店家送来热水。像李绛薇这样疲乏的旅人,用热水梳洗之后,浑身轻松不少。 不得不说这个店家,真会做生意。 换了一身新衣裳的李绛薇,坐在屋里有些发闷,索性起身去找禇咏羿。 敲了敲门,没看见熟悉的面孔倒是看到疑惑的方舟。李绛薇的目光往里头一瞥,并未看到另外两人的身影。 “夫人是要找老爷吗?” “嗯。” “他们二人说是要找什么东西,去马车那了。” “我知道了。” 第34章 《念乡情》 得了信,李绛薇来到停放马车的地方,还未靠近,就察觉到些许异样。她闯入马车中,并未发现人影。纠结之后,下了车,重新审视眼前的这辆马车。 探究的目光扫过这辆马车后,她便念到。 “观世俗人间,望千载岁月。” 李绛薇抬起右手,轻声低吟着。 “我以我之名义,颂上古之音,记万里山河世事兴衰……” 随着她的低吟,右手上逐渐出现一本浮于空中的书本,翻动的书页上一个字都没有。 李绛薇控制着书本往前,没多久书页上就有了字迹。 合上书本,再次往马车看去,听到了微弱的说话声。 果然! 帘子一撩,李绛薇再次闯进去。这一回,车内多了两个人。越康脸上有了一瞬间的迟疑,又很快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夫人过来是为何事?” “该去救助站了。”李绛薇解释道:“我们南下的原因是寻亲,总要做做样子着急一下。” “说的也是。”越康应和着,“需要我送二位过去吗?” “不必。”李绛薇轻轻摇头,道:“你探探临肃的山鱼阁位置。” 李绛薇提到山鱼阁时,下意识的朝禇咏羿看去,恰巧禇咏羿也在这时朝她看来。浅浅的笑容挂在禇咏羿的脸上,让李绛薇有些不自在。 “别笑了,你就不怕耽误时间崩了人设?” “这不是有你兜着?”禇咏羿打趣着,见李绛薇露出些许不高兴,便迅速改口,“好好。”褚咏羿敷衍的应承着,“知道了!快走吧!” 说罢,禇咏羿先一步跳下马车,随即扭头朝李绛薇伸出手。 “走吧。” 李绛薇无视褚咏羿伸来的手,自己跳下马车。 “你这一跳还挺稳。” “那是。” 余音的记录者可不是只会记录故事。 越康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忍不住发笑。明明垫脚的小凳就在边上摆着,两人非要自己跳下去,半点富贵人家的模样都没有。这些话,也就在心里说说。 禇咏羿和李绛薇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去寻找梦府。随便拉了一个路人问话,就得到亲切的回应,路人还热情领着二人到梦府门口。 在巨大而气派的梦府大门边上,有一个相对简陋的棚子,棚子外挂着写着“救助站”三字的牌子。 联想到店小二说的那番话,这个救助站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一个了。两人刚走近,就有一个精瘦白净的少年问道: “两位是来做什么的?” 李绛薇试探性的问道:“我听说你们这里将灾民的身份登记成册了,是真的吗?” “二位是来寻亲的?”白净少年笑道:“不知道你们二位的亲人姓什么?” “王。”褚咏羿回答道。 “二位稍等一下。” 少年低下头,在各个抽屉翻找着,过了好一阵才取出两本册子,册子的封页上写了“王姓”二字。 李绛薇迫不及待的翻开册子,册子上记录了许多人名,人名后面还标注了性别和家乡位置。这本册子登记的有条有理,非常好认。 “果然……”李绛薇露出遗憾的神情来,“我就知道没那么好找。” “没有吗?”少年从李绛薇手中接过册子,小心收好,“二位的亲人可能往新泉去了,不要灰心才是。” “可能吧……” “对了。”褚咏羿问道:“这个救助站除了找人,还能做什么?” “能做的可就多了。”提到这,少年的语气轻快起来,“一些病痛小伤可以来救助站救治。还有,没有银钱的灾民可以到这登记自己擅长的技能,我们会根据登记的能力安排工作。工作之后,会发放一定的粮牌。粮牌的数量依据工作的难度给。” “粮牌?”李绛薇困惑的问道, “粮牌可以在梦府的酒楼饭店兑换食物。如果实力出众,梦府也会牵线介绍一份正经工作。” “这可真是了不起。”褚咏羿感慨着。 “是啊,如果没有梦老爷,我们这些灾民估计吃饱都是问题。” “你也是灾民?”李绛薇惊叹道。 “是啊。”少年笑道,“不像?” 和原宁的灾民比起来,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精神面貌,都要高一筹。若不是少年主动提起,李绛薇还以为他就是临肃本地人。 “如果我们身上没有银钱了,也可以来找救助站吗?” “可以的。”少年从容的说道:“不管是什么人,灾民、旅客或是临肃的本地居民,都可以来救助站求助。” “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李绛薇笑道。 “哪里,这是我们该做的。” 活用涌入的灾民劳动力,让城市活起来。不愧是下江第一首富,李绛薇如此感慨着。 从救助站出来,两人路过一个临时搭起的舞台,舞台下坐着三三两两的人在那边闲聊。经过询问,才知道一会儿会有戏班子在这演出。李绛薇和褚咏羿难掩心中的好奇,便找了位置坐下等候。 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聚集,不一会就将空余的座位全部坐满。来晚的人们只能在最后站着,仰着头往舞台望去。 又过一阵,舞台上来了一人报幕。两人这才知道今日上演的是一出名为《念乡情》的戏。 舞台上的人咿咿呀呀的唱着,台下的人时不时鼓掌叫好。李绛薇不怎么听戏,初听戏腔的她一时间分不清台上的人唱的是什么。听到身边人鼓掌喝彩,她也就跟着气氛一块捧场。 “叹时运不济,令我们父女二人骨肉分离。” 悠扬婉转的唱腔,渐渐勾动场下人的心绪,不少人开始小声啜泣。原先还算热闹的场下,忽然静了下来。 “今日我得良人助,扬帆出海寻父踪。” 禇咏羿觉得这唱段有些熟悉。 “唯愿苍天心仁佑,此番出海得影踪。好让我与父,早日相聚,享天伦。” 这分明是用《海外迷踪》的节段改的! 想到这,褚咏羿笑着往李绛薇的方向看去。正想逗逗她时,发现李绛薇的脸颊有了泪痕。 褚咏羿凑近耳边,小声问道:“怎么了?” 李绛薇只是摇头,没有回话。 第35章 抱鸭人 无怪这出戏能被称为《念乡情》,李绛薇擦拭眼角的泪水,虽然勾着嘴角,但是那表情却与喜悦相去甚远。 “想家了?” 李绛薇实诚的点点头,“毕竟出来的日子久了,难免会想家。” 这出戏虽以《海外迷踪》为蓝本,但许多剧情都做了修改。经过改编,凸显了主角为了家人团聚而奋斗努力的精神。这与重建故土,对抗天灾,守护家园的心境是相通的。只不过他们还有可以守护的家园,自己却是连怀念的地方都没有。 戏罢人散,李绛薇仍坐在远处没有动静,令禇咏羿平白生出害怕之意。 “有事,千万别在心里憋着。” 李绛薇恍然,笑着摇摇头,道:“我真的没事,就是在想晚上吃些什么。” “这有什么好想的?一会等阿越来了,直接去山鱼阁吃乳鸽去。” 越康寻到山鱼阁后,便领着二人前去。一如上次的安排,禇咏羿去二楼寄信,而李绛薇留守一楼等山鱼阁的人上菜。 原以为越康会和自己一块吃饭的李绛薇,见眼前人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后就转身。 “不留下吃饭吗?” 越康摇头,道:“我还有其他任务。夫人和老爷安心用饭吧。” “和前几日有关?” 越康只是点头,没有多透露别的信息。 这一回寄信没花太多时间,香喷喷的乳鸽还未上桌,禇咏羿就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李绛薇的身边。 “方舟那边你怎么打算?” “他?”禇咏羿显然没料到李绛薇会问这个,脸上露出些许迟疑来,“送他到新泉后再做打算。他毕竟还有自己的亲人,我们不好安排什么。今晚多带些好吃的替他补补,毕竟那少年郎还是长身子的年龄。” 话音一落,皮脆、肉滑、骨嫩、多汁的乳鸽被山鱼阁的伙计端上桌。 “你也多吃一些。”禇咏羿笑着将鸽子腿夹到李绛薇的碗里,“你也是长身体的时候。” “比起夹肉,多点一份肉不是更爽快。”李绛薇没拿筷子,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手,直接抓起鸽子腿往嘴里咬。鲜嫩多汁的鸽肉唇齿留香,令人心生愉悦。 向来斯文秀气的李绛薇如此,罕见至极。片刻的迟疑后,禇咏羿忍不住笑了出来。 用过饭后,李绛薇提着两个包好的两只乳鸽和禇咏羿开开心心的往住店走去。谁料,半路上竟窜出一个小偷来。东西还没偷到手,就听见周围有人大喊,“抓小偷了!” 被声音惊动的李绛薇、禇咏羿二人一惊,朝声音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个神色慌张的男子被人追赶着。不是被一个人追赶着,而是一群人追赶着。在热心的围观群众的帮助下,失物回归失主手中,小偷也被抓住送到官府手中。 就在这时,李绛薇听到身边有两个人在对话。 “可惜了,好好的做什么偷盗的事?送到官府要白干活不说,还要留下案底。那可都是粮牌啊,都是实打实的口粮。”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另一位路人摇头叹息,道:“没准这傻孩子不知道救助站的事。” “哎呀,那就真的可惜了。” 这两人一边感慨一边走远了。 “怎么?”见李绛薇有些失神,一旁的禇咏羿问道:“怎么总是心神不宁的?真的真的没有瞒我什么?” “没事!我就是在想这位梦老爷到底是什么神仙似的人物。竟然让这么多临肃人赞不绝口。” “能帮助官府稳定一方生活的人,想也知道不是一般人。” “是啊。”突然有个陌生的男声出现在他们身边,应和道:“不是一般人。” 话音刚落,就听到鸭子的嘎嘎叫声。一个男子,抱着鸭子朝他们走来。一身粗布衣,头戴白玉簪,腰挂着白玉牌。 “终于找到了。”他好似旧相识一般,热情的和李绛薇、禇咏羿二人打着招呼,“最近忙吗?” “你认得?”禇咏羿疑惑问道,得到的却是李绛薇茫然的摇头。 “啊,我差点忘了。”男子单手抱着鸭子,将空出的右手外怀里一掏,取出一枚玉佩。玉佩上,刻有小篆字体的“路”字。 “我补一下介绍,我叫路瑾汐,是澴涘路氏的人。不知道有没有空进一步聊聊?” 想到那天路瑾汐与胜遇交战的景象,李绛薇果断答应下来。 “你随我们来吧。” 路瑾汐面无表情的瞧了一眼李绛薇身边的禇咏羿,道:“这件事,只能我们二人聊。” 禇咏羿面露不悦,脸上隐隐带了丝许怒意。 “哪有刚认识就缠着女子说话的?这可是我的夫人!”说罢,就将李绛薇搂住。 “不,这和她是不是你的夫人无关。”路瑾汐解释道:“这件事只有她办得到,我才会找上来。” “我明白了。有什么事,换个地方再说!”李绛薇不想在大街上掰扯。如果路瑾汐要聊的事,真与那天有关,那就更不可能在大街上详谈。 “既然是路氏那边,我大概了解了。”李绛薇笑着对禇咏羿道:“郎君可否帮我准备一间安静的房间?这次相商的不是小事。” “罢了罢了。”禇咏羿摆摆手,道:“就直接去住的地方,大不了我让位!” 扔下话的禇咏羿,先一步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二人。 李绛薇深知路瑾汐要谈的事不是小事,可也没想过这人开口便道:“这场水灾与异兽有关。” 若不是那日亲眼所见,李绛薇必然会认为此人说的是梦话。那日的巨鸟,至今还能回想起它的模样。 “从何说起?” “对微女君还要从头解释吗?”路瑾汐挠了挠头,很是为难的说着:“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反正只要知道那些怪物会影响天气就行了。不除掉作乱的异兽,天气和灵脉就不能恢复应有的模样。” 路瑾汐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分量不足,又解释道:“之前解决好几只,解决之后天气都有好转。就是不知道女君有没有注意。” 李绛薇的内心突然咯噔一下。 天气好转,不是自己的错觉? 第36章 升米恩 “为什么来找我,而不是找其他人?” “想要平息异兽,我们负责南区的路家子弟全部调来下江一带。其中绝大多数人身亡,少数人音信全无,大概是被吃掉了。现在澴涘那边还能联系上的,只剩我一个。” 路瑾汐说这话时语气很平静,仿佛死人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打搅微女君。”路瑾汐表露为难,“我一个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说罢,路瑾汐将右边袖子卷起,露出右臂可怖的暗红色的伤口疤痕。 “被它们摆了一道,现在都没长好。晚些去新泉和启,我不在全盛时期怕打不过。” “很危险吗?” 路瑾汐面无表情的点头,道:“微女君那次见得只是普通水平吧。更深入的地方,应该会有比那只更强的。微女君也不需要做太多事。” 路瑾汐将之前那个可有“路”字字样的玉佩推到李绛薇的面前,道:“希望微女君能够答应帮忙,然后收下这个玉佩。” “我……我能帮什么?”李绛薇惊诧道:“这……” “额……”路瑾汐挠了挠头,“收下玉佩本身就是帮忙,我就是想借用微女君的能力。” 路瑾汐这样一说,李绛薇更奇怪了。 “你……知道我的能力?” “也说不上知道和不知道。”路瑾汐没有直面李绛薇的问题,“微女君能帮这个忙吗?” 短时间内,李绛薇很难判断路瑾汐讲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但是看在下江一带灾民的份上,李绛薇还是选择相信,并收下路瑾汐的玉佩。 “只要我收下就可以?” “是啊!”见李绛薇松口,路瑾汐高兴一笑,“微女君果然好心肠!那我就不久留了,干活去!”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路瑾汐连连道谢。 送走路瑾汐,李绛薇细品刚才提到的信息。路瑾汐对她的态度,无疑是尊敬的。只是这种尊敬来的太过莫名其妙,让李绛薇缺乏真实感。 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谋算的,只有不为人知的能力。 这一瞬间,李绛薇的脑中闪过无名之书的模样。 “他说的能力……和书有关吗?” 屋里,已经不存在能够回答李绛薇提问的人。 笃笃两声后,李绛薇的房门被打开。褚咏羿闪进屋里坐下后不发一言,神情严肃的盯着李绛薇。 “郎君!”李绛薇故作雀跃的问道:“今日下午的戏,你听了多少?” “戏?” 褚咏羿绕了一会,才明白李绛薇提到的是下午那场《念乡情》。 “郎君可记得傍晚回家路上的小偷?” “当然记得。你提起这两件事是为了什么?” “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过神来,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 以李绛薇对褚咏羿的了解,若是自己不抛出一些问题消耗褚咏羿的脑力。每回自己心情低落,都会联想到前两日的事情。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郎君还记得小偷被抓住后,边上的人都在议论什么吗?” “记得,在讨论粮牌的事。” 李绛薇忽而笑道:“郎君现在可懂了我的想法?” 《念乡情》虽以《海外迷踪》为蓝本做了修改,但细节处多有不同。除了描绘其主角对家人的思念外,更多的在描述主角为了家人团聚而做的不懈努力。 “戏班子唱的内容,像是在无形教化众人要众志成城,团结互助共同抵御天灾。可想而知,在执行这套救助方案时,除了应有的利益驱使外,还在建设人们的观念。让不排斥改变,到主动维护改变。” 褚咏羿不是一般人,李绛薇说到这时,他已经有所明悟。 “可惜我反应太晚,这可是极好的赈灾例子,也该传信送到京城那边去。” “怕只怕这例子,只有在临肃管用。” 褚咏羿没有李绛薇这么乐观。 “临肃有些别的地方若没有的优势,那便是那位梦老爷的号召力。阿越今日在城中打听不少有关梦老爷的传闻,这个梦老爷最初就是善人。” “哦?”李绛薇来了兴趣。 “临肃若是有人家穷困的过不下去,这位梦老爷除了短暂给予银钱支持外,会给愿意改善生活的穷苦人们工作的机会。” “愿意改善生活?” 这个字眼,被敏感的李绛薇捕捉到。 “临肃流传过一句话,若是自己都不愿改变,外人又如何替你改变?” 说完,褚咏羿竟忍不住发笑。 “别的城里,有钱商户为了博得好名声,多会开粥棚施舍灾民。养活人的同时,不乏出现养懒人的事。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当那些富商停止施粥时,一些灾民反倒骂骂咧咧的说富商们的不是。” “岂不是更少富商愿意开仓赈灾了?” “是啊……”褚咏羿感慨道:“原宁之前也是有过当地富商开仓赈灾过得,甚至比这梦府在临肃开粥棚的时间还要早。” “完全……没有注意……” “没有注意就对了……”褚咏羿苦笑道:“要不是阿越打听消息时,听到一些从原宁过来的灾民说起,他也不信。” “你说临肃的成功能否在其他地方再现?” “说不好……”褚咏羿轻叹道:“临肃的成功官府和梦府的名声威望缺一不可。” “我只希望新泉,也能有临肃这般幸运。”李绛薇感慨道:“新泉离发大水的地方更近,估计负担比临肃重的多。” “你怎么担心新泉,不担心和启呢?” 这一趟涨水最厉害的要数洛江下游的第一大直流沧浍江,和启县是受灾最重的地区。然而和启不如新泉富贵,损失有限。 “我们还是早日出发吧!”李绛薇提议道:“早日到新泉,方舟与他家人也能早日团聚。早日完成采风,我也好整理这一路所闻给姐姐汇报去!” 褚咏羿低头沉吟一会,缓缓道:“好。” 随后缓缓抬头,审视的目光落在李绛薇的身上。 “所以,可以跟我谈谈你们二人在屋里究竟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终究绕不过去。 第37章 目的为何 李绛薇收敛笑容,正襟危坐。 “不知殿下可否信我?” 称谓转换的瞬间,褚咏羿的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他点点头,目光灼灼的望着李绛薇。 “对澴涘路氏的所有了解,源于我姐姐。姐姐与澴涘的路氏是否还有交流,交流多深,就不是我这种居于安远伯府深闺的庶女可以知道的。” 目前已知的情报,也不过是路绛枫和荥川路氏还有交集。 “信息缺失的情况下,澴涘路氏的许多行为就连我也无法理解。” 李绛薇无法理解游戏中的技能为何能出现在现实中,同样也无法理解澴涘路氏究竟是个什么存在。短暂接触的几位澴涘出身的路氏子弟,都对李绛薇极为尊重。 就好像他们早已得知李绛薇的底细。 那是李绛薇自己也无从得知的东西。 “今日那位路瑾汐寻到我,是为了这个。”说罢,李绛薇拿出玉佩,“不知道殿下是否知道这个?” 褚咏羿接过李绛薇递来的玉佩,细细观察。这枚玉佩的做工和纹样与他那日递给山鱼阁掌柜的相似。最大的差别,便是小篆字体的“路”字。 “是路氏子弟互认身份的玉佩。”褚咏羿将玉佩交回,“他给你这个时,说了什么?” “请微女君不必多问,只管保管此物。”李绛薇说完,露出苦涩的笑容:“我再细问,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对此灾有益的模棱两可的话来。” “不愧是路氏的说话风格。”见到李绛薇挫败的模样,褚咏羿禁不住笑出来,“你姐姐不也是这和鬼样子?” “我姐姐怎么就鬼样子……好吧,确实也是这样……” “既然不让你多管,玉佩收着就收着吧。等回京后再问问你姐姐。至于新泉,我也有早日启程的想法。无奈近日阿越有其他要事在身。” “就是殿下要越大人要办的事?” 褚咏羿点头,道:“对。还有,都说了不要叫殿下。” “在屋里商量正事……唤郎君不太好。” “哦?”褚咏羿眉毛一挑,坐到李绛薇身边笑道:“你这时候知道不好意思了?早之前不是郎君喊得挺开心的?” 见李绛薇面带窘意,褚咏羿心情大好,“嗯?媳妇?你也知道羞了?” “我那是为了角色!”李绛薇小脸涨红,辩解道:“那是为了扮演!” “好好好。”褚咏羿敷衍的应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依你依你。” “越大人是为了前两日的暗杀事件在忙碌吧。” 褚咏羿挂在脸上的笑意,落在李绛薇的眼中多了一分深意。 “看来,我猜对了。” “是啊。这都没转移你的注意。” “殿下会这样逗我,不是闲极无聊就是有事不愿直言。” “闲极无聊?嗯?”褚咏羿反问道:“我哪里就闲极无聊了?” 李绛薇没有管这句话,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群人不像是一般的落草为寇的灾民。从灾难发生到流窜,这其中就需要时间。那么这群人是如何从这短暂的一两个月中,纠集这么多训练有素的人马?饭都吃不起的人家,如何置办夜行衣?就算是勤俭持家自己做,也要买布花时间缝制吧。” 那日的交战,若没有越康的异术,恐怕褚咏羿早就死在他们手中。 “殿下是想让越大人去查匪徒的目的?究竟是冲着殿下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如果自己是匪徒,花这么大力气绑走一位女子并不是划算的买卖。 如果说她的存在,她的安危会影响到其他事?例如……会影响远在京城的皇姬和淮荥侯府的关系? “阿越还未查清……或许二者皆有。”褚咏羿面露疲惫,“他们不知道我们同行。” 一时间,屋内被沉默笼罩,两人相顾无言。 “真是可怕……”良久后,李绛薇喃喃感慨着,“也不知道羿公子这么纯善的人,是怎么在吃人的皇廷立足的。” “纯善?”褚咏羿惊讶于李绛薇对他的评价。 “愿意掏银子替人看病,也愿意收留同行的少年,面对抢劫的灾民也都尽可能的提供帮助。愿意为灾区人民尽绵薄之力的人,难道不能称一句纯善?” “纯善吗?若你这么说……纯善本身就是我立足宫里的根本。” “越大人那边有了眉目之后,能否告知一二!”李绛薇斗志昂扬的说道:“我想为殿下分担。” “你可是姐姐的人。” 李绛薇摇头,道:“我想为殿下分担,这与我是谁的人无关。” 褚咏羿心里五味陈杂,说不清是自己是喜还是忧。 “只要我们一日不离开新州郡,那我们的夫妻名义就还在。妻子为丈夫分担是符合情理的事情,有益人物的扮演!” “好了。没必要用这种奇怪的理由说服我。你这时候怎么不用自己是个家回我?” “我刚要说!郎君就把话抢走了!” “呦呵,假扮的还是对心灵相通的夫妻。行吧,现在的阿越得来的情报告诉你也没关系。阿越去清剿的时候,他们已经有部分人员撤离。阿越感觉不对,提前留下几个活口准备盘问。据点那边人刚抓,破庙就被少个干净。” “破庙?” 李绛薇所知道的破庙,在她逃离时已经没有活口了。 “阿越折返破庙去查探究竟。结果这来回的时间,据点也被一把火烧了。” “什么!” 有人想要掩盖什么! “这两把火来的太及时……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褚咏羿眉头皱起,“方舟不跟我们离开,恐怕也要死在这里。” “等等!越大人留下的那些活口?” “死了。”褚咏羿叹道:“活活烧死的。” 李绛薇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如果不把事情查清楚……方舟就算去了新泉也会被连累。” “我也是这么想的,去新泉的计划就要耽搁一段时间了。你要不帮我想点理由借口,让方舟安心一些?我就怕他自己偷偷跑了。” 见他们没有出发的意思,思念家人而去做出惊天之举也是合乎逻辑的。 “我晚些和他聊聊,这件事交给我吧。” 第38章 罪已诏 褚咏青召集詹事府的左右庶子以及左右中允于文华殿商议要事。众人俱是面色沉重,殿内气氛压抑非常。 一声长叹之后,褚咏青说道:“想来诸位该明白,唤你们前来所谓何事。” 近些日子,京城出现不少投奔亲人的下江灾民。与他们一同到达京城的,是对灾难、对皇上的怨言。甚至有人直言,下江会出现这般灾难,是因为皇上的所作所为被上天憎恶。 “今日在朝堂上,有人上奏建议父皇祭天并下达罪已诏。” 严言政一怔,道:“皇上绝对不能下达罪已诏!民间早有传言,是因为立了女子当储君,上天才会释放怒火水淹下江。若是皇上真的下了这罪已诏,那便是坐实传言!对皇姬不利!” “可不是吗?”褚咏青自嘲一笑,“谁又能保证父皇下达罪已诏后,下江就能平静下来恢复如常?倘若迟迟没有恢复,那群人会不会得寸进尺,说是父皇不够虔诚?” “神鬼之事,不可信。”顾颢如是说道。 严言政听了,道:“我们可以不信,却不能让天下众人都不信。鬼神之说不一定救得世人,却能做到杀人诛心。京中的谣言,分明就是有意为之在针对皇姬!不知皇姬可否知道这谣言出自何处?” 褚咏青摇头,道:“我曾派人去灾民之间问过此事,才知道这谣言在京外就已流行。想要找到背后指使人,谈何容易?” 严言政心中一急,眉头拧成“川”字,道:“可若是不管这谣言,那罪已诏又该如何压下?” 嵇良论忽然发笑,他的笑声在严肃沉闷的文华殿显得出格。 “这有何难?” 严言政面色不虞,沉声问道:“不知嵇大人有何想法?竟然敢口出狂言?” “并非嵇某口出狂言。这谣言不好制止,这谣言不好寻到源头。可要驳斥朝臣让皇上下达罪已诏,那可太简单了。纵观恭国百年,可有帝王下过罪已诏?” 严言政答道:“恭国百年风调雨顺!即便有个小灾也很快平息,自然不需要帝王颁布罪已诏!” “所以这幕后主使者,想当然的将恭朝与前梁等同。” “哦?”顾颢似乎注意到什么,“嵇大人莫非说的是那件事?” 嵇良论冲褚咏青弯腰一拜,道:“皇姬大可不必着急。” 说罢,嵇良论抬头,从容一笑,“皇姬可否记得圣祖的‘共罪论’一说?” “群臣应与天子共担治国罪责?” 此话,是恭圣祖登基之后,训诫群臣的话语。她认为,皇帝的错误行为与群臣有关。若是臣为忠臣,懂得规劝训诫而非蛊惑求权,那么梁废帝也不至于坠入深渊。 “既然他们用鬼神之说大做文章,那我们就用圣祖帝的训诫做文章。相传圣祖帝有神明加护,她一个女子才能在乱世之中开疆拓土。圣祖帝的训诫,那就是神明的训诫。”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经过嵇良论的提点,众人心中就有了想法。一直板着的脸,久违的露出笑容来。 “嵇大人……不愧是嵇大人。”章辰成感慨道:“竟然能想出这个法子。” “哪的话,若非严公启发,嵇某也会陷入谣言之中难以跳出。” “此事,不妨让皇姬直接向皇上提起。”章辰成建议道:“灾难临头,要紧的不是各自撇清,而是上下一心,共渡劫难。皇姬以儿女的身份向皇上提起,或许比我们这些臣子提起,要好的多。” “章大人,此话从何说起?” “下达这罪已诏,难得可不只有皇姬一人。诏书一下,那便是让皇上架在火上烤。皇姬此时与皇上私下商议,那便是父母二人携手同行,共同面对这一难题。未必不能让皇上生出些许宽慰。” 嵇良论笑道,“这是让皇姬与皇上同甘共苦?” “既然皇姬不能接下赈灾一事挽回民间的名声,那就只能在皇上那做功夫打打感情牌。” 提议是好的,然而褚咏青始终没有露出笑容来。 “是否由我向皇上提起……此事再议……” “皇姬……”严言政苦笑道:“有些事一旦错过时机,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褚咏青与皇上并不亲近,两人私下很少以,父女的身份交谈。对于这位父亲,褚咏青向来是又敬又怕。 她与褚咏羿,完全是两个极端。 “我会考虑考虑。” “臣斗胆多问一句。”严言政道:“皇姬与皇上不和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不和谈不上,不亲是真的。如今父皇心情不悦,我提出‘共罪论’后他会如何看待?究竟是认为我在替他分担?亦或是觉得为了保护这个储君之位,我才愿意讨好他这个父亲?” 天子家事,詹事府的各位不好多说什么。 “诸位先回去吧……待我再想想。” “是。” 众人离去后,褚咏青颓然的瘫坐着。她一直知道,自己不受父亲的喜爱。 最初她以为自己不受关注,是因为有一个优秀的大哥,所以父亲分不出足够的注意力。后来褚咏瑞出世,备受皇上宠爱,褚咏青觉得父亲更喜欢男孩,她身为女子才会少了关爱。 直到七妹出世那日,皇上赐下众多珍宝。褚咏青才知道,父皇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她。 同样是储君,先太子的功课每日都要亲自过问两句。褚咏青成为皇姬后,皇上只会过问他的老师进度如何。从来没有亲自考核过她的功课。 过寿送礼同样如此。褚咏青先送的,就晾在一边。其他子女送的,就会高兴的夸赞。即便他们二人送的是同一件东西……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她和皇上之间横梗在心里的刺。 “如果阿羿在就好了……”褚咏青揉着太阳穴,无奈低语:“如果阿羿在就好了……” 唯一能够缓和他们之间父女关系的,唯有褚咏羿一人。 万般无奈下,褚咏青决定启程前往永和宫。如今的她除了封婕妤,再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商议此事的人。 第39章 永和宫的封婕妤 褚咏青经过南向的永和门后,便看见面阔五间的永和殿,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待内监通传后,禇咏青才稳步进入殿内。 “不在前廷忙着,来找我作甚?”封婕妤笑骂道:“你现在可是一国的储君,下江出事你要帮着。” 封婕妤一身赭色圆领袍,长发简单束起,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她笑着端起手边的茶盏,大口喝茶。整整一杯下肚,才将茶盏放下。 “前廷的事不顺心?” 禇咏青并未掩盖眉目间的失落之意。 “去!换身衣裳,我要瞧瞧你的剑技落下没?” 封婕妤身边的宫女缓步来到禇咏青身边,轻声道:“还请皇姬随婢子来。” 禇咏青没有拒绝,在宫女的帮助下换了一身月白斗牛缂丝圆领袍。封婕妤早已在院内候着,双手各拿着一把木剑。 “我家姑娘就是不一样。”封婕妤笑着将左手拿把木剑抛出去,禇咏青伸手,轻松接住。 “来吧。” 两把木剑的剑影纠葛,你来我往旗鼓相当。谁都无法压一头,将对方击倒。 “你这样可不行。”封婕妤收敛笑容,“对决时分心,可是大忌。” 说罢,封婕妤手中的动作加快,气势徒然一变,将禇咏青打的节节败退。封婕妤一挑,将禇咏青手中的木剑挑飞,落在禇咏青身后的五米远。 禇咏青错愕的看着近在眼前的木剑剑尖,心跳加快。 封婕妤啧啧两声,将木剑利落收回。 “我是后妃,前廷之事不便过问。可若是心情不好,找我打一架也未尝不可。” “不全是前廷之事” 正要去捡木剑的封婕妤一怔,道:“和你父皇有关?” 禇咏青颔首,道:“父皇近日可曾找过母妃?” “呵!”封婕妤冷笑道:“他会找我?你又在说什么怪话?他素来不喜欢我这样大大咧咧又不乖巧的女子,除非边境出事需要仰仗我大哥,他连我屋子都不愿意进。这婕妤之位,就是他的安抚罢了。” 恭朝的后宫制度与前朝不同。前朝屈于四妃之下的婕妤之位,一跃而上成了皇后之下的第一人,其位更像是前朝的贵妃。 “婕妤之位尊贵又如何?上比不过皇后,下比不过贤妃。自从贤妃执掌凤印,她的院子可比从前更热闹,每日人来人来、络绎不绝。你也别怪你父皇偏心,这世上没几个人不偏心的。” 见禇咏青沉默不语,封婕妤翻了个白眼。 “你这傻丫头。”封婕妤走过去,一把将禇咏青搂住,“没有你父皇喜欢,不还有我喜欢你吗?你只当你父皇是你上峰,是同僚。你是他白纸黑字亲封的储君,除非你失德违律,没人能动得了你。” 禇咏青并不乐观,她道:“父皇真的想动我时,哪怕我不曾失德违律,也会有人替他送上证据。” “你就犟吧。”封婕妤一指头点上禇咏青的眉间,“这点你就不如你弟弟看的开。倘若你有你弟弟的半分洒脱,有些事不至于如此。” 就在二人谈及禇咏羿的,本尊正在临肃一家小店里听着越康的汇报。之前追杀他们的人十分谨慎,即便是越康,都无法查到更多的消息。每次一有眉目,线索就彻底中断。 “又死了吗?” “是,这次是中毒死的。” “看来临肃找不到更多东西了。”禇咏羿眉头深锁,连连感慨:“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追杀。我这个皇子也算有排面。既然找不到,那就不找了。收拾一下,明日启程去新泉。” “不管了?” “非也。临肃官民上下一心,守备甚严。对方就算想出手,也要掂量掂量身份败露的可能。我们总要给他们创造出手的机会,新泉这地方不错。” 越康并不赞成这项提议,他劝说道:“会不会过于冒险了?” “不冒险怎么能挖出背后指使?不探出指使者的意图,将来又该如何防备?就这样定了,等会方舟买了干粮回来,就和他一块收拾行李。我去隔壁让承微准备一下。” 禇咏羿下了决定,轻易不会更改。越康虽有心说服,还是顺从了禇咏羿的命令。 “殿下……你对幕后人可有什么猜测?” “怎么?你想顺着我的猜测去查?” 越康点头称是。 “承微都能猜得出来,你不至于没有眉目吧。” 越康沉默不语,目送褚咏羿离开房间。 刚迈出房门,褚咏羿就换了一副面孔,笑着推开隔壁的房门,此时的李绛薇正写着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没有察觉到褚咏羿的到来。 褚咏羿悄无声息的走到李绛薇的身后,想要瞧瞧她写了什么。正好看到李绛薇在记录这两日听的戏。 “这出戏你喜欢吗?” 听到背后的人声,李绛薇吓了一跳,捂着心口。 “别在背后说话啊……”她嗔怪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褚咏羿笑着坐在李绛薇的身旁,看着她被脂粉修饰过而变得有些普通的眉眼。 “你要是喜欢这出戏,等事情结束,请他们专门唱一次。” “喜欢倒是也还好……”李绛薇用笔抵着下巴,轻声感慨道:“说不上来是喜欢还是启发。他们的改编,倒是让我看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我是不是能期待一下后续?” “不可能的,做不到,今年别想了!” 李绛薇放下手中的笔,哈气搓手。 “天气冷起来了,这雨要是再不停,会冻死人吧。” 提到这一话题,两个人的心情同时低落起来。 “明日我们启程去新泉,不拖延时间了。” 李绛薇一愣,担忧问道:“查不到吗?” “对。” “地方还是京城,这两个方向一个都查不到?” 褚咏羿撑着脑袋,盯着李绛薇的双眼:“阿越查不到有用的线索,你能不能替我想想可能的发展?” “你的话本看的不比我少……你瞎猜总能猜出什么来……为何总跑来问我?何况猜测,不是说过了吗?” “就是想问问。”褚咏羿顿了顿又道:“你觉得京城的可能性大,还是地方的可能性大? 第40章 数星星 这不是褚咏羿第一次问李绛薇这件事了,同一个问题不停的重复询问,很大一部分是对事件本身的不自信和不确信,所以才会寻求身边人的想法。 事情恐怕不是单纯的不顺利,应该是非常不顺利。 “地方的信息太少,我没法给出靠谱猜测。”李绛薇如实回答道:“在信息量不足的情况下,哪一种都有可能,没有谁比谁的可能性更高。” “这样么……” “羿公子在害怕什么?” 褚咏羿只是盯着李绛薇,没有回话。 “还打算继续留在这查吗?” “不了。”褚咏羿回答:“明天启程去新泉。不能总在这耗着。” 李绛薇恬静一笑,道:“好。” 既然褚咏羿不愿提及,哪怕李绛薇心里担忧也不好主动问起。 至于地方还是京城……李绛薇自己也有考量。 回到根本,还是要弄清对面针对的是四皇子还是东宫伴读。从某种程度上四皇子已经脱离了皇姬的阵营,在这次事件中属于皇上一脉的势力。四皇子在朝中没有根基,也不愿上朝,是个无所顾忌的“自由人”。 三皇子赈灾,还能官官相护,互相庇佑。只要面子上过得去,捞点油水也没问题。若是四皇子在暗处,察觉到他们的行为?他们又如何去想呢? “自由”意味着没有辖制的能力,对于一些底子不干净的人而言,就是一颗暗雷。 若是冲着东宫伴读而来,那目的就是利用她来破坏皇姬的名声。 那么皇姬的敌人是谁?三皇子?那么会不会是三皇子动的手?藉由赈灾一事提高民间的声望,再拉低皇姬的民间的印象? 如果真是三皇子,那可就走了一步臭棋。 但凡褚咏羿死在南边,皇上一定会彻查南方。管理此事的三皇子会第一时间被皇上询问,无论是不是他动的手,皇上见到他也会意难平。 不懂……完全不懂…… 李绛薇摇着脑袋,整理现实可比整理角色关系难多了。 “你想什么呢?” 铺着被褥的褚咏羿问道:“在想新泉呢。不知道新泉那边会是个什么情况,临肃这边的措施能不能帮上些许。” “等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各怀心事钻入被褥,直至深夜都无法入眠。听着褚咏羿在地上来回翻身,李绛薇忍不住笑了笑道:“睡不着吗?要一块去看星星吗?” “这两天一直下雨,哪里来的星星。” “假装看星星。” 褚咏羿被李绛薇的话一哽,又好气又好笑,“假装看星星有什么意思。” “那也比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陪我数星星吧!” “好好好……”褚咏羿敷衍的应着,“怎么数?” “一颗繁星缀于天。” “双星隔汉相遥印。” “三……三星鼎立……定河山?” “你这……算了。四星四象四方贺。” “五星五行五福临!” “我还六六大顺过大年呢” “五福临不是挺好的吗?” “四象是指星象,还指代方位,这才引出的四方。你的五行是怎么凑出五福的?” “郎君!厉害啊!” “你还是快点睡吧!数什么星星!” “好好好!” 李绛薇趴在被窝里,偷偷笑着看地上的禇咏羿。不知道是不是吐槽之后心情好了些许,不再像之前一样不停的翻身,辗转难眠。没过多久,听到地上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 次日醒来,李绛薇抱着被子揉着惺忪的睡眼。 “几点了?” “你把头发打理一下就可以出发了。” 李绛薇大惊,猛地睁开双眼。屋里的行李都已经搬了下去,就连地上的被褥,都被整齐的叠好。这几日,李绛薇都是和衣而睡。简单整理一下头大后,披上外衣,胡乱的擦了脸就跑了下去。 另外三人已经在车上等着。 李绛薇脸上顶着羞赧的红晕,匆忙进入车厢。 “怎么不早点喊我” 禇咏羿笑道:“你睡的晚,就让你多睡一会。” 越康手中的长鞭一甩,马车悠悠的向前移动。车厢内,李绛薇还对禇咏羿不喊自己起床的事情耿耿于怀,直到出城后的第一场雨。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车厢顶上,哒哒哒哒的声音听的李绛薇心中一紧。趁禇咏羿不备,李绛薇无声念到:“观世俗人间” 一串咒文念出来后,无名之书在李绛薇的身边出现,悬浮于空。召唤出来后,李绛薇才惊觉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进入那个奇怪的世界。 就在这时,熟悉的竹笛声响起。李绛薇的眼前出现了波纹涟漪,眨眼的功夫,身边就被深蓝所覆盖。 除了竹笛声外,多了“录录”的叫唤声。 是胜遇! 每一场雨水,都是胜遇带来的吗?李绛薇再次想起路瑾汐说的那些话。这些异兽放任不管,水灾会不会难以结束?李绛薇忧心忡忡的抓住悬浮于空中的无名之书,只见书上多了几行字。 那是有关胜遇的简要介绍。 没过多久,竹笛声停了下来。李绛薇轻叹一声,利用无名之书重回现实世界。马车依旧飞奔着,门帘那头是越康的教学声,禇咏羿一直望着窗外沉思。 “郎君”犹豫再三,李绛薇才缓缓开口,道:“我从前看过一个故事,说是这个世界的灾祸其实是由异兽引起的。异兽活动的时候,会影响我们的世界,引发旱灾水难。想要结束灾祸,只能解决异兽。你说故事里的会不会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当作是真的。”禇咏羿扭过头来,平静的看着李绛薇,“我们看不见异兽,也无法讨伐异兽。我们不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东西,切实的做好我们能做的事情才是正途。异兽什么的,出现在故事中就可以了。” “你是这么想的吗?” “你是在构思新故事吗?” “嗯”李绛薇僵硬的笑着,“算是吧。” 禇咏羿这得不到更多的帮助。李绛薇下意识的朝门帘那望去,现在只能想办法找越康商量这件事了。与异兽,与胜遇有关的事。 第41章 后遗症 经过守夜轮换后,李绛薇终于等到与越康独处的机会。确定外头的注意力没留在车内,便直接对越康小声说道:“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说罢,李绛薇指了指外头并摇了摇头。 越康明白了李绛薇的意思,伸出右手打了一个响指。只见一道橙色的光快速扩散圈住车厢后,橙光便消失无踪。 “结界开了,有话直说。” “我进过一个深蓝色的世界,在里面见到了其他人。那个人告诉我,下江一带的水灾是由异兽引起的。不将异兽打倒打散,这场雨就不会停。他口中的异兽我亲眼见到了,是胜遇!是古籍中记载过的胜遇!” 越康为难的看着李绛薇,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了两圈,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不知道?”李绛薇有些错愕。 “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深蓝色的世界,这一路也没有遇见过你所说的胜遇和异兽。”越康严肃的说着。 “不可能!”李绛薇震惊道:“你不是也有能力吗?” 为什么路瑾汐能看到的东西,越康居然看不见? “会不会是最近太累了,将梦当作现实?”越康小心求证道。 “不可能的……”李绛薇有些颓然无措,“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梦,但是好几次下雨我都见到了胜遇。就算是错觉,也不该这么凑巧……” “或许下雨本身就是引发错觉的诱因?” “这就更不可能了……” 如果没有在深蓝色的世界碰见路瑾汐,没有在临肃得到路瑾汐的玉佩,李绛薇或许就信了越康说的话。可是路瑾汐的玉佩就在她身上!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你……当真没去过那个世界?” 越康笑道:“不知道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我可能听承微大人的分享。” 垂头丧气的李绛薇摇摇头,不想多说什么。她知道越康刚才的话,不过是哄小孩子罢了。并不是真的想听自己讲解那个奇特的世界。 “打搅了……可能真的是我的梦吧。” “承微大人要注意休息才是。” “哪里的话,越大人才要注意休息。后面还需要仰仗越大人。” “你这个梦……是用过力量才出现的吗?” 看来越康是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当作能力的后遗症。 “没有这回事……大概是我自己多想了。” “没事就好。” 这还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遭遇到如此孤立无援的状态。从前在安远伯府,她还有褚咏羿和路绛枫作为后台。 越康收回结界后,闭上眼靠着车厢坐在那睡去。李绛薇唤出无名之书,开始研究起来。 既然没有人能帮助她,那就只能自己帮助自己。 无名之书不是李绛薇第一次使用,从某种意义上他们已经是老搭档了。在游戏中,她也有这么一本书。 无名之书最出色的能力就是信息搜集,以及防御能力。李绛薇忽然突发奇想,对着越康使用了信息搜集的能力。 书页上刚刚多了两行越康的信息,闭目养神的越康突然睁开双眼,死死盯着李绛薇。 “你在做什么?” 声音很轻,就像是防止外面的人听见。收录文字的无名之书也在这时停了下来,纸张上只记录了最浅层的名字年龄等信息。 “我不是说过,在了解清楚自己的能力前,不要随意使用能力。很容易招致死亡。” “我只想试试……” “特别是正体不明的能力,绝不允许对着活人使用。这是对你和你身边人的保护。” 若是以往,李绛薇定会好好听越康的告诫。可如今…… 李绛薇对着越康一笑,轻快的回道:“我知道了。” 越康虽有疑惑,最终还是重新闭回双眼。 无名之书受到召唤,缓缓落在李绛薇的手中。仅仅用指尖触摸书页,李绛薇就能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东西。 突然之间,李绛薇想起自己和棠棣的一段对话。 “我们是时间的旅人,是见证者,是记录者,也是传播者。我们这一脉的战斗能力极弱,所有的技能不过是为了在乱世之中保存性命活下来,将记录的资料存下去。” “听起来像史家,不像家了……” “你还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家吗?单纯的家可没有这等能力。” “我的能力是什么?” 穿着杏色宽袍的棠棣只是笑笑,没有回答李绛薇当时的问话。 李绛薇合上无名之书,望着硬皮封页上繁复的花纹,一点点的让困惑和迷茫占据她的大脑。 无论怎么看,自己的能力都只能打辅助。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解决胜遇,终止这场水灾。 李绛薇轻叹一声,从怀中拿出路瑾汐就给她的玉佩。玉佩刚放到无名之书前,这本书就浮空翻动书页,在空白的页面上填充文字。 不一会,属于玉佩的信息显示在书页上: 路氏子弟的随身玉佩,最明显的特征为小篆字体的“路”字,材质为白玉。此佩距今三百年,有引灵镇魂之能。 李绛薇紧握玉佩,深吸一口气,重新平复心情。李绛薇发现太过在意这是现实世界,而忽略了许多事情。 如果将“现实”二字遗忘,眼下的发生的事情,她应该比谁都熟悉。 这是一个目标明确的战斗型副本,解决胜遇终结水灾。想要达成这个目的,就要给予路瑾汐帮助。同时依靠褚咏羿,在现在的世界进行救援。 为了让思路清晰,李绛薇私下将深蓝色的世界称为里世界,与之相对的也是表世界。 在与路瑾汐二次接触前,李绛薇只能先完成表世界的任务。而表世界最需要的,就是救灾增援。 想到这,李绛薇将昨晚记下的东西翻找出来,让无名之书录入。自己则撩起门帘,对着外头的两人问道:“还有多久能到新泉?” “顺利也要两三天。”褚咏羿笑道:“这就憋不住了。” “迫不及待的可不止我一个!方舟应该也是吧。去到新泉就能见到姐姐了。” “可不是吗?”提起姐姐,方舟忍不住笑出来,“到时候见到姐姐,少不了找东家借银子买只烧鸡。” “别说是烧鸡了,我家郎君红烧乳鸽都买得。” 第42章 倒霉孩子 如果一切顺利,两日就可到达。可如果不顺利呢? 听着外面刀剑相对的金属撞击声,李绛薇就觉得有些牙酸。方舟在车厢内,将她护在身后。少年坚毅的双眼一直盯着飘动的门帘,生怕出现什么异状。 这不是他们去往新泉路上第一次遭受伏击。 “夫人……别怕!老爷他们一定没问题!”即便自己瑟瑟发抖,方舟依旧在安慰着李绛薇。 “有他们在,一定没问题的。”李绛薇回着。 然而有时候,靠人不如靠己… 李绛薇无声的召唤出无名之书,借着书的能力让自己的视野穿透车厢。对面的人数众多,全靠越康的特殊能力周旋其中。褚咏羿已经有了疲惫之色,额头尽是汗水,动作渐渐迟缓起来。 忽然!一个黑衣人高举砍刀就要往褚咏羿的背部砍去!他错愕的转身,试图抵挡这次的伤害。 砍刀与剑刃碰撞,褚咏羿落了下风。砍刀一寸寸向下压,再过不久褚咏羿剑刃就会伤及自身。 李绛薇熟练的操纵这状似墨汁的东西,挡在褚咏羿和那黑衣人之间。另一边,借由墨汁来提醒越康,褚咏羿如今的处境。 可惜这墨汁一般人看不见,这要是货真价实的墨汁,直接糊眼睛上就好玩了。 越康脱不出手来帮忙,直接召唤了一颗魔力弹打在了黑衣人的身上。虽然没在黑衣人身上留下伤口,但足以震慑他收回砍刀防守。 见自己没有胜算,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领着还活着的人逃走。 “殿下……”越康扶起褚咏羿,小声问候着:“可还能支撑?” “可以。无妨……” “到了新泉,还是请几个护卫吧。” 褚咏羿没有逞强,应了声好。李绛薇和方舟早已准备好药物和绷带。越康将褚咏羿扶上车后,李绛薇那些药品就开始简易包扎。 “幸好身上的刀伤不深,不会留疤。”李绛薇盯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心疼不知。 “方舟去帮越康吧。老爷这边有我。” “行。” 将伤口包扎完,李绛薇握上褚咏羿的右手。与褚咏羿有关的信息,一条条录入进无名之书中。 “疼吗?” “不疼!” 看着无名之书上的伤势介绍,李绛薇的眸子一暗。 “不疼就闭上眼睛睡一会,等睡醒就好了。” “哪有那么神?” “听我的!!” 李绛薇的话中,带着不容否定的威严。褚咏羿只当她是担心自己,没有放在心上。 “那你要守着我睡。” “嗯,牵着呢……” 如果和李绛薇料想的一样,现实中可以用出游戏里的技能。除了搜集资料外,李绛薇就拥有其他能力。 譬如,游戏中治疗的疗术。 游戏中的治疗手段有两种,一个是实打实的医术,同模状态栏的判断搭配药物进行治疗。另一种也是比较虚幻的疗术,更加接近法术之类的东西。 李绛薇握着褚咏羿的手,闭着眼睛回想着疗术的咒文,无声颂念着。一股热流经由手掌,从李绛薇的双手传到褚咏羿的身上。 缓缓睁开眼,读取着无名书上的记录。就在这时,橙光一闪,握着的那只手突然不见。 “你刚才在做什么?” 越康进了车厢,紧张的问着:“你对殿下他做了什么!” “只是做了简单的治疗。”李绛薇回道:“是安全的治疗,没有副作用,就算有副作用也是我自己承担。” “能够自己恢复的伤势,还是不要用能力为好。如果你出事了,殿下也不会高兴。他不会愿意你这么做。” “你是不是曾经见过能力的副作用?” 越康忽然笑道:“你觉得呢?” “那看来是了。”李绛薇想起什么,笑着摇摇头:“我自有分寸,大可不必担心。” “我且信你一次。” 越康撩开门帘的瞬间,褚咏羿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不得不说这个能力,真的好用。 就是这个能力,不太像本土的法术。更像是什么魔法…… 特别是那日,越康救她出破庙时,口中喊出的话语…… 李绛薇的眉头,不经意皱起来。她看着身边的褚咏羿,这个男人已经闭眼睡着,从他身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哪怕天气不好,整个车厢都阴阴沉沉的,依旧掩不住他那张称得上帅的皮囊。 只有静静看着他睡觉的这一瞬间,绷紧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 “好好睡吧。”李绛薇将褚咏羿散乱的鬓发撩到耳后,自己靠着车厢读起无名之书记录的内容。 有关那群黑衣人的内容。 黑衣人们身份不明,受人指使前来击杀一位名为“王永”的人,曾见过“王永”的画像。 “实力不济啊……” 在游戏里好歹能搜集到更深入一点的身份信息,在现实里居然只能的到那么表层的资料。李绛薇难掩失望,不过却敏锐的察觉到什么。 “王永吗?” 李绛薇忍不住瞥了一眼一边的褚咏羿。 “啧……这个信息有点意思……” 进入新州郡后,才确定了王永这个假名。知道王永这个人的,只有在原宁接触过的人。 在原宁深入接触过的,只有范刚。但是范刚没有雇人的资金,也没有动手的动机。唯一能猜的,就是有人追查他们的下落,然后查到范刚身上。 不一样要查到范刚,只要用寻人的理由给他们看画像,自然就能套出话。 看来上一群人,是发现自己打不过,才想着绑了自己当作人质,试图将越康和褚咏羿引入老巢。 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越康一人就有如此高的战斗力。 “冲着你来的啊……” 李绛薇小声嘀咕着,苦恼的揉着太阳穴。 皇嗣之间的斗争,李绛薇有所耳闻。三皇子有宁家的支持,加上群臣对皇姬的排斥,储君之位还是有一战之力。 然而褚咏羿,一早就发话不要皇位。就算得了封号,也没有上朝。一个不愿意去争的人,也要被卷入京中的漩涡? 还是说这不是三皇子的本意?而是身边人曲解了他的意思? 即便褚咏羿想争,三皇子也占着一个“长”字。只要三皇子还是皇子,没有贬为庶民,褚咏羿就不可能被封为储君。 那究竟是谁对褚咏羿的恶意那么大?三番五次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李绛薇挥挥手,无名之书化作无形。 第43章 大舅哥快坐! “你怎么总来我这?不用和老三争了?” 封婕妤翘着二郎腿坐在上座,拿了一块点心往嘴里塞。 “你跟你父皇和好了?不对,是最近说上话了?看你心情还不错。” 褚咏青笑着接过宫女奉上来的茶,轻啜一口,道:“也不算说上话吧。不过是听了詹事府的大人们一些建议,同父皇说了些话。恰好三弟上进,赈灾之事做的不错,父皇心里高兴。” “他?高兴什么?” “可能好事都挤一块了,所以高兴吧。” 封婕妤瞥了一眼褚咏青,而后闷闷不乐的又吃了一块点心。 “那他就没夸你两句?” 褚咏青笑着摇头。 “你就不生气?” “他是我父皇。” “嘿!你真的一点都不像我和小穆!”封婕妤有些生气的抱怨着,“旁人都说阿羿和他像。我看啊!最像他的是你!” “谢母妃夸奖。” “我可不是在夸你!” 褚咏青不欲争辩,笑着又喝了口茶。 “对了,最近皇后和施家那位联合起来了。看样子,是想打压姓宁的。” “不可能成功的。”褚咏青面不改色,淡然说道:“父皇还指望三弟和宁家做事,这时候打压贤妃等于打宁家的脸面。皇后若能安分等到下江的事解决,再同父皇服软,拿回凤印才是正事。” “也是。”封婕妤又扔了一颗点心进嘴,“而且施婧娥也不受宠,母家也没有势力。和她结盟,真的是蠢翻天了,这可一点都不像皇后。” “没准过两日就该找你了。”褚咏青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的看向封婕妤,“若真是如此,母妃打算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封婕妤的眼神忽然锐利起来,“先等阿羿那边的消息再说。他给你传信没?” “要等后日上课才知道。” “好。” 就在两人喝茶聊天之际,一只白鸽飞过天际,稳健的降落在封将军府内。 听到下人来报,封归萧杵着拐杖正往白鸽的方向走去。谁料一女子突然冲出来挡住了封归萧的去路。 “公子~”女子娇媚的喊着:“公子好久没来了,难得路过此地,不如随奴进去喝杯茶。” “哦?什么茶?值得我特意去喝?” 那娇媚女子涨红了脸,带着水光的眸子望向封归萧:“奴还亲手做了点心,公子就不想尝一尝吗?” 封归萧笑着伸出手,抬起那娇媚女子的下巴。娇媚女子灿然一笑,明媚生艳。 “公子!” “你还记得进府前,我对你说过什么?” “只要乖乖听话,就能过上好日子,将军府自有我的栖身之处。” “还有呢?” “不要随便……”娇媚女子脸色大变,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弱,“不要随便……离开住处。” “不仅私自跑出住处,还拦着我的路,看来是在我这住腻了。这两天你看看我府里的下人有没有喜欢的,如果没有就去管事那领了银子和身契离开吧。” “不!”那女子抱紧封归萧的大腿,“奴不想嫁人,奴不要离开!奴只想留在公子身边,哪都不去!” “我可没有给你第三种选择。”封归萧厌恶的看着脚边的人,冷淡的吩咐道:“拖下去,别碍着我。” “是!” 封归萧身边的仆从,将女子拉了下去。他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处,身后是那个女子的凄惨哭号。 “咕咕。” 白鸽见到封归萧后,展开翅膀扑腾了一下。 “是哪里的消息?” “是山鱼阁的通知,有公子的信。” “吩咐下去,我要请周公子喝酒,帖子发下去。然后……把安远伯府的三公子也叫上!” “公子准备用何名义?” “我馋周家的私酿了!至于安远伯府那边…我喊小舅子来喝酒有问题吗?” 下人听了一愣,连忙应下退去。 “长风。”跟在封归萧身边的侍从应了一声,“去山鱼阁买些乳鸽,再把信取上。” “是!” 这个时候会通过山鱼阁的路子送信的,只有褚咏羿一人。一想到这,封归萧就有些忐忑不安。 没过多久,长风领信件回来。拆开信封一看,本就紧张的封归萧差点将信揉的凌乱。 “公子……”封归萧的异样让身边的长风害怕,“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殿下遇刺。” “什么!” “你去盯着周家那边,周松明来了就直接领到我这。不去花厅,直接去园子的凉亭招待,把那边的人清一清。” 长风明白事情的严峻,立刻应道:“是!” 封归萧小心收好信件,一改脸上的凝重,轻快笑着。杵着拐杖慢悠悠的往花园走去。 自从周松明被请去万宝斋后,隐约察觉到什么。听闻封将军府的人来请,即便身体还未好全,还是硬灌下一副药,穿上厚实的衣服,带着他妹妹酿的果酒,往将军府走去。 过了好一会,周松明无精打采的跟着将军府的下人来到园子的凉亭中。人还没坐下,封归萧就闻到重重的药味。 “呦呵!你身体还没好?你这身体还不如李绛薇呢!” 周松明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让封二公子见笑了。” “医师怎么说?” “旧疾,无法根治,只可缓解。” 说罢,又咳嗽两声。 “那我这喊得,不凑巧咯?” “我们之间的关系,本就没有好到一同喝酒。我身体不适,倒是连累封二公子担上欺压的名声了。” 封归萧听了,哈哈一笑,将信件送到周松明的手中。 “你还撑得住吗?若是撑得住,后天去文华殿将信交给皇姬。” 周松明一怔,点头。 “虽然身体不行,但是脑子不坏。” 封归萧感慨完,拿起周松明带来的酒坛子。 “是你那个妹妹酿的?” “嗯。” “脑子不行,酿酒的手艺不错。你们要给她说亲,不要考虑易家和孔家,水太深。” 周松明面色一凛。 “安远伯府也不用考虑了,两个男的都不适合你妹妹。哦?刚说完人就到了。” 封归萧将三个酒碗满上,笑嘻嘻的看向缓步而来的李绛盛。 “大舅哥你好啊!” “我不是你大舅哥。” “以后就是了!大舅哥快坐!大舅哥喝酒!” 第44章 亲人相见 顶着一路的追杀,李绛薇他们终于来到新泉。阴沉的天空似的整个新泉雾蒙蒙的,本就不太愉悦的心情更加低沉了。 越康问了一圈,发现只剩下一间房。这就意味着有人继续睡车厢 “还以为能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褚咏羿铺着被褥,无奈说着:“这还是第一次住宿没有房间。” “看来你现在已经习惯了。”李绛薇笑道:“想起你第一次和我睡同一间房间,还各种不乐意呢。” “我那是怕你的名声受损!”褚咏羿生气的说道:“这要是京城的人知道,你看看你还嫁不嫁的出去。” “那又怎么样?”李绛薇不以为然的说道:“反正我也没打算嫁。” “你这是还没长大,你要是长大了就不说这话了。” 李绛薇一愣,恍然忆起这个身体才十四岁。女孩子本就长得早,十四岁和十六岁的差别不大。 “长大了我也不嫁。你就不怕我嫁人了就写不了稿子?” “嗯?你敢?” “我未来夫君不让我写,那我也没办法啊。你说是不是?”李绛薇笑着逗弄道。 “你!算了!你还是别嫁人了!你这种性子,谁受得了你?” “不嫁就不嫁!巴不得!” 褚咏羿叹了一声,道:“算了……要是真有那么一日,我把你收了也行。” “那谢谢哦!” “你!”李绛薇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让褚咏羿无话可说,“算了算了!睡了睡了!” 褚咏羿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将自己裹起来。 “这么早就睡了?” “累了!” “那我今晚就不写东西了,你快睡吧。”说完,李绛薇就来到熄了油灯,摸索着回到床上。 “晚安!好梦!” “好梦……” 翌日一早,李绛薇早早起床披上外衣走到床边。哗啦啦的雨声落在她心里,难有好心情。无名之书随着她无声的召唤降临在李绛薇的掌心,书页没有更新内容,只记了一句“新泉一如往日阴雨不停”。 “唔”禇咏羿挣扎起身,掀开被子,抬头就见到窗边的李绛薇,“怎么起这么早?” “睡醒了就自然起了。今天该四处走走,去查方舟亲人的下落吧。” 禇咏羿揉揉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在无名之书的书页上,缓缓多出几行字,那是描述禇咏羿身体状况的文字:“虽然伤势在疗术的帮助下有所好转,但是身体的疲惫没有完全缓解。现在的他不过是强撑着身体从被褥中爬出。” 李绛薇柔声建议道:“你慢点来,不急。我去给你弄早餐。” “啊谢了” 吃过早饭,禇咏羿仍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离开住处,打听城中灾民的去处。 新泉和之前去的几个城市不同。附近有一个名为抚宜的城市坐落在洛江边上,有了洛江这条贯通西南的水路,抚宜迅速的发展起来。 然而洛江泛滥,使得抚宜的生存环境变得不太妙。而离抚宜不远处的新泉,成了最佳的避难处。一些抚宜的富商为了安排自家下人,包了不少住店。这也是李绛薇他们昨日没能定下两间房的原因之一。 新泉的富商们也有开仓施粥,却不像临肃那样有更加规范完整的救助方案。导致新泉的灾民今日去东边领粥,明日去西边排队,后天可能什么都没得吃。永远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吃饱肚子,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 新泉有东西两边各有一座神祠,还保留着几百年前的传统。 “说起来,新泉出名还是因为两大神祠各自举办的庆典。就算是我,也有所耳闻。”禇咏羿说道:“现在的新泉,恐怕没有再办祭典的精力了。” “我们去神祠看看吧。”李绛薇提议道:“刚才问话的时候,不是有人提起神祠吗?神祠在收留附近的灾民来着。方舟应该也想去看吧。” 一直跟在身后的方舟点头,道:“想去是想去,不知道东家怎么打算?” “那就去。” 方舟立刻雀跃起来,问道:“我可以先去买个烧鸡吗?” “去买!”禇咏羿笑着将银子交出去,“有别的想买的也可以买。” 路人提起神祠时,李绛薇早就有去的想法。百年神祠,或许能传下什么隐秘,能够明白自己所说的“里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三人一路问话,终于找到坐落在新泉郊外东边山坡上的神祠。远远就能看见身穿红白相间和蓝白相间服饰的人忙碌着,那是神祠巫觋常穿的打扮。 “又有人到了。” 还未靠近,门口一位男觋便感慨着,缓缓朝他们走来。 “寻亲还是投奔?” “寻亲。”方舟抢先答道。 “家中亲人从何处来?” “和启县方家村。” 男觋点头,道:“运气不错。有这么一家是从那来的。” “一家?” 方舟有些疑惑,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烧鸡。 “你们三人随我来,去认认人吧。” 三人跟在男觋身后进入神祠,凡是有遮挡的地方都有人坐在那摊着。面黄肌瘦的灾民看见有新人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们三人。 男觋忽然停了下来,手指指向一个方向。 “那一家,认识吗?” 方舟瞪大眼睛,撒开腿往男觋指的方向跑去。 “村长!” 听到方舟的喊叫,角落中的一个老人抬起头来,干瘦的身子出现颤抖。 “舟儿” 村长猛地起身,大步过去将方舟抱住。 “你安全就好。安全就好!” 方舟往村长身后看去,再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村长!其他人呢?”方舟急切的问道:“姐姐他们呢?” 他悲恸的哭着,干枯的手掌轻轻拍着方舟的背。 “有些事你” 方舟顿感不妙,整个人紧绷起来。 “他们遭遇劫匪,都都死了” 方舟一滞,浑身颤抖,嘴角翕动久久没能言语。 “姐姐她也” 村长扭过头,没有接话。 “村长!你给我一句实话!姐姐到底是路上丢了还是死了!我只要你一句实话!” “她” 村长咽了一口唾沫,缓缓说着。 “她死了” 第45章 传说与历史毗邻 男觋见方舟的状态不对,轻叹一声开口道:“各位去会客室聊吧。” 沮丧的方舟和低垂脑袋的方家村村长都没有理会男觋,还是褚咏羿提他们应了下来。 两人进了会客室,相顾无言。李绛薇附耳对褚咏羿说道:“有些事我想去请教神官,这边交给你了。” “好。” 直到李绛薇离开会客室,那两人也没有开口说话。在无声的寂静中,褚咏羿发声,打破了沉寂。 “村长,你能说说这一路发生了什么事事情吗。” 方舟颓然的抬头,红着双眼盯着村长。 “我……”村长嚅嗫着,“都是我的错……”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经过褚咏羿再三的询问,才撬开村长的嘴,听到想知道的信息。 原来那日走山后,村长当即决定往新泉出发。起初一切顺利,带着希望前行。谁知道一场暴雨将他们本应前进的路堵住,不得不改道往危险的路走。 “后来我们遭遇山洪……损失了一部分人和钱财。” 这场山洪磨去他们的心力和体力,也给他们队伍埋下隐患。带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继续前行时,他们遇见拦路的劫匪。 本就没有武器傍身的他们,加之身体的耗损,根本无法与之匹敌。年轻男丁全部折损,女眷被抓。 “你的姐姐不想受辱……就自己去了……” 只有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幸免于难,撑着最后一口气来到新泉。 “住在你家隔壁的阿婆,没熬过去,前两日走了……” 整个方家村,只剩下他们一老一小。 又是劫匪! 褚咏羿捏紧双拳,无法掩盖自己的愤怒,一拳砸在会客室的桌上。 “劫匪么……”方舟颤抖的说着,“又是劫匪么……我和他们势不两立!” “舟儿!”村长大喊,“你冷静一些!” “冷静?我怎么可能冷静!师父没了,姐姐也没了!村长!你能冷静吗?” “唉” 再一次陷入无言的沉默中。 离开会客室的李绛薇找到附近的洒扫女巫,提到自己想要见神官的想法。没多询问,女巫就将李绛薇带到神官处理事物的屋子。 简单神官,出乎意料的简单。过于简单,反倒令李绛薇有些奇怪。 “没想到啊。”李绛薇刚一进屋,神官就笑着说道:“很久没有见过拥有光的人了。” 神官是一位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和蔼面善男子,眼角长着浅浅的皱纹。一身红黑的衣袍,显得庄重威严。一时间让李绛薇忘记该如何开口。 “小友坐吧。” 谢过神官后,李绛薇鞠躬行礼谨慎坐下。 “是来问我什么的?” “神祠如今供奉的是什么神明?” 神官一滞,苦笑着摇头:“既然小友是带光的人,那我也不绕圈子。神祠现在不供奉神明,只纪念神明。” 神官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向窗边。 “我们供奉的神明早已在百年前甚至千年前陨落然而神明留下的功绩却是实打实的。我们这些受过庇佑的人,不愿意让神明消失在历史中,才年复一年的举办庆典。” “祭典不是为了取悦神明?而是为了纪念?” “是,也不全是。”神官轻叹一声,又道:“外头的人你见过了,对吧。” “对。” “他们可怜吗?” 李绛薇不懂神官的意思,只能如实回答:“可怜。” “不管神明是不是真实存在,至少在此刻,能成为他们心中微小的希望。大家都知道求神没用,不过是图个安慰。” 说到这,神官竟然笑了出来,只是笑容苦涩。看不出一点喜悦。 “神官大人可曾听过有关异兽的传闻?”李绛薇试探性的问道:“就是会引发异象的异兽!” “哦?”神官有些震惊,“小友问这话是见过?” 李绛薇没有给出回应。 “异兽啊神祠倒是留过类似的传说。传说天地之间拥有灵脉,灵脉平稳时大地一片祥和,一旦灵脉混乱躁动,就是异兽出世,世间大乱。” 传说上古之时,灵脉混乱孕育出一大批凶猛异兽,旱灾水灾接连不断,地动山摇更是年年不止。神明出世,平灵脉,斩异兽,方才让上古之人得了一线生机。 “异兽生生不息,一时间难以尽灭。为了让人能够更好的生存,神明辟出异世,将异兽赶入异世。这个异世,在神祠留下的典籍中被称为灵界。” “灵界和灵脉有关?” 神官遗憾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世间灵力越来越稀薄,神祠传到我手中,也只能勉强看见‘光’。祖宗留下的术法,是一点都看不懂了。更别提什么灵脉、灵界。恐怕再过个几个百年,这些东西就会彻底消失,彻底成为神话故事中的点缀。” “光”李绛薇喃喃着,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追问道:“光是什么!” “光啊”神官的眼底流露出些许怀念来,“身上有光的人,都是被灵力眷顾的人。传言这样的人可以习得术法拯救苍生。不过这种话听听就罢了,信?断然不可尽信。大约在那个时代,是真话吧。” 李绛薇无声默念,将无名之书召唤而出。操纵着书本,让书本落在神官面前。神官不为所动,依旧平静的看着李绛薇。 “除了光,你还能看见别的东西吗?” 神官一愣,摇头。 “没了。” 无名之书的书页上,落下一行字:“上古的隐秘只能从典籍中窥探,血脉稀薄的后人失去了先祖的威能。一切归于传说神话,不复存在。唯有遗落的光点,证明过去的荣光。” 李绛薇心头一酸,强打起精神对着神官一笑,说了声谢谢。 行礼,转身,冲出房间。在无人能看见的地方,悄悄摸了摸眼泪。 “唯有遗落的光点证明过去的荣光。过去的一切都成了传说故事。”李绛薇喃喃着:“你还真懂我的软肋,会扎我的心。” 穿越三百年的思念,或许会在时光中湮灭,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她和家,始终横亘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第46章 淮荥侯府的隐秘 李绛薇不是第一次听见“光”这种说法,上一次听说时还是在安远伯府晴雪院内。她清楚的想起,路绛枫曾经在她眼前提及“光”。 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形容,直到这一刻,李绛薇突然明白过来这位大姐的不同寻常。她下意识的握住路绛枫留下的玉珠。就在她握住的那一瞬间,无名之书写到: “在诚挚的祈祷下,路绛枫获得记录官的回应。穿透时间和空间,得到她想要看见的未来。不,这不是未来,而是已经发生的事件。” “记录…官?祈祷?” 李绛薇的问话,没有人可以回答,只有无名之书在哗哗的翻动书页。最终,落在玉佩相关的页面上。 书页上提到的路绛枫,恰巧在准备灵占。 难得休沐,李绛盛过府拜访,将李绛薇的消息转告给路绛枫。他们一行已经达到临肃,并在途中遭遇袭击。好在有越康在,众人安然无恙。 透露的信息过于凶险,路绛枫为了确认才强行进行灵占。原以为只能听到只言片语,与想要获知的东西牵连不大,谁知道 路绛枫看到了,看到李绛薇三人前往新泉时,遇刺的画面。真正看到这一幕时,路绛枫不禁为李绛薇提心吊胆。即便得知他们已经安全,仍不能放心。 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心态,又一次进行灵占。这一回看到的不再是李绛薇,而是福阳的景象。 福阳郡郡守准备开启祭祀,为下江一带的民众祈福。 “这还真是福阳特色。” 周围的深蓝褪去,路绛枫带着沉重的心情,结束灵占。边拾起地上散乱的香料,边想着获知的内容。 “能看见。”路绛枫低声念叨着,“看来是复苏了。战斗的方式是奇人吗?” 路绛枫早就知道禇咏青身边有一群奇人,却没想到越康也是其中之一。 “能力很奇怪,和我不同源。袭击” 规整的黑衣,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不像是灾年特产的劫匪。而且袭击时特地绕开越康,针对禇咏羿,就像是为了禇咏羿来的一样。 路绛枫深知这事的重要性。她放弃这难得的假期,匆忙回屋更衣进宫。 “你主动找我可不容易。”禇咏青担心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路绛枫对着禇咏青行礼,道:“先在这恭喜皇姬逃过一劫,福阳郡守决定邀请郡内巫祝开坛祈福。有福阳在前,朝中想要皇上下达罪已诏的臣子,一时半会是无法得逞了。” “福阳?是算出来的消息?” “是。”路绛枫直言不讳,毫无顾忌:“臣来此,是想求皇姬一个恩典。福阳开坛,京城必然要派遣使者前去见礼。皇姬能否让这个见礼的名额,交给秦王殿下。” “可他不在京中,我求来又有何用?” “皇姬应该知道秦王殿下遇袭一事。不知皇姬,可有眉目?” “不曾。” 路绛枫将之前灵占所见画面,悉数说出。本就担心胞弟的禇咏青,更是着急的来回踱步。 “不能知晓是何人所为?” “灵占并非万全之法,只可作为信息补充不可尽信。皇姬不该如此依赖才是。” 禇咏青调整呼吸,让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缓缓才道:“是我失态了。” “观礼的其他人选,皇姬需要提前安排。等福阳的消息一到,皇姬就失去先机。若皇上没有发话,恐怕他们二人不会回京。下江一带凶险之极,不是他们二人久留之地。” 没有灾民流民做掩饰,对方的动作破绽会暴露更多。去福阳,更容易找出幕后之人的身份。 “为何不让父皇直接让他回京?” “臣以为想要刺杀秦王殿下的人在京城。秦王殿下回京之后,对方势必认为行动失败,不会再有后续动作。有这根暗刺在侧,始终不安全。早日拔了为好。” “此事,我与詹事府的各位商议之后再论。” “是。” 路绛枫回府后,仍不得轻松。她命华菱取来书库的典籍,全部读过之后开始着手准备发往荥川和澴涘的文件,过问下江一带的详细情形。华菱忙碌的来回走动,惊动了路槐礼。从华菱那得不到消息的路槐礼亲自来到书房,正巧见到提笔疾书的路绛枫。 “今天看到什么严重的事?” “下江状态不对。”路绛枫回话时没有抬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我查过典籍,不是单纯的异兽出世。” 最后一笔落下,路绛枫才抬起右臂,眼睛扫过一遍刚才写下的文字。 “我怀疑是灵脉出现问题。单纯的异兽出世不会延续那么长时间,应该是灵脉混乱导致异兽的躁动。这样的事件以前发生过,经过比对,与下江的事对的上。” 饶是路槐礼,听到这话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我需要问问本家何时开始安抚灵脉,也好提前告知皇姬。要是不顺利,就让皇姬和她的人去找户部、工部要人要银子。” “这件事不是三皇子负责?” 路绛枫没有否认,她微微点头道:“三皇子的赈灾确实有了效果,但是水线失去控制,目前的平稳能维持多久?” 路槐礼默而不语,路绛枫又道:“要是本家那边不顺利,我就去福阳一趟。” “但是福阳那边的巫祖已经,已经”路槐礼满是皱纹的脸庞因为皱眉而显得褶子更深,“福阳那边帮得上忙吗?” 路绛枫斟酌一二道:“微女君回来了。福阳那边帮不上,就只能看她的。” “你是说!”路槐礼大惊,“薇薇她?” “我不确定回来的是哪一位”路绛枫沉重的说着:“或许能帮得上,或许帮不上。走一步看一步吧” “需要帮忙吗?” 路绛枫神情肃穆,道:“我若离京,全靠爷爷照拂皇姬。还有,小心三皇子。三皇子是储君之位的有力竞争者,就算三皇子顾念手足之情,难保他身边的人不会起了心思趁机动手。爷爷手下还有能动用的人吗?” “想让我派人盯着三皇子?” “是。” “对了!”路绛枫连忙问道:“爷爷可有办法把大理寺的人调去礼部?” “你这”路槐礼无奈的看向路绛枫,发现她的神情极其认真,那种无奈感愈发强烈,“你在说什么梦话?” “我想打司徒家的主意。” 第47章 闷葫芦们 路槐礼没能反应过来路绛枫提及的司徒家。 “大理寺评事,司徒集。爷爷可认识?” “司徒集?”路槐礼摸了摸他的短胡子,思索着:“司徒集……啊,是那小子。司徒集的祖母是福阳人吧。” “他的祖母有巫祖血脉,本人身上有微光,是个去福阳的好人选。就是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留下传承。” 路槐礼遗憾摇头,道:“大理寺的职能离礼部、太常寺太远,不好调动。如果是那个司徒家……我记得那小子有个妹妹?”路槐礼恍然,点着头摇着手指:“对!薇薇之前和你写信,提过一个叫司徒的女孩。” “爷爷是说,司徒然?” “对!就是她!”路槐礼激动的应道:“哥哥去不了,可以让妹妹跟着你去。” 路绛枫略微思忖,觉得可行,遂应道:“我会转告皇姬,令她多加留意。至于微女君那……我也会密切关注。” 被众多路氏子弟称呼为微女君的李绛薇,正无聊的翻动无名之书。 前不久,路瑾汐就给她的玉佩有了不太明显的暖意,随即而来的是无名之书的变化。在记载路瑾汐玉佩的那一页,多了许多描述。 “有了微女君的相助,路瑾汐可以轻易的获得胜遇的能力。扬长避短,终于将放走的胜遇一举拿下。令他没想到的是,胜遇临死前的悲鸣引来它的同伴。身负旧伤的路瑾汐无力战斗,匆忙离开灵界。” “连载吗?”李绛薇皱着眉,看着书页上多出来的字迹吐槽着,“看起来,他有点狼狈啊……” 李绛薇很想知道后续,但是书页没了动静,玉佩也恢复正常。就在这时,褚咏羿领着方舟出现,冲着李绛薇的方向喊了她的名字。 “你们说完了?” 垂头丧气的方舟没有回话,李绛薇扭头看向褚咏羿。 “他们村长将他托付给我了。听了些坏消息,现在情绪回转不过来,让他静静吧。” 李绛薇点头,不再深入询问。无名之书却在这时,补全了村长与方舟在会客室的对话。 是因为在外面听到方舟姐姐的结局,书页才能链接到会客室的对话? 李绛薇拿捏不准现实中的无名之书搜集信息的判定,胡乱猜想着。三人也在这时离开了神祠。 “接下来我们去另一个神祠吧。”李绛薇建议着,“方舟要是状态不好,回去歇着也行,顺便看看有没有空房间。” 方舟只是摇头,还是没说话。 李绛薇苦恼的看着褚咏羿,后者也只是摇头,二话没说。 全变成闷葫芦了…… “要不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去……” 反正有无名之书在,不战斗的情况下可以续航很久,李绛薇对自己搜集信息的能力非常自信。这两个人是否跟着对她意义不大。 他们的精神状况,反而会扯后腿。 等了一会,还是无人应答。李绛薇索性自己去找路人问路,去寻另一座神祠的位置。 神祠通常不会修建在城市中,多半在城市周围的某一座山上。然而东边的神祠却一反常态,在新泉城内。 略一打听,才知道这个神祠的历史更加悠久。 “屹立千年的神祠经过多次翻修之后不复往日容颜,见证其生,见证其死,见证万物归于沉寂。” 书页显现的文字,被李绛薇感知,令她忍不住感慨:“千年吗?” 或许是新泉一次又一次的扩大,才将神祠纳入其中,成为城市的一部分。 东边的神祠要比西边的小,柱子屋檐都带着古朴的气息。毕竟是千年前的神祠,其中的风格和新泉相差甚远。 到处都是灾民,他们耷拉着耳朵,低垂着脑袋。消瘦、破旧成了他们的代名词。 “神祠没有足够的物资资助灾民们度过苦日子,能做的只是为他们准备一个栖身之所。就连神职人员,也因粮食的短缺而越来越虚弱。如果京中的物资不能及时到达,这个神祠中的大部分人会饿死。” 书页冰冷的文字让李绛薇的心头一跳。 “不仅是食物,就连衣物都成了问题。入冬前还不能保证衣服充足,存放在神祠的典籍大概会被取出,成为取暖的柴火。千年的沉淀以及积累,付之一炬。” 李绛薇一瞬间分不清这是无名之书的胡说,还是对未来的预言。书本是知识,是历史。是过去的人们曾经存在于世的证据。 可没了人,这些典籍也没了存在意义。 “承……承棠?怎么了?” “我去找神官问些事。我很快回来,你们留在这就好。” 李绛薇扔下两人,直接找到神祠的巫觋引路去见神官。她要问的无非还是那些关于异兽,关于灵界的问题。不过东边这个神官比较年轻,很多事情不太了解。 “知识存放在书库而不是脑子的神官,无法回答更多的问题。甚至想将人赶走,还自己清净。” 有了无名之书这段话,李绛薇顿时败下阵来,对着神官行礼后,匆匆退下。 方舟还在神祠门口,可褚咏羿不见踪迹。 “人呢?” 方舟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沿着指向,李绛薇看见了褚咏羿的身影。 他正和一位灾民对话。 “禇咏羿正以寻亲的名义,旁敲侧击的询问各地的受灾情况。接连问去,和启来的占大多数。和启的灾难主要是洛江涨水,连带着洛江支流一同水位上涨。大批的农田被淹没,地处低洼的村落被大水覆盖。” 不需要靠近,李绛薇就能从无名之书中得到禇咏羿从灾民口中获取的情报。与那一片灾民打完交道后,禇咏羿一边叹气一边扭头准备回神祠门口。 这一转身就对上了李绛薇的眸子。 “没有吗?” “没有。” “你那边呢?” 李绛薇适时的露出苦笑,道:“也没有。” “那我们换别处找吧。去哪比较好?” 李绛薇瞥了一眼方舟,道:“去山鱼阁吧。如果新泉有山鱼阁” “好。” 寄信本身不是一件便宜事。走官方驿站寄信,不认字的人还要专门去找人代笔。驿站和代笔费用,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也不便宜。山鱼阁就方便许多,本身配备了代笔人员。代笔加寄信一起,还有额外的优惠。 手头拮据又急需寄信的人家,更倾向于山鱼阁。 第48章 经营不善 新泉的山鱼阁不大,无论一楼还是二楼,都有些冷清。二楼代笔人无聊的打起哈欠,看到有客人来的瞬间精神了一会,等看清李绛薇他们的穿着打扮和气质,又继续懈怠。 无名之书慢慢显现出字迹,“大家寄信的意愿不高,手头不宽裕是一个原因,没有可寄信的人又是一个原因。” 褚咏羿上前借着寻亲的名义,问了最近的寄信人。李绛薇静候一旁,过了好一会褚咏羿朝她看去,摇头。 “还是没有。” 看来问话结束,可以换另一处了。 “我让方舟到楼下买吃的,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找吧。” 褚咏羿点点头,与李绛薇一块下楼。 搜集信息,本就是这个枯燥乏味的过程,特别是付出行动却一无所获。 这家山鱼阁的乳鸽味道不错,可是方舟和褚咏羿心绪不宁,再好吃的东西也味同嚼蜡。 弄得李绛薇也没有食欲 “掌柜!一会我要替东家买点别的,能不能送四只鸽子到申府?” “四只太少了。你买个八只让我们送还差不多。” “我们申府可是老主顾了。你们最近又没什么店面生意,替我送送不碍事。” “行吧行吧。把钱留下你就麻利的走吧。忙你的去!” “就知道掌柜你通情达理!” 申家是抚宜有名的富商之一,在新泉有别院。抚宜出事之后第一时间就搬来新泉,也是新泉最早几个施粥做善事的富商。 送走申府的下人,掌柜的摇头感慨,“灾年生意不好做咯。” “这一会的功夫,我见卖了不少吃食。”禇咏羿说道:“这生意不是挺好的吗?” “哪的话?放在从前,饭点这会就没有空座!哪像现在一样?”掌柜指着那几张空桌子说道:“唉,也难怪。灾年能讨口饭吃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人上我们在这买鸽子。也就抚宜来的几个富商能照顾照顾我们生意。” “二楼的生意也不好?” 禇咏羿收获的是掌柜的一声长叹。 三人用过饭回到住处,恰好有人退房,顺便办了入住。方舟得了命令,将车厢上的其他行李搬到房间。等收拾的差不多了,禇咏羿唤道:“来,你坐下。” 禇咏羿敲敲桌子,示意方舟坐在身边。 “我站着就行。” “你不是下人。”禇咏羿淡然说道:“没必要站着和我说话,坐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舟没有拒绝,直接坐下。禇咏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灌了一口,酝酿一番才开口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是准备跟着你们村长,还是?” “我我想复仇!” 方舟的双手死死的捏着拳。 “唯独这个不行。”禇咏羿蹙起双眉,厉声喝道:“你可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 “难道放任他们不管吗!” “恶人自有官府收拾!你一个及冠的少年,凭什么复仇?你是武技出众还是有外力相助?你什么都没有,复仇等于送死!你对得起拼命救下你的师父吗?” 禇咏羿的话语,方舟无法反驳。 “可我不甘心啊!” “那就好好活下来!你可是村里最后的希望!你死了,你们村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方舟被禇咏羿的话哽住。 “我过两日要去新泉,需要帮手。”酝酿一下后,又道:“临肃和新泉,你觉得有什么不同?” “临肃要比这边好得多。” 禇咏羿点头,又道:“临肃只有一位梦老爷,但是新泉除了申家还有别家。为什么新泉的状况要比临肃差那么多吗?” “可能是梦老爷特别有钱?” 禇咏羿摇头,继续说着:“抚宜也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有钱。众多富商加一块,会敌不过一个梦老爷?” “那是为什么?” “新泉的救助太分散,而且流于表面,没有深入了解灾民的需求。他们和梦老爷相比,就差在这。” “你去新泉,是为了请梦老爷。” “非也。”禇咏羿解释着:“抚宜的富商是不可能让他进新泉的。只要他来,抚宜富商的好名声就会被临肃梦府占去。我这趟去,主要是想向梦老爷求教,看看临肃的运作方式。再回来新泉,说服抚宜避难的富商们将新泉带入正轨。为此,我需要人手。” 方舟看着禇咏羿,没有回答。 “要来帮我吗?和我一起救救其他和你有着相同际遇的人。” “我” “等新泉稳定下来,官府也有精力去清理周边的危险,也算是换种方式替他们报仇。” 方舟豁然一笑,道:“我试试。” 禇咏羿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说服方舟后,禇咏羿回到自己的房间。李绛薇正坐在桌前,安静地写着东西。迟疑的一会,才开口向李绛薇告知自己去临肃的消息。 “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临肃吗?”李绛薇更倾向于留在新泉,“我想去神祠帮忙,想留在新泉。如果我不是必要的,我就留在新泉帮我观察几大富商的动态。如何?” “我现在只有初步的想法,很多东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殿下是想帮灾民吧,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你又喊我殿下了。” 李绛薇没有放在心上,浅浅一笑,道:“这时候才要喊殿下,毕竟你是我们的好殿下。” 忽然李绛薇起身,冲禇咏羿行礼,道:“若有用的上我的地方,请殿下尽管吩咐。” “别弄这些有的没得。” “那我说点有意义的。”李绛薇召唤无名之书落在自己身前,“你找方舟谈心时,我在外面问了问施粥的几位富商。和我预料的一样,大部分还是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只有一家例外,那便是我们今日遇见的申家。” 无名之书的书页,翻到记载申家的那一页。 “申家不是最富裕的,却是最早开始施粥的。传闻申家施粥,是申家小姐的意思。而且申家小姐在抚宜就有美善心美名。灾难发生前,每次祭典都会给神祠捐银两。你要是想牵头,不如去申家试试。” 第49章 突然袭击 吴家以吴时鹭的名义,将名帖发到司徒家中。带着名帖上门拜访的司徒然刚落轿,就收到吴家热情的款待。唯独没有看见给她下帖子的吴时鹭。 疑窦丛生的司徒然向吴家的下人打听吴时鹭时,被吴家的管事妈妈打岔,没能问清情况。 这奇怪的行为,让司徒然坐立难安,不停的询问吴家下人吴时鹭的情况。忽然间听到有人来报,“老爷子来了。” 身为晚辈的司徒然不好继续坐着,起身相迎。 “你就是司徒集的妹妹?” 司徒然觉得奇怪,仍是点了点头。 “正是。” 吴佩文摆摆手,命下人退去。不一会,花厅只剩下他们二人。 “我是奉皇姬的命令,以我孙女的名义邀你上门。还请司徒小姐不要见怪。” “皇姬?” “皇姬希望你和淮荥侯世子前往福阳。” “世子?” 吴佩文知道这些信息有些突兀,随即解释道:“福阳近日准备开坛祈福,淮荥侯世子希望前往。皇姬想起司徒集祖上是福阳人,又正好有个妹妹。遂生了主意希望你们二人同行。” “请恕小辈多问一句,原定人选是不是我的哥哥?因公务在身不便离开,才决定让我前去?” “不全是。世子这一路需途径荥川将安远伯府的四小姐接上,司徒小姐又与世子妹妹是好友,这才相邀。” “为何世子不亲自找我?反而需要劳烦吴老?” “皇姬有其他事需要劳烦司徒小姐。不知司徒小姐可否知道令兄在为皇姬做事。” 司徒集在暗中探查一些事情,司徒然早有察觉。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在吴佩文这得到确切的消息。 “皇姬需要有人替她走一趟福阳,协助世子平息谣言。” “吴老是指京中流传的,有关皇姬的传言?” 吴佩文点头,“正是。” “我可没有平息谣言的能力……” “只是协助,不需要司徒小姐多加费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司徒然不好拒绝。 “我明白了。何时动身?” “等福阳的使者到达。” 李绛薇和褚咏羿并不知道京城这边的打算,还在讨论新泉发展的计划,从下午一直讨论到深夜。 “详细的东西,我还是打算去临肃一趟再决定。你……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 “这么想我跟着去?” 褚咏羿只是摇头,而后又笑着摸了摸李绛薇的头,“我怕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阿越肯定是要跟在我身边保护我的,我也需要方舟替我跑腿。留你一个人,我怕。” “怕我被绑架,然后一封恐吓信送到你手里?” “算是吧。” 褚咏羿无法看见的无名之书落在李绛薇的身侧,哗哗的翻动着书页。不过上面,却没有出现任何字迹。 “你不用担心。” 李绛薇甚至觉得,自己一个人可能更安全一些。 “我不想听到秦王殿下薨的消息。” 褚咏羿眉头一挑,道:“你在说什么傻话?” 李绛薇收起桌上的纸张,整理完成后送到褚咏羿手上。 “是明天启程吗?” 褚咏羿点头,将手里的资料拢了拢。 “时间不早了,快睡吧。”她的话音刚落,李绛薇察觉身边的景色忽然出现涟漪一般的波纹。她连忙对着褚咏羿说道:“你先出去!我换身衣服!” “怎么这么突然?” “出去!” 耳边忽然出现“录录”的喊叫声。李绛薇不顾身份,将褚咏羿推出房间。 就在她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深蓝弥漫了整间屋子。刺骨的严寒深入体内。 “一只强大的胜遇能够通过与一定的联系,将那些对灵力敏锐的人拉进灵界之中,以此解决威胁。” 书页上飞快显现的文字,李绛薇不禁苦笑着:“那还真是谢谢你啊……” 虽然李绛薇很想进入灵界,但绝对不会愿意这个时间点进入。 “我可没有战斗能力……” 无名之书能够提供的能力,仅能保证她不受伤害。正是因为这种特性,使得李绛薇在游戏里就很少接过需要战斗的任务。 即便遇上了,也会将任务送出去。 “录录”的喊叫声越来越近,李绛薇跑到窗边,看见天空高悬的银色圆月。 无论何时,灵界的月亮都如圆盘一般。 在月光的映照下,一只巨大的鸟朝她这边袭来。李绛薇轻碰墙壁,墙壁上出现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自己的手指也穿透了墙壁。 “灵界的建筑除了遮蔽视野外,没有任何的防御作用。留在室内,也无法抵挡即将到来的袭击。” 书页上新出现的字迹让李绛薇颇为苦恼。敌人即将到来之际,李绛薇决定从心,在屋里唤出墨汁抵挡在身前。 胜遇的利爪即将撞上墨汁时,李绛薇的身后撕开一个口子。没有任何犹豫的李绛薇,迅速通过那个口子回到人界。 战斗是不可能战斗,特别是单挑,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单挑的。 逃过一劫的李绛薇捂着心口,快速跳动的心脏足以表明她的害怕。一想到自己驱赶褚咏羿的借口,只能强行压下自己因恐惧而颤抖的身体,从行李中翻出衣服换上。 笃笃。 “好了吗?”房门外的禇咏羿喊着。 李绛薇打开门,拢了拢披风道:“天越来越冷了。” “要入冬了。当然会冷……”进屋后的禇咏羿本想取笑李绛薇,可自己无意间的话让他想起一些事。 彻底入冬之后,下江的日子就真的不好过了。禇咏羿的心情难免低落,连声叹气。 “明天出发前,我去山鱼阁给姐姐传信。就怕三哥没有准备,那这个冬天就难熬了。你明天怎么打算?” “明天你们一出发,我就往东神祠去。” 李绛薇决定去东边的那座神祠,更多是为了神祠书库的典籍。千年传承的神祠,总该留下什么与灵界有关的蛛丝马迹。 次日一早,送走褚咏羿他们三人,李绛薇便只身前往东神祠。她不是第一次来了,本来主动求见神官的年轻女子很少,神祠内的巫觋们对她的相貌印象深刻。 “姑娘今日怎么有空来?” 上次招待李绛薇的女巫问道:“这回过来是为何事?” “神祠还需要人手吗?” 女巫一愣,说道:“我们可不发工钱。” “不用工钱。”李绛薇笑道:“只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一份力。不知道神祠,还需要我这样的人吗?” 第50章 能做的事 女巫喜出望外,感激道:“我们正缺人手。不知夫人你什么时候能来?” “今天就行。” “那夫人会不会写字?” “会。” 女巫眼前一亮,欣喜说道:“那正好!我们正有一个活,缺个会写字的!” 这位女巫名为代珠,原来是个孤儿,被神祠收养。随着神祠收容的灾民越来越多,管理上有些混乱。神官萌生了整理名册的想法,苦于没有人手只能无限期搁浅。 有了李绛薇的帮助,这项计划就能够启动实施了。 “这是记录用的本子。”代珠将蓝皮线装本递给李绛薇,“到时候我们会分批让人过来记录,夫人只要在屋里把他们的名字、来处以及外貌特点记下。” 神祠替她准备的房间,原本是巫觋们不待客时休息的屋子。地方不大,摆着许多杂物。不知道是不是阴雨天气的关系,使得这个纯木结构的房间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桌子上摆着砚台、笔架和灯。相较于其他地方,桌子显得过于整洁,就像是特意收拾出来的。 “这地方夫人觉得如何?” “是一个个人来,还是一批批来?” “当然是一个个来。”代珠笑道:“这屋子小,人多就乱了。下午用过饭后,我就让他们过来吧。” “好。” 刚开始记录的时候,代珠跟在边上做指导。李绛薇上手的很快,代珠夸赞两句就出去组织其他人进屋做记录。神祠能容纳的人有限,按照下午的速度估算,大约一两日就能完成。等外面彻底黑了下来,李绛薇才放下毛笔伸了一个懒腰。 代珠笑着端了食物过来。 “辛苦夫人了,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本来就是我想做的事,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李绛薇笑着回道。 代珠放下食物,摇头说道:“夫人过来帮忙是情义,本就不是必须的。得一声辛苦算什么?一会王老爷过来接你吗?” “他今日出发去临肃,那边有事要做。” “要不这两日住在神祠?”代珠建议道:“我的屋子还住得下一人,如果夫人不嫌弃,和我一块住如何?” “好啊。”李绛薇笑着应到:“不过以后不许叫夫人,喊我绛薇就好。” 代珠得了话,十分高兴。 “那我去和神官大人讲一声!再去收拾被褥床铺!晚些领你过去!” 短暂的相处过后,李绛薇发现代珠是个爱说话、爱笑的活泼女子,很好相处,也就欣然答应了她的邀请。 赈灾这种事,无论是身份地外还是能力,她都帮不上忙。如果禇咏羿不来,她奉命采风,还有说头。可禇咏羿都亲自来了,她搜集的东西意义也就不那么大了。 直到路瑾汐的那番话,让李绛薇觉得自己还有价值。她想解决胜遇,从根源上解决这场水灾发生的原因。和禇咏羿一表一里,彻底平息这场灾难。 李绛薇选择留在神祠,是为了神祠内的典籍。她希望能在里面找到自由进入灵界的方法,掌握先机。摸透灵界之后,与路瑾汐这样有能力的人,合力将胜遇制止住!与神祠的人打好关系,是她计划的第一步。 往后两天,李绛薇陆陆续续将行李转移到神祠,退了住店的房间。将神祠收留的灾民全数记录进册后,又得了新的工作。代珠本身学过些许医术,大病不行,小病还是会看的。李绛薇的新工作就是跟着代珠记录医案。神祠内的人,多多少少都得了病。天气转冷,衣物不足,很容易得感冒。 “我们不给他们开药吗?”李绛薇一边记录一边问道。 “不开。”回话的代珠脸色并不好,“能自己好的病,都不开药。除非严重到一定地步,再开药救治。” 神祠的资源有限,一些小病根本不敢动用药物。这也是代珠每日需要看一遍病人的原因,当病情没有好转反而进一步恶化,再决定给不给药医治。 看着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李绛薇心里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她能理解代珠的意思,小病将药用完,那么大病就彻底无药可救了。 如果有不用药物的治疗手段呢? 李绛薇打起自己的主意。 晚上回房间,趁着代珠不在。李绛薇召唤出无名之书,对着无名之书念出了疗术的咒文。不一会无名之书上就显现了文字,那是与疗术有关的情报。她的疗术等级不高,在游戏中也只能提供一个缓慢回血的效果。放在现实中,就是加快自愈能力。施展疗术本身就会消耗精力,召唤无名之书同样需要。如果想用疗术治疗病患,那么无名之书就不能在边上挂着。 李绛薇可没有底气不带书来判断病情。 游戏中有熟练度的设定,使用技能可以积累熟练度。当熟练度够高时,技能效果就能提升。 “也不知道现实有没有这个设定。” 如果现实中的疗术也有这个设定,就可以靠灾民们刷熟练度了。 “越来越像跑副本。”李绛薇苦笑着:“甚至我以前就跑过类似的本。” 李绛薇挥挥手,无名之书消散。计划的第一步初有成效,再过两日她就可以向代珠探听书库的事。 “希望一切顺利” 翌日,京城,殷氏一大早从将军府出发,进宫。入宫后先见过皇后请安,再往封婕妤所在的永和宫走去。 “嫂子你可算来了。” 殷氏刚迈进永和宫的们,就看到一身劲装打扮的封婕妤笑着冲她打招呼。 “入了宫怎么还是这样?半点婕妤的样子都没?” 封婕妤摆摆手,不以为然的说道:“哎呀,反正没人管我。” “那是皇上给的恩赐,才不和你计较!哪日皇上心情不好了,你就有好果子吃!” “我先天壮!皮糙肉厚!”说罢,还拍了拍自己的肌肤,“没那么容易出事!” 殷氏除了叹气,不欲和她继续这个话题。 “我听归箫说阿羿他遇刺了。” 封婕妤脸上的笑容,霎那间消失无踪,“我喊你来,就是为了这个事。” 第51章 救书去 封婕妤邀殷氏就禇咏羿的事入屋详谈,屏退所有身边伺候的人。 “我希望大哥他能让旧部去一趟下江,去查动手的人。阿羿虽不是我亲生,却也是我一手带大的。怎么说也是半个封家人,岂容他受欺负!” 封婕妤越说火气越大,“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对皇子下手!先太子没走时,他就谨小慎微。每次他去他姐姐那里听到朝中大事,整宿整宿的担心睡不着!就算担心又如何?就算想帮忙又如何?到了该入朝的年纪,硬是缠着他父皇要恩典去外面做生意!就是怕他的哪个兄弟误以为他对皇位有兴趣!” 封婕妤捶胸顿足,“我真是心疼他!” “莫气,你若是气坏了身子,就让他们得逞了!” “阿羿他作为皇子,上头那三个足够把他压得死死的。这要针对也是针对青姐儿,怎么就盯上阿羿?” “对方要对付的会不会是将军府?”殷氏猜测道:“阿羿与他父皇关系好,那是民间都知晓的事。我们将军府失去一个受宠的皇子,便是断了将军府的一臂。” “你这话不是明摆着说老三有问题?和我们对着干的,除了老三和宁家还有谁?” “萧哥儿在查。” 封婕妤连声叹气,“他查出眉目了,就入宫同我说一声。若真是老三动的手皇后那边,看来不能随便应付了。” “皇后来找过你?” “对。”封婕妤点头道:“她想联合我对付贤妃。现在可是老三赈灾的时候,我可不想蹚浑水。皇后和贤妃掰手腕会不会牵扯到前廷,那就不是我能说的算的。” “你是说皇后可能会对赈灾的事下手?” 封婕妤连忙摇头:“这可不是我说的,嫂子你可别在大哥那乱传。” 殷氏郑重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道:“福阳的事,可知晓?” “福阳?”封婕妤茫然反问道:“福阳怎么了?” “皇姬递信,说是让我们准备准备,好在福阳使者入京觐见时,推举阿羿去福阳观礼。你大哥他在朝中没有听到福阳那边的消息,觉得有些奇怪,就让我问问。” “青姐儿没同我说。” “皇姬不说应该有其他用意,婕妤就当不知道此事吧。” “好。” 从永和宫出来的殷氏,看着碧蓝的天空,却没有一丝喜悦。远在新泉的李绛薇则看着窗外厚厚的灰云,笑着伸了一个懒腰。 同代珠一块慰问灾民时,李绛薇偷偷对着病症较轻的几人用了疗术。疗术的效果不错,几人恢复的很好。看着医案上备注的健康字样,李绛薇又一次笑了出来。有了积累,李绛薇的疗术是越来越熟练,起初还需要接触身体才能准确释放。现在已经可以远程对着制定目标使用疗术了。 夜晚回屋,李绛薇翻看医案,寻找下一个疗术目标时,代珠在边上喃喃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绛薇来了后,大伙的身体都好了不少。” “可能心情好了。”李绛薇笑道:“每天都有两个青春靓丽的美女子探望他们,心情一好身体就好了。” “你又拿我打趣!” “哇!这么漂亮的姑娘我还夸不得了?”李绛薇捂嘴笑道:“还是个漂亮聪慧的姑娘。” 代珠羞的满脸通红,恼羞成怒道:“你尽会说瞎话。” “你哪日有空,替我寻两本有趣的书,好让我空闲时有事可做。这话不瞎吧。” “不瞎不瞎。可有趣的书?”代珠颇为苦恼,“我不怎么看闲书,平日有空读的都是医书。那东西你应该不觉得有趣。” “神祠不是有一个书库吗?”李绛薇提醒道:“书库里面就没什么值得读的?” 代珠摇头,道:“书库的书大部分我都没读过。我小时候倒是偷偷溜进去读过一些年份近一些的。那些书龄比我大上好几轮的都锁着,读不了。” “那还真是可惜啊”李绛薇有些沮丧。 “你要是想看,我可以求一求神官大人。最近不是一直下雨吗?潮湿的很!总要有人去探探书库的情况吧。”代珠冲着李绛薇眨眨眼,“懂吗?” “懂!” 书库的书放着不管,容易在潮湿天气出事。代珠说的,应该就是这个。 “大伙都忙着,就我们比较空闲。到时候让神官开恩,让你陪我一块进去。你就有机会看一看了。千万不要说出去!” 李绛薇连忙点头应是。 连着下了两日雨后,遇上一日难得的阴天,代珠便趁着这日向神官提起书库的事。 “今年后半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晒晒书。”望着屋外的阴沉天空,神官苦恼不已,“你取些驱虫的药粉,把书库好好打理一下。那些受潮的书本,拿出来烤烤火。最好去检查一下书库有没有渗水的情况。” “我能带个帮手吗?” “只要不影响其他事,你随便挑一个助手吧。书库的事,全部交给你了。” “好!” 代珠兴奋的将此事转告李绛薇,事不宜迟,两人取了药粉蒙了半脸就往书库走去。书库阴暗潮湿,蒙着半脸遮盖了鼻子,仍旧能闻到霉味。 “辛亏进来看了。不然多少书要遭殃哦!” 代珠点了灯,这才让书库的真面目显露出来。 “我先去洒药粉,你到处看看吧。可千万小心!不要弄坏了书本!” “这我知道!” 李绛薇唤出无名之书,书本出现的瞬间便开始快速翻动。过了好一会才停下,在空白的书页上显现字迹。 “受限于人力及财力,千年的神祠不具备保存千年典籍的能力。大部分历史悠久的珍贵资料已经被前代的神祠主人送了出去,他坚信这样做能够更好的保存来之不易的宝物。不论他做的决定是否正确,在这个书库已经无法读到三百年以前的书本了。胜遇引起的灾祸,让这个简陋的书库不得不接受这场致命的打击。盛放典籍的书架已有发霉的迹象,典籍沾染霉点只是时间问题” 第52章 福阳使者 “书库中的书本以成书时间作为分类依据,没有区分类别……” 无名之书介绍了许多与书库有关的信息,但是李绛薇并没有理会,也没有去翻动书架上的书籍,而是跟随嗅觉去找霉味重的片区。 “代珠!” 撒完虫药的代珠听到喊声,拿着空药包走了过来。 “怎么……嚯!霉味好重!” 李绛薇指着书架一角说道:“那边长霉斑了,要不要弄一下?这样下去书本也要发霉吧。” “你去把书搬下来,我到外面取个铲子,好把霉斑铲掉。” “只是铲掉不够吧。”李绛薇说道:“总要做些别的处理防止以后长霉。” “那我去问问神官大人!” 代珠风风火火的走出书库,李绛薇无奈一笑,着手将书架上的书搬出。 不知道是不是老书都送出去的缘故,书架上的书比李绛薇预计的数量要少。全部搬下来后,依旧没有看见代珠回来。 大概是在请教防治办法吧…… 趁着空余时间,李绛薇随手翻开书本。竟然第一本就提到了术法! 古籍毕竟是古籍,相较于李绛薇平时所读的书籍,更加艰涩难懂。随着右手一页又一页的翻动着,在李绛薇并未察觉的另一头,无名之书的空白书页正被快速填满。 “人族体内拥有魂玉六珠,术法的本质就是驱动六珠的与自然灵脉产生共鸣。六珠的不同属性的占比,不仅与原生的魂玉有关,同时也和成长环境息息相关。成长环境的改变,也会对六珠产生影响……” “……与术法不同的是,灵界的进入则需要依靠魂玉的力量。而魂玉又需要六珠的牵引,才能将激发其潜能……” “……六珠的驱动方式世间还有存留,但是六珠牵引魂玉的记载却是少之又少……” 李绛薇读完全文,合上书本,才发觉无名之书已经将古籍中的文字翻译成更加容易的白话文。得知这一事实的李绛薇有些哭笑不得。 忽然间灵关一闪,李绛薇拿起另一本书快速翻动。 结果无名之书不为所动。 “要,才能被记载吗?” 李绛薇从头读了一遍手里的新书,这一回无名之书有了动静。 不过这本与术法和灵界无关,讲述的是神祠的某一年举办的祭典,没什么参考价值。 刚记录下第三本,代珠就领着工具回到书库。 “搬完了?” “差不多。” “把这些书先转移到我们房间吧。晚上再拿火烤一下去去湿。我已经和神官大人说过了,搬运的时候小心一些。” “好。” 就在李绛薇查看书库中的典籍寻找灵界的线索时,来自福阳的使者终于到达京城。 清晨上朝时,福阳使者穿着一套带着浓厚福阳特色绣样的服饰,佩戴着骨制首饰走入朝堂之上。朝中绝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富有福阳特色的服装,暗暗感叹。 神州九郡中,福阳郡最为特别。 福阳郡内的大小官员不受中央指派,与其他八郡相比,程高度自治。这一切还要追溯到前朝,福阳刚纳入神州版图时。 福阳公主入京和亲,当时的皇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福阳打下。没过三年,那位身处后宫的福阳公主带着她的未成年的儿子回到福阳。那位皇子也被封为福阳王。 直到梁朝覆灭,实质治理福阳郡的依旧是福阳王。 后来恭圣祖收回河山,福阳先一步派遣使者承认恭圣祖的皇位。后来恭圣祖次子与福阳王之女联姻,继续延续前朝的制度。 对于京城的许多人来说,福阳是个充满神秘的地方。无论是服饰,还是习俗,都与京城相距甚远。 “福阳郡守愿意开坛为百姓祈福,朕深感欣慰。” 皇座上,一位身穿明黄五爪金龙朝服的中年男子笑着说道:“福阳对神州的忠心,朕明了了。” 福阳使者朝皇座上的男子行礼,道:“神州安定,是万民所愿,是皇上所愿,福阳定当竭尽全力。不仅开坛祈福,福阳人民甚至筹备善款准备支援下江一带。过冬的衣物以及粮食,已经航行在海上。不日将会到达新州郡内!” “好!”皇上龙心大悦,笑的合不拢嘴。 吴双辉此时站了出来,对皇上道:“臣建议秦王去福阳观礼。福阳开坛祈福,是为皇上分担。皇上遣皇嗣观礼,以示皇上对此事的重视,亦是对上苍的尊重。” “老四吗?”皇上面露迟疑之色。 太常寺卿易兴庆驳斥道:“福阳祭祀没有皇族观礼的传统。从京城到福阳路途遥远,若是这一路上遭遇什么意外,吴大人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易大人的意思是,皇上不必派遣使者?” “吴大人可不要曲解。” “既然易大人不同意秦王前去,看来是有其他人选?” 易兴庆手持笏板向前一迈,对着皇上鞠躬行礼后道:“臣听闻秦王殿下已不在京中。派遣一位不在京中的皇子去福阳,不妥。”说罢,易兴庆瞥了一眼吴双辉后,又道:“秦王殿下的归期未明,总不能让福阳的使者一直等着秦王殿下不启程吧。若要非要派遣皇嗣,臣以为还是五皇子最为妥当。” “我倒是想知道易大人是从何处听来的传闻。”褚咏青笑道:“阿羿从未离京。” “父皇!”褚咏青对着皇上说道:“阿羿被封为亲王,在品阶上更高一些,也能体现出父皇对下江民众安慰的重视,有利于稳定民心。吴大人的建议,儿臣认为是极好的。” “你竟觉得不错?”皇上颇为诧异的问道:“你与阿羿的关系向来亲厚,你就不怕他跟易兴庆说的一样,在路上遇见什么意外?” “阿羿前去观礼,自有神明暗中保佑。何况有父皇的龙威,哪有那么容易出事?莫不是父皇偏心,不舍得阿羿吃苦?” 皇上哈哈大笑,“你说得对,朕的确偏心不舍得这孩子吃苦。不过你说的对,这是好事,就让阿羿去吧。” 第53章 来历与身份 下朝后,易兴庆以太常寺卿的名义想留福阳使者说话,结果被福阳使者无情拒绝。 消息传到将军府,封归萧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忧。 “易家真的投靠三皇子了。”独自在书房的他,看着下面的人送上来的情报,眉头紧锁。 “而且知道殿下离京的事。那就是有人盯着殿下的行踪……行踪,遇袭,刺杀……” 封归萧啧啧有声,“觊觎大宝吗?” 前去福阳观礼一事,的确是个美差。这次不仅是沟通福阳和中央的关系,也是笼络民心的好时机。除了皇帝,民众只会记得观礼的皇子。 三皇子褚咏瑞在忙碌赈灾之事,需要留在京中主持大局,不可能分身前去观礼。其同父同母的五皇子褚咏恒,就是最佳人选。 原以为褚咏羿不在,他们能轻松得到观礼的名额。唯独没想到吴双辉会先一步举荐褚咏羿,还以褚咏羿亲王的身份压褚咏恒一头。 “他们那边,怕是想私下和福阳使者沟通吧。让福阳使者知道殿下离京月余了。” 封归萧轻叹一声,没多久又放肆笑道:“可我们有世子啊” 封归萧口中的世子路绛枫,整理好着装,戴上各式玉制配饰出门。淮荥侯府的车驾中途停靠在司徒家门口,将司徒然接上后朝招待使者的住店驶去。 “直接带我去见使者?此事当真?” “若是不妥,我也不会带你前去。只是有些事,你不得不出面。” “我?”司徒然诧异道:“我不过是没有官身的普通女子,有什么事是我不得不出面的?” “到了便知。” 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了下来。路绛枫伸出手,对着司徒然说道:“走吧。下车。” 这个旅馆是礼部专程用来接待各国使臣的地方,在装潢上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存在。司徒然暗自惊叹的看着周围,见到路绛枫的淡然后,才收敛着自己的好奇。 上了二楼,路绛枫递上名帖后。属于福阳使者的那一间厢房的门被猛地打开,紧接着冲出一个打扮与京中众人都不太一样的人。 司徒然一眼就能认出,那是福阳的打扮! “太常寺的太卜署居然有人了!”那人纳罕道:“你们……你们两个?” 惊叹过后,那人却是望着路绛枫和司徒然疑惑不解。 “你们谁是太卜署令?” “是我。”路绛枫站了出来,“不如进屋详谈?” “好好好!” 语气恭敬,完全不能联想到眼前人就是传闻中拒绝了太常寺卿的福阳使者。 “不知道二位要喝点什么?我听说京城的人喜欢喝茶?我让侍女给你们上茶?” 路绛枫道:“不必如此麻烦。谈话前我需问上一句,使者可有福阳巫祖的传承?” “看来这一次的太卜署令是货真价实的。”福阳使者感慨着:“我没有巫祖血脉,但有传承。” “如此,就好。”说完,路绛枫就对着福阳使者介绍道:“这位是大理寺评事司徒集之妹。这个身份你或许陌生,不过她的另一个身份你大概了解。” 司徒然一听,有些不解。她可不知道自己私下里还有什么特别的身份,值得一位使者多看她一眼。 “她名为司徒然,其祖母是福阳人士,姓白,名灵。” 原本坐着的福阳使者一听,大惊,吓得连忙起身。 “白灵巫?我早就听说白灵巫为了福阳,以质子身份入京。没想到……” 这位福阳使者连声感慨,“既然有了孙女,看来她过得还不错……不知道白灵巫她最近身体如何?” “祖母已经去世多年。” “这样啊……” “她走的很安详。” “那就好。”福阳使者苦笑着,“小时候,我也曾受过她的指点。没想到……” 福阳使者是个壮实的中年男子,胡子刮得很干净。他摇头感慨时,脖子上的骨质项链会跟着摆动。 “我这次领她找你,不是为了叙旧。我和她会跟你们一起去福阳。至于秦王那边,我已经先行灵占让他提前出发往福阳去了。路上需要帮我们接上其他人。” “何人?” “微女君。” 福阳使者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而后点点头。 “明白。” “那我就不在这多加打搅了,有什么事出发后再详谈。” 路绛枫领着司徒然离去前,福阳使者朝着她们二人行了一个大礼。 隔间的门一开,一个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师父,那两人是什么人?值得你如此恭敬?” “京城太常寺的太卜署令……放在从前就是我们福阳的祭司。但是中原的神明陨落的早,早已没有能够回应他们祈求的神明。这个太卜署也就空置,有几百年没有人担任了。” “那这位?” “这位是新太卜署令……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澴涘路家。那可是巫祖的好友血脉,也是神州唯一保留完整传承的氏族。澴涘路氏与我们不同,他们以玉为媒介。” “澴涘路氏不也是中原?” “不。”福阳使者摇头道:“真正的中原护佑,那位龙神陨落许久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中原最初的是以贝为媒介。如今贝已经被临近的玉所替代……” 那位少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另一位女子呢?” “白灵巫的血脉,福阳原大巫祝的直系子嗣。只论位阶,她比我们二人要高得多,甚至与福阳王相比也不遑多让。路上你多注意一下,千万不要慢待了。” 少年一惊连忙称是。 又过了一会,少年再度问道:“那…那位路大人最后说的微女君又是何许人也?” 福阳使者摇了摇头。 “我不知……” “师父既然不知道!为什么又说知道了?” 这也太不靠谱了!少年如是腹诽着。 “这位微女君我也只是听说,具体……还真不知道……我只知晓她可以回应请求。却不知道她的来历,更不知道她的领域。” “能够回应请求的……不是神?” “不全是。”福阳使者沉吟道:“这个世界,远比你我知道的要大的多。对待万事万物都要虚心请教,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是……” 第54章 请教 “今天去了哪?” 刚回到家的司徒然就被司徒集喊走,叫去房间问话。 “今早来的,是淮荥侯府的马车对吧。” “人家世子又不是男人,至于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看着抱胸“审问”自己的哥哥,司徒然不禁笑出了声。 “今天早上去哪了?”司徒集又问了一遍。 “去了四方馆” “四方馆……”司徒集低声重复着司徒然的话,过了一会继续问道:“招待使节的地方。” “对。” “世子带你去那里做什么?” “带我去看福阳使者。”司徒然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人是奶奶的旧相识。” 司徒集露出一瞬间的茫然。 “看来哥哥你也有不知道的地方。”司徒然突然间心情很好。 “我只知道奶奶是从福阳来的……奶奶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司徒然双手一摊,耸了耸肩,“不知道,别问我,那两人说话就跟猜哑谜似的。啊,对了!”司徒然想起什么:“我过段时间与世子一起回福阳。” “这么突然!” “嗯。”司徒然郑重的点头:“是皇姬的吩咐。” 司徒集摆摆手,敷衍说道:“那你回去收拾东西吧。” “能把猫带走吗?” “使者不介意,就随你。” 司徒然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房间关上门。 司徒集颓然的坐下,向后靠上椅背,不停地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在他身前的书桌上,摆着各种杂乱的文件。在最上一层的文件中,隐约可以看到与和寿长公主有关的内容。 身在新泉的李绛薇,正挠着头读着古书。 对于在游戏中学会古文字破译的李绛薇而言,读古书不是一件难事。甚至遇见一些不认识的古文字,只要给够一定的时间,就能做出简单的初步破译。不过仅限于时代不太久远的那种…… 但是古文学,并在短时间内深入理解,就有些难了。艰涩拗口的文字每一个字都能看懂,但是组合在一起要快速理解……那基本不可能…… 对于李绛薇而言,越是久远的文学越需要细品…… 然而书库的书,不具备让她慢慢读的条件。 “明天就要把屋里头的书全部入库了!你要是还想看,就今晚多看两眼吧。” “好。”李绛薇挤出一个笑容来,她的集中力很快落在手中的古书上。 无名之书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记录机器,正飞速的记载着李绛薇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并在这基础上拓展一部分。 而褚咏羿一行人,过了几日后,终于到达临肃。这两日突然降温,三人身上都穿上了更加厚实的衣服。为了御寒,褚咏羿甚至将自己的衣服给了方舟,生怕他冻着。 “看来要入冬了。”褚咏羿坐在车厢内,撩起窗帘看着街上行人的厚实衣裳,不禁感慨着,“不知道入冬下雨之后,这泛滥暴躁的几条河能不能安静些。” 车厢内只有他一人,没有人接话。褚咏羿忽然间想念起李绛薇来…… “不知道她怎样了。” 这次去临肃,换了一家离山鱼阁近些的住店。住进去后,褚咏羿便开始着手准备名帖,希望见一见这位临肃善人梦老爷。 如果能见,自然是好的。如果不能见,褚咏羿准备从救助站入手,通过做工接触这位梦老爷。 不管想法贴不贴近现实,褚咏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毕竟答应自己姐姐不用秦王的身份。 出乎意料的是,名帖刚奉上,第二天就得到梦府的回应。说是梦老爷有空,可以见面。 褚咏羿喜出望外,当下换了衣服,喊越康将他送到梦府。 “来人可是王永王老爷。” “是。” “我家老爷等候多时,请吧。” 跟着梦府的下人走进去,没过多久就看见许多老弱妇孺在梦府外院行走。他们身上都穿着简朴的厚衣,神情很是平静。 “这是?” “他们都是梦府收留的可怜人。这里头有许多人的身体不适合在外面的安置处居住,老爷就将他们带了回来。就算官府的巡查再严,也保不准私下有什么欺负人的事情发生。那几个身体残缺的留在梦府,也安全些。” “那他们的嚼用?” “除了病患,所有人都要做活。至于孩子,都要去去梦家族学读书认字。” “这开销可不小。” “可不是吗?让大伙做活,而不是单纯的发粮,就是为了省点钱多养活几个人。” “你们就不怕梦老爷克扣工钱?” 下人忽然笑出了声:“吃的起饭,谁管这个?本来也没和他们签活契,不想做直接走就是。” 说话间,下人已经将褚咏羿带到花厅。 “老爷就在里头,进去吧。” 花厅内坐着一位男子,只看长相还很年轻。这人就是梦府的主人,梦沉梦老爷。 人很高,但是不壮,一身青色圆领袍,穿着简朴,浑身上下没有什么装饰。 两人客套一道后,褚咏羿率先问道:“我先前路过原宁时,恰好碰见梦府的下人搭棚施粥。” “原宁啊。”梦沉感慨着,“原宁的县长知道自己难以支援涌来的灾民。听说我要在原宁救助百姓,倒是很愉快的答应了。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原宁毕竟不是地盘,很多东西推行不下去。派发物资时总有人来抢,想用粮牌赈灾,又和原宁的酒家粮铺谈不妥。” 褚咏羿所听说的临肃梦府,算是这一带的首富。如此富贵的富商,原宁不可能一间铺子都没有。 提出质疑后,梦沉无奈苦笑道:“只有我一家,还是不行。许多人都在害怕打白工,换来的粮牌没用。除非原宁一半以上的粮油酒家都能用这个粮牌……” “为什么不直接给工钱?” “灾民那么多人,手头上流动的银子根本发不出这么多工钱。如果发的工钱不够他们一顿饭,那么意义又是什么呢?” 褚咏羿像梦沉深深一鞠躬,道:“若是梦老爷有空,王某希望详谈!” 他知道,梦沉的只言片语不过是概述性的东西,这里头还有更深的学问。 第55章 搜集信息 “魂玉……六珠……灵界……” 趁着房中无人,李绛薇喃喃自语着。暂时存放在屋里的古书,已经被移回书库。古书再次出书库,至少要等到天气放晴出太阳。 站在窗边李绛薇,能听到外头的雨声一直未曾停歇。 “完全不懂……” 书里写的东西填补许多李绛薇的知识空白,唯独没有她想要的进入灵界的具体操作方式。 再次召唤无名之书,翻动的书页最终停止在一片雪白的上。 李绛薇一边回忆着自己进入灵界时的感受,一边回想古书中读过的内容。那些玄之又玄的的魂玉、六珠的说法,李绛薇完全没有概念。 “六珠……”低语的同时,右手不自觉的攀上脖子上挂着的玉珠。被体温捂热的玉珠,散发着舒适的温度。烛光下的玉珠依旧温润如常。 闭上双眼,李绛薇想象手中的玉珠就是传说中的魂玉,试图从中找到些许灵感。 不知道是玉珠起了作用,还是时机正好,路瑾汐交给她的玉佩恰好在此时发出异动。 无名之书也在此刻,显露出新的字迹。 “玉佩的主人路瑾汐在解决了部分临肃的胜遇后,被一路追杀。靠着与玉佩的联系逃离临肃,一边远离胜遇的袭击,一边寻求帮助。” 李绛薇下意识紧握玉珠,下一秒就有涟漪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深蓝的色彩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盖过世界应有的颜色。李绛薇一怔,随即扭头朝窗外看去。 巨大的银色圆月高挂天际。 “灵界?” 无名之书又开始翻动起来。李绛薇一个伸手,制止了无名之书的翻动,并将它合上。 穿过墙壁,踏着突然出现的墨汁前往地面。踩着已经变成深蓝的泥土,李绛薇四处环顾。 耳中听不见什么生物的声响,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踩在地上发出的细微的声音。 李绛薇心有所感往东边看去,一只巨大的胜遇飞速的向李绛薇靠近,速度之快让李绛薇来不及逃离! 墨汁凝在身前,勉强挡住了胜遇的突然袭击击! 无名之书飞速翻开,在空白的处写上:“擅长术法的胜遇,能够利用六珠中的风、水的属性进行攻击。” 李绛薇联想到什么,连忙用墨汁包裹全身。下一秒,无形的利刃打在了她的身后。 “风刃……”李绛薇扯了扯嘴角,双眼朝胜遇的方向望去。 挡住视野的墨汁,变得通透起来。李绛薇身边的一切都变成了信息流,能够迅速读出各种信息。胜遇的速度、能力都以数值的形式展现在自己眼中。 就算看了不少玄之又玄的古书,李绛薇还是觉得自己的能力过于科幻。依旧觉得术法世界出现数值这种东西很是喜感。 但眼下不是吐槽的时机,保命要紧。 李绛薇利用墨汁的防御特性与胜遇周旋的,她希望得到更多有关胜遇的信息,这样才能更好的把握它们的弱点将其解决。 开启特殊视野的同时驱动墨汁是个异常耗费精力的事,尤其还是带着无名之书的情况下。坚持不到一刻钟,李绛薇就有些吃力了,果断的离开灵界。 当世界的色彩重新回归的那一刻,李绛薇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摸着身上不够厚实的衣裳,飞奔回二楼房间。 “你刚才去哪了?”代珠诧异的问道:“还穿那么少?你疯了?” 屋里要比屋外暖和,一般在屋内不会穿上外衣到处逛。灵界的温度又比较特别,李绛薇外出前忘记多穿一身。于是回到人界之后,就冻傻眼了。 “没事,就是出去逛了逛。” “大冷天的出去逛?” 李绛薇迅速拿起自己的外衣披上,双手不停的搓着。 “外面的灾民可不像我们一样有那么多衣服。为了逃命,很多人只把自己带出来了,别的什么都没拿。这场雨又下的蹊跷,几个月不带停的。” 听完这话,向来开朗的代珠也被阴郁笼罩。 “最近感染风寒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准备跟神官大人商量一下,想办法空个房间专门安置病患。我就怕好了一个,再传染两个。” “官府那边,可有什么说头?” “官府只说物资不够,要等朝廷的支援。”代珠低着头,闷着声说着:“哪里是物资不够,分明就是不想管,把责任推到朝廷身上。只要不是大面积死人,就懒得去理。” “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李绛薇劝道:“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去探望病人,皱着小脸可不能让病人早点恢复。” “你!哎……” 熄了灯后,疲惫的代珠很快入梦。李绛薇则是在被窝中摸着玉佩,试图摸索出什么新东西。 无名之书上的新字句,通过感应涌入李绛薇的脑中。 “玉佩和主人间的联系愈发紧密,次日相遇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李绛薇眼睛一亮,微弱的睡意顿时消散无踪。 如果无名之书说的是真的,那么明日!她就有机会见到路瑾汐,然后与他一起讨伐胜遇! 无名之书是真的,术法是真的,玉珠的特殊也是真的。当这些游戏里的要素一一成为现实,李绛薇就不得不考虑游戏中其他出现过的东西,会不会也是真的。 例如术法各个属性之间的相生相克。 李绛薇只接触过风、火、木、金四种属性。其中风和火是她的好友,同时也是她那位拥有玉珠的好友所掌握的属性。 而木属性的接触就比较特别,因为疗术本身就脱胎于木系术法,但是通过改良和原有的术法体系有所差别。 关于水属性,李绛薇没有见过却也听说过。这是一个主治疗的属性,和木相似却侧重点不同。 那是一个具备自我恢复能力的胜遇!如果路瑾汐一个人对上它,不是一击必杀就是被慢慢磨死。 澴涘路氏损失惨重,在援军到来前,路瑾汐是这一片地区最后的希望。 恍惚间,李绛薇想起自己在荥川李府看见的那位自称澴涘路氏的子弟。 不知道只有一面之缘的那个人,如今是否安全活着…… 第56章 《见闻》 无论是新泉还是临肃,都是受灾程度较轻,物资相对丰富的地区。真正的重灾区,褚咏青不敢让李绛薇真正涉足。 那是真正的炼狱。 数万灾民涌入,哄抢粮食。踩踏、殴打、厮杀频频上演,将本就不平静的城市洗劫一空。临近的城市不得不戒严,派出所有的守备力量防止灾民入城。 看着送上来的奏折,褚咏青凝重叹气,却又无可奈何。雨水不止,这样的惨剧只会越来越多。 李绛薇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她比褚咏青更幸运一些,能够知道怎么停止这场连下几月的倾盆大雨。 早晨与代珠一同给病患做了例行的身体检查后,李绛薇就匆忙找了借口离开神祠。途中将无名之书召出,手中握着玉佩。 在玉佩的帮助下,无名之书不停的更新着玉佩主人的位置。终于在一家药店门口,发现了路瑾汐的身影。 路瑾汐的状态很差,身上多了不少伤口,眉眼间的疲惫异常显眼。他的身后跟着两只鸭子,手中拿着刚买的药材。 “微女君?” 见到李绛薇的路瑾汐有些震惊的眨巴眨巴眼。 “你的鸭子们呢?” 路瑾汐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都被胜遇吃了。” 随即他又指着不远处的茶楼,道:“进去说?我两天没吃饭咯。” 两人走进茶楼,去了偏僻的角落坐下,点了几道容易填饱肚子的主食才继续往下说话。 望着缩在边上的鸭子,李绛薇问道:“鸭子跟着你进了灵界?” 路瑾汐摇头,长吁一气道:“新泉这边有术法专精的胜遇,把我几只鸭子拉进灵界吃了。哦……对,我还没和你说过这些鸭子。” 店里伙计上了两个馒头,路瑾汐拿起馒头掰了一些扔到鸭子边上。 “我需要它们定位,才能从灵界回来。胜遇好像察觉到这点,才对鸭子动手。” 路瑾汐很平静,没有太多感慨戚哀之色。 “等这两没了,我估计也没了。” 说完,就往嘴里塞了一块馒头,慢慢咀嚼着。 “下次讨伐胜遇把我带上。”李绛薇正色道:“我有一定的防御能力,也会疗术。能当个辅助!怎么都比你一个人对上胜遇要好!” “嗯。”路瑾汐咽下馒头,坦率的说道:“我来就是为了这个。我一个人顶不住了,我太难了。” 说完,他愤愤的大口咬了一口馒头。 “我都快一周没吃肉了!” 馒头还在嘴里咀嚼着,路瑾汐突然放下手中的馒头,将半睡半醒两只的鸭子抱在怀里。猛地咽下嘴里的馒头,紧锁眉头的他喊道:“来了。” “胜遇?” 路瑾汐还没来得及回话,周围的景色迅速染上深蓝。李绛薇用最快的速度召唤出无名之书,借由它迅速离开灵界。 “不愧是微女君啊!” 懒得放下鸭子的路瑾汐直接抱着鸭子继续吃馒头。 “我没有直接离开灵界的手段,最怕就是术法专精的胜遇。有几个年纪小的,就是被强行拉进灵界最后音信全无了。” “你们能进,为何出不来。” “进和出都是需要媒介的。我进灵界的媒介是竹笛,出灵界的媒介是我怀里的这些鸭子。” 路瑾汐朝李绛薇身边的无名之书看了一眼,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见闻》吗?除了会飞,看起来和别的书没什么两样。” 李绛薇操纵着无名之书落在路瑾汐跟前,翻到与路瑾汐有关的那一页。 “你刚才说的‘见闻’,是这本书的名字?” “将持有者的所见所闻记录并拓展,就是《见闻》的能力。”路瑾汐看着《见闻》上面记载的东西,感慨着:“我好强啊!这么多伤都没死。微女君给我个治疗呗。” 正好这时候有伙计上菜,神色怪异的看了一眼路瑾汐怀中的鸭子。 “嘎嘎!”被鸭子喊叫吓到的伙计,匆忙逃开。 “我现在住在新泉的东神祠。你呢?我以后怎么找你比较好?还有……能不能教我进入灵界的方法?” “啊?进入灵界?”路瑾汐诧异道:“微女君进不去?” 李绛薇如实点头。 “每个人进灵界的方法不同,为什么你不去问问什么都知道的《见闻》呢?” “它要是有答案……那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等我吃完,我亲自演示一遍进入的办法。至于那本书行不行,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好!” 路瑾汐带着他的两只鸭子来到郊外,李绛薇握着玉佩在不远处跟着。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后,路瑾汐取下腰间别着的竹笛吹奏起来。 那是李绛薇非常熟悉的旋律,之前进入灵界都能听到这一段笛声。 “利用音乐牵引灵脉之力,从而打开人界与灵界的间隙。”路瑾汐吹奏竹笛的瞬间,空白书页飞速的记下了这行内容。 “破开间隙?” 李绛薇困惑的低语着,就在这时深蓝蔓延上来,空中出现高挂的巨大银色圆月。 望着这片深蓝,李绛薇收起思绪对着路瑾汐念着疗术的咒文,微弱的淡绿色光芒萦绕在路瑾汐的伤口周围。 在灵界内,疗术的功效似乎被加强了。一些不算深的细小擦伤在肉眼可见的愈合起来。 “这可真是厉害啊。” 须臾间,一声“录录”的喊叫声从高空传来。 “这么快就发现我们了吗?” 李绛薇的身边出现了墨汁一般的黑色物质,围绕着她的身体,守护着《见闻》的安危。她有意识的动用能力朝着天空看去。 “来了。”李绛薇指着天空的某一处,“它在那!” 虽然看不见胜遇,但是代表胜遇的那个点逐渐向他们靠近。 六百米…三百米…两百米! 巨大的身躯近在眼前,一个墨盾和一个金盾同时挡在前。 无形的利刃打在了盾上! “风镰?”李绛薇喃喃着:“这鸟不会还能用罡风吧……” “不可能的。罡风可是顶级风属术法之一,这东西要真的会用,我们两个都要交代在这!” 话音刚落,路瑾汐迅速捏了手诀召唤出金色的剑刃。 第57章 必须去做的事 “金部,刃属。” 话音一落,路瑾汐的右手手背处出现一柄浮空的金色长剑,金色的利刃向着胜遇刺去。 翅膀一展,伴随着两声“录录”的鸣叫,胜遇升空躲过了路瑾汐的攻击。李绛薇见状,让墨汁凝出阶梯。路瑾汐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李绛薇的意图,踩着墨汁追上胜遇。 与此同时,路瑾汐从背后召唤出五把金色长剑,指挥长剑攻上胜遇。 一远一近,一前一后,将胜遇困住。 胜遇恼怒的再次鸣叫,并扇动他那巨大的翅膀。翅膀扇动的风让路瑾汐的动作受到牵制,李绛薇连忙用墨汁护着,生怕路瑾汐被风吹下阶梯。 金色的剑影在胜遇的周身交织着,路瑾汐渐渐找到节奏打出优势。 就在这时,《见闻》忽然写道:“在这种不利的形势下,继续战斗不是明智的选择。它决定不再恋战,先走为敬。” 得知胜遇意图的李绛薇高声喊道:“它想逃走!别让它跑了!它有治愈的能力!” “知道了。” 路瑾汐应了一声,再次召唤出金色光剑,守住胜遇逃跑的路径。然而天空广阔,单靠几柄剑,并不能完全封住去路。 最终胜遇还是成功逃跑。 “可惜了。”路瑾汐感慨着,“要是我状态再好点,它根本跑不掉。对了,这些墨汁一样的玩意不能拿来糊脸吗?” “不能……” “就是打架的时候下黑手,直接一墨水泼过去。” “那种事情办不到……” 路瑾汐像是没听见李绛薇的话,继续道:“泼过去糊脸,然后视野受限,我就可以偷袭了!” “都说不行了……” 李绛薇以为能够看见墨汁的胜遇,可以被限制视野。李绛薇上一次碰上胜遇时,就已经试探过,并没有任何的效果。 一度让李绛薇怀疑这个墨汁一般的显色,是不是只有友方目标才能看见。然而《见闻》装死,面对她的猜测没有丝毫回应,李绛薇只好不了了之。 “微女君住神祠?” “嗯。” “新泉的神祠。”路瑾汐眼珠子一转,道:“新泉这一带曾是风氏……哎……算了……” 路瑾汐刚收回右手的光剑,就有鸭子的嘎嘎叫声。路瑾汐急忙出手握住李绛薇的手腕,两人瞬间回到了原来的人界。 “嘎嘎!” 两只鸭子欢快的往路瑾汐和李绛薇身边拱。 “那我先去找住处休息了,要是找不到地方。”路瑾汐抱起两只鸭子,道:“住处定下之后找微女君做一次治疗,就继续找那只臭鸟。不能让它恢复到全盛期!” “到时候我也去。” “诶!好!” 目送路瑾汐走远后,李绛薇忽然想起褚咏羿来。望着天空的阴云,小声念叨着:“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褚咏羿这边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和梦沉攀谈几日后,独自草拟出一项救助新泉的计划。不过梦沉毕竟是商人,不可能白白出物出力还讨不得好。他需要褚咏羿替他谈妥几项在新泉的生意,才决定要不要加入这项计划。 让梦府插手新泉的粮铺,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梦沉早就想入股新泉的粮铺,每次快要谈妥了,就有人跳出来阻拦。一查才知道,都是抚宜那帮人在插手搞事。 梦沉之所以给褚咏羿定下这个条件,不仅是为了挣钱,更多的是测试褚咏羿的能力。若褚咏羿没有这个交涉沟通的能力,就算参与计划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褚咏羿早有心理准备,能换来一个机会已经达成了这个预期。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王老爷。” “哪里哪里。对了,我能不能拜托梦老爷一件事?这件事和新泉无关。” “哦?何事?”梦沉好奇问道。 “还记得之前传信的那个少年吗?” 梦沉略微点头,道:“我记得那少年名叫方舟。” “我是在路上碰见的,他的亲人都去了。见他机灵,就将他带在身边。不过看他模样,还是想留在新州多一些。等这场水灾结束,我肯定是要回坤州的。” “王老爷的意思是?” “我准备今日启程去新泉,早日将事情谈妥,也好过冬。我准备让他留在临肃,若是梦老爷能看上眼,就收下他。” “好。” 已经收留那么多人,梦沉也不介意多一个。 “王老爷临行前,让他直接来府上。若真如王老爷所讲是个机灵人,梦某还要感谢王老爷呢。” “还有一事……”褚咏羿斟酌一二才开口道:“恐怕这两年米粮价格会被朝廷管控,若是梦老爷想挣钱,还是不要过多的投入才好。” “我知道。”梦沉轻轻一笑,“但这是必须的。” 救助新泉,粮是必须的。 互相寒暄一番,道了句保重,褚咏羿踏出梦府的大门。 自己仍是被追杀的目标,带着方舟不安全。梦沉又是个厉害角色,能够留在他身边,对于方舟而言不是坏事。更重要的是,这位少年对故土仍有眷恋。 既然迟早是要分别的,不如早早替他打算。给他一个好归宿。 回去之后,将此时同方舟一说。眼前这个少年只是点头应是,没有多问。 褚咏羿思量一二,便对他说道:“你跟在他身边,多学一些东西。无论你将来如何打算,都是难得的经验。” 连方舟不为所动,褚咏羿又道:“梦沉他能够护佑这一方百姓,靠的是他的身家。正因为他是临肃一富,下江首富,才能让临肃百姓在灾难来临时仍平静生活。他没有祖上传下的家产,今天的富裕都是靠他白手起家。能留在他身边学到一点半点,都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说罢,褚咏羿拍了拍方舟的肩膀:“这个机会,你要自己把握。能不能久留在梦老爷身边,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方舟一愣,道:“老爷不要我了?” “过两个月我就回坤州了!你又不想跟着去,怎么要你?别那么多废话,收拾东西明天自己麻利的去梦府!” “行吧。老爷都那么说了。”方舟忽然笑道:“老爷在新州一日,我都听你差遣。” 第58章 冬衣 一大早,方舟就被褚咏羿打发到梦府。不管来多少次,方舟看着眼前这个房子,仍会感慨不已。 这是他长那么大,看见最大的房子。 他们家那个不知道有没有被水淹掉的小破瓦房,完全无法相比。眼前的房子就像是庞然大物,一层又一层,永远走不完。 “是王老爷身边的方舟?”门房没等方舟回答,又接着说道:“老爷正等你呢!知道书房怎么去不?你直接过去!” “嗳!谢啦!老哥!” 来到梦沉书房前,方舟忐忑的敲了敲门。 “进来。” 梦沉的双眼盯着桌上摆着的厚厚的账本,左手捏着相册的一角随时准备翻动,右手飞速的打着算盘。 算珠颇有规矩的哒哒哒声充盈整间书房,方舟屏住呼吸,在一边看着梦沉那出现残影的右手,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 约摸过了一刻钟后,梦沉才停下,活动手腕和手指。 “久等了。一会你替我打伞,我们去安置区看看。” “好……”方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呆呆的跟着梦沉身后。 刚出房间不久,一个梳着妇人的发髻的漂亮女子捧着伞笑着走来。 “又要忙了?” “这段时间哪有不忙的时候?” “回来用饭吗?” “回。” 那女子朝方舟招了招手,方舟连忙过去。 “有劳你了。” 方舟接过伞,笑道:“哪的话,本来就是该做的。” 书房的位置在内院,这位漂亮高挑的女子只能是梦府的女眷。 “那位是梦夫人吗?” 梦沉只是噙着浅笑,没有回答方舟的话。 今日的临肃迎来这几个月少见的好天气,久久不曾消散的云幕终于裂开一个口子,太阳透过云幕的缝隙与大地相见。 方舟背着伞,跟着梦沉走过大大小小的安置区。有粮牌和救助站的缘故,临肃安置的灾民状态不错。 即便如此,生出冻疮的人也在增加。 “冬衣……哎……” 虽然下江位处南方,冬天比北方来的晚,也不及北方冷。但是雨水不停,灾民们又无准备冬衣,御寒成了最大的难题。 天气继续变冷,稳定下来的局面,会很快被打破。 “你明日白天随那群孩子一起去族学认字,晚上和账房先生学习算账。” 回到梦府后,梦沉如是对方舟说道:“王老爷夸你机灵,希望你能留下。但是今日你也见了,现在我不缺人手。” 除了梦府的人手,梦沉现在还能动用灾民的人力。 “去吧。希望过段时间你能帮得上我。” “知道!” 将方舟打发走,梦沉苦恼的揉着太阳穴。 “原先准备的冬衣……远远不够……” 梦沉从安置区回来后,状态一直不好。 “明天需要和官老爷打打交道才行……等不到朝廷的救助,我恐怕是要支撑不下去了……” 梦沉将自己锁在书房内,在书桌前来回踱步,喃喃自语。 已经前往新泉的路瑾汐在李绛薇的帮助下,身体渐渐好起来。 夜晚准备睡觉时,代珠遮遮掩掩问道:“那位叫路瑾汐的三天两头来找你,他是你什么人?” “算是表哥吧。”李绛薇笑着对代珠说道:“远方表哥。” “你可是有夫之妇!” “你想哪里去了?”李绛薇嗔怪的瞪了代珠一眼,“他过来是打听到其他家人的下落,特意过来告诉我的!” “真的?” 这个时代,表哥表妹也能结婚,一个女子避开众人去见一个男人,代珠免不了要多想。 “你要是不信,下次我带着你去见他!可好?” “那位王老爷人还挺好的。你要是做了混账事!我可不替你兜着!” 李绛薇只是捂嘴笑,没有回话。代珠被她看着心虚,匆忙钻进被窝。 听着窗外的雨声,李绛薇迟迟无法入睡。直到笛声响起,深蓝淹没一切,李绛薇立即起身披上外衣往屋外去。 “微女君,可安好?” 唤出《见闻》,李绛薇环顾四周,决定寻找胜遇的踪迹。《见闻》不是什么百科全书,里面的内容需要持有者自己去接触去思考才能显现更多的信息。 在李绛薇看来,这就是个自动联想打字机。 可以,这很家。 即便是有这么一个公认的“神器”,没有胜遇线索的情况下,该找不到的还是找不到。 “看来是躲起来了。”路瑾汐说道:“看来上次把它打狠了。” 向来凶猛的胜遇一旦怂起来,也是一件麻烦事。 “今天必须找到。”李绛薇说道:“今晚是最好的时机,再晚一些那只胜遇完全恢复就不好打了。就算能胜,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李绛薇越说越紧张,“你有没有什么追踪技巧?” “哪里下雨去哪里。” 真是简单粗暴的回答…… “灵界看不出来下没下雨……” 路瑾汐指着《见闻》问,“它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所以它也不知道。” “神奇……” 这一瞬间,李绛薇无比羡慕越康的能力。 “你的笛声是会影响附近所有有能力的人,还是说我被影响只是意外?” “笛子啊……是无差别拉人。原理是与魂玉共鸣,但凡能够觉醒能力的人,魂玉足够敏感可以直接灵界。” 得到这个回应,李绛薇的疑惑更深了。 “拥有能力却不被笛声影响的人,存在吗?” 路瑾汐古怪的瞥了一眼李绛薇,诧异问道:“你遇见过这种人?” 李绛薇诚实点头。 “这类人……有……”路瑾汐回道:“这类人是这百年间出现的,往前千年都不曾出现过。” “百年么……” 百年前发生的最大的事,就是恭朝建立。 忽然灵感察觉,李绛薇猛地扭头往自己的身侧望去。 “你有没有加速的术法!” 路瑾汐拿出两张黄符,扔向空中。黄色的符纸化为灰烬的同时,两人的身子变得轻盈,奔跑的速度加快。 与此同时,路瑾汐手捏法诀,五支光剑朝着胜遇迅速飞去!利刃在前,胜遇没有反击,而是果断逃跑。 一鸟两人陷入追逐战中…… 第59章 雨未歇 自身的加速追击,附带路瑾汐的光剑骚扰,两人终于追上胜遇将它拦下。 胜遇被逼无奈不得不应战,它的首要攻击目标选中了李绛薇。几次战斗下来,胜遇早已知晓李绛薇自己没有攻击能力。 风刃、风镰以及利爪的袭击,都没有伤及李绛薇分毫,倒是路瑾汐抓住机会猛攻,让胜遇的伤势进一步加重。 胜遇察觉到自己的策略失误,转身朝路瑾汐攻去!路瑾汐招架了胜遇的攻击,并未让它得逞。恼羞成怒的胜遇一声鸣叫,震耳欲聋的响声让两人不得不捂住双耳。 胜遇趁机逃跑,路瑾汐连忙召唤光剑。 “不对!”李绛薇突然喊出声。 就在这瞬间,胜遇没有完全躲避光剑,而是乘此机会用出风镰对付路瑾汐。 这一招以退为攻,打的两人措手不及,直接命中路瑾汐的要害。李绛薇连忙使用疗术,减缓路瑾汐的伤势。 胜遇见自己占了上风,扇动巨大的翅膀刮起大风。 路瑾汐不顾自身安危,再度捏了法诀,向胜遇冲去。 李绛薇不敢分神,一一替路瑾汐裆下胜遇的攻击。过于专注在路瑾汐身上的李绛薇,甚至没有注意到向自己袭来风刃。 李绛薇忍着痛与路瑾汐联手,将这个胜遇打落在地。没有滞空能力的胜遇,不过是砧板上待宰的肉,可以考虑能不能吃,好不好吃了。 路瑾汐一剑了结胜遇的性命,胜遇彻底断气后,两人才松懈下来,一直强撑着身体的李绛薇顿时瘫软下去。 胜遇身上的腥臭味道冲上来,让李绛薇忍不住反胃干呕。连连退了几步,才让身体好受些。 “辛苦了。”路瑾汐笑着感谢道:“北岸这边,应该是清理干净了。” “还要去南岸吗?” 路瑾汐点头,“南岸比这边更严重。我估计要从灵界走……”说到这时,路瑾汐为难的皱起眉,“看来要带很多干粮才行……” “带着鸭子也能走灵界?” “对哦……” 路瑾汐突然就沮丧起来,“我不想走人界……我太难了……” “先留在新泉养伤吧……明晚还是这个时间拉我进灵界。等伤好了,再说别的。人活着最重要!” 路瑾汐点了点头,听到鸭子的叫唤声后,朝李绛薇摆了摆手。等路瑾汐的人影彻底变成涟漪消失在灵界,李绛薇这才踏着墨汁重新回到二楼卧室。 本想在灵界换了衣服在睡,李绛薇的手触碰到衣柜所产生的涟漪,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很好奇,为什么二楼的地板不会出现涟漪,自己也没有掉下去。这个念头不过瞬间就抛在脑后,久违没有经历战斗的李绛薇回到人界换了身衣服就倒头睡下。 原想着第二日能够看到久违的晴天,谁曾想还没睁眼,就听到淅沥沥的雨声。 李绛薇还没从床上起来,下意识的召出《见闻》。只见空白书页如是写道:“这场雨依旧不同寻常,昨日的战斗没能让气候有所好转。寒冷的冬日,已经近在咫尺。” 收在被窝下的手,捏紧拳头,微微颤抖。 京城方面,福阳使者已经出发离京,路绛枫与司徒然也在队列之中。司徒然抱着自己家的白猫,带着好奇与忐忑望向窗外。 “今日之后,需要你一个人跟着使团队伍,经由淮州沿阜涯山入新州。” 司徒然一听,吃惊的望向路绛枫,“我一个人?” “我走另一条路,去接人。到时候会与你们在新州集合一同上船。你的身份特殊,能得到使者的礼遇。我也会留下华菱,你可以依赖她。” 司徒然毕竟是初次离京,又是跟着使团,心里忐忑不安。听到路绛枫要离开,让她措手不及。 “我会照顾自己的。”司徒然抱紧了怀里的猫。 “好。” 路绛枫没多做解释,当晚进入上阳后,就独自一人前去面见福阳使者。这一去,就没有回来。一打听才知道,路绛枫已经走了。 路绛枫走的不是一条寻常路,告知自己离队的消息后,便驱动手中的玉镯,念诵咒文进入灵界。 从灵界借道,在干粮充足的情况下,是最快找到李绛薇的方法。 坤州已经开始冷了,一到深夜不见阳光,寒意更甚。司徒然翻出她的厚斗篷裹着,也难以驱散冷意。 “司徒小姐。”华菱拿着一个手炉走进房间:“路上可还习惯?” “还好。” 司徒然已经盘算起明日要不要趁着出发前多穿一件袄。 “世子临行前再三叮嘱过我,路上要多加照顾司徒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提。” 说罢,将手炉送到司徒然的手边。白猫喵的一声一跃而起,稳当的落在司徒然的膝盖上,围着手炉缩起来。 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车顶上,听的褚咏羿很是烦躁。直到现在,仍然有不怕死的找上门来。短短几日的功夫,褚咏羿和越康身上,多了不少伤痕。 不知道对面是不是学聪明了,不准备直接击杀,打一下就跑,摆明了和你消耗精力。从临肃到新泉,比预计的到达时间整整多了两日。 “等我回到京城!我一定要狠狠整治一番!” 在外驾车的越康,扯了扯嘴角露出苦笑。 他们再强,也只有两人。对面人数众多,完全可以打一波休息换另一群人上。越康庆幸跟着来的是他,换了其他人……恐怕早已力不从心,死在路上。 “到了新泉,这些人应该会收敛一些。殿下事成以后就在新泉,由在下去临肃传话吧。” “也好……” “马上就进城了,不知道李四小姐如何了。” “我们先去找她汇合。” “好!” 长鞭一甩,马车缓缓驶进新泉。车头调转,熟练的往之前的住店跑去。 刚停好马车,褚咏羿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车进店。快步走上二楼,到了原来住的房间门前一敲。 笃笃笃的三声响后,里面无人回应。又敲了三声后,依旧无人回应。 “客官是来找人的?别敲了,这屋的住客今天一大早就退房咯。” “退房?” 第60章 汇合 禇咏羿从没有想过李绛薇会退房。多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禇咏羿很快调正过来,问道:“今早退房的是位女子吗?” 那人摇摇头:“不是哦。你找的是哪位?” 禇咏羿简单的解释了自己和李绛薇的关系,询问李绛薇的下落。入住的女子不多,店里的伙计听完禇咏羿的话便瞬间想起来线索。 “是那位夫人吧。听说去东神祠帮忙去了!人都住在神祠那了。”伙计笑道:“神祠的女巫会医术,我们这些瞧不起病的,也会去神祠让女巫帮忙看看。我表弟前两天去神祠的时候,还看见了纪夫人。” 禇咏羿连连感谢,飞速往神祠赶去。神祠距离此处不远,禇咏羿没向越康解释,自己往神祠那大步走去。 越康见状,只能苦笑着驾着马车跟在禇咏羿身后。越康已经不想去提醒禇咏羿可以坐车的事了。 此时的李绛薇在神祠熬药,最近得病的人越来越多。代珠思考许久后,决定给神祠的诸位准备抵抗风寒的药物。李绛薇拿着小蒲扇蹲在药罐边上,带着《见闻》看火候。 “承棠!有人找你!”代珠远远喊着。 “我在看火!”李绛薇口中大声喊着:“我过不去!” “那我喊他找你。”说完,代珠远处笑个不停。 没过多久,就见到久违的禇咏羿大步走过来。眉头深锁,隐隐带着怒气。 “退了住店的房间还不让掌柜的给我留信,你可真大胆!就不怕我找不到你?” 李绛薇捂嘴轻笑,丝毫不慌:“不是有越康在吗?” 越过禇咏羿的肩膀,没有看到越康的人。 “你是自己找过来的?这不是很厉害吗?” 禇咏羿气呼呼的说道:“留一句话难吗?你知不知道我听说你不在,多害怕!” “没事没事。” 李绛薇摆摆手,又摇着手中的蒲扇控制火候。 “你还会煎药?” “以前看书学过一些。”李绛薇道:“姑且我也是个家。” “看书和实践不同吧”禇咏羿无奈反驳着,见李绛薇不为所动,他也只好留在边上盯着。这一看,就看到李绛薇煎好药。 “一会有空吗?”李绛薇随口问道:“有空就帮我的忙,倒一下药?” 李绛薇期盼的看着禇咏羿,“我的手不耐热。” “好吧”禇咏羿无奈应下,“怎么弄?” 李绛薇指挥禇咏羿准备分药,在边上偷偷观察的代珠在嗤嗤的笑。没少受到代珠关照的老婆婆见她心情很好,便问道:“女巫大人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 代珠没说话,伸出手指向李绛薇和禇咏羿二人。 一个下午,禇咏羿跟着李绛薇在神祠里转了一圈。 “这些天你就在做这个?” 李绛薇抿嘴笑着:“算是吧。” 临到傍晚,又开始下起小雨,李绛薇难得的好心情被这场雨冲刷的一干二净。她仰着头,望着只有月影的天幕,不禁捏紧了双拳。 “媳妇?” 李绛薇这般认真而又严肃的神情,令禇咏羿感到不安。 “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绛薇摇摇头,“我回屋取伞,出去一趟。” “去哪?” 李绛薇没有回话,匆匆往住处跑去。拿了伞,李绛薇又一次路过禇咏羿的身边。李绛薇冲他点了点头,什么解释都没有就往神祠外跑去。得不到解释的禇咏羿站不住了,路过神祠门口时,找越康拿了伞,匆忙跟上李绛薇。 “果然,微女君来了!” 一位身穿简陋单薄的粗布衣,腰别竹笛,抱着鸭子的男子朝李绛薇招呼道:“这边。” 禇咏羿看见此情此景很是震惊。 李绛薇直接问道:“这场雨有什么说法?” 路瑾汐放下了手中的鸭子,指着李绛薇身后的禇咏羿,“那里有人。没问题?” 李绛薇迟疑了一下,没有给出答复。 “说法没有,猜想有一个。打吗?” 李绛薇点头。 “我知道了。” 路瑾汐重新抱起他的两只鸭子,“那我走咯。” 一道探究的,审视的目光从李绛薇的身后刺来。李绛薇转过身,看见禇咏羿抱着胸,眼神不耐的盯着李绛薇。 “你不打算解释解释?”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等回京城之后让大姐姐给你解释,我也不清楚什么情况。”说罢,李绛薇指着路瑾汐远去的背影。 “你还记得他吗?他是临肃找上来的那位路家子弟。我们要是准备留在新泉过冬,应该会碰上其他路家人。” 禇咏羿怀疑的问着:“你真不知情?” “今晚你定好住处没?” “有越康。” 李绛薇用那只没有打伞的手,拽上禇咏羿的手腕。 “好不容易碰面,不要愁眉苦脸的。”李绛薇边拽着禇咏羿往神祠走,边说道:“我还等着你和越康说说临肃的事。” 越康没有选择上次的住店,而是换了一家离神祠更近的。三人的晚饭,准备在住店解决。点了菜后,禇咏羿和李绛薇先一步回到房间,交换这些日的情报。 刚一进屋,李绛薇就唤出《见闻》。书本浮在李绛薇的身侧,露出空白的书页。 禇咏羿简单的提到了梦沉此人,以及他与梦沉之间的赌约。而李绛薇则拿出一个本子,上面记载着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 当然,玄奇古怪的事情她一件也没写进去。 “你从临肃回来时,可记得是什么天气?” “是难得的好天气。” 连绵阴雨后的晴天最为珍贵,禇咏羿记得非常清楚。 “那天我是早晨出发的。还没出城,天就大亮,久违的看见阳光洒在地上。” “晴天好啊。”李绛薇感慨着,却没有露出任何喜悦之情,“一直晴朗下去,一切都能好起来。” 随着禇咏羿的描述,《见闻》上快速的显露出字迹。书中写到:“下江一带的大雨是由胜遇引起,想要结束这场大雨就需要解决胜遇。显然临肃的好天气,就与当地的胜遇消失有关。胜遇究竟是因路瑾汐的讨伐而消失,还是胜遇自行离开?从新泉近日的天气,可以知晓答案” 第61章 有人说 新泉的雨迟迟未停的缘由,李绛薇早有想法。今日和禇咏羿对了情报后,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是胜遇! 用过饭后,禇咏羿开口:“今晚” 话未说完,李绛薇就已起身抓住外衣往身上一批,对着禇咏羿说道:“我现在回去,今晚宿在神祠。” 还未完全问出话的禇咏羿被李绛薇一堵,留人的话也不好说出了。 “明日一早神祠还有活要做。今晚你早些休息,若是有用上我的地方,让越康找我。要谈生意,我还是建议从申家入手。” 见禇咏羿没有反对,李绛薇拿起伞便匆匆离开房间。 迈过神祠大门的门槛后,细小的谈论声钻入李绛薇的耳中。 “这场雨真是诡异的很,我听说上天不愿要个女太子,我们恭国才被老天惩罚。” “怎么会!真是作孽哦!” 李绛薇心中一凛,步子缓了一些。 “我还听人说了,除非换掉女太子,这雨就不会停。”此人说到这时,语气中隐含怒意:“皇上什么时候才能顺应天命哦!为什么不愿意换个太子救救我们!” “就是就是!女太子有什么好的!皇上那么护着她!” 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目标的灾民,纷纷开始声讨起皇上和皇姬。李绛薇有心上前和他们理论,被代珠拦下。 “跟我来。” 与代珠一块回房的李绛薇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代珠,你也认为是皇上和皇姬的过错吗?” 代珠没有回答,她别过脸不愿直视李绛薇。这个行为,本身就是默许。 “从来没有什么神恩,更不可能有神罚。”李绛薇忽然说道:“所有的天灾,都与神明的旨意无关。迁怒没有意义,我们所能做的,只能上下一心共渡难关,减少人员的伤亡。人族能信的,只能是自己。” 李绛薇顿了顿,又道:“睡吧,夜深了。明早起来还要给他们看病呢。” 脱下沾了雨丝的外衣,李绛薇没再说话,安静的躺回床上。代珠也熄了灯里的火焰,缩进被窝。 深夜,竹笛声的响起惊扰了李绛薇的睡眠。睁眼一看,四周已被深蓝覆盖。李绛薇来到窗边,看到楼下向自己招手的路瑾汐,随即唤出墨汁,走了下去。 “怎么来了?” “白天有人在,不好跟你说话。那就只能晚上来咯。” 路瑾汐的手上还握着进入灵界不可缺少的竹笛,将竹笛别在腰上后,又说道:“我怀疑新泉又有胜遇了。” “不用怀疑,的确有,从临肃来的。都是追着你来的。” “哈?” 路瑾汐挠了挠头,“这追得也太紧了吧。” 李绛薇伸出手,《见闻》在她手掌不远处凝出形状来:“你还记得追你的胜遇擅长什么?” “记不得了。光顾着逃命,哪有心思记这个?我只要有一丁点的迟疑,我就凉了,今天就没我了。”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来了五只!”路瑾汐伸出手,露出他的五指强调道,“五只!” 灵界一片寂静,李绛薇的身体开始颤抖。当下拉着路瑾汐的手腕,迅速从灵界脱出。人界这边倾盆大雨,将两个没有带伞的人变成落汤鸡。 “只要被胜遇拉进灵界,就马上召唤我过来。”李绛薇厉声说道:“不要想着和他们打一架!能跑就跑!跑不过也要跑!听见没!” “好” 这一夜的雨,比前两日更大了。 “你最好换个住处,离我近一些。”李绛薇叮嘱着,说完这话就大步往神祠里跑去。 带着一身雨水的李绛薇回屋后,换下衣物钻进被窝。将《见闻》召出,翻到路瑾汐有关的那几页记载。 那几页都是通过玉佩与主人的联系,所获得的情报。 与路瑾汐动手过的几只胜遇的信息,能通过玉佩传到《见闻》上。然而这一切不是李绛薇亲眼所见,许多信息并不完善,能够从中得到的有效情报寥寥无几。五只里面只有三只有相对具体的信息,这三只都是物理专精,没有拉人入灵界的能力。 这大概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这时,李绛薇打了一个打喷嚏,寂静的房间中她的响动格外明显。代珠轻哼两声,翻了身。 看来还睡着,没有醒来。 第二日跟随代珠去复查时,有人问道:“纪夫人昨晚大半夜的去做什么了?” 没等李绛薇回应,那人又说道:“昨晚雨那么大,怎么出门也不带把伞?神祠的药可不够吃,你要是感染风寒了,大伙怎么办?” 代珠疑惑的看向李绛薇。 “你们兴许是看错了。” 另一处坐着的男子猥琐笑道:“神祠总统就几个年轻女子。纪夫人的身形,好认的很。” “闭嘴!”代珠喝道:“还让不让我复查了?” “查了也没用,咳咳反正那些药我也排不上”说话这位是昨日查出来的新病患,“咳咳,查了也是让我们等死。” 代珠的脸拉的老长,面色不悦。 于此同时,身处灵界的路绛枫啃了两口干粮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继续前行。用术法加速过后的路绛枫的行进速度要比车驾快上好几倍,这会人已经进入新州郡的地界内。 靠近北边的胜遇已经解决大半,路绛枫一时半会还没有遇见危险。即使疲惫,也不敢彻底睡去,只能找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假寐。 被抱到淮荥侯府的路绛枫,幼时并不在淮荥侯府生活。还未学会说话的路绛枫,被路槐礼带去澴涘寄养在路家本家。这些本领,全是她十岁前在澴涘的路氏本家习来的。路绛枫不曾对路槐礼的决定有过怨言,她的母亲路妙嫣与她一样,都是在澴涘本家长大。对于他们来说,澴涘就是他们的故乡。 斩妖救世不是宿命,而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哪怕世人对他们的牺牲一无所知。 “微女君”路绛枫褪下右手手腕上的玉镯喃喃着:“朗朗乾坤,煌煌天地” 念完咒文的她,看见了朝李绛薇飞去的胜遇 第62章 申家小姐 早晨的复查没有结束,代珠就拉着李绛薇回到房间。代珠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就见李绛薇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们说的是真的吧。” “嗯。” “你做什么去了?” “出去转转,没带伞,结淋湿了。” 代珠叹了一口气,道:“你是知道的,最近神祠又来了一批灾民。我可不能保证他们每个人都善良……这时候还是别随便出去为好。我看……还是让王老爷接你回去。” “不要。这边我还有事做!” “你先休息一会吧。”代珠没多说什么,离开了房间。 李绛薇又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只好唤出《见闻》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 褚咏羿一早醒来就向申家呈上拜帖,原以为过两日才能得到回应的他,在下午收到申家的回帖。 希望与褚咏羿前往山鱼阁一聚。 褚咏羿换了一身较为体面却又不显富贵的青色缎面圆领袍,腰上简单的缀了一个玉牌,由越康送到山鱼阁门口。 新泉的山鱼阁的一楼有两间包厢,包厢不大,仅仅只有一张大圆桌。褚咏羿到达时,包厢里头已有一人。 那是一位年轻清丽的女子,一身桃红缎面比甲配芽黄折枝莲马面裙,手里捧着手炉笑意盈盈的望着褚咏羿。 “家父今日忙碌,遂命我回王公子的帖子。我自小就喜欢山鱼阁的红烧乳鸽,才挑了这个地方。王公子应该不会介意这里简陋吧。” 女子脸上泛着红晕,双目含春,娇俏的笑着。 “简陋倒不至于,灾年还是简朴的好。” “公子说的是!” “令尊可否转告小姐,我今日要谈的事?” 申书仪道:“自然是明白的。王公子今日是想商议新泉粮铺一事。王公子久居香曲,不知可否听说过我们这边的习惯?” 她抿嘴一笑,又道:“我们这边的女子,也是能管些外事的。” “如此甚好,我……” “不急。”申书仪打断道:“等菜上了再谈也不迟。有些事急不来,需要慢慢谈。” 褚咏羿按下心中的不耐烦,笑道:“那就再等等吧。” 等到菜上齐,这位申书仪又讲起山鱼阁的几样招牌菜的味道和做法,又提到以往新泉祭典的热闹。 “我幼时常来新泉,每逢祭典都会买上两个苹果糖,弄上一碗糯米丸子,边走边吃……” 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唯独褚咏羿想要的听到的内容不曾提及半分。 “听说申家在新泉有许多粮铺,这祭典上的糯米丸子的原料莫不是出自申家?” “你是如何得知的?”申书仪震惊的望着褚咏羿,眼中多了一份倾慕,“我不曾提及!” “一想便知。”褚咏羿笑着,他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僵硬,“不知申小姐何时同我商议粮铺一事?” “今日父亲让我来是为了考察公子的品性。见过公子后,觉得公子是个妙人。”申书仪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回去后我会一一告知父亲,救助新泉的事还请公子放心。” 申书仪起身,向着褚咏羿微微屈身。 “小女子这就先行告退了。”她捂着嘴,也难以掩住脸上的笑意,这样的笑容让褚咏羿感到怪异不已。 褚咏羿不是第一次谈生意,却是第一次与女子谈生意。申书仪今日的对话让褚咏羿产生不解和迷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 难道是他能力不济,听不懂申书仪的话中话? 褚咏羿纳闷的摇了摇头,打了一份参鸽汤后,往神祠去。 刚进入神祠,就有几道不善的目光粘了上来。褚咏羿微眯双眼,扫了过去。大部分人对上褚咏羿目光的后,缩了缩脖子别过脸。还有一部分人的目光一直黏在褚咏羿手中的参鸽汤上,喉咙微动。 褚咏羿的步子加快,去找代珠询问李绛薇的下落。 自从上午李绛薇被代珠强行拉回房间后,脑袋开始昏沉,眼皮子难以张开。就连召唤出来的《见闻》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 褚咏羿推开房门,看见躺在床上哼哧的李绛薇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汤,往床边走去。 褚咏羿的手背触碰额头,从手背传来滚烫的让人害怕。 “承微。”褚咏羿轻轻喊着,然而床上的李绛薇眉头紧锁,小脸通红,张着嘴却不给回话。 “承微!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依旧没有回应。 褚咏羿着急的找来代珠,代珠把过脉后轻轻摇头,道:“等烧退了就没事了。” “那吃什么药?” 代珠沉吟。 “不用吃药吗?她的身体不好,禁不住这样折腾!” “先降温吧。我去打点冷水给她敷一敷。看完王老爷在这守着。”说完,代珠迅速起身往屋外去。 褚咏羿看着床铺上难受的李绛薇,右手无意间抓起胸前的衣襟。 “你都从那种地方逃出来了。可不能倒在这里……” 李绛薇嘴巴一张一合,细微的声音从她的喉咙传出。褚咏羿连忙靠近,试图听见她的细语。 “水……胜遇……新泉……小心……” 褚咏羿只听懂了开头的水,连忙倒了一杯水过来,小心的往李绛薇嘴里喂。 李绛薇缓了过来,半睁的双眼看向身侧的人。 “你怎么……在这?” “你病了。” “那……你也……不该在这……” 李绛薇的状态还未恢复,说话时断时续的。见她还想再说什么,褚咏羿直接捂了她的嘴。 “等病好了再慢慢说。给你自己留点力气。” 李绛薇的右手微微抬起,过了一会颓然倒下。 “不要折腾你的手了!”褚咏羿强硬的将李绛薇的胳膊塞进被窝中。 “我亲妹妹都没这样麻烦过我。别看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亲妹妹!” 李绛薇没有力气和他争论,索性眼睛一闭,翻个身背对褚咏羿。 “明天我来接你回去。等身体好些就把汤喝了……哎,我还是嘱托女巫吧。估计你也听不进去……” 李绛薇缩在被窝中,浑身颤抖。 不是因发热难受而颤抖,而是其他的更为可怕的东西。 她听到了路瑾汐的竹笛声,然而她却无法进入灵界!也无法召唤出《见闻》! 第63章 鸭子与密室 与路瑾汐失去联络的李绛薇惶恐不已,害怕这一病的功夫,路瑾汐就遭逢大劫。 发热尚且可治,人没了就真的没了。 李绛薇依靠深呼吸稳住心神,再一次召唤《见闻》。 仍然没有回应…… “要联系他……”李绛薇强打起精神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刚披上外衣,打开房门,就碰见端着盆子的代珠。 “你疯了!” “我要去找人!这关乎人命!” 代珠另一只空着没有端盆的手拽着李绛薇就往屋里拖,也不管她嘴里叨叨什么东西。靠近桌子时,将手中的小盆放下。解放左手的代珠直接把虚弱到无力反抗的李绛薇扔回床上。 “给我躺着!”代珠大声吼道:“没有退烧就别想从这个门出去!” “我没事的!” “我是医师!有没有事我说了算!” “能不能替我查一个人的下落!”李绛薇不死心的喊道:“帮我找找路瑾汐!就是之前来神祠找我的那个人!看看他还在不在原来的住处!” 李绛薇拉着代珠恳求到:“这关乎人命……拜托了……”她带着哭腔说着:“我只能求你了……” “他住在哪?我过去!” 李绛薇的眼睛一亮,连忙报出路瑾汐的住址。代珠随手拿了一件外衣,就往外头赶。 代珠从神祠出来,穿过街道转进小巷抄近路来到李绛薇所说的住店地址。这个住店地处偏僻又十分简陋,差一点就被代珠错过。 进到店里,连个看门的伙计都没有。 “有人吗?”代珠着急的喊着,“店里有人吗?” 虽然店里的家具简陋破旧,但也算摆的整齐,不该是无人照管的店铺。 “有人吗?” 这时,一个应该是伙计的少年人跌跌撞撞的从楼上下来,他一手捂着头巾一手扶墙快步往下走。代珠注意到这个楼梯又窄又陡,正要出声提醒,这人就一个踉跄从楼梯上摔下来。 “哎哟!”伙计痛的直叫唤,“客官是要住店吗?” 他挣扎起身,眼角还留着疼痛溢出的泪珠。 “我来问你一个人!你这里是不是有个叫路瑾汐的人住在这?” 伙计揉着屁股,咧着嘴回道:“有是有,刚才还点了吃的让我送上去。结果一转眼,人不见了!” 紧接着,又是哎哟哎哟的几声。 “不见了是怎么回事?离开店里了?” “不知道!”伙计不耐烦的回道:“我又不是他什么人,他要做什么我怎么知道?要不你自己去确认!楼上唯一一间关门的房子就是他住的地方!” 代珠急匆匆的往二楼赶去,店里冷清一眼就能看到唯一一间门口禁闭的房间。用力一推,房门纹丝不动。代珠使劲的拍着房门,将门拍的啪啪声响。 “有人吗?” 代珠扯着嗓子喊着。 “里面有人吗?” 直到手掌红肿,也没有人应门。代珠顿感不妙,撩起裙摆直接一脚踹了上去。 “诶诶诶诶!” 被代珠的动静吸引上来的伙计着急喊道:“别弄坏我的门!” 砰的一声,门被代珠踹开。 房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只鸭子窝在床边。窗户紧闭,甚至还从内部锁住。代珠往里面走了两步,差点踩到地上的竹笛。 房间的状态太过不合理,紧锁的门窗冲击着代珠。 “他上一次喊你是多久前?” “也就不到两刻钟。” “两刻钟前见过他吗?” “见过啊……” 迷茫的伙计凑了过来,看见关好的窗子上插好的插销,也是一惊,大呼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 “你看看这屋里哪些东西不是你的。” 伙计指着那个鸭子和地上的竹笛,“这两。” “没行李?” “他来的时候就没带。” 代珠一个皱眉,给路瑾汐垫了房费,拿上竹笛抱起鸭子就往外走。 “要是这个人回来,就去东神祠找我。我是那里的女巫代珠。” 代珠的外衣将里面女巫的衣裳挡住,伙计听完这话后又仔细瞧了瞧,恍然大悟的他往后挪了挪,给代珠让了门口的位置。 “要不要我替你抱鸭子?这个大小的鸭子挺重的!” 抱着鸭子那些竹笛的代珠下楼梯时的平稳模样让伙计脸上一红,没在继续说话。 鸭子很安静的窝在代珠的怀里,闭着眼睛缩成一团,无论怎么摇晃都没有任何反应。若不是能感受到鸭子身上传来的温热,代珠还以为这鸭子已经死去。 抱着鸭子走进神祠的代珠,被门口灾民注目。饥渴的目光盯着鸭子,喉结微动。 代珠抱紧鸭子加快步伐,迅速回到住处。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两日的灾民状态,越来越不妙了。 躺在床上的李绛薇听到声响,吃力的支起自己虚弱的身体。她刚坐稳就见到抱着鸭子拿着竹笛的代珠,瞬间心里凉了半截。 “他?找不到?” “屋里只有这两。” “鸭子……就一只?” “对。” 李绛薇朝代珠伸出手,代珠略有迟疑,还是将手中的鸭子和竹笛送到李绛薇的手上。 鸭子安静的缩成一团,依旧没什么反应。李绛薇从枕头底下的玉佩拿出,和竹笛放在一起。 没有什么反应…… 忽然间,这个因发热而小脸通红的女子涌出泪水。她抱着鸭子,脸埋进鸭羽呜咽着。 “快把你的主人喊回来……”李绛薇低声说着:“只有你能救你的主人了……” 李绛薇搂的更紧了。 “快救救你的主人……快醒醒……” 李绛薇不停的祈求着。 “只有你能帮他了……” 李绛薇的双手一手拿着玉佩,一手拿着竹笛,怀里搂着鸭子。场面怪异滑稽,可代珠却笑不出来。 李绛薇的悲伤是如此的真实,让她这个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也跟着难过不已。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李绛薇仍搂着鸭子呜咽。 “要不我去找王老爷?” 突然,呜咽声中断。李绛薇缓缓抬起头,眼神诡异的看向前方,面露困惑。 蓦然间,双眼睁大,困惑变成了不可置信。仿佛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第64章 生死一线间 “金部,盾属!” 锐利的爪子砰的一声撞在闪烁着金光的半透明护盾上,扛着护盾的路瑾汐硬生生的被推开半步,地上的泥土还留下的半掌长的痕迹。 尖锐的“录录”叫声响起,震得路瑾汐耳朵生疼。他咬紧牙关,抗住这足以令他眩晕的声波攻击。就在这时,路瑾汐发现身前金色的盾上,出现了微小的裂痕。心中一惊,瞪大双眼。 路瑾汐维持护盾原有的位置,身体迅速向后与胜遇拉开位置。 “破!” 金色的护盾顿时爆炸,这场爆炸将胜遇打的脑袋发懵。趁此机会,路瑾汐立即转身就跑,边跑边掏出符纸加速。 “我的老天!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经过路瑾汐短暂的交手后发现,刚才那只胜遇以鸟喙和利爪作为攻击武器,是物理专精。然而物理专精的胜遇是无法拉人进灵界的,能将人带进灵界的只有术法专精的胜遇。 所以,问题来了,另一只呢? 想到这,路瑾汐的双脚摆动的更快了。 “录录!” 路瑾汐左右看了看,便一头扎进最为茂密的树林中,只要能扰乱胜遇的视野,就能多一点存活的机会。事到如今,路瑾汐只能保存体力等待时间流逝,让鸭子将自己带出去。 只是他低估了这只胜遇的能力。还没跑进深处,胜遇翅膀的扇动声已经近在耳边。 “金部,盾属!” 路瑾汐下意识开出来的盾,正好挡住了胜遇的爪子。还未来得及庆幸,盾就碎成了金色的光点散在四周,路瑾汐用手护着自己的弱点部位,隔壁上被胜遇的爪子抓出一条巨大的血痕! 强忍着疼痛又开了一个盾,用那只负伤的手捏了法诀召唤五把金色的光刃。好在这只胜遇的防御不高,光剑比盾更有威胁。路瑾汐一边操纵着剑刃,一边与胜遇拉开距离。 手臂还在流血,饶是路瑾汐这样战斗经验丰富的人,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水。 路瑾汐心中算着时间,少说也要再撑半柱香的时间。 胳膊上的伤口再不处理,最多只能撑一刻钟继续这样下去,他召唤出来的剑刃威力会逐渐削弱。 快要不行了 意识到这点的路瑾汐没有绝望,反而笑了出来。 或许就这样没了,还能轻松一些 光是北岸的胜遇就清剿的如此困难,水灾更为严重的南区,怕是比九死一生更加凶险。 就在他将要放弃抵抗时,不能称之为好听的鸭子叫声响起。路瑾汐的身体化作涟漪,波纹荡漾之后,周围的景色一变。 他回到了人界,带着鲜红的手臂回到了人界! 树林还是那边树林,只是现在由深蓝变成一片翠绿,从虚无变成实体,暖和的气温,也变得寒冷。雨水冲刷着大地,也将手臂上的血液冲去。 路瑾汐大口的喘起气来,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后怕而导致身体颤抖,还是寒冷导致自己寒颤不停。 “是微女君吗?”感慨之后的路瑾汐将随身带的绷带取出,给自己简单的做了包扎止血。 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城中的住店的路瑾汐,在踏入住店的那一瞬间听到惊呼。 “我的老天!你这是去泥里打滚磕坏了手吗!” 身上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本就便宜的衣裳沾满了泥点,狼狈至极。 “啊!对了对了!今天一位神祠的女巫找了过来,你要不去直接过去找她?”伙计建议道:“反正东神祠离我们这也不远,那边又有会医术的。”伙计望向路瑾汐的手臂,道:“最好让医师看看伤口会比较好。” “啊也是”路瑾汐浑浑噩噩的应了一声,当即转身往外走。 而这时候的代珠,却着急的在房内来回踱步。 李绛薇在她眼前彻底昏了过去,她这个半吊子医师完全看不出病因。 “这刚才明明还好好的。” 代珠看着恢复神智的鸭子,很想抓过来问话。可惜鸭子只会嘎嘎,不懂人语,她只好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重新回忆一遍。 先是李绛薇抱着一只鸭子说着怪话,然后跟中邪一样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接着疯狂的抽打鸭子。就这样鸭子都还没有醒!还在睡!紧接着抄起身边的玉佩和笛子对着鸭子敲? 把鸭子敲醒了,人倒了? 代珠怎么回忆,都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事。 直到有人进来,告诉代珠有人来找。 还是一个从泥里来的人。 代珠一见,果然是个泥里来的男人,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听说我鸭子和笛子在这。” 代珠手指一指,指向李绛薇的方向。那里有倒下的李绛薇,以及被她紧紧抓在手里的玉佩和笛子。鸭子见到主人,欢快的嘎嘎叫着往路瑾汐这里凑。 “这是怎么了?” 看见倒在床铺上的李绛薇,路瑾汐也在脑袋发懵。 “她!发烧,然后发疯,接着昏倒了。”代珠苦恼的揉着太阳穴,“你的鸭子醒来之后,就这样了。” “啊我知道了。让她睡会,多半是精力不够。啊对,可能会睡上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定。” “三天三夜?” “正常现象,你不要一惊一乍的。有没有地方让我休息休息我可能也要睡上个三天三夜” 话没说完,路瑾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你你们这”代珠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去外头招呼人,将路瑾汐抬了下去。 顺便帮他把手臂的伤口清理一遍。 回到住处的禇咏羿总觉得不安心,坐在那长吁短叹、唉声叹气,直到越康敲门进来,他才收敛一些。 “你现在找我,是查到什么了?” “不算是查到的,今天回想那群人时想到一件事。我发觉他们的刀法,有几分像南林刀法。殿下知道当初的南林军,现在散落何处?” “南林刀法?南林军?以前的南林军统帅是孔家的老爷子吧。自从孔家没了爵位,南林军也就拆散到各处。除非去兵部找到几十年前的名册,不然上哪给你查去?” 禇咏羿突然一拍掌,道:“兵部可以查!可以找母妃!” 第65章 白灵与白猫 使团的车队在香曲补充过物资后,继续往东南方向行驶进入淮州郡。司徒然平时都在自己的车厢内逗猫玩,下车休息也多半在屋里歇着不外出。 远途旅行的疲惫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还是不愿劳烦福阳使团的其他人。 又一次入住驿站后,福阳使者田正避开众人单独找上门来,司徒然恭敬的招待。 “不知道使者前来,是为何事?” “不过是想拉着故人子孙,谈谈旧事,聊以安慰。”田正来时,还带了一壶酒。 “幼时没少受过白灵巫的提点。得知她不在人世的消息,多少有些怅然……”田正端起酒壶,猛地喝了一口,“你可知道从前的阜涯是以巫治国?” “上古之时大多部族都是大祭司为首。我反而好奇,阜涯为何多年过去仍是以巫治国,而非中原这般以人治国。” 聊到这时,司徒然屋里的白猫一跃而起,钻入司徒然的怀中。 “现在可不就是人治了吗?”田正笑道,“福阳王作为福阳之首,有任命福阳各地官员的职能。巫分割出来,只管祭祀一事。我只是觉着可惜……” “可惜什么?” 田正一声长叹后,说道:“梁朝未完全覆灭时,福阳尚有巫祖的传承。可到了恭……这种传承渐渐断了。” 他若有所指的看了司徒然一眼,又喝了一口酒,“路上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白灵巫不愿将自己的一身本领传给后代子孙,甚至仪式以及福阳的信仰也不愿告知……她当初可是比谁都喜欢福阳!” “或许……是觉得不合适吧……”司徒然道:“祖母她确实喜欢福阳。” 要不是真的喜欢,为什么会在家中摆放如此多的福阳小物件?甚至自己给孙子孙女绣了福阳的绣画作为百日礼。就连骨制首饰,也留给了孩子们。 司徒然还记得,自己幼时拿着骨制首饰吵着要听它们的来历。 “福阳那么多代都过来了,怎么就不合适!”田正突然一锤砸在桌面上,“凭什么说不合适!” “京城不是福阳。”司徒然淡然道:“祖母不需要巫祖或是巫术之类的东西就能生存。” “就因为不需要,所以福阳的根也丢了吗?” “若真的丢了,我今日就不会出现在这。”司徒然轻叹一声,又道:“祖母既然是以质子身份入京,安分才是最佳的保命之法。我的祖父只是京城的普通人,决定在京城长居的祖母不可能教自己的儿子什么巫术和福阳传承,肯定先选君子六艺、诸子百家。” 田正闷头又喝了一口酒。 “我不知道祖母在福阳的过往,她从不讲自己的事。倒是喜欢在哄我入睡时,将一些福阳的神话。” 陷入怀念的司徒然,不禁露出笑容来。 “我小时候最爱听的,莫过于白猫降世扫天下,创世锁灵保平安。” “那是……巫祖的故事啊……” 司徒然一愣,道:“白猫是巫祖?” 田正瞥了一眼窝在司徒然怀中的白猫,点点头道:“巫祖的真身是白猫,阜涯才会有尊猫养猫的传统。” 司徒然的手摸了摸白猫的脑袋,它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这是白灵巫身边那只猫的后代?” “是呀。” “纯净的白猫在福阳不常见,只有巫祖血脉的白氏手中才有。” “血脉……”司徒然轻声嘀咕着,而后又问道:“巫祖血脉……是指那只白猫神的后裔?你们口中的巫祖真的存在?” “当然存在!那可是阜涯的骄傲!阜涯各地都有巫祖留下的神迹!在梁以前,阜涯的各位巫都要拜见巫祖!如果不是那个暴王偷袭巫祖屠戮白氏血脉……公主为了逃命前往中原成了梁皇的妃子,阜涯不至于改名福阳。” 又是一声长叹,“举国上下几乎毫无抵抗的归顺梁皇,就是为了替巫祖报仇惩戒暴王。” “梁军入侵……你们就怕?” “那时候的阜涯人民,信任公主就如同信任巫祖。梁皇也兑现自己的诺言,让福阳自治。可有些东西……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田正失落的看了一眼司徒然,感慨惋惜道:“术法这东西,不学就再也学不会了。” 拿起酒壶一饮而尽,田正用手腕胡乱的摸了嘴,提上空酒壶起身:“谢谢你听我絮叨那么久。若是到了福阳,你想见白氏的其他人,就来找我吧。” 说罢,田正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开门的那一瞬间,一直闭着双眼的白猫突然睁开眼睛,露出琥珀色的眸子。 在新泉卧床三天的李绛薇终于醒来,刚一睁眼就看见床边的代珠和褚咏羿。 代珠松了口气道:“我去拿药进来。” 说罢,便离开房间。屋里只余褚咏羿和李绛薇二人。 褚咏羿板着一张脸,微微皱起的眉毛显得他不怎么高兴。他就这么一直看着李绛薇,不开口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刚醒来的李绛薇还摸不清现在的情况,只能静静地回望着他。 这一望,让李绛薇忍不住笑了出来。 “谢谢你陪在身边,辛苦了。” “知道我辛苦就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让一个皇子守着你三天,你好大胆子!” 看似生气发怒,实则担心关心。 “能让皇子守着那可是别人求不来的福气。下次我把你写进里,如何?” “我不要那种花里胡哨的感激,你学会照顾自己就行。” “我可是很会照顾自己的!” 要不是没有力气,李绛薇很想站起来在褚咏羿面前转个圈。 “要知道我这孱弱的身子走了这一路,一次没有晕吐过!几个月下来才发烧一次!” “那也不行!” 褚咏羿嫌弃的撇了撇嘴。 “你不是去忙申家的事吗?在我这里守着就不怕耽误时间?” “你当我是你?”每一句话都带着浓厚的嫌弃意味,“我自然是忙完才往这儿来。” “申家如何了?” “有一定意愿,却不愿意定下。我需要再交涉一段时间,探探他们的顾虑。”褚咏羿的大手抚上李绛薇的额头,道:“这段时间你安心修养吧。” 第66章 住处转移 额头上传来属于人类肌肤的温热触感,李绛薇原本睁着的眼睛缓缓闭上。 “果然殿下是个温柔的人。” “是啊是啊,所以我不适合留在宫中。” 哪怕是说自己的事,语气中依旧饱含嫌弃。李绛薇轻轻笑了出来,道:“是啊,你比较适合在宫外当个大老板。经营书肆就好了,不要碰什么米粮布匹。” “你是嫌我事情办的不好?”褚咏羿抬起手掌点了点李绛薇的眉心,“什么时候轮到你说教了?” “不敢不敢。” “哼!我明天把事情办好,跟我回去。不要在这边影响其他人。” “嗯。” 代珠将药和食物拿来后,褚咏羿感谢两句就离开了神祠。他收到申老爷本人发来的请帖,希望他明日去一趟申家别院一聚,他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不好在神祠久留。 第二日,褚咏羿早早让越康送他前往申家。申家的别院还是第一次来,与梦府相比要小的多。毕竟只是别院,不好做对比。 申老爷热情的款待了褚咏羿,高兴的过问了褚咏羿的打算。知道他是为了当梦沉说客,想要新泉的粮铺份额时,申老爷有些为难。 “临肃梦沉梦老爷是希望能帮助新泉的灾民……” 褚咏羿简要的提及自己和梦沉的打算,得知是为了灾民,申老爷这才缓和态度。 “原是如此,那么你们二位可有详细计划?” “有的!” 见申老爷有了意向,褚咏羿心情大好,两人一来一回也算是聊得愉快。 “你们的提议很有意思,可我这边也养了那么多人,总要再好好考虑考虑。” “这是自然。” “还有一事……”申老爷面露难色,道:“我心知此事不妥,不该劳烦王老爷。哎……” “还请申老爷告知。若是王某可以帮上忙,定会相帮。” “王老爷见过我那女儿了吧。” 褚咏羿点头,道:“见过。” “自从来了新泉,她身边就没了朋友。平时施粥回家后,就一个人坐在院子发呆。刚才和王老爷聊过之后,觉得你是个善谈之人。灾年本就压抑,不知王老爷闲时能否陪一陪小女?” “这……” “确实是为难了……若是不便就罢了。当我不曾提过。若是方便……明日小女会去施粥,若是王老爷愿意……不妨与她同去?” 本想拒绝的褚咏羿听见施粥后改了主意。 施粥可以近距离的观察灾民,以后想要相帮也好对症下药。 “王某明白,不知施粥一事何时开始?又是在何处举行?” 申老爷一听,双眼放光,笑容更盛。 “好好好,王老爷愿意答应就好!” 事情有了进展,褚咏羿心情大好。带着久违的笑容回到神祠,看到端着汤药的李绛薇。 “东西可收拾完了?” “没什么可收拾的。”说完这话,李绛薇将汤药一饮而尽,急忙将一颗蜜饯扔进嘴里压住舌头上返上来的苦味,用手指了地上装好的东西。 禇咏羿一提,发现比之前重得多。 “除了衣物,里面还有什么?” “本子!”李绛薇忙说道:“都是宝贝。” 禇咏羿大概能猜出来本子里的内容。不是稿件,就是这些日子在神祠的所见所闻。 “走吧。”提上东西的禇咏羿就往外走,“这两日要吃的药,我已经让阿越买回去了。阿越平时也忙,别忘了喝药。” “等等!”临走前,李绛薇将禇咏羿喊住,“我去找个人,说会话!” “找代珠?”禇咏羿问:“等你病好了再找也不迟。她是神祠的女巫,要跑也跑不出神祠。” “不是她,我要去找路瑾汐。” 禇咏羿极好的心情被一句话破坏,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沉声问道:“这时候找他作甚?” “很快,一下就回来!” 没等禇咏羿回话,李绛薇先一步跑出房间往隔壁去。李绛薇进到路瑾汐房间时,见他在擦拭自己的竹笛,鸭子倚着他的腿正睡着。 “你若有空,就住到神祠附近的那家住店,我和他也住在那。这样胜遇来袭时,也能安全不少。” “好。” 将竹笛别至腰间,路瑾汐起身抱起鸭子。鸭子惊醒,迷茫的往左右望去。见到抱起自己的是主人,又闭上眼睡去。 “我跟女巫打声招呼就走。” “你行李呢?” “丢了。”过了会,他又解释道:“弄丢了,在灵界,不敢找。” “那过冬的衣物?” 抱着鸭子的路瑾汐没说话。 “行吧要是银钱不够,可以同我说一声。我想办法” 这一路用的都是禇咏羿的钱,李绛薇虽然也带了一些,但是不多,用不了多久。 “那我先走一步。” “嗯。” 越康新找的住店要比之前那家好一些,估计价格也更高。新泉的特色就是两家神祠所举办的祭典,离神祠最近的住店,就成了不缺钱的旅客们首选。望着房中精致的装潢,以及各式摆件,李绛薇不由感叹。 感叹完后,又陷入深深的迷茫。 “钱还够花吗?” 禇咏羿放下李绛薇的行礼,道:“够。不够就去要。我不缺钱。” 能说出这样的话,真不愧是皇子。 “既然不缺钱,为什么不提供资金给梦老爷和申老爷,让他们直接将新泉打理起来?” “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就算是梦沉那样的大善人,也是有官府在私底下给了好处,才能顺利将临肃打理起来。只靠商人,你以为能做到这种程度?只靠官府,也难以支撑。少了谁都不行。” 李绛薇安静的听着禇咏羿的讲述,哪怕她听不太懂。 “明日我要去施粥。你要不要和我前去?” 李绛薇有点想答应这一提议,犹豫好一会后,婉言拒绝。经过这几日的休养调整,她已经可以轻松的召出《见闻》,身体的各方面恢复的不错。如果路瑾汐能住过来,她想趁着禇咏羿不在的时候,去灵界探一探。 至少将那几个胜遇的的能力摸清楚,才好将它们清理干净,还新泉阳光。 第67章 郎才女貌非天生一对 第二日,微笑着送走褚咏羿后,李绛薇将《见闻》召出。由于李绛薇灵力枯竭,《见闻》里的内容已经很久没有更新文字。 李绛薇拿出路瑾汐的玉佩放在《见闻》上,试图查探路瑾汐的最新状态。 记载着路瑾汐信息的文字被抹去,浮现了全新的内容。 路瑾汐恢复的还不错,灵力已经恢复到平时的水平,只是伤上加伤的胳膊短期无法痊愈。 不过开个灵界,还是没有问题的。 李绛薇带着《见闻》去找路瑾汐,正好遇上他在喂鸭子。经过李绛薇的提醒后,路瑾汐住进了同一件旅店。手头拮据,又没有经济来源的他选择了最便宜的房间。 不希望路瑾汐因为钱财的问题为难,李绛薇私下向褚咏羿提及路瑾汐是路绛枫给她准备的人。虽然褚咏羿有所怀疑,最后还是信了她的话。 从褚咏羿那借来的钱,李绛薇准备用没发的稿费偿还。至于褚咏羿回京后收不收,就无他无关了。 反正也不是交到本人手中。 “送我去一趟灵界,可以做到吗?”李绛薇看了一眼路瑾汐的手臂又补充道:“只送我一个人进去。” “啊……啊?一个人?”路瑾汐为难的挠了挠头,“我没法单独送人进去,能送我出来就行。 “也行。还有一件事……”李绛薇蹲下来,盯着跟前吃的很欢快的鸭子,说道:“它要是也没了,你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留在灵界出不来呗。跟我们家其他亲戚一样。”路瑾汐用着无所谓的语气,说出让人惊悚的话语。 “被困灵界,是不是……永远回不来了?” “运气好遇上其他族人还有出来的希望。听说困在灵界的人一般不是被打死了,而是活活饿死的。不过我没在灵界碰见尸骨,听他们说尸骨在灵界会很快消失,连收尸都做不到。” 盯着鸭子李绛薇眉眼间流露凝重之色。忽然间,没有一丝征兆就朝鸭子伸出手。路瑾汐反应及时,往前挪了一步连忙挡在李绛薇和鸭子中间。 “微女君要做什么?” “摘羽毛。” “你会被咬哭的哦。” “那你摘。” 如果玉佩可以得知路瑾汐的状态,没准鸭子的羽毛也可以。有《见闻》的帮助,或许能更早一些得知路瑾汐的安危好来营救。 李绛薇如是想着,却忘记了鸭子会咬人这一事实。 “过两天它掉毛了再捡两根给你。”路瑾汐边说边拿出竹笛,“走吧。” “好。” 熟悉的笛声在耳边响起响起,伴随着旋律,深蓝的色彩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将李绛薇和路瑾汐淹没。确定进入灵界的李绛薇指挥《见闻》将路瑾汐送出灵界。 李绛薇熟练的使用墨汁从二楼到达地面,带着《见闻》在城镇四处闲逛,试图寻找胜遇的踪迹。 与胜遇对上的所有战局,都在郊外。李绛薇曾有一瞬间生出想要去郊外的想法。一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绛薇本身就有随时脱出灵界的技能,遇事不妙随时随地可以跑回人间,甚至不需要和胜遇周旋。 贸然去郊外,胜遇可就不是最大的敌人了。没有带伞的李绛薇再淋一次雨,身体吃不消不说,还会延误战机,得不偿失。 胜遇一日不解决,困扰新泉的大雨就不会结束。 褚咏羿打着伞来到申家施粥的棚子,雨很大,但是并不是所有领粥的人都有伞可以打。他们只能顶着寒风在雨中,几个人挤着一把伞瑟瑟发抖。 不去,就会饿死。去就会冻死病死,他们没有多少选择的机会。申家的棚子有限,无法遮蔽如此之多的灾民。 褚咏羿见到眼前这一幕,甚是难过自责。 “你果真来了!”申书仪欣喜的说着。 今日的她衣着朴素,穿了一身裤装。长发被布包裹着,看着十分接地气。 这不是申书仪第一次施粥,有申家下人的指挥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申小姐果然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救世的。”一位灾民领粥时赞叹着,“就连今日带来的郎君都这么英俊。你们二人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申书仪羞赧道:“喝你的粥去!哪来那么多话。” 将人骂走后,她又小心翼翼地朝褚咏羿那看去,刹那间小脸绯红。 “那些话,可不是……可不是我让他们说的……”申书仪的双手不停地拽着自己的袖子,辩解道:“我可不知情。” 褚咏羿面上不显,可是内心却是反感至极。 “王某不曾怪罪申小姐,还是先忙施粥的事。” “好!” 褚咏羿不知道的是,李绛薇在灵界闲逛时,无意间来到他们施粥的地方。《见闻》忽然翻动书页,惊动了李绛薇。 “没字吗?”李绛薇不解的看着空白书页喃喃着,突然感应到什么的她立时召出墨汁将自己包裹住,抵挡住两道无形的攻击。 直感,一如既往的好用。 李绛薇开启她的特殊视野,于墨汁之中锁定攻击她的对象。《见闻》的书页翻动,落在有字的一页上。 “信息已有?”李绛薇眉头微动,这可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已经发觉李绛薇身影的胜遇,不可能轻易的饶过眼前的猎物。紧接着又是密集的风刃来袭。 附近不好直接脱出灵界,李绛薇一边用墨汁抵挡胜遇的攻击,一边往平日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钻。到达一个偏僻能躲雨的巷子后,果断离开灵界回到人间。 热闹的人声,顿时灌入耳中,还有一直不曾停止的雨声。 李绛薇在屋檐下走着,七拐八拐走出小巷,远远见到一群捧着碗领粥的灾民。 也看见了棚子中施粥的申书仪和褚咏羿。 申书仪时不时偷偷瞄着褚咏羿,不小心碰到褚咏羿时还会羞涩的笑着。 “这就是少女的恋心啊……”李绛薇低声感叹,苦涩的笑着。 平时的她定会笑着走上前去,与褚咏羿打声招呼。而今日,双腿犹如千斤重,不愿迈开一步。 第68章 英国公宋家 自那日之后,李绛薇都会趁着褚咏羿外出进入灵界寻找胜遇。穿上行动方便的裤装,背着一把油纸伞的李绛薇在银色圆月的照耀下漫步。 深蓝被月光稀释,多了一分朦胧清幽的美丽。如果能够忽视灵界潜伏的危险,景色颇有些韵味。 树影绰绰,李绛薇穿过无人的大街小巷。同一条街道,在灵界与人界截然不同。 例如李绛薇路过的包子摊。 摊子被灵界的深蓝覆盖,显得凄凉、冷清。 李绛薇记得那间卖包子的摊子,摊子位置就在住店边上。那是一对夫妻经营的包子摊,只要李绛薇醒来就能听见吆喝声。 有时李绛薇也会倚着窗户,看向大街时,经常会看见女摊主会掏出帕子替他拭汗。 可最近,他们的摊子开的是越来越晚了,经过摊前买包子的人也越来越少。听说米粮的价格开始上涨,他们的开摊已经挣不到什么钱了。 “胜遇!”李绛薇升起怒意,大喊道:“我与你们不死不休!” 巨大的胜遇在空中盘旋,迟迟没有下来。“录录”的叫声,打破灵界的寂静安宁。 胜遇一直在李绛薇的头顶盘旋,直到李绛薇朝它望去,它才悬停下来回望李绛薇。 对视的瞬间,李绛薇就明白,眼前这只胜遇不是只会凭借本能战斗的异兽。 知道自己能随时离开灵界,才留在空中观察自己? 不,怕是知道自己有浮空能力,才用这种姿态引诱自己! 李绛薇惊异的望着胜遇,这个胜遇的智慧比她预计的更高。 “陷阱吗?”李绛薇召出墨汁,黑色与深蓝相遇晕散出柔和的渐变弧线。 《见闻》一开,书页快速翻动着,哗哗哗哗的书页声在寂静的大街极其明显。 最后,书页停在空白的页面上。 “第三只……”李绛薇低声说着,晕散的墨汁忽然聚拢,在李绛薇面前形成黑色的台阶。 “那我就来会会你!” 身处人界的越康望着不曾放晴的天空,摇动脑袋。最近越康被安排去查黑衣人的下落,回想起南林刀法,才终于有了眉目。 身处新泉又无印信的他,很难在当地查到已经重组的南林军成员。新泉的年轻人群体,几乎没有人听说过南林军的名号。 从前太平的时候,倒是有过一家卖南林烧饼的。然而灾年一起,灾民涌入,卖烧饼的摊主早就不见人影。城里人都说摊主北上避难去了,可惜传闻的真实性无从查起。 实在查不到线索的越康回到房中,用手指在空中画了巴掌大小的圈子。 静候一阵,从环中传出声响。 “阿越?”房间中多出一道女声,“怎么用这个联系我?南边出事了?” “帮我去查南林军。” “怎么又是南林军……”那个女声抱怨着,“有消息告诉你。” 空中潜伏的橙色光环瞬间消失无影。 女声之所以说出“又”这个字,与褚咏青有关。 得知褚咏羿遇刺的消息时,封婕妤就下定决心与皇后结盟。褚咏青心知自己无法说服有所决定的封婕妤,只好自己派人去查皇后的势力。 宋皇后,出自英国公宋家。当初随随恭圣祖征战天下的人中,唯有五人得了国公之位。 英国公就是其中之一。 恭圣祖崩后,继位的几代皇帝忌惮着这些曾经手握重兵的国公。与英国公同期受封的几家不是满门抄斩,就是降爵。 唯有英国公屹立不倒。 宋皇后乃皇上发妻,当初的皇上还未入驻东宫时,两人就拜过天地,是年少夫妻。曾怀过一子,尚未出世就已离去,至今未有子嗣。 英国公宋家与孔家在祖上有过嫌隙。孔家同宋家一样,也是随恭圣祖征战的大将。统领当时的南林军一扫南部,与英国公的宋家军并称为南北军。 这样一位能与初代英国公并称的大将,没有获得国公的封号,甚至连侯爵都不曾捞到。只得了一个平南伯,两代以后就成了庶民。 当初统帅的南林军平南伯在恭圣祖称皇之后,就被夺去兵权。曾经的显赫一时的精锐部队,也被分散各地。 孔家是德妃母家,同时也是先太子的外家。先太子与宁家的宁楹萝曾有过婚约。祖上的恩怨,加上姻亲纽带…… 褚咏青看着下人送上来的情报,苦恼地揉捏鼻梁。 孔家也好,易家也好,都站在宁家这一方。皇后能动用的,却只有一个几乎被架空的英国公。 皇后想要斗倒贤妃,几乎毫无胜算。无论是宠爱还是势力,贤妃都要远胜一筹。 “怪不得她要屈尊纡贵向母妃低头……” 封婕妤不得皇上宠爱,却有一个威慑力十足的大哥作为靠山。怎么看,都比一个失去凤印的皇后风光。 “只能希望母妃不要跟着皇后胡来……还有……南林军……” 南林军对当初的平南伯十分忠心,她不相信平南伯的后裔没有一点南林军的旧部人脉。 “南边……南林刀法……”褚咏青猛地锤向桌子,桌上的文件被震起,“三弟,你这可就过分了。” 被一路追杀的褚咏羿回到新泉,也没能静养休息。那日施粥后,申书仪为了表示感谢特地下帖子邀请褚咏羿到府里一聚。 本想推脱不去的褚咏羿想到申府或许能碰上申老爷问清他的想法,最终应了下来。刚入申府,就被下人带到别院的花园中。 亭台楼阁,假山水池一应俱全。申书仪颇有闲情逸致的坐在水榭中,喂养水里的锦鲤。云鬓珠钗,锦衣罗裙,光华照人。 “王公子!” 见褚咏羿来了,双颊绯红,羞涩垂眸。 “父亲说你不会应我的帖子,没想到……你来了!” 申书仪露出温柔的笑容,用手轻轻将耳边鬓发撩到耳后。 “我替那些灾民,谢过王公子。” “摊子不是我支起来的,也不是我出的米粮,要谢也该谢你的父亲才是。哪里轮的上我?” “王公子与我非亲非故,能来帮忙自然要谢。我听闻王公子最近忙碌不得休息,今日赴约就当放松吧。” 第69章 已婚不约 “见过为了一口稀粥,不惜冒雨排上半日队伍的灾民。还能有心思放松?”褚咏羿摇头,穿过申家别院的高墙,望向那日施粥的方向,“我做不到。” “王公子果真是善良之人。如此,更要放松下来调整心境,冷静才能纵观全局。着急,不能帮助成事。” “你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得了褚咏羿的夸赞,申书仪的笑容更盛几分。 “新泉这一带,何时入冬?” “按往年约摸是十一月时,冬至前几周。今年……”申书仪望向水榭外不曾停下的雨丝,“雨水充沛,大概会早两周。最冷的时节是十二月至次年开春元月。从二月起,就开始回暖了。” 褚咏羿凝重的点头。 “往年神祠会在冬至那日在新泉举办祭典,街上会有好多卖小吃的摊贩,还会卖好多娘娘的泥塑偶。晚上还有灯会,还有烟火爆竹,热闹极了。真想有机会和王公子一块看上一眼。” “听你描述,倒也有趣。” “真想……和王公子在一起的时间长一些。这样就能带着王公子将新泉逛上一遍,带着王公子去抚宜转一转。抚宜还卖好多海外来的新奇小玩意,那都是香曲所没有的!” 面对申书仪的期盼,褚咏羿顿时整张脸冷了下来。 “申小姐这话,逾越了。先不提申小姐一个闺阁小姐带着一个男子游玩是否合礼仪规矩,王某实在不能接受小姐的好意。” 褚咏羿朝申书仪一拱手,道:“王某已有发妻。” 慌张、惊恐以及酸楚,瞬间直达心头。俏丽的少女,刹那间花容失色。 “王公子,已经成婚?” “是。” “那是……哪家女子?” “与申小姐无关。” 申书仪故作镇定,却难掩声音中的颤抖:“她能成为你的夫人,必定是个貌美女子吧。” “是。” 褚咏羿毫不迟疑的答着。那可是京中贵女中,都能数一数二的貌美女子,传闻中的李家双姝。若是她担不住一句貌美,那京中就没有几人能得这样的美名。 想到这,褚咏羿的嘴角不经意带上笑意。申书仪见了,本就寒冷的她如坠冰窟。 “可否有幸见上一面?” “倘若未来能与申家达成协作,或许能有机会。” “王公子……天气严寒,就不多奉陪了。” “那王某先行一步。” “好……” 申书仪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应下那声“好”的,待褚咏羿走后她整个人蜷起将自己抱住。远处的丫鬟忙将斗篷取来,给申书仪披上。 “小姐……” “去!”申书仪发出锐利的喊叫声,“去查他的底细!将他妻子的底细给我查出来!” 丫鬟一怔,连忙应是。 回去这一路,褚咏羿都念着李绛薇,笑容挂在嘴角,心情极好。回到住处,推开房门,李绛薇正坐在床边,左手搭在右手上,眉头皱着,紧抿双唇。 “你怎么了?” “没事!” 李绛薇抬头,冲着褚咏羿一笑,将双手收入袖中。 “今天可有什么收获?” “没有。就是申家总是不给我答复,拖得时间太长了。我想再看看其他几家。” “那我改日去问问代珠。” “身体可好些了?” “好了好了!”李绛薇使劲点头,“真的好了!自从睡了那一个月,身体不虚了,人也壮实不常生病了!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那就好。代珠那边,我走一趟。顺便去找神官问问申家的事……” “去吧!”李绛薇跳下床沿,去衣柜拿出一件厚外衣,“你怕是一时间回不来,夜里露重,多穿一身。你可不能病倒!” “好。” 褚咏羿笑着将外衣披上,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去。李绛薇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袖子卷起。 袖子下的手臂,有一道淡粉色的伤口,那是与胜遇周旋时留下的。伤口约有巴掌长,那是胜遇的利刃划出的。当时的疼痛,至今还能回想起来。 要不是上药及时,要不是李绛薇有疗术傍身。恐怕李绛薇的胳膊上,就不是一条粉色的痕迹,而是一条狰狞的疤痕。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见闻》高速翻动着书页,最终落在记有胜遇信息的那一页。 逗留在新泉的所有胜遇的资料,都已经探查完毕。总共是三只物理专精,一只术法专精,还有一只双专精。 只有术法专精的胜遇才有拉人入灵界主动狩猎的能力。此外的四只,只能等待他们自行进入灵界。 最优解法,就是提前解决术法专精的胜遇。这样就不会落入下风,被胜遇占据主动权。 然而那只,也是五只中最为狡猾的一个。 “那就只能把物理专精的先解决了。” 窗外仍有雨丝飘落。 “今天是个好日子。” 穿上一件厚实的窄袖外衣,背上伞袋,李绛薇径直朝路瑾汐的屋里走去。 “微女君?” 李绛薇将门关上,说道:“状态如何?能出发吗?” 路瑾汐周身的气质一变,朗声应道:“能。” “走吧!我们反击去!” 笛声一响,深蓝蔓延。正回住处的越康心念一动,朝路瑾汐的房间望去。而后疑惑皱眉,将此事抛在脑后。 灵界,一如往昔。巨大的银色圆月为这片深蓝的世界,提供光辉,照亮一切。 《见闻》翻到空白的页面,李绛薇开启视野,警惕地环顾四周。透过各式的院墙瓦房,李绛薇发现落在东神祠方向的胜遇。 “那边!神祠方向!” “神祠……”路瑾汐低声喃喃,“竟然去了那……” 路瑾汐的脸色大变,“快去!” 说罢,便用尽全力便神祠方向跑去。李绛薇不甘示弱,也全力奔跑。体力耐力甚至速度,远不及路瑾汐的李绛薇被甩在后头。 被逼无奈之下,李绛薇只好取出玉佩,通过《见闻》来观察路瑾汐的状态。 原本较为健康的状态,突然之间发生变化! 不仅是路瑾汐的,就连胜遇也同样大变! 被异常数据震惊的李绛薇,强忍着奔跑带来的不适快步向前! 她想知道前方,究竟发生什么事! 第70章 踏入神祠的那一刻,路瑾汐就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暴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胜遇为何落在这的原因。 这里是躁动的灵脉,喷涌出巨大的能量,让周围的一切失衡,不仅加快了胜遇的繁殖数量,还加强其能力。 下江一带,这样的失衡点绝不止一处。 眼前的胜遇睁着猩红的双眼,挥舞大翼扑向路瑾汐。路瑾汐光盾一开,剑刃一出,对上胜遇。 震天响的鸣叫声一起,对战一触即发。胜遇的鸟喙狠狠的咬住路瑾汐的光剑,利爪抓向光盾。 光盾居然结实的承受住这一次攻击! 路瑾汐召出五把光剑,指挥着攻向胜遇。胜遇翅膀一收,将腹部挡住,一个展翅将光剑振开。 李绛薇气喘吁吁的来到神祠,就见到一人一鸟在对峙。《见闻》上显示,两者的能力在此处都有增幅。增幅的时间和增幅的节奏以及强化的能力,都是随机没有的。 如果能打一个差值…… 深吸一口气后,李绛薇睁大眼睛冲着他们看去。与属性相关的各项数值,引入眼帘,巨大的信息量让李绛薇的脑子抽疼。 “它防御衰弱,开爆发全力进攻!” 路瑾汐一愣,随即开了自己的杀招,将胜遇打落在地的光剑集结,飞速攻向胜遇。胜遇还想强行接下,却被路瑾汐的光剑打出鲜血! “撤退!防守!对面物理攻击增强!靠近我!” 李绛薇召出墨汁,部分墨汁分配到路瑾汐身边待命。战斗经验丰富的路瑾汐即便不用盾,也能灵活的躲避攻击。难以躲开的爪击,他的盾和李绛薇的盾会同时出现! 在追逐路瑾汐时,胜遇在距离李绛薇最近的一个角度突然调转脑袋,猩红的双目看向了李绛薇。 没有一丝迟疑,李绛薇直接将自己包裹进墨汁内,一点缝隙都没有给胜遇留下。 打不破李绛薇墨汁的胜遇被激怒,它大声鸣叫着。 “快速解决!”李绛薇大喊,“它在呼唤同伴!” “收到。” 路瑾汐的右手手背上出现浮空的光剑,这把金色光剑的颜色更加凝实…… 终于在其他胜遇赶来之前,李绛薇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将路瑾汐拉出灵界。 三种能力同时开着,能够坚持的时间实在太短。感受体内几尽枯竭的灵力,李绛薇有些担心。 “这两天你要注意一些,不要让鸭子出事。刚才一战,我的灵力所剩不多了。” 李绛薇在神祠的后院,拿出准备好的油纸伞。 “我顺便去看看代珠。你要不等等我?” “怕我被拉走吗?” 李绛薇凝重的点了头。 “好。” 这个时间的代珠通常会回屋整理东西,李绛薇熟练的上楼,来到曾经住过的房间前。 笃笃。 “谁?”屋里传来代珠的声音,“来了!” 门被推开,看清来人的代珠瞪大双眼将李绛薇上下扫视一遍。 “身体好些了?” “嗯。” 进屋入座,代珠倒了一杯水。壶里的水放了有一段时间了,喝进嘴里只能感受到凉意。 “原本一个上午可以复查结束,下午帮人问诊。现在一天都弄不完……”代珠揉着太阳穴说道:“又病倒一批,发烧的、咳嗽的这部分不好弄。天气继续冷下去,估计该有人生冻疮咯。” “朝廷那边还没发物资过来?” 代珠摇头,叹道:“神官已经去官府问了一遍。说是路上遇上劫匪,耽搁了时间。就算物资到了……能有多少留给新泉还是未知数,南岸那边的状况更加凶险。” 李绛薇无力说道:“会好起来的……” “希望吧……好起来的那天,希望你我都还在。” 两人互相寒暄一阵后,李绛薇准备离去。刚到中庭,就有就有一个老婆婆拦住李绛薇。 “小妹子,我记得你是跟着女巫给大伙记医案的那个?” “对。” 没牙的老婆婆就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李绛薇的衣袖,“小妹子帮我写封家书吧。不长……就花点点时间就行咯……” 这个老婆婆李绛薇看着面熟,应该是住在神祠有一段时间了。 “你随我来吧……” 李绛薇领着老婆婆去了休息室借了桌椅,老婆婆激动的满面红光,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又抓耳挠腮摇头。 “不对不对……这件事不能跟他们讲……还是讲别的,别的……” 一封简单的书信,在老婆婆的各种犹豫和迟疑中,写了有一段时间。李绛薇的字迹算不上好看,可落在老婆婆眼中那就是天仙的手笔。 “谢谢!谢谢!” 告谢的同时,差点就要跪下。幸亏李绛薇眼疾手快,一把将老婆婆扶住,没让她真的跪下。 因年老而佝偻的身躯,显得比李绛薇还要瘦小。这个老人宝贝的将书信贴着心口收好,颤颤巍巍的走出屋子。 那个背影,看的李绛薇心头发酸。 “路瑾汐,我们走……” 李绛薇出门后一个转身,就对上了褚咏羿的眸子。他眉头深锁,黑溜溜的眼睛盯着李绛薇的双瞳。 “你怎么在这?路瑾汐也在?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那模样,活像捉到出轨妻子的丈夫。 哦!不对!他们现在的身份就是夫妻。 “接你回家啊!”李绛薇对着褚咏羿一笑,而后挽上他的手臂,“今晚想吃什么?神官那边怎么说?” 褚咏羿盯着李绛薇挽上来的手臂,一愣,想说的话想问的问题全都被抛在脑后。 “路瑾汐是路家人,也是大姐姐的人。”李绛薇小声的说道:“这样说你懂吗?我的好哥哥?” “谁是你哥哥!” “那就……郎君?” 褚咏羿脸上一红,将头扭到一边去,避开了李绛薇的视线。 “最近新泉不太平,大姐姐担心我,就给我找来一个帮手。” “路瑾汐就是那个帮手?” “对。” 褚咏羿轻叹一声,将手从李绛薇的臂膀中抽出。接着隔着衣袖抓住她的手腕。 “回去吧。阿越现在,应该在等我们回去” “那我喊上路瑾汐?” “去吧……我还能不让你去?” 褚咏羿松开手,看着李绛薇的手腕离自己远去。 第71章 家书的余温 老婆婆走进山鱼阁,在一楼伙计的瞩目下,扶着把手颤巍巍的走上二楼。她走的很小心,每一步都走的很慢。 终于上到二楼时,刚一露面,负责接信记录的陈乐当即起身,大步一迈来到老婆婆身边搀扶着。 “怎么又来了……明知道自己腿脚不好……” 老婆婆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封带着余温的信,双手奉上交到那人手里。 “小伙子,这下能帮我寄了吧。” 说完,又从钱袋中数出足够的铜板,一枚一枚的交到那人手中。 “这下够了吧!”老婆婆自豪的说道。 “够了!”陈乐将一半的铜板拿起,塞回老婆婆手中,“最近有优惠,寄信不花那么多钱了。其他的留着给自己买身厚衣服吧。” “诶诶,好……” 高兴应下后,老婆婆任由陈乐将自己扶了下去。迈着颤巍巍的步伐,离开山鱼阁。 “阿乐,你又给他们垫钱了。” “不然呢?”陈乐将信放在桌上,为难的捂着脸,“阿婆的信,你送?” “想什么呢!我就是个代笔的!” “这个阿婆有多穷,你又不是不知道。寄信的钱估计都是到处借的,想办法凑的。这信送的出去还好……可阿婆送信的地址……” “咳咳咳……”代笔人咳嗽两声后,又道:“那地方已经完全被淹了吧。” “可不是?连阁内的送信路线都断了。” 陈乐打开一个抽屉,抽屉中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信件。那封带着余温尚未凉透的家书,就这样与其他信件装在一起…… 自从上次李绛薇生病后,褚咏羿发现她越来越嗜睡了。褚咏羿将端上来的早餐摆在桌上,来到床沿坐下,轻声唤着。李绛薇听了,小脸皱了皱,鼻子吸了吸,没有睁眼。 “快点起床用早饭。” 李绛薇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身体又不舒服了?” 褚咏羿用手背测了测李绛薇的体温,一切安好。 “困了,就多睡一会吧……” 褚咏羿今日收到申老爷的帖子,让他去别院一趟,不好再多花时间浪费在喊人起床上。 到达申家别院,下车以后,褚咏羿嘱托越康多留意李绛薇的身体,随后才收拾心情进入申家别院的门。 褚咏羿没有去申家的花厅,而是由下人将他一路引到申老爷的书房。 “请坐吧。”书房内的申老爷说道:“有些事,我们详细谈谈?” 褚咏羿没有退却,隔着书桌坐在申老爷对面。 “我听书仪提起,王老爷已有发妻?” 提起此事,褚咏羿有些不耐, “不知道在下的发妻与今日谈话有何关联?” “这关联可就大了。”申老爷一边笑着,一边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大家都是生意人,有些东西也不必藏着掖着。我希望你能娶我女儿书仪为妻,只要你娶,之前提出的所有条件我申某都答应。” “胡闹!” 褚咏羿被气的起身,手掌狠狠地拍向身前的书桌,发出巨大的声响,甚至震得桌上较轻的纸张都挪动了位置。 “若是王老爷不愿意休了发妻也无所谓,我们南边的人不介意‘两头大’,以平妻身份入你王家也不是不行。哎……谁让我女儿喜欢你?我们申家吃亏就吃亏一些吧。” “申老爷是仗着我不敢拒绝,才提出这种要求?” “这可是划算的买卖。有了我们申家的路子,王老板的生意也能做的更大。何乐而不为呢?” “那就是你们伤害另一个无辜女子的理由?” “听说尊夫人身体不好,这几日还生了大病。想来以后王老板走南闯北,也要掂量掂量尊夫人的身体。可我们书仪不同,自小就壮实,随我走过许多地方。尊夫人在香曲,还是王老板的妻,和从前没有差别。” “荒谬!” “书仪的大娘和二娘也相处不错,书仪也是个好性子。尊夫人和书仪,或许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要和申老爷谈的。毕竟,我不做那等卖身之事。”说完,褚咏羿也不顾他的脸色,甩袖离开。 走出申家别院大门的一瞬间,褚咏羿有些迷茫。似乎这短时间做出的所有努力,全都付诸东流。褚咏羿一声轻叹后,忽然一个申家的丫鬟出现,送上一把油纸伞。 “这是我家小姐送来的。”褚咏羿一听,正要拒绝。那丫鬟连忙说道:“一切都是老爷自己的意思,小姐也曾劝过,奈何劝不动。只希望王公子不要记恨我家小姐才好……” “这伞……”褚咏羿一推,推回丫鬟怀里,“我还是等我家下人来接。” “可……”丫鬟着急了,“可公子不收,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好交代。” 看着她着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褚咏羿轻叹一声,拿过丫鬟手里的伞。 “回去吧……” “谢谢王公子!” 外头的雨下的更大了,哗啦啦的雨声打在油纸伞上,都要担心伞会不会被雨滴砸出窟窿来。 即便打着伞离开申家,褚咏羿这一路走来,衣服仍旧淋湿大半,褚咏羿只好先回越康的房中换衣裳。 “承微今早如何了?” “睡了一早上,至今没起。” “这可不像她……那路瑾汐呢?” “一直留在房中。” 换了一身干爽新衣的褚咏羿推开房门,发现李绛薇仍旧蜷缩在被褥中闭着双眼。 “小懒猫,要吃中午饭了。怎么还不起?” 李绛薇睁开惺忪的睡眼,撑着身体就要起来。 “现在几时了?” “该用午饭了。” “什么!”李绛薇惊异的瞪大眼睛,“午饭?我……睡了那么久?” 困意仍在,李绛薇揉了揉已经,拍了拍脸颊,也没能让自己清醒一些。 越康这时候端了一盆水进来,道:“先净面吧。” “让各位见笑了……” 越康对着李绛薇想开口说些什么,望了一眼褚咏羿后又闭上嘴。 洗过脸,稍微清醒一些的李绛薇问道:“申家那边可有进展?” “算是吧。申家那边不愿和我们诚心合作,我决定换一家联系。” 第72章 完善设定 听到申家不愿合作的消息,李绛薇倍感遗憾。毕竟褚咏羿这些日子的忙碌她看在眼中,这一拒,就相当于做了白用功。 “和神官聊过,又见过申家人后。才发现原来的自己……”褚咏羿无奈的勾起嘴角,自嘲一笑,“我还是适合从官府入手。奢求这些商人们都能像临肃梦沉一样,是我太天真了。” “殿下需要我去查些什么吗?” “我需要摸清新泉如今的官老爷是什么样的角色。王永吗?”褚咏羿又是一笑,“承微,帮我捏个身份,让王永和文锦书肆扯上关系。” “那也太简单了。”李绛薇眨巴眨巴眼,道:“王永是四皇子暗中找的新掌柜,探查南边的情况。去过临肃之后,觉得临肃的戏台子不错,能给文锦书肆的书宣传。然后新泉也想搞一个。” “有点意思。”褚咏羿来了兴趣,侧耳倾听。 “新泉什么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只要给点帮助,再打一打文锦书肆的名号,当地人多少能将文锦的名字记住。若是再许诺灾难过后,能带着一些孩子读书认字。” “妙啊!”褚咏羿毫不吝啬的赞叹道,“你这个身份编造绝了!” 李绛薇的肚子忽然咕噜一声,只好抓住已经凉透的馒头养嘴里一塞。 “再让新泉的县官当孩子们名义上的老师,但凡有一个学生能受到恩惠考取功名,那就是实打实的功绩。以文锦书肆的名义,也能额外许些好处。” “例如拉拢其他做善事的富商?给他们求个皇家匾额以示皇家的赞许?” “你这些想法,有些意思。” “姑且我还是个家……” “我去给你弄些热食。”褚咏羿抢过李绛薇手里的馒头,“这个先别吃了,等等在吃。” “好……” 褚咏羿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房间,原以为会跟着一块走的越康却留在原地。一阵橙光闪过,周围变得安静,就连雨声都不复存在。 “李小姐又使用能力了?”越康严肃问道:“你的睡眠时间和从前不同,是不是透支能力了?我不是说过,在不了解自己能力时,不要轻举妄动。” “有劳费心,不过……说我轻举妄动可就冤枉我了。”李绛薇笑了笑,又道:“我发觉你给我换了好多称呼……又是承微大人,又是李四小姐,现在又成了李小姐……你要不随殿下喊我承微吧。” 越康看了一眼门,而后礼貌拒绝。 “还是叫你薇姑娘吧。” “这个好!” “还有……能力如果无法掌控,姑娘可就不只是嗜睡如此简单。甚至会丢了性命。我的职责是保护薇姑娘和殿下,但凡有一人出事,都是我的失职,还请薇姑娘配合我工作。” 李绛薇笑着点头应道:“我不会给越大人添麻烦的。” 橙光收回,房间又恢复原貌,褚咏羿也在此时端了一碗热粥上来。 瞧见褚咏羿小心的模样,李绛薇打趣道:“找住店的小二送上来不好?” “我乐意!” “你吃了吗?” “吃过了。” “我还想着跟你一块吃。”李绛薇看看褚咏羿,又扭头看了越康,面对两人热烈的视线,她无奈问道:“我真的只睡了一个上午?我怎么觉得睡了三天三夜似的?你们一个个的把我盯那么紧?” 说完这话,笑着将碗挪到身前:“我回京后把今日的经历跟人一说,肯定有人骂我痴心妄想。这可是殿下亲自端来的粥!” “少废话,快点吃。我去隔壁和阿越商量一些事,随便整理思路。” “好。” 越康跟着褚咏羿离开房间前,又多看了李绛薇一眼。那一眼,充满了警告意味。 送走二人,李绛薇才敢将《见闻》唤出来。一经探查,果然自己一度陷入灵力告急的状态。 “下一次不能硬碰硬了……” 剩下的这些灵力,再像上次那样进行高强度解析,怕是会醒不来了。但是胜遇的狩猎计划,不能终止。 “看来只能,试着打游击了。” 深夜,伴随一阵笛声。彻底进入灵界的李绛薇背着伞袋,与路瑾汐汇合。 “今天骚扰一波就跑,不用赶尽杀绝。明天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进一次灵界。” “好嘞。” 李绛薇利用《见闻》确定方向后,与路瑾汐摸到胜遇所在的地方。突袭一波,打了一套爆发,两人就脱出灵界。与战斗位置拉开后,又重新进入灵界从灵界回各自的房间。 这一切做的很隐秘,同在一间屋子的褚咏羿并未发觉李绛薇的异样。 “我准备去见新泉的县官。” 在用早饭时,褚咏羿说道:“昨天我把东西整理的差不多了。只要说服官府那边,就可以按我自己的方法行事。施粥都是虚的,这群乡绅嘴里弄出点银子,才是正途。” “这些我不熟,可给不了建议。” “你就给我好好养病吧。” 越康这时敲门,领着一份帖子进屋。 “殿下,申家小姐下了帖子。” 李绛薇豆浆也不喝了,斜着眼看向褚咏羿。 褚咏羿接过帖子一看,申书仪想要当面同褚咏羿赔礼道歉,才下帖邀请以示诚意。 “算了……阿越一会送我去申家。” “哦?”李绛薇好奇问道:“申家改主意了?” “不知道。” “午饭回来吃吗?” “再说。” “那我不给你留了。” “好。” 李绛薇送走这两人后,转身就往路瑾汐的房间走去…… 褚咏羿拿着帖子翻看,也没看出什么猫腻。当他决定与官府合作时,他完全可以不再理会申书仪的帖子,会应约,不过是想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丫鬟领着褚咏羿来到上次去的水榭。几日不见,申书仪憔悴不少,擦粉也掩盖不住眼下的乌青。 “王公子!”申书仪喜出望外,“王公子,请先受书仪一拜!” 人还没拜下去,就被褚咏羿拦住。 “父亲的决定,书仪当真不知情。”申书仪泫然欲泣的说着:“早前不知王公子已经成婚……书仪这才对父亲提起对公子的喜欢……早知如此,书仪就不该在父亲的逼迫下坦白对公子的爱慕之情。” 说罢,她又躬身一拜,向后退了一步。 “书仪深知父亲的那番话,惹怒公子,我与公子怕是连普通朋友都做不得。” 第73章 中断的路线 褚咏羿淡淡一笑,道:“令尊也没打算让你我二位成为朋友,如今也算是随了他的意。” “公子……”申书仪的黯然道:“果真不能原谅父亲……” 又是一拜,道:“父亲只是过于疼爱我这个女儿,才会莽撞说出那番话。” “你其实不必为你父亲的过错道歉。” 申书仪紧抿双唇,双目含泪,看着褚咏羿。 “说开了便是。在下告辞了。” 褚咏羿刚一转身,申书仪忙将人喊下:“今后若是再约你出来……可否……” “有何意义?” “不过是想找个说话人,不愿放弃眼前的朋友罢了。” “再说吧……” 褚咏羿将背着的伞袋打开,取出一把伞留在水榭。 “谢过申小姐的好意。” “不必……” 褚咏羿又拿出另外一把伞撑开,头也不回的离开。 远处守着的丫鬟这才迎上来,给申书仪递上手炉暖和身子。 “小姐这又是何必?这个王永又不是一方富豪,又没有身上又没有功名。” “抚宜也好,新泉也罢。我身边的适龄男子不是些混不吝的二世祖,就是些长成球的胖子,再来就是些家徒四壁的穷鬼。你让我嫁谁?” “可是……” “王公子长相英俊,气度不凡,一看就知不是久居人下之人,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正妻。不过为人倒也磊落,能维护正妻的男人不多了。若我能得个名分,哪怕是平妻,他也不会亏待我。” 说到这时,申书仪轻蔑一笑,“他的正妻又是个多病柔弱的,若是能病死最好,我就成了他的正妻。” 丫鬟纠结不已,小声问道:“那……叶公子他……怎么办?” “他?”申书仪的声音中带了丝冷意,“他心里有我,就不会现在连封信都不给我。抚宜的信件寄不到,新泉还寄不到吗?” “小姐……” 申书仪不欲多说,遂吩咐道:“打把伞,我们回屋。” “是。” 新泉近日雨势缓和不少,然而这雨一日未停,太阳一日未出,悬起的心依旧无法安定下来。 李绛薇从灵界回来后,稍加收拾就出门前去神祠,继续帮代珠整理医案。下午问诊时,李绛薇发现那位让自己代笔的老婆婆领了一个男人过来。 “这个小妹子就是。”老婆婆高兴的介绍着,“她性子好,又会写字!肯定能帮忙!” 那男人冲李绛薇行礼,自我介绍道:“鄙人姓陈,单名一个乐,现任山鱼阁收信使。我们山鱼阁的代笔人病重,需要人顶替他的位置。不知这位小姐,可否愿意帮鄙人这个忙?” 代珠一旁笑道:“你瞧见她的发饰,还喊得出小姐来?” 李绛薇的头发盘起,梳了新泉的普通妇人发式。 “唤我纪娘子就好。”李绛薇捂嘴浅笑道:“山鱼阁该认识许多读书人才是,怎找不出一位代笔之人?” “帮倒是帮得,就是不愿留在山鱼阁内坐着留守。若是纪娘子不愿,鄙人会另寻人选。” “那我替着吧。”李绛薇扭头冲代珠问道:“我若不来,你一个人撑得住吗?” “嘿!你敢小看我?” 李绛薇笑着摇头,“不敢不敢。” 笑闹之后,李绛薇对着陈乐说道:“何时前去?如何安排?” “纪娘子愿意接下这活,请与鄙人一同回山鱼阁详谈。阁内不好长时间空缺,无人看守。” “好。” 李绛薇跟随陈乐一人来到山鱼阁二楼。 “这张桌椅就是代笔人所坐位置,平日里没有其他活需要忙碌。帮人写下家书,就是你的活计。酬劳按件数算,若一份家书写得长了需额外再算。晚些会给一份表,你对照看看便是。” “好。” “新泉过了时候,现在来寄信的少了。在阁内坐班,一日都不一定接到三件,这才不愿来。” “所以你才想起我这个不介意银钱的人?” 陈乐面上一红,道:“也有这一想法。” 他打开一面大柜中的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两张纸,“一张是价目,另一张是问题路线。你先记住这些寄不到信的地方,寄到这些地点的信件,酌情减一些代笔的费用。” “寄不到?” “原有的路线中断了,我们无法和这些地方的其他成员联系上。” 李绛薇看着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地名,有些害怕。 “全是联系不上的?而不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有设立的线路?” “全是中断的……” 说到此处,陈乐的情绪有些不稳。 “不要告知他们,至少……留点希望……” “那……那些信?” “等路线恢复后,会重新寄出去。” 李绛薇看着手里的地名,紧抿双唇。 “把地名记住,帮他们代笔时千万不要露出来。” “我知道……” 观看地名时,李绛薇忽然问道:“那位婆婆的信……是不是也……” “也在无法寄出的部分。” “瞒着他们真的好吗?”李绛薇越看,双眼越发通红,“他们失去寻找亲人的最佳机会。” 握着地名的双手,在颤抖着。 “山鱼阁在灾年,从不承诺信件一定到达。是给乡亲们留下微笑的念想,亦或是揭露一切。鄙人不会阻拦,请随意。” “我知道了……” 夜晚,李绛薇打着伞,顶着寒风回到住处。红肿的双眼,让褚咏羿意识到李绛薇哭过这一事实。取来帕子,将茶壶中的热水倒在帕子上拧干,递了过去。 “擦擦眼睛。” “嗯……” 褚咏羿注意到李绛薇许久没有用脂粉遮掩过容貌,寒冷和劳累让她的身体变得憔悴,眼下也多了乌青。 与京城那个水灵的女子,不太一样了。 “要不这两天不去神祠,多歇歇?” 李绛薇摇头,道:“今日山鱼阁的人邀我去做代笔,得了一份问题路线表,上面写着中断寄信的乡县。一整页,全是地名……”李绛薇颤抖的说着,“我不敢想象,可我忍不住会去想……” 李绛薇抱着自己颤抖的身子,说着:“光是地名就有二十多人……那其中的人又会有多少?” 第74章泉祭典 清晨起床,方舟洗了脸,跟着梦府的其他同龄人一块前去梦家的族学学堂。与其他学堂不同,入学后先认熟悉,再慢慢学其他的常用字。除了认字外,学堂还会教孩子们学会打算盘。入学有一段时间的孩子,算盘的口诀已经背的非常熟练。 临肃的不少工匠会来学堂挑选机灵的孩子作为自己的徒弟,不少孩子为了学徒的位置而努力着。 方舟却不同,他对于成为学徒这件事,本身没有太大的想法。他只能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和梦沉梦老爷一样强。 只有自己有出息,让那个已经名存实亡的村子,还能有扬名立万的机会。 “方舟哥哥!”一个小不点抱着算盘跑到方舟身边,这个小男孩的父亲丧身在洪水之中,他的母亲在救助站做活换取粮牌维生。 这个小不点的年纪还小,算盘的口诀一直背不下来。 “方舟哥哥!教我打算盘好不好?” 方舟没说话,接过他的算盘熟练的拨起来,哒哒哒的响声富有韵律。 “你之前学过?”一个男声忽然出现在方舟的身后。 “啊!梦老爷!”小不点兴奋的喊道:“是梦老爷。” “这算盘学了多久?” “才会……来了学堂跟着学的。” “不错。”梦沉夸奖着,“和王永说的一样,你很机灵,东西上手的很快。明天不来学堂,跟我走。” “跟着走?”小不点高兴的摇着方舟的胳膊,“方舟哥哥!梦老爷要收下你啦!方舟哥哥跟着梦老爷,一定也能发大财!” “说什么。”梦沉笑道:“你们认真跟着夫子学习,别说是发大财,当大官都有可能。” “那我要努力!以后当大官!”小不点向外头跑去,“当大官咯!” “梦老爷…我?” “我手边缺个人,你来还是不来?” “来。” “那好,明天直接去我书房找我。” “是!” 临肃的大雨终于停止,阳光照在大街上暖洋洋的格外舒服。 然新泉仍被雨水的冲刷着,寒冷笼罩着整个新泉。 褚咏羿先一步与越康离开前去官府。李绛薇背上伞袋,往山鱼阁走去。 山鱼阁依旧冷清,无论是一楼还是二楼,都没有几个客人。 “平日里都是这么清闲?”李绛薇取下伞袋,放在一旁,“一般一日,会来几人?” “过了今日,你会希望来这的人,越少越好。” “为何?” “因为……”陈乐沉默了,他低着头,没有说下去。 上午即将过去时,终于等来一位客人。这是个穿着破烂的女子,从兜里取出铜板。 “能给我写一封信吗?送去…送去林家村。” “是哪个林家村?你还记得别的地址吗?” “我……”女子着急的抓着脑袋,“不知道啊……” “你们赶集,都是去哪?” “岷县?”女子纠紧眉头,“我……我也不知道……” 着急的差点哭出来。 “是不是凉川岷县东边的林家村?”陈乐问道。 “是!”女子眼前一亮,笑着点头,“对对对!就是那里!!” 听见这个地址,刚铺好纸准备下笔的李绛薇一顿。 “你……想写什么?” “我,我想给我爹娘写一封信。就说我一切都好!让他们别担心!等好些了,我再带着我男人回家看他们。” 李绛薇冲她一笑,道:“好,你等我一会。” 没过多久,一份信件诞生了。李绛薇笑着拿起信,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那女子听着,高兴的点头。 “对对对!就这么写!” 李绛薇将桌上的铜板分一半,递回女子手中。 “不用那么多。”李绛薇笑着,“回去吧。我们会给你寄出去的。不过……你也知道最近的情况,怕是一时半会到不了他们手里。你可想好了?真的要寄?” “要寄!要寄!” “好。” 目送女子离开二楼,挂在李绛薇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 “凉川一带……都没了吧……” “对。” “陈先生对凉川,是不是很熟?” 陈乐闷闷的嗯了一声,许久后才说道:“那是我长大的地方。陈家村离他们林家村不远……” 长叹一声后,又继续说道:“我和我弟弟一起入了山鱼阁,他留在凉川的山鱼阁,我则外调到临肃。自从我收到那份名单后,就再没有和我弟取得联络。” “那凉川的山鱼阁?” “已经没了。” “抱歉……” “没事。习惯了……” 一整日下来,李绛薇只代笔了三封信。只有一封,是能够顺利寄出去的。 李绛薇才明白陈乐最初说的那句话。 失神的李绛薇背上伞袋,走下二楼。看见楼梯附近餐桌边上的路瑾汐,李绛薇才稍稍回过神来。 “你怎么在这?” 路瑾汐取下笛子,道:“接你回去。” “好。” 两人默契的离开山鱼阁,选择一条小路。在偏僻无人的巷子中,吹响竹笛。 深蓝色在空气中荡漾,覆盖其他的色彩。 “微女君可知道灵脉?” “听说过,不熟。” 李绛薇召出《见闻》,翻到魂玉和灵脉相关的那一页。 “灵脉的躁动会引起异兽的异变,异兽的异变会影响人界。这你应该知道吧……” “嗯……” “在古代,神祠是安抚灵脉的主要场所,大部分神祠都坐落在灵脉上。即便是无法使用灵力的人,亦可用仪式在安抚躁动的灵脉。” 《见闻》翻到空白的页面,将路瑾汐的话一字不漏的记下。 “那个神祠……估计有安抚灵脉的能力。” 李绛薇简单的梳理过路瑾汐的话后,惊诧的问道:“等等!你在说什么!安抚灵脉?仪式?可以彻底解决异兽?不对!这种东西你现在才说吗!!” “我不是负责祭祀的,要不是今天有人提起祭典这回事,我还想不起来。” 路瑾汐挠着头说道:“不要高兴太早,谁知道神祠的祭典仪式是不是完整的。先完成今天的战斗量吧。毕竟它来了。” 路瑾汐的手指指向神祠的方向,一只巨大的鸟型异兽向李绛薇他们飞来。 第75章 伤口 当胜遇带着无形的风刃向他们席卷而来的时候,李绛薇就知道今天遭了。 术法专精的胜遇是最难解决的角色,攻击范围广,攻击的手段具有一定隐蔽性。最糟糕的是,这只胜遇同样拥有一定的自愈能力。 李绛薇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将路瑾汐带走,刚准备出灵界,就被胜遇强行拉回来。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应战。不在巅峰期的两人,想要击杀这只胜遇不太现实。 一番恶战之后,李绛薇和路瑾汐逃出灵界,胜遇也负伤逃离。 李绛薇用疗术激发自己的自愈能力,让细微的伤口快速愈合。然而脸上被风刃划过的伤口,即便用疗术也无法完全治愈。 “我明天再给你治疗,可以吗?” 为了节省灵力治疗,《见闻》一早就被李绛薇收起。 “为了应付那位公子吧。” 李绛薇的手轻轻触碰到脸上的伤口,一抽一抽的疼痛让她的表情有些扭曲。 “没事吧!” “没事……”李绛薇道:“比我想象的要疼……回去吧……” 除了脸,手臂也有不同程度的划伤。 “要是他们问起,就说我们遇上抢劫的,你救了我。” “啊?” “武器用得是刀。” “哦……” 李绛薇和路瑾汐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住店,褚咏羿在屋子前抱胸站着,眼神不耐的看向李绛薇。见到李绛薇身后不远处的路瑾汐,他的不满已经完完整整的写在脸上。 “你是在等我回来?”李绛薇笑着问道:“你要是等急了,可以去山鱼阁找我啊。” “你刚才……” “我先进去了。”李绛薇推开门,钻进房中。脸上挂着的笑容瞬间被疲乏替代,大步一迈,李绛薇倒在床铺上。 这样失礼的行为,以往的她绝对不会做。无奈今日实在太累,甚至坐着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呢李绛薇只想闭上眼睛睡上一觉,缓解身上的疲劳乏力。 “你怎么了。”关上门后的褚咏羿见到这样的李绛薇,有些话也不好说出口,“又发烧了?” 褚咏羿伸出手,撩开李绛薇额前的碎发,正要探探体温时,发现脸上的伤口。 褚咏羿眉头一皱,担心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想睡一会……”李绛薇已经闭上眼睛,“让我睡一会……” “晚饭还没吃!” “不吃了……” 李绛薇酣然入梦,徒留褚咏羿一人倾听她均匀的呼吸声。替她盖好被子后,唤来越康,让他看看李绛薇脸上的伤口。 两人转移至隔壁后,褚咏羿问道:“能看出是什么伤吗?” “像是利刃的划痕。” “把路瑾汐喊来。” “是。” 正喂着鸭子的路瑾汐被越康请了过来,他茫然的看着两人,问道:“怎么了?” “回来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路瑾汐挠了挠头,道:“没事啊?” 越康敏锐的发现,路瑾汐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划伤,比李绛薇严重的多。 “说实话!”褚咏羿喝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让我说……” “说!” “好吧好吧,我说。”路瑾汐敷衍的应着:“我们路上遭遇劫匪,然后被我打倒了,就这样。” 褚咏羿朝越康望去,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说真话!” “这还不真?”路瑾汐又挠了挠头,“那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路瑾汐无辜的说着,“就这么简单啊……” “行吧……你回去吧……”愁容满面的褚咏羿说道:“一会给你送点伤药,回去休息吧。” 路瑾汐小声嘀咕着:“伤药倒是无所谓……” 他多看了一眼这主仆两人,感觉有些不对,又问道:“她出事了?” “她出没出事你不清楚?”褚咏羿不耐烦的回答着:“快点回去歇着。” “哦!好!” 今日的褚咏羿在官府那边得了不错的回应,原本心情大好的他被李绛薇的状态搞的心绪不宁。 “阿越,他们身上的伤口……” “殿下还是多在意官府那边的事。官府表露出合作的意愿,最终能否真正合作还要看后续的接触。” “这个我懂,你不需要提醒。” “薇姑娘的用意殿下不清楚吗?她不希望自己拖累殿下,耽误殿下的正事。” “这哪算得上耽误!她……糊涂!” “南林军一事,殿下还需要我继续探查吗?” “不必了。等我与官府彻底敲定后,你去一趟临肃。若是那群不长眼的家伙再攻过来,你再看着办。” “遵命。” “这两日……你替我保护她。那个路瑾汐,我信不过。” 次日,李绛薇因饥饿导致的腹部绞痛醒来。她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中起身,披上外衣,准备去寻些食物。 刚打开门,就看见越康守在门口。 “越康?你今日怎么在这?” “老爷的吩咐。夫人这是准备做什么?” “饿了。” “夫人请回屋坐着,食物很快送上。” 在越康的眼神警告下,李绛薇回到房间坐着等候。一大早醒来脑子还糊涂的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下意识想要召唤《见闻》的李绛薇,连忙中断自己的无声低语。 “没蓝了……不能大手大脚的用技能了……” 小声嘀咕一句后,李绛薇倒在桌子上,趴着不再起来。 即便睡了一整日,身上的肌肉仍旧疼痛不已,伤口稍微用力碰触,就足以让李绛薇倒吸一口冷气。 越康敲门时,李绛薇强撑着身体坐起,再没多余的心力挤出笑容。 “你和他身上的伤口不是刀剑造成的。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 “竹笛奏响,深蓝蔓延。圆月银辉下,巨鸟腾飞,携利刃呼啸而至……” 说完这段话后,李绛薇拿起馒头就往嘴里塞。噎到自己后,又连忙倒茶,将馒头送下去。 越康在一边思索着李绛薇刚才的话语。 “你说的……是真的?” “真实和虚幻有那么重要吗?”李绛薇反问道:“在旁人眼中,我们身上的能力不就是虚幻?” “不是虚幻,只是无法理解。” 第76章 资助与募捐 许多东西不是亲眼所见,很难发自内心的相信。 “是啊,无法理解。”李绛薇认可的点点头,“有些东西我也是一知半解,不知道怎么解释。看得见的自然会懂,看不见的说了也不明白。” 她顿了顿,又道:“倘若有越大人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来求助。” 李绛薇认真诚恳的模样,让越康不好继续追问什么。 “会死的。有些东西用不好,是会死的。”越康严肃的说道:“没有接到上面的旨意,不好讲解详情。只希望你在行动前,记住我的话语。” 越康的每一句提点,都意外沉重。 “我会记着。” 等越康离去,李绛薇梳理现在的战况。三只物理专精的胜遇已经杀死一只,一只重伤,一只未遇见。双修的那只碰见一次,不过没有深入战斗。而那只威胁最大的术法专精,活着逃离了。 选择休养还是继续追击,成了难题。 只要不碰上双专精的胜遇,李绛薇和路瑾汐都有赢面。但是负伤战斗,容易留下隐患。 考虑到未来路瑾汐的南下安排,李绛薇决定先帮助路瑾汐恢复状态,再做打算会安全的多。 与此同时,禇咏羿已经到达新泉县官安俊达的会客室中。对于禇咏羿提及的一些方案,他非常感兴趣。灾民的冬日安排,以及幼童的学习资助,还有禇咏羿描绘的加官进爵,都让他心热不已。 “你说的东西都好,但是钱从哪来?” “新泉愿意施粥的富商似乎不少。”禇咏羿气定神闲的说着:“县老爷还怕没钱?” “哦?此话从何说起?” “愿意施粥的富商无非为了两件事,不是为了美名,就是为了心善。若是县老爷向他们募捐钱财,许诺他们能的圣上赞扬。捐助岂不是手到擒来?” “圣上”安俊达摇摇头,不太认可,“我们新泉地方小,就算我写折子呈上去,圣上未必愿意看。” “县老爷话不说满不就得了?只要你愿意呈上折子,就不算违背诺言。至于圣上是如何打算的不重要,反正钱已经到手了。” “这!妙啊!” 禇咏羿轻笑一声,道:“有一事可以告诉县老爷您,不过县老爷千万别对外说出去。” “哦?”安俊达被禇咏羿勾起兴趣,“何事?” “实不相瞒,文锦书肆背后的实际操控者是当今圣上的四皇子,也是如今的秦王。” “此话当真?” “王某已将实情全数说出,至于县老爷信不信” 禇咏羿似笑非笑,没有正面答复。 安俊达见他泰然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样,即便嘴上不信,心中也信了半分。 “功绩也好,救灾也罢。对于县老爷而言,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王某不过是觉得灾年期间能在百姓心里留个文锦书肆的名头,日后好做买卖。至于最后要不要留在新泉,一切还是未知数。听闻隔壁临肃的梦老爷让戏班子搭台子唱戏,唱的正是我们书肆大卖的《海外迷踪》。书肆建在那,似乎也不错。” 安俊达一听,心里一惊。书肆的确没有非要留在新泉的理由,可若真如眼前人所说书肆是秦王的产业,那自己可就失去与中央联系的路子。 “万万不可!”安俊达急忙劝道:“临肃的情况我也清楚!文锦书肆去临肃救助学童,远不及留在新泉。你看啊!临肃那的人都念着梦府的好,哪里能记得文锦书肆?锦上添花可没有雪中送炭来的妙!” “县老爷这话说的不错。” 禇咏羿悠然的模样,让安俊达深感不安。 “王老板,不如我们坐下好好谈谈募捐之事?” “也好。” 等二人谈出眉目,禇咏羿离开官府时,天已尽黑,万家灯火照亮街道。禇咏羿打开油纸伞,踩着的被雨水浸湿的青石板路往住店走去。 恰巧迎面遇上一位熟人。 那是一位身穿石青纯色棉衣袄的女子,头上简单的带着一根木簪。一只手撑着油纸伞,另一只手提着油包纸。这女子有些惊讶出声喊道:“王公子?” “申小姐,今日也在施粥?” 这位女子,正是申府小姐申书仪。 “今日去了一趟山鱼阁,买了些鸽子。”说罢,申书仪笑着提起手中还热乎的油包纸。 “听说王公子的夫人近日在山鱼阁代笔,就想顺路见见。没想到今日一去,发现代笔的是个男人。好像是叫路瑾汐来着?” 申书仪不动神色的观察着禇咏羿的神情,她发现自己提及路瑾汐的名字时,眼前人流露出些许不悦来。 “王公子认识这位路瑾汐?” “认识。” “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与你无关。” “能替尊夫人代笔,想必不是陌生人吧。是朋友,还是?” “是属下。”禇咏羿斩钉截铁的回道。 “王公子最近似乎对这位路瑾汐颇有意见?” “你这话真奇怪,我对他为什么要有意见。”禇咏羿的话中,隐隐带了些烦躁。 “可能是他与尊夫人,走的太近?” 申书仪疑惑的摇头,轻声说着,像是对着禇咏羿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尊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该和外男走的近” “兴许是我想岔了,王公子千万不要在意!” 禇咏羿默而不语。 “若是王公子有心事,却不知该对谁说书仪愿意陪在王公子的身边。”说罢,她笑了笑,又道:“趁着鸽子还热,书仪先行回府。” “好。” 满怀心事的禇咏羿回到住店时,李绛薇正安静的坐在那写着什么。禇咏羿越看,心中的烦躁越盛。 他们二人只是假扮夫妻,李绛薇无论做什么事,和哪些人相处,都与他无关。即便和路瑾汐走得近,他也没有资格多说什么。 最多在李绛薇的耳边提点一声现在的假身份 与禇咏羿纠葛的内心不同,这日夜晚的灵界,异常安静,空中高悬的银色圆月一日往昔。 路绛枫停下步子,算了算距离。 “终于,要到了!” 风尘仆仆的脸上久违的露出笑容。 第77章 来的正好 李绛薇久违的拿起纸笔,干起自己的老本行,动笔写起自己的新。正好休养期间,别的事情也做不了。 新的主角是个少年代笔者,原本也是一个读书人,因为灾难的缘故,不得不中断学业避难。考虑到乡亲们的需求,他成为一位无偿代笔者,替周围的人写家书。 这是李绛薇目前设想的故事设定,主线走向还需要多多斟酌。 放下毛笔,李绛薇伸了一个懒腰。对着面前的禇咏羿说道:“今日去官府,可有什么收获?” 褚咏羿愣愣的,手捧着热茶低着头没有说话。 “殿下?羿公子?郎君?小哥哥?” 褚咏羿这才抬起头,僵硬的笑着,“怎么?” 李绛薇又把话说了一遍。 “安俊达应了,过两日会公开募捐。” “介意我将这件事告诉代珠吗?” 李绛薇正要去神祠一趟,调查祭典与灵脉的事情。 “神祠……可以试试用神祠的名望号召募捐。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神祠,索性日子定在明日,你看可好?” “那就早些休息。”李绛薇收起未完全做好的设定,忧心的看着褚咏羿,“我病了不耽误事,你若是病了……难道还指望我以妻子的名义帮你接触官府和神祠?” “也……不是不可……” 褚咏羿小声的嘀咕,李绛薇没有听见。将设定收好后,又帮着褚咏羿将被褥铺好。 半夜天冷,四肢发寒的李绛薇一直无法入睡,她只好闭着眼睛蜷成一团。 渐渐的李绛薇的身体暖和起来,不是因为被窝被捂暖,更像是外界变得更加暖和。 睁开双眼,入目一片深蓝。 李绛薇连忙召出《见闻》,确定路瑾汐的位置。得知他也进入灵界后,寻找玉佩与《见闻》的联动与路瑾汐汇合。 正要脱离灵界时,胜遇呼啸而来,展开的巨大双翼遮蔽了空中的银色圆月。利爪与剑刃在空中交织,抵挡最初的一波突然袭击。 李绛薇心道不好,唤出墨汁守在附近。 唯一一个能将他们拉入灵界的胜遇,不会用利爪攻击。所以攻击他们的这只胜遇,必然不是拉他们进灵界的那只。 在场的至少有两只! 《见闻》迅速的显现字迹,写到:“与路瑾汐对战的胜遇甚佳,身上没有明显伤口,很可能是最后那只未能正面对上纯物理攻击的胜遇……” “……这只胜遇的攻击能力并不优秀,全盛时期的路瑾汐或许能轻松解决。可惜今日的路瑾汐,身上旧伤还未痊愈,有些自顾不暇。” “……胜遇是独行异兽,在特殊情况下也会集结攻击。例如一些拥有特殊技能的胜遇,在身负重伤时,会呼唤同伴帮忙求助。面对成群的胜遇,能跑就别留下……” 李绛薇看着眼前完好的两只胜遇和远处那只盯着的胜遇,只能苦涩一笑,小声喃喃道:“能跑就别留下吗?那……跑不动怎么办……” 靠着路瑾汐的剑刃和李绛薇的盾勉强在两只胜遇中间周旋着,几次想离开灵界,都被远处那只胜遇拉回来。 一来二去,他们这边就落入下风。 李绛薇觉得自己就是被猫抓住的老鼠,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试图逃脱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你先跑,再救我!” 李绛薇将路瑾汐送出灵界,自己则指挥墨汁一边防御一边冲着远处的胜遇跑去。 跳跃、翻滚、抵挡,不需要分心照顾路瑾汐的李绛薇冲出两只胜遇的防线。阻挡了术法专精的胜遇使用能力拉路瑾汐进灵界的动作。 没有战斗力的李绛薇,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让路瑾汐尽可能的拉开距离进入灵界,从外围攻击胜遇。 耳边传来尖锐的鸣叫,金色长剑贯穿了其中一只胜遇的翅膀。 路瑾汐带着周身的金色长剑,重新出现在胜遇眼前,他的腰间多了一个香囊。 “一些特殊的香料搭配可以增幅灵力。”李绛薇身边的《见闻》快速记录着,“可以使用香料,短暂性的增加自身战斗力。” 路瑾汐将胜遇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李绛薇正要松口气时,风刃打在她的身上,划出一道血痕。 那只术法专精的的胜遇“录录”叫着,翅膀一挥巨大的风吹的李绛薇难以抬头确认它的位置。 体力难支的李绛薇跪倒在地,《见闻》消散,徒留墨汁在身周保护她。 “明天还要和他去神祠……”李绛薇念叨着:“我可不想留在这……”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我不想再死一次……” 李绛薇艰难的抵挡着风刃的攻击,直到墨汁凝成的盾被打散,一道风镰朝她飞来。 李绛薇闭上眼睛,下一秒却没有感受到应有的疼痛。她困惑的睁开双眼,看见眼前这只胜遇被粗壮巨大的藤条缠绕着,越是挣扎缠的越紧。 “录录”的鸣叫声吸引了它的其他同伴,路瑾汐抓住它们分神的机会,再度进行攻击。 局势忽然扭转! “你们两个……哎……”路绛枫朝李绛薇缓缓走来。 “木部,疗属。” 淡绿色的光芒将李绛薇笼罩起来,疲乏的李绛薇逐渐好转。 “坐着休息,其他我来。”说完,就从包里拿出…香囊扔给李绛薇。 有了路绛枫的帮助,两只胜遇被轻松解决,被捆绑的最后一只已经不足为惧。 “辛苦二位了,回去歇着吧。” 路绛枫在空中划出两个三角组成的六角星,线条即将闭合之际忽然停手。 “还是回到住处再出去吧……” 这日深夜,路瑾汐的房间挤下三个人。路绛枫先给李绛薇做了基础的恢复后,又去帮路瑾汐包扎上药。 “你是路家的哪个?”路瑾汐问道:“我好像没见过你。” “路绛枫。” “没印象……”路瑾汐挠了挠头,“路绛枫……等会!京城的那个小妞?琮悟他媳妇?啊!!疼疼疼疼!!!轻点!” 李绛薇一听,大惊,扭头就往路绛枫那看去。 “伤口包扎好了,记得最近不要战斗。过两日我去找神祠的人,趁着冬至让他们把仪式举行,等灵脉安抚完,你就回老家。” 第78章 不可妄信 李绛薇在路瑾汐的屋里睡到天初亮,将自己收拾一番后敲开自己本应住的房间。禇咏羿见到李绛薇很是诧异,未等他询问,李绛薇的身子一偏,露出身后的路绛枫。 “姐姐来了。” 禇咏羿点了点头,让出位置,说道:“快些进来坐吧。” 关上门,都坐下来后。路绛枫开门见山的说道:“陛下有令,命秦王随福阳使者前去福阳观礼祈福仪式。你们两个收拾收拾,晚些和我一起出发和福阳使者汇合。” “不行!”禇咏羿道:“我们在新泉还有要事未完成。” 说罢,禇咏羿看了一眼李绛薇后又对路绛枫说道:“现在不行。” “神祠和募捐的事,臣听绛薇提过,臣也要去一趟神祠。” “你又是为了何事?” “祭典。”路绛枫淡淡说道:“臣毕竟是太卜署令,大灾当头福阳都开坛祈福,臣总该做些什么,才不枉费来此一趟。” 公事说完,路绛枫板着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来,只是这笑容未能直达眼底。 “舍妹年纪尚幼,实在不适合假扮殿下的妻子。臣在此先谢过殿下照顾,舍妹若是做出不合规矩之事,臣愿替她接受惩罚。” “不要把我说的那么可怕” “希望殿下能将此事隐瞒下来。”路绛枫带着浮于表面的笑容盯着禇咏羿。 “我又不会吃了她!别这样盯着我。”禇咏羿被盯的有些烦躁,“要是没事就先出去!我和绛薇有话要说!” “舍妹尚未出阁,与殿下单独相处不好,从前是非常时期也就罢了。” “现在也是非常时期,你给我出去!”禇咏羿指着门不耐烦的说着:“别拖时间,一会还要去神祠!” 路绛枫起身,朝着禇咏羿一拜,退了下去,临行前担忧的看了李绛薇一眼。 确认门被关上后,禇咏羿不耐的问道:“昨晚去哪了?” “没去哪,起的早了些去接姐姐。” “昨晚我没睡死,半夜发现你不在床上。没睡,等了你一夜。” 李绛薇一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从何开始解释。半晌,低头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件事,需要和我保密?” 李绛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以为我们两的关系,比以前好一些。” “不是这样的。”李绛薇摇头道:“解释起来太难了,以后有空我写成投稿吧。” 禇咏羿一愣,忽然发笑,情难自禁的摸上李绛薇的脑袋:“真不愧是你。” “路绛枫的事你知道多少?” “昨天晚上才知道的,很突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既然要去福阳,那么后续的事就要拜托其他人了。神祠的神官是个好人选,就是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该怎么说服安大人他们。殿下很想把这件事做成吧” 李绛薇着急的绞起自己的衣袖。 “我想办法在姐姐那争取一些时间,只是我现在唯一能为殿下做的事。” “怎么又喊起殿下来?”禇咏羿板着脸问道:“换个称呼。” “不换了。等到了神祠,我再换称呼。” 李绛薇起身,取出木梳和脂粉。重新梳了发髻,用脂粉遮掩着脸上细小的伤痕。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才知道这些日子的憔悴和惊险。 无怪禇咏羿前两日会如此担忧。 套了两件质地还算不错的外衣,又对眼眉做了些修饰,总算有点妇人样子。 “久等了,走吗?” 禇咏羿呆呆的点了点头,道:“好。”起身后又说道:“明明五官没有改变,给人的感觉怎么就不太一样了?” 李绛薇捂嘴浅笑。 毕竟也是学过乔装技能的人,这要是在游戏里,李绛薇肯定要把技能贴出来炫耀一番。 “之前殿下乔装米掌柜时,不也用过这方法?” 禇咏羿摇头,道:“他和我本身就有几分相似。” 准备完毕,禇咏羿领着李绛薇以王永的名义拜访神祠。对东神祠的神官提及募捐之事,以及后续的救助计划。有李绛薇的作陪,神官对禇咏羿的话多了几分信任,也对禇咏羿多了些亲近。 过后,李绛薇又随禇咏羿前往西神祠,路绛枫则错开时间往东神祠去。 经过时间的冲刷,神祠屋梁上的画不复从前清晰。即便如此,仍可依稀看见上面画着的白蛇人身的图像。 “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新泉难得迎来阴天,神官格外高兴,笑容灿烂的对着路绛枫说道:“怎么都选这天过来。” 路绛枫递出刻有篆体“路”字的玉佩,对神官说道:“余乃太常寺太卜署令路绛枫。有一事,需和神官商议。” 神官听完此言,笑容逐渐消失。 “如今神祠可否举行完整的大祭祀?” “完整的大祭祀还未亲眼见过实在是有心无力” “余可从旁协助,冬至一日务必完成祭祀仪式。在新泉至多停留一周,如有疑问请早日提出。” 神官心中的困惑、惊惧透过微皱的眉头和微张的双唇透露出来。 “书里说的都是真的?” “众多传下的传统,溯其根源,自有用途。无论真假,既已成这神祠的神官,该做的事莫要忘了。哪怕没有效果,也无妨。至少能让新泉的众人明白自己血脉的根,团结一心走出困境。” “这” 神官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不要迷信神明,不要妄图神明可以解救自己。” “这可不是一个掌管巫卜之事的官员该说出来的话。” 路绛枫嘲弄一笑,道:“仰仗神明的怜悯,犹如仰人鼻息。再怎么强大的靠山,也会有倒下的一日。人族想要长久在这片大地上生存,只能依靠自己。” “我不是很懂” 路绛枫轻叹一声,道:“不懂,那便不懂吧。不懂,亦是一种福气。” 强大的神明也有凋落衰亡的一日,如同这间神祠曾经供奉的神明,早已在时间的流逝中被人淡忘,甚至连尊名都变得混乱。 饶是如此,依旧能在一些生活习惯中,找到些许痕迹,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这便是时间 第79章 向福阳出发 褚咏瑞焦急的在屋中来回踱步,嘴上还不停念叨着:“四弟竟然去了那里……竟然去了那……” 忽然停下步子,对着手边的桌子就是一拍。 啪的一声,屋内的其他人俱是一惊,抖了抖身子。 “探子汇报,文锦书肆的掌柜到达新泉。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见四周寂静,褚咏瑞嘲弄一笑,又道:“秦王南下途中遭遇刺杀,袭击者用的是南林刀法。不知诸位有何见解?” 褚咏瑞的目光一瞟,落在一位壮实的中年男子身上。 “孔得霖,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被点名的孔得霖冲着褚咏瑞抱拳,道:“虽然此事与微臣无关,但微臣不得不说一句这是削减皇姬实力的好时机。” 孔得霖抬眸,小心谨慎的观察着褚咏瑞的表情,见自己的劝说没被训斥,他又道:“如今皇上命秦王前去福阳见礼,又是皇姬一手将此事促成。秦王于半途出事,殿下也可将自己摘除。何乐而不为?” “这……” 易兴庆道:“臣附议。” “你们这……哎……”褚咏瑞一甩袖,道:“容我再想想……” 远在新泉的褚咏羿联系过东西两座神祠后,联合官府公开进行募捐。 神祠两位神官和安俊达发言后,褚咏羿率先捐款。 在他的积极响应下,其余富商也都一一掏钱。见其他家一个个给了,申家迟迟没有动静,周围百姓的议论声渐起。 “申家怎么没给?他们家以往可是比谁都热心的。” “那可就不知道了,谁知道他们之前是不是真心的?没准就是做做样子?” “我就说他们家的粥特别稀,根本吃不饱。你们之前还不信我,哼!” 申老爷听到这议论声逐渐往不好的方向,便站出来说道:“县老爷愿意站出来替百姓兴建庇护之所,在下本应鼎力相助。可安大人,容在下问上一句。” 申老爷恭敬朝安俊达行礼,厉声问道:“百姓最需要安大人时,安大人在何处?神祠广收灾民,商贾开仓放粮搭棚施粥之际,安大人何在?” 申老爷的两句发言,让和气的募捐仪式氛围一僵。围观百姓听完,都对安俊达投去怀疑的目光。 “今日募捐结束,将命账房先生清点金额。这笔钱财用在何处,将会对诸位公开。申老爷,如何?但凡有人对银钱去向有所疑问,本官亦会回答。但求无愧于本心,能与新泉百姓共患难……” 听完安俊达慷慨激昂的演说,李绛薇小声在褚咏羿耳边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公开一事是真的。可本心如何,却不说不好。” 安俊达之前消极怠工,一方面是捞不到油水,另一方面是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 如今给他点了一条新路,自然就有了动力。 “往后我们不在,他也会为了前程尽力促成此事。可惜不能留下来,看着新泉改变。” 褚咏羿隔着衣袖,握住李绛薇的手腕,道:“我们回去吧。” “好。” 越康已经被派去临肃,将新泉这边的情况转告梦沉。顺便告知方舟,褚咏羿他们离开新州郡的消息。 “承微……” “嗯?”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虽然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但是回去之后别忘了真的安排一个掌柜过来开书肆。” “没有新书稿没有主打书,怎么开?” “在写了,在写了。” 虽然进度零,但是人设已经在准备了。一位帮别人代笔家书的少年,从一片混乱到逐渐走上正轨。 没等越康从临肃回来,路绛枫就请了其他车夫和马车护卫,安排出发行程。路瑾汐则被路绛枫留在新泉,等冬至祭祀结束,自行返程回澴涘。 褚咏羿他们需要往东边行进,与福阳使团到阜涯山西南侧的小镇集合。 然而这趟旅途不算容易,刚出新泉没多久,就碰上了来袭的人。在护卫的帮助下,在路绛枫的暗地攻击中,来袭的敌方被一一打退。 “你们一路都是扛着追杀这么过来的?” 自从路绛枫来了后,他们多备了一辆马车。褚咏羿和护卫一辆,李绛薇和路绛枫一辆。 “嗯。” “越康吗?”路绛枫低头沉思,“没想到他竟然也是……罢了……” “阿姊,能给我讲讲术法吗?” “这有什么好讲的?术法这东西,尤其是战斗类别的,出了灵界就用不了。” 李绛薇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为何?阿姊刚才不是很厉害吗?” “绊倒人算什么厉害?”路绛枫的手抚上李绛薇身上的伤痕,“术法的使用需要灵力的支持,人界的灵力微弱,能用的术法少之又少,威力不大。术法是借用体内六珠的力量,撬动世界中潜藏的力量。倘若世界本身没有力量,是无法撬动的。” “六珠?” “我给你讲讲魂玉和六珠吧。魂玉……就是民间常说的灵魂。灵魂和传说不同,不会以生前的相貌示人。” 魂玉约拇指大小,颜色似白玉,有温润的之感,与李绛薇身上带的玉珠有几分相似,这才以魂玉为名。 “魂玉会转世吗?”李绛薇问起她感兴趣的问题。 “会。转世的同时六珠会散逸回到世界中,转世后形成新的六珠。人的记忆存留于六珠中,转世之后不记得前尘往事便是这一原因。” 六珠为魂玉伴生,每一珠为一种属性。会受魂玉强度及周围环境影响,生成大小不一的珠。 “因为我的木珠更饱满完整,所以我适合修习木部的术法。而路瑾汐他金珠最强,便修习金部的术法。” 路绛枫害怕李绛薇不理解,便以自己和路瑾汐举例说明着。 “那,越大人用的又是什么术法?” “他?” 路绛枫摇头,坦然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没有机会亲眼见到他的能力,我不敢妄下结论。多半他用的……不是术法……” 李绛薇想起那炫目的橙光,以及越康救她时念出来的违和感超强的奇特句子。 李绛薇几乎是下意识的说着。 “是魔法……” 第80章 福阳欢迎您 “魔法?”路绛枫对李绛薇脱口而出的这个词汇十分感兴趣,“什么是魔法?” 李绛薇苦恼的皱着眉,手抵着下巴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便不解释吧……皇姬不会喜欢我了解这些。” “阿姊?” 路绛枫抓住李绛薇的手,担忧问道:“这一路秦王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他能对我做什么?”李绛薇想起病时探来的手掌,微微别过脸,“我可不是一般人。” 路绛枫心里一沉,道:“明面上的身份是安远伯府的庶出四小姐,他是秦王。你们二人,不该有太大交集。” “他是文锦书肆的掌柜,我姑且算是个家。这才是我和他的交集,与秦王、安远伯府无关。” “可旁人不这么认为!” “阿姊在为我担忧,我知道。”李绛薇安抚着,“有些事不是你我在这说说就能决定的。就像是我和文锦书肆的联系。皇姬那还指望承微替她做些事情,怎可说断就断?” “罢了。”见李绛薇有自己的主意,路绛枫也不再劝说,转而问道:“绛薇,你是从哪个时间来的?” 李绛薇的身子一僵,瞪大的双眼透露着心底的迷茫和惊恐。 不发一言,便是最好的回答。 “原来如此。”路绛枫笑道:“我晓得了。” 李绛薇隐约觉得路绛枫话中有话,她笑着,用打趣的口吻问道:“阿姊又在和我打什么哑谜!” “微女君说了,现在不必向你解释,自有神上替我解答。” 李绛薇故作着急的追问着:“微女君到底是谁?” “就是你。”路绛枫毫不掩饰的取笑着,还用手点了点李绛薇的鼻尖:“我自小就盼着这日看你慌张模样,真让我盼成了!” “自小?” 路绛枫的话中,透露出不同寻常的信息。李绛薇还想继续深挖,路绛枫却是说什么也不再开口了。 李绛薇只好唤出《见闻》,将刚才得到的信息记录下来再加以整理。 “初次得见此书,果真与众不同。” “越大人也能看得见此书。” “他?他倒是厉害……”路绛枫感叹着,“皇姬能给他明面上的身份,也是出乎意料。” 几乎是瞬间,李绛薇想起越康曾对她说过的话。回到京城,汇报之后,再将一切告知自己。 也不知道这番话中,有多少是真的。 独自一人前往临肃的越康没了拖累,比预定时间更早的到达目的地。 梦沉得知越康来访,盛情邀请他来到到书房。 在越康这了解过褚咏羿在新泉所做的事情后,梦沉不禁感慨着:“文锦书肆吗?想不到他竟然是文锦书肆的人,更想不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有点意思!” “方舟那边不知道梦老爷如何打算?” “他的确是个机灵的,我准备将他收到身边。至于未来如何,全看他自己选哪条路。王老板当真要离开新州?” “与梦老爷谈话之际,他们应该离开新泉有一段时日。” “真是可惜了,本想着见他一面。” “待以后梦老爷的生意壮大,有机会去一趟坤州,总有办法再见。” “借你吉言。” 越康将褚咏羿的交代解决,回归大部队。无论有什么遗憾,他们这三人在新州郡的探查任务也算是告一段落。 与福阳使团会师前,路绛枫做主解雇了护卫和租来的马车。四人同乘一辆马车来到约好的小镇,与早早在那等候的使团诸位汇合。 李绛薇远远望见抱着白猫在风里站着的司徒然。褚咏羿以皇子身份应酬时,李绛薇跑到司徒然跟前。 “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司徒然笑道:“惊喜吗?” “那可太惊喜了。” 李绛薇微微屈身,盯着司徒然怀里的白猫。司徒然笑着将猫凑的近些,道:“想摸就摸摸。” 李绛薇如愿以偿的抚上了白猫,柔软温暖毛茸茸的手感,一下就俘虏了李绛薇的心。 “世子提起我家祖上和福阳的渊源,便邀请我一块过来。”司徒然解释着。 李绛薇困惑的朝路绛枫望去,只能看见站在褚咏羿身后,路绛枫那挺拔的背影。 看着正谈着公事的三人,李绛薇深刻的感受到来自京城的暗潮涌动。面对这股暗潮所带来的无力感,压的李绛薇有些喘不过气。 车队沿阜涯山一路向南行,直到看见大海。改走水路,近海行至福阳地界。 一山之隔的福阳,要比新州温暖许多。不曾来过福阳的褚咏羿等人,惊叹之余换下最外层的厚衣。 “福阳啊……” 幼时的李绛薇曾和父母旅游来过一趟福阳,不过年纪尚小,印象只停留在“四季如春”上。福阳郡内丘陵众多,地势起伏,建筑多以高脚楼为主。 司徒然和褚咏羿不曾见过这样的建筑,都纷纷感叹。田正当上这二人的解说,一路讲解着福阳的风土民情。 骨制的首饰配饰,最有福阳特色。初入小镇,就能见到街头巷尾摆着卖的骨制品。 “二位不妨买些回去,这些骨制首饰整个神州福阳独一份!殿下现在来福阳,正好能赶上咱们这的年。” 福阳的年不似中原定在元日,而是定在每年的冬至。冬至那日,福阳境内大大小小的村落都会举行祭祀典礼。 祭祀结束后,就是巨大的盛宴。这场宴席会持续七天,七天后才算是过完完整的年。 在新环境的冲击下,褚咏羿一改之前的疲惫纠结,整个人开朗不少,是不是会追着田正问着有关福阳的问题。李绛薇喜欢跟在他身后,听着田正的回答。 每当路绛枫问起,李绛薇都理直气壮的回答新稿子取材。 “那也不用往他身后蹭。” “我的身份追问人家使者不合适。” 路绛枫得了这回答,也不好再劝。 过了这么些日子,李绛薇的新书大纲终于有了完整的雏形。可以根据剧情需要确定大致的环境框架,以及主要角色的大致性格。 环境原型选择了原宁和新泉,在这基础上杂糅一些从陈乐那听来的有关别的城市的情况。 只有自己开始准备书稿做着各种设定时,李绛薇才会由衷的感受到自由和放松,才能彻底的松一口气,才会觉得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不是被人摆布…… 第81章 猫神龛 山间的雾气犹如薄纱一般,将连绵的山丘笼罩其中。群山之中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吊脚楼,李绛薇他们这群从京城来的客人,就住在其中。 清晨,天空初亮,时间尚早。李绛薇在吊脚楼二楼,向外望着,思绪飘远。 福阳的一切很是新奇,路上听来的神话传说以及街上看见的极富特色的衣饰令她大开眼界。 过了一会,一位福阳的小侍女过来传话,楼下已经准备好今日的早饭。 禇咏羿和路绛枫因为身份关系,被安排在王宫中居住。李绛薇和司徒然,以及其他从京城来的人则安排在城中的一间吊脚楼内。 两个姑娘家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待司徒然洗漱完毕,对着李绛薇问道:“怎么了?外头有什么看的?” 李绛薇听见问话,冲她笑了笑,回道:“我在想,那一块空地是不是祈福的地方。” 司徒然凑了过来,李绛薇便伸手指给她看。 那是一块平整的空地,空地四个角都立着火盆。吊脚楼离这片空地很近,他们甚至能看清火盆中烧黑的痕迹。 “大概是吧。一会下去问问不就知道?” “我记得田正没进王宫,要不去找他问问?” “身体不太好,想多休息一会。你要是想了解这福阳风光,尽管去走走看看。晚上回来,好给我仔细讲讲。” “殿下和世子他们不回来了?” 李绛薇多少能猜到祈福之事,少不了路绛枫的帮忙。至于禇咏羿,依他的身份,离开王宫去城里居住显然是不合礼法的行为。 “想回也回不来吧。” 司徒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口问道:“现在下去吃早饭吗?” “吃。” 悠闲自得的福阳,令精神紧绷许久的李绛薇得以纾解。这种慢节奏的生活,使得透支疲惫的身体有了放松的机会。 用过午饭,司徒然则向田正提起四处逛逛的想法。李绛薇则返回房间,拿出她的大纲设定们,准备动笔写正文。福阳静谧,周围又无人打搅,正是写的好时机。 就在李绛薇落笔的同一时间,田正便领着司徒然到住处附近的空地上。凑近一看,才知道一块地方并非空地,更像是一个露天的大舞台。他们来的方向,还有两段矮阶梯。 “这是大坛,冬至那日的祭祀就在这举行。届时,四角的火盆会升起火焰,会在地上铺一条绣着精美花样的地毯。福阳王为大祭司以舞祈福,由巫祝讼祝词。四方各有一位伴舞者,起舞的同时跟着巫祝讼念祝词。” 提到巫祝时,田正有意无意的多看了司徒然两眼,感慨道:“若是白灵巫不入京,担任巫祝一位的人,很可能是你。无论是祭司还是巫祝,都由白氏的血脉担任。然而白氏血脉凋零,传至这代,只剩福阳王一人。” “那今年的巫祝?” “由我师父祁婆婆担任。”说至此时,田正的眉目间流露些许担忧之色,“自有记载开始,这还是头一次由白氏之外的人担任巫祝身份。我有些担心师父她会吃不消。” “单纯的讼念祝词,没什么吃不吃得消吧。” 司徒然的话,田正用一声长叹作为回应。 “你想在城里逛逛,还是随我去梯田那走走?”田正指着远处壮阔的层层梯田,问道:“那边的景不错。” “我对附近不熟,一切随你。” “那好!”田正笑道:“我领你去看看小神龛!” 路不好走,两人花了不少时间才来到山脚下。司徒然发现这一路,到处都有猫的痕迹。许多吊脚楼的屋顶上,卧着猫儿睡觉。时不时在路上,也能看见几只悠闲散步的猫儿。 各色的猫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白猫。 “这里没有白猫吗?” “有啊。”田正指着另一个山头上,一座宏伟壮观的建筑道:“都在王宫里。” “这样啊” “你也别觉得奇怪,白猫在福阳是圣兽,不可能让它们流落街头的。” 司徒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瞧!”田正兴奋的喊着,手指着一个半人高的小神龛,“那里有猫神龛。” 这个呗田正称为猫神龛的小雕像,就是简单的用石头雕成一个小屋子中立着一只白猫的形象。放在几百年前,或许能称的上一句精美。放在现在看来,线条非常粗糙,刻画的猫儿不够精细。 猫神龛下摆了许多瓜果贡品,神龛内的猫儿脖子上还挂了一个骨制的小项链。弯弯的勾儿,像是什么兽牙或兽爪。 “我们相信兽骨有灵性,兽骨作为沟通灵力的媒介。”田正说道:“能在身上装饰大量兽骨的,都不是一般人。普通人家更喜欢精致的彩绣作为装饰。只有家中办喜事或是丧事才会带上兽骨。” “那之前摊在上见到的?” 田正笑道:“你是说沿海那小镇卖的兽骨吧。那是鱼骨做的,不算正统意义上的兽骨。海边的人,更喜欢用贝壳做装饰,一串串挂在窗户边。海风一吹,能听见贝壳的相撞的响声。” 说完这话,田正对着猫神龛行了一个礼,用司徒然听不懂的语言念了些什么。 “曾经我们有过比人更强大的敌人。”田正忽然说起官话,“无论是天空还是丛林,都有它们的痕迹。直到巫祖降世,我们人族才免受苦难生存至今。自那之后巫祖频频现世,甚至与人族有了子嗣后裔。阜涯得到庇佑,一直安享生活直至百年前的那场灾难。” “阜涯的一切,都是巫祖给的。然而暴王却因一己之私,伤及巫祖。巫祖怜悯世人不愿降下惩罚,却也被伤透心神回归天界再不降世。这些猫神龛,最新的也有百年之龄。巫祖不再降世之后,人们对巫祖的恭敬也淡了几分。” 旧有的神龛还会习惯性的奉上些许瓜果,但是再也没有人愿意为巫祖修建新的神龛庙宇。 “走了一上午山路,你也该累了吧。” 司徒然久住京城,鲜有上山的时刻,一路走来早有疲惫。 “休息一会,我们下山吧!带你逛逛城里!” 第82章 忙里偷闲 一个上午过去,李绛薇的开篇逐渐成型。剧情中杂糅许多亲身经历,动笔时有如神助,非常顺利的完成开篇的写作。可惜握笔时间过长,手臂有些酸软,不得不停下休息。 福阳这个地方,适合来上一壶清茗,点上一支香。伴着缥缈的烟气和若有若无的香意,读上一本书,或是写上一首诗。 “谁能想到一周前,我还在到处躲避追杀呢?”李绛薇倚着窗外,看着街上闲适的路人感慨着。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门也没敲就闯进屋里。带着满身疲惫和眼下的乌青,不打一声招呼就拉开椅子坐下。整个人直接瘫倒在桌上,趴在那不发一言。 就是这样的状态下,他也没忘记将门关上。 “你这是怎么了?” 他扭过头,露出一只眼睛。 “累。” “累也不该闯进来啊。”李绛薇无奈笑着,“你好歹也是个皇子。” “不管,我累。昨晚被个小子缠了一夜,没睡好。”露出来的那只眼睛直接闭上,连睁开都不愿意。 王宫坐落在半山腰上,禇咏羿想从那过来,怎么也要花费不少功夫。 “那也不该跑到我这。” “你这边,能休息。” “一会然然回来了,看见到准要被吓着。” “不管。” 李绛薇苦恼的笑着,嘱托道:“可别压着我新写的。” 听到时,禇咏羿突然睁开眼睛,可没过多久又再次闭上。看来是累极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要睡到床上睡。那样趴着,手会发麻。” 李绛薇从窗边的椅子上起身,缓步走到禇咏羿的身边。他没有回话,李绛薇只好戳了戳他的手臂,再度说道:“然然没那么快能回来。去床上躺着,别占着我的椅子耽误我写东西。” “唔” “我拽不动你,自己起来。” 禇咏羿摇晃的倒在李绛薇的睡榻上,替他掖好被角后,李绛薇将桌子拖到床边,坐在床沿上继续写作。写完一段后,时不时望向床铺上安稳睡着的禇咏羿。 在新州郡的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东西。禇咏羿那张细嫩的肌肤,也蒙上了风霜的痕迹粗糙不少,长发依旧如丝般柔亮。 即便没有路绛枫提点,李绛薇也能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然而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的睡颜,李绛薇的心情就能好上不少。赶他出去这种事,于心不忍。 禇咏羿没睡太久,屋内的一炷香还未燃尽,他便兜兜转转的醒来。 “我睡了多久?” “不久。然然还没回来,你还可以休息一会。” “算了,不敢。”禇咏羿起身,凑到李绛薇身边看着她笔下新成型的稿子。 “山鱼阁啊。” “嗯。” 刚睡醒的禇咏羿不太清醒,睡眠不足的他甚至有些头疼。 “这就是之前你找我定下的稿子?新州郡有些危险啊” “这有什么危险的?反倒是你,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被追杀那会都没这样。” 如今的福阳王,不过是刚满十岁的小子。年纪尚小又什么都不懂,福阳的大小事务全权由福阳郡守管理。知道禇咏羿是皇子,夜晚便窜到他的房间问东问西。 又是问京城的趣事,又问京城有什么美食佳肴。路途劳累的禇咏羿,为了应付这个精力旺盛的小子,一夜未睡。借这看看祭坛的名义,这才溜出王宫。 “该说真不愧是福阳吗?京城可养不出这样活泼的皇子。” “你小时候不这样?” 禇咏羿自嘲一笑,道:“我也就在父皇面前敢这样。就算是在父皇面前,我也不敢缠着他一整晚。平日绝大部分时间,我都被母妃抓去练剑,真正见到父皇的时间不多。若是碰上皇后算了不说了” “我还以为你要讲贤妃。” “贤妃我都是绕着她走。三哥和五弟我相处不来,七妹妹落单倒是可以逗逗。不过最近的七妹妹逗起来也不好玩了,感觉她在躲着我。” “三皇子他,真的要和皇姬夺储君之位?” “自从大哥死后,三哥就觉得储君之位是他的。”禇咏羿一声冷哼,道:“父皇封皇姐为皇姬那天,三哥直接冲到皇姐的寝宫质问。” 禇咏羿清了清嗓子,模仿着褚咏瑞的语气说道:“为什么!你不是说好的不争吗?为什么你当上储君!” “就这?” “皇姐没有给他答复,一直抿着嘴没有说话。三哥离开后,皇姐一直抱着我,抱了很久很久,还是没说话。我知道皇姐有事瞒着我。” 李绛薇放下手中的笔,撑着脑袋望向禇咏羿,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怀疑回京后,会被你的属下和皇姬刺杀。” “你在说什么怪话。” “别让我听见这些秘辛,会让我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不!我偏要说!” “你好歹是个皇子,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但是我的家里人,想要我死。”禇咏羿轻飘飘的扔下这句话,让李绛薇有些不寒而栗,“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 “你又知道我家的情况了?” 禇咏羿趴在桌上,深邃的眸子就这样盯着李绛薇。 “什么时候以我的故事为原型,写本。” “不要,不好,你找其他人。”半晌,李绛薇轻叹一声说道:“写出来,会死的。” “只给我一个人看,不署名。” “写给本人看有什么意思?” “可我想看。” 现在的禇咏羿,就像个撒娇的孩子似的。带着期盼的双眼,让李绛薇心里一软。 然后拒绝了他。 “不行。要是你的未来王妃是个爱吃醋的,我可就小命不保了。” “万一我的未来王妃是你呢?” “殿下”不带任何表情的李绛薇问道:“你是在做梦吗?就算你愿意,皇上也不会愿意。就算皇上愿意,我也不会愿意。当你的王妃哪有自己游山玩水,走遍神州快活。” 说罢,李绛薇嘴角露出笑容,低头看向手中未完成的手稿。 只敢低头,看向手稿 第83章 消弭 禇咏羿前脚刚从二楼窗户跳下去跑了,后脚司徒然就带着灿烂的笑容回到房间。 “诶?”见李绛薇将屋里的桌子挪动到床边,顺口问了一句,“怎么挪到那?” “难得出京一趟,想将近日的所见所闻记下。” “你这想法不错。要是再找个画师,将图配上。新一位游记大师就该诞生了。” “那你今天听了什么?说给我听听?我好向着游记大师的路子走去?” “那你还不如明天同我出去走一趟呢!街上卖的小东西,还有小吃,哪里是我说就能懂得?自己亲眼见见才痛快!有些东西,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司徒然将田正提及的巫祖的故事,还是猫神龛的传说一一告知李绛薇。 在司徒然看来,这些传说是摸不着的故事。巫祖,不过是历代统治者的一个象征性的称呼。可落在李绛薇的耳中,这个故事就变得不一般了。 就在司徒然提及巫祖的那一刻,《见闻》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李绛薇的身边。没有学过术法的司徒然毫无察觉,仍然高兴的分享今日所得。 田正口中的巫祖,很可能就是阜涯供奉的神明,曾经参与过开辟灵界这件大事。暴王事件之前,这位神明应该行走在大地上。所以百年以前,猫神龛的数量才会如此之多。 暴王到底是得罪了这位神明,才使得这位神远离人世?还是神明早已离开世间,暴王戳穿了行走于世的假象? 听完这些传说,李绛薇对这段历史有了不一般的兴趣。 顿时就没了继续写稿的兴致。 顺着这条线,李绛薇没准能够弄清灵脉,以及祭祀的本质。也能对新州郡的状况,有更加清晰的了解。 两个姑娘家计划都已经制定好明日的出行计划,却被半夜来访的路绛枫打乱所有的安排。 “司徒然,我需要你帮忙。” 司徒然的白猫忽然起身,往路绛枫那看了一眼。 “我担心这次的祭典。”路绛枫严肃的说着:“以往的祭祀只需要顾及福阳一地的灵脉,这次不同,还需要兼顾新州郡。福阳王年纪尚小,灵舞还未熟练掌握,担任巫祝的祁婆婆年纪又大了。我有些担心。” “可我也不会啊。”司徒然为难道:“你这壮丁拉的有点过分。” “谁让你是白氏血脉?天生就比别人强上一些?也不需要你做别的,跟着祁婆婆学会一首曲子就行。” “曲子?什么乐器?” “骨笛。” “骨笛?” 司徒然和李绛薇俱是一惊,李绛薇转念一想,路瑾汐手中竹笛的作用,随即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乐器,还真有福阳特色。” 路绛枫没有理会李绛薇的感慨,一本正经的向司徒然问道:“你愿不愿意去?” “都把我骗到福阳来了?就是为了这个吧我有理由不去吗?” “没有。” “你们怎么安排?” “明天随我去王宫,与祁婆婆、福阳王一起准备祭典。至于你”路绛枫扭头往李绛薇那看去,“一个人留在这没问题吧。” “祭典需要我帮忙吗?” “需要。”路绛枫用手指了指隔壁的房间,道:“我们单独聊聊。” 路绛枫用这等语气说话,看来与公事相关。李绛薇也就收起笑容,应了一声好。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今晚我把灵脉和祭祀的事和你说清楚。” 灵脉躁动后,会出现异象,导致各种灾难频发。上古先民发现祭祀,能够安抚灵脉,能够减少灾难的发生。但是那时候的祭祀非常简陋,只是对前人粗略的模仿,并不知道这些动作和行为有什么用处。 直到神明降世,帮助人族改善优化祭祀的动作及环节,灵脉的躁动才逐年减轻。 “这就是各地都有祭祀的原因。纵使千年过去,我们只知道灵脉是灵力异常高的地区。灵脉为何出现,为何会有躁动,至今没有一个明确定论。” “没有人研究吗?” “有。可惜研究没有成效。况且这世界,灵力越来越稀薄。或许未来的某一日,灵力彻底不复存在,灵脉也尽数消失。但是在它们彻底消失之前,该有的祭祀还是不能停下。” 《见闻》迅速的记录下灵脉与祭祀的相关信息,就在这时她联想到什么,问道:“福阳的那位巫祖,是不是陨落了?” 路绛枫沉重的点头。 “如果只是陨落,事情还有回旋余地。最要命的还是上代福阳王逝世过早,有些传承断代了。白氏只能通过过去的书籍,以及一些老人的口述来复原祭典。此外,作为巫祝参加祭典的祁婆婆年纪太大,灵力并不充沛。效果,怕是不够理想。” “需要我帮什么忙?” “带着《见闻》,时刻注意祁婆婆的状态。一旦她的灵力告急,就让司徒然在场外吹奏骨笛。音乐是祭祀中非常重要的一环,能够牵引天地之力,利用人族的六珠威能来安抚灵脉。这也是上古之民重视舞乐的原由。” 李绛薇点头,表示明白。 “兵战白虎沦落至此,真真令人悲哀。”将一切交代清楚后的路绛枫,轻声感慨着:“不过百年,生活在福阳的人们已经彻底忘却兵战之主的真身。” “嗯?” “你知道为什么从前的阜涯要以巫治国吗?” 对福阳没有什么深入了解的李绛薇,摇了摇头。 “阜涯山是灵界与人界的交汇之处,常有异兽从中脱出攻击民众。阜涯的东北方向又有一座火山,灵脉一旦躁动,火山就会积蓄能量。” 阜涯山的火山,李绛薇倒是曾经听说过。三百年后的未来,那里依旧无人居住。 “短短百年的时间,福阳的传承几乎断裂。要不是我亲临,恐怕就要顶着错处百出的流程,完成一项虚有其表的祭典。” 李绛薇在这一刻想起后世那一场场沦为表演的祭典,她小心问道:“倘若未来没了祭典,福阳会如何?” 路绛枫缓缓看向李绛薇,不解的问道:“这一点,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要么就是人族强大到足以低于各种自然灾难,坚强的活下去。要么就是在各种频发的灾难中消亡,文明消弭绝迹。” 第84章 灵舞与骨笛 次日,司徒然随路绛枫到达王宫。站在王宫门前的司徒然极目远眺,能将整个城市收入眼中。 与司徒然的想象不同,福阳的王宫没有金碧辉煌,没有庄严肃穆,有的只是稳重沉静。无论多少岁月过去,无论生活期间的人们过了几代,依旧这么静静地矗立着,俯瞰人世间。 王宫中伺候的下人很少,除了在前领路的侍女外,司徒然再见不到其他下人。甚至连护卫,都不曾看见。 这样一路走着,直到侍女停在一间看起来和别处没有两样的房门前。 “王就在其中。”侍女行礼后,悄然退去。 路绛枫自己推开门,随着吱呀一声,大门洞开,一个男孩正在房间兴奋的朝门外望来。 “是然姑姑和路大人吗?” 稚嫩的,还未经过变声期的童声响起。小小的人儿朝两人行了礼,言笑晏晏的说道:“本王在此恭候多时,能得二位照拂,本王不胜荣光。” 这番话说的僵硬,仿佛是在背诵句子而非心中本意。 “福阳王的灵舞学的如何?” 福阳王嘟着嘴,不情愿的说道:“尚未掌握,仍需努力。待婆婆来了,再学。” “那可就晚了。”路绛枫道:“距离冬至只有不到一周时日。福阳王有把握在冬至那日完美将灵舞展现出来?” “本王……唔……” 福阳王皱着小脸,一脸不情愿。 “秦王殿下和郡守大人在帮福阳王准备祭典应有的物资,排着轮值的时间表。福阳王也该明白自己的职责,学会灵舞才是。” “我知道!”福阳王大声喊着:“我只是想休息一会……会继续学的……” “那就好。”路绛枫点头道:“你的然姑姑也过来一起准备。你学灵舞,然姑姑学笛子。” 福阳王眼睛一亮,问道:“然姑姑也不会吗?” “我自小生在京城……还真没接触过骨笛。”司徒然怨念的望向路绛枫:“若我在冬至那天没学会……” “哎……”路绛枫无奈叹气,“若你们不学……巫祖白氏就真的断了。你们要是无所谓,我这个外人也不好强求。” 福阳王一怔,捏着拳头,嘟着嘴,“本王……学……” 说完,他跑到一边,捡起比他还高的权杖,在屋内跳起来。 司徒然这才发现,屋里收拾出好大的一块空地,而床铺之类的寝具也在屏风后面占据极少的位置。 “这房间,好大……” “这毕竟是福阳。” 祁婆婆没让司徒然等太长的时间,她多带一个骨笛,手把手教着司徒然入门。 而在这时,路绛枫悄然离去,往不远处的正厅走去。 “这种东西坏了也不知道!你们这一年来都做了什么!” “殿下饶命!我们平时也不准入仓库,这地毯坏了……也……也不知道啊!” 路绛枫刚一进门,就看见福阳一位负责管理祭典物资的小官跪倒在地,不停地对着褚咏羿磕头认罪。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往年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这毯子……小人自上任以来就没有坏过!” “那就去查查往年!总该有记载吧!” “是!那小人先行退下!” 待那名小官彻底消失,路绛枫才开口问道:“铺设祭坛的毯子出问题了?” “对。” “找些会针线活的补补就好,这东西不影响祭祀的正常运作。” “可摆出去,那小子的脸面还要不要得了?等我们回京,随行的那些人向父皇呈上一个奏折,说福阳白氏藐视皇廷,用粗劣绣毯敷衍祈福之事?” 路绛枫默而不语。 “那小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管理福阳就是无稽之谈。这个郡守也是个不靠谱的……大张旗鼓的派人去京城提起祈福之事,明摆着就是想捞功绩。就算福阳王以后大了不要他了,也能去中原捞个一官半职。” 褚咏羿不齿的冷哼一声,“锅让小子背,名声他来拿,打的一手的好算盘!不去我书肆做活,当真可惜了!” “福阳王能得秦王庇护,也是因祸得福。” “我?”褚咏羿摇头,“我的庇护有什么用?” 对上路绛枫那与李绛薇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有些牢骚话强行咽了下去。 “罢了罢了,我去点算一下还有什么缺的。少的东西,你看看是不是要紧的。不要紧的东西就命人采买,能补上多少补多少。要紧的东西,你看着办,我帮不上忙。” 路绛枫感激的朝褚咏羿行礼。 “多谢秦王。” 褚咏羿能够做到绝对的信任,不过问祭祀的详情,就是对路绛枫最大的支持。 “你们准备时,留意一下从京城来的随士。” 路绛枫一听,忙回道:“是。” 远在京中的褚咏瑞,疲惫的坐着,不停地将茶水送入口中。 “你再这般浪费好茶!以后休想我再送上!”宁相生气的抢过褚咏瑞手中的茶水,道:“这又不是酒!你这一杯接一杯的喝,能有什么用?” “舅父……我怀疑有人假借我命令去做事。” “哦?这可是大事!可有什么证据?可否查到是何人?” 褚咏瑞摇头,道:“只是感觉……” “哎……”宁相长叹一气,“只有”感觉有什么用?我留给你的人脉为何不动用起来?若不能将全局牢牢把控手中,谈何谋取天下?” “你啊!这般犹豫不决的性子,迟早要败在这里!还有易家和孔家,这两家的意图不明,你用他们的时候千万注意小心。再来就是姜家那边,你意下如何?” “姜家……我并不看好姜家……户部亏空之事,迟早会暴露出来。若和姜家成为亲家,在父皇那也讨不得好。” “可若是能利用好,就是把控姜家不可或缺的把柄!身上有弱点的人,反而比没有缺陷的人好用。” “但是……” “舅父能教的不过凤毛麟角,有些事舅父不可越俎代庖替你思考。” 宁相手抚长须,感叹道:“赈灾一事,你做的很好。想谋求皇位,只把这些事做好还远远不够。” 第85章 来回试探 宁相宁鸿桢从褚咏瑞那离开,回到宁府后,屏退下人唤来自己的亲信,问道:“混入使团的几人,可否安全到达福阳?” 那位亲信低头回道:“已安全进入福阳。” “那就好,出去吧。” “是。” 除五皇子外,其他皇子观礼都会削弱褚咏瑞在民间树立的威信。想要助褚咏瑞谋得储君之位,只能让福阳的祈福仪式失败。宁鸿桢知晓褚咏瑞的犹豫性子,生怕他贻误时机,私下并未同他商议此事,便自行做了决定。 “殿下还是太年轻”宁鸿桢无奈感叹着。 福阳郡内,禇咏羿等人都在王宫准备祭祀一事,徒留李绛薇一人于城中。李绛薇趁此机会一边休养生息,一边提笔写稿。 由于白氏一族年复一年的祭祀,使得福阳境内的灵力十分温顺。李绛薇明显感觉到福阳郡恢复灵力的速度要比在新州郡快得多。 完成新一回目的创作后,李绛薇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活动筋骨,此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开门一看,原是越康。 “越大人?”李绛薇震惊道:“越大人怎么来了?” “殿下托我带些油粿和糍粑给薇姑娘。” 越康进屋,准备将手中提着的吃食点心放在桌子上。走过去一瞧,发现桌上堆满了纸张。 李绛薇匆忙赶过去,将桌子上散乱的纸张一捡,腾出空位好让越康放下点心。 “还真送啊”李绛薇心里虽然高兴,但是对禇咏羿的行为颇有些无奈,“其实没必要走这一趟。越大人怎不劝劝?” “无妨,我本身就有其他要务在身。”越康温和地笑着:“我奉殿下的命令,守护运往城内的祭祀物资。殿下身边没有可用之人,世子又需同福阳王等人商议祭祀流程,只好派我来了。” “守护物资至于派越大人?这有些小材大用吧。” 越康哈哈笑了两声,道:“别的不怕,就怕京城来的内鬼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 “京城?内鬼?”李绛薇震惊道:“这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这只是殿下猜测,具体来源倒是没有。”越康笑着摇头,回道:“京中看不惯皇姬的人何其之多?即便三皇子不动手,也会有其他人下手。这些人不会坐视不理,任由祭祀顺利完成。” 越康的话语颇为轻松,令李绛薇安心不少,“这样说来,殿下派越大人前来算是选对人了?越大人的能力,很适合稽查内鬼吧。” 无论是搜查还是追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能力啊。” 越康嘀咕道:“这么说来,倒也是。”他又笑了笑,对着李绛薇说道:“能力虽然方便,但是不可滥用,不可过于依赖。肆意使用,或许会招致灾难。” “竟如此凶险?” “若能掌握法门,倒也不是不能规避风险。” 李绛薇有所犹豫,最终还是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问出。 “越大人回京之后,当真要告诉我与魔法有关的事情?” 这下,轮到越康震惊不已。 “你竟然知道这称呼。”他严肃道:“你比我想象中的,更特别一些。你不必试探,回京后我会一五一十的告知你全部真相。但有一点你需记住,与之相关的所有情报都不许外泄,尤其是世子。这是皇姬的要求。” 禇咏青对路绛枫的戒备,比李绛薇想的更深。 “我能否问一句,为何?” “这不是我能知道的事。身为属下,只可奉命行事。” 每次询问,都是少少的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关键内容什么都不说。放在情节中,李绛薇大概会认为是作者编不出来了,才用这种对话拖延节奏。 “越大人奉了命令,回京之前无法告知全部真相。那我自己猜猜,应该没问题吧?” 说完这话,李绛薇无声默念,召唤出《见闻》。 “越大人不是唯一拥有魔法的人。自恭圣祖崩殂后,你们一直隐藏在暗处。” 越康始终维持着浅笑,看着李绛薇。 “殿下曾对我说过恭圣祖的故事。在故事中,恭圣祖曾获得上天庇佑,这才战无不胜一统山河。而我又从别处得知,你们类似的能力最早出现于恭圣祖时代。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恭圣祖所得到的上天庇佑,就是你们身上的能力?也就是魔法?” 《见闻》的空白页面上,飞快的显露字迹,将李绛薇的猜测尽数记录在书页上。越康依旧噙着浅笑,没有回话。 “倘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有一个问题我想问越大人。这样一直精锐部队,为何不在皇上手中而是到了皇姬手里?仍在壮年的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这支奇特的精锐部队送到储君手里,除非他极其信任皇姬不怕皇姬造反逼宫。” 越看脸上的浅笑,始终没有改变。 “皇姬想在我身上谋求什么?越大人可否提前透露?” “身负皇命。” 《见闻》缓缓降落,落在李绛薇的手中。 “越大人是否想知道书中记下的内容?” 越康仍笑着,轻启双唇,回道:“身负皇命。” 见越康进入了复读机模式,李绛薇知道自己套不出新的情报了。手中的《见闻》化作尘埃,在空中消散无踪。 “倒是薇姑娘,不怕我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皇姬吗?” “越大人在我面前用过魔法后,我就注定要接触这一切。越大人说或不说,又有何区别?倒不如试探试探越大人,好让我心里有个底。还有一事想问越大人” “我若能回答,定知无不言。” “你们的魔法,可以通过一些技术让没有魔法基础的人使用吗?” 始终带着浅笑的越康,脸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笑容。 “薇姑娘的提议,倒是有趣。” “例如两个不同地点的空间传送?例如模仿现实的特殊世界?例如可以远程通话的仪器?” “薇姑娘的提议,我会如实告知皇姬。” 李绛薇恍然道:“原来如此” 李绛薇突然笑了出来,放声大笑。 “原来如此!” 第86章 成绩发布 冬至前夕,桓岳书塾迎来一年最后的终考。待成绩下发的那一天,上山前去查看成绩。 李绛芸的每一次出现,周围或多或少会引起议论。 “一想到明年见不到这样的美人,想想还是觉得可惜啊。” “谁知道呢?她可是那个李相的弟子,万一山长给她留了后门?” “她不考这终考,想留多久就留多久。要什么后门?我看啊,她是不想读了,才报了终考。好光明正大的回家去!” 从公告栏那过来的一男子,听了他们的话,惊讶道:“你们还不知道吗?成绩已经下发了。” “知道啊!所以才觉得可惜哦。” “轮不到你可惜。”那男子冲李绛芸的方向呶呶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个人拿了这次终考前三。考卷已经张贴出来了,修远已经过去研究题目了!” “什么!快走快走!我要去看看!” 桓岳书塾的每一场大考,都有张贴前三名考卷的传统。一来是方便的个学子交流学习,二来是为了防止换考卷等舞弊事件的发生。 李绛芸虽然没有获得头名,但是对于一个入学考试不及格的人来说,考到第三同样是让人惊奇不已的事。一时间,李绛芸的风头甚至盖过了靠第一的头名。 曾经羞辱过李绛芸的嵇修远,在这次终考中只获得了第八的成绩。总体而言也算优秀,然而有李绛芸这珠玉在前,嵇修远的成绩就有些对不起博陵嵇氏的称号。 李绛芸来到公告栏前,不出意料与嵇修远碰上。她只是朝嵇修远微微点头,得知自己成绩后转身离去。 一句话都不曾留下,仿佛从未将嵇修远放在眼里。 “嵇兄!被姑娘家漠视了!”嵇修远的损友在一边调侃着,“你这样不行啊!” “闭嘴!你连前十都没上!还好意思说我!” 嵇修远看着李绛芸远去的背影,在心中暗自较劲。 李绛芸确实没将嵇修远放在心上,得知成绩后的她回到老师李凡浠的住处,就这次考卷提出疑问。得到解答后,又在一旁低头沉思。 “大部分学子已经收拾行囊准备回家了。你呢?回吗?” “老师,二哥可有向你透露行踪?” “他要备战明年春闱,应该不回京城。说是家里,不适合读书。” 李绛芸了然的点点头。 “我大概会回去,不过不是现在。等到了腊月,再启程。” “雪下大了,路可不好走。还有,你要是回去剑藏怎么安排?跟你一起回去?” 李绛芸点头应了声是。 “要不,你和我一块回京。若是你想一个人留在这,也行。” 李绛芸愕然道:“师父要回京?” “我有些担心皇姬,想回去看看。” “学生明白了。” 身在京城的嵇良论在计算着户部的开销。户部拨出去用来赈灾的银子,是公开的信息。各地收纳灾民的人数,也能通过上报的奏折估算一二。 嵇良论越算,越是觉得哪里有问题。他怕自己的计算有误,特地将章辰成叫来一块商讨。 “章公,若我算的不错。这户部恐怕虚报了赈灾款项。” “当真?” 嵇良论摇头,不太肯定的说着:“我不清楚,就是觉得其中有些蹊跷。因着水灾的缘故,各地交通不便,灾后的人员统计至今未出。我只能通过往年受灾情况,以及奏折中的描述估算一个大概。” “那不确定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嵇良论沉重的点了点头,道:“我在考虑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皇姬。这数毕竟不够精确,怕就怕影响皇姬的判断。罢了罢了” 嵇良论摇手摆头,道:“还是稳妥一些,不说了。” “我倒是觉得但说无妨。”章辰成建议道:“概数一事,一并告知皇姬,让皇姬自己定夺岂不好?再者,皇姬的门路不比你多?这户部当真虚报数字,皇姬也比你容易探查。” “有几分道理。我这就整理整理,将此事告知皇姬!” 翌日清晨,嵇良论携数据入宫面见禇咏青,与他一同前去的还有詹事府的其他大臣。嵇良论将自己所算得的数字交于禇咏青后,一并提出自己的疑问。 抛出此事之后,场面一度陷入寂静。 “若真如嵇大人所说,户部亏空虚报赈灾银两这可是重创三皇子的好时机。”章辰成说道:“三皇子这次救灾反响不错,民间呼声渐涨。若在此时传出虚报的消息,就能重挫三皇子的气焰。” “不妥!”嵇良论忙拒绝道:“我们空口无凭,仅靠这数字并不能作为决定性的证据。”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下江雨势减弱,等水灾彻底过去,再将此事翻出,那威力必将大打折扣!”章辰成眉头紧锁,连声叹息,“唉一切由皇姬定夺吧。” 严言政欲要开口,最终轻叹一声,没有发表自身见解。 “严大人有话不妨直说。”禇咏青说道:“今日唤大家前来,便是让各位畅所欲言。” “嵇大人的算术能力诸位有目共睹。嵇大人的担忧与章大人的提议亦不无道理。端看皇姬准备如何处事。是决定一切查明再揪出蠹虫,还是为了打压三皇子而不惜承担险情?” “严大人,你似乎话中有话。” 严言政摇头,道:“皇姬怎么安排,臣下就如何行事。一切遵照皇姬吩咐。” “此事先搁置一旁,容我再考虑考虑。” 待一切结束以后,章辰成离宫回府,一边转动酸软的肩膀,一边往自己房中走去。 “夫君?” 章辰成的妻子穆秋绮施施从外走来,带着如花的笑靥接过章辰成褪下的官袍。 “今日入宫是为了面见皇姬?” “嗯。” “想不到姐姐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可以管理国事了。”穆秋绮感慨着:“若姐姐在世见到皇姬独当一面的模样,定然高兴。可惜了” “有些话,我怕我说了你不爱听。” 穆秋绮一怔,心生疑惑。 “倘若你那位族姐姐还在世,恐怕皇姬的处境会比现在更糟。” 穆秋绮黯然,别过脸去,落寞叹道:“我知道的” 第87章 自问 随着冬至的临近,福阳的人们需要准备盛宴上的食物。其中,不可或缺的就是年糕。捣年糕,成为冬至前夕的一道风景。 越康敲敲李绛薇的门,柔声问道:“要去后厨瞧瞧他们捣年糕吗?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以后写稿子也容易。” “有劳越大人费心了。”李绛薇隔着门闷声说道:“我就不去了。” 自那日之后,李绛薇就将自己锁在房间,只有用饭的时候才露脸。随意扒拉两口,又回到房间一个人呆着。 越康甚是担心李绛薇的身体,更担心禇咏羿这时候问起李绛薇的近况。真要问起,自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半晌,越康憋出一句话来:“薇姑娘,你要多保重身体。” “嗯。” 李绛薇在床上抱着双腿,脸埋在膝盖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桌上的文稿已经很久没有新增文字,之前是什么样的,现在仍是什么样的。 李绛薇有些恍惚,一时间难以调整自己的状态。 “魔法科技”她低声喃喃着。 李绛薇向越康提起的所谓建议,都是后世出现过的东西。通讯设备和全息游戏,李绛薇都能勉强用科技来说服自己,然而那个传送装置 那个定点传送的装置,她不曾在现实中亲眼见过。因为这东西是她出事以后,在游戏度过第三年时,才普及至各大省会。 “传送也太魔法了,听着跟里写的一样。” 李绛薇记得她的朋友没有回嘴,反而指着游戏中的城镇传送阵说道:“就跟那个一模一样,有空你可以去省会看看。” 或许当时的她没有猜错,这些所谓“科技”本质都是“魔法”。 只是如此,还不足以给李绛薇带来冲击。 李绛薇觉得奇怪,在游戏学习到的特殊的、超越科学的技艺能在现实中复刻。本身就很有问题。 是因为这些技艺本身就是现实中存在的?还是说这个游戏最初就是为了给他们有一个安全的练习“能力”的空间,这个游戏才会诞生? 众多联想在李绛薇的脑中挤压着,短时间内挥之不去,实在没有多余的脑力去构思自己的新。现在胡思乱想的内容,甚至可以开一本新的! 《见闻》被重新召出,却没有给予李绛薇答复。也没有在李绛薇的构思上,再新增什么信息。仿佛这本书到达福阳后被什么东西封印似的,能力被削减。 十几年来构建的世界观一朝破灭。李绛薇抬头,望向满天繁星,只觉得迷惘无比。 若生活是本,李绛薇看到这里就该破口大骂。骂这个世界杂糅凌乱,骂这个世界不合逻辑。 “你有本事给我惊喜,你有本事让我回家啊” 这句充满怨念的牢骚话脱口而出后,李绛薇忽然意识到什么。颓废的她瞬间惊醒,望向《见闻》的双眼猛地一亮。 “回家回家!” 倘若神明真的存在,术法、魔法这等虚幻的东西存在。那么回家,是不是有可能成功呢? 李绛薇的心底忽然生出渺茫的希望。激动满溢而出,很快又冷静下来。 无论是术法还是魔法,对它们的了解实在太少,还需从长计议。目前能够告知相应知识的两人,都不愿意谈论她更深的东西。 “时间微女君阿姊” 李绛薇清楚的记得,路绛枫曾经问过她一个问题。 “绛薇,你是从哪个时间来的?” 再一次回想起这个问题时,有些东西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李绛薇深吸一口气,重新整理思绪。按照路绛枫讲解术法时的说辞,看过许多类型的李绛薇很快就能明白这个时代处于末法的时代。 灵力稀薄,出了灵界基本不能用。 与此同时,她还透露出曾见过来自其他时代的“微女君”。这里的“微女君”可能指代某一个用过这副身躯的神明,也可能指的是自己。 考虑到路瑾汐曾向“微女君”借过能力,恰巧自己也曾在无意间应承了出借请求。那么他们提及的“微女君”极有可能是自己。 也就是说未来的自己,很有可能是拥有穿越时间的能力? 这样看来,自己的穿越有可能是在死忙边缘挣扎时的无意识行为。 分析,远没有结束。游戏中的棠棣,那位对自己影响颇深的游戏角色,为什么会懂得如此多有关《见闻》的知识? 是单纯的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李绛薇更倾向第二个猜测。 那款全息游戏本质上不是为了娱乐而诞生的,也有一定的官方背景,所以才会在医疗上投入使用。 恭朝的一位储君能够掌握魔法的力量,那百年后的人们呢?很可能也掌握这种力量,甚至比这个时代更加强大,更加先进。 通过越康这一路上的表现,可以推导出魔法这种“能源”是不受末法时代灵力缺陷的影响。 利用魔法这种“科技”创造出游戏的世界,然后通过游戏中的角色教导自己学会自己掌握的能力。 这种猜想非常的异想天开,然而李绛薇却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 路家是会用术法的,而且对“微女君”了如指掌。而路家在百年后依旧存在,甚至自己的朋友中就有姓路的。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李绛薇越想,眉头皱的越紧。 “那个‘我’究竟想要做什么……” 假如路家提到的“微女君”从头到尾都是自己,那么未来的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安排?为何又不让身边人说出一切? “搞不懂……” 如果未来的自己真的拥有穿越未来的能力,那么为什么不早点回家?反而跑去折磨过去的自己? “完全……搞不懂……” 想到自己给予越康的建议,有一个猜想在脑中生出。 “该不会我的穿越,是历史的必然?这个时空需要我做些什么?” 李绛薇甚至觉得,自己试探越康时说出的那句话,直接将神州的科技往魔法侧推去。才造就后世那些奇特而又不知原理的便民“科技”的出现。 所以,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 第88章 前路 李绛薇起身,将桌上散乱的稿子收拾整齐。 无论发生什么事,稿子都要写完。先前的《海外迷踪》,和桌上这个只写了开头的书稿,都要完成。 既然自称自己是家,就该有完本的觉悟。哪怕是烂尾,也要给一个结局。 当然能不烂尾还是别烂尾的好 除了之外,别的东西也该计划起来。 想到这,李绛薇取来一张空白的纸。虽然《见闻》也可以帮着记录,但李绛薇更习惯用纸笔,能更好的引导思路。 想办法增加自己的价值,能够给予皇姬一定的帮助,这样才能从皇姬那里得到有关魔法的信息。好在写这件事,与增加价值不谋而合。可以节省不少精力。 得到更加详尽的信息后,将现有的魔法体系以及能做到的事情与后世的“科技”做一个对比。 之前的联想,终归只是联想。还是要在这个时代找到相对应的端倪,找到证实联想的证据才行。 其次就是澴涘路氏。 考虑到自己和姐姐之间的关系,澴涘路氏那边可以放放不用急。不过总要找一个时间将灵界的历史还有术法相关的东西,系统性的了解一遍。弄清楚自己的能力边界,确定自己是否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再来就是 “神上” 路绛枫无意间提及的话,李绛薇还记得。这个神上,很大可能是尚未陨落的神明。也许能从神明的口中明白自己穿越的原因,李绛薇相信自己的穿越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偶然。 “未来” 如果可以,李绛薇想委托澴涘路氏帮她做一件事。委托他们帮百年后的家人送去一封信,告诉他们自己在另一个时空生活的很好。 一想起家人,李绛薇鼻头一酸眼睛一红。 “真没出息。”李绛薇倔强的抹去眼泪,“寄信哪里够啊” 看着桌上的手稿,想起在淮州在新州,在路上的那个设想。 倘若自己真的能在皇姬身边挣得一点功名?若是自己的能够在历史上留下痕迹?那么,自己是不是能用这特殊的方式和家里人沟通? 哪怕只是单向的沟通。 李绛薇带着泪水笑了出来,她知道自己升起这念头的一瞬间,这本或是其他就不能随心所欲天马行空的乱写。大纲、设定还有遣词造句,各种细节都要照顾到位。 若非如此,自己的,自己的故事,必然会成为大海中的一滴水,悄无声息的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又一次重读开头,辛苦写了几日的文章被李绛薇撕得粉碎。 这种程度的,远远不够!中规中矩的开头,远远不行! 李绛薇重新拿出大纲,又让《见闻》翻到记录着新州各城市的记录上。想要写出震慑人心的故事,就要从原型中提炼去凝练。 将一切疑惑梳理过后,李绛薇觉得前路豁然开朗。 但是王宫那却百般不顺,路绛枫看完福阳王那还未熟练的舞步,频频叹息。 “不行!”路绛枫厉声喝道:“动作不对!灵舞是祭司沟通天地之力的重要途径,怎能如此懈怠?” “我才没有懈怠!” 福阳王生气的说着:“我明明照做了!哪里有问题!” “手臂无力,脚面没有绷紧,该仰头的地方没有仰头,这也叫没问题?” 福阳王嘟着嘴,皱着小脸,不乐意的看着路绛枫。 “你要是不愿意学,想随意糊弄过去也无所谓。反正这灵舞是你们白氏一代又一代的积累才完成的舞步,你能否学会与我何干?失去传承的是你们白氏!” “可” “放弃是一瞬间的事,敷衍也是你的选择。然而你可想过,你的后人会因你的怠惰而永远失去灵舞的舞步。” “你就爱说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你一个长在中原的人,凭什么来对我指手画脚的!” “我有幸在幼时看过你母亲的灵舞。” 路绛枫长叹一气,道:“那是一场永生难忘的灵舞,是能让天地为之变色的一场灵舞!可惜再也看不见了。” 说完这话,路绛枫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刚一出门,迎面碰上田正。 “世子?” 见路绛枫的状态不对,田正多嘴问了一句,“福阳王他,惹你生气了?” “算不上生气,就是有些感慨。神州也好,福阳也好,看着他们一个个消失,心里唏嘘不已。白氏还有机会,趁着老人们还在,白氏还有回转的余地。若上一代彻底没了,就真的没了。倒是你,怎么不教着点?让祁婆婆一个人管个精力旺盛的小子。” 田正双手一摊,道:“我能怎么教?我又不会灵舞,又不会骨笛。会的又不是祭司巫祝的东西” “你进去瞧瞧那小子吧。至于灵舞学不会就不强求了。世间灵力日渐稀薄,或许哪一日突然醒来,我们的浑身本领就没了。” “不可!”田正正色道:“倘若传承彻底断绝灵力仍在,异兽又跑出来可就彻底没了反击之力。” 路绛枫摇头道:“不会的,办法总比问题多。或许未来的人们拥有上天入地之能,可观测雨云,预报地动。不必拘泥于灵力,不必受限于眼前这方土地。” 田正呼吸一滞,缓缓问道:“旁人常说久居荥川的路家子弟有洞察过去未来之能,世子是看过未来?” “没有旁人说的那番厉害,所谓的洞察未来不过是窥探到未来的细小碎片。这还是与微女君缔结承诺后借来的,远不及原本的万分之一。” 田正一听,下意识的往西边望去。那是城池所在的方向,也是李绛薇所处的位置。 “世子曾说要去接殿下和微女君。那位微女君就是城里那位?” 路绛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 “是还是不是,怎么会连句准话都没有?” “人倒是那个人,可她现在的力量远担不上‘微女君’的称呼。眼下,还是先将祭祀一事糊弄过去,再言其他。” 第89章 永沐月色的术者 提及微女君这号人物,田正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同行的,名叫李绛薇的女子,下意识的将两者联想到一块。 “世子曾说要去接殿下和微女君。那位微女君就是城里住着的那位少女?” 路绛枫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 “到底是不是总该有句准话吧!” “人倒是那个人,以她现在的力量远担不上‘微女君’的称呼。眼下,还是先将祭祀一事糊弄过去,再言其他。福阳王那” 田正抬手,制止了路绛枫接下来的话。 “我猜的不错,世子是想让我劝福阳王。” 点头的路绛枫证实了田正的猜想,后者苦涩一笑,道:“我在福阳王眼中连‘前辈’、‘长辈’都算不上。一个不甚亲近的属下的谏言,福阳王能听进多少?世子不如去隔壁问问司徒姑娘,兴许有奇效。司徒姑娘是福阳王的姑姑,两人年纪与你我二人相比相差不大。最重要的是她与福阳王一样先前未认真的接触过这些,两人能说得上话。” 路绛枫了然的点点头,应和着:“有几分道理。我先行一步。” “不送。” 司徒然所在的房间相距不远,几步路的距离就能到达。之所以安排在福阳王寝宫附近,与司徒然的出身有关。非白氏一族不可入住内殿,哪怕是禇咏羿也只能在外殿住着。 刚一进屋,就听见一串和谐的音律。算不上优美悦耳,也不至于嘈杂难听,算是中规中矩。对于一个刚接触骨笛两三日的人而言,这样的评价甚至称得上是夸赞。 等乐曲停下,路绛枫开口说道:“看来你们这边一切顺利?” 祁婆婆露出和蔼的笑容,道:“她聪明的很,上手很快。不用谱子练到这程度,上祭坛都没问题。” “不行不行!”司徒然连忙拒绝,“在边上偷偷吹还行,上祭坛会紧张吹错调。” 祁婆婆哈哈笑着。 司徒然放下手中骨笛,问道:“世子过来,是找我还是找祁婆婆?” 路绛枫朝祁婆婆看了一眼,祁婆婆笑着点头,退了出去。 几日不见,司徒然入乡随俗换了福阳的装扮,穿着福阳特有的彩绣衣装,带着骨质的项链。她的猫儿窝在床上,慵懒的趴在一旁,即便是笛声,也无法打破它的美梦。不相熟的人见了,还以为这就是个土生土长的福阳姑娘。 “最近可曾和福阳王谈心?” “他抓着我说了许多话,可谈心”司徒然摇头:“不曾。是灵舞那边,不顺利了?” “他有想学的意思,不过自控能力差,不够刻苦。灵舞的动作模仿的差不多,但”路绛枫板着一张脸,严肃的摇头:“远远不够。” “他是个父母早亡的孩子,早早有了‘王’的身份,底下人不敢多加斥责。一时间听到世子严厉的话语,就有了腻烦吧。” “事关下江百姓,我才会多费唇舌。” “我懂我懂。”司徒然笑着,“世子绕了那么大一圈,是想让我去提点那小子吧。提点倒是没有问题,倒是世子有件事你是不是忘了?” 路绛枫眉头微动。 “临行前吴老曾与我见过一面,言及下江谣言一事,希望你我二人平息下江对皇姬不利的谣言。世事难料,下江我未曾前往,无法帮及分毫。不知世子接上他们事,可有完成皇姬的任务?” 路绛枫拱手一拜,道:“多谢提醒,此事我确实疏忽了。” “那世子准备如何解决?” 路绛枫的眸子一转,心里就有了想法,她微微点头道:“不必担忧,一切以祭典为主。其余交由我解决。” “有劳。” 南下用了特殊的方法,从灵界接道的路绛枫不曾在下江久留。平息谣言,自然是无从说起。何况处理谣言,向来不是路绛枫的专长。与其耗费宝贵的时间去做不擅长的事情,不如将此事交给更了解下江情况的人。 路绛枫瞄准了禇咏羿。 敲门,通报,进屋,行礼。 “臣,拜见秦王殿下。” 禇咏羿正揉着太阳穴,随意的应了一声。 “世子是听到王宫失窃案,才特地跑一趟的吗?” “失窃?” 禇咏羿拾起桌上的清单,向路绛枫递去。 “清点库房后,我找他们要了往年祭典用的东西,把缺失的东西重新列出来。世子帮我看看哪些是必要的,我好看情况命人找补。” “何时发生的失窃?” 禇咏羿冷笑一声,道:“怕是前代福阳王逝世起,就开始了吧。起初他们对这些祭器还有敬畏之心,没有动手。不过后来” 路绛枫看见清单上出现的请神酒爵,骨值手环颇为头疼。 “抓到一个想偷香鼎的,才发现最近有人在高价收祭器。” “他们疯了!”路绛枫死死的捏着手中的清单。 “虽然你们什么都没说,但是这场祭典对下江的百姓很重要对吧?不只是稳定民心如此简单。” “重要?”想起福阳王的态度,路绛枫就头疼不已,“现在不重要了。” 澴涘本家准备大祭祀的同时,已经派人前往下江各大灵脉守护。最迟过年前,灵脉的躁动会全部平息。他们这些藏在月光下的术者,只能做到这一步,剩下的全看京城的动向。 “既然秦王殿下要管失窃案的事,臣就不打搅了。” “且慢。”禇咏羿喊住路绛枫:“你还未说自己过来是为何事。” 路绛枫将皇姬和谣言一事转告禇咏羿。 “有你妹妹在,你怕什么?”禇咏羿不以为然,“我手中还有一个书肆” 禇咏羿忽然咧嘴一笑,高兴的看向路绛枫。 “我差点忘了,我们还有个宝贝。” 路绛枫一愣,暗暗后悔。 “失窃案交给阿越吧,我去看看承微。” 禇咏羿干脆利落的起身,笑着向路绛枫问道:“你需要我帮着带什么吗?” 路绛枫立刻就明白了禇咏羿话中的意思,不希望自己跟去。只好拱手鞠躬,违心道一句不必。 第90章 可敢公之于众 “唔嗯” 李绛薇抬起昏沉的脑袋,手臂被脑袋压得发麻。昨晚太过劳累的李绛薇,往桌上一趴就睡着了。抬起手时,还有纸张黏在肌肤上。 “终于醒了?” 一个男声在耳边响起,呆滞的李绛薇僵硬的扭动脖子,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近在眼前。仍处于迷茫之中的李绛薇呆呆的望着那张脸,半晌,道:“啊殿下?” “嗯?殿殿下?” 意识到眼前人身份的李绛薇瞬间被吓醒,猛地站起来,腿不小心磕到桌子上。李绛薇吃痛的抱着腿,在那哎呦叫唤。 “殿下怎么来了” “痛吗?都哭了。” “也不是很痛就是刚醒”说完,她打了一个哈欠,道:“有些迷糊。” “傻乎乎的我还来不得了?”禇咏羿拉来一张椅子坐下,撑着脑袋盯着李绛薇:“我过来是跟你商量一件事。” 禇咏羿笑着将书稿收好,将热乎的糍粑放在桌上,“稿子写的如何?” “全撕了。” “撕了?”禇咏羿震惊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撕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撕哪了?” “写的不好就撕了。” “不是说了废稿留着给我吗?”禇咏羿在那扼腕叹息,“怎么就撕了” “殿下怎么有空过来?”李绛薇含着泪,揉着腿,“新稿子可没那么快成型,殿下不是不知道” 禇咏羿指着桌上写满文字的纸张。 “你在新泉也听过与皇姐有关的传闻谣言吧。” 李绛薇点头,回道:“在神祠听过。” “你还记不记得这些谣言是从什么时候传出的?” 撞了那一下后,李绛薇彻底清醒过来。略微思索后,回道:“你从临肃回来之后,谣言一下子就多了。本想和你提及,后来姐姐来的匆忙,一下子耽搁了。对哦为什么会是那时候?要是对皇姬不满,对皇上的决定不满,应该更早” 禇咏羿笑着点头,将桌上的糍粑往李绛薇那推了推,“我也注意到此事,所以让阿越去查了。你猜怎么着?谣言就是从追杀我的那伙人嘴里传出的。” 敢如此做的,只有京城的大人物。李绛薇抵着下巴,思索此事。 禇咏羿这时同自己提起,绝不会是随意聊聊这么简单。况且 李绛薇瞥向桌上的大纲,默而不语。禇咏羿也不说话,安静的等着李绛薇。 “殿下的意思,莫不是” “不要喊我殿下。” 李绛薇一愣。 “现在的我怪想念在新州郡的你,至少不会生疏的喊殿下。要不,再喊声郎君?”禇咏羿逗道。 “现在不可同日而语,怎能随便喊?” “那也不许喊殿下!” “好好好”李绛薇敷衍的回道:“那么羿公子,过来是想让我帮着写些什么吗?” “聪明!” 李绛薇无奈叹气,“写什么?” “你不是在写了吗?” “啊是这样啊”李绛薇恍然。 八成是想借自己之手,将下江的情况告知各地百姓。 “不对!我这书就算发印出去,也和皇姬无关。殿”李绛薇深吸一气,道:“羿公子想将承微的真实身份告知与众?过来这里是过问我的意见?” “方便吗?” “家里那边倒没什么不方便的。” 承微是东宫伴读之事一旦公布出去,就会有许多人视线放在安远伯府上,甚至会将安远伯府与东宫等同起来。 “不!还是有问题!” 李绛薇不觉得这具身体的父亲能够抵御那些人的注视。 “我姐姐答应吗?” “我姐姐说了算。” 拼姐姐拼不过怎么办! 李绛薇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从禇咏羿口中听到这个答案! 好想吐槽 李绛薇捂脸。 “有事就说。”禇咏羿叩着桌子,“别躲着。” “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你这本书想往北走还是想往南走?” 往北走就更随心一些,若往南走,那么文字就不应过于描写凄惨的画面揭露伤口,偏向激励会更好一些。 “我在考虑考虑。” 无论皇姬未来能否登上大宝,作为本朝第一位皇姬,她的事迹定会载入史书。如果能够搭上皇姬,助她一臂之力,自己或许能留下痕迹。哪怕在书上只能留下几个字 往南走,更好。 往北走,更自由。 “往南去吧。”李绛薇笑道:“你可别忘了自己在县老爷那夸下的海口,你的书肆不往南走还能往哪去?” “你妹妹不是在北边吗?” 李绛薇一愣,别过脸去:“难为你还记得。” “冷了。” “什么冷了?” 禇咏羿又将糍粑往李绛薇跟前送,“后厨捣年糕,我去看了看。就亲自上手试了试” “好玩吗?” “你的胳膊腿玩不了,怕是用尽力气都举不起锤子。我还听说你最近饭量少了。是写稿子写忘了?” “离冬至没几日了,祭典结束后何时出发回京城?我想提前给妹妹传个信。” 想起妹妹时,李绛薇低头温柔的笑着,撩起耳边的鬓发。抬起的手突然一顿,笑容僵在脸上。禇咏羿见李绛薇面色一变,担忧问道:“怎么了?” 李绛薇摇头,笑容又恢复如初,“怕妹妹跟不上学业。” “当真?” “当真!” 当真是不可能当真的。 那一瞬间,李绛薇发现自己在这个时空还有留念。 她不舍得离开妹妹。 其中有早夭妹妹的原因,也有这半年多的朝夕相处生出的情谊。 “你不乖。”禇咏羿收敛笑容,“没说真话。” 李绛薇一怔,仍强颜欢笑,道:“哪有!” “如果说了真话,刚才就不会呆那一下。”禇咏羿伸手,点上李绛薇的眉间,“你在担心什么?我能帮上忙吗?” “我”李绛薇低下头,哽咽着。 “出来那么久,我想家了。是不是很没出息?” 李绛薇抵着禇咏羿的指头,说着:“羿公子会不会想家?” “不会。” 禇咏羿斩钉截铁的回着,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因为我根本没有家。” “怎么可能!皇姐和封婕妤听了,可是会伤心的。” “我是他们的负担。” 第91章 古老的秘辛 禇咏羿的身份,一直很尴尬。至少他本人,是这样觉得的。出生没多久,生母逝世。没有生母庇佑的禇咏青和禇咏羿二人在后宫,一直被人无视着。 年幼的禇咏羿得了病,宫女也不愿多跑一趟去请太医,而是让他自生自灭。 要不是禇咏青求到封婕妤跟前,恐怕他早就死在那场病中。 封婕妤收留他们姐弟二人后,时不时要遭受贤妃的排挤。小时候弱不禁风的自己,也为封婕妤带来众多苦恼。 不受宠的婕妤收养两个不受宠的皇嗣,曾一度成为后宫的笑柄。直到禇咏羿试着和皇上撒娇,在皇上那得到关爱后,状况才渐渐好转。 故事若能停在这,也算有了不错的结局。 直到禇咏羿得知,父皇所谓的父爱,不过是为了制衡贤妃和皇后罢了。三皇子褚咏瑞过于受宠会给前廷的其他大臣带去不好的风向,削减太子的地位和声望,这才转而注意到禇咏羿这个一直不受直视的孩子。 这一刻,禇咏羿才明白,皇家的宠爱不是纯粹的。他们这个所谓的“家”,不过是前廷朝政的缩影。 好在还有姐姐和封婕妤 直至太子早逝,禇咏青成为储君皇姬,一切又变得不一样了。 他还是那个他,姐姐还是那个姐姐。 只不过“受宠的四皇子”影响了皇姬的名望,成为皇姬的阻碍。 自那日开始,禇咏羿时不时在皇上面前提及想要出宫,想要到外面看看。到了可以旁听朝政的年纪,毅然决然的选择出宫做生意。喜欢看话本,也是憧憬着话本中的奇特故事。 后宫对于禇咏羿而言不是家,而是樊笼。 “你说什么怪话呢。”李绛薇呵斥道:“你真当我没见过皇姬?封将军府待你亲近,已然将你当作封婕妤亲子。” 生气的李绛薇不顾尊卑之别,直接卷了桌上的纸张朝着禇咏羿的脑门敲去。 “皇姬对你多好啊!什么事都依着你,你这种话在我这发发牢骚就行,千万别在他们面前说去!” “你胆子大了。” 禇咏羿一把抓住李绛薇手中的纸卷。 “我这叫打抱不平!” “糍粑你还吃不吃了?” 李绛薇伸手将糍粑拿起塞进口中,用行动回答了禇咏羿的提问。 “味道怎么样?” 李绛薇使劲点头。 “没哄我?” “我还给你留了一个。”将嘴里的糍粑咽下去后,李绛薇说道:“怎么说都是自己做的,不尝尝?” “不了,我要是想尝还需要从你这边要?”禇咏羿起身,将椅子收好,“稿子别忘了,先走咯。” 这个皇子洒脱转身,摆着手离开房间。阖上门的瞬间,嘴角的笑意尽数褪去。他背靠着门,轻叹一声。 “家么” 亲近的家人确实有,他们也的确爱护着自己,但禇咏羿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 在他的认知中,有家人,却没有家。 与路绛枫对话一番的司徒然得到祁婆婆的认可后,停下今日的课程去找福阳王。入住王宫多日,她竟不知道福阳王的名讳。 “小侄子!” 思来想去,不那么生疏的称呼就只剩这个。 福阳王坐在地上,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的灵杖,异常认真。对司徒然的呼唤,毫无察觉。 “这就是灵舞用的灵杖吗?”司徒然缓步走到福阳王的身边坐下,“之前听田正说起时,还以为是骨头做的,没想到居然是木制的。” 深棕色的木制的杖身光滑油亮,显得十分漂亮。灵杖上还追着珠宝,在光下熠熠生辉。 “在想什么?” “想阿娘。”福阳王那未经历变身器的软糯声音说着,显得格外可怜,“我好久没见她跳过舞,已经不记得阿娘跳舞时是什么样子” “那就把灵舞练熟呀。”司徒然一手搭在福阳王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指着屋里摆放镜子的方向。 “等你学成归来,对着镜子跳,不就知道她跳舞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你可是阿娘的亲生骨血,这世上最像她的人,不就是你么?” “才不像!我可是男子!” 说完这话,福阳王抓住司徒然的衣摆。 “小姑姑比我更像。” “要不要陪我练练?”司徒然拿出骨笛,“跟你合一下拍子?” “我我不行我什么都做不好。既不想阿爹那样厉害,也不像阿娘那样会灵舞骨笛,会各种术法。”福阳王使劲的摇头道:“我不行” “谁说过你不行?郡守吗?还是你的其他属下?” 福阳王低头不语。 现在的福阳王,和田正口中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福阳王简直判若两人。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平日的他,不过是保护自己的一层伪装。 “既然他们说你不行,那我们就行一次给他们看看!别让他们小瞧了白氏!” 司徒然取出骨笛,自顾自的吹奏着。福阳王听见节奏,挣扎的起身跟随音乐的旋律舞动手中的灵杖。 路绛枫一直躲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动静,乐声响起的那一刻,她才如释重负,长舒一气。 其余的祭器,都是锦上添花的物件。唯有这场祭典的祭司,才是一切的重点。 冬至悄然而至,四角的火炉燃起。在骨笛的伴奏下,福阳王手舞灵杖在祭坛中央起舞。祭坛四周的唱祝人用着古老的语言念诵的祈福的话语。 留守在二楼的李绛薇和路绛枫透过窗户往下望,身边是悬浮的《见闻》。 它在空白的书页上飞快的填补着文字:“古老的先民为了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经一代又一代人完善着灵舞,寻找着人与天地的和谐之道。在新神降世前,是唯一的安抚灵脉的途径。” “新神降世?” 《见闻》上的用词,让李绛薇感到疑惑不已。 “白氏不是巫祖的血脉吗?” “兵主降世后,与当时的阜涯大祭司有了牵连。现在的白氏,确实是兵主的血脉。” “阿姊这些上古秘辛你都是从哪知道的?” “书库。”路绛枫淡然回道:“澴涘本家的书库。” 路绛枫灿然一笑,会问道:“怎么?想看吗?” 第92章 仙人之姿 有美人兮,其肤如脂,吐气如兰,恍若仙人之姿。 在安远伯府的李家姊妹正式在京城贵女圈露面之前,曾有人写诗赞颂宁楹萝容貌姿丽。谈及容颜,必绕不开这位宁府的贵小姐。 直至李绛薇和李绛芸二人的出现。 安远伯府本就易出美人。上一代未有女子降生,这一代的路绛枫身份特殊,又不长在京城。京城中人逐渐将安远伯府淡忘。 李绛薇和李绛芸这对双生姐妹初登场,就将众人的目光尽数吸引过去。从前作诗夸赞宁楹萝的人,亦侧目偷瞄。 姐姐弱柳扶风,惹人怜爱。妹妹灿若彩云,活泼灵动。虽然相貌相仿,但一静一动自有一番韵味。 自此之后,每逢提起宁楹萝必定带上李家双姝。独一份的赞美,也分做三份。甚至还有人为了辨出京城第一美,而大打出手。 这场“战争”在三月初渐渐沉寂下来,处于漩涡的三人也与其他贵女有了不同的命运。宁楹萝前往家庙为先太子祈福,双姝中的姐姐李绛薇成为东宫伴读,而妹妹则入了桓岳书塾。 安远伯府的两位姑娘,活出了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越来越少人提及姐妹二人的相貌,文采和胆识成为众人的讨论重心。 再也没有人将李家双姝与宁楹萝相对比。 宁楹萝从家庙回来的这一路,听到下人讲起最近发生的大事时,死死的捏着拳头不敢露出丝毫不满。 回到家不久,宁楹萝得知自己的父亲想要举办素宴,为下江百姓祈福。 这场宴会邀请了姜家、钟家、孙家、易家、孔家,还有最重要的贵客——当朝三皇子褚咏瑞。作为家中年轻一辈的女子,宁楹萝自然而然接过招待年轻女眷的工作。许久不见的姜雪绵,也在这次的宴请范围。 这场素宴,名义上是为下江百姓祈福。丝竹之音,钟鼓之乐是不能有的。气氛更是与平常不同,显得格外肃穆。 姜雪绵不太熟悉这种环境,母亲又不在身边,独自徘徊在园中的她窘迫而无助。 “绵绵?” 熟悉的声音响起,姜雪绵寻声望去,纠结的小脸立时绽放笑容,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往宁楹萝身边凑。 “楹萝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姜雪绵看着笑意盈盈的宁楹萝,脸上染上绯红。 “让楹萝姐姐看笑话了。” “我们快有一年不曾见面,怎的?你还是这般冒失?” 姜雪绵顺势挽上宁楹萝的手臂,笑嘻嘻的说道:“我也没见过这种架势。往日赴宴大家都高兴的不行,哪像今日这样?穿的又素,吃的又素,闲聊还不敢笑出声。” 姜雪绵穿了一身素色的短袄,脖颈上围着围脖。即便如此,也难掩你性子中的活泛。 “我听闻你在李家姐妹手里吃亏了,可有此事?” 姜雪绵哼了一声,道:“才没有!都是婧妍姐唉” 话没说完,姜雪绵蹙起眉头唉声叹气。 “婧妍她怎么了?” “父亲不让我和婧妍姐继续来往。说是对我不好” “她?做了什么?” 姜雪绵沮丧的摇头,“不知道。” “那就不谈这些不高兴的事,一会随我去见见三皇子。” 姜雪绵一怔,紧张说道:“三三皇子?” “父亲指名让我们二人过去。我在屋里找了你好久,谁知道你这傻丫头站在园子里吹冷风。也不怕感染风寒。” 打趣两句后,宁楹萝就领着姜雪绵往花厅走去。原先讲究男女大防的宁家,今日竟撤了屏风让两位未出阁的少女接见了褚咏瑞。好在外男只有褚咏瑞一人,不需面对其他男子。 宁楹萝在吃惊之余,不忘暗自观察着这位传闻中的三皇子。 挺拔英俊,眉宇与她的宁姑姑有几分相似。 “宁楹萝见过三皇子殿下。” 宁楹萝从容行礼后,姜雪绵才后知后觉的报上名讳向着三皇子行礼。 “怪不得父皇会将你许配给大哥,果然如传闻一样有着天人之姿。” “三皇子谬赞了。” 褚咏瑞又看向姜雪绵,问道:“这位就是姜尚书的女儿?我曾在姜尚书口中听他提起你们二人的感情,果真亲如姐妹。我给二位准备了一份小礼,稍后命人送上。” “我们二人何德何能,竟有幸获得三皇子的赠礼。”宁楹萝惊讶道:“楹萝惶恐!” “舅父对我恩重如山,姜尚书近日对我颇为照顾,小小礼物还是送的。”褚咏瑞笑道:“你们二人回去吧。” “是。”宁楹萝点头,领着姜雪绵离去。 姜雪绵紧紧抓着宁楹萝,即便远离花厅仍双手颤抖着。 “三三皇子” “被吓着了?”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这么近和外男说话”姜雪绵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小声的嘀咕着,“伯父怎么能” “怪不得你会在李家姐妹手中吃瘪。连见个外人都如此羞涩,将来你做了一家主母,怎么掌家?” “我面对下人可不这样”姜雪绵小声反驳着,“要这样见三皇子,也该也该提前说一声才是!” 宁楹萝浅浅一笑,道:“三皇子负责赈灾,少不得和你父亲打交道。你作为姜家的小姐,一时兴起想见见你,你还能不去?匆忙间哪顾得上这个?” 姜雪绵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宁楹萝的说法。 “你先回去吧。我去见见母亲,看看有没有其他能帮上忙的地方。” “好!” 目送姜雪绵远去后,宁楹萝扭头望向褚咏瑞的方向。上一次见他,是先太子逝世时,褚咏瑞混在皇嗣之中,并不显眼。 几年的时间过去,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当年不起眼的三皇子,渐渐有了皇者风范。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她只在先太子身上见过。 若没有禇咏青横亘其中,褚咏瑞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一想到禇咏青,宁楹萝就愤恨不已。明明已经得手太子妃的位置,却因先太子病故,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宁楹萝自信自己的出身、相貌,谁人当储君她都担的住太子妃的位置。 不曾想,这继任的储君却是女子。 女子储君,就不存在太子妃了。 第93章 耿耿于怀 深处福阳的禇咏羿定下返程时间后,路绛枫独自一人前去司徒然的房间。冬至结束以后,司徒然清闲起来,行李不多也不需要花时间收拾。路绛枫来访时,她正把玩着骨笛。 “那日的演奏,不错。” 司徒然对路绛枫的到来并不意外,她微微一笑,指着边上的椅子。路绛枫摇摇头,没有坐下。 “看来你还挺喜欢骨笛?” 司徒然冲她一笑,拿起骨笛就吹奏起来。就在这时,路绛枫发现司徒然身上的光亮了许多。周围的灵力在司徒然的吹奏下,缓缓向她涌去。 “不愧是兵主的后裔。短时间内,竟能做到这程度。”一曲罢,路绛枫感慨着,“你见过福阳的景色,见过冬至的祭典。你是怎么想的?以后如何打算?” 收起骨笛,司徒然苦笑着:“确实,见过这些以后就没办法向从前那样生活了。可我家在京城,总不可能不会去,留在福阳。” “回到京城后,你还准备向从前一样参加各种宴会?等着媒人上门提亲嫁人?” 司徒然轻轻摇头,“愿不愿,从来不由我决定。” “那我给你一个决定的机会。”路绛枫严肃说道:“我可以让你入太常寺太卜署。手里没有实权,但是能自由进出皇宫外殿。你将来可以借此机会进入太常寺的其他职位,至于最后能不能进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说完这话,路绛枫冲司徒然一笑。 “这是大事,不必现在回答我。等到了京城,与你兄长仔细商谈过,再给我答复。” 说罢,路绛枫利落的转身离去,留下诧异的司徒然。 “对了。”临到门口,路绛枫补充道:“入了太常寺,还有机会进礼部。我记得你和礼部的小姑娘关系不错。我给你铺的路,可比我自己妹妹走的要轻松的多。” 路绛枫自嘲一笑,道:“她那条,一旦没走好,就是死路。” “你是说绛薇?” “不,是芸儿。” 路绛枫没有解释,离开了房间。 身在京城的姜雪绵就没有他们这些沉重的烦恼,顶多就是纠结一些最近的父亲又没有理她诸如此类的琐事。虽然父亲来来回回忙碌的很,却心情不错偶尔和她说话也是嘴上带笑。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不迫,让姜雪绵很放心。就算有事,也不会有大事。 姜雪绵百无聊赖的数着匣子中的首饰。忽然间想起宁楹萝已经回京,又突然来了精神拿出笔墨纸砚。 她想给宁楹萝写信,讲讲家中的事,发发牢骚。 年初不得不离开京城到郊外的家庙吃斋祈福的宁楹萝,望着妆奁中的头面,宁楹萝生气不已。那些都是她特意打造的新款头面,谁料还没戴出去,就已经过时。 “这些东西都扔了吧。”宁楹萝吩咐道:“让人去给我打造一套新的。” 宁楹萝身边的侍女为难的屈身,道:“如今下江受灾,宁府上下的开销削减许多。小姐想要打造新头面,怕是不可能的。” 侍女小心劝说着,“还是打消着念头吧。” “我看你是怕担事!父亲疼爱我,怎么可能连个头面都不给我!” 宁楹萝气呼呼的起身,准备离开屋子去找宁鸿桢。就在这时,另一个丫鬟掀了门帘,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 “还是姜家的小姐想着姑娘,这不?姑娘才回来几天,这姜家小姐就给姑娘来信了。” 宁楹萝随意的接过信件,简单的扫了一眼又送回丫鬟手中。 “她就爱跟我倒苦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姑娘现在回信吗?” “不了。”宁楹萝随意回道:“以后有空再回吧。” “是。” 宁楹萝带着愠色找到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的宁鸿桢,张口问道:“父亲大人,可有空?” 宁鸿桢抬头,嗯了一声。 “女儿听你的话去了郊外的家庙吃斋祈福,如今回来了,父亲大人不准备给许久不见的女儿送些礼物?” “哦?你气呼呼找我,就为了这个?” 宁鸿桢放下手中的笔,身子往后仰。 “一年没回京城,屋里的头面都过时了。父亲命人打造一套新的可好?以后出去赴宴,也不会丢了宁府的脸面。” “哼!”宁鸿桢冷笑道:“要不是你争强好胜惹了人,我会让你去家庙?你以为你现在还是未来太子妃?” “父亲!你就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是又如何?当初让你不要理会李家的人,你可有听我的话?” 宁鸿桢桌子一拍,砰的一声将宁楹萝唬住。 “下江一带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又是三皇子的母家!这时候铺张浪费,就不怕你父亲被那群御史言官参上一本?” “只是一套头面。” “你的脑子但凡清醒一点,学学李家的姐妹两长点脑子!这时候就不该来我屋里提这要求!” 一听到父亲提起李家二人时,宁楹萝恨意涌起。 “看你的表情,还没领悟?” “一对没落伯府家的庶出姐妹,能有什么大出息?” “人家能入了李相的眼,你能吗?”宁鸿桢呵斥道:“但凡你能有点脑子,就给我出去自己好好想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 “那位李相能跟父亲比吗?” 宁鸿桢深吸一气,缓缓说道:“若不是他辞官远行,你父亲坐不上这位置。” 他用力拍了拍椅子扶手,感叹着:“那孩子真有金榜题名的运气,官途的助力可不少,不过敌人也不会少。” 说话间,宁鸿桢的眼神徒然一变,锐利异常令宁楹萝有些后怕。 “如果你还挣扎在后宅,就不要招惹那对姐妹。那对姐妹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这是父亲能给你为数不多的忠告。” 宁楹萝捏紧拳头,忿忿的冲宁鸿桢行礼退出书房。回到自己房间的宁楹萝屏退所有的下人后,将妆奁中的头面狠狠的砸到地上。 “又是这对姐妹。”宁楹萝咬牙切齿的说着:“三番两次坏我的事!” “下次碰上你们,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宁楹萝暗自发誓。 “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第94章 学子回京 李绛芸千里迢迢从池州回到京城后,还未进家门就见到來迎接自己的父亲,以及站在父亲身边不清不愿的钱氏。 “绛芸在此见过父亲母亲。” “快快起来!”李岳然高兴的向前,想要扶起行礼的李绛芸,谁料李绛芸先一步起身躲过了李岳然的好意。 “女儿累了,我想回屋歇息。” “屋里要是有缺的,就命人来要。” “谢父亲好意。” 敷衍回答后,不等李岳然说出其他安排,李绛芸就带着琴言往潇湘院去。李岳然的心中虽有埋怨之意,也只能撒手不管随她去。毕竟他的这个姑娘已经正式得了桓岳书塾的认可,比一般人家的小子都要金贵。 琴书提前收到李绛芸要回来的消息,早早就回到潇湘院收拾屋子。听到人声,琴书一怔,放下手中的东西匆匆往院门那跑去。 “姑娘!” 李绛芸冲着琴书一笑,“你这贤妻良母的模样,该让你未来夫君看看。” “我还没定亲呢!姑娘瞎说什么?” “姐姐来信说,她去淮州荥川是去看奶奶?” 琴书点头,道:“四姑娘没有跟我详说。但四姑娘临走前,留了东西下来,说是要给姑娘的。东西我都收好了,一会给姑娘送去。” “好。”李绛芸微微点头,便往屋里走去,“你把东西找出来,一会仔细同我说说京城这些日子的要闻。还有家里的事,我也想知道。” 李绛芸一进屋,看见干净整洁没有尘埃的屋子,会心一笑。 “琴书她有心了。” “毕竟那是琴书姐姐!” “你要是有她半点细心,我就谢天谢地咯。” “那我去给姑娘奉茶。” 李绛芸坐下,环顾四周。房间和她走时一样,没有多大变化。养在屋里的植物精神挺拔,依旧翠绿。 琴书眉眼带笑,捧着盒子进来。盒子里装着一本精致的,封页上写着——白笏记三字。李绛芸小心翼翼的将书本从盒子中取出,翻开一看,“承微著”和“文锦书肆印”的字样映入眼中。 李绛芸收不住脸上的笑意,道:“姐姐这份大礼,绝了” 将书合上,扭头问道:“近来发生什么大事?” 琴书从李绛薇当上东宫伴读讲起,提到下江灾乱以及京中谣言。 “再来就是三公子去国子监了。” “国子监?”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这些事也不会同我说。” 李绛芸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去歇着吧。” 过完年,回到桓岳书塾后,还要准备书塾的春考。那是只有书塾的正式学子才能参加的考试,也是唯一获取桓岳学籍的方法。于她而言,至关重要,马虎不得。一旦落榜,她只能从桓岳书塾退学,匆忙嫁去封家。 回到京城不过两日,封家就上门拜访安远伯府,下人来报时,李岳然和钱氏俱是一惊,匆忙去迎。 来的只有封归箫一人,他杵着拐杖笑嘻嘻的回了二人的热情,就在下人的指引下往潇湘院去。 就算不愿招待,未婚夫亲自上门坐到屋里,李绛芸也不好一口茶都不给就撵人出去。 “你的纨绔名声还能这么用吗?” 屏退下人后,李绛芸望着扔掉拐杖生龙活虎的封归箫无奈叹气。 “今天来做什么?” “离开京城那么久,消息肯定不灵通吧。”封归箫笑着坐在李绛芸的榻上,拿起摆在矮几上的书扫了一眼,“这么用功,看来是不想嫁给我?” “是啊。” “我就这么差劲?” “不,我是谁也不想嫁。” “不是针对我就行!”封归箫乐观的说着:“那我特地跑一趟也值得了。毕竟满肚子的话,我可不想憋着。” 李绛芸环顾四周,大步往窗边走去向外探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才关上窗户。 “是宫里的信息?” “有宫里的,也有朝堂上的。你读书的目的是朝堂,有些事你该知道。” “姐姐当上东宫伴读的事?还是下江?” “哦?”封归箫玩味一笑:“看来还知道一些?最近发生的事,虽然也跟下江有关,但是不同。户部被人匿名参了一本,有人供出是嵇良论干的。不管是谁,户部都乱了一阵。不过姜家那边倒是坦然的很,似乎早有预料。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一查,户部的账面上没有错处。嵇良论因为诬告一事,暂时停职,詹事府上下乱作一团。” “停职?不该吧。” “的确不该,谁让现在下江乱的很?户部那边以扰乱赈灾为由一告,皇上不由分说当场就罚,皇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嵇大人是怎么被人泄露出去的?”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在朝堂上!” 李绛芸苦思冥想,也没有眉目。她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少,想分析都无从分析。 “我说了那么多,你也该表示表示吧。” “嗯?”李绛芸一愣,“什么表示?” “你未婚夫都做到这份上!一句夸奖都不给吗?” “夸奖?”李绛芸诧异道:“我以为你是来给秦王殿下传话的。难道不是吗?” “秦王殿下?你不知道秦王他去福阳参加福阳的祈福仪式?” 李绛芸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娘亲从婕妤那听说,这事还是皇姬替殿下求来的。福阳和中原的关系我不用解释吧。” 得了李绛芸肯定的点头,封归箫继续说道:“这事触怒了三皇子等人,自那之后时常对皇姬咄咄相逼。我都怀疑户部这事,是他们自己演的一出戏,就是为了让皇姬吃瘪。再来就是谣言” “谣言”李绛芸瞪大烟瘴,张开嘴,“不好!要是户部和皇姬的事传扬出去,谣言就彻底洗不清了!皇姬会在百姓心里彻底丧失威信!这对皇姬可是大大不利!” 封归箫收起笑,收起笑容认可的点头。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将军府和婕妤那怎么说?嵇大人他不对,为什么会认为是嵇大人?” “嵇良论曾算过户部赈灾的开支,而那奏折上正巧有着具体数字。不是他,又是谁?” 第95章 不同的见解 从福阳回来的一行人在上阳分开,禇咏羿带着其他人继续回京,李绛薇、路绛枫和司徒然则留在上阳。托了禇咏羿的福,她们三个姑娘家借住在上阳的文锦书肆的后院里,由英子服侍着。 路绛枫说了一声有事后,人突然就消失了。李绛薇大概明白,自家姐姐应该是从灵界去往别处,才会消失的如此突然。 司徒然无聊的读着书肆客房中的藏书,见李绛薇坐在榻上发呆,凑了过去。 “没想到你在这还藏着一个丫鬟?”司徒然叹道:悄悄在李绛薇耳边说道:“你和秦王他关系是不是太好了?” “这种话能随便说吗?”李绛薇恼羞成怒,又不敢大声讲出来:“这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 司徒然笑着摆摆手,“不会有人知道的,到时候回京我连时鹭都不告诉。你悄悄告诉我,秦王他是什么情况?如果是他纠缠你,以后我想办法替你挡了!” “他?”李绛薇噗哧一声笑出来,忙用袖子掩住嘴,“我怕你知道了,别说是挡他,恐怕你要跟他一起堵我。” “怎么可能!”司徒然惊讶道:“我是那种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时鹭一定是。” 李绛薇起身,熟练的在客房书架上取出两本书。被她随意扔在矮几上的两本书分别四《白笏记》和《海外迷踪》,司徒然不明白李绛薇的用意,拿起书随意翻了翻。 “你怎么把承微的书拿来了?” “谁让我就是承微呢?” 司徒然翻书的动作一滞,眼睛瞟向李绛薇,视线又往下移看向书本。 “你开玩笑吧” “最近我在准备新书。秦王他不是待我好,那是馋我的手稿呢。”李绛薇浅浅的笑着,坐到司徒然身边,“一会我准备去书肆里逛逛,要和我一起去吗?” “不去不去。”刚说完这话,司徒然的白猫就窜到她的怀里,“新的这本《白笏记》我还没看。” 刚翻了两页,司徒然突然想起什么事,忙问道:“不对!《海外迷踪》的后续呢?” 一只脚买过门槛的李绛薇一惊,敷衍回道:“在写了,在写了。” “可你不是说在写新书?” “一起写!一起写!” 说完,逃似得跑了出去。直到出了院子,李绛薇才长舒一气,如释重负。上阳的地价要比京城低,新开的书肆要比京城的大,买的书本种类也比京城多得多。其中最畅销的,是池州一位名为念一的人所写的《溪丹剑侠》。来往的客人,也都人手一本《溪丹剑侠》。 自己所写的《海外迷踪》和《白笏记》在书架上少了许多,这种少更像是印制的更少了。 这一趟书肆,李绛薇原本是想找一些书作为新书的参考材料,没想到听到更多别的消息。 与承微前两本书有关的消息。 在她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里,《海外迷踪》和《白笏记》得到了许多“差评”,大多是从遣词造句、文章立意进行批判。《海外迷踪》收到类似的评论最多,这其中也有书本的硬实力有关。毕竟自己的第一本书非常稚嫩,很多地方有更好的表达方式。碍于阅历,很多剧情设计也不如意,这也是《海外迷踪》后续迟迟未出的原因之一。 的内容,也受到一定的抨击。 《白笏记》一书,被《溪丹剑侠》的作者念一评价为“为了迎合皇姬而作的谄媚之书”。 “居然被定性为谄媚之书了” 李绛薇听到这评价,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这个时代又没有书友圈,总不能在新发布的书里写上自己没这意思 回应什么的还是算了,李绛薇如是想着。自己还有新书没写完,没时间跟他们辩论。 《白笏记》的确抱了皇姬的大腿,被说谄媚之作那就谄媚吧,李绛薇打算认下了。这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东西,说不好,也不好说。毕竟在创造出来的那一瞬间,角色出场之后,每个人心中就对这个角色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三人在上阳小住,主要是为了避开禇咏羿,不与禇咏羿一同入京,减少其他人的注目。确定禇咏羿回到秦王府后,李绛薇等人不准备久留,准备回京。临行前李绛薇要回在英子那存放的香囊,又过问了英子的意思。 英子本来就是书肆的人,又在香曲小住一段时日。见书肆日渐壮大,原本想跟着李绛薇的心思也悄然转变,更希望留在书肆见证书肆的成长。李绛薇没有强求,将英子留在上阳,自己和司徒然回京。 回京之事没有提前告知家中,马车停在安远伯府门前,安远伯府众人才知道四小姐回来了。回来以后,李绛薇现一步前往溶月居拜见父母。请安之后,匆匆往潇湘院去。 在到达溶月居前,李绛薇就听到下人提到李绛芸回来的消息。 “妹妹!” 刚进潇湘院,李绛薇就喊道:“我听说你回来了!” 李绛芸闻言放下手中的书,提着裙摆小跑出门,冲向李绛薇。 “姐姐可终于回来了!” 李绛芸张开双手将李绛薇搂住,“我可想你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低沉的“嘎嘎”声。紧接着,一只大白鹅朝着李绛薇冲过去! “剑藏!别动!回去!这我姐姐!” 扑棱着大翅膀的名叫剑藏的鹅拐了个弯又回去了。 “这就是剑藏?” “是呀。” “我记得这名字是从《溪丹剑侠》里的东方剑藏里来的?” “是啊。” “我前两天路过上阳去了趟书肆,听其他人说《溪丹剑侠》的著者念一骂我的书是谄媚皇姬的作品来这。” “嗯?”李绛芸有些意外,“他不好好写自己的书,骂姐姐的书?” 李绛薇双手一摊,瞥了一眼白鹅。 “那好吧。它就不叫剑藏了!换个名字叫斩月好了。” 不等李绛薇发问,得了新名字的斩月自己嘎嘎叫了起来。 “你这名字又是从哪起的?” “瞎起的!” “嘎!” 第96章 久违的小聚 前去下江一事是受皇姬所托,在皇姬开口前,李绛薇都不好把事情主动爆出去。与李绛芸聊聊闲话家常时,提及自己去了荥川,又和姐姐一块跟着禇咏羿去了福阳观礼。 “这一路上我有了新想法,准备开本新书。” “还开?”李绛芸诧异道:“不是还有没写完的吗?” “这本短!先写这个!”李绛薇用强硬的话语把话题揭过去,“估计要闭关写稿写到过年,我准备在这之前请时鹭姐姐还有然然他们聚一聚。” “请帖我准备吧。”李绛芸主动将事揽下,“先前为了备考,退了吴姐姐的帖子,少不了要被她叨一顿。我写请帖,权当赎罪了。” “你以为写张请帖就行?” “总比不写要好。” 两姐妹嘻嘻哈哈说了不少事,李绛薇直接留下来在潇湘院用饭。用饭时,李绛芸提起嵇修远上门威胁反而没考过自己的事。 “提起嵇修远姐姐可知道嵇良论?” “我知道。”李绛薇回道:“我在东宫曾碰见过嵇大人。” 李绛薇平淡的回答,让李绛芸一惊,她还是第一次与话题中的人物如此近。 “那姐姐知道嵇良论大人停职了吗?” “停停职!” 李绛薇放下筷子,焦急的问道:“停职是什么情况?因何停职?哪里传来的消息?” “是封归箫跟我说的。” “他?”李绛薇知道将军府与禇咏羿的关系匪浅,又是皇姬背后的势力,来找李绛芸并不是一件让李绛薇惊讶的事,“可有对你细说?” “没,只是大致的提起一些。好像他自己都不清楚这其中的关节。” “那就有点意思了。东宫那边没有让我管,就别搀和进去。” “这我知道,京城的事我也管不上,唯一要紧的就是读书拿到桓岳的学籍三年后下场考试。” 李绛薇宽慰的点了点头。 “写请帖会不会耽误你读书的时间?” “姐姐!你又在打趣我!” 李绛薇笑着将李绛芸爱吃的菜夹到她碗里,“我可什么都没说。倘若真想打趣你,就该问问封二公子来找你的用意了。不单是传信儿这么简单吧。” 李绛芸将碗里的菜送进嘴里咀嚼,没回话。 写请帖不怎么耗费时间,李绛芸第二日将请帖准备好后,就让下人分别将请帖送去吴家、司徒家以及钟家。让李绛芸意外的是,钟如夏拒绝了她的邀请。最后赴宴的,只有司徒然和吴时鹭两人。 潇湘院内,难得如此热闹。 “你们请了如夏?” 问过话后,吴时鹭拿起一块点心就往嘴里送,这点心还是李绛芸特地命人去竹音馆购置的。 “你们最近都不在京城,难怪。”咽下点心的吴时鹭说道:“最近钟家把所有帖子都推了,谁也不往来。看来是怕沾上是非,准备明哲保身。” 舔了舔指头的吴时鹭抱怨道:“你们一个两个一声不吭的离开京城,如夏又不能出门和我聊天。最近的事真的憋死我了!你们知道《海外迷踪》和《白笏记》被人骂的事吗?” “知道。”李绛薇从容的模样引来李绛芸和司徒然的瞩目。 “哇!气死我了!怎么可以这么说承微呢!虽然《海外迷踪》的文字是差了点,但是那个剧情很有意思啊!以前没人这么写过!那群骂承微的人,能猜到后续吗?猜不到出来说什么怪话!要是承微不把后续写出来该怎么办!我上哪去要结局!” 司徒然又看了一眼李绛薇,同情的目光落在吴时鹭身上。 “他们真不把我们书粉放在眼里!我决定了,我要带头反击!正好你们回来了,帮我写稿子!” “不要,我拒绝。”李绛薇率先回复,“最近东宫出事了,我在等皇姬那边的安排。你爷爷那边的课程,我还要找时间补回去。” “爷爷,好吧”李绛薇抬出吴佩文的名号之后,吴时鹭只能换个目标,“你们两个呢!你们两个总该有空吧!特别是然然!你不许跑!” “行啊,写什么?” 表面上是在回吴时鹭的话,实际上却盯着李绛薇看。 李绛薇扭头,假装在看窗外的竹子。 “夸就完事了!” “我觉得承微自己会承受不住。要不你还是把他们写的东西给我看看?能反驳的反驳?” “这倒是个好主意。过段时间我给找找,送你府上去。” “好。” 见这件事揭过去,李绛薇才敢问道:“最近你们家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啊。” “可我听说詹事府的嵇大人出了事。你们家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吗?何况你母亲和詹事府左中允的严大人的夫人是族姐妹吧。互相间就没有往来?” “你居然知道初姨?” 李绛芸适时说道:“书塾内有嵇大人的后辈,我曾听说嵇大人的算术极强,因而进过工部一段时日。但毕竟是后辈的言语,或许有夸大之处。可拿着不靠谱的东西参一本,也太奇怪了。” “初姨说不是嵇大人做的。嵇大人要是能肯定他算出的信息,不可能做出匿名的事,定会明明白白将数字来由交代清晰呈到御前。而不会笼统的提起一二,含糊不清的指代户部有贪墨之事。” “能证明那奏折是嵇大人所呈吗?”李绛芸问道。 “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才停职,没有移交别处。圣上正在气头上,除非有人能证明那奏折不是嵇大人所呈,事情才有回旋的余地。不过这些,可就和我们无关咯。哪怕是最有希望当官的绛芸,现在还在书塾读书呢!” 吴时鹭说着说着便走动起来,双手搭在李绛芸的肩膀上。 “书塾读书可顺利?” “今年终考得了一等,位列第三。” 吴时鹭高兴道:“三年后下场岂不是有机会?” “大概。” 提到官位一事,司徒然有些出神,难以抑制的想起路绛枫在福阳说过的那些话。 是选择在家中等着媒人上门提亲,还是跟着路绛枫入太常寺? 过了一阵,司徒然突然开口问道:“你们知道太常寺,是个什么地方吗?” 第97章 准备春祭 吴时鹭猛地吃了几口点心后,才开口说道:“太常寺貌似和礼部一样都是典礼的?礼部管的是跟人有关的,他们好像管那些跟日月星辰相关的祭礼。” 她的回话并不自信,甚至隐隐带着疑惑的上扬音。 “我没主动了解过这些。你要真想知道只能自己去查,或者问问你哥哥。” “好。”吴时鹭向来对朝政,对职能一事不敢兴趣,司徒然知道继续问这事也没有其他有用的消息。 “啊,对了。最近太常寺在准备来年的春祭,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司徒然和李绛薇几乎在同一时刻互相看向对方。 这场春祭,极有可能是上古祭祀的遗留。现在实用意义已经淡去,更多是一种迎接新一年除旧迎新的象征。 “春祭吗?”李绛芸感慨道:“不知道大姐她要不要去帮忙。” “春祭开始时,你就要出发去池州了?” 面对吴时鹭的询问,李绛芸点了点头。 “你们家是真厉害,一个女世子,一个女伴读,一个女学生。”吴时鹭啧啧说着:“知不知道你们这家,在京城掀起多少风浪?就我知道的,好几家的女子都被送去跟兄弟们一起读书。就连我爷爷都动了心思!” “你肯定没去。” 吴时鹭白了一眼李绛芸,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当然不去。我就想着以后开间点心铺子,经营一家说书茶楼。嫁人家也好,科举考试也好,与我无关。” 吴时鹭探寻的目光落在李绛芸身上,而后嘿嘿笑了两声,令李绛芸有些毛骨悚然。 “说起来这股风潮,还和你的未婚夫有关。说!你什么时候和封归箫勾搭上的?你去池州后,那家伙居然替你说话!那种薄情寡义的家伙居然会为你说话!” “薄情寡义?” “芸妹妹还不知道吗?之前他把一个服侍多年的侍妾赶出府了,什么都没给。要是全赶出府,我倒竟他是个汉子,偏生只赶出一个年纪大的。” 李绛芸吃着点心,仿佛在听别家人的琐事,丝毫不关心。 “你就不怕?他对你?” “他有什么好怕的?我与封家的婚事跟他无关,要紧的是封家本身的态度。我嫁过去,不过是换个住处。” “也对……你要是真当上朝廷命官,成了皇姬身边的红人,就算那浪荡子想对你做什么也要顾及皇姬的面子。” 他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动妹妹……李绛薇腹诽着,哄着都来不及。 眼神一瞥,见妹妹不为所动,李绛薇替某人无奈感叹。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只要妹妹不受委屈,她不想多管闲事。 “事先说好,过了今日你就不好找我了。我准备闭关读书,廿八之后再出来。书塾的学籍考在暮春,时间紧。” “好吧……”吴时鹭遗憾道:“看来你们回来了也不能陪我。我还是存点钱,早些把我的茶楼开起来。” “这是摆明了和竹音馆抢生意啊。”司徒然感慨着,“你就不怕亏本?” “我打不过,入资占股还不行吗?我记得绛薇认得竹音馆的老板!你帮我说道说道!” 李绛薇轻轻点头,认下这份委托。 几个姑娘家又聊了一些家中和路上的琐事,在天黑之前各自散去。望着正收拾桌子的琴书,李绛薇这才想起琴书的名还挂在晴雪院。 告别李绛芸,走出潇湘院的李绛薇径直朝着溶月居去了。夜晚露重,李绛薇裹紧身上的斗篷,仍觉得寒意袭人,不觉瑟瑟发抖。 习惯了南方,尤其是福阳的温暖天气的李绛薇,一时半会还是不能适应京城的寒气。 梨心担忧着,正巧路过晴雪院,她忙说道:“我去帮小姐拿个手炉来!小姐不妨在廊下等等。” “去吧。” 等待的这小短时间里,李绛薇正好碰上回府的李绛盛。他微微一愣,揉了揉太阳穴。 “是了,你回来了。” 眼前的人和李绛薇离京前那个云淡风轻的李绛盛有些不同,更加憔悴无神。 “三哥?” “近些天事务繁多,无暇顾及你和五妹。” 扔下这话,李绛盛就匆忙离去,留下一个背影。又过了一阵,梨心将手炉拿来,主仆二人继续前往溶月居。 李绛薇与钱氏的关系不好,在仆从中不是什么秘密。此刻见到李绛薇来访,各个惊奇异常削尖脑袋想知道这位四小姐的来意。 李绛薇不耐的挑了眉,听见外头乱哄哄的声音心生烦躁。 “女儿见过母亲。”李绛薇屈身向钱氏行礼,“母亲近日可好?” 李岳然今晚外出与同僚喝酒,不在溶月居内。钱氏挥手,遣退周围伺候的下人。 “你无事从不来我这溶月居,这次又因何事来访?” “母亲还记得五妹妹临行前让琴书那丫头记在晴雪院的名下?” “我记得。” “今日来,是希望母亲能让琴书重新记回潇湘院。” 钱氏身子一歪,敲了敲太阳穴。 “看来母亲这些日子十分忧愁,不如女儿替你分担一二。” 钱氏眉头一皱,不悦的看向李绛薇。 “你能有什么主意?” “母亲在为府中开销烦恼,既然如此女儿就替母亲剩下潇湘院和晴雪院的开销。无论是吃食和丫鬟们的例银,都由女儿承担,不过有一个条件,母亲此后不可插手过问晴雪院和潇湘院的事。” “你这不像分担,倒像是来威胁我的。” “母亲,溶月居的下人越发不懂事了。主家这边说话,各个想着听热闹,规矩都抛在脑后。母亲打算何时管教?” “与你无关,你专心读书学习侍奉在皇姬身侧。银钱的事,你不用管!” “母亲。”李绛薇掩着嘴,露出弯弯的眉眼,“母亲是奢望皇姬再降下赏赐吗?那种虚无缥缈的赏赐,可无法解决家中的困境。” “这是你家!”钱氏用力拍着手边的桌子,拍的震天响,“这是你的家!” “我只是想维持家中仅有的体面,才替母亲奉上这主意。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我和妹妹难以抽出时间去处理家中琐事。” 李绛薇恭敬的向钱氏行礼,道:“希望母亲成全。” 第98章 过小日子 李绛薇有把握钱氏答应下来。安远伯府的亏空如果不是严重到一定程度,她不会冒着风险将赏赐强行收入家中库房,如果不是分身乏力就不会让溶月居的下人懈怠至此 李绛薇深知自己和妹妹接下来的半个多月的任务,只想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想掺和家中的混乱。 铺子田庄亏钱也好,下人仆从贪墨也好,李绛薇都不想管。只要两个院子经济独立出来,就不用看钱氏的脸色行事,也不会因家中无银两而克扣两院本有的份额。 “我是你的母亲,安远伯府的主母。你还没分家!得到的银钱那是要上交公中的!” “母亲这是说笑吧。我可没承认花销从我这出,只说了母亲可以不管。” “又是淮荥侯府?”被穷困逼得有些失态的钱氏,狠狠地盯着李绛薇。 “承蒙侯爷厚爱。”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涉及淮荥侯府,钱氏也没了法子。 “今日开始,不在为潇湘院和晴雪院发放例银。丫鬟的和你们两位小姐的,通通不发!来年桓岳书塾的束脩,你们自行准备吧!” 李绛薇再度行礼,退了下去。刚出屋门,就听到瓷器碎裂的响声。 留守上阳时,李绛薇就从上阳的书肆那得到了这段时间的稿费,数目出乎意料的庞大,够她们两个院一年的嚼用。 与其害怕哪一日让钱氏发现找上门来索要,不如主动跟公中银钱割裂开来。 李绛薇猜的不错,钱氏是个要脸面的人,她不是无理取闹利字当头的的人。她高傲,才会对自己说出自己不愿去演母慈子孝的戏码。 她的底线,成了软肋。 待李绛薇走后,林嬷嬷匆忙回屋,碎了一地的茶盏让她惊讶不已。 “夫人!这是怎么了!” “李岳然教出来的好女儿!”钱氏咬牙切齿的吼着:“不想着解决家里的困境,竟想着把自己摘出去过逍遥快活的日子!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嫁了这么一个废物!不会挣钱,成天想着花钱!唯一有价值的爵位还不留给我儿子!” 林嬷嬷急忙关了门,小心劝道:“夫人可不能瞎说!那些下人口无遮拦,万一说到老爷跟前……” “那就辞退发卖,省得看见心烦!” “夫人!” “家里没那么多银钱养闲人!嘴碎不做活的都给我丢出府!” “夫人!你冷静一些!小小姐听到就不好了!” 钱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茫然无措。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钱氏捂着脸,小声啜泣,“将自己的嫁妆垫上过了这几日,往后又该怎么办?苦日子也望不到头,我快熬不下去了。” “要不……把府里的事情,同小小姐说说?” “不!”钱氏迅速抬起脑袋,冲着林嬷嬷使劲摇头,“她是安远伯府嫡出的小姐,是正经的伯府小姐!有什么苦,我自己担着,我不想让她出去赴宴时抬不起头!” “可……可家里的乱处,明眼人都看得见!小小姐都过来问了,老奴能糊弄一次,也禁不住一次次糊弄。早些说开,不必小小姐胡思乱想好要?万一她自己琢磨……琢磨到歪路上怎么办!” 林嬷嬷一想到那日李绛芩说出替嫁的话,就浑身发冷,害怕极了。 钱氏捂着脑袋,轻声说道:“容我再想想……” 那日之后,李绛薇便将自己锁在屋里写稿。原本一切顺利的李绛薇,因为一次突发奇想弄得自己进退两难。一时兴起写得情节,让剧情脱离大纲的主要线路。 新加的剧情无法收束,也与原定大纲的走向有了一定区别。继续按照原来的大纲往下写,割裂感会非常严重。 但是这部分剧情,有一部分又非常喜欢,直接撕了重写,李绛薇又有些不舍。 在屋里来回转了两日,还是没能动笔写出后续。 撕大纲还是撕正文?李绛薇始终没能纠结出结局。 召唤出《见闻》重新回忆南下这段旅途中发生的大小事,想起了被人追杀,想起神祠的那些形容枯槁的灾民,想起临肃梦府和留在梦府的方舟。 以及,那些针对皇姬的谣言。 那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还没弄清一切就匆匆忙忙跟着路绛枫前往福阳。 “事情……还未结束……” 李绛薇不觉得幕后之人,会就此停手。 就在这时,安远伯府收到来自宁家的请帖。宁家小姐宁楹萝回京,准备宴请京中贵女。 宁家和安远伯府的关系生疏,远称不上好。周家花宴过后,更是让两家的关系日渐紧张。 更令人意外的是,除了李绛薇李绛芸姐妹外,还邀请李绛芩前往。 钱氏看着这张请帖头疼不已。 李绛芩的年纪,还不到露面参加宴会的时候。这又是一场年轻小姐间的宴会,钱氏不好前往。 初次登场露面,若是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李绛芩的名声也就完了。钱氏不想李绛芩冒险,准备替她推了这件事。 同样为难的,还有宁鸿桢。他三番五次警告这个女儿不要招惹李家,可她还是向李家下了帖子。 “你究竟想做什么!”宁鸿桢将宁楹萝叫来问话,语气严厉,“为什么还要去招惹李家?吃的苦头还不够?” “父亲说的什么话。”宁楹萝笑道:“楹萝回去认真想了想父亲的话,觉得有道理。追求虚名,却是没有意义。楹萝这次下帖是为了了解京中局势,一年不在京中消息闭塞,这让楹萝惶恐不已。” “楹萝这次下帖不仅请了李家,还有一直叫好的姜家、周家,孔家、钟家、宋家的姑娘我也请了。本想把易家也请上,后来一打听,这易家没生女儿方才作罢。易家那边,就让哥哥自己来。” “你以什么名义召集的?” “我从父亲这听说了下江的事,希望自己也能帮上些许。便宴请诸位贵女,让闺中娇女明白民生疾苦。若能筹得善款为下江尽些绵薄之力,岂不妙哉?” “这……倒是有趣的……”宁鸿桢露出宽慰的笑容。 第99章 宁家请帖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若是再晚几个月”钱氏盯着这封来自宁家的请帖,不停的揉按着太阳穴。“要是能晚些,家中情况缓和些许,芩芩也能游刃有余去应对这些宴席。” 现在的家底,在外说话都没底气。偏生那个一家之主成天出去饮酒作乐,丝毫没有考虑过家中儿女。 “不如让小小姐自己决定去不去吧。”林嬷嬷建议道:“小小姐一日日长大,总要去外面赴宴结交朋友。” “怕只怕来者不善!芩芩年纪小,若防不住暗箭,伤的可就是她!何况这次宴席,又请了京中诸多贵女。她的规矩礼节学的不到位,一旦失礼” “夫人还是和小小姐借此机会谈谈吧。这月余夫人都在忙碌伯府的事,有段时间没有与小小姐说过话了。”林嬷嬷流露出担忧之色。 “芩芩出事了?”钱氏伸出手,一把抓住跟前林嬷嬷的手腕着急道:“林嬷嬷!你可是我最信任的人,千万不可瞒着我!” “小小姐最近不爱说话,总一个人倚着窗边发呆往外看。看模样,是有心事。” 钱氏松开手,轻声说道:“你将她喊来吧不!待我梳洗过后,再喊。” 林嬷嬷帮着钱氏将发簪重新移正,用粉一打,胭脂一拍。将憔悴之色掩去,苍白的面容多了分血色。远远瞧着,还是光鲜亮丽的安远伯府大夫人。 李绛芩被喊来后,乖巧的向着钱氏行礼后,就一直静静站在那等着钱氏发话。放在以前,李绛芩早就扑上来,搂住钱氏的腰撒娇。只一眼,钱氏就明白自己女儿的不对劲。不得不按捺住内心的紧张,柔声说道:“这些日子过的如何?” “劳烦母亲担忧,是芩芩的不是。” “你在怪罪阿娘这些日子没理会你?才用这些生疏的话气你阿娘?”钱氏强笑着,向李绛芩招手,“过来!让阿娘看看你!” 几日不见,李绛芩的身量又高了一些。脸上的婴儿肥未褪,依旧是肉肉的圆脸。 “阿娘得了一张请帖,里头写了你的名字。” 钱氏点了点李绛芩的鼻子,温柔说道:“我想着你年纪小,不急着外出赴宴交际。可转念一想,我家芩芩迟早是要长大的,这回我不替你拿主意,你自己决定。” 钱氏将宁府的帖子,送到李绛芩的手中。帖子上的落款,令李绛芩吃惊不已。 “宁家?” “对。” 李绛芩多多少少知道在周家花宴上宁家对安远伯府做了不好的事,却不知道其中详情。此刻看到请帖,摸不着头脑。 “我们家和他们不是,没什么来往吗?怎么会”小脸尽显困惑。 “这不是闺中好友的小聚,宁府几乎将京中有头有脸的贵女都请了一遍。至于来意,阿娘也不甚清楚。头一回在贵女圈露脸选在别人的宴席上,还是宁家这样尊贵的人家,对你可不是好事。” 李绛芩盯着请帖久久不语。 “你是客,宁家小姐是主。为客要避其锋芒,不可出风头。” 李绛芩摇头,粲然一笑道:“阿娘是怕我年少气盛,冲撞其他贵女吗?若只是怕我不能一鸣惊人,阿娘大可放心。” 李绛芩向前一步搂住钱氏的腰,用着甜甜的声音说道:“宁相家的小姐愿意请我,这不是大好的机会?可不是所有贵女都能进宁府的园子。” “可” “阿娘会有诸多顾虑,是因为芩芩不够好吗?” “你说的什么话!”钱氏强硬的打断道:“我家芩芩怎可能不好?” “那阿娘放心吧。”李绛芩将帖子收好,笑靥如花,“芩芩不会失了阿娘的脸面,阿娘放心吧!” 李绛芸和李绛薇的帖子,分别送去潇湘院和晴雪院中。恰逢卡文的李绛薇,将京中这些日子发生的各个大事的时间逐一记下,又将南下一路发生的事件一一整理。本想着寻找灵感的李绛薇,却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除去异兽引起的一系列事件外,下江与京中牵连最深的便是追杀和谣言。越康曾与李绛薇提起,那些追杀禇咏羿的人用的似乎是南林刀法。而南林刀法又是恭国开国时孔家所引领的一支军队,孔家如今又在三皇子的阵营中。谣言又直指皇姬女子身份,话里话外都有逼迫皇上废储君的意思。 如果不是越康和自己身负特殊能力,恐怕禇咏羿早就在南下途中死上好几回。而禇咏羿又是皇姬身边的一大助力,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这两件事,都在削弱皇姬的力量,明摆着是在针对皇姬。 那么针对皇姬的人又会是谁?三皇子吗? 从前的李绛薇也是这么想的,只有三皇子才有动机做出这种事。一旦皇姬被废,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就是他。 她能想到的事,皇上会想不到?禇咏羿一死,皇上对三皇子的信任和宠爱就会淡一分。而且谣言表面处处针对皇姬,实际上却是在用百姓之口逼迫皇上做决定。一个九五之尊肯定不愿受此逼迫妥协,定会下令彻查谣言来源。 这两件事无论成与不成,对三皇子都捞不到太多好处。三皇子不像是蠢钝之人,那么下手的只可能是别人。 再来是福阳祈福一事,三皇子难以抽身前往,却将五皇子推了出来。 五皇子与三皇子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与他的两位兄长不同,为人极其低调。如果不是福阳一事,李绛薇这一年都听不到一次有关五皇子的消息。 有没有可能是五皇子所为? 因为不了解此人,所以很难排除他的嫌疑。三皇子的人脉几乎等于五皇子的人脉,即是说他也能联系孔家,也有机会接触南林旧部。三皇子和皇姬同时出事,禇咏羿又摆明不愿入朝。储君之争,未必没有机会。 这不分析还好,越是分析李绛薇就越觉得五皇子有问题! 此时再看宁家的帖子,李绛薇浅浅一笑。 “该去探一探宁家的打算。” 如果三皇子和五皇子同时要争这个储君之位,宁家该如何抉择? 第100章 不可言说 京城又下了一场雪,银装素裹的京城别有一番风味。可惜畏寒怕冷的李绛薇,只愿坐在屋里看雪,对外出没有太大想法。直至赴宴那日才不得不离开暖和的晴雪院,出门前往。 在京城这般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拥有这么大一间宅子,属实阔绰。府中设有暖房,即便是寒冬季节,也有鲜活的花朵点缀。 “都说瑞雪兆丰年,围炉赏雪,岂不美哉?这才广发帖子,邀诸位前来。”宁楹萝对着众贵女盈盈一拜,道:“多谢各位赏脸前来。” 来的人比李绛薇想象的要多得多,光是她认得的就有姜雪绵、周婧妍、吴时鹭。钟如夏的身影没有发现,这倒是意料之中。 李绛芸拉了拉李绛薇的衣袖,小声问道:“七妹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李绛芩安静的跟在她们身后,不吵不闹也不开口说话,噙着浅笑显得十分得体有礼,与家中活泼吵闹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需寻周婧妍说些事,七妹交由你看着,可好?” “那姐姐去吧。”李绛芸本不情愿来宁府,纯粹是为了陪李绛薇。别过李绛薇后,李绛芸拉着李绛芩寻了一处坐下。这刚坐下,宁楹萝笑意盈盈的缓步走来。 “这就是你的妹妹?安远伯府唯一的嫡女?” 宁楹萝的这一声,引来许多贵女的注意,纷纷朝着看来。 李绛芸正要回话,李绛芩抢先一步起身冲着宁楹萝一拜,道:“感谢宁小姐愿请我来此一聚。” 见此,李绛芸才稍稍宽心。 “明明你也是个美人,你母亲怎么舍得将你藏在伯府内呢?” “母亲自有考量。” 宁楹萝随意的搭上李绛芩的手腕,轻轻一握,“我有个去处,赏梅极妙。我与你投缘,领你一同前去。” 宁楹萝身后的姜雪绵听了,有些吃味,嘟囔道:“怎么带她不带我去?” “都去都去。”宁楹萝笑道:“想去的,都随我来。” 李绛芸不能坐视不理,看着宁楹萝将李绛芩牵走,只好起身跟随。可宁楹萝的话,又让不少贵女涌入其侧,挡在李绛芸和李绛芩之间。 李绛芸忽然想起李绛薇临行前叮嘱过的话。 “我是不怕宁楹萝对七妹下手,怕就怕她对七妹说些不好的话。七妹年纪尚小,母亲又分身乏术无暇顾及,总不能指望林嬷嬷将她摆正。” 当时的她还以为姐姐多想,可面对眼前这一幕,心底的担忧涌起。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可她不明白的是,京中这么多贵女为何偏要盯上七妹?那些位高权重的高官贵女,不比他们两个没落伯府有价值? 还是说,宁楹萝对三月三的事仍旧怀恨在心? 一想起三月三,李绛芸的眼神徒然一变。 而另一处,李绛薇找到落单的周婧妍。周婧妍对上李绛薇视线的那一刻便张口,还未出声就听李绛薇轻轻说道:“我乃东宫伴读李绛薇,来此找你是商议你兄长的事宜。” 李绛薇的食指抵着嘴,眼睛往周围看去。见无人注意此处,又对周婧妍说道:“我和你换个无人之处详谈,可好?” 周婧妍再次见到李绛薇时,内心复杂纠结且矛盾。 “没想到再次见面,你都成哥哥同窗了。” 话中没有恭维和感叹,更多的是吃味。 “想不到一个庶女” “这与嫡庶无关,皇姬挑人不分高低贵贱。若那时去的是你,皇姬也要。可惜京中敢于得罪宁家和三皇子的女子可不多。” 周婧妍被李绛薇的话一堵,闷闷不乐的低头。 “我问你一句,你的兄长是奉旨入的东宫,还是你父亲送进去的?” “与你何干?” “这其中的区别我可以告诉你,你想听吗?” 周婧妍抬头看了李绛薇有一阵,才点点头。 “在宁府看来,奉旨入宫是不得已。对向来交好的周家定会再观察些许时日,明白周家的立场。看看周家是站在皇姬身后,还是继续支持三皇子。若是后者,连考察都不需要了。” 周婧妍一惊。 “你不愿回答,我不强求。不过我说的话,你要记住。往后周家的所有事情未经过你父亲的允许,千万不要告诉宁楹萝和姜雪绵两人。哪怕在家中遇见不愉快的事,也不要寻求他们的安慰和帮助。家中的所有安排,包括你和你兄长的婚事更是只字不能提。” “如果不想出卖周家,出卖皇姬就照我说的做。尤其是今日” 李绛薇对宁楹萝的了解不深,只知道她在三月三不久就被家中送去家庙。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摆宴席昭告众贵女自己回来的消息。在这个节骨眼上,宴席的目的绝不可能是为了彰显自己尊贵的身份,更大可能是为了快速获得京中半年来的消息,以及各家交往的情况。 周婧妍和姜雪绵的疏远,就连她都能看出来,宁楹萝不会看不出来。届时只要随意的问上两句,很容易和周婧妍套上话。 想起周家花宴上,周婧妍的举措,以及打压自己的手段周婧妍极有可能抵挡不住宁楹萝的攻势。 “我哥哥是父亲送入东宫的,不过是他私下和陛下商量的。在外人看来,他和宋家公子一样都是被陛下选中一同入的东宫。” 周婧妍的突然发言让李绛薇一愣。 “原来如此。” 原以为周婧妍不会回答她的问题。没想到她回了,还将拼图的最后一块补了上去。 “看来宁家的人,已经知道你兄长是如何当上东宫伴读的。” 宁家毕竟有个皇上的枕边人。 “小心宁楹萝。” “为什么!为什么你和父亲都这么说!就连哥哥都这么说!”周婧妍强压着自己的委屈,哭诉道:“我就这么几个朋友,为什么你们都不让往来!” “你们不再是朋友,而是敌人。”李绛薇严肃说着:“你们是挡在三皇子帝王之路上的敌人。这样说,你懂了吗?” 李绛薇再一次用食指抵住双唇。 “不要试图向她们询问。两家之间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你的询问只会让你的家人受伤。”顿了顿,又道:“不,甚至可能会死。” 第101章 号召 十四、十五岁这年纪,正是叛逆期。周家不可能不提点周婧妍这些事,李绛薇怕周婧妍因家中的惩罚而产生叛逆心理,这才再三提点。如果自己还是原来那个毫无地位的,没落的安远伯府家的庶女,周婧妍不可能那么快的接受她的说辞。 她信得是“东宫伴读”这个身份,她怕的是自己身后的皇姬。 与周婧妍分别后,李绛薇无声默念召唤出《见闻》试图从众多贵女中找出工部尚书孙时的女儿。这位孙时孙尚书的发妻是嵇良论的族妹,对嵇良论有知遇之恩,或许能从孙家套出什么消息。然而动用《见闻》也没有发现此人的踪迹,看来这人并未参加宁楹萝的宴席。 就是不知宁楹萝是不曾下帖,还是孙家不愿前往。 另一处,宁楹萝将李绛芩领到赏梅之处。灼灼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下娇艳似火,犹如点点火星,同行的女客无不称赞宁府的红梅。 就在这时,宁楹萝发话道:“我常住家庙,为先太子祈福,回来后才知下江糟此劫难。今日相邀,不仅是为了围炉赏雪映红梅,更是为了号召诸位关注下江劫难。正值冬日,恰逢天寒地冻时,我们可以围炉取暖,可下江灾民却饱受苦寒。我恳请诸位为下江尽绵薄之力,捐献金银,或是送些府中不用的旧衣,以缓解下江困苦之境。” 这般冠冕堂皇的话语,令众贵女一怔,好些心底柔软的女子已面带哀容,连声附和。李绛芸见到此情此景,不免觉得棘手。 今日之事,宁家势必会传扬出去。在场的贵女们若回去后没有些许表示,定会受到众多百姓苛责。宁楹萝这是踩着其他人来成就自己的名声。 李绛芸看着身边还算熟悉的面孔,忽然意识到什么。 参加此次宴会的人家,多是宁家的附庸,或者是吴家这种绝不可能为友的政敌。那些摇摆不定,迟迟没有站队的人家,一家都不曾出现。 “她这是要做什么?”吴时鹭拧着眉,不太高兴的小声嘀咕着:“这无本买卖可有点意思。” 嘀咕完,吴时鹭嘴角一勾,高声说道:“看来宁小姐已经准备好善款了?不知宁小姐筹备了多少金银?也让诸位姐妹们听听,心里有个底?” 宁楹萝盈盈一笑,道:“自然是准备了,除了银钱外还准备冬衣木炭等物。” “不知宁小姐选得是哪家的冬衣,哪家的木炭?” “我让底下的人置备,还未亲自看过。吴家小姐问的好,待宴席散去定会细细过问。” “不如现在就喊人来问个清楚?像我,就分不清五谷。不知哪家的冬衣、木炭好。若是一时兴起头脑一热买了劣质的冬衣、木炭,辛苦送去下江才发现用不得,岂不是劳民伤财?便宜那些奸商?” “他们要是敢作假,你尽管告诉我。我去替你讨公道!” 见宁楹萝迟迟不愿唤人来,吴时鹭脸上的笑意更盛,继续道:“那可使不得!这一来一回耽误的可是下江百姓,受损的可不只是我一人一家的钱财。” 宁楹萝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柔声说道:“吴家小姐不想花费银钱,大可不必勉强自身。尽力而为,量力而行。这场出资本就是楹萝心血来潮罢了,父亲不曾过问。” “看来宁小姐是将自己的嫁妆捐了出去?”李绛芸突然开口,“宁小姐的大义,佩服!” 高声说完这话的李绛芸,冲着吴时鹭一笑,“不愧是这京中最重情义的女子,怪不得先太子会选中宁小姐为妻。” 宁楹萝一声长叹,佯装拭泪,道:“那样的好男儿,怎么就去了呢?” 其余贵女纷纷宽慰,这才作罢。 宁楹萝以思念先太子为由,离开众人视野,临行前宁楹萝仍拉着李绛芩的手腕。李绛芩不敢挣脱,只能乖乖跟在宁楹萝身侧。李绛芸碍于妹妹,只好隔着一段距离在后面跟着。 “你们家庶出的女儿如此厉害,想来你也不差。”宁楹萝小声的,用着只有她和李绛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你该多出来走动走动,不然外人只知道安远伯府有对双生姐妹。连你这个正经小姐都抛在脑后。” “可” “我且问你,有几人认出你?又有几人知道安远伯府有个七小姐?再过几年,这个李绛芸下场科考,安远伯府七小姐是谁还重要吗?” 李绛芩心里咯噔一下,不安的看向宁楹萝。 “以后别人只会知道你是李绛芸的妹妹,而非安远伯府的唯一嫡女。纵观整个京城,也只有你们安远伯府庶出压在嫡出的头上。” “母亲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这种事,不是已经发生了吗?” 宁楹萝冲着李绛芩一笑,松开一直握住的李绛芩的手腕。 “去吧,回到你姐姐那。用你的眼睛,自己看看。”宁楹萝的说话声忽然恢复如常,她指着不远处欣喜说道:“太子再世时,最喜欢的就是那一簇花。你随你姐姐赏花去吧,我去歇息了。” 李绛芩望着宁楹萝出神,半晌才点头应道:“好。” 宁楹萝离开后,李绛芸匆忙向前,急切问道:“你和她聊了什么?” 李绛芩收敛脸上的失神和惊讶,恼怒的看向李绛芸。 “与你无关!” “那可是宁家人。我们与宁家不和,这事你可知道?” “那又如何?你是姐姐我敬你年长。有心交好,可你不为所动,甚至连同四姐姐对我恶语相向。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才是阿娘的亲闺女?论齿序,我不如你们,可我好歹是嫡女,安远伯府唯一的嫡女。要过问,那也是爹爹和母亲过问,何时轮到你一个生母死了的庶出女儿来盘问我?” “她果然说了什么。”李绛芸面无表情的看着李绛芩。 以往只会找母亲告状的李绛芩,竟然学会用嫡庶的身份施压。 “我提醒你一句。像安远伯府这样没落的只剩爵位的人家,女儿嫁人不看重嫡庶。至于看重嫡庶的伯爵之位。”李绛芸哼的一声,笑道:“你二哥是当之无愧的嫡长子。” 第102章 出身 宁楹萝与李家这两姐妹分开不久,姜雪绵就亲自找了上来。她微蹙双眉,气鼓鼓的看着宁楹萝。 “楹萝姐姐!怎么今日这么关注那小丫头!”姜雪绵生气说着。 宁楹萝不以为然,随意的说道:“就是觉得她可怜,才提点她两句。” “可怜?”姜雪绵不相信这份说辞,“她哪里可怜?需要你单独下一份帖子,特地牵着她将她领到众人面前?” “你可知道她的身份?” 姜雪绵觉得奇怪,但还是回了这个问题:“李绛芸的妹妹。” 宁楹萝嘲弄一笑,“是啊,李绛芸的妹妹。她和李家那对双生子站在一块,你能认出嫡庶吗?” 姜雪绵迟疑一阵,而后摇头。 “她不如双生子能说会道,难得的露脸机会,她只会躲在楹萝姐姐身后。” 宁楹萝轻轻一笑,又问道:“那你可知道她生母是谁?” 姜雪绵缓缓摇头。 “你的消息怎么如此闭塞?” 姜雪绵挽住宁楹萝的手臂,讨好的笑道:“谁让姐姐不在呢?只有姐姐对我好,什么都跟我说。” “好吧好吧。”宁楹萝无奈道:“如今的安远伯府夫人,只是商人之女,还是个庶女。而那对双生姐妹的生母周书萱,却是淮州九涟的顾氏女。” “怎么可能!”姜雪绵惊叹着,惊恐的捂住嘴。 “初听这消息时,我和你一个反应。一个顾氏女隐姓埋名做了安远伯府的妾,怎么想都不可能。若论出身,那个李绛芩完全赶不上那对双生子。嫡女又如何?庶出商家女的子嗣,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谁愿意娶?” 姜雪绵压低声音,问道:“楹萝姐姐的消息可靠谱?” “我娘给的消息,你说靠谱不?” 姜雪绵咬紧下唇,默而不语。 “要不是我爹三番二次警告我不许碰那对姐妹,恐怕我还无法从娘那套出话来。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估计她们姐妹两自己都不知道这事。”宁楹萝顿了顿,忽然笑道:“或许连安远伯自己都不知道。倘若知道,那路氏身亡后就该将她扶正,而不是娶一个商家女。” 姜雪绵花了好一阵子,才从这条消息中缓和过来。 “其实还有一件事”姜雪绵有些难为情,“楹萝姐姐为何不会我信件?” “信件?” 宁楹萝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姜雪绵所说的信件。 “还回什么信件?”宁楹萝笑意盈盈的牵起姜雪绵的手:“我这不是办了宴会吗?把你请来了,还回什么信件?直接说话不好?” “好!” 姜雪绵的小脸通红,羞涩的笑着。 “难不成这次宴会是楹萝姐姐特意替我准备的?” 宁楹萝带笑的眸子一直盯着姜雪绵,还未回答,这姜雪绵便落荒而逃。 目送姜雪绵远去的宁楹萝收起笑容,双眼扫过远处嬉戏的一众贵女,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一个不起眼的女子身上。 那位女子是英国公之女,是皇后侄女。小家碧玉的长相,在人群中并不起眼。宋家女很少出席宴会,要不是宋家女表明身份时下人来报,远远见了一面。恐怕无人发现皇后的亲侄女,竟然也在宴席之中。 宁楹萝命下人将那位宋家女单独请来。这位宋家女十分低调,穿着时兴却不出彩的衣裳,带着华美缺不出挑的首饰。中规中矩的打扮,搭配清新秀气却毫无特色的面容。饶是这般近距离相见,宁楹萝一时半会无法记牢她的长相,只能通过衣服辨认。 看着带着莫名熟悉感的面容,正要开口,却被对方抢先。 与她低调的打扮不同,说出来的话,可谓是犀利至极:“太子走了,宁小姐又盯上哪位皇子?” 宁楹萝以笑压住脸上的尴尬,道:“宋小姐说的是什么话?” “你可以放弃三皇子了,唯独三皇子,你是嫁不了的。宁小姐可以收一收当太子妃,当皇后的美梦。” “宋小姐此言差矣。三皇子与我们宁家交好,又是三皇子的外家,我嫁或是不嫁,可不由宋小姐一张嘴。” 宋家女呵呵一笑,“看来,宁小姐当真对三皇子有所图?恐怕宁小姐要失望了。” “难不成宋小姐知道三皇子的打算,知道他属意的女子?还是说,宋小姐想打三皇子的主意,才出言相告?”宁楹萝展露锋芒,步步紧逼,“皇后知道宋小姐的打算吗?” “不必用皇后压我。”宋家女从容说道:“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一句。” 宋家女似乎想起什么高兴的事,脸上笑容更盛:“若宁小姐真有这打算,我不介意给你些许提点。” 宋家女往前一步,附在宁楹萝的耳边,轻声说道:“小心姜雪绵。” 宁楹萝一惊,眉头一动,坚定的目光多了一抹犹豫和疑惑。 “宁小姐应该没有心情再与我对话,那祝宁小姐一切顺利。心愿得成。” 待宋家女走远,宁楹萝大口喘着气,胸腔起起伏伏,恼怒的提着地上的石子。 本想从套出宋家的话,谁料反被人套了进去。 自先太子身亡后,宁楹萝这个未婚妻的地位变得尴尬无比。只好借着守丧的名义,淡出众人的视线。好在恭国没有让订婚的未婚妻守着亡人过一世的说法,她还有机会再觅良缘。原想着在和寿长公主的三月三赏花宴上与长公主等人套套近乎,试图从长公主这要个指婚。不曾想,李家姐妹搅乱了自己的打算。 更没想到她们还能借此攀上封家,进行反击!父亲震怒之下,送她去家庙。 一去就是一年! 四年的时光就这样匆匆逝去,已过二十的她在京中能选的佳婿越来越少。直到上回见到三皇子后,她那颗冷下的心才火热起来。 依宁家和三皇子的交情,结亲绕不开宁家,绕不开她。一旦皇姬被打倒,三皇子就是未来的储君,未来的皇上!只要当上三皇子的正妃,皇后之位唾手可得! 让宁楹萝放弃三皇子,是绝不可能的事! 至于宋家女的提点,例如小心姜雪绵之类的话,她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她挑拨自己与姜雪绵的关系。 第103章 三月初三 晴雪院内的梨树树梢上聚着点点雪花,犹如初绽的梨花。 “妹妹。”李绛薇捧着手炉,裹着厚厚的衣裳,坐在榻上望着身侧的李绛芸,“我有一事想找你问清楚。” 与李绛薇不同,李绛芸少了一件后衣,少了一个手炉,即便如此也没有发抖的迹象。 “什么事?” 李绛薇深吸一气,压制住颤抖的手脚,试图展现威严的模样,不过没有成功还是抖得厉害。 “宁楹萝去家庙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有关系。”李绛芸哈哈笑了两声,道:“那可是宁相的闺女,我能做什么?” “和寿长公主举办的三月三的赏花宴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姐姐不记得了?” 李绛薇摇着头,遗憾说道:“躺了一个月,记不太清楚了。”她舔了舔冻僵的嘴唇,又继续说道:“我就记得那日,落水了。” 一边抵御严寒的李绛薇,一边盯着李绛芸的表情。见她听到“落水”而字是,微微变动的神情,李绛薇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猜对了!果然是落水! “姐姐要不让梨心梨悦她们生个火?”李绛芸伸手捂上李绛薇冻僵的脸,“冻成这样你和我说什么呢?” “别打断我思路!”李绛薇喝道,刚升起的气势又被一阵哆嗦给哆嗦没了:“怎么今天这么冷” 李绛芸责怪的看了眼李绛薇,起身将门窗关上,又从衣橱中拿出一件厚外衣披在李绛薇身上。 “夫人又克扣你晴雪院的木炭?” “没有的事。”李绛薇淡然回着:“就想着锻炼锻炼。” “出去跑跑也好过在屋里冻着!这算哪门子锻炼?” “别打岔!”李绛薇拍了拍桌子,道:“宁楹萝的事很重要!依照宁相的身份地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巴结联合到安远伯府这样没落的人家。我想知道更多和宁楹萝有关的事!” 为了问清此事,在李绛芸看不见的视野内,悬浮飘着一本厚书,书本摊开露出空白的页面。 “那日落水,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道这事敷衍不过去,李绛芸只好叹气放弃,随意回答:“一个没注意,姐姐就不见踪影。让丫鬟们去寻,也寻不到姐姐的影子。好再时鹭姐姐和她的丫鬟看见宁家府上的人将你喊去水塘边。我觉察出不对,匆忙赶去,就见到姐姐在水塘中挣扎呼救。救上来后,遇见了封二公子,在他面前提了两句宁楹萝。” “你提的事,和先太子有关?”李绛薇猜测着。 “对。”李绛芸点头,“一来是为了掩饰落水后的尴尬。二来也是为了警醒那个宁家的丫鬟,让她明白我知道幕后人的身份。” 一个闺阁少女湿漉漉的出现在外男面前,就算是放在三百年后,也尴尬的很。 “你和封二公子,就是那时候见面的?” “对。” “那家庙的事?” 李绛芸摇摇头,露出颇为苦恼的神情:“家庙的事,应该是封家做的手笔。” “封家” 李绛薇的脑子飞快的思考着,想着宁家、封家还有自己的信息。但是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宁楹萝特别对待,不惜让她落水。如果与相貌有关,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李绛芸就为何没有收到宁楹萝的“大礼”。 与宁楹萝相处的时间太短,李绛薇无法把握这个人的性格。 “猜不出来” “姐姐到底在猜什么?” “猜宁楹萝的针对我们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宁家的意思。” “猜这个做什么?倒不如猜猜夫人什么时候给你发木炭,让屋里暖和一些。” 李绛薇摇头,没有接话。要是让妹妹自己自己不生火是为了省钱,肯定要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我要问的问完了,一会去写稿子。你准备留下吗?” “不留不留。”李绛芸无情拒绝,“我要回去读书,春考考上了,姐姐也安心一些。”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到时候买好鞭炮等会回家一块放。” 送走妹妹,李绛薇用意念让《见闻》落在眼前。《见闻》上记载,宁家的丫鬟用孤本将当时的李绛薇引了出来。 这个信息,完全用不上。 李绛薇只好将这件事放在一边,拿起大纲继续写稿。 要不是这个时代只有墨汁毛笔,李绛薇大概会钻进被窝里继续写稿。 她可以咬着牙扛着冻,但是手不行,抖得厉害。李绛薇不得已,只能唤来梨悦生火,好好写稿 这一写就过去了三天。 在这期间,户部被嵇良论上奏参了一本的事流传出来,后续的调查结果也逐渐流入民间。正如李绛薇料想的那样,皇姬的声誉每况愈下,才压下的谣言又一次浮出水面。 上天不愿女子为储,才降下惩罚,二公主会祸害恭国。 李绛芸听说此事后,急急忙忙的跑来晴雪院。刚一进门,感受到屋里的热气,才稍稍冷静些。 “终于生火了?” 李绛薇放下写稿的毛笔,困惑的朝她看去,“怎么这么猴急?有人抢了你的书吗?” “我都知道的事!姐姐不知道吗?嵇大人的事,传到民间了!” “这不是早就猜到的事吗?” “姐姐!这是镇定的时候吗?你可是东宫伴读!” “但是吴老没让我上课。” “可也是皇姬身边的人啊!” “我没功名,帮不上忙。” “姐姐!” “封家二公子找你了?” 李绛芸很罕见的没有反驳,李绛薇眉毛一挑,调侃道:“我猜对了?” “姐姐!” “我没听见贵客来访的消息,他是怎么联系你的?” “他给我准备了一只信鸽。” 提到信鸽,李绛薇不可抑制的想起山鱼阁和山鱼阁的红烧乳鸽。 “他有没有提及要将此事转告于我?” 李绛芸摇头。 “那就不用管了。” “姐姐!” “多半是封二公子想用这个情报和你套近乎,或者让你多了解京中的形势,以后考上进士也不至于茫然无措。” 皇姬要找,也是走文锦书肆的路子或是吴老的路子。 “谣言是攻击皇姬的利刃,何尝不是攻击皇上的长矛?” 第104章 稿子重要 李绛薇的奇妙比喻,李绛芸一下就来了兴趣。 “这话怎么说?” “你这书怎么越读越回去了?” “我就想听听姐姐怎么说!”李绛芸笑着坐到榻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 “你以为这谣言只是针对皇姬?二公主的储君之位是圣上亲封的,亲自下旨。上天不愿二公主为储君,那不就是打圣上的脸吗?皇姬和皇上被谣言捆绑在一处,你还怕皇姬出事?不皇姬还是会出事,圣上应该会迁怒。不管皇姬如何,散步谣言的人肯定会失了圣心。” “我看我还是去一趟封家吧。” “怎么了?”李绛薇诧异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跑去封家?” “姐姐说得对,我要去提醒他们。” 李绛薇连忙起身,拉住准备离开的李绛芸。 “要去也是你三哥去!也不该你去!我能想到的事,詹事府那么多老狐狸会想不到?需要你我出风头,跑去将军府那提醒?” “可詹事府不安全!那封奏折上引用了嵇大人算的数据!嵇大人的草稿数据从哪流出的,姐姐就没有想法?” “我还是那句话,你我能想到的事,皇姬会想不到?说不定人家还想着用这事,把内鬼钓出来。” 李绛芸的忧愁仍未散去,李绛薇只好退一步,道:“我去。” “姐姐?” “我最近正好有事要去一趟文锦书肆,要去见秦王一面。这件事就不劳烦三哥了,我亲自跑一趟。” 怕妹妹不信,李绛薇指着桌上摆着的草稿。 “最近文章有些问题,想与秦王商议商议。皇姬的事,我当面问问,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姐姐!我关心这事,是因为担心你!” “关心则乱。”李绛薇浅浅笑着,“就不知道你关心的是不是只有我一个。” “姐姐你在说什么怪话” “谁知道呢?” 李绛薇捂着嘴笑着,只露出弯弯的眉眼。 “大概是缘分吧。” “姐姐”李绛芸嘟囔道:“你真和秦王殿下没事?” “没事。”说着,李绛薇就将李绛芸往外推,“你先想着怎么回你未婚夫的信。” “诶诶诶!姐姐!你之前可没赶出去过!你和秦王殿下怎么关系突然这么好了?” “多亏了秦王,才能见到李夫子。你不谢谢秦王就算了,还来调侃你姐姐?就不怕春考不过?” “那我问你,秦王殿下对你有意思吗?” “我怎么知道?” 玩闹时升起的笑意,在此刻散去。 李绛薇又催促几句,李绛芸终于不情不愿的离开晴雪院。 将大纲和正文收拾整理后,李绛薇让府里备好马车往文锦书肆去。一入书肆,李绛薇径直冲掌柜那走去。上前就直接问道:“请问你们羿老板在吗?” “羿老板?”那掌柜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我们这没” 大肚掌柜突然一拍脑门,道:“啊!” 他左右看看,见周围没人注意,他指着身后,低声对着李绛薇说道:“你先进来坐。” 李绛薇冲他一笑,道了一声谢。大肚掌柜被美人的笑容一震,害羞的低着头。 “这位小姐,还是快去吧。” 他让了位置,让李绛薇进了后屋。 大肚掌柜让人上了热茶,续了两次水后,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步履匆匆的走来。李绛薇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禇咏羿身边的郑公公。 “李四小姐,不知可否方便去秦王府上一趟?” 李绛薇连忙起来,向郑公公一鞠,“公公有劳。” “哪里哪里。”郑公公谦虚说道:“能亲自来请,也是咱家的福分。” 李绛薇觉得郑公公话中有话,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去秦王府上一事,不便张扬。先容民女命家中车马先行回府。” 解决自家马车之事,李绛薇重新回到书肆后屋。为了掩人耳目,郑公公带了胭脂水粉和秦王府的丫鬟服饰。收拾一番后,随郑公公从文锦书肆后门离开,跟随郑公公从后门下人进出的小门入秦王府。 禇咏羿见到身穿丫鬟服饰的李绛薇,就在那里笑个不停。 郑公公将她带来后,悄无声息的离开花厅。 “让你不珍惜,现在从夫人变成小丫鬟了。” “这有什么珍惜不珍惜的?” 禇咏羿撑着脑袋,笑着看着李绛薇,问道:“是为了什么事找我?你竟然会绕过你姐姐来找我!” “这有什么好震惊的” 李绛薇无奈的拿出正文和大纲,“我来是为了这个。” 禇咏羿茫然的接过稿件,扫了一眼。 “写完了?” “没有,最近写不动。有几个情节,我总是拿不准,就想找人商量商量。要是和家里人商量,就暴露了我去过下江的事实。” “哦?在担心这个啊。”禇咏羿翻了翻,道:“这个量可不少,你指望我现在看完?” 李绛薇摇头,从他手里那堆稿子中找出大纲。 “把所有正文拿来,是为了跟你讲解剧情的。时间不等人,我先跟你讲讲这边的问题!” 禇咏羿迅速进入状态,跟着李绛薇的讲解和大纲上的文字,很快就理解了令李绛薇为难的剧情。两人一起南下,许多事情一点就明,讲的过程非常顺利。 经过禇咏羿的提点,李绛薇豁然开朗。 “不愧是秦王殿下!” 噙着笑容的禇咏羿忽然一僵,他轻敲着桌子,直勾勾的盯着李绛薇。 李绛薇被盯得头皮发毛,忙改口道:“羿公子!” “这就对了。” 李绛薇长舒一气,想起自己答应李绛芸的事,又开口说道:“皇姬知道民间的传言吗?” “你是说废皇姐的传言?”禇咏羿冷笑道:“那些人是真的不怕死。说我皇姐失德也就算了,还把父皇带上,有点意思。” “嵇大人的事,羿公子知道多少?” 禇咏羿敲了敲桌子,眼睛往外瞥去,“他他的问题比较麻烦,皇姐勉强把人保下了。可还是证明不了他的清白,父皇对他颇有怨言。” “那” “不妨事。皇姐这点是都弄不好,还当什么皇姬?你还是安心写稿子吧。这东西”禇咏羿晃了晃手中的稿子,嘱托道:“这个比较重要。” 第105章 友人以上 当真不妨事吗? 李绛薇仔细观察着禇咏羿脸上神情的微小变化,依旧是那般坦然自若。若他说的是违心话,那演技未必太好了一些。既然禇咏羿都这样发话,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也只好闭口不谈此事。 “越康大人最近安好?” “他啊”禇咏羿流露出些许不乐意的表情,须臾间又恢复常态,“他回京之后就入宫述职了,不过我几次找皇姐,都没见着他,估计皇姐又给他安排了别的任务。” “南下一路多亏越康大人保护,我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理应找个时间向他道谢才是,既然越康大人没有空闲,那羿公子可否替我说声谢?” “好。”禇咏羿点头应下。 “皇姬近来,可安好?” 禇咏羿缓缓摇头,起身往窗外远眺。 “近日,皇姐她为外头的谣言忙的焦头烂额,夜晚无法安眠。”他歪着头,往李绛薇那看去,“我准备和母妃商量商量,想个法子让她休息一阵。” 禇咏羿说完话后,仍直勾勾的看着李绛薇。 “我可没有主意”李绛薇抵着下巴,想着后世的那些娱乐方式。 “要不让劳先生去给皇姬说两段书?” 响指一打,禇咏羿高兴道:“好主意!之前让劳先生改你的《海外迷踪》不知道改的如何,可以让皇姐听上两段。” 李绛薇忽然想起在临肃搭建的临时小舞台上,唱的那两段戏。想起台下的观众,感同身受而落泪,喜悦高兴而鼓掌。 “谣言一事,我有个主意。”李绛薇认真道:“搭戏台吧!把下江人民众志成城抵御灾祸的故事演出来!” 话一出口,脑中原本还模糊的想法逐渐清晰起来,李绛薇眼睛发亮,神采飞扬的说道:“对!可以演出来!让百姓明白抵御灾祸才是最重要的事!之前在新泉不是办了募捐吗?这件事多适合啊!对啊!这一段可以加进了!笔!” 李绛薇左顾右盼,试图找到笔记下自己的想法。望了一圈都没收获,只能背过身将《见闻》召唤出来,记在上面。 “方舟的事,梦沉的事,还有路”话突然卡在李绛薇的喉咙,笑容也僵在脸上,“路路瑾汐的鸭子还是算了,不如写山鱼阁的鸽子。还能讲讲福阳王小小年纪,为了下江百姓苦学灵舞替下江民众祈福。最重要的还是讲讲皇上,如何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为了下江而努力。” 舆论阵地,极其重要。安抚百姓讨好皇上,才能减少皇姬的压力,才能让她得到真正的放松。 “戏文你写?” 李绛薇果断摇头,连犹豫都不曾有,她理直气壮的指着自己的手稿,冲禇咏羿嘿嘿一笑。 “我看你是越来越顽皮胡闹了!” 禇咏羿抑制不住笑意,点了点李绛薇的眉心。 “还想读书吗?在吴老那读书。” 李绛薇一愣,脱口而出道:“真的?我还有机会跟着吴老读书?” “那些被下江灾事耽误的课程,应该不会再重学。我可以替你牵线,让你去吴家找吴老学习。前些天我见父皇的时候,话里话外有意想停了皇姐的课。” “为何?” “父皇不喜欢你和周松明。” 周松明是皇上亲自点的伴读,没有不喜欢的理。唯一不喜欢的,怕是自己,不应该是身为女子的自己。 寒冬时节,秦王府内暖洋洋的,想来下人没少用炭火,烤的她有些困倦,竟不知觉的打起哈欠来。 “困了?” 李绛薇尴尬一笑,“没”她低着头,生怕禇咏羿看见自己红着的脸。 “我”禇咏羿张嘴欲言,又作罢。 近来宫内事故频发,李绛薇再来找他,会连累到这个姑娘。有些话,不便在此刻提出。念头一转,他又开口道:“还有其他问题吗?” 李绛薇摇着头,轻松回道:“没了。” “家里的厚衣够吗?” “够的。” “那过年前就别来找我了。” 李绛薇一愣,内心深处有股酸楚涌出。 “为为何?” “为了你的安全。要是有事,我会让归箫转达。吴老那若能应下,我便让吴家给你送个信。这段时间,保护好你自己。” “好。” “如果你有事非找我不可,就去告诉你姐姐。世子也好,阿越也好,瞒着我的事,我也有所察觉。他们是皇姐的人,皇姐不说我也不想过问。” “不好奇吗?” “在皇家,最忌讳的就是无谓的好奇心。” “可那是羿公子的亲姐姐。” “可她也是皇姬。” 禇咏羿的这句话,打破了李绛薇天真的幻想。原以为禇咏羿和禇咏青这对姐弟不似皇家的其他人,他们俩是亲密无间的亲兄妹。看似亲密背后,是禇咏羿的小心忍让。 这就是皇家。 禇咏羿认真的说着:“我不问,你最好也不要过问,别让世子为难。” 李绛薇的身旁,《见闻》正悬浮着。听到这话,《见闻》瞬间化作光点,消散空中。 “好,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羿公子的嘱托。” 禇咏羿温柔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枚香囊,李绛薇看到香囊内有着点点亮光。 “里头有我给你求的平安符。” “在福阳求的?” “在荥川时,找神祠求的。” 从秦王府出来回到文锦书肆的这一路,李绛薇想的都是他面带笑容与自己谈论的模样。那样温柔而多才的男子,是秦王,是当今圣上的四子。见不到才是正常的,相见就见才是稀罕事。 李绛薇不停的说服自己,以缓解心中的失落之情。情绪只能压着不外漏,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夜晚,李绛薇在被窝中蜷成一团,禇咏羿送的香囊就贴身放在心口。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南下时的琐碎事,想起他入睡时均匀的呼吸声,想起两人在不知不觉间日益亲密的互动。 先不说自己的这种亲近和想,算不算爱。也能算的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但是,不行。 她是安远伯府家的庶出四小姐,他是秦王。 不行 第106章 念想 东宫忙碌,身为皇姬老师的吴佩文也跟着忙碌。有心带课,却无法顾及。 在等候禇咏羿消息的这段时日,李绛薇将自己锁在屋里,埋头写着。有了禇咏羿的提点,她根据山鱼阁内看过的那一封封家书,自己模仿着写了两封。这完整的两封信,穿插进内。 这两封信朴实无华,没有华丽辞藻,只有平实的关心与担忧。 这样满怀着思念的信件,却无法传达到家人手里。只能放在柜中,染上陈旧的昏黄,或是沾上水痕,让文字变得模糊不清。 李绛薇连忙将稿件移至一旁,不让眼中噙满的泪水落在稿子上。幸好她早早将丫鬟遣散,没有让梨悦她们看见自己的窘态。 快一年过去了,仍然无法释怀。 李绛薇拭去泪水,裹着厚衣坐到窗边,院内的梨树隐约可见。她向南边远眺,视线却被高墙截断,无法望见更远的景色。 “怎么了?” 一个声音突兀的出现在屋内。 “为何哭了?” 李绛薇警戒的朝声音的方向望去,这一望就望见一位风尘仆仆的女子。女子身穿月白茶花长袄,头上挽着白玉簪,耳朵上坠着圆润玉珠,腰间佩戴着刻有“路”字篆体的玉佩。 “屋里怎么这么凉?没让丫鬟们生火?别冻着,万一关节冻坏了可怎么办?” “阿阿姊?” “果然吗?你总是不爱留丫鬟在屋里,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可怎么办?” “哪有那么容易头疼脑热?我不习惯别人伺候” 路绛枫伸出手,摸了摸李绛薇发冷的脸颊。 “哭了?” “写写得。” 李绛薇为了让路绛枫安心,强行扯出笑容。路绛枫漫步来到桌前,拾起桌上的手稿,恰好看到家书一段。真挚、平实的想念,透过文字满溢而出。 “微女君是想家了?” 注意到路绛枫改口的称呼,李绛薇有些尴尬,她着急道:“阿姊!” “是绛薇啊。”路绛枫放下手稿,“不对,是哪个时间来的绛薇?” “阿姊到底见过几个绛薇?” “按你的反应,应该是三个。” 李绛薇摸不着头脑,索性将《见闻》召唤出来。可《见闻》一个字未显,什么信息都没透露。 “从前见得最多的,应该是这时空的绛薇。不过六珠缺损,光点微弱,清醒的时间很短,长期卧床。若不是淮荥侯府送来药材吊命,那副身体怕是支撑不到现在。还有一位,我先前同你提起过。那位微女君叮嘱许多与你与路家有关的事,我只见过一面,自那之后就不曾出现过。现在想想,倒有几分像未来的你。再来,就是现在的你。” 李绛薇听的脑壳疼,《见闻》只将路绛枫的话记录下来,没有多补充其他信息。 她操纵《见闻》飞到手中,用手翻动着书页。无论往前翻还是往后翻,都找不到其他文字。 “《见闻》吗?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路绛枫感叹道:“真如传闻一样记载着过去未来?” “不,这书和它名字一样,只记录我的所见所闻。最多最多给我挤出一点点我不知道的情报。在下江挤出来的信息还多些,一回到京城,就什么都不给我透露了。” “京城的灵界闭合的很好,灵脉躁动的次数纵观神州的历史都是屈指可数。无怪会被人称为‘龙脉之地’。在这种地方,能用的术法有限,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进出灵界的能力。” “进入灵界后,术法就能发挥原有作用吧。” 路绛枫点头认下了李绛薇的猜想。 “阿姊这段日子,去了何处?做了何事?” “临到上阳时,收到澴涘本家的飞鸽传书。路家子弟损失惨重,又集结一部分人南下祭祀安抚灵脉。一时间派不出人,只好让我去观察灵脉的后续情况。” “阿姊是荥川路家家主?” “你竟然知道?”路绛枫有些吃惊,“只是个称号,好让我处理路家的外事。” 李绛薇手中的《见闻》化作光点散去。 “路瑾汐的玉佩还留在我这,阿姊我该怎么还回去?” “现在?现在不用还,他还要用这玉佩找你借些力量好对付那群胜遇。他要,会自己过来取。哦!对了。” 路绛枫板着一张脸,严肃的叮嘱道:“有件事你千万记住,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灵界的存在。一旦让皇族的人知道我们能通过灵界行动,知道我们能绕过守卫进入皇宫内部。那么路家和安远伯府都会遭受灭顶之灾。你可懂?” 皇家不可能让这种无法控制的能力,出现在他们身边,威胁他们的安全和皇权。 李绛薇郑重的点了头,严肃回道:“懂。” 如果不是路绛枫的突然出现,李绛薇甚至会认为那群胜遇只是一场梦。她原以为那些奇妙的能力,会彻底远离自己的生活。 术法也好,魔法也好,这一切只是开始,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那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等东宫事了,我带你回澴涘去见神上。我来过的事”路绛枫用食指抵住双唇,“要保密。” “明白。” 路绛枫的身影如同水波一般荡漾,而后消失在视野中。 禇咏羿能够觉察到的事情,皇姬不可能没有察觉。在利用路绛枫能力的同时,也在戒备着淮荥侯府。可她不明白,为何两方都将事情告知自己? 这份信任,又是从何而来? 路绛枫的到来,冲散李绛薇的思家之情。 “像未来的我”李绛薇小声嘀咕着,“未来” 路绛枫为何能认定那个“人”,像自己的未来?难道那个“人”在路绛枫面前还说了什么?例如“她”曾提起过去发生的事,而这些事在现在的自己身上出现了? 李绛薇捂着脑袋,不停的摇头。 “不懂完全不懂!” 如果未来的自己能够借着这个身体回来,那么自己能不能回到另一具身躯中再见一次自己的爸妈? 一想到这,李绛薇的内心火热起来。 这一瞬间,脑中闪过禇咏羿落寞的面容,闪过那个说自己没有家的少年的面容。 第107章 礼单 李绛薇领着晴雪院的几个丫鬟将对联、福字一一贴上。喜庆的红灯笼挂在屋檐下,晚上一点,灯笼一亮。红红火火喜气洋洋,颇具年味。 向来清冷的晴雪院,这样一打扮变得热闹起来。 不善言辞的梨墨,做了许多点心犒劳众人的努力辛苦。小姐丫鬟们围坐一团,吃着点心唱着歌。 除夕将至,李绛薇亲自去了一趟溶月居,要来年夜饭的菜单。钱氏本以为李绛薇要趁着此事与她闹上不愉快,谁知她来是送上潇湘院、晴雪院的年夜饭钱。 银票上的面值,要比两院的年饭开销还要略微多上一些。 “母亲,这样可够?” 李绛薇语气恭敬,手上的礼节不曾落下,脸上却不带表情一副冷漠至极的模样。 “够了。”钱氏紧紧捏着手上的银票,声音发紧。 “那绛薇先行告退。” “等等!” 钱氏喊住欲要离去的李绛薇。 “为何?” 仍是淡漠的神情,仍是那副故作恭敬的模样。 “母亲说的对,安远伯府是我家。至少,现在是。” 又一次行礼,李绛薇这才离去。钱氏向后一仰,后背贴着椅背,手腕搭在闭上的眼睛,只露出苦涩的笑容。 无论平日有多少不喜,多少不满,多少怨怼。这些情绪收敛起来,带着笑容和喜悦,喜庆的吃完这一餐饭。 大年初一一到,天还未亮,就听到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 李岳然早早盼着这天,等着孩子们来溶月居说喜庆话,讨要红包。他一起床,刚穿好衣裳,就催促着钱氏将准备好的红包交出来。拿到之后一掂量,又拆开一看,和蔼的笑意带了些许愠怒。 “怎么比去年少了一成?” “今年下江的状况不好,年货都贵了许多。要按往年的份额给孩子们准备红包,府里的开销吃不住” “可也不能苦了孩子们!” 钱氏紧抿双唇,须臾才回道:“孩子都是好孩子,不会介意的。” “可我们为人父母,不该克扣孩子们的压岁钱啊。” “孩子们不在,老爷不必说这些。当年绛薇半死不活躺在晴雪院时,老爷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是在怪我?” 李岳然蹙起眉望向钱氏,钱氏连忙低头道不是。 “算了,就这样吧。二弟那边?” “盛哥儿的压岁钱,我按去年的份额准备的。” “那就好。” 孩子们接连而至,说完该有的吉祥话后,就各自回去。李岳然想象中的,追着他要压岁钱的场景没有出现,就连孩子们脸上的笑都是那么平淡,淡的敷衍。 红光满面的李岳然带着红包,却看不到孩子们期盼的目光,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李绛薇和李绛芸也就罢了,向来和自己亲厚的李绛芩也是如此。这让李岳然生气的同时,也困惑不已。 “芩芩这孩子到底怎么了?从前可不是这副模样!” “芩芩最近跟着她哥哥们学习呢。或许是功课没学懂,这才心不在焉的,孩子学习是好事。”钱氏不停的劝着,生怕李岳然对李绛芩不满。 即便枕边人不争气,可他安远伯的身份对李绛芩非常重要。自己的亲闺女想要有门好亲事,只能指望这个男人。 除了赔笑让李岳然高兴、顺顺气,钱氏别无他法,总不能当面与他置气。 何况最近这段日子的李绛芩,她也觉得不对。 “大过年的,全京城也就咱们家这么冷清!”李岳然连连叹气,披上外衣就往外走,“我去二弟那坐坐,你去不去?” “我还是看看芩芩吧。要是芩芩没事,我就带着她去找老爷,看看二弟一家。” “也好。要是她身体不舒服,赶紧请医师。” “好。” 李岳然一从溶月居离开,钱氏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 “还算你有点良心。”钱氏揉着太阳穴,就近坐下。 过年的年菜,府上下人的年钱,还有购置的新衣。这些开销,让本就难以为继的安远伯府雪上加霜。李绛芩的状态,压得钱氏喘不过气来。提出裁减下人的提议,又被李岳然驳回,自己也没法搞到银子。 要不是李绛薇送的那些钱解了燃眉之急 “这个家,反而是那小丫头片子能帮上忙”钱氏痛苦的捂着脑袋,看着李岳然同僚们送来的礼单,思索着还礼的事。 “白家的砚台,和林家的画转送给王家。” 就在这时,下人送来淮荥侯府的恭贺帖子。钱氏一看,眉毛拧得更紧。 淮荥侯是李岳然的岳父,是长辈。他们这些晚辈上门,总不好空手过去。 “不行,还是将这幅画送到淮荥侯府” 夜晚,李岳然醉醺醺的回到溶月居。钱氏压住内心的嫌弃,笑着扶住李岳然,在他耳边柔声说道:“今日收到淮荥侯府的贺贴,淮荥侯毕竟是长辈,我们总要挑个时间去拜访拜访。礼单已经拟好了,老爷要看看吗?” “好!嗝!” 李岳然接过礼单,随意的扫了一眼。 “这是林家送来的画吧!怎么怎么在礼单上?不行!我还想留下来呢!” 钱氏深吸一气,强笑着问道:“那老爷想送什么?那毕竟是淮荥侯,见他老人家总要送些厚礼。” “就不能换一件?家里没东西了?” 钱氏面露尴尬,呵呵笑了两声,又道:“老爷的意思,是动用圣上的赏赐?” “不行!圣上御赐之物是要供着的!怎么能拿来做人情?嗝!怎么能送人?”李岳然摇晃着身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们敢送,老爷子也不敢收啊!” “库房里可挑不出什么好东西了。” “都没了?” “都没了!”钱氏耐心的说着,“老爷要是不信,我可以把账本拿来!罢了罢了!今日过年,老爷还是早些休息,这些烦心事还是我来处理。” 反正你也帮不上忙,倒不如去问问弟妹。 将李岳然哄睡后,钱氏趁夜来到二房。 “今日还找大哥问起你,怎么这么晚还来?” “不打搅你和二弟吧。” 封氏和里屋里的李岳成交代一声,披上外衣与钱氏到偏屋说话。 第108章 过年 钱氏将淮荥侯府送来贺贴事告知封氏,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担忧说出,“论理我们这些后辈该去淮荥侯府见见淮荥侯爷,可我总觉得这礼单缺了什么。” “侯爷向来亲和,待我们小辈亲厚。我们尽力便是,不需要准备过于贵重的礼物。” “不是贵不贵重的事儿。是”家中的窘迫,让钱氏一时半会不愿开口。 “我与你素来交好,有些事我只敢和你提。家里已经有一段时日入不敷出了,连个像样的礼单都拟不出来。给亲朋好友的回礼,还要用别家的送礼贴补上。这这算个什么事!” 封氏大惊,道:“这怎么可能?” “我现在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再继续下去,不动自己的嫁妆,这个家撑不下去了。老爷又是个要面子的,在外都要撑着伯府的做派,我实在是” 封氏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我的好姐姐,愿意把账给我瞧瞧吗?” 若不是看在钱氏为难的模样,这般不合规矩的话绝不会问出来。 “今晚瞧?” 钱氏就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目光急切而热烈。 “礼单的事,我先想办法解决。从淮荥侯府回来后,咱们妯娌再好好算算。别的好说,我就怕你不信我。” “这哪有什么信不信的?人要先活着,才有以后。只有自己过得好了,才有机会挣口气。而且过年”钱氏遏制不住恐惧,抓住封氏的手,“那边我怕!” “是你娘家那?” 钱氏沉重的点点头,握住封氏的手不自觉的加大力气。 “信得过我吗?” 钱氏不停的点头。 “你这嫂嫂都快成我妹妹了。论年纪,你还真是我妹妹。” 钱氏入安远伯府时,只比现在的双生姐妹大一些,又是那样的人家出身,一想到这封氏多了几分同情。 “回去吧,明日我在过来找你。” “好。” 离他们不远的晴雪院内,欢声笑语接连不断。闷头学习的李绛芸带着丫鬟们来到晴雪院,一张圆桌坐的满满当当的。为了过年,梨墨还拿出自己的酿的果酒。 李绛薇有心尝尝,被李绛芸和众丫鬟拦住。 送走李绛芸他们时,李绛薇倚在门口依依不舍。 “姑娘,回去吧。” 李绛芸的背影,早已消失无踪,李绛薇仍站在门口远眺。李绛薇的身子并不硬朗,丫鬟们是知道的。见她站在风里,梨悦内心涌起的担忧怎么都压不下去。 “姑娘是有什么心事吗?” 李绛薇摇摇头,轻叹一声,掀了门帘进屋。梨悦连忙跟进去,给李绛薇奉茶。李绛薇歪坐在榻上,双眼无神的盯着梨悦端来的茶盏。 “姑娘?” 李绛薇摆摆手,梨悦只好退下。 等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后,李绛薇的双手捂上眼睛。过了有一阵,才收拾收拾起身往书桌那去。桌上摆着书稿,还有算盘。 在她自立门户之前,还需要安远伯府的庇佑。安远伯府的门面现在不能丢。为了让这个年过下去,李绛薇才拿着银票上门去找钱氏。 没了家中的例银支持,李绛薇每晚都要记录两院的开销。除了稿费,她没有收入。每次获得的稿费并不稳定,她需要规划往后半年的银钱使用。 如果半年内没有其他收入,明年下半年会过的很辛苦。李绛薇坐在桌前,盘算着哪些开销可以减少。算来算去,她决定还是继续把稿子早日写完。再拿一笔稿费,比削减开销要强得多。 翌日一早,李绛薇刚梳洗完毕,梨心急忙来报。 “姑娘!姑娘!大事不好了!” 冒冒失失的模样,让梨悦忍不住多说了她两句。 “哎呀!梨悦姐姐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吧!封将军府上门拜年了!老爷让我来通知姑娘换衣裳,赶紧去前院接待客人!” “接待客人是夫人的事,唤我做什么?” “除了姑娘,五姑娘哪里也喊了!说是封家与两位姑娘交好,又与皇姬那边关系近,你们两姐妹陪着殷夫人要比夫人一个人招待要好。” 梨悦和李绛薇下意识的互相望了一眼。 “我替姑娘准备衣裳,你再去问问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封家除了殷夫人还来了什么人!” “诶!好!” 这一打听,才知道来的除了殷氏外,还有封归箫。封归箫坐在那跟着李岳然喝酒聊天。见李绛薇、李绛芸姐妹来了,就扔下酒杯杵着拐杖走到李绛芸面前。 “媳妇来了!” “封二公子,你我还未成亲。” 封归箫仰天大笑,哈哈几声后,道:“哎呀,还害羞了?” 正想伸手摸摸李绛芸,后边的李岳然咳嗽一声,封归箫才笑呵呵的收回手。 “不知道绛盛在不在家!我想瞧瞧他去!至于我家的小媳妇嘛,反正日子还长!” 李绛薇笑着问道:“三哥在后院,需要咱们姐妹带封二公子过去吗?” “好啊好啊!”封归箫眼珠子一转,又笑了两声,“我家小媳妇还是陪我娘好好聊聊,有劳姐姐你带路。放心!媳妇别吃醋,我心里只有你!” 李绛芸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姐姐带路吧。” 一边催促,一边朝李岳然招手,“岳父!等我回来继续喝!” 殷氏在旁开口说道:“这孩子我没较好,让亲家见笑了。” “哪里那里!”李岳然谄媚笑道:“二公子这叫随性!对!随性!我喜欢这种坦坦荡荡的孩子。” 钱氏敷衍的干笑两声。 殷氏连忙朝李绛芸招手,高兴道:“孩子快过来!让我看看你这半年读书读得怎么样了!” 李绛芸乖乖巧巧的的走到殷氏身边,没有害怕羞涩,落落大方的朝着殷氏行礼。 殷氏眼前一亮,笑容更盛。 “我听说你在桓岳书塾跟着李相在读书,参加过今年的终考吗?” 一边的李岳然听着两人的对话摸不着头脑。 “终考?” “是啊。”殷氏说道:“桓岳书塾除了入学时的测试外,每年年底还有终考,开春还有春考。春考能考过,桓岳书塾的学籍就能到手了。亲家不知道吗?” 李岳然嘿嘿笑了两声,缓解尴尬。 第109章 拜年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09章拜年在前领路的李绛薇考虑到身后的人腿脚不便,遂放慢脚步悠悠的走着。身边没有其他下人,李绛薇趁此机会用着只有两人能够听见声音问道:“二公子过来,是来找妹妹的,还是奉皇姬他们的命令而来?” “倒不全是为了皇姬的命令。” “皇姬要找三个?” 封归箫在李绛薇身后小声回答道:“是啊。” “是为了一些我不可知晓的事而来?” “时机未到,未来或许可以告知于你。” “如此,那我便不过问了。” 封归箫在李绛薇笑出了声,这让走在前头的李绛薇一愣。 “你啊!”封归箫感慨着:“这话说的和殿下真像,还以为你会好奇多问上几句。” “可以知道的事,我会刨根问底。” 毕竟要搜集素材,李绛薇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若是不能知道的事,也不会吵着闹着要听。” 她还是惜命的,人活着才能继续写自己想写的。 等到了地,李绛薇步子一停,指着前面的小院说道:“那里就是我三哥的住处,我就送二公子到这吧。” 屈身行礼后,李绛薇便转身离开原路返回。封归箫没带小厮,只能自己进了院门报上名号,等着下人过来将他带到李绛盛的屋内。 李绛盛的屋内显眼之处摆着一张瑶琴,屋内焚着香,风雅之极。几日不见,李绛盛瘦削不少,多了几分憔悴之色。 “大舅哥许久未见,清减不少。不知道大舅哥在国子监,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了吗?” “我还不是你大舅哥!别乱喊!” 李绛盛下意识反驳着。 “我才刚入国子监,能看到东西有限,那等隐秘之事哪是想查就能查出的?若封二公子不愿给在下足够多的时间,那还是另请高明吧。我也乐得自在!” “大舅哥做事,我当然放心。若非此事关乎皇姬和他们姐妹二人,我也不敢舔着脸来找大舅哥帮忙。”封归箫赔笑道:“今天过来多嘴问上一句,也只是为了过些日子入宫拜年时能给皇姬一个交代。皇姬若是问起,我总不好不回答吧。” 李绛盛点了点头,又指向身边的椅子。封归箫没有跟他再客气,将拐杖随手一放,直接坐下。 “关于驸马的事,国子监内无人提起。我有心要问,但新进的学子不知道旧事,先生们也不愿提及。只能等仲春之后,小测得了头名,才好继续查探下去。皇姬问起,你就这般回答吧。” 封归箫咧嘴一笑,感激道:“封某在此谢过盛兄了!” “你改口的倒是快。” “我总不能惹大舅哥生气吧。” 李绛盛眉头一挑,封归箫又陪着说了几句好话。 说话之际,雪花从天而降,缓缓落下,将大地染成一片素白。李绛薇走到屋檐下,将身上的雪拍去才缓步走入花厅之中。 走进一听,发现殷氏他们竟聊起科举一事。 殷氏和蔼问道:“听闻李相也回京了?” “老师是同我一块入京的,这些日子住在竹音馆中。” “改明我与你一块拜访。” “是。” 殷氏注意到进门的李绛薇,见她们说话,李绛薇便带着笑意缓步朝着长辈们行礼。 “我还是第一次同时见到你们两个。”殷氏用帕子遮着嘴,笑着,“你们两个身段、长相的确像极了。不过这气质,果真如传言那般天差地别。芸儿就算乖乖巧巧的在那站着,也有股自内而发的傲气。你这丫头,就内敛许多。不管气质如何,你们都是水灵的漂亮姑娘。” 李绛薇和李绛芸同时道了一声谬赞,惹得殷氏哈哈笑出声了。 “你们姐妹这么有趣,我又不舍得芸儿了。要不现在就嫁过来?该读书就读书,不读书的时候陪我说说话。我早就想要一个女儿了,谁知道生了两个都是皮小子。” 大家都知道殷氏不过是说些场面话,抬举抬举李绛芸,大家都没将她的话当真。和和气气的顺着她的话,夸了夸李绛芸。趁着说话机会,李绛薇将《见闻》召出,空白的书页上文字逐个逐个的显露。 《见闻》上记载道:“害怕安远伯府保护不了羽翼未丰的李绛芸,萌生早日迎娶李绛芸的想法。然而考虑到李绛芸的功课,府上至今没能商量出确切的主意。今日过来,除了拜年外,更多是过问李绛芸的功课情况,以及对婚事的态度。” 《见闻》今日意外的透露出不少信息,然而其中记下的不少信息与李绛薇所想相同,一时间分辨不出来是《见闻》的补充内容,还是将她的猜想记录在内。 往后又闲谈了一些家常话,等封归箫回来又坐了一阵,这两母子才离开安远伯府。 倘若《见闻》上记载的全是真实,是不是意味着将军府得到什么会对皇姬,或是对安远伯府不利的风声? 联系刚才领路时和封归箫的对话,李绛薇觉得自己可能并未多想。李绛薇决定过段日子去淮荥侯府拜年时,找路绛枫商议此事。 没过几日,安远伯府上下前去淮荥侯府拜年。家中小辈众多,路槐礼不愿拘束孩子们,拜了年送了金馃子,就让路绛枫领着他们去园子玩耍。 路绛枫准备了瓜果点心、烟花爆竹,还请了说书先生。李绛芸见了爆竹,兴致一拉,拉着李绛盛就要去放鞭炮。李绛芩不甘示弱,拉着她哥哥也要去。 李绛空的年纪不大,李绛盛怕他伤到自己,于是替他将鞭炮点上。一时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得耳朵生疼。 李绛薇畏寒怕冷,只敢抱着手炉坐在亭内望着他们玩耍嬉戏。路绛枫悄然而至,来到李绛薇身侧。 “热闹一些才像过年,你怎么不跟着一块去?” “我的身子虽然好多了,可还是怕冷。”李绛薇又将身上的斗篷拢了拢,“我都离不开这手炉,哪敢下去跟他们在雪地里耍?” “以后也能见到这般热闹景象吗?” “以后?” “就是后世” 第110章 淡忘的讲究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10章淡忘的讲究李绛薇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小心问道:“阿姊是想问未来?” 路绛枫点头应是。 十四岁之后都是在游戏里过的年,为了做活动留住玩家,每年都变着法挖掘传统习俗。现实中的年,她的印象有些模糊不清了。 “小时候过年,会回爷爷奶奶家,偶尔也会回姥姥姥爷家。除夕晚上吃个团圆饭,大年初一起床吃个年糕汤圆,后往几天就是在家里玩。心情好就去公园看烟花,至于爆竹之类的我没见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又一串爆竹被李绛盛点燃,李绛薇连忙捂着耳朵。捂得再严实,那噼里啪啦的响声仍能穿透手掌直达耳膜。 “那灯笼、对联、福字这些?” 路绛枫既想知道答案,又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问话时格外的犹豫。 “这些装饰用的有形之物还在,可过年的一些仪式讲究少了。之前父亲他们领着二叔三哥他们祭灶,我才知道这个年还有诸多讲究。” “是这样啊” 路绛枫不免有些黯然神伤,感叹一声:“这便是岁月吗?那些习以为常看似长久的一切都会在不经意间悄然改变。” “阿姊可别这样!”李绛薇有些着急,“我原来的家比较小,相处的也随性。我听说有些地方,还留着旧有的习俗。” 李绛薇瞥到亭内石桌上的茶壶茶盏,笑着拿起茶杯举到路绛枫面前。 “有些东西无论过去多少岁月,都不会改变。筷子也好,这茶杯也好。那是刻入灵魂,深入骨髓的东西。” “刻入灵魂,深入骨髓吗?”路绛枫低声喃喃着。 “阿姊,最近东宫可有大事?或是别的会累及安远伯府的事?” 路绛枫疑惑李绛薇发问的原因,李绛薇只好将殷氏来访时说的话如实转告。 “皇姬那边,我不太清楚,一切应该还在掌握中。最近宫中忙着春祭,皇上就算要兴师问罪,也该等春祭过后。” “阿姊也在忙此事吗?” “太卜署不负责春祭。春祭的章程都有定数,轮不到我去指手画脚。” “可在祭祀一事上,阿姊懂得更多吧,也能看见灵脉的状态,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你脚下这片土地可是龙脉所在之处,没那么容易躁动。对了“路绛枫犹豫问道:“后世的皇上,还会举行春祭吗?” 李绛薇摇头,道:“后世没有皇帝,也不曾听说过春祭。” “没有就没有吧。灵脉平和时举行的祭祀,不过是求个平安。世间的灵气日渐稀薄,想来祭祀一事对后世而言纪念大于其用途。” “纪念吗?确实有几分感觉。” 就在李绛薇和路绛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时,李绛芩始终注意着她们。 又一串鞭炮炸完后,李绛芩嘻笑着,对着李绛芸说道:“我也就罢了,你怎么也和大姐姐不亲近?你和四姐姐可是双生姐妹,一胎出生。怎么察觉这么大呢?” “与你何干?” “我不过是好奇!”李绛芩抓着李绛空,笑呵呵地说道:“难道六哥哥不好奇?三哥哥也不好奇?” 李绛空没有回话,那双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李绛盛。平日里像个小大人的他燃起好奇瞪大双眼看向李绛盛时,才有几分孩子气。 “这有什么好奇的?”李绛盛回道:“你四姐姐身体弱,大姐姐就帮着照看。你要是身子和你四姐一样弱,大姐也会照看你。” “这就跟熬药的时候有人看火一个道理?”李绛芩笑着钻到李绛空身后,轻快说道:“六哥哥你信吗?” “我觉得三哥说的有道理。”李绛空一板一眼的回着话,让躲在其后的李绛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哪里有道理?三哥明明是觉得我们年纪小,敷衍我们嘞!” 李绛空忽然急了,帮着李绛盛辩解道:“三哥他不是这样的人。七妹妹不要信口胡言。” “罢了罢了。你就知道替他们说话,我才是你嫡亲的妹妹。” “你不如和你六哥好好学学。知道是非曲直,明事理。” 李绛芩冷哼一声,道:“倘若大姐姐是因四姐的身体才多加看顾,那为何平日给安远伯府下帖子,只邀四姐姐前往?既然四姐姐身子骨弱,还让四姐姐在两府之间来回跑?” “你是想亲近大姐姐不成,正拈酸吃醋吧。”李绛芸取笑道:“大姐姐就在那坐着,你倒是过去和她们一块说话呀。来着扫什么兴?” “你以为我不敢?” 李绛芸没有继续和李绛芩争论,直接扭头往亭子走去。 李绛芩着急喊道:“你去哪!” “我找姐姐们说话,你爱来不来。” 李绛芩气的直跺脚,拉着李绛空也往亭子里跑,小亭子一下子塞满了人。 “玩累了?”路绛枫柔声问道:“吃点果子点心,休息一会吧。” 李绛芸在外耍了一会,出了一身汗,正想解下斗篷,被路绛枫制止。 “天冷,衣裳穿着。风吹了汗,容易着凉生病。” “诶!”李绛芸明面上应着路绛枫的话,实际上却是冲着李绛芩喊。 “大姐姐!你怎么就爱跟她们两说话!她们她们明明是庶女!” 路绛枫笑容未散,可周身的气质突然一变,变得极具压迫感。 李绛芩隐隐有些惧怕眼前这位大姐姐,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 “自我母亲进门,安远伯府这一辈的孩子就不分嫡庶一视同仁。是父亲不曾告知于你,还是钱夫人她不曾说起?又或是钱夫人改了规矩?” “我” “无论嫡庶,她们都是你的长姐。哪有这样对长姐说话的道理?在女学时,先生不曾教过你礼节?” “我” 路绛枫轻叹一声,颇为失望的说道:“大过年的我不想训人。望你日后不要再说出这样失礼的话来。” “二哥能指着我娘说她是庶女,为何我不能说她们!”李绛芩委屈的指着双生姊妹,大声哭诉说道:“难道她们比我娘尊贵不成?同样的事为何你不训二哥,要来训我!大姐姐!你这心也太偏了!” 喊完这一切,李绛芩头也不回的往亭外跑。李绛盛怕李绛芩出事,连忙追了上去。 第111章 突然到访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11章突然到访“大姐姐”李绛空皱着眉说道:“芩芩说得对。这件事上,大姐姐的心太偏了。为什么大姐姐那时没有教训二哥?他那样欺负母亲!” 路绛枫摸了摸李绛空的脑袋,神色复杂。 “聿哥儿是你们二哥,但你们的母亲却不是他的母亲。” 一看李绛空那懵懵懂懂的模样,路绛枫便知他并未听懂。 “你二哥说那番话并非为了欺负你们的母亲。假使有一日你的生母不在了,要让你喊别人娘,你愿意吗?” 李绛空拼命摇着他的小脑袋。 “你不愿意,你二哥也不愿意。” “那也不该……”李绛空拧着眉,低声说着。 “是啊,不该。”路绛枫拍着李绛空的肩膀柔声说道:“你和你二哥,都该学学将心比心才是。” “我还是不明白” “那就自己想想吧。” 李绛空退到一边,眉头紧锁咬着自己的拇指。 李绛芩可没有李绛空好对付,她哭闹朝花厅跑去。小胳膊小腿的李绛芩出乎意料的灵活,李绛盛难以追上,等反应过来时李绛芩已经来到钱氏身边。 “芩芩?” 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吸引了一众长辈的目光。钱氏更是被她的眼泪,弄得心里一软。 可李岳然看的心烦,板着张脸,呵斥道:“在侯爷面前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李绛芩的哭声一顿,吓得连忙往躲在钱氏身后,委屈巴巴的看向路槐礼。 路槐礼见不得孩子哭,更见不得李岳然冲着孩子吼。 “别吓着孩子!” 训完李岳然,路槐礼又向镇定站在一旁的李绛盛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闹了别扭。” 李绛芩抓住钱氏,吸吸鼻子,说道:“你们都在欺负阿娘!我讨厌你们!” 钱氏一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绛芩将头埋进钱氏怀里,呜呜的哭着,什么都不肯说。李绛盛只好将刚才的事和盘托出。钱氏听了,心里一暖,搂住了李绛芩。 “阿娘……”李绛芩拽着钱氏,用着软软的哭腔问道:“他们这样对阿娘,阿娘就不惩罚吗?” 说完,李绛芩又望向侯爷。 “芩芩知道做错事了妖受惩罚。芩芩被训了,那便说明芩芩错了。为什么同样说出这话的二哥,就可以不被你们训斥呢?” 路槐礼忙让身边的下人将路绛枫喊来。这一喊,连同其他孩子们也跟着路绛枫一块来了。 路槐礼向路绛枫过问李绛聿那日的言行,李绛芩又不停地煽风点火。 李绛空还在思考路绛枫之前说的话,呆呆站在一边像个木头人似的。 李绛盛那日不在,不好发表看法。 李绛芸看不下去了,替李绛聿还了两句嘴,又被李绛芩呛声。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李绛薇抱着手炉在一旁同李绛盛看着这一切,一向云淡风轻的三哥哥也禁不住拧着眉,露出嫌恶的表情。那一瞬间,李绛薇联想到李绛聿。 这位二哥会不会是讨厌这样的场面,才会常年不回家? 想到这,李绛薇也觉得烦了。 她向前一步,挡在路槐礼和路绛枫之间,笑意盈盈的看向李绛芩,轻启朱唇,轻声说道:“大过年的,有什么事过不去的?就算要翻旧账,也没有大过年翻的道理。七妹妹,你说是不是?” “用一句过年,就能掩盖二哥的错?能掩盖大姐姐的偏心不成?” “二哥哥如今身在何处?” 这一问,问的李绛芩哑口无言。 “大过年的不回家,而是选择在外流浪,二哥这不就是自己惩罚自己?” “哼!二哥指不定在哪逍遥快活!” “既然如此,争执又有何意义?还是说你想要大姐姐代二哥向你致歉?” “才不是!” “那你闹这一出,是为了谁?又想得到什么?” 在这一时刻,李绛薇这才明白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真实含义。如果李岳然立得住,也不会闹得如此地步。 李岳然气的吹胡子瞪眼,却又不敢当着路槐礼的面训斥孩子。向路槐礼说了几句自己的不是,就匆忙带着妻儿离开淮荥侯府。 钱氏怕李岳然再训斥李绛芩,父女二人闹得不愉快,遂与李绛芩坐同一辆马车。封氏也怕这位大哥红脸,撺掇自己丈夫李岳成和李岳然同坐马车,让他多劝劝。 回去路上,李绛芩仍旧闷闷不乐,满腹委屈无从发泄,对着钱氏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阿娘!你瞧他们!明明是个庶女,凭什么这样对我说话。” “芩芩……”钱氏面色不悦,阴沉着脸问道:“你何时也将这种话挂在嘴上?既然知道自己是嫡女,嫡女应有的体面都去哪了?需要你这般斤斤计较?” 李绛芩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钱氏。 “身为嫡女要懂得识大体,你父亲说的对!哭哭闹闹的成何体统?哪里像个嫡出的小姐?” “可!” “没有可是!等过完年,你继续去女学,好好把规矩复习一遍!” “阿娘!我不想去!我的规矩连宁家的小姐都夸赞!就因为她们两姐妹,阿娘就逼着我重学规矩?凭什么!我才是阿娘的亲闺女!我才是这府里的嫡女!为什么要被他们欺压到我头上!” “她们是抢了你的东西,还是指着你鼻子破口大骂?” 李绛芩摇摇脑袋,小声回道:“都没有……” “自己招惹的祸事,就该想到后果!下次再招惹人的时候,学会小心谨慎,不留痕迹。而不是像今天一样,火急火燎的冲在前头。你可明白?” 李绛芩擦干眼泪,默然点头。 “回去之后就别提这件事了,你的哥哥姐姐们连你父亲都不敢轻易招惹,你又何苦给自己找罪受”钱氏搂着李绛芩说着,声音越说越小,反倒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喃喃自语。 马车悠悠荡荡的回到安远伯府门前。车夫惊奇的发现有一辆不认识的马车停在此处,只好提前停下向主家汇报。 除了马车外,前头还有一位打扮普通的妇人领着一个少年正和门房扯皮。 见李岳然他们回府,门房连忙上前汇报。 “老爷!夫人!这里有一位自称是夫人姐姐的人到访。” 第112章 生火 坐在车内的钱氏身体一僵,另一辆车上的封氏听了这话也跟着着急起来。 “夫人,这人该怎么处置?” 来的是女客,又自称是钱氏的亲戚,下人便先同钱氏汇报,以辨此人身份真假。 没等钱氏发话,那女子大声笑着走到钱氏的马车前,“妹妹!别来无恙啊!姐姐跋山涉水过来给你拜年,可不要辜负姐姐的一片心意。” 钱氏冷汗涔涔,一句话说不出口。怀中的李绛芩茫然的看向紧张的母亲。 “你我幼时的交情,难道连口茶也不愿请姐姐喝吗?” 外头的女声再次发话,这熟悉的嗓音让钱氏浑身发抖。 “阿娘?” 李绛芩小声询问着,她没听到钱氏的解释,反而听到车外的女子高声说道:“曼娘,需要我将幼时的事说出,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钱氏强压下心中的惊惧,轻声说道:“请她入府。” “是,夫人。” 李绛芩有些奇怪钱氏的神情,想要探头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情况。钱氏一把将她拉住,再三叮嘱道:“离她远点,不要和她多说话。听到没有!”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不要和她有交流!” 李绛芩被魔怔的钱氏弄得丢了神,呆滞的点头应是。 “一会进府后,你和你的姐姐们回自己院里老实呆着。听到没有!” “嗯” 钱氏下了马车,扯出笑脸相迎。 “姐姐舟车劳顿,去里间吃茶吧。不知姐姐决定留上几日?如今住在何处?” “如今日子不太平,我和茂哥儿在路上遇到劫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了这里,妹妹总不会连个住处都不愿替我安排吧。” “那我命人去外头定个卧房。”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住家里就好!伯府那么大,总不会连个空房间都没有吧。” “可……” 钱巧如带着笑,伸手抓住钱曼娘的双手,钱曼娘想将手收回,却被紧紧抓住。 “你我姐妹二人多年未见,总要叙叙旧。是也不是?” 钱曼娘看着眼前人的笑脸,只觉得害怕。她很想说不,却不敢说不。 “那我让下人将房间收拾出来。” 钱曼娘在招待她姐姐钱巧如时,二房及其他孩子已经回到各自房间。李岳然虽然是一家之主,可来的是女客,不便露面,于是便喊了钱巧如的儿子高茂。 高茂今年十七,与李绛聿、李绛盛年纪相仿,不过长相气质远不如他们二人。高茂长得不够挺拔,身子骨瘦弱,身上没什么肉,笑起来有些猥琐不够坦荡。 看惯家中孩子的李岳然,有些瞧不上这个高茂。考教学识时,这个高茂回答的支支吾吾的,一看就知道他没在学习上多用功夫。一想到自己那个考上桓岳书塾的闺女,李岳然心情大好。 “钱家已经多年没和我们联系了,你母亲一个出嫁女突然来访,恐怕不是为了拜年那么简单吧。” 高茂嘿嘿一笑,朝着李岳然一个鞠躬。 “侄儿得了京城一家书塾的赏识,上京读书。想起姨丈和姨母在京,特地登门拜访。” “书塾?哪一家?” “是白景书塾。” 白景书塾在京中算不得有名,只是一间普通书塾。李岳然听了,失了过问的兴致,便差遣下人大厅院子收拾的情况,将高茂随意打发了去。 用过晚饭,安置好钱巧如母子二人。钱曼娘在溶月居内不安的来回踱步。林嬷嬷得了钱巧如造访的消息,同样担心不已。 “夫人,这可怎么办!那件事要是被老爷知道了……” “不会知道的!”钱曼娘厉声打断林嬷嬷的话,“老爷不能知道!你管好自己的嘴!” “是…… “让人去将弟妹请来。” “是。” 当务之急,是将伯府盘活,其他的事,总有解决办法。 夜晚恰巧迎来一场风雪。钱巧如将屋里的窗户关严,也挡不住寒意。幸好风雪很快过去,可钱巧如却生气了。 将人安置在偏院之后,就再没人过问一声,这是何等怠慢!甚至两个下人也不替他们准备! 钱巧如越想越气,寒风一吹,浑身哆嗦。 “真是的!大冷天居然不给我们生个火!” 气呼呼的钱巧如咒骂两声后,来到隔壁高茂的住处。刚一进门,就看见高茂双手拢进袖中浑身哆嗦。 “娘!我好冷!”高茂的声音都在打颤。 “哎哟!怎么连你这也不生火。”钱巧如心疼极了,“我的儿啊!你再忍忍!娘去找人生火去!” “快点!” “诶!好!” 钱巧如离开院子,随便拦住一个下人。这一拉,拦的正好是晴雪院的梨心。梨心不曾在府上见过钱巧如,又见她衣着朴素,就以为她是哪个屋的婆子。语气不耐的说道:“别拦着我,我手上还有活!” “哦哟!你们安排的院子冷死个人了!怎么也不生个火!” “每个院都有份例,要生火自己去生就是,拦着我做什么?” “我要是能自己来,还用得着问你?” 钱巧如插着腰,横在梨心跟前。 “这火你生还是不生?“说完,又指向自己。“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 梨心切了一声,想绕过此人回晴雪院。谁料钱巧如将她一把拉住,对着四周大声哭号起来。 “作孽哦!作孽哦!连个丫鬟都能欺负人了!” 面对钱巧如的撒泼,梨心不知所措。 “你……你这!!” 梨心十分恼火,想要用力甩开钱巧如。这钱巧如力气大的很,梨心用尽力气也甩不开。哭号声很快将人引来,一些见过钱巧如的下人连忙跑去溶月居汇报此事。 钱曼娘大惊,连封氏听了也不禁皱起眉。 “你这个姐姐,真有个性。” 封氏哪里见过这样粗野的女子?道一声个性,算是全了钱曼娘的面子。 钱曼娘脸上一红,“让弟妹见笑了,我去去就来。” “罢了。你处理完此事就早些睡吧,至于这府中中馈,明日再议也可。” 望着钱曼娘匆匆离去的背影,引得封氏连声叹息。这账册只看了部分,封氏就觉得头疼不已,感叹自己应下一件棘手之事。自己的嫂嫂还在这紧要关头摊上这样一位亲戚 “难为她了……” 第113章 平息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13章平息钱曼娘赶到时,钱巧如仍坐在地上干嚎。林嬷嬷不停的在边上劝说,那钱巧如就是不愿起来。 “一个丫鬟都能踩到我头上!这还有没有天理!让我们母子两住在那雪洞一样的破地方,连个火也不肯生!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呀!哎哟!这事没完!没完了!” 钱曼娘听着她的嚎叫头疼不已,认出钱巧如拉着的梨心后,连忙让身边的丫鬟去晴雪院请李绛薇。 “姐姐!地上冷!还是起来说话吧。” “起来?不可能起来!”钱巧如愤愤地说道:“你自己瞧瞧那屋!冷成啥样?” “姐姐不常来府上,丫鬟们一时没认出来也情有可原。我这就命人去生火,姐姐还是快些起来吧。” “就这么放过她?不行!”钱巧如继续撒泼着,“你就不替姐姐教训教训这个丫鬟?就这样白白放过她?” 钱曼娘有些左右为难。 “我这个姐姐在你这还不如一个丫鬟?” “这丫鬟是晴雪院的丫鬟,我已经请她的主子来了。” “你不是这个府上的夫人吗?处置一个丫鬟还要请人?” 钱曼娘被钱巧如的质疑弄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府里的姑娘年纪也大了,也该学学治家掌家。让他们自己管教院里的人,也是应当的事。” 钱巧如不屑的冷笑,刚一张口,就有人远远说道。 “母亲说的是,女儿年纪大了,也该学着管教下人。” 一女子带着浅笑,盈盈走来。 “不知道我的丫鬟,做了什么错事?让姨母如此委屈?” 身穿秋香花鸟短袄配赭红马面折枝莲襕裙,身披银红滚边兔毛斗篷,手抱镂空雕花手炉的少女缓步上前。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恭敬的丫鬟。 来的正是李绛薇! 李绛薇只要端端正正的在那站着,足以让钱巧如双眼发直,竟忘记叫喊。 “这……这谁?”钱巧如朝钱曼娘问去,后者微蹙的眉毛舒展,露出浅浅的笑容。 “这是安远伯府的四小姐。” “不是你亲闺女?” “姐姐这是什么话?不管是不是亲的,我也是母亲。” 李绛薇应景的喊了一声母亲,这让钱曼娘吃惊不已,面上却不敢显露。 夜晚光线昏暗,可钱曼娘紧绷僵硬的模样还是收入李绛薇的眼中。 看来这位在地下坐着撒泼的所谓姨母,幼时没少使绊子欺负安远伯府如今的当家主母。 “姨母倒是说说我的丫鬟做什么事了?早早弄清楚,姨母也好早些回屋取暖。大冷天的又是屋外,又是地上,多不好啊。姨母不心疼自己,总要心疼表哥吧。” “哼!你这个丫鬟她欺负我!” “我……没有……” 李绛薇将手炉递给梨悦,而后走到梨心跟前,梨心再也忍不住委屈落了泪。 “说说,什么事。” “你这个……”话未说完,钱巧如就被李绛薇无情打断。 “姨母!我想听我的丫鬟说完此事,若有不对的地方,姨母再补充可好?” “我看你就是想包庇这个小蹄子!” “姨母这说的什么话,官府里断案都要听听各家证人说话。听丫鬟说事,什么时候成了包庇?”李绛薇的嘴角虽然翘着,可笑意却散的七七八八。 这幅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钱巧如有些害怕。 “梨心,说。” 梨心扑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说道:“奴婢……我替姑娘去清风院传话,回来路上碰见这位大钱夫人。先前未曾见过大钱夫人,也不曾听说有客人来访。只以为是哪家院里的婆子,拦着我讨要火炭。” 听到这时,钱巧如大为恼火。 “你!你竟然把我认成婆子!” 李绛薇向前一迈,挡在梨心和钱巧如之间。梨心缩了缩,躲在李绛薇身后,害怕的看着钱巧如。 钱巧如上手抓挠,被李绛薇出手挡下。李绛薇没想到这人会不顾形象的动手,没来得及召出墨汁,光洁的手臂上,愣是被钱巧如抓出一道血痕。 “继续,说。” “没了……没了……”梨心双目含泪,拼命摇着脑袋,“我只说手中没有火炭,着急回晴雪院。不曾出手打人,更没有出言辱骂。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认不出大钱夫人。” 梨心冲着钱巧如磕头赔罪。 “都是奴婢的错,大钱夫人要骂就来骂奴婢,别冲着姑娘来!” “既然是误会一场,就散了吧。”钱曼娘在旁劝说道:“姐姐,其实我早就命人去领炭生火了。刚才一问才知道下人听错了院子,东西送错了地。这丫鬟也不是有意的,就让薇姐儿将人领回去,好好责罚责罚。” “哼!你的意思就这么算了?” “解决问题要紧,茂哥儿还冷着呢。姐姐随我去看看茂哥儿吧。” 提到高茂,钱巧如就心疼起来,喊了两声心肝宝贝,就自己麻溜的起身回院。 李绛薇长舒一气,扶起惊吓过度的梨心。 “我们回去吧。” 梨悦将手炉送回李绛薇的手中后,将梨悦扶起。 李绛薇对着钱曼娘恭敬的行礼后,道:“母亲,我们先行一步。” 钱曼娘对着李绛薇点点头,继续收拾钱巧如留下的烂摊子。 回到晴雪院,李绛薇嘱托梨悦多加照顾梨心。自己则回屋坐下,想起刚才的事,就觉得头疼不已。 本来这两日的稿子就够她烦躁的。 尤其是写到人物心境转变这种重要的情节。 这篇还未命名的新,与《海外迷踪》、《白笏记》不同。《海外迷踪》和《白笏记》更加自由,剧情更加随心所欲。而这本新更像是用一个虚假的身份,用一个全新的视角来看待下江受灾这一大事。故事框架限定在下江水难这一事件中。 李绛薇舍弃了角色推动剧情这一写法,而是通过外在的灾难来推动剧情,来表现不同的人在同一场事故中的应对方式。 故事情节和设定拥有一定的现实原型,的增添了以往所没有的纪实写法。新的缺少了《海外迷踪》的悬疑成分,缺少了《白笏记》轻松的积极的氛围。 这部作品能否成功,取决于故事中用艺术性手法修饰夸张后的现实是否足够真实,能否让人沉浸其中感染人心。 她需要的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好剧情,好点子。而且更加细腻的笔触和独特的观察世界的视点。 如果以前的只是仅供娱乐的网络,那么李绛薇这次写的就是专攻出版的正统文学。这是她几经删改后,定下的最适合这一题材的风格。 第114章 不愿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14章不愿现实题材是李绛薇最不擅长的题材,毕竟她自己的人生就不现实,最宝贵的年华都活在虚假的世界里。 “下江……水灾……” 想起范刚那样在灾难中挣扎的人们,想起那些本可以善良却被现实逼成劫匪的人们。李绛薇迅速坐回书桌前,奋笔疾书。 直到天光乍破,夜雪初晴,李绛薇这才抬头活动自己酸软的脖子和双手。 梨悦端着水盆进来,见李绛薇坐在书桌前,忍不住絮叨起来:“姑娘怎么又一夜未睡!这身体怎么吃得消?” “今日早点睡便是。快些将帕子拿来,收拾一番还需去溶月居请安。” “姑娘要扑粉吗?熬了一宿,这眼底都黑了。” “不用。憔悴些也好,姨母问起也能推脱。梨心如何了?” “昨晚敷过眼睛就睡了。” “还和以前一样爱哭。” 梨悦绞干帕子,轻柔的替李绛薇擦拭脸颊。 “爱哭这毛病哪能说改就改的?昨晚被大钱夫人惊吓一番,又开始喊奴婢了。” “慢慢来就好,不急。一会你陪我去趟溶月居。” “是。” 前往溶月居的路上,李绛薇碰上李绛芸。潇湘院离得远,李绛芸还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李绛薇便在路上与李绛芸简要的提了提,让她小心钱巧如。 钱曼娘的状态并不比李绛薇好,却很罕见的和李绛薇客套的说了几句,没有像平时那样随意将她们打发出去。 就在这时,一脸不情愿的李绛芩走入溶月居中。瞥了一眼双生姐妹后,就冲到钱曼娘的身边抱着她的腰肢晃。 “阿娘,能不能让姨母早点走。我不喜欢她!” “你一个小辈,怎么能在背后说长辈呢?” “我就不信两位姐姐能喜欢她!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屋里呆着,跑到外头和丫鬟撒野……我……我才没有这么不懂脸面的姨母!” 钱曼娘听见自己闺女说这话,面上显露尴尬,笑容变得僵硬。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李绛薇和李绛芸知道这位主母不愿她们听见接下来的谈话,便识相离开。 离开溶月居有段距离后,李绛芸在边上幽幽说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和七妹有同样看法。” “不喜欢姨母吗?” “对。也不知道这位姨母要住到什么时候,别的我不怕,就怕她黏上我们家了。” “父亲最好面子。若是这位真姨母做了出格的事,不用我们动手,父亲也会亲自出面。你还是认真读书吧。” “今天我打算去见老师。姐姐要一块去吗?” “去拜年?” “是。” “是自己去,还是和殷夫人一块?” “和殷夫人一块。” “那我还是不跟着了,下次有机会我再登门拜访先生。” 殷氏与李绛芸一同拜访李凡浠,恐怕不只是为了从前交情,或许也有加深婆媳感情的意思。李绛薇觉得,自己不去凑热闹会比较好。 这几日都是上门拜访亲朋的时候,等手上的事情忙完,褚咏羿得了空闲入宫去见封婕妤。 接连吃了几日宫宴的封婕妤疲乏的横躺在榻上,听见宫女来报,才不情愿的起身坐好。 “阿羿来了……” “贤妃又给你找不痛快了?” “是啊。”封婕妤懒懒的回着,“你不是不知道,这后宫的宫宴是女人的战场。没回吃饭都跟打仗似的,绵里藏针,暗箭齐发,稍不用心就被穿成筛子。大过年的,也不能消停一会。” “这回又说了什么?” “说了婚事。”封婕妤痛苦的揉捏着太阳穴,“那个女人盯上你姐姐的婚事了。” 褚咏羿大惊,“怎么会!” “你姐姐快二十了,放在民间也是大姑娘了。不过皇家的女儿不愁嫁,贤妃提起婚事主要是为了子嗣。女子生育本就凶险异常,一国之君又不能没有子嗣。别的不怕,就怕这培养好的储君折在生育这道鬼门关前。” 褚咏羿默而不语。 “我已经命人去喊青姐儿过来了。趁你们两姐弟都在,说说这婚嫁之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有什么打算?” 褚咏羿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封婕妤一看哦豁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有喜欢的姑娘了?谁家的?可有婚配?” “没……没有的事……” “你早些和母妃透个底,也好帮你在宫里盯着,免得那几个女人算计起你的婚事。贤妃也就算了,德妃最近也有了给她家侄女结亲的苗头。” “德妃?不至于吧!” “哼!怎么不至于?”封婕妤白了一眼褚咏羿,“你这傻小子!先太子去了,这德妃在宫里没了依靠,你父皇又宠你。她会想起让侄女跟你结亲,可太正常了!” 褚咏羿的眉头紧锁,、抿着双唇。 “我听青姐儿说,你之前和她的伴读走的很近?是那个姑娘吗?叫什么来着?李……绛薇?” 低头正思索着德妃之事的褚咏羿听到李绛薇的名字,耳朵腾地红了起来。 “母妃!别瞎说!” 封婕妤高兴的拍手,道:“看来我猜对了!果真是这个姑娘!” “母妃!” “可惜这姑娘今年才十四,再大一年就好了。要不要母妃替你求个旨?让你抱得美人归?” 褚咏羿羞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幸亏褚咏青来了打破褚咏羿的尴尬。 “青姐儿来啦?我和阿羿正说着婚嫁一事呢。阿羿喜欢的姑娘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看看?” “母妃!宫内禁卫森严,哪是说带就带的?” “那姑娘不是青姐儿的伴读吗?总能带进来!” “伴读也进不了内宫!” “好吧好吧,我不闹你了。”封婕妤收敛笑容:“现在麻烦的还是青姐儿。” 生育是悬在女子头上的一把刀,不解决子嗣的问题,贤妃肯定会再找机会做文章。 “青姐儿还跟恭圣祖那会不一样……” 恭圣祖在登基前就有了孩子,不存在子嗣的问题。而且长子也到适婚的年纪,不怕皇嗣断绝。 “青姐儿,你打算怎么办?” “我……”褚咏青犹豫再三,缓缓开口。 “我不想要孩子……” 第115章 索要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15章索要这样离经叛道的话语,让封婕妤和褚咏羿一惊。封婕妤连忙看向周围,生怕有人走漏消息,让褚咏青这句话传扬出去。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封婕妤克制自己的声音大小,对着禇咏青训斥道:“若是让你父皇听见了!你的皇姬之位就没了!” “我打算找阿羿过继一个孩子。” “他要是有孩子就算了!他自个都没媳妇!怎么给你过继!远水救不了近火!!” “总有……办法……”褚咏青低垂着脑袋,不愿直面封婕妤的目光。 “你啊!”对着褚咏青感慨过后,又看向褚咏羿,“你们……唉……你们几个的婚事,定会搅乱这京城。就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青姐儿……” “儿臣在。” “孩子的事不管要还是不要,你都做好准备。后宫也好,前廷也好,找你麻烦的人不会少。哪怕不要孩子,也该认真物色正夫的人选,堵住悠悠之口。 “是。” “至于阿羿。” 褚咏羿拱手应在。 “多去你父皇那走动走动,探探风声。最近外面的风言风语连我都听到了,皇后还特意来我这过问情况。身为儿子,你去哄哄他。以后真有什么事,也能替你姐求情。” “是!” “今晚你们两吃过饭再走,我们娘仨好久没有聚聚了。还有,给姑娘家里送点节礼。让外人知道这姑娘在你羽翼下,别让人先一步抢了。” “母妃……” 封婕妤看着褚咏羿窘迫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连褚咏青也忍不住笑出声。 在永和宫用过饭后的褚咏羿,回到秦王府,脑中回想着封婕妤的叮嘱。犹豫再三后,他还是命郑公公准备节礼。 为了掩人耳目,除了安远伯府外,又给将军府、淮荥侯府、李凡浠和周家各自送了一份。 大箱小箱的节礼送去安远伯府的那日,李岳然笑的合不拢嘴。对这些节礼眼热的,不只有李岳然一人,还有钱巧如。 趁着李岳然和封氏不在,钱巧如来到溶月居。 “呦嚯,林嬷嬷?跟着我这妹妹来到京城,好福气啊。” 钱曼娘如临大敌,得了眼色的林嬷嬷退下,清空了溶月居的下人。 “至于这么小心翼翼吗?我的妹妹?” 钱曼娘袖下的手紧紧的攥着帕子,无论怎么害怕,脸上维持着虚假的笑意。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过是不希望姐妹之间的私房话给下人听到了,乱嚼舌根。” “今日秦王送来的节礼,我可看见了,安远伯府这是好大的体面。姐姐在这恭喜妹妹了。” 钱曼娘宁可她不来恭喜。 “妹妹知道的,来京城的路上被劫匪抢劫的事。妹妹给我一百两,权当这一路路费了。” “一百两!” 钱氏大为震惊,为了保持脸面,还是压下翻涌的情绪露出应有的浅笑。 对于入不敷出的安远伯府来说,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 “从池州来回都用不上一百两,姐姐要的是不是多了些?” “回去之前总要买些伴手礼啊。何况这些年你都不回家,还不知道父亲病的下不来床吧。我总要买些东西给他老人家送去,就当替你尽孝了。” “父亲那边,等空闲之后我会亲自拜访。” “看来妹妹是不愿给我这一百两?”钱巧如笑着,只是这笑容暗藏杀机,“我这个人啊,嘴上没个把门的。万一哪天心情不好,把你的身世说出来可怎么好。” 钱曼娘的心咯噔一下,惊恐的看向钱巧如,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你……想做什么?” “安远伯还不知道吧,你真正的出身。嗯?” 看见钱曼娘瞪大的双眼,钱巧如的心情大好。慢悠悠的提起茶壶,给自己倒茶。 “就算别人不提起,你的身份也不会改变。” 钱曼娘紧张的抓着身旁的扶手,死死的抓着。 “如果外人知道安远伯府的主母是池州青里有名的花魁娘子的女儿,会是个什么表情?” “你!” “当初你顶了五妹当了安远伯府主母的那天起,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这银子给不给,七妹妹还是说句话吧。” 钱曼娘嚅嗫双唇,迟迟没有回话。 “为了一百两丢了主母的位置,可不是一门划算的生意。都到这个份上了,应该不会去学你那个死去的花魁老娘那样假清高吧。” 钱巧如说完话,便看起自己的指甲。 “辛苦这一路,我手都粗咯。我这指甲,也该保养保养了。妹妹,你说呢?” “你……”钱曼娘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被钱巧如的话撕得粉碎,她恶狠狠的看着钱巧如,喘着气问道:“给了银子,你是不是就不会说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钱巧如得意的笑着,“那是当然。毕竟我还指望你这个主母身份呢。” “毒妇!” “我可比不得七妹妹。要不是七妹妹当初心狠的模样恰巧被我看见,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所以这一百两,妹妹打算什么时候给?” “过两日……” 钱巧如脸色一变,不满的说着,“两日太晚了,今晚我就要!” “我身上可没有那么多现成的银子!” “用珠宝首饰抵也行。你身上的金钗、手镯,我可一点都不嫌弃。” 这些首饰都是钱曼娘的生母留下的嫁妆,也是她最后的体面,这些首饰就没有低于一百两的。钱巧如的话,在她看来就是明抢。 钱曼娘很想硬气的说不,可那些旧事摆在眼前,她根本说不出口,也不敢说。 “今晚就今晚……届时我会亲自上门将银票交给你……” 知道自己得不到首饰的钱巧如啧啧嘴,颇为遗憾。 “那今晚就等着妹妹哦!” 钱巧如挥挥手中的帕子,扭着腰肢离开溶月居。钱曼娘颓然的仰倒在椅子上,望着屋顶发愣。 她并未对钱巧如说谎,她手上确实没有一百两的银票。要么从公中支取,要么典当她的嫁妆。 可这大过年的,当铺也没开门,上哪典当去?封氏这两日都要来溶月居商量中馈的事,想从她的眼皮子底下拿一百两银子太难了。 至于秦王府送来节礼……依照李岳然的性子,肯定会细细过问。 总不好舔着脸去问李绛薇要…… 能帮忙的,就只有她的弟妹了…… 第116章 姐妹情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16章姐妹情夜晚,司徒一家围坐在大圆桌前用饭。司徒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着聊着,不知不觉间聊到春祭一事。 “哥,春祭你能去吗?” 按照以往的习惯,春祭都在立春当日举行,达到一定品级的官员都要前去观礼。司徒然的兄长司徒集品阶不够,并不能前往。 “不能。”司徒集吃了一口饭后,问道:“你想去?” “前段日子我不是跟着世子去福阳吗?就是想知道福阳的祭祀和京城的春祭有什么不同。对了!”司徒然来了精神,“大理寺离太常寺近吗?哥哥知道太常寺怎么准备春祭的吗?” 司徒集往司徒然的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道:“不熟,不知道。” “其实有件事,一直没和家里说。” 司徒然轻叹一声,将手中的碗筷放在桌上。司徒集见状,默默放下筷子。 “回程路上,淮荥侯世子邀请我入太常寺太卜署。” 这消息,不仅震惊了司徒然的双亲,更是震惊了司徒集。 “世子不过是随口说说,她一个人能决定什么?” 司徒集拿起筷子,又往司徒然的碗中夹了青菜。 “吃你的饭,别多想。” “可我想去太常寺。” “吃过饭后来我屋里。” “好!” 司徒然的父母都是白身,在这件事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两人便安静吃饭,看着兄妹二人有来有回的说着。用过饭后,司徒然抱着自家的白猫来到司徒集的书房。 司徒集的书房被收拾过,书桌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摆着。 司徒然抱着猫,坐在司徒集准备好的椅子上。 “如果你是来询问我的建议的,那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不同意。” “为什么!”司徒然惊诧道:“哥哥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吗?” “有什么可考虑的?太卜署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太常寺的编外机构,有它没它都可以。你去了能做什么?淮荥侯世子在皇姬跟前都说不上两句话,去了太卜署,只能浪费时间。” 白猫在司徒然的怀里打了个滚,肚皮上翻,毛茸茸的爪子拨弄着司徒然短袄侧边的系带。司徒然抓住它的爪子,不让它乱来。 “你要是想走仕途,就该学学安远伯府的五小姐,去找一间书塾考试得学籍,正儿八经的走科举。”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不同意。”司徒集的双手背向身后,身子一转对着书柜。 司徒然抱着猫,盯着司徒集的后背。 “真的不同意?” “不同意。” “可我只想入太常寺,光明正大进入宫里,去看祭典祭祀有关的典籍。世子她说她可以完成我的心愿。” “祭典?”司徒集转回来,疑惑的看向司徒然。 “哥哥还不知道奶奶的身份吧。” 司徒然双臂圈着猫,她的脸蹭着白猫的脸。 “奶奶是福阳曾经的巫,论血缘关系,我还是福阳王的姑姑。许多东西还未交给现任福阳王,前任的福阳王及王妃便意外身死。我只是……” 只是想去查查典籍,还原福阳的传承。不让福阳的祭典文化,断在这一代。 “福阳公主出阜涯时,以及恭圣祖之子与当时福阳王之女结亲时,都曾将福阳境内珍贵的典籍送到宫中。” “没有必要。”司徒集厉声说道:“我们家早就和巫祖白氏断了联系,没有必要为了几个虚无的典籍舍身冒险。” “舍身冒险?” 司徒集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皇姬让我去查和寿长公主的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你觉得皇姬为何查起和寿长公主?何事能与长公主扯上联系?皇姬究竟在想些什么?” 司徒然茫然的摇头。 “连这都不知,去了太常寺也只是给世子添乱子。” “哥哥发现什么了?” 司徒集摇头,道:“不是我发现了什么,而是皇姬她察觉到什么。” “皇姬和长公主她,有什么过节?” 司徒集摇头。 “那是为了什么?” 司徒集严肃道:“等你猜出来,我就同意你去太常寺。如果猜不出,还是乖乖留在家里吧。” 弦月高悬,繁星缀夜。 钱曼娘站在一道木门前,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下人。刚抬起手,就往回缩。犹豫许久,再一次伸出手,将木门推开。 随着吱呀一声,钱曼娘看到被烛火点亮的偏院。这个院子原先没有人住,没有挂上红灯笼,与其他院相比多了几分萧索。 院子寂静,钱曼娘踩在雪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哟~我的妹妹。” 屋门推开,钱巧如的身影出现。 “怎么来的静悄悄的?” “姐姐不是听到动静了吗?这算什么静悄悄?” 钱巧如呵呵一笑,伸出有些粗糙的掌心。 “东西。” 钱曼娘拿出银票,啪的一声拍在钱巧如手上。钱巧如吃痛叫了一声,又盈盈笑着数起手里的银票。 “妹妹,真有你的!不快是大户人家的主母!” 钱曼娘眉头一蹙。 “过年期间就只有这些,多的没有。” “才这些?”钱巧如不高兴了,“你打发叫花子呢!” “这银票够叫花子用一辈子的,巴不得被打发。” ““你说什么?你敢说我是叫花子?””钱巧如撸起袖子,被风一吹,冻得哆嗦连忙将袖子放下。 “老爷年后查账,我可拿不出更多了。你的嘴也给我封的严实些,我不好过,你的吃不了兜着走。” “哦?”钱巧如眼眸一转,“怎么?不怕了?”“ “我和你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姐姐应该明白聪明人该怎么做。”” 钱巧如将银票收好,双手交叉抱胸,饶有兴味的看向钱曼娘,“看来有高人在指点你,妹妹和幼时不一样了。” “既然东西给了,恕妹妹不再奉陪。” 钱曼娘不带任何犹豫,转身离开,走的干脆利落。 钱巧如对着钱曼娘的背影,冷笑一声,扭头回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我的妹妹?” 第117章 拦路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17章拦路李绛薇长舒一气,伸了伸懒腰,放下手中的毛笔,又搓了搓冻僵的手。抱起一旁放着的手炉后,美滋滋的看着新写成的手稿。 忙碌至今,这篇稿子终于迎来尾声,看见完结的曙光。 这两日都在下雪,阴云遮蔽天空,少了些晴天的的清爽。 “姑娘?”端着水盆进屋的梨悦诧异道:“姑娘怎么又一夜未睡?” 李绛薇的身子往后一靠,闭上眼。 “幸亏我端来的是热水,可以敷敷眼睛。” 梨悦边调侃边放下水盆,将帕子浸湿后,拧干叠好,盖在李绛薇疲惫的眼皮上。梨悦那双温热的手,揉捏着李绛薇的大脑两旁穴位。 “姑娘要去请安吗?” “今儿就不去了,和夫人说一声我身子不爽利。大过年的,父亲不会计较。” “那还是我跑一趟吧。梨墨可传不了这种话。” 小憩一阵,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李绛薇将自己简单的收拾一番,准备独自出去走走活动筋骨。刚走出晴雪院没多久,就遇上高茂。 自从梨心被钱巧如拦下闹腾了之后,李绛薇就让梨悦去探查情况。知道钱巧如带着她的儿子住在较为偏远的院子,从那要到晴雪院还要经过溶月居。李绛薇心感不妙,悄然转身欲回院子。 谁料高茂发现了李绛薇,大声喊了一句表妹就大步走来。 李绛薇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结果那人变本加厉声音越发大起来,似乎要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高公子。”李绛薇转身站定,向着高茂拱手一拜,“不知道高公子找在下是为何事?” “我” 被美人盯着的高茂有些出神,嘿嘿的笑起来。 “表妹你真漂亮。” “高公子来找在下,竟是为了说这京中人都知道的事吗?” 李绛薇戒备的盯着高茂,无声无息的将墨汁召唤出来,在她的身边飘荡游走,留下漂亮的墨痕。 “京中人都知道?” 高茂一愣。 “京中人还知道,外男不该轻易进二门。不知道高公子为何在这?” 高茂嘿嘿一笑,“我可是你表哥,不算外男。” “连三哥都不轻易入二门。”李绛薇严肃呵斥着:“若高公子没有要事,还请回屋呆着,好好记住当客人的本分。” 李绛薇准备离开,高茂伸手将她拦下。 “表妹!难得碰见,就多聊一会吧。”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高茂急了,堵住李绛薇离开的路,“表妹!我倾心你!” 李绛薇面不改色,从她的眸子中难以看出她的情绪。高茂忽然有些害怕与窘迫,迟迟未听到李绛薇的回应的他,又暗生期待。 “表妹!”高茂渐渐笑了起来,发出嘿嘿的笑声,搓着手,“表妹是不是……也……” “高公子,慎言。高公子也是读书人,也该懂些礼义廉耻。” “表妹说的对!”高茂附和着。 “那高公子可以让开吗?” “诶诶诶!”高茂不乐意了,“表妹别这么冷淡啊!” “在下与你不相熟,实在无法热情相待,还请高公子自矜自重。” “你!!” 高茂恼羞成怒,上前一步靠近李绛薇,在他伸出手的瞬间,李绛薇操纵墨汁挡在身前。高茂被墨汁一滞,没能碰到李绛薇,正当他诧异时李绛薇高声呵斥道:“无礼之徒!” 高茂被她这声一震。 “你可知我是何人?” 高茂内心咯噔一下,茫然的看向李绛薇。 “我乃皇姬身边伴读,若你仍不识相,仔细着你的前途!” 李绛薇的这句狠话让高茂慌了,他连忙让开,恭敬道:“对不住,表妹……是表哥失态了……” 目送李绛离开的高茂,望着那纤弱的背影,紧捏双拳咬牙切齿的小声暗道:“让你在小爷面前威风!小爷以后让你跪下来求小爷!” 甩开高茂之后,李绛薇松了口气。平缓心情之后,挺直腰背往溶月居去。 “四小姐到了!” 溶月居内的封氏和钱曼娘一惊,两人都没想到李绛薇会这时造访。 “拜见母亲,婶婶。” “先前你屋里梨悦说你身体不爽利,怎么这会子又来了?” 李绛薇从容一笑,道:“绛薇怕母亲担忧,前来溶月居道声平安。只是……” 李绛薇歪了歪脑袋,颦了颦眉。 封氏问道:“遇上何事?能让我们薇丫头露出这表情?” “让婶婶见笑了。只是绛薇不明白为何能在路上遇见高公子。” 钱曼娘和封氏,一个震惊一个平静。钱曼娘急忙问道:“你是在哪见到的?他做了什么!” “是从晴雪院来溶月居的路上碰见的,高公子拦下绛薇后,说了一些不着调的话。”李绛薇适时的露出困惑和担忧的神色。 “幸好绛薇在外行走,不至于受到惊吓。可若是放任不管,怕是会吓到两位妹妹。”李绛薇诚恳的说着。 “你怕什么?”封氏不以为意,“这是你家,倘若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找下人撵他走便是。” “弟妹!话不是这么说的!万一有什么不好听的传闻传出,伯府家的几个姑娘名声就毁了!” “那嫂嫂准备安排两个下人守着?那高茂一来,就将他打出去?” 钱曼娘默而不语,倘若她真的碰了钱巧如的宝贝儿子,钱巧如肯定和她拼命。到时候什么不该说的东西都会竹筒倒豆子,一一倒出来。 “不行” “只要我们伯府的姑娘行的正,外头能有什么流言蜚语?不过是见见哥哥罢了。他若是不留脸面对你们动手动脚,正好给了我们机会将人打发走。”封氏责怪的瞥了一眼钱曼娘,“嫂嫂也是的,别忘了你这三个女儿,一个是东宫伴读,一个是封家的未来媳妇。殷夫人有多疼绛芸,前些天又不是没看见。” 封氏笑了笑,“绛薇要是受了委屈,我是不信淮荥侯府和皇姬不帮着说话。” “可芩芩” “芩芩年纪小,又住在溶月居。在你眼皮子底下能出什么事?” 听封氏这么一说,钱曼娘才稍稍安心些许。 第118章 告诉与追问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18章告诉与追问李绛薇特意来溶月居一趟,可不是为了听封氏的这一番话让自己安心。李绛薇不怕钱曼娘,因为钱曼娘有自己的坚持,爱惜羽毛,知道见面,有自己的底线。 钱巧如则不然。为了一件小事,不惜坐在地上撒泼哭嚎。这样的人,容易在无意间得罪,一旦得罪就会非常难缠。 虽然李绛薇的背后有皇姬,有褚咏羿,但她很清楚。无论是皇姬还是褚咏羿的能力,都不可轻易动用。若要让她自己处理……一个晚辈,又是闺阁少女,能做什么呢? 总不能写一篇控诉他们的文章吧。 不如在钱氏这位主母面前提上一句,关切儿女的她一定会多加留意高茂的情况。若是高茂做出出格的行为,也会为了李绛芩等人的未来现在自己这一方。 “既然如此,绛薇便安心了。”李绛薇冲着两位长辈行礼,便退下。 回去路上为了不再遇见高茂,李绛薇特意绕路往李绛盛的屋子走去。 李绛盛正在屋里读书,听到下人的汇报,便将书本放下。 “三哥今日怎么不摆弄琴,反而读起书来?” “你过来是找我的,还是来听曲的?” 李绛薇笑着窜到李绛盛的跟前,“当然是来瞧瞧三哥的。之前就觉得三哥不如从前精神,要不是这些日子忙着,我早就过来了!” “什么事能让你这么忙?连过来一趟都不成?” “写稿子。”李绛薇咧嘴,嘿嘿笑了两声,“早点写完,哥哥也能早点看见。倒是哥哥你最近忙什么?人都瘦了。” “我本来就不胖。” “是啊,三哥可帅气了,一点都不胖。就算三哥去了国子监,也是最帅的那个!” 李绛盛抬眸,眉毛一挑,“说,过来做什么?” 李绛薇自觉找了个位置坐下,倚着书桌,笑着说道:“三哥要不要猜猜?” “你先说说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 李绛薇眨眨眼睛,冲着李绛盛一笑,心中默念咒文召出《见闻》。 ““三哥会问出这个问题,看来皇姬找过你?不知走的是哪条路子?” 李绛盛哼的笑了一声,伸出手敲上李绛薇的脑袋。 “现在学会调侃你三哥了?” “这算什么调侃?”李绛薇辩驳道:“这明明是合理的推断,这可是我吃饭的本领。” 见李绛盛一直盯着自己,不肯接话茬,李绛薇也歇了闲聊的心思。 “哥哥听说过昨晚的事吗?” “昨晚?” 也不知道这件事是被人掩盖了,还是李绛盛忙碌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昨晚钱姨将我的丫鬟拦住,说梨心欺负她,坐在地上撒泼哭嚎。” “竟有这事?” 李绛盛惊讶的语气,不像是在说谎。 “若不是母亲派人通知,我又及时赶到,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 昨天夜里,溶月居的丫鬟突然来到晴雪院说梨心得罪了钱巧如时,李绛薇和梨悦都吓了一跳。 梨悦是因梨心而受惊,而她则是惊异于钱曼娘的决定。 为什么这件事让自己出面解决问题?或者该问,是否靠自己出面才能解决问题。 两个问题看似相同,内核却有着天差地别。 若是前者,那么就是想保留些许颜面,给晴雪院和钱巧如一些面子。而后者,就是她无法出面,不得已才求到晴雪院。 “昨天的事发生后,我就有些发怵。又因写稿熬了一晚上,早晨睡了会才去溶月居问安。谁知中途碰上高表哥。” 晴雪院到溶月居这段路,可是外男不能轻易进入的内院。钱巧如母子二人居住的院子,怎么走也不该走到那里去。 “三哥觉得他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留在那堵人?” “你今日去的随性,想来不是有意的。你放心吧,别多想。” 李绛盛口中说着让李绛薇放心的话,自己的眉头却迟迟未舒展。 “倘若这是别处,男女大防不重的地方,我倒不会多想。可这是京城,钱姨他们又是从池州来的。听多了外头那些想让皇上重新立储的风言风语,就忍不住多想了些。” 李绛盛改变坐姿,身子直挺放下手中的书本,两手交叠放于膝盖之上。 “近来的事,你怕吗?” “怕?有什么好怕的?” “若皇上重新立储,你这个东宫伴读就没了靠山,整个伯府也会被你连累。” “若伯府当真怕被我连累,最开始就不该答应让我入宫。哪有那么好的事给你蹭皇姬的情分,半点都不付出的?” 李绛薇的直觉告诉她,李绛盛提起皇姬,应是与最近忙碌的事有关。 “三哥,你去国子监是不是因为皇姬?”未等李绛盛回话,李绛薇自己摇头否认了她的想法,“不对,三哥不是那种人。真要帮皇姬,也是为了家里。” 李绛薇的眉毛不了遏制的揪紧,“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封二公子与三哥说了什么?三哥……” “可否告诉我!” 在京城,同一时刻,另一个姑娘同李绛薇喊出同样一句话。 司徒然站在杨世灵面前,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你是我哥的同僚,他在忙的事你应该知道!” “你哥忙的事,你找你哥问去。”杨世灵面对这“热情”的目光,手足无措,“你别来问我啊!” “我哥要是肯说,我怎么会问你!” “你哥都不肯说,我要是说了,他非要把我捶死不可!” “不说也行,你回答我一个问题,答出来了我就不缠着你。” “行吧行吧。”杨世灵连声应道:“你要问什么?” “皇姬派人去查和寿长公主,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杨世灵目瞪口呆,喊了一句,“巫祖在上。”他缓了缓,才说道:“这种问题也是可以问人的?若你问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你哥怕是要遭难!” “问你会让我哥遭难吗?” “这倒不会。” “那不就成了?” 杨世灵有些哭笑不得。 “没有你,不还有绛薇吗?要不是这段时间安远伯府应酬多,我也不来找你。绛薇和皇姬,不必你亲近?” 第119章 和寿长公主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19章和寿长公主杨世灵闭上双眼长叹一气,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司徒然仍旧强势的站在他面前,其威慑力丝毫不亚于自己的上司。 “你和你哥聊什么能聊到这话题?” “我入太常寺的事,告诉哥哥了。” 杨世灵想起太常寺的易兴庆后,双手一拱,高喊一声:“壮士!” “太常寺有那么危险吗?” “先不说你能不能进太常寺的问题。”杨世灵随手从果盘里拿出一个橙子向司徒然抛去,司徒然伸手,伸出手牢牢接住,“太常寺卿可是三皇子那边的人,而你又是东宫伴读李绛薇的好友。你就不怕他针对你?两位皇嗣相争,遭罪的是底下人。” 杨世灵自己也拿了一个橙子,坐在那一边剥皮一边说道:“你哥那么宠你,不可能让你在这时候入太常寺的。” “可是我就是想去。”司徒然将橙子放到杨世灵面前,杨世灵一愣,把手中刚剥好的的橙子递到司徒然的手中。 “所以你哥才问了这问题?” “对。”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皇姬想拉拢和寿长公主来对付三皇子。”说完,司徒然就将一瓣橙子塞入口中。 “你这个想法不无道理啊!”杨世灵赞道:“寻找和寿长公主和三皇子背后宁家的冲突来拉拢势力,这也是常有的。你这猜想不错,为何不直接和你哥说?” “目前查到的东西,就没有可以告诉我的?”司徒然正色道:“我总觉得我哥问的这个问题,没有那么简单。” “既然要掺和进皇嗣之间的争斗,就要对形势有所察觉,不然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哥问这个问题,就是想考察考察你。连个答案都蒙不出来,还是趁早打消你那不切实际的念头。” “形势啊……”联系杨世灵给出的消息,司徒然低语道:“莫非世子邀我前去太常寺,是为了盯住三皇子的势力?” “等会!”杨世灵觉得自己手中的橙子不香了,“什么?你说谁邀你?” “淮荥侯世子路绛枫。”司徒然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她?邀请你?她能邀请吗?有这个权力吗?你别被她卖了!” “我能卖几个钱?她至于算计我?” “可她能算计你哥、!”杨世灵惊呼道:“你哥现在帮着皇姬查事。世子这时候邀请你,正好当个人质,辖制你哥!若是你哥敢泄露消息,就……” 杨世灵举起手,往脖子上一比划。 “你可真能想……” “大理寺里比这残忍怪诞的事更多。” “哦?例如?” “又想空手套书?” “谁稀罕。” “你不稀罕,就别在这时候来我府上啊……”杨世灵闷闷不乐的将橙子塞入口中。 “现在已经春天了。”司徒然提醒着。 “我知道!” “和寿长公主每年三月初三都会举办赏花宴,会邀请京城各家适龄男女。” “怎么了?这就想花宴了?这就想嫁人吗?” “说什么呢!”司徒然高声反驳着:“我说的皇上对这位姐姐的态度。皇上对长公主颇为尊敬。每年和寿长公主的花宴都有皇上送来的名贵花品,还时常唤凤阳郡主入宫,过问凤阳郡主与和寿长公主的状况。” “等等!”司徒然摇摇头:“长公主是姐姐……” 她身子前倾,声音压低:“那为何是当今圣上成为储君,登上皇位?” 杨世灵诧异道:“我以为这是家喻户晓的事,怎么你一个长居京城的人不知情?” “既然是众所周知的事,那就是能告诉我?对吗?” 经过杨世灵的讲解,司徒然这才知道和寿长公主的身体并不硬朗,时常生病。自从诞下凤阳郡主后,身上大病小病接连不断。更要命的是,驸马在郡主年纪尚幼时便意外身亡,身体娇弱的长公主遭受如此打击之后一病不起。 先皇见此,也就不好再立和寿长公主为储。 “驸马爷是怎么走的?” “听说是在国子监熬了几夜,猝死的……真是可惜了” 司徒然吃下最后一瓣橙子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谢了!” “这就走了?” “不走难道留在府上吃晚饭?你不怕我哥找上门?” 杨世灵双手一拍,而后指向门口,“巫祖在上,你还是快走吧。” 李绛薇那头得到的消息并不比司徒然多,一下子得知太多信息的她,一时间竟忘记和李绛盛谈谈高茂和钱巧如的事。直到回到晴雪院,才反应过来,只好作罢。 她坐回榻上,喝着梨悦奉上的茶,屏退丫鬟们后查看《见闻》上新记录的信息。 “民间百姓认为,三月初三的赏花宴是皇上特地举办,以此抬高和寿长公主地位的宴会,事实上,赏花宴是和寿长公主自己主动提及,以纪念驸马和自己的感情为名所举办宴会。” “驸马吗?” 李绛薇手抵着下巴,凝视着《见闻》上的文字出神。 “国子监、封归萧、三哥……啧……” 《见闻》轻轻颤动,又翻了一页,新的一页全是空白。 李绛薇喃喃着,低声道:“驸马当真死于意外?” 自己南下前,李绛盛丝毫没有透露出要去国子监的意思。封归萧新年拜访,特意避开自己,很可能和三哥商量要事。 若不是巧合、偶然,三哥很可能就是为了驸马一事才去国子监。若真是如此,那就有趣了 “皇姬怀疑驸马的死,不简单?怀疑其中有内情?封归萧手下无人所以将主意打到三哥头上?” 李绛盛确实有入国子监的资格,家中又有李绛薇和李绛芸这位与皇姬同一阵营的人在。封归萧要是求到李绛盛跟前,多半不会拒绝。 李绛薇唯一奇怪的是皇姬的动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皇姬铤而走险去探查这些东西?甚至不惜派人去查国子监?去查驸马? 要知道驸马的死亡早有定论,死于意外。以皇上的和寿长公主的关系,若驸马不是死于意外,皇上早就该查出真凶给和寿长公主一个交代。 一旦皇姬查出驸马的死另有隐情,那事情就复杂多了。 第120章 春祭之后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20章春祭之后“姑娘不好了!”梨心着急的跑进屋,“那个高茂又来了!” 自那日之后,高茂就变着法子上门。先是说他母亲不清楚情况冤枉了梨心,要上门赔罪,不见到李绛薇不走。见李绛薇不放人进来,隔天后又领着一些东西来晴雪院,说是要送给李绛薇。 被丫鬟们赶出门后,又恬不知耻的上门了。 “今日又是什么明目?” “说是在外寻了一本有意思的书想送给姑娘。” “书和人都别留下,赶他走。” “是!”梨心高兴应道:“那我就去赶人了!” 梨心欢脱的跑出去,李绛薇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可当她低头准备写稿时,看着纸上的字迹,笑容僵在脸上。 桌上的稿子已经好几日没有实质的进展,好不容易写出来的几页稿子,回过头再看,只觉得乱七八糟,混乱不堪。心绪烦乱的李绛薇索性将这两天憋出来的稿子撕碎,面对空白的纸张,脑中却没生出半点灵感。 与白纸对峙良久的李绛薇决定起身,穿了一件披风,又披上一件带有兜帽的斗篷,往屋外去。 走出房间,就看见死皮赖脸仍没离开的高茂苦苦求着梨心让他进院。李绛薇一出现,高茂的眼睛一亮,直接推上梨心的肩膀,突破梨心的阻拦,冲到李绛薇的面前。 “表妹!” 高茂高声呼喊的同时,李绛薇后退一步,将墨汁召出来。 “我在书肆看到一本有趣的书!想着送给表妹!” 高茂炽热的目光,看的李绛薇浑身发毛。 “什么书?”梨心在他身后问道:“你该不会瞎买了一本就来了吧!” “别瞧不起我!”高茂面带厉色,狠狠地剜了一眼梨心。梨心一愣,紧抿双唇,可怜巴巴的看向李绛薇。 “表妹!”高茂谄笑着递出书本,“这本是最近热销的《海外迷踪》,广受京城女子的欢迎。虽然前段时日受到一众大儒的抨击,但是京中不少贵女仍站出来为著者说话!这本书定然有趣……” 他的话还未说完,路过的梨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高茂不悦的瞪了她一眼。梨悦浑然不觉,淡然向李绛薇走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手炉。 “姑娘,怎么出屋了?” 梨悦缓缓走到李绛薇的身边,将手炉送上,丝毫不提刚才的事。 “姑娘可别冻着,至于这本书……”梨悦笑着对高茂说道:“姑娘房里有了,高公子就不必送了。” 高茂窘迫,脸上一红。 “表妹留着,不看也行,做个纪念便可!” 说完这话,就将书往梨悦手中一塞,逃似的离开了。 望着落荒而逃的高茂,梨悦的笑容一敛,感慨道:“真不知道他是脸皮厚还是脸皮薄。” 梨悦拿着书本,为难着。 “姑娘,这本书怎么办?” “罢了罢了……扔了我也舍不得……” 毕竟是自己写的出,憋了许久的亲生孩子。 “梨心!把书收起来。” “是!” 等梨心进屋,梨悦才小声问道:“姑娘这是又写不出稿子了?” “是。”李绛薇点头,“所以出来转转,吹吹冷风让自己清醒些。外头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有趣的事……有件事算不得有趣……” “但说无妨。” “姑娘忙着写稿,怕是忘了昨日是立春。陛下亲自举行春祭,还带上皇姬。除了祈求明年风调雨顺,祈求来年丰收外,还为下江的百姓祈福。祈福之后,又多拨了资金给下江,好安置灾民。” “这事确实算不得有趣。” “其实……”梨悦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春祭结束后,陛下发话让皇姬……” 李绛薇心里一紧,催促道:“皇姬怎么了?” “陛下让皇姬不必上朝听政,命她收拾行囊前去南下安置灾民。” 李绛薇怀里的手炉,差点没抱稳,要不是梨悦眼疾手快扶了上去,怕是已经跌在地上。 “你刚才说什么?皇姬她……被陛下喊去南下?是……离开京城?” “对。” 李绛薇顾不上考虑的事,手炉往梨悦手中一递,一把撩起长斗篷和裙摆往外走。 “姑娘!”梨悦着急喊道,“姑娘这是要去哪?” “我要出府一趟,你把这件事跟三哥说一声。” 迈出院门的门槛,李绛薇步子一顿,往潇湘院走去。琴书、琴言都没见过这样着急的李绛薇,还未出口询问,李绛薇就冲进屋里,推开门,撩开门帘。 “妹妹!随我去一趟将军府!” 李绛芸诧异的放下书,茫然的看着在门口站着的李绛薇。 “快些换衣服,别的路上解释!” 直到坐上马车,李绛芸仍是一头雾水。 “我听梨悦说,皇姬被皇上喊去南下安置灾民。我怕出事,想着去一趟将军府问问。你和殷夫人的关系不错,以你的名义去将军府不容易引起注意。” “皇姬那边究竟什么情况?” “不知道。” 随着马儿的一声嘶鸣,安远伯府的车驾稳稳的停在将军府前。府上的小厮向门房报上名号后,将军府的角门打开。 她们的来访匆忙,姐妹二人路上没少担心,生怕殷氏因她二人的无礼行为生气。谁知道殷氏自己带着下人匆匆赶来相迎。 “你们两个孩子,过来也不说一声。” 殷氏丝毫不受大步赶路的影响,呼吸平缓,面色从容。倒是在她身后服侍的丫鬟,气喘吁吁,一副体力不济的模样。 “孩子们,随我去个说话的地方。” 双生姐妹同时应了一声是。 三人走进书房,丫鬟们奉上热茶后,便离开房间将门合上。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殷氏手上绞着帕子,“我正想托人给你们带话。”昨天春祭之后,皇上就让皇姬往南边去。现下萧哥儿正打听情况,我……我担心……” 李绛芸立时坐到殷氏的身边,握住她的手。 “不会有事的。” “皇姬她……皇上这时候让她去南边,这是要她的命啊!要是去新泉、临肃还好,可皇上让青姐儿去的是比那凶险百倍的地方。” 殷氏一急,就落了泪。 “早知道就别做这劳什子的皇姬了,好好活着不比别的强?” 第121章 白鹅冲撞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21章白鹅冲撞李绛薇和李绛芸都不敢接下话茬,只能在旁不停地安慰着因不安而落泪的殷氏。直至封归萧回府前,殷氏的情绪都不见好转。 封归萧杵着拐杖火急火燎的往书房赶来,推开门,大声喊道:“娘!” 殷氏及姐妹二人寻声抬头,冲他看去。 “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封归萧冲着姐妹二人感谢地点了点头,回道:“皇姬那边不清楚,皇上也没有其他动作。春祭过后,皇上就谁也不见了。皇姬那边在忙着准备南下,东宫派人过来传话,说是让我们莫急,不会有事。” “这还没事?阿羿在下江时遭遇的祸事还不够多吗?她一个姑娘家又不会武艺,身边又没有足够多的扈从跟随,那是去送死!” 听到殷氏的这番话,李绛芸一惊。之前只听说四皇子南下参加福阳祈福祭典,从未听说遭难一事。 “殷夫人莫慌,皇姬身边的能人众多,区区劫匪伤不及皇姬。”李绛薇在旁安慰着,“皇姬身边的越大人,看着就是个厉害的。” “再厉害能厉害哪儿去?”殷氏一焦急,不由分说便驳斥道:“他那小胳膊小腿的,挡上五六个可以,可若是遇上反叛的灾民又能抵挡多少?” “皇上的意思,您还不懂吗?”封归萧杵着拐杖,坐到殷氏的另一侧,“既然谣言难以处理,就让皇姬自己处理。处理的好,将来皇姬登基顺理成章,谁都不能拿她的身份说事。” “可要是处理不好!她就没了啊!” 一想起皇姬的,殷氏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李绛芸拿出自己的帕子,为殷氏擦拭泪珠。殷氏的情绪波动大,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劝住。 封归萧仰头,对一旁站着的李绛薇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怕皇姬那边找你。我母亲这边有芸儿守着。” “事情有了新进展,请务必告知于我。” “姐姐放心。”封归萧回道,“就算我不提,芸儿也会说的。” 李绛芸朝着李绛薇点头,让姐姐放心。 重回伯府,一派祥和,完全不受皇姬的消息所惊扰。李绛盛那边提前派人过问了,有什么要紧事,三哥自然会过来提点一二,不用李绛薇特地跑上一趟。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刚踏入晴雪院就听见鹅粗哑的叫声,以及张开翅膀在院中打转绕圈跑的剑藏。 不,现在改名斩月了。 梨心远远的躲着,见到李绛薇,才敢从廊上柱子后面走出来。 “姑娘……诶呀呀!!” 刚下楼梯,斩月飞扑跑来,梨心大步一迈匆匆上楼又躲了回去。斩月只好作罢,继续在下面兜圈玩。 “姑娘……我就不问安了。” 梨心躲在柱子后面,只露出一张脸,可怜巴巴的说着。 “这是怎么回事?” 斩月突然掉转头朝着李绛薇扑来,李绛薇下意识的唤出墨汁,想要抵挡斩月的“攻势”,谁料它收起翅膀,一个俯冲直接钻到李绛薇的斗篷之中。 李绛薇索性解开斗篷将斩月一裹,想把它抱起带入屋里。手一抬,斩月纹丝未动。李绛薇只好驱动墨汁,让墨汁托着自己的胳膊抱起斩月。 “斩月怎么会在这?” “琴书姐姐过来和我们说了会话,知道那个高茂总来惊扰姑娘,就把这只鹅送了过来。说是让它来晴雪院看家护院。” “看家护院啊……” 李绛薇低头,看着窝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大鹅。 “屋外冷,还是回屋吧。” 话音刚落,就见梨心的表情一变,跳下楼梯飞快的往李绛薇边上跑来。李绛薇诧异的朝门看去,高茂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又来了?” 李绛薇主动张口说话,让高茂兴奋不已。短短几个时辰,这个高茂就换了一身新衣裳,手里还多了一个锦盒。 “早上让表妹见笑了。” 梨心双手一张,将李绛薇挡在身后。 “这是我在美玉阁买的玉镯,还请表妹收下我这赔罪礼。” “美玉阁?”梨心惊呼,“是那个‘欲买美玉,必念美玉’的美玉阁?怎么会!” 这个一连几日都穿同一身衣裳的人,哪有钱买美玉阁的东西? 梨心的震惊让高茂很是受用,他噙着笑意,慢慢将锦盒打开露出其中的玉镯。 这是一块翠玉玉镯,颜色均匀透亮,即便是李绛薇这种不懂玉器的人,也被这玉所吸引。 “这玉镯……高公子还是送给令堂吧。” 高茂的笑容僵在脸上。 “为何?这玉不好吗?” “就是因为这玉好,所以我不能收。高公子还是请回吧。” “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表妹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既然薇姑娘不愿收,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一个不属于高茂的男声出现在晴雪院内,看清来人的相貌,李绛薇眼睛一亮。高茂将锦盒一盖,收回怀中,一个转身抓住来人的衣襟。 越康两手张开,面露无辜。 “怪不得表妹不愿收下东西!原来是藏着其他男人呢!狗男女!” “这位仁兄,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万一让别人听见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误会?”高茂恶狠狠的说道:“你们敢做就不要怕人误会!” “高公子!”李绛薇不悦的喊道:“你说清楚,我们做什么了?” “你在自己院里私会男人!” 越康放声大笑,“我不过是在这一站,就被叫做私会。那你呢?又是送礼又是堵截的。” “我是她表哥!这不一样!”高茂高声喊叫着,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掩盖内心深处的心虚。 “薇姑娘,介意吗?” 李绛薇将鹅放下,伸手道:“请。” 越康一个拳头就将高茂打趴下。越康笑着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衣襟,“我是武官,下手不知轻重。薇姑娘莫要介怀。” 说完此话,越康便朝着高茂一笑,笑容格外灿烂。 高茂怒火中烧,从地上爬起就要挥拳冲着越康来。越康轻轻一个侧身,就躲开了这一拳头。 突然,斩月用着它粗哑的嗓音叫唤两声。 紧接着,斩月从斗篷中钻出张开它洁白的翅膀,带着略微摇摆的步子速度极快的靠近高茂。 “出现了!”梨心大喊着:“肥鹅冲撞!” 第122章 神明恩赐的真相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22章神明恩赐的真相张开双翼的大鹅对高茂造成极大的视觉冲击,,败在越康手中不算丢人,可败在鹅的口中,就不太好听了。 短暂的权衡过后,高茂决定转身就跑,口中不听念叨着:“我会回来的!” 斩月又叫唤两声,重新钻回斗篷中。 “梨心,把剑藏……把斩月带回屋里吧。” “啊?” 目睹了斩月凶狠模样的梨心有些发怵。 “我能让梨悦姐姐帮忙么……” “去吧去吧。” 将梨心打发走,越康抓紧时间说道:“薇姑娘,一会我用魔法接你去个地方。请单独留在房中屏退其他下人。” “好。” 越康一拱手,头也不回的离开晴雪院。等梨心拉着梨悦到院中时,越康已经不见踪影。 “你们把斩月带去暖和一下,我回屋读书。今日不要进屋打搅我,我有要事需要安静想想。梨心把昨夜剩的糕点送过来,就可以退下了。” “是!” 越康没有让李绛薇久等。端坐在房中的李绛薇察觉到一阵橙光漫过后,便起身往院外走去。 “薇姑娘一如既往的敏锐。” 越康从腰间取下一把长剑,剑尖刚一接触地面,就有橙色的光点出现。点动成圆,圆内又画出奇怪的,像是文字一样的图案。 “薇姑娘,请在圆内站定。” 李绛薇踩在圆上后,越康也站了进来,随着他低声默念着奇妙的犹如咒文一般的东西后,最外的一层圆发出强烈的橙光将二人笼罩。 待眼前的橙光散去后,熟悉的晴雪院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栋连牌匾都不曾挂上的门前。 “薇姑娘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回京之后,定会带薇姑娘了解其中详细,今日便是那个时机。” 此地有崇山峻岭,又有氤氲雾气,与京城截然不同。他们就站在这崇山峻岭之间,无论从哪个方向望去,都是高山之影。 “薇姑娘,随我来。” 李绛薇亦步亦趋的跟在越康身后,一边领路,一边解说着。 “薇姑娘听说过恭圣祖深受上天恩赐的故事吗?” “听过。” “其实所谓的上天恩赐,其实就是魔法。” 两人迈过大门的门槛后,门后的一切让李绛薇震惊。原以为门后应该是个院子,谁知道他们二人去的却是广场。 广场的一隅,像是练武场,那边有喊着口号训练武艺的人。其中有男有女,混杂在一起练习。 “恭圣祖带领幼弟逃难在外时,偶然间救下师祖,师祖民间传说中的那位神明。” 李绛薇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召唤出《见闻》,好记载这不为人知的历史。 “师祖是其他世界的魔导士,在追踪一起案件时不幸被时空海裹挟,来到我们所在的世界。重伤的师祖被恭圣祖救治之后,发现圣祖有魔法潜能且资质极高,遂将自己的本领教于圣祖。希望借由圣祖的能力,从这个世界离开。” 然而,事与愿违。在教恭圣祖魔法的同时,他逐渐发现这个世界的特异性。时空海的流向特殊,使得这个世界能进而不能出。 “师祖只好打消回去的念头,准备当个平头百姓过过小日子,终结此生。谁料伪朝想赶尽杀绝,圣祖和尚且年幼的弟弟被四处追杀。师祖为报恩情,留在圣祖身侧。圣祖笼络前梁的剩余势力,在师祖的暗中帮助下敌军节节败退。” 后面便是李绛薇知道的历史。恭圣祖将伪朝打倒,扶立幼弟为皇,建立后梁。 “如果不出意外,圣祖和师祖应该就此归隐山林做一对平民夫妻,也就不会有我们的存在。可惜废帝长大后逐渐和圣祖离心,甚至动了杀心。圣祖手中的势力,多半归入废帝手中。许多忠心于圣祖的旧臣,权力被废帝剥夺。” 这种情况下,没有军权的圣祖,只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就在圣祖准备放弃,就此一死了之时,发现自己怀有身孕,而师祖也在此时劝说圣祖取而代之。于是圣祖在朝中周旋,而师祖则在民间寻找其他有魔法资质的人一一收编,暗中成立天机营。” 天机营,一个只有五人的队伍就将所有的刺杀暗杀全部挡下。时机成熟之后,圣祖带着孩子逃离京城。 “两人一边逃离废帝的刺杀,一边扩充天机营。废帝自己也不争气,没能管理好百废待兴的国家。废帝刺杀亲姐之事爆出,民间对废帝的不满直接引爆,圣祖的队伍日渐扩大。” 梁废帝毫无招架之力,节节败退,最终被废,囚禁终身。而天机营也留了下来,安置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守护着崭新的恭朝。 “天机营的历史说完了,我和你讲讲天机营的三大分部吧。” 三大分部分别为空部、地部以及海部,每个分部都有着不同的职能。 越康指着不远处的练武场,说道:“那是地部。地部的是天机营的主要组成,天机营绝大部分成员都是地部,我也是地部的成员。” 地部的战斗模式,以武艺为主,魔法辅助。虽然修习魔法,但是离魔导士的身份相距甚远。同时也是三部之中最接地气的一部,恭国每次遭难,地部都会暗中出动,接下救援任务。 “前不久的下江水灾中,地部的各个成员分别前去下江救灾,在大水中救下众多生命。去的都是最凶险的地区,大水甚至还未停歇平静的地区。” 地部的正式成员基本全员出动,使得这片广场有些空旷。留守此地的人员除了地部的预备成员外,多是天部、海部以及像越康这样有特殊安排的地部成员。 “空部也是战斗人员,不过他们要比地部特殊。” 越康仰头,看向被雾气笼罩的天空。 “他们的魔法资质十分出色,甚至能够在空中飞行。是最接近魔导士这一称号的人。空部名额只有七位,但多数情况下不满七位。他们游走整个恭国,寻找着拥有魔法资质的孩子,同时警惕的时空海外的隐患。” 提到这时,越康怀念的笑着。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是被空部成员捡回来乞儿。” 第123章 各司其职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23章各司其职巨量的信息疯狂涌入李绛薇的脑中,冲击着她的精神。 幸亏这其中有不少东西被她提前推测出来,不至于在越康面前失态。可这种奇幻中才会出现的情节成为真实的历史时,直面的那一瞬间李绛薇还是会有所恍惚。 这一路上,李绛薇都没说话,安静的听着越康的解说。直到越康说出“乞儿”二字时,李绛薇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乞儿是指……什么?” 越康并未对自己的过去有什么心里负担,他微微一笑,平静说道:“我和我妹妹原是洛祁郡的乞儿,碰巧空部的一位成员遇见,发觉我有魔法资质,就将我带了回来。妹妹也得了银钱,在洛祁郡过上不错的日子。天机营于我而言,是改变一生的恩人。” 越康领着李绛薇来到另一间建筑前,门口有个大石头,一位娇小的少女坐在石头上,手里拿着画板和炭笔在思索着什么,是不是挠着小脑袋。 “娇铃!” 越康冲着娇小女生招手。 “哦?越大人怎么有空光临咱们这?旁边这个……嗯!!诶!!!” 那个名叫娇铃的女子从石头上跳下,将手里的画板和炭笔一放就冲到李绛薇的面前。 确切的说,是冲到《见闻》面前。 “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魔导书吗?书型魔导器!能够记录不同的魔法魔文!然后用的时候直接引动魔文得到魔法效果!不用再念魔咒了!!” 娇铃拽着李绛薇的大袖,兴奋说道:“能不能借我研究研究!” “《见闻》可不能借……” “这样啊……”娇铃十分沮丧,“我最近试着将师祖口中提到的魔导器还原出来,可惜没有眉目。越大人之前说的那个远距离通信魔导器……我还没想好用什么材质的东西封装记录魔文。要是这东西能弄出来,皇姬南下就方便多了!” 娇铃重新捡起他的画板和炭笔,闷闷不乐的爬上大石头。 “还在画图纸?” “嗯。魔导器还是要尽快做出来才行,我们现在的最强的空部成员都没有师祖一半的强大,就是缺少了魔导器的辅助能力。” “之前不是成功做出来一个短距离通话魔导器吗?” 娇铃摇头,皱着小脸说道:“只有那个远远不够。倒不如说短距通话才是一切的开始,是魔导器时代的开始!证明我们恭国也能把异世界的技术复原了!” 说到这,沮丧的娇铃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突然兴奋起来。 “等我把远距离通信的魔导器做出来,下一步就做综合性魔导器!多魔文封装预设置!然后将师祖的魔导器复制出来!全天机营人手一个!” 娇铃捏紧拳头,兴致高昂的说道:“我要让天机营的魔法,改变这个世界!” 越康笑着对李绛薇介绍道:“这位是海部的娇铃,也是空部捡回来的。海部主要的职责主要是优化魔法,自从娇铃研读师祖留下的笔记后,多了一个开发魔导器的工作。不过目前有能力参与研发的,唯有娇铃一人。” 娇铃冲着李绛薇眨眨眼,笑道:“别看我个子小,我可比越大人的年纪大!要不是因为他有官职,就该叫我姐姐了!” “海部的其他人在吗?” “不在。”娇铃回道:“他们都在维护固定传送阵的稳定性,好让外出任务的同袍能顺利传送回来。” “空部那边有人在吗?” “在吧……”娇铃迟疑的回着,她自己也不是很确信:“禄存姐可能在……她今天应该从岁州郡回来。” 禄存,是北斗七星中七星的名字。 “那我领着薇姑娘去见见她。” “等等!”娇铃将越康喊住:“这个薇姑娘,不会是皇姬之前提起的那位?” “是。就是那位李绛薇。” “看看人家小姑娘穿得那么严实,我之前做的那个保温魔导器怎么不给她用上。” “没必要。” 说完越康转身离开,任由娇铃在后面喊,都不回头。 等两人走远,李绛薇好奇问道:“她说的那个保温魔导器是……什么?” “娇铃的练手之作,并未完善。偶尔会……爆炸……” 这也太危险了! “接下来我们去空部是吗?” “对。” 越康带着李绛薇来到一栋三层高的阁楼。直接上到最高一层后,见到一位女子正倚着窗户往下望。 “阿越?”那女子有些愣神,“你怎么来了?” “禄存姐,我奉皇姬之命领李绛薇前来。” “她?李绛薇?”禄存眉头微蹙,“魔导书?皇姬怎么说?” “她南下的这段时间,天机营由李绛薇代为管理。” “等会!”李绛薇着急喊道:“我可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是皇姬临时起意决定的。她不在京中,需要有人代为管理天机营。恰巧你知晓魔法,又与淮荥侯府有联系。比起其他人,你是最好的选择。” “我……” 李绛薇觉得他们可能误会了什么。 “我只是知道有魔法,不曾说过我会魔法!” “小姑娘,你这话说的……”禄存摇摇头,“魔导书都在边上飘着。” “这不是魔导书……” “天机营不会有人相信你的话。这本魔导书在师祖的笔记中有记载,甚至还有画像。要不是阿越提及,恐怕你没有那么容易就能踏入天机营。” 禄存突然诵念着不曾听过的语言,在她的身边渐渐凝出浅金色的光芒,这些光芒在她手中汇聚,组成一个魔法阵。 她举起手,张开五指,将魔法阵在李绛薇面前支起。 这个魔法阵与越康在晴雪院里画得那个一模一样。 魔法阵发出的光芒照在李绛薇的身上,让她觉得格外温暖。 “念核十分强大,蕴含着难以估计的能量。” 禄存的五指一收,魔法阵随之消散。 “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修习魔法?” “禄存姐!别忘了天机营的规矩……” “我知道!邀请他人修习魔法前将魔法引起的不良症状一并告知的规矩,不用你特意提醒我!” 第125章 无法安睡的夜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25章无法安睡的夜端坐在承乾宫书房中的褚咏青,放下手中奏折,闭上眼捏着鼻梁轻声问道:“回来了?” 承乾宫内的脚步声停下,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男声:“嗯。” “她怎么说?” “薇姑娘没有惊奇诧异,就像是对魔法有过一定了解。此外……她表现的有些恍然,像是确定了什么信息一般。” “确定?” 越康点头。 “将天机营的事告诉薇姑娘……当真无事?” “不是她就是你……你想留在京城吗?” 越康一愣,闷声说道:“不想……” 两人对话期间,褚咏青一直没有抬头。揉捏完鼻梁后,禇咏青的眼睛始终盯着桌上的一份名单,她拾起手边的毛笔和名单,思索着。 “殿下还在考虑南下的名单?” 褚咏青微微点头,“现在能用的人不多,我要保证留在京城的人都是自己人。下江的事,我可以解决。可一旦南下,京城、父皇就会鞭长莫及。” “嵇大人他……” “我已经向父皇求情让嵇卿随我南下,戴罪立功。” “还是找不到陷害嵇大人的罪魁祸首?” 禇咏青缓缓摇头,“哪有那么容易?犯人多半是詹事府的人,詹事府里都是知根知底的人物。既然敢做这种事,必然会有充足的准备,不会轻易暴露。这样的人,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好。” “跟随殿下前往下江的人选,确定了?” “你,以及詹事府的其他几位都随我一同参加。吴老年纪大了,留守京城。周松明和李绛薇也留下照看。但是朝内,若是让詹事府的人都随我前往下江,那便彻底无人了。” 越康大步向前,来到禇咏青的身侧,担忧、怜惜等情绪混杂在他的面容上。 “殿下为了这份名单,几日未眠?” 禇咏青轻叹一声,才道:“上元节前就要草拟出来,不将此事敲定,我无法入眠。” “朝中就不能交由秦王照管吗?” “阿羿?”禇咏青摇头,“他不行,他也是皇子。” 越康沉默不语,静静的站在禇咏青的身侧。 “阿越。”禇咏青将手中的名单和毛笔放下,认真严肃的朝越康望去,四目相对,“若能顺利从下江回来,我们要个孩子吧。” “殿下这是何苦呢?” “我能全然信赖的,唯有你一人。让其他男子入东宫,我不放心。倘若你不愿,或心有所属。我再另选他人。” 越康单膝跪下,对着禇咏青郑重说道:“无论皇姬如何安排,阿越谨遵皇命。” “不后悔吗?” “不悔。” 银月高悬,树影绰绰。 京城安远伯府的晴雪院内,一名妙龄少女正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对于李绛薇而言,写作成了她整理思路记录生活的一个重要方式,也是阻止她在这个世界迷失唯一方法。 一夜过去,旧稿一字未动,新稿大纲洋洋洒洒写上两三页纸。 如果所有神明都是异世界的来客…… 如果异世界的来客来自不同的世界 这这便是她新的世界观核心。 李绛薇露出满意的笑容,手中毛笔脱落,笔杆在桌上滚动摔落在地,染上点点墨汁。 砰的一声,李绛薇的身子直挺挺的倒在桌前。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梨心端着水盆,拉开门,撩开帘子,轻快的喊了一声:“姑娘~该起床……了……” 才刚进屋的梨心,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她连忙将水盆放下,将李绛薇扶起。李绛薇通红的脸蛋上还沾到纸上未完全干透的墨迹,梨心连忙将手探向李绛薇那渗出薄汗的额头。 “遭了!” 梨心招呼梨悦进屋,两人合力将李绛薇抬到床上。帕子绞干,抹去脸上的墨迹之后,又端来一盆冷水。 梨悦惆怅的问道:“这大过年的,姑娘熬了几次夜?” 梨心回答:“我也不知……” “姑娘身子本就不好,这样没日没夜的熬着,身子骨哪里受得了?不行,往后无论姑娘怎么说,都不许她晚睡了。” “可姑娘是有自己主意的人我们说的话,她会听吗?” 梨悦望向床上躺着的,面色苍白,双颊泛着不正常红晕的女子,惋惜心疼着。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不管姑娘听不听,我们都要注意些。先让梨墨煮些姜汤,一会我去跟三少爷说一声。万一皇姬那边有事,也好让三少爷帮忙挡下些许。姑娘这边你盯着,这热褪去前,千万别让她起身。” “是!” “姑娘怎么吩咐,都不许她起身!就算她用皇姬的名头压你,也给我扛着!” “不至于抬出皇姬吧”梨心有些惊讶。 “你且瞧着,看看至不至于。”梨悦长叹一气,抱怨着:“以前姑娘体虚,多少会顾忌些许。如今身体大好了,反而不珍惜。这苦的是我们这些身边人。” “能留在姑娘身边,哪里苦?天底下会让随身丫鬟跟着读书认字的主家可不多。” “有了!你要是劝不住姑娘,就塞上耳朵在她边上读书。姑娘要是怪罪下来,我替你顶着。” 梨悦将所有事情叮嘱一遍后,不舍的离开晴雪院。 没了梨悦,梨心就像是没了主心骨,坐在一边守着李绛薇时,心底总有股说不出来的胆怯。梨心熟练的将李绛薇额头上的温热帕子取下,浸润在冷水水盆中,绞干后叠好,又一次敷上李绛薇的额头。 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床上的女子低声喊了两声水。梨心一惊,一喜,手脚麻利的倒来一杯水。 “姑娘醒了?” 李绛薇抬起手,捂住额头上的那方帕子,努力坐起。梨心将茶杯送至李绛薇的唇边,小心的喂着温水。 等杯中的温水喝尽,梨心这才问道:“姑娘感觉好些了?” “嗯,好些了。” “姑娘多睡一会吧。把前两天没睡的觉补上。” “不行!”李绛薇挣扎的想从被窝里出来,梨心一惊,上前一扑将她按住。 “姑娘!你都烧成这样了!快休息吧!” “事关皇姬!我不能就这样睡去!” 第126章 姜汤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26章姜汤梨心一直觉得梨悦的嘱托有些夸张。自家姑娘都病成这样,哪有力气折腾? 可当李绛薇真的苏醒,喝完梨心端来的温水想要挣扎起身时,梨心着实吓了一大跳。 尤其是李绛薇口中念叨的皇姬时,梨心慌乱极了。 她自己也搞不明白自己的慌乱不安源自何处。是姑娘生病也要起身的任性?还是梨悦姐姐的神机妙算? 梨心分辨不出来,梨心只知道眼前的姑娘有些棘手。明明脑袋烫成这样,还有力气和折腾自己的身子。 “姑娘!你这是何苦呢!身子骨才是最重要的!有什么要紧事需要你带病去做?” “你不懂”李绛薇的声音不大,还带着些许气音,“你退下。” “不成!我答应过梨悦姐姐,替她看着姑娘!” “我才是你主家!” “那也不行!答应过的事,不能说话不算话!” “你你怎么就就这么犟?” “这话谁都能说!就姑娘不能说!姑娘可比我犟的多了!”梨心左右看了看,在望见斗篷的那一刻眼睛一亮。她冲着斗篷飞奔而去,一把将其抱起,而后回到李绛薇的床边,将斗篷盖在被子上头。 斗篷不轻,这一盖,李绛薇就更难挣脱被子的束缚。 “你这是做什么?” “发汗!治病!” 李绛薇有些哭笑不得。 “姑娘听话梨悦姐姐都是为了你好!” 李绛薇何尝不知道屋里丫鬟们的一片好心? 但是时间紧迫,不允许她继续拖延下去。 褚咏青这次南下,很可能与谣言有关。下江安定,才有可能平息谣言。 然而众多下江的百姓,已经将皇姬当作灾难本身,很难平静的接受皇姬的存在,势必会对皇姬下达的政策行动进行阻碍。 但是,褚咏羿在福阳提到的方法却可以减少这样的阻碍,能让皇姬早日回归京城。 她是正统的储君,不是偏安一隅积攒势力的藩王。长期在外,并非好事。 已经写至尾声,很快就能完成。完成以后还要修稿、打板、印刷、传播,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时间。 “姑娘要起来也行!不过要把梨墨煮的姜汤喝了!” “好……” 离开房间,梨心背靠房门,眉头紧蹙。 “该怎么办才好?等等……姜汤……对了!姜汤!” 梨心突然想起梨悦曾提及的一件事,自家姑娘喝不了酒!梨心长舒一气,如释重负,迈着轻快的步子去问梨墨要姜汤,顺便将李绛薇的状况和自己的主意与梨墨一说。 梨墨没有多问,直接找出一坛不易醉人的果酒。即便是这种果酒,只需几滴就能让李绛薇安静的睡上好一阵。 “不会影响药效吧。” “量少,不会。” 得了梨墨这句话,梨心顿时就安心不上,迈着轻快的步子端着姜汤回到屋里。 然后…… 看见倒在地上的李绛薇…… “姑娘!!” 梨心将手上的姜汤放下,飞奔过去将李绛薇扶起。 “姑娘这是做什么呢!大过年的!!” 李绛薇咳嗽两声,手扒着梨心的臂膀,试图接力站起来。不过,没有成功。 “姑娘还是快躺下吧……” 梨心扶着李绛薇,将她安置到床上。 刚离开床边的梨心突然转头,高声喊道:“不许动!躺着!等我把姜汤端来!” 靠着软枕坐着的李绛薇忍不住笑出声。 “姑娘!千万别动!” 见李绛薇没有挣扎的念头,梨心快速跑回放姜汤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将姜汤端起。 姜汤热乎乎的,碗上还冒着白雾。 这一碗姜汤下肚,李绛薇睡意蹲起,倒下。 “呼……终于搞定了……” 梨心端起空碗,满意的看着熟睡的李绛薇。 “晚安!姑娘~” 梨心带着笑意,安静的离开房间,关上房门。 李绛薇这一睡,就睡了一整天。 等第二日清晨醒来,屋外太阳高照,李绛薇突然坐起,惊恐的望向周围。身上的薄汗还未干透,脸颊两边的汗液将发丝牢牢黏住。 她大口喘息着,伸手按住起伏的胸膛。 “还……在……” 李绛薇喃喃自语着。 “安远……伯府……” 深深吸气,缓缓呼气。几个深呼吸后,李绛薇逐渐找回状态。 “还在……没有回去……” 李绛薇又一次在梦中遇见三百年后的父母。这一回,他们不再是无面人,慈祥和蔼面容的时隔几个月再次看见。 “唉……” 看清晴雪院的房屋布置的李绛薇,在那一瞬间说不明白自己是庆幸,还是失望。 她抓起床上的斗篷往身上一披,然后起身。出了一晚上的汗,又认真睡过一觉后,脑子清醒不少。李绛薇坐回书桌前,将未完成的稿子取出。 已经进入尾声,只差最后的结局收尾。原本滞涩的思路经过这一病之后豁然开朗,酣畅淋漓的写完最后的部分。 梨悦端着肉粥,静静地在放门口站着。 直到李绛薇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毛笔的那一瞬间,才缓步向前,将肉粥送上。 “梨悦?” 梨悦笑着,将肉粥从托盘上取出,放在书桌上。 “姑娘,用些稀粥,暖暖身子。” 李绛薇没有拒绝,笑着端过碗。 “……终于完成了?” “嗯。” “岂不是能好好休息一阵子?” 李绛薇确是摇摇头。 “现在没到休息的时候。现在……才刚刚开始……” “为何?” “因为这份稿子,还不是终稿,还需要修改……梨悦,去帮我准备车驾,我想去一趟文锦书肆。” “现在?”梨悦震惊道:“可姑娘!你的病才刚有所好转。” “对,现在……快去……” “可……” “你若是想让我彻底放松下来,不再从早到晚绷着,那就快去。将事情处理干净,不就能安心睡觉了吗?” “可?”梨悦还在犹豫。 “我保证日落前回来,晚上早些入睡。可否?” “那……好吧……”梨悦终于松口,“今夜由我守夜,姑娘可不能晚睡。” “嗯嗯。”李绛薇连连应着,大口大口的将肉粥送入口中。 第127章 碰见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27章碰见李绛薇本想着将稿子交给文锦书肆就回去,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在文锦书肆遇见郑公公。 郑公公朝她一笑,开口说道:“这位小姐是来找我们大掌柜吗?大掌柜正在内屋谈着生意。不妨稍等一会?” “大掌柜?是……羿掌柜?” 郑公公点头,笑容更盛。李绛薇也不好意思放下稿子就走,只能跟着郑公公一起等着。 没过多久,从内屋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人,他的脸上堆满笑容。不一会,另一个俊俏男子走出,那个男人在见到李绛薇的那瞬间瞳孔放大。 “你怎么在这?” “我是来送东西的……” “进屋说话!” 内屋还留着两杯茶水未满的茶盏,屋里暖和,就算是脱下最外的斗篷也不会让李绛薇感觉寒冷。考虑到身体才好,李绛薇打消了脱下斗篷的念头,直接坐下。 “先前提到的已经完成。本想着将稿子交到文锦书肆,就能直接送到羿公子手中。没曾想,直接在这遇上。” “皇姐即将南下的消息,你知道吧。” “京城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但详情我却是不知。早些日子还与妹妹拜访过将军府,仍一无所获。” “如今的将军府朝中无人,消息全靠我和母妃。你去将军府,还不如去周家。” “周家?” 自从去年花宴一事,周家和安远伯府的关系就有些尴尬。 “若不是周松明的身体不好,他也是要跟着南下的。” 李绛薇从未听说过此事。 “周松明可能……会入东宫……” “周松明不已经是东宫伴读了吗?”李绛薇不解的问道:“怎么还能再入……不对,羿公子难不成是……那个意思?” “最近朝堂上,有朝臣谈起几位皇子的婚事。年纪最大的皇姐迟迟未有夫婿一事被再次提及,说什么将来的一国之君不可如此云云。” 即便是三百年后,催婚的事还时有发生。褚咏青不仅是女子,还是储君,不被催婚才是怪事。 “周松明要成为皇姬的正夫?” 褚咏羿摇头,道:“不,只是侧夫。他的身体,不可能成为正夫人选。至于正夫……皇姐想要搁置不议。反正皇姐的夫婿,不用像各代太子妃那样要围着后宫的娘娘们转。” 周松明和皇姬之间向来是规矩的君臣关系,李绛薇一时间无法将两人的婚事联系在一起。 “他们之间……有感情吗?” “不知道。不过……皇姐告诉我这一决定时和我说过一句话……” “是……什么?” 褚咏羿望着李绛薇那双满怀期待和好奇的眼神,迟迟没有开口。 “是……不能告知的事情?那……羿公子当我没问吧。” 这不是什么不可告知的事,而是褚咏羿不知道该如何告知。 “阿羿,我希望你以后能娶自己喜欢的人为妻。” 褚咏青的话,仍清晰的在褚咏羿耳边回荡。 “你家里有给你定亲吗?” “还没有,不过……”李绛薇想到李绛芸的婚事,不仅纠结起来,“估计这两年会替我找婆家吧。依父亲的性子,或许不会让妹妹在我前头出嫁,妹妹先于姐姐出嫁……不够体面。” 褚咏羿欲言又止。 “还是说点正事吧。”李绛薇将准备好的稿子取出,摆在桌上,“我将稿子带来了。” “有没有人给你报信,父皇收回了三哥的工作,让他不用插手下江水灾一事……” “这倒不曾……” 三皇子褚咏瑞在处理下江的事务上可谓是尽心尽力,敢接下这一棘手的事,就证明褚咏瑞有能力吃下。 既然做的不错,为何皇上还要让他别再插手?是因为有皇姬南下,不需要他继续帮忙? 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恐怕是帝王对两个孩子的制衡,给予皇姬机会的同时,适当的打压三皇子。 “我想给三哥下把猛药,让说书先生们好好夸一夸三哥。” 褚咏羿在她面前说了这些,想来是有事拜托自己帮忙。 “羿公子需要我做些什么?” “写两个歌功颂德的故事,专门夸奖三哥。” 出现了!捧杀! “可否写出?” “这……倒是不难……” 只要没人催着她要《海外迷踪》的后续,或是让她帮着这个传话那个,写几个短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羿公子何时要?” “就这两日……上元节前估计没戏,上元节后一天?” “好……” 回去路上好好构思一番,回去就能写上两三个前段。赶在上元节后一天,倒是不难。 “上元……你准备怎么过?” “嗯?怎么提起上元?” “上元那日会在街上摆上摊子卖些新奇的东西,也能看到热闹的夜景。皇姐和我,那日也会出宫走走。你要不要……也来?” 李绛薇有些受宠若惊,“我?” “只有我和皇姐两人不够热闹,你又正好知根知底。” “皇姬既然能出宫,为何不让周公子陪着?” “即便之前没有感情……”到了这个地步,也该培养培养感情。 “周松明入宫一事,是周家亲自上门拜托皇姐的。这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千万不可外传。” 周松明的身体自小虚弱,曾有医师断言活不过十五岁。靠着不曾断过的药材,才续命至今。 前两年刚有一些好转的迹象,也能跟在皇姬身侧与吴老一同学习。正当周家以为周松明度过死劫时,入冬后的一场重病让周松明卧病不起。 “周家知道皇姐的处境,决定让周松明进东宫。皇姐答应,如果周家的两个女儿诞下子嗣,她便做主让孩子回到周家继承周家。” 如同淮荥侯府一般。 “周家不打算在族里抱个嗣子吗?” “抱回来也是外人,哪有自己的亲生孙辈亲?而且……二十年前京城有一户人家,也是抱养嗣子,结果嗣子连同亲生父母,霸占家产。还欺负人家亲女儿,将那户人家唯一的女儿赶出家门。” 那一年,周广开的长女刚出世,对此印象深刻的周广开哪里敢抱养? 一直偏向宁家的周广开,在路绛枫成为世子之后,彻底倒向褚咏青。 第128章 难两全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28章难两全“既然如此,为何大姐姐成为世子前,周尚书也要想办法将周公子送到东宫当伴读?” “一来,他确实合适。皇姐成为储君前,几乎没有正式去过学堂。只在母妃那读过书,没有受到正经先生的教导。这点,周松明也是如此。” “其二,无论将来倒戈宁家还是彻底偏向皇姐,周松明在东宫都能派上用场。如果两边势均力敌,两不相帮稳稳的跟着我父皇,也不会有事。” 李绛薇虚心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 “听了那么多故事,上元愿意陪我走走吗?” “羿公子不怕被人看见?” “承微怕吗?” 如果不怕,早就去秦王府了,至于又是文锦书肆又是淮荥侯府的绕来绕去? 见到李绛薇那一瞬间外漏的嫌弃,褚咏羿大笑起来。 “反正李绛薇就是承微的消息瞒不了几天,现在我又将京中的形势摸清,保护你不成问题。” 李绛薇讶异的看着褚咏羿,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褚咏羿也不着急,嘴角上翘,静静地回望李绛薇。 对视的时间一长,褚咏羿有些窘迫。 “如果实在不行……也……” “好!”李绛薇回道:“上元那日怎么碰面?” “什么?” 李绛薇又重复一遍:“上元那日该如何碰面?我是直接去秦王府,还是去别的什么地方?” “去……竹音馆吧。” 竹音馆方便二人碰头,饿了也可以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好。” 褚咏羿还想和李绛薇说些什么,谁料此刻郑公公敲门进屋,汇报道:“家中需要公子回去处理。” “何事?” “是老爷那边的事……” 褚咏羿恋恋不舍的望了李绛薇一眼,叮嘱道:“稿子拜托了。” “是……” 李绛薇的笑容顿时僵住,多了几分无奈以及可惜…… 如果他不是皇子…… 不……倘若他不是皇子,两人根本不可能相遇。 正要回去时,李绛薇突发奇想决定去一趟周家。周家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可能是过年的缘故,角门和门前守着的下人显得喜庆。 “婚事吗?” 过了年,李绛薇的这个身体就满十五岁了,若是论虚岁,也该十七岁了。放在三百年后的世界,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可在这恭朝,却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 原以为婚嫁之事为时尚早,谁知早已近在眼前。 还在游戏中生活时,李绛薇时常为其他人的爱情故事所感动,但唯独没有想象过自己的爱情。 甚至她倔强的以为,自己会孤独一辈子,直到自己死去。毕竟一个永陷沉眠的身体,没有谈情说爱谈婚论嫁的资格。 这不仅是对别人的保护,也是在保护自己。 果不其然,直到身体死去那一刻,未曾尝过恋爱的滋味。 如今却是要跳过这一阶段,直接谈婚论嫁了吗? 想起拥有尊贵的褚咏青,李绛薇唏嘘不已。即便有着尊贵的身份地位,却无法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走过一生。 李绛薇无法判断褚咏青对现实妥协的行为是否值得。倘若天下就是她的理想,那么放弃追寻爱情去实现理想,或许只是一种成全。 这世间,难得两全。 本想着这一路好好构思片段,没想到都用来胡思乱想。 这次的稿子有明确的截稿时间,李绛薇在丫鬟们和善的目光下中休息过一日后,开始铆足马力全力写作,竟然在上元的前一天晚上将故事写完。 完成任务的李绛薇像个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在院里走走活动筋骨,而后美美的入睡。 “姑娘!” 念头刚起,梨悦就敲门进屋。 “姑娘这是忙完了?” “是啊。”写完稿子一身轻松的李绛薇心情很好,“我正打算到院子走走。不是说院里的树抽芽了么?这两天我还没机会看呢!” “大晚上的,能看什么?姑娘别又冻坏身子。明日又是上元,五姑娘还等着姑娘一块去街上转转呢。” “等等!”李绛薇忙问道:“明日是……上元?” “是呀。”梨悦笑道:“姑娘这一忙竟把时间都忘了?” “嗯……” “我特意过来就是来问问姑娘明日想穿什么衣裳。这上元节,没准能遇上一位好儿郎,将来还能成为姑娘的夫婿呢!” “说什么呢!” 明知道梨悦是在打趣,李绛薇还是有些难为情:“你这么想夫婿,自己的夫婿物色的如何?我这个主家,也好为你做主啊!” “我才不嫁人!我要留在姑娘身边,还指望以后照顾小小姐呢!” “家中就没给你相中一个?” “阿娘等着姑娘,姑娘等着阿娘。你们倒是想一块去了。” 梨悦一边说笑,一边打开衣橱挑起衣服。 “春天还是桃红娇俏。这两日化雪,有些冷。还是要挑些厚实的衣裳。有了!” 梨悦笑着从衣橱中拿出一套全新的绣着喜鹊的桃红短袄。 “姑娘觉得这身如何?” “你挑的衣裳都好。” “姑娘这是抬举我,还是不愿费心力去想?” 梨悦高兴的将桃红短袄放在一旁,又挑了一件柳绿织金缠枝葡萄马面裙。 “这身……我怎么没见过?” “那会姑娘正忙着,想来我和梨心清点时姑娘没有留意。这是秦王殿下送来的节礼,专程送给姑娘的。” “母亲竟然没收起来。” “听梨心说,是秦王殿下指定给东宫伴读李绛薇,夫人哪里敢碰?全都命人送到晴雪院了。那时和姑娘提了一声,不过姑娘似乎……没有听见?” 李绛薇责怪的瞥了一眼梨悦,道:“我没留意你也不放在心上?秦王是什么人?他送节礼过来,我们能不送回礼?” “宫里的赏赐……哪有回礼的道理?” “可秦王送来的东西,也不是宫中给的赏赐!” “不是秦王……替皇姬送来的吗?皇姬给的,不是赏赐吗?” 安远伯府与宫中鲜有交流,哪怕是梨悦是家生子,也没人教导过这些。被李绛薇这么一说,她也懵了,一时间慌乱起来。,无措的问道:“姑娘……那该如何是好?” “再有下次,记得多注意些。” “是……” 第129章 打扮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29章打扮次日一大早,上元节当天,高茂穿戴好后就往溶月居去。不过他不是去找他的小姨的,而是去找李绛芩的。高茂知道李绛芩住在溶月居,上元这日小丫头不可能不出府去逛逛,便躲在小径上守株待兔。果不其然,让他碰见了带着丫鬟们正要离开的李绛芩。 高茂急忙迎上去,满脸堆笑着,“表妹!表哥能不能拜托你帮个忙?” 钱曼娘早就叮嘱过李绛芩,高茂这个人危险,不要有所往来。即便钱曼娘不说,李绛芩也不会理会这位表哥。 在李绛芩看来,这位表哥和自己的身份是天差地别。她贵为伯府嫡女,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只会败坏自己的名声。李绛芩巴不得他早日在眼前消失,省的每次都在提醒自己生母的身份。一想起李绛聿那日说的话,李绛芩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绛芩懒得回话,想撇下高茂自己离开。谁知这高茂恬不知耻的跟上来,将李绛芩拦住。 “表妹,别这么绝情。咱们可是血亲!” 听到“血亲”二字,李绛芩毫不遮掩流地露出嫌恶的神情。高茂一看,强忍住心中的愤怒,仍笑着说道:“表妹能不能告诉我薇表妹的行踪?” “哦?你来拦我,是为了她?” 李绛芩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说道:“怎么找她的人这么多?瞧瞧?这都是第几个了?” “劳烦表妹告知一二。” “走开!”李绛芩不耐道:“别挡着我的道。” 李绛芩正被高茂纠缠的时候,李绛芸正高兴的往晴雪院去。过了上元,她就该收拾行囊回桓岳书塾。一回书塾,就要面临春考。大过年的,仍不敢松懈,得了空闲就窝在屋内读书。直到上元这日,才给自己放假,准备与姐姐一块出去逛逛,转换心情。 李绛芸到晴雪院时,斩月高兴的扑过来蹭着。李绛芸拍拍它的脑袋后,就抱着她进了屋。 “姐姐?打扮的如何?” 李绛薇穿上昨晚挑好的桃红色喜鹊妆花短袄以及柳绿缠枝织金马面裙,华贵又不失少女的娇俏。 “这身衣裳,我倒是没见过。”李绛芸啧啧称奇,放下斩月凑近去看,“姐姐何时得了闲钱买下这等衣裳?” “琴书和琴言没跟五姑娘说这府里的大事吗?”梨悦打趣道:“这可是秦王府送来的节礼。咱们姑娘平时也不爱应酬,这身衣裳放着也放着。今日难得出门,便挑了这一身。如何?” “想必是梨悦姐姐挑的!” 梨悦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我就知道!我姐姐是个不爱打扮的性子,要是没有梨悦姐姐帮着收拾,可就见不到这么可爱的姐姐了。” 在屋里闲逛的李绛芸看到桌上的胭脂,笑着拿起来走到梨悦边上。 “梨悦姐姐,你说要不要给姐姐她再上些胭脂?” “小姑娘打扮的粉嫩些好。别说是姑娘,五姑娘也要上一些。”梨悦笑着要过李绛芸手中的胭脂,上手给李绛芸摸了些。 李绛薇看着她们打闹,由衷的笑起来。可一想到今日要陪着禇咏羿、禇咏青这对姐弟,李绛薇心底有些发怵害怕。 “姐姐!你在叹什么气?” “你们再闹腾下去,可就赶不上出门时间了。” “那我出去等你!”李绛芸笑嘻嘻的抱起斩月,跑出屋。 经过梨悦的一番折腾,终于梳妆完成。在外逗了斩月许久的李绛芸,等到了李绛薇。李绛芸难得见上一次含羞带怯的姐姐,心中难掩激动,凑过去看了许久。 “有有什么好看的。”李绛薇被李绛芸盯得有些发毛,“要看!你自个照镜子去!” 李绛芸嘻嘻笑了两声,拉着李绛薇就往外走。 “姐姐你说!难得的上元节,宫里的贵人们是怎么过的?” “宫里?贵人?” “皇子啊、皇姬啊,或是那些后宫嫔妃们,他们怎么过的节?” “听说这日,宫里不会拘着皇子皇女们,他们可以出宫去见识民间。” “哦?”李绛芸来了兴趣,“就是说,皇姬有可能出宫?” “嗯。”李绛薇左右看了看,知道身边无人,便压低声音在李绛芸耳边说道:“今晚我要去见见皇姬。” 李绛芸脸色大变,忙捂住嘴。将惊呼压下后,才小声问道:“今晚吗?” 李绛薇点头。 “那秦王他也去吗?” 李绛薇眉头一皱,反问道:“怎么提起他?” “虽然只见过秦王一面,可我总觉得他对姐姐有意思。” “那是错觉。” “不!我觉得不是!” “他只是想要我的稿子。”李绛薇轻叹一声,又道:“他是文锦书肆背后的大老板,你又不是不知道。” “堂堂一位王爷,没必要成天催着你要稿子啊,过年还特地送来节礼。” 李绛薇就知道,这个节礼绝对会让不少人多想! “不!其他人也有” “就算有,也不会送衣裳吧。”李绛芸将李绛薇上下扫了一遍,“一般都是送些时兴的布匹,少有送衣裳的。还是如此合身的衣裳。” 李绛薇一听,步子一顿,迅速转身往晴雪院走。李绛芸眼疾手快,将李绛薇一把抓住。 “姐姐?” “我去换身衣裳。” 这身衣裳穿到禇咏羿和禇咏青面前,太容易被误会了! “姐姐!至于吗?” “很至于” “又不是去见秦王!” 就是去见他 “别人又不知道他送你衣裳了!” 可他本人知道! “姐姐!你现在回去,丫鬟们就全知道了!” 可惜李绛薇的力气没有李绛芸的大,根本挣脱不开,只好放弃。 要是现在告诉李绛芸,今晚要见的人是禇咏羿,恐怕这个妹妹会吓一大跳。 李绛薇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妹妹。 “秦王看起来倒是不错。” “你是说长相吗?” “可惜了”李绛芸遗憾道:“秦王若不是皇子,倒是一门不错的婚事。” “好哇!去了一趟桓岳书塾,胆子倒是大起来了?竟然敢挑拣皇家?”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第131章 不恰当的时机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31章不恰当的时机褚咏青一走,场面陷入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李绛薇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稿,假装思考着文中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 李绛薇这这一低头,褚咏羿反而大胆起来,撑着脑袋痴痴的看着李绛薇。 “这身衣裳,应是我送的那套。” 李绛薇将两鬓的头发撩到耳后。 “是……” “这套衣裳果真合适,可惜头上的珠花太素了。” “到街上走走逛逛不好打扮的太过招摇。街上人来人往,若是喜欢的珠花碰着掉了,免不了难过。倒不如打扮的清爽些,少些负担。” “确实。” 被褚咏羿盯得窘迫,李绛薇问道:“羿公子为何不跟着皇姬一块逛逛?” “不急不急,再等等。” 李绛薇十分纠结,藏在桌下的双手绞在一起。直到郑公公出现,才打破李绛薇的尴尬。郑公公进屋时,手中拿着两张面具,分别递给李绛薇和褚咏羿。 “上元灯节,当然要等晚上一块看灯会。”褚咏羿拾起李绛薇桌前的面具,提她戴上。突然靠近的男子面孔让李绛薇心中一悸,忙起身连着后退两步。 褚咏羿挥挥手,郑公公行礼退下。 “你这是做什么?下江那会,可没这么戒备过。” “那是特殊情况采取的特殊措施!做……做不得数!” 褚咏羿哦了一声,笑容更盛:“我怎么瞧着像是你在占我便宜?” “我怎么敢!” “那个胆子大到敢于我夫妻相称的承微,有朝一日竟会像个兔子一样受惊蹦起来。” “那……不是……等等!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给我坐下!” 李绛薇拼命摇头,不为所动,甚至又后退两步。 “我又不会吃了你!” 虽然李绛薇的理智告诉自己褚咏羿不敢做什么,但是身子就是不听使唤的想躲。 “你讨厌我吗?” “没有的事!”李绛薇下意识的反驳道。 “那就过来。”褚咏羿敲了敲身旁的椅子,“坐下!这是命令!” 见李绛薇仍不动弹,褚咏羿无可奈何的补充道:“秦王的命令……”你也不听咯?” 所以才讨厌皇子这种身份啊!李绛薇在心里高声喊着,但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乖乖的坐了回去。 褚咏羿笑着将手中的面具带到李绛薇的脸上,挡住李绛薇姣好的面容。 “晚上出去,就不会引人瞩目了。” “面具……”李绛薇伸手,将面具往上一推,戴到头顶,“带着面具不会更显眼吗?” “我让人摆了一个面具摊,等到了夜晚灯会开始时,街上就该有不少带着面具的人走动。承微,喜欢这个面具吗?” “戴的匆忙,看不见。” “那就回去看,别摘下来。” 望着在自己面前傻笑的男人,李绛薇的心忽然有些刺痛。 李绛薇突然起身,恭敬地说道:“殿下。” 禇咏羿一愣,点了点李绛薇的眉心:“都说了,别喊我殿下。我还是喜欢你在下江时候的样子。” “郎君?” 禇咏羿耳朵一红。 “我我没让你喊这个称呼。” 李绛薇严肃的望着眼前人,丝毫没有少女羞怯的模样。欲要说笑的禇咏羿,不自觉的担忧起来。 “怎么了?” “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禇咏羿一愣。 “我们之间,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禇咏羿对自己的好,李绛薇不是没有察觉。正是察觉到这不同寻常的关心和亲昵,她才会害怕。身份、地位甚至时代,都是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们之间不是门当户对,李绛薇清晰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最多只能成为秦王的一个侧妃。宁可这辈子不嫁,李绛薇也不可能选择做妾。 “民女接下来的话语,或许会让秦王殿下不喜,但还请秦王静听。” 李绛薇起身,冲着禇咏羿一拜。 “民女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秦王殿下尊贵身份。还请殿下不要多做这些另外人误会的暧昧行为,有损秦王殿下的名声。”李绛薇深吸一气,下定决心后,缓缓说道:“还请殿下,放过民女。” 最后一句话说的特别慢,李绛薇生怕暴露出自己的迟疑和犹豫。 “你啊”禇咏羿无奈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民女不想稀里糊涂的接受殿下的关爱,陷入无果的爱恋中。” “人生难得糊涂。” 禇咏羿刚往前一步,李绛薇就退了一步。 “本王可不是老虎!” “你比老虎可怕”李绛薇小声嘟囔着。 “说什么呢!”禇咏羿哼了一声,抄起桌上的面具带上,不由分说抓住李绛薇的手腕。 “殿下!” 属于夕阳的暖黄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洒入房间,房内犹如蒙上一层薄纱。 “一会出门还喊殿下吗?” “羿公子!这不合规矩!” “叫我阿羿,喊羿公子我听着烦。还有!”禇咏羿义正言辞、一字一顿的说道:“父皇不在,我就是规矩!至于你说的那些我已有所考量!至于别的话,你且当我不敢说吧。” “别的话是什么话。” “别多问!”禇咏羿红着耳朵嚷着:“总之!你别想跑!” 李绛薇反手抓住禇咏羿的手腕。 “我怕” 禇咏羿一愣,松开手,疑惑问道:“承微?怎么?” “我之于你们,不过是天地间渺小一尘埃,自身来去从不依己,只能随风而行,无风而坠。若殿下只为消遣取乐,可否去选他人?” 于李绛薇而言,得不到远比得到后再失去更好。 犹豫、迟疑、挣扎之后,李绛薇的另一只空着的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认真的对禇咏羿说道:“我不曾爱慕过其他人,只在书上读过知道些许。忆起过往种种,又听得殿下今日话语。今日我可以同殿下认真负责的说一声” 禇咏羿瞪大双眼,紧张的咽下一口唾沫。 “我在意殿下,这份在意,或许就是旁人说的爱慕。” 明明理智一直在告诫自己,这个时代的局限。明明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 可最终仍是说了出来。 两世第一次告白,没有李绛薇预想中的浪漫情景。 只有不安和害怕。 这场告白不是为了互表心意,而是为了自保 第132章 消失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32章消失恭朝没有后世开放,告白宣言与求婚无异。 李绛薇想着通过直白的话语,让禇咏羿知难而退。若他只是想玩玩,应该会被这样的话语吓退。虽然李绛薇觉得禇咏羿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情急之下脑袋一懵话就这么说了出口,已经无法收回。 要是能多点时间冷静冷静,或许能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李绛薇的话出口后,整个房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只有屋内的橘黄色夕阳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加深。 “承微” 李绛薇没有得到回应,但是眼前人却不管不顾的搂上来。 一如那日,从破屋中出来之后突然而至的拥抱。 “不出门了吗?”李绛薇轻拍着禇咏羿的后背,柔声说道:“有一家蛋饼味道不错,还有一家的泥人捏的可好看了。” “等我。” “白天我见了一个很可爱的兔子花灯。” “等我” 李绛薇感觉怀里的人在微微颤抖。 “你该不会趴在姑娘的肩膀上哭了吧。” “你又在说笑。” 禇咏羿的脑袋埋在李绛薇的肩窝,没有抬头。 “皇姬没有告诉你?我会读心。” “知道。”禇咏羿闷声说着。 “你姑且是个皇子,还是个秦王。” “嗯。” “窝在我这撒娇真的好么?” “别用撒娇这种词。” “好好好。”李绛薇敷衍的应着,“所以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再等会。” “你以前是不是没有和婕妤、皇姬他们撒娇过。” “你话怎么这么多。” 李绛薇轻轻笑了笑,直直的站在那任由禇咏羿抱着。这种独属于人类的真实触感,让李绛薇忍不下心将人推走。此时此刻,她感受到久违的安全感,活着的安全感。 “灯会不去了?” “去!”禇咏羿立即抬头,将李绛薇的面具戴好,自己笑着也戴上面具,高高兴兴的拉着李绛薇离开套间。 大堂的劳先生已经下去休息,说书声被食客闲聊的嘈杂声替代。 外头高挂的灯笼将街道照亮,各式各样的花灯令李绛薇大开眼界。白天那几个样式可爱的花灯点亮之后,别有一番韵味。 “你说的兔子花灯在哪?” 李绛薇拽了拽禇咏羿的衣摆,而后朝摊子上的兔子花灯指去。 “就是那个!” “想要吗?” 没等李绛薇回答,禇咏羿便拉着她往摊子那走。 “你可真大胆。” “和你比起来略逊一筹。” 李绛薇一哽。 “你站在此地不要动,我去解个灯谜。”李绛薇正准备说什么时,禇咏羿的食指抵在唇边,“你要是也想猜灯谜,一会我们看看别的。” 禇咏羿松开李绛薇的手,往不远处的摊子走去。禇咏羿的背影一直落在李绛薇的眼里,可下一个瞬间那道熟悉的身影突然消失在眼前。身边嘈杂的人声忽然消失,突如其来的寂静让李绛薇猛地抬头。 四周景色被深蓝没过,天空中出现了巨大的银色圆月。人声、鸟鸣全部消失不见。 唯有无声的寂静,包围着李绛薇。 同一时刻,越康的步子一顿停了下来。 “怎么?”禇咏青问道:“察觉到什么?” 越康谨慎的点头。 “需要去探探吗?” 越康连忙摇头,“不,这时候更要守在姑娘身边。” 周围人多,不是说事的地方。 “要不要去竹音馆?” 越康又摇了摇头。 “京城有其他人守着,我不需要特意跑一趟。姑娘难得出门,别扫了兴致。” “兴致?” 禇咏青望着街道上热闹说笑的人群,不禁笑了起来。 “若能一直太平下去,该多好?希望你感觉到的东西,不会影响到百姓的生活安定。” 越康拿出一个崭新的珠花,走到她的跟前,准备将这支珠花戴在禇咏青的头上。 “如今,我也只买得起这支珠花。” “我又不缺银钱。”禇咏青抓住越康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何必多此一举?” “姑娘路过摊子时,多瞧了一眼这支珠花。”越康将珠花递到禇咏青的手中,“我觉得姑娘,可能会喜欢虽然和姑娘的其他首饰比起来逊色太多,但是” 禇咏青将手中的珠花往发髻上一戴,笑着问道:“好看吗?” 越康一愣,灿然一笑。 “好看!” “不后悔吗?” “不后悔。” “明明你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明明你可以和其他姑娘相守一生。用在这,值得吗?” 越康笑着,小声说道:“能陪在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身边,为何不值?” “忙公务时,可别像现在一样笑的跟个傻子似的。” 另一处的禇咏羿高兴的提着兔子花灯,正准备在李绛薇面前炫耀时,却没有看见李绛薇的身影。 刚想张口呼喊李绛薇的名字,却因称呼哽在喉中喊不出声。 他不知道这时,该用什么称呼喊李绛薇。 而此刻的李绛薇刚将《见闻》召出,黑色的墨汁在身边环绕。《见闻》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连书页都没有打开。 就在这时,李绛薇发现天空中多了许多璀璨繁星。在人界,月光足够亮堂时,会掩盖周围的星光。灵界的月亮要比人界的更大巨大,星星理应更少才对。可此时的天空,却像是有个星盘扣在天幕一般。 《见闻》仍然没有动静,若是以前,《见闻》早将这一切记录书中。 于此同时,淮荥侯府内,路绛枫突然抬头看向天空明亮的上弦月。她的眉头一皱,忙转身回屋拿起自己的玉佩。口中低吟,念出一串咒文后。周围忽然出现一阵阵波纹,深蓝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路绛枫利用术法,轻松跳到屋檐上,往灯会的方向看去,举办灯会的街道像是被一个印着星盘的碗扣在其中。路绛枫一惊,抓着玉佩就往那赶去。 谁知还未到达目的地,那个碗突然破碎,不见踪迹。就像是察觉到路绛枫的到来一般,迅速隐匿起来。 “谁!” 路绛枫的这声询问,自然无人回应。她死死捏着玉佩,站在另一家的屋檐上眺望街道。 第133章 白色斗篷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33章白色斗篷微风吹动的白色斗篷轻轻扬起,兜帽下的白色长发露出,脸却隐藏在深深的阴影中。 白衣人正要转身时,一根木藤飞快的窜出朝他袭来。他抬起斗篷下的湖蓝广袖一挥,木藤定在空中无法进一步靠近。 就在这时,三个方向同时出现木藤旋转的朝他靠近。 白衣人迅速后跳,脖子上戴着的黑色羽毛扬起,另一只手同样抬起。散发着红色光芒的,带着奇怪字符的圆阵突然出现,抵挡住木藤的进攻。 “你是何人?” 路绛枫现身,徐徐向白衣人走去。 “你不知道在京城,不能随意进出灵界吗?” 空中高悬的巨大银色圆月将灵界照亮,即便没有灯会上的各式花灯照耀,屋顶上的瓦片亦能清晰看见。 唯独看不清隐藏在白色斗篷下的那张脸。 “哦?”白衣男子轻笑一声,道:“一身玉饰?路家的人吗?” 路绛枫的眉毛微动,左手紧捏着玉佩,右手捏着手诀。 “你是何人?” 白色长发被高高扬起,兜帽下的脸露出诡异又渗人的微笑。 “你们一族真是长久,可以和虫豸分个高下了。呵呵呵呵……” 白色斗篷下出现了一个男声。 “阁下这话,会不会过分了些。能否有幸得知阁下的尊名?” “尊名?” 白衣男子抬起手,赤红的圆形光阵突然显现,红光凝成的利刃从光阵中飞出,朝着路绛枫冲来。从抬手到利刃飞出,不过短短两秒的时间。 奇怪的木藤从屋顶钻出,挡住利刃的攻击。 “阁下就不能心平静和的认真谈谈?” 这一次招呼路绛枫的不再是利刃,而是光束凝聚的炮火。召出来的木藤被一一打碎,只能靠着风属的术法通过身法躲避炮火的攻击。 听到动静的李绛薇操纵着墨汁形成阶梯,飞快往动静的出现的方向赶去。刚一到地,就发现屋顶上的炮火轰鸣。 “什么情况!!” 李绛薇顾不上别的,先用墨汁在身前造出一个屏障。 《见闻》突然翻开,却依旧没有出现新的字迹。 “绛薇!离开这里!” 循声望去,李绛薇找到了努力躲避炮火攻击的路绛枫,当即分了一半墨汁救下路绛枫。 “阿姊!那是谁?” “不知道。” 白衣男人停下攻势,李绛薇才将墨汁散去,去打探攻击者的。 一身白衣斗篷,斗篷下穿着湖蓝的衣裳,脖子挂着一根黑色长羽做成的项链,兜帽遮住双眼,隐隐露出几根白色长发被风吹动。 除了衣着以外的信息,完全无法获得。 “那就是传说中的《见闻》吗?” 白衣人的语调中,透露出惊讶之意。看来是认得《见闻》的人,应该是有传承的人,并非野路子出身。 “是啊。”李绛薇向前一步,将气喘吁吁的路绛枫护在身后,“既然你能认出《见闻》,就该知道我的身份吧。” “身份?”那人冷笑道:“那又如何?在我面前,《见闻》不过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不过那堆黑水,倒是麻烦。” 白衣男人一个响指打出,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红色圆阵,而后从圆形光阵中出现一个三角形,三角的三个点又各自出现一个小圆,圆内依旧写了类似文字一样的图案。 虽然和天机营的圆形光阵的内部结构不同,但是这个样式和风格完全就是魔法阵!! 随着魔法阵的出现,这个白衣男子被吸入魔法阵中离开灵界。 三秒的时间,人就彻底消失不见。 即便有了心里准备,每次看到魔法阵还是会有巨大的违和感。 比术法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违和感更高。 李绛薇伸手,扶起倒在地上的路绛枫。 “阿姊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路绛枫起身,扶了扶头上歪了的玉簪。事发突然,路绛枫穿着一身不便行动的衣裳周旋至今,没有吃到对方的任何伤害,纯粹是她风属的技能用的纯熟。 若是换了其他人,恐怕当场暴毙,等不到李绛薇到来。 “阿姊就没有线索?京城有什么能够自由进出灵界的人?” “明面上自由进入灵界的方法,唯有我一人知情。但……私底下有没有其他人知晓……” “阿姊……关于《见闻》的事,你知道多少?” 那人敢说出《见闻》变成哑巴的事,肯定是掌握了一定的情报及相关的能力。没准可以从这里入手,查出这个人的身份。 “《见闻》不在我管辖的范畴,只有澴涘那边才清楚。现在要明白的是……这个人的目的为何?他若是用术法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那我们其他束者的处境就相当危险了。” “阿姊为何断定那人是术者?” 那个赤红的圆形光阵,与路家用的术法相距甚远,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体系。 “就凭他能进入灵界。” “只有术者能进入灵界吗?” “对灵力不甚了解之人,无法进入这灵界。哪怕像越康那种身怀异术之人,也无法进入其中。进入灵界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哪怕是你也无法主动进来?不是吗?” 李绛薇沉重的点了点头。 “那……往后怎么办?” “你先回去,消失时间久了不好和你身边人交代。这件事,我转告本家,看他们打算怎么处置。” “好……可阿姊的伤?” “小擦伤,不要紧,先走了。” 路绛枫又一次驱动风属的技能,离开此处。 李绛薇要从灵界离开,可没有进来时容易。她从屋顶下来,找了个平时无人的小巷,这才驱动《见闻》从灵界脱出。 离开这么久,褚咏羿肯定会找。总该找些理由糊弄过去,省得让他担心。眼珠子一转,李绛薇瞬间就有了想法,笑着从卖麦芽糖的摊子要了一份麦芽糖。 回到花灯的摊子,没有找到褚咏羿的影子。李绛薇深吸一气,调整自己的状态,观察着周围往来的人流。《见闻》在她的身边翻动,逐渐出现记载周围情况的字迹。 现在,该去花灯摊子去问问老板某人的下落了。 第134章 更改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34章更改花灯摊主是个慈祥的老大叔,笑吟吟的招待客人。他的花灯不直接卖,只有猜对灯谜的人才能取走。 李绛薇笑着走到摊上,过问兔子花灯的状况。 “阿叔,你这还有兔子花灯吗?” “兔子花灯?没了?我记得被一个戴面具的小哥取走了。说是要送给他未来媳妇。”大叔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笑道:“现在的年轻小伙,真是有趣。” “没有其他兔子花灯了?” “没咯!小姐要是看中其他花灯,就交上两钱和大伙一块猜灯谜吧。” “没了兔子花灯……那就算了……啊!对了!阿叔知道那小哥往哪走了吗?我看看能不能找他换个灯!” “那可是送给他未来媳妇的花灯,想换可没那么容易。” 在李绛薇的坚持,那位大叔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 李绛薇从摊子退出来左顾右盼,周围除了人就是人,还都是不认识的人。想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找到一个人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李绛薇站在摊主指引的方向环顾四周后,下意识的考虑起禇咏羿的行动逻辑。 发现人不见了,第一反应是找,而找通常会喊。而“绛薇”、“承微”、“李四小姐”等称呼,禇咏羿是不可能扯着嗓子在人群中喊得。“薇姑娘”的称呼或许可以,可单单一个“薇”字,能找到人的几率太低。 那么这时候的禇咏羿会怎么做? 李绛薇用手抵着下巴思索之后,先去了一趟竹音馆,竹音馆没有禇咏羿的踪迹。随后回到街道,往摊子附近的小巷找去。 路过一个又一个巷子之后,李绛薇终于找到蜷坐在台阶上,带着面具的禇咏羿。兔子花灯就摆在他的身侧,低着头呆呆的看向自己伸出的左手掌心。就算他带着面具低着头,也能从他的侧影中感受到一股落寞和沮丧。 他们分开前,禇咏羿就是用左手牵着自己的。 李绛薇忽然有些愧疚,无奈苦笑了下,便缓缓走过去将包着麦芽糖的纸包稳稳的放在禇咏羿伸出的掌心。 禇咏羿一惊,猛地抬头,看见正将面具取下的李绛薇。 不远处花灯的光芒打在她的脸庞,柔和了面目的线条。她的额边有着汗渍,脸上充满自信的笑容。 “你果然在这!我找到你了!” 禇咏羿一时语塞。 “不尝尝吗?”李绛薇挨着他,也坐在台阶上。 “堂堂秦王殿下沦落到坐在街边,真是我的罪过。” 禇咏羿紧紧抓着纸包,盯着李绛薇看了许久。 最后还是选择放弃压抑自己的情感,张开双臂抱了上去。 “你是小孩子吗?”李绛薇苦笑着:“你姑且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不要突然消失。” “没有消失,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无需惊喜,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即可。别像娘那样,突然消失” “别怪我没提醒,现在可是在街上。” 禇咏羿不为所动。 “你我如今可不是王永和纪承棠。” 禇咏羿仍没反应。 “你若是为我好,就在外头顾忌一下我的名声。” 禇咏羿这才放手,李绛薇要过纸包取出麦芽糖往禇咏羿的嘴里塞去。 “就算你不摘面具,我也知道你现在皱着眉头。” “才没有” 禇咏羿的语气并不笃定,甚至有些泄气。就像是被人看穿之后,平白生出了纠结和羞愧。 李绛薇牵上禇咏羿的左手,温柔的说着:“我们回去吧。” “回哪去?哪里都不是家。” 禇咏羿嘴上是这么说的,可是李绛薇没用力拉他就自个站起来。李绛薇偷偷笑了笑,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找你的路上,我想了想《万家言》的剧情,我想改个结局。” 李绛薇原本安排的结局,是流落在外的男主最后喜欢上山鱼阁的代写工作,帮不同的人传递挂念。 “我想让他辞去工作,回到被洪水冲垮的故土,重建家园。” “为何决定的如此突然。” “他背井离乡是为了活下来,可活下来之后呢?从前我以为他通过代笔这一封封信件,会逐渐喜欢上这个工作。看到你的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他想要的东西。他不是喜欢工作,也是借由替他人完成信件,来传递自己对故土的思念。” 李绛薇握住禇咏羿的手下意识的加大力气。 “他需要的是家,你也是。” 李绛薇闭上双眼,在心底暗暗说着:“我也是。” “新想的结局,你觉得如何?” “你觉得好,那便依你。等稿件改完,我便命人制版开印。尽可能在皇姐到达前,将最早一批书印出来。最近几日,恐怕要苦了你。” “无妨,反正是做自己喜欢的事。你要的短篇,过两日就让妹妹送去。” “你不来?” “知道你想我。”被李绛薇调侃的禇咏羿,耳朵又一次红了起来,“不过《万家言》优先,先委屈你一阵。” 禇咏羿拽住李绛薇,着急说道:“过段时间京城会举办厨艺大赛!竹音馆也会参加!你要不要来看!” “啊?”这是什么奇怪的邀约发言? “四年一届!还挺热闹的!等忙过这一阵,如何?” “可以啊那现在,走?” 禇咏羿将兔子花灯塞到李绛薇的手中,反过来握住李绛薇往外走去。 两人即将离开小巷前,禇咏羿在跟前低声说道:“等我” 那声音极小,李绛薇一度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街道上的人潮,将两人的身影接连淹没。 梨悦要是知道上元灯会这日会出这档子事,她绝对会拦着李绛薇出门。原本想着自家姑娘写完稿子后,就可以安心休息。没想到出门逛了一圈后,不但没有休息,还变本加厉透支身体。 无论怎么劝说,李绛薇都置之不理。梨悦只能叮嘱梨墨多做些补品,给自家姑娘补补身子。 忙碌的赶稿日子,一直持续到禇咏青离京那天。 禇咏青是秘密离开京城,李绛薇之所以知晓她出京的日期,纯粹是因为东宫送来一位女子。 她还记得那日清早,一位身着宫装的长相周正的女子踏入安远伯府后说的那番话。 “皇姬知晓李四小姐屋里没有老人看顾,便命我来照顾李四小姐。”这位女子不带一丝笑意,淡淡的对着众人说道:“我姓翟,宫里人都喊我一声翟姑姑。” 第135章 廉贞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35章廉贞与突然而至的翟姑姑令晴雪院上下都惶恐不已,一想到这位翟姑姑要留宿于此,梨悦越发担忧。得了命令退下后,梨悦连忙找到梨心再三叮嘱,以免她冲撞这位宫里来的贵人。 将这位翟姑姑请到屋内后,李绛薇直接召唤《见闻》,一边客套,一边观察这位东宫来的宫女的眼神。 翟姑姑的眼神异常坚定,没有往《见闻》瞟。身为宫中的宫女,管住自己的视线本就是必修课。 “翟姑姑既然是皇姬身边的宫女。皇姬派姑姑来,绝不会是照顾这么简单。不知绛薇可有能帮上皇姬的地方?” 说罢,李绛薇驱动《见闻》,让《见闻》的书背遮挡翟姑姑的眼睛。只听到那人轻轻一笑,伸出手欲将《见闻》打开。 那一刻,终于证实了李绛薇的想法。朝着《见闻》招招手,命令《见闻》回到身边。 “常言道‘天机不可泄露’,可世事无绝对,翟姑姑泄露一二,未尝不可。” 翟姑姑感叹一声后,便认可的点点头。 “倒也是个有鬼点子的人,知道用些不动声色的法子。” 翟姑姑笑了笑,介绍道:“我虽是东宫宫女,可也是天机营一员,其名廉贞。受皇姬命令,暂且当你这位天机营代管副手。皇姬他们原定是后日出京,谁料皇上突然改了主意,让他们今日启程。本来应由阿越介绍你我认识,最后只能用口谕先入你府上。” “翟姑姑可是空部一员?” “确实。”翟廉贞笑到:“你是怎么猜到我是空部一员?早知道阿越他可是地部的。” “廉贞乃北斗七星中其中一星的名字。便大胆的猜上一猜。听越大人提起,空部各位亦担任天机营魔法教习之值……翟姑姑可否将前往天机营的方式,告知一二!” 翟廉贞遗憾摇头,“那可不行。你虽有修习魔法的资质,可身份却是安远伯府家的小姐。倘若你得了那些个病症,那些个医师上门,岂不是将魔法的特异之处昭告天下?” 不,李绛薇觉得并不会发生这种事。而且不治之症数不胜数,没有接触过魔法的人根本不会往这方面联想。即便联想,也只会想到隔壁的术法上。 眼前人的说辞,不过是随意找个理由搪塞自己罢了。 “实不相瞒,上元灯会那日陪同在秦王身边时,曾被人拉入结界中。” “哦?” “越大人曾在下江将我拉入结界,所以知道些许。虽然不明白运作原理,但是也该知道进入结界后,周围的人会消失。” 李绛薇早就想把上元灯会上发生的事情告知天机营,无奈没有联络途径,只能优先完成《万家言》的创作。 既然天机营送人上门,李绛薇肯定要将那日的事说到说到,顺便赢取翟廉贞的信任。 即使在李绛薇看来,这场对话更像是一个大型连锁任务完成其中一个环节后向汇报任务。 还是个没有奖励的任务…… “那日,街上的其他人忽然消失后。我便在结界之中四处转悠,然后发现了一个穿着白色斗篷的男子。他带着兜帽,脖子上戴着一根黑色长羽。那根羽毛比我的手掌还长……” 李绛薇一边描述,一边同翟廉贞比划。 “他发现我之后,抬手就出现红色圆形的光阵,与越大人使用的圆形光阵有几分相似。光阵召唤出巨大的炮火向我轰来,要不是我有《见闻》保护。恐怕今日,你就见不到我了。” 翟廉贞越听,表情越是严肃,她紧咬着下唇迟迟没有开口。 “那人见一时间杀不死我,就打了个响指。他的身后除了圆阵外,还出现三角。三角的每个角的顶点处为圆心,又出现了三个小圆。” 李绛薇怕翟廉贞不好想象,从榻上起身,小跑到书桌前拿上纸和笔。纸张往矮几上一铺,就开始画图。 李绛薇会用毛笔写字,但她没学过画画。洁白的纸张上,顿时多了几个扭曲抽象的圆和三角。她盯着纸张上的图一阵无语,又想把图撕碎。结果被翟廉贞拦住,救下这幅李绛薇的灵魂作画。 “这可真是……大事啊……” “翟姑姑要是不愿教我天机营的传送魔法,也教一教求救的魔法吧。” “不可。”翟廉贞坚定的冷酷的果断的拒绝了李绛薇的请求:“面对魔导炮都有自保能力的你,我觉得不需要教你魔法。任何魔法学了,都有患上病症的可能。” “可是……” “我也好,阿越也好,我们没有选择。至于你,同样没有选择。”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屋里两人迅速闭上嘴。 “斩月!不要乱跑!回来!” 梨悦吼过之后,就听到翅膀扑棱声和梨心的惊呼声,然后是鹅的粗哑叫声。 “这次真是……”翟廉贞感叹一声,“怎么会想到养鹅?” “是我妹妹养的。前些日子有亲戚住在府上,时不时过来骚扰。妹妹就把她屋里的鹅抱来,说是……看家护院……” “哈哈哈哈哈。”翟廉贞爽朗的笑着:“你这妹妹真是好想法!这看家护院,鹅还真合适。” “让翟姑姑见笑了。” “上元灯会的事,我会转告给天机营的其他人。” 李绛薇灵光一闪,想起娇铃说过的话。 “对了!魔法可以不学,但能否将法阵告知我!这样一来,下次再遇上那人时,也能多看出些端倪!” 翟廉贞好好思考了一会,道:“我需要回去和他们商量。” “大概何时能有眉目?” “今晚回天机营,明日给你答复。不要试图打探那日的消息,那人的身份。除非那人再次找上门,与之有关的事情都不要接触。” “难道接触之后……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或许……” 翟廉贞沉重的说道:“这种散落在外的法师,是最容易出事的。谁也不知道他们的魔法从何处学来,甚至有可能像师祖那样来自异世界。” 与天机营的法阵相似,又有许多地方不同,或许真有可能来自其他世界。 “如是后者,我们空部就该正式出动了。” 说完后,翟廉贞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第136章 圆阵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36章圆阵平静的生活总是与李绛薇无缘,术法也好,魔法也好,都会在不经意间再一次找上门来,就像一位不速之客一般。也不知道是自己体质的原因,还是因为《见闻》。 送走翟廉贞后,李绛薇苦恼的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稍微缓解些许头疼后,读起《见闻》上的记录。 《见闻》上没有留下有关白衣男子的信息,甚至连她亲眼所见的信息,也没有存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见闻》屏蔽了一样。对上这个人时,《见闻》无法使用,李绛薇就少了一个底牌。 如果不能了解此人的信息,知己知彼,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想要深入挖掘这男子的身份,只能从《见闻》入手。 从白衣男子的言行来看,毫无疑问他与《见闻》是旧相识。 经过今日的交涉,李绛薇觉得天机营不会给予她更多的帮助。想查,还是只能求助澴涘路氏从《见闻》的资料下手。 李绛薇莞尔一笑。表面上代皇姬管理天机营,看似威风凛凛,实际上就是一个传话筒工具人。 这个传话筒还没有报酬,还不如帮某个撒娇皇子写写短篇,至少能挣点稿费养家。 提到稿费,经过这两天的疯狂赶进度后,李绛薇终于将《万家言》的新结尾完成。也该找一天时间,把稿子送过去。 李绛薇在文锦书肆和淮荥侯府纠结了好一阵后……她决定直接去秦王府投稿。 反正承微的身份,迟早要暴露。不如一开始就透露些许消息,也能给《万家言》造势,掀起更大的注意。 最重要的是…… 李绛薇的脸忽然涨红,慌忙摇头想把脑子里的东西甩掉。而后小跑回书桌,整理稿子。 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竟痴痴的笑出了声。 反正周围没人,索性破罐破摔。李绛薇懒得压抑自己,抱着稿子在书桌边上旋转转圈倒在床上。 她将稿子放在心口,高兴的喃喃道:“又能……见面了~” 等兴奋和喜悦褪去,早春的严寒逐步侵蚀李绛薇的四肢时,深埋于心底的恐惧突然翻涌上心头。 李绛薇忽然意识到一点。 这次的敌人不是胜遇! 而是人类! 人类,是可以自由进出灵界影响人界的! 如果那个白衣男子对自己,对《见闻》没有多大兴趣还好说……如果他要对付自己……那身边的人? 李绛薇的笑容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愁容。 “法师不能进入灵界,而术者不了解魔法。那么那个人……是怎么同时了解两套不同的能力体系?” 从路绛枫的只言片语中不难发现,皇姬对淮荥侯府乃至路氏的信任是有限的。她愿意让路氏帮忙,却不愿意告知路氏有关魔法的存在。 将天机营告诉李绛薇,已经是褚咏青信赖路氏的极限。 而澴涘路氏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特殊能力,但是却严格对皇家保密有关灵界的事。正因如此,李绛薇向翟廉贞转告上元灯会一事时,特地隐瞒了路绛枫的存在。 两方都在互相戒备,让他们开诚布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才选我当中间人吗?”李绛薇苦笑着,“不仅是传话工具人,还是个人质?” 澴涘路氏的根远离京城,路绛枫出了事,也只有留在京城的淮荥侯会不好过,完全不会影响本家。但是李绛薇不同,她的牵挂在这京城内。 “但愿是我……多想了……” 李绛薇将稿子塞到枕头底下,鞋子外衣一脱,身上只留一件中衣钻进被窝中。 第二天一早,李绛薇刚一睁眼就看到床边坐着的翟廉贞,李绛薇一怔被子一拉躲了进去。后来发现不对,又把脑袋露出来。 “翟姑姑怎么在这!” “我带了好消息来。” 李绛薇突然坐起,披上床边放着的外衣慌忙起身。 “有那么高兴吗?” 李绛薇只是兴奋的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知道自己画工不好,直接召出《见闻》待命。 在李绛薇的想象中,不同的魔法对应一种魔法阵,然而翟廉贞却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几乎所有魔法,用的都是同一圆形光阵。 传送魔法也好,攻击魔法也好,传音魔法也好,魔法阵的样式都是一模一样的。 “你听说过机关术吧。” “听说过,不过没见过。” “魔文和咒语是机关内部结构,而魔法阵机关的开关。这样比喻,是否清晰许多?” “这世界上有没有不一样的魔法阵?” 翟廉贞点头后又摇了摇头,道:“其他世界有,但我们无法使用。每种体系的魔法都有相对应魔法阵,不同体系的魔法魔文的编辑逻辑也有细微差别。” 听起来就好像计算机编程一样…… “你昨日画的法阵形状我回去查过,师祖的笔记上并没有相对应的记载。” 李绛薇抵着下巴思索之后问道:“不同体系的魔法魔文相同吗?” “相同……怎么?” “教我!”李绛薇严肃道:“我下次对上他时,或许可以通过法阵上的类似文字的东西,破解他的魔法!” 翟廉贞哈哈大笑,顺带摸了摸李绛薇还未搭理的头发。 “魔文哪里是说破解就能破解的?而且魔文只在咒语中使用,与法阵无关。” “既然法阵能够开启机关,文字排列总该和机关一个原理吧。” “我跟娇铃提一声,看看她怎么说。” 翟廉贞知道魔法怎么用,但不知道深层原理,无法和李绛薇进一步交流下去。 “翟姑姑,我打算去一趟秦王府。” “嗯?秦王府?”翟廉贞惊讶道:“要去见秦王?” “是……所以希望你能替我跑一趟递上名帖!父亲身份不高,家中又与秦王交集甚少。翟姑姑的身份……可能比较适合……” 翟廉贞只来了一天,隐约间也察觉到这府上与其他伯府不同…… 小姐屋里没有老人看着,衣橱里的衣裳几乎是旧的。夜里冷着也不愿意生火,还要数着银子过活。 这哪里像个有爵位的人家? “送名帖前,你把住家里的亲戚状况同我说一说。再怎么样,我也是皇姬送来的照顾你的宫女。总不能我来了,还指望那鹅护你。” 第137章 交稿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37章交稿京城,秦王府书房内,一男子手握安远伯府的名帖在来回踱步。 自从翟廉贞代表安远伯府送上李绛薇的拜访的帖子后,褚咏羿就陷入到兴奋和激动中。他又一次打开名帖,看着上面秀气的字体笑了出来。 “殿下,李四小姐到了。” 褚咏羿忙将名帖往怀里一揣,道:“快请!” 李绛薇踏入书房,房门由郑公公关上。 “阿羿,我今日是来送稿子的。希望时间能赶上……” 褚咏羿接过稿子后没有着急翻看,而是将本子放到一边,隔着衣袖握住李绛薇的手腕,上下端详着。 “阿羿?” 瞧见李绛薇面露的诧异,褚咏羿笑了一声。 “果然,你是难得的宝物。” “诶?” 李绛薇面上的惊讶之情越发浓郁。 “你是我的宝物。” 李绛薇未施粉黛的脸上,腾地染上一片绯红。 “你……你不会想这样抓着我看上半日吧……” 本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的李绛薇,在话出口的那一刻更加羞赧了。她忙改口,道:“不去看看新结局么……” “不急这一时半会的,我想多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以后又不是看不见……”李绛薇小声嘟囔着。 可看到褚咏羿的笑容,李绛薇不禁跟着笑起来,也就不再多说,随他高兴。 “既然你人来了,我就和你商量一件事。” 褚咏羿将《万家言》的稿子放在一边,拿起李绛薇写的短篇前段。 “还记得我从前提过的劳先生吗?” “上元那天他还在竹音馆说书来着,我听了一小段。” “竹音馆本是雅集之地,偶尔会在节日安排一位说书先生乐上一乐,说书先生不常驻馆内。我就想……要不再开一间茶馆?” 李绛薇手抵着下巴,眸子一转:“想通过说书先生来压制三皇子,竹音馆确实不大适合。可以说摆在明面告诉大家,这事就是你做的。倒不如幕后资助其他人,虽然也瞒不久,却能打个时间差。” “可有人选?” “不如……”李绛薇忽然笑了起来:“资助吴尚书的女儿,如何?时鹭姐姐她提过,想要开一家点心店或者茶馆。” “她可是你的朋友,不怕三哥迁怒她?” 李绛薇摇头,分析道:“时鹭姐姐的父亲和祖父的身份在那,皇上又刚撤下三皇子的职位。应该不会明目张胆的对时鹭姐姐做什么。至于茶馆中的说书先生,可以从别的地方请来。有人查起,也可以将时鹭姐姐摘出来。” 褚咏羿点点头,回应道:“你想的倒是周全,可生意不是想做就能成的。你确定她真能经营好一家茶馆?” “确实……” 吴时鹭从未在李绛薇面前展现过经商的才能,要是茶馆经营不善,话本不能流传出去,计划也就泡汤了。 “我倒是有个人选。”褚咏羿露出自信的笑容,又朝李绛薇眨了眨眼,“你猜猜是谁?” “能让我猜……就是我认得的。不是在经商上天赋,就是对茶馆和说书话本有一定了解。” “哦?”褚咏羿哈哈一笑,“分析的有板有眼的。” “劳先生?或者……米掌柜?” 褚咏羿带着笑摇头,“不对!” 李绛薇用指节敲了敲自己的双唇,须臾又道:“总不可能是我大姐姐吧……” “罢了罢了,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吧。我定下的人选是临肃的梦沉。” “他?” 李绛薇完全没往下江思考,听到久违的名字免不了震惊。等惊讶褪去,也觉得这是个好人选。 梦沉是下江人士,开店带上下江的风格理所应当,茶馆常驻的说书先生讲上两段下江故事,再正常不过。 能当上临肃一富,本身就证明他具备经商的天赋。无论从各种角度看,他都是完美人选。 “可梦老爷,会来京城发展吗?” “他早有此意,可惜迟迟不得机会。我已修书一封寄于临肃,只等他回复。” “书信一来一回,要花上不少时间吧。”李绛薇担忧的提醒着:“这万一耽误时机?” “我有把握他一定进京,在他进京前我们需将这唱戏的戏台子搭好。选好茶馆的地址,完成话本终稿。吴时鹭要真心想开店,可以跟着梦沉学习。” 李绛薇兴奋点头,“好!那我过两日写信……”忽而猛烈摇头,“不!还是请她过来亲自告诉她这个消息!” “怎突然如此高兴?” “时鹭姐姐帮我良多,我却没有能帮上她的地方。今次能助她一臂之力,自然高兴!” 褚咏羿掐指一算,说道:“李绛芸也该准备启程了。” “之前就与妹妹说好,在她临行前将朋友们聚集一块,吃顿饭再走。如今姐姐们都大了,她怕外出求学的这半年功夫,她们都嫁了。” “我可不觉得你们这群小姐妹有那么容易嫁?” “嗯?说什么呢!” 李绛薇生出恼意,眉毛一挑,锤了下褚咏羿的胳膊:“你是想说我的姐妹们长得不好?还是性格不好?” “都不是。只是觉得她们和我皇姐一样,不是愿意那么早出嫁的人。” “可咱们也和皇姬一样,婚嫁不由自己做主。要不要嫁,嫁给谁不是自己可以说的算话的。” 李绛薇往窗外望了一眼,见天色渐暗,萌生归意。 “还有其他事,需要和我商讨?若是没有,我也该告辞离开了。” 李绛薇正要起身,结果被褚咏羿拉住袖子。 “不留下吃饭?” “这两日都要陪妹妹。” 褚咏羿眉毛蹙起,满脸不愿,仍然乖乖将手松开。李绛薇心生不舍,可想到妹妹过两日就要远行,也就狠下心离开屋内。 安远伯府的潇湘院内,李绛芸连同两个丫鬟一起早早备好茶点晚饭,等李绛薇到达时,已经可以用餐了。 姐妹两人间没有太多规律,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着。 “姐姐今天今日要是早去早回就好了,下午家里发生了大事!” “大事?” “是啊……姐姐还不知道新来的翟姑姑今日做了什么吧……” 李绛芸全然不顾李绛薇的好奇,悠然的吃了几口菜后才缓缓开口。 第138章 满地打滚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38章满地打滚翟廉贞虽然是宫女,在宫中是下人。可安远伯府上下,谁都不敢真正把她当下人看待。 “这位翟姑姑直接去溶月居,当着下人的面狠狠训斥了父亲和夫人。” “这不是……当众打脸吗?” “可不是吗?听说父亲的脸都绿了,青筋都出来了。可人家翟姑姑以皇姬的名义训斥,父亲能有什么办法?” “皇姬现在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翟姑姑这样做不好……” 李绛薇的揪着眉,放下筷子。 “这道理,人家翟姑姑怎么会不明白?训完之后又说了不少好话,也算全了父亲的面子。经由今天的事,估计安远伯府上下该整顿一番了。” “整顿?”李绛薇惊讶道:“翟姑姑到底说了些什么?” “听说和高茂和夫人的姐姐有关。我听梨悦姐姐说……似乎是高茂趁你不在,又找上门了。” 李绛薇的疑惑更深了。 “我不在,他来做什么?” “想欺负我的斩月呗。上次被斩月赶出去后,心怀不满,于是悄悄潜入晴雪院想教训教训斩月。结果鹅没教训到,自己被鹅啄地满地打滚。还要梨悦姐姐去救。” “翟姑姑上溶月居,就是为了讨个说法。京城看中女子闺誉,哪容得下外男肆意进出?就是不知道我离家前,能不能见到那对母子搬出去。” 李绛薇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私自溜进晴雪院可是送上门的把柄,这个高茂当真有这么蠢钝?还被守家的斩月啄的满地爬? 这可真是让人迷惑的行为。 具体细节,李绛薇觉得还是亲自问问翟廉贞会比较好。于是转移话题,提起聚会的事。 临别聚会,吴时鹭肯定是要邀请的,司徒然也不可漏下。其余人选…… “妹妹……你介不介意我请周婧妍过来?” 周家的状况,李绛薇还是有些在意,特别是知道褚咏青与周松明的事情后。 她想趁此机会套一套周家的信息,日后有什么变故,也好提前察觉。除此之外,李绛薇还想到那天在宁家…… “姐姐想请那就请吧。” 李绛芸知道在宁府,李绛薇曾私下找过周婧妍。 “别让她扫了我们的兴致就好。” “她愿不愿意来还两说。” 夜晚回到晴雪院,刚一走进屋子就看见翟廉贞坐在榻上,手里正翻着一本书。 “你可算回来了。” 翟廉贞将手中的书本一合,原本挂在脸上恹恹地神情徒然一变。 “我有要事告知你。” 李绛薇心里一紧,忙将门关上,大步往卧榻的方向走去,连身上的雪花都忘记拍去。 “我记得你同我说过,那人脖子上带着一根黑色羽毛。娇铃给我消息,说是那羽毛很可能与天羽有关。” “天羽是……你们师祖运送的那个圣遗物?” 翟廉贞点头,继续道:“天羽相关的资料只在师祖的笔记中出现过。也是一根羽毛,能力特殊,天羽的魔法属于罕见的古代体系。你下次遇上那人,不要想着拖延时间,能跑就跑。” “我可不可以问一句……” “不可以!” 李绛薇的话没说完,就被翟廉贞果断拒绝了。 “我还没说要问什么……”李绛薇露出一抹苦笑,带着无奈脱下融化雪水打湿的斗篷。 “你肯定要问魔法的事。” 收好斗篷后,李绛薇也坐到榻上。 “没想到吧!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翟廉贞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我在潇湘院听说了翟姑姑的事迹,翟姑姑就不愿同我分享一二?” “不愿。”翟廉贞决绝起身,“反倒是你,在府里其他地方走动时,多注意点那个叫高茂的。” “自然自然。” 钱曼娘虽然被翟廉贞训了一顿,可她的心情格外好。趁着李岳然不在的时间内,笑了许久。 “好啊!这可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林嬷嬷见她高兴,也跟着笑起来应和着。 “今日我将那宫中来的翟姑姑的话传到小院,她直接就慌了。她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知道儿子招惹上大人物,吓得腿都哆嗦了。” “明日我再下一记猛药,一鼓作气让她搬出伯府。我真担心她在这住着,走漏风声就够我们两受得。” “可是……”林嬷嬷还是有些担忧。“万一那钱巧如要钱怎么办?” “总比她赖在伯府不走要好吧!高茂祸害李绛薇就算了,这万一没成,反过来祸害芩芩!那可怎么办!” “夫人莫慌,最近小小姐可乖了。” “当真?” “从灯会回来了,就安静的学习各种礼仪。听说晴雪院来了一位宫女,还想着去拜访拜访学习礼仪。” “她终于开窍了?”钱曼娘露出慈爱温柔的笑容,“如此甚好,多去学学东西比成天黏在我这强。等她礼仪学成,我带着她多出去见识世面,多在各家夫人跟前露露脸。我是想明白了,靠李岳然可谈不到什么好婚事,只能我自己多出去转转了。” “那府中中馈?” 钱曼娘的笑容一滞,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长叹。 “祖上留下的铺面规整规整,要是实在亏损的厉害,还是早日盘出去,或是换一门营生。有弟妹和二弟帮着劝着,李岳然的榆木脑袋就算想不明白,也会稍微松口。” 林嬷嬷虽然感觉钱曼娘在私底下直接称呼安远伯的名讳不好,但是想到钱曼娘近期的状态,也就闭上嘴不多言。 “晴雪院最近如何了?” “闭门过自己的小日子,没从公中要钱。” 钱曼娘挥了挥手,示意林嬷嬷退下。 钱曼娘还以为李绛薇只是说说而已,可想到过年前的送上的那笔钱,还有年后的种种态度。钱曼娘忽然有些羡慕李绛薇的果断和潇洒。 要是李岳然能有她女儿半分能干,安远伯府也不至于会没落到这种程度。算计爵位,当真能给两个孩子一个优渥的未来吗? 一想到安远伯府的亏空,钱曼娘不禁捶胸顿足。 “自己出来闯闯吗?” 钱曼娘苦笑着,静坐许久后,暗暗下了决心。 第139章 以后可别怪我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39章以后可别怪我以往过年,周婧妍都会收到宁楹萝发来的帖子,邀她小聚。宁楹萝不发,她的父亲周广开也会领着她去宁府拜年。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不仅宁楹萝和自己断了联系,就连姜雪绵也没有理她。周婧妍写的新年祝福,就像是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失去了两个好友。 然而刚用过午饭,就有下人告知她有信送来。周婧妍突然间精神抖擞,急忙追问信件所在。 信的封面没有署名,周婧妍飞速将其拆开,打开对折的信件。 兴奋欣喜犹如退潮的海水,渐渐远去。 “李绛薇?她?” 周婧妍应邀赴宴,带着对李绛薇的不解和忐忑在小聚那日到达安远伯府。 安远伯府没落的消息,周婧妍早有耳闻。可当她真正走进安远伯府,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晴雪院后,还是不得不感慨一声安远伯祖上的底蕴。 这座宅邸由恭圣祖所赐,稍显老旧但开阔,由两座三进的院落组成。小院子众多,使得伯府内年轻一辈的孩子大多有着独自的小院。 周广开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可谓是风光无限。即便这样,周婧妍在姐姐出嫁时,仍要和她挤在一间院子里。甚至那院子,不及李绛薇居住的晴雪院大。 安远伯府若是能好好打理一番,与宁府宅邸不差上下。短短一年的时间,姜雪绵离开,李绛薇成为皇姬身边的人。 周婧妍的世界很小,而她这小小的方寸世界,已经被颠覆,物是人非。 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地上和屋檐的雪已经化去,院中的梨树抽出新芽。突然一阵粗哑的鸟禽叫声让周婧妍一阵,随后便看见熟悉的人影在追着一只肥硕的白鹅。 “别跑!”吴时鹭提着裙摆追赶着白鹅,周围的其他姑娘目瞪口呆。 周婧妍害怕的扒在院门,不敢再往前一步。 “诶唷!”吴时鹭路过院门时,惊叹道:“真来了!” “谁来了?是夏姐姐吗?”李绛芸高声问道:“怎么还不进来?” “如夏哪里敢来?她最多送份礼物聊表心意。” 李绛薇撩起门帘,从看台上走下,“妹妹,把斩月喊回来,吓到人了。” 周婧妍扒着院门,看着李绛芸一把将肥硕白鹅抱起送进偏屋,才整理衣裳走进院中。 安远伯府的茶会和别家不同,周婧妍一时难以适应,与各位到场的贵女们一一打过招呼后,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石凳都细心的铺了软垫,不必担心寒气侵体。李绛芸为周婧妍倒了一杯茶,送了过去。 与周婧妍喝惯的春茶不同,这杯茶中带有淡淡的果香。她尝了一小口,茶香混着果味在舌头上留下一丝甜意。 “好喝吗?”李绛芸随口问道。 “呃……嗯……” “我去厨房看看点心准备的如何了。” “有没有竹音馆的点心!” 李绛薇捂着嘴,轻轻一笑,“买了,在路上呢。” “怎么不早点去啊!” “有些甜点要新鲜热乎的才好吃,又不着急走,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周婧妍端着茶杯,圆溜溜的眼睛在几个姑娘身上来回转悠。 “然然怎么还没到?”吴时鹭自己倒了杯热茶,暖和双手,“我可等着她的新书呢!” “万一没带书呢?”李绛芸问道。 “那就……不给她留点心了。” 几个姑娘都笑了起来,除了周婧妍。她在这显得格格不入,让她无所适从。果然,从一开始就该拒绝这场小聚。 来了也是自讨没趣。 李绛薇坐到周婧妍身边,轻声问道:“你哥哥身体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每日都离不开汤药。” “那可真是……” “这晴雪院可真是热闹!” 一个稚嫩的女声忽然响起,打断李绛薇的话。周婧妍看见一个小姑娘从院门缓缓走开,圆圆的脸上绽开笑容。 “四姐姐怎么不喊上我呢?”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场面,就没请你来。” 周婧妍觉得这小姑娘有几分面熟,听着她们两个一来一回的闲聊时,忽然有了印象。 是那日宁楹萝领着的小姑娘! 周婧妍望向李绛芩的神情有些复杂,心中溢满酸意。 “四姐姐,翟姑姑今日在晴雪院吗?我想向翟姑姑请教些许礼仪上的问题。” 李绛芩那张略带婴儿肥的小圆脸配上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显得格外可爱乖巧。 “你这个妹妹……还……真是上进……”周婧妍挤出笑容,夸赞着,“先前听说皇姬派了一位宫里来的姑姑照顾你……没想到是真的……” “四姐姐,翟姑姑在吗?” 李绛薇顺手倒了一杯茶,递给李绛芩,笑着回道:“翟姑姑一早便出门去了,至于去哪?何时回来?我可说不准。等翟姑姑回来,我会转告七妹妹的请求。” “姐姐不能让我在院里等吗?”说完,李绛芩环顾一圈,将在场的贵女们都望了一遍,“四姐姐不希望芩芩留下?” 李绛薇带着笑回道:“是啊。” 李绛芩万万没想到李绛薇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自己。 周婧妍听着这姐妹两的对话,起了兴趣,甚至都没发觉自己的嘴角已经微微勾起。 “姐妹们的小聚,你来也无妨。可今日来的都是姐姐的闺中好友,总要说些悄悄话。我可不想听到母亲说教,说我这个姐姐引你看话本,不务正途。” 周婧妍忽然有些尴尬,笑容僵在脸上。 “你要是想看,姐姐倒是可以偷偷给你两本。” 吴时鹭和李绛芸都笑了起来。 “话本倒是……不用了……” 李绛芸在旁边起哄道:“姐姐去拿本《海外迷踪》给她!” 李绛薇睨了她一眼,嗔怪道:“她这个年纪,不适合这本。” 李绛芸一直笑着,没有继续多说。倒是周婧妍,小声的对着身边的李绛薇问道:“那本书……能借我吗?” 李绛薇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收起诧异,温柔的笑着:“好啊。以后可千万不能怪我。” 吴时鹭听了,也跟着李绛芸笑起来。被众人晾在原地的李绛芩,也跟着笑着,不过这笑容并不爽朗。 第140章 仁武逸闻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40章仁武逸闻姗姗来迟的司徒然一下子吸引诸位的注意,纷纷朝她看去。 “我……是最晚的一个?” “没错,就是这样,所以然姐姐有带书吗?”李绛芸笑着问道。 “书?”司徒然疑惑的看着众人,“今天要带书吗?” 李绛芸冲着吴时鹭挤挤眼睛,吴时鹭则是向着李绛薇问道:“你们院的小厨房在那。” 李绛薇手指一指,吴时鹭就高兴的走了。 “完了完了,然姐姐的点心要没有了。” “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 “她们在闹你呢。”李绛薇笑道:“你竟没看出来?” 李绛芩忽然高声说道:“既然两位姐姐不愿芩芩留下,那芩芩先行离开。还请四姐姐,能向翟姑姑转告芩芩的请求。” “去吧去吧。”李绛芸随意的答了两句,就不再理会李绛芩。 被冷落的李绛芩咬紧牙关,将满腹怨言吞了下去。 明明她才是这伯府的嫡女,为何总是两个庶女出风头。 她不服气! 可不服气又能如何?还是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李绛芩回到溶月居后,将心中的不满和怨念尽数写成信件,寄往宁家。 晴雪院的姑娘们很快将李绛芩抛在脑后,李绛薇吩咐梨心去屋里拿《海外迷踪》,自己则去小厨房看看梨墨和吴时鹭。 刚走进小厨房,就看见正舔着手指笑眯眯的吴时鹭。 “味道如何?” “你这丫鬟的手艺都快赶上竹音馆了!” 梨墨安静的将点心装盘,准备递出去。 “竹音馆的点心虽然好吃,但是最出名的还是烧鹅。皮脆汁水多,肥瘦相宜。” “你要是早些说想吃,我就喊人去买了。” “我也是才想到啊!可惜了……”吴时鹭一想到自己与美食擦肩而过,后悔不已。 “时鹭姐姐想开店吗?上次提起的开店,还作数吗?” “当然作数!” “我这有门生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合作。” 李绛薇将来茶馆的计划粗略的提上一提,迅速勾起吴时鹭的兴趣,将烧鹅抛在脑后。 “临肃的大商人啊……确定靠谱?” “投钱的事我不好多说什么,倘若时鹭姐姐有意向,我可以给你们二位做个局,互相谈谈。” “也好。”吴时鹭点点头,“要真能开起来,我们这个小姐妹日后聚聚也有住处,还能自己请喜欢的厨子和说书先生。你的丫鬟和竹音馆的厨娘要是也能来我店里就好了。” 吴时鹭想象着未来美好的生活,不禁痴痴的笑起来。 “除了竹音馆的烧鹅外,山鱼阁的乳鸽也是一绝。要是京城也有山鱼阁的分店该多好,我也能尝尝乳鸽的滋味……” 有了吴时鹭这番话,李绛薇安心不少。见吴时鹭彻底沉溺在想象之中,一时出不来,李绛薇索性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外屋外走去。 一道门将冷热分割来,厨房的暖意消失的瞬间李绛薇抖了抖,送来了手。吴时鹭高兴的和院里的姑娘们分享着梨墨的手艺。 要是此刻能有个相机,或是截图软件,李绛薇定要将这一幕记录下来。李绛薇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绝密武器”有这种功能,连忙将《见闻》召唤出来。 画面可以定格,但是时间不会。 夸赞完梨墨的手艺,吴时鹭便讲起京城最近的事。例如四年一度的厨艺大赛,例如最近京城兴起的《溪丹剑侠》,又例如她和司徒然写的驳斥文章受到认可。 “时鹭姐姐莫不是有顺风耳吧!”李绛薇调侃着:“这比戏文里演的‘包打听’还要厉害!” 吴时鹭对李绛薇的夸奖十分受用,“我不仅知道现在的事,历史也是一绝!” “莫不是被家中长辈们盯久了,耳濡目染学来的历史吧。” “没错!”吴时鹭自豪的应到。 “那我问个问题考校考校?” “你随便问!回答包你满意!” “那我就问了。”李绛薇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慢悠悠的问道:“关于恭圣祖的皇夫,时鹭姐姐可知道多少?” 吴时鹭自信一笑,答道:“恭圣祖的皇夫于恭圣祖登基前就结为夫妇,并育有一子。恭圣祖与其皇夫极为恩爱,在位期间不曾将其他男子收入宫内。有传闻这位皇夫与恭圣祖乃是贫贱患难夫妻。正因如此,恭圣祖在位期间十分不喜家中有三妻四妾官员。” 一串行云流水的回答,让吴时鹭收获一片掌声。 “那恭圣祖登基后,这位皇夫还有露面吗?” “有。福阳认可恭圣祖皇帝身份时,便是由这位皇夫亲自接见的使臣,也是他一手促成恭圣祖的二子与福阳的婚事。不过等圣祖坐稳皇位后,这位皇夫就很少出现在记载中了。甚至连来历都是谜团,只说这位皇夫的双亲是普通人,死于伪朝军队的手中。” “果真……厉害……” “正是有这位皇夫的支持,圣祖才能那么快将恭国稳定下来。前朝的皇后的谥号都以‘孝’开头,而他不仅成为神州第一位皇夫,还得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谥号——仁武皇夫。” 周婧妍听完,不禁感慨道:“能的‘仁武’之称的……恐怕难有第二位了。” 借着这位仁武皇夫的逸闻,周婧妍逐渐融入她们的话题中。在姑娘们热情下,拘束的周婧妍渐渐敞开心扉。 临走前还找李绛薇要了果茶的配方,打算回家也泡一次。 夕阳西下,红霞满天。晴雪院归于平静,屋檐下的灯笼烛光明明灭灭。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吃完这顿饭,我也该准备行李了。”李绛芸惆怅感慨着,“此去一别,需等一年半载后才可相见。” “一年半载算得了什么,眨眼间就过去了。苏醒当天,犹觉昨日。” 李绛薇摸了摸李绛芸的脸,笑了笑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将人往院门外推。 “快回去收拾东西吧!别留在我这伤春悲秋的,要是有所感悟就多写两首诗,送到李夫子那点评。” 李绛芸小脸涨红,道:“写诗是不可能写诗!最多有感而发罢了!” “是是~” 第141章 初春 对于京城的百姓而言,下江经历的灾难浩劫离自己十分遥远。不过是城中多了一些人,平日多了一份谈资,买东西的时候发现略微涨了一些。 京城依旧繁华而富足着。 京城的秦王府邸种着的树木开始抽芽,园林栽种的那两支梅花已经尽情绽放,一派欣欣向荣景象。 “殿下,今日有两封信送来。” 褚咏羿刚从花园回来,郑公公便递上两封信件。一封来自临肃,另一封来自安远伯府。褚咏羿看着安远伯府那朴素的大街上随手可以买到信封笑了笑,就将它放在一边,打开另一封。 “竟然特地用了笺纸啊……” 笺纸本身还带着馨香。 展开信笺,在信中梦沉表达的愿意合作的意愿,为了表现合作的热情,已经定好出发时间准备亲自来一趟京城。 梦沉会做出如此决定,这其中也和四年一度的厨艺大赛有关。如果能在大赛上出头,往后经营茶馆只会更加顺利。同时梦沉也表露出想与文锦书肆合作的意思,希望文锦书肆能够开到下江。 “出发时间……正好是这两日啊……” 考虑到送信的时间,褚咏羿放弃回信。掐指算了算上京所需要的时间,就让郑公公提前准备接人的事宜。 等处理完梦沉的事,褚咏羿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李绛薇送来的信件。 这种随处可见的纸张,通常是普通人家用的,没有太多特殊的地方。却因为李绛薇多日失眠的缘故,染上些许助眠的熏香味道。 “又没有好好休息……” 摇头叹气的褚咏羿读着上面的内容。信中提及吴时鹭想要投资茶馆,不过需要进一步接触了解。至于自己的事,一字未提。 褚咏羿有些失落,却又对她无可奈何。 “真是的……” 熟悉起来之后,完全不记得面对皇子时应有的礼节。 “不过这样……也好……” 自从褚咏青离京之后,皇上又派了一个公公过来,美名其曰是照顾,可秦王府上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那是皇上用来监视他们的人。 皇上不愿褚咏羿插手褚咏青的事。 “新生意……还是要和父皇交代交代才好……” 做出决定后,褚咏羿起身踏出书房。 一只鸟儿落在树梢上,嫩青的绿芽微微颤动着。 褚咏羿到御书房时,皇上正批阅着堆成小山的奏折。褚咏羿在恍惚间,她父亲的身影和姐姐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怪不得母妃会说出皇姐与父皇相似这种话,褚咏羿暗暗想着。 “既然都来了,怎么还傻站着?” 褚鉴彧,这位恭国如今的帝王没有抬头,注意力仍旧落在手上的奏折。 “今日过来,为了什么?是来问你二姐还是三哥的事?” “看来近日有许多人问过皇姐和三皇兄的事。” “哼,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 “儿臣知道父皇心情不好,特意进宫来跟父皇说些别的趣事。儿臣除了书肆外,还想做点别的生意。” “哦?”褚鉴彧放下手中的奏折,道:“你这生意,看来要越做越大了?” “儿臣盘下的竹音馆请了一位说书先生,说的正是池州那边火热的《溪丹剑侠》。儿臣就盘算着将自家的话本,也让说书先生去说。可是这竹音馆,又不好成天请人说书。于是就想着和别的茶馆合作。” 褚咏羿讲完自己的生意打算,又提到不少近日京城流行的话本。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却让褚鉴彧神情舒展。 “要是你的哥哥姐姐能有你一半省心该多好。” 褚鉴彧一番感慨后,就催促褚咏羿离去。独自一人望着奏折叹气后,再度拾起朱笔。 初春的空气中仍旧带着凉意,褚咏羿抬头看着澄澈的天空,总会不自觉的想到下江连绵的阴云。 也不知道皇姐如今到了何处…… 褚咏羿犹豫再三后,前往封婕妤的居所永和宫。明明院中已有花苞绽放,生机盎然。可永和宫内却有着一股萧条之感。 喜爱坐在院中观花练剑的封婕妤罕见的躲在屋内,整个人懒懒的卧在榻上。直到宫女来报,她在撑起身子,看了褚咏羿一眼。 “母妃这是病了?” “是啊,心病。”封婕妤喝了一口宫女递来的热茶水,又躺了下去。 “母妃身体不适,该回床上修养。”褚咏羿向宫女问道:“可有请过太医?” “你也别问了。”封婕妤挥挥手,宫女们微屈膝盖,应下命令,秩序井然的退出房间。 “怎么有空来见我?” “儿臣准备投钱做笔买卖,想将书肆的话本卖到茶馆去。” “嗯……”封婕妤心不在焉的应着,甚至闭上眸子,整个人蔫蔫的。 “母妃是在担心皇姐吗?” 封婕妤突然睁开眼睛,搭上褚咏羿的手。 “你们的武艺是在我这里学的,你们有个几斤几两我比谁都清楚!你皇姐她一直不得要领,和其他姑娘家比起来也就身子骨壮实些……要是落单遇上匪徒!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先是你出门,后又轮到她。你们姐弟二人怎么就是和下江过不去哦!”封婕妤既难过又懊悔:“要是当初不听青姐儿的话,去皇上那求一把也好啊……” “越侍卫很强。上次我南下,同行的还有另一个人。是……皇姐的伴读,安远伯府家的行四的小姐。” 封婕妤突然做起来,忙问道:“也是个小丫头?” 褚咏羿点头,另一只手覆在封婕妤的手上。 “过了年,也该十五了,论虚岁也有十七,身子骨比皇姐还要弱。她都能熬过来,皇姐定然不会有事。” “你们姐弟二人,从未和我说过这个。”封婕妤责怪着:“你们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儿臣与山鱼阁如今的背后老板相熟,母妃要是有什么想对皇姐说的,就写封家书。儿臣亲自替你寄信。” 封婕妤的眼睛一亮,手指一弯,抓住褚咏羿,问道:“此话当真?” “儿臣绝无半句虚假。” 第1章 梦中游 深紫色的迷雾向着李绛薇逼近,将视野一点点挤压。李绛薇下意识的想要召唤出墨汁和《见闻》,却发现无论怎么颂念咒文都无法让它们出现。 那片深紫色的迷雾即将吞没李绛薇时,杏色衣袖一挥,深紫色的雾气像是被一阵清风吹散,露出迷雾下的世界。 绿草如茵,繁花似锦。身穿杏色长袍的女子将深棕色的鬓发撩起,晶莹的双眼望着李绛薇。 “你该醒来了。” 周围的艳丽色彩忽然褪去,景色变得模糊,是一张未干透的水墨画浸入水盆一般。那些融入水中的墨就像是有了意识,向着李绛薇涌来,缠住她的手脚禁锢她的动作。 越是挣扎,缠绕的力度就越紧。 在这个混乱模糊的世界,唯有那抹杏色,清晰如故。 “师父……”李绛薇艰难的喊着:“救……我………” “救的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未来某一日,我不再像从前那样在你身边。你又该如何?” 棠棣伸出手,指向李绛薇的前方。 “看。” 李绛薇顺着棠棣的指引看去,一个身穿白色斗篷的的神秘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面前。缠绕着李绛薇的东西,变成了赤红色的锁链。 那位神秘人脖子上的黑色长羽正凌空浮起,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棠棣大袖一挥,将李绛薇裹住。束缚感突然消失,棠棣的身影也随之消散,周围不再是成片的诡异色彩。 平地拔起一座座建筑将这片空白的领域填满。这些建筑都十分老旧,墙体上带着裂纹和黑色的霉斑,还有不上青苔和绿藤攀附在墙面上。建筑们构成的布局,让李绛薇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熟悉。 “老街?” 这些建筑,像极了李绛薇幼时常去的家附近的老巷子。她还记得,小时候还在街边跟妈妈吵着要麦芽糖吃。 嘈杂的人声忽然响起,李绛薇想要辨认那些人声具体说了些什么。可无论她怎么用心区分,都无法将这些混杂的声音分辨出来。这些混乱的人声越来越大,不停的涌入李绛薇的耳中,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在嗡鸣剧烈的抽痛着。 剧烈的疼痛李绛薇惊醒,她猛地起身,双手抓着被褥,大口喘息着。 一大早端着水盆进屋的梨悦被李绛薇的状态吓了一跳,忙关切问道:“姑娘怎么了?” 冷汗已经将后背的中衣浸湿,直起身子坐着的李绛薇感觉后背一阵寒冷。 “没没事” 连续几次深呼吸调整好状态后,李绛薇才抓起边上的外衣往身上一披,翻身下床,梳洗收拾。 李绛芸已经出发前往池州,禇咏羿要的稿子也全部写完,翟廉贞那也没有天机营的新消息。突然清闲下来的李绛薇,连续睡了两日之后,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这种悠闲慵懒的时光,反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翟姑姑可回来了?” 翟廉贞虽然名义上是皇姬派来照顾李绛薇的,但她不常留在晴雪院内。 “昨天晚上回来了。” 昨晚的梦境,除了无边的呓语外,就是那根凌空漂浮的黑色长羽和赤红的锁链。 翟廉贞的状态很不好,她的房间弥漫着一股药味。李绛薇进屋时,她正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翟姑姑?” 翟廉贞应了一声,就不再搭理李绛薇,整个人缩成团,坐在椅子上,毫不顾及仪态。 李绛薇大感不妙,连忙召唤《见闻》。试图搜集翟廉贞的身体状况,好用疗术缓解她的痛苦。带着《见闻》刚一靠近,翟廉贞就警惕的抬头看向李绛薇,让李绛薇看清她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过度耗损魔力,导致的反噬。”一行行字迹逐渐填补着《见闻》的空白页面,“魂玉有一定被封印,能力与从前相比有一定的削弱。可以通过疗术缓解疼痛,无法根治。” 《见闻》上出现了涂抹的痕迹,李绛薇从前不曾见过。涂抹的痕迹,就像是什么信息被屏蔽了一般。李绛薇下意识想起那个神秘人身上的黑色长羽。 李绛薇伸出手指,点在翟廉贞的眉心。轻声诵念咒文后,淡淡的暖意从李绛薇的指尖传到翟廉贞的全身。撕裂的疼痛被这股流经全身的暖意缓解,扭曲的脸庞逐渐舒展。 “你们碰上他了?” 翟廉贞犹豫一会后,才点了点头。 “他强的不像个人类,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见闻》落在翟廉贞面前,轻声回道:“靠它。” 翟廉贞一愣,咬紧下唇。 “看来这件事,需要你帮忙了。” 从去年年初开始,各地出现了丧失记忆和记忆混乱的病症,同时还伴随记忆混乱的症状出现。那些混乱的记忆中,混入了不属于患者的记忆。在空部七星物色天机营新成员时,发现混入患者的特殊记忆中似乎有特殊能力的踪迹。辗转之下,这一特殊病症转交到天机营负责。 “我们当时就怀疑外来力量侵入本界,才引发这一奇特病症。后续天机营遭遇的事件,坐实这一猜想。调查此病症的地部成员遭受不明人士的攻击。” 最初都是派遣一位地部成员前去调查。好几位地部成员不明不白死在途中后,不得不编组前往。即便如此,也无法让他们全身而退,只是多了些许生还机会,能将攻击人的信息传出来。 “那个袭击者身上最显著的特征,就是白发。” 李绛薇一怔,那天她遇上的白衣斗篷神秘人正是白发。 “有一件事,阿越他们恐怕不曾对你提起。强大的魔力,会逐渐影响外貌,发色瞳色会逐渐向念核的色彩靠近。” 追查病症一事,后来被下江的水灾耽误,众多地部成员前往下江救灾。直至下江的水患逐渐平息,寻查病症一事又重新启动调查。 “正好在京城发现一例,离安远伯府很近。我本想着先过去,等搭档到达再一同前去探查。谁料半路,就遇上了那个人。拼尽全力也无法与之抗衡,只能逃出苟活。” 第2章 来信 翟廉贞的描述让李绛薇感觉很是怪异。 失忆,多了不存在的记忆,有特殊的能力…… 这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如果当初没有隐瞒自己的状态,上来就告诉梨悦她们自己失忆,会不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提前接触天机营和白发男子? 李绛薇越想越是后怕。 “你先养着,我让梨墨做些补身子的吃食。对外你就说路上遇见匪盗,被伤了。” “好……” “对了,你听说过魂玉吗?” 翟廉贞一愣,摇了摇头,“那是什么?” 李绛薇取出被掩在中衣下的玉珠,道:“和这个很像的东西。你见过吗?” 翟廉贞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普通的玉珠,只当李绛薇口中的“魂玉”是一种玉饰的名字。 “没见过。” 李绛薇又问道:“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我做信物?我可以通过信物,知道你的状态。万一我不在的时候,他找上门来,我也可以收到消息。” 翟廉贞沉默许久,从发髻上拔出发簪。 “这个可以吗?” 接过发簪,《见闻》上显现出发簪和翟廉贞的状态后,李绛薇这才朝她点点头。 魂玉……封印…… 《见闻》上描述的东西让李绛薇很介意。看来该找个时间亲自走一趟淮荥侯府,与路绛枫商议此事。 刚从翟廉贞的屋里出来,迎面碰上端着匣子的梨心。 “姑娘,文锦书肆那边送了东西过来。” “是这个匣子吗?” “是。” “东西给我,你去做别的事吧。” 这个匣子不重,里面的东西应该不多。把匣子拿回房间打开,一本名为《万家言》的书本出现在李绛薇的视野内。 经过装裱后的书本,有了那么点意思。拿在手里,摩挲着封面,硬质的纸张很有质感。 “这就是钞能力吗?” 欢喜之余,李绛薇还期待着《万家言》正式进入书肆的那天。 “嗯?” 李绛薇这才发现匣子底部有一封信,署名是羿掌柜。李绛薇无奈一笑,拆开信件。 信中提到《万家言》的印制进度,还提到茶馆有关的事宜。 吴时鹭还在犹豫要不要加入他们之中,经过中间人的转述,似乎是因为家中的反馈而无法给出确切的答复。 梦沉等人已经进入坤州郡内,最多一周的时间就能入京。随他进京的人中,有他们熟悉的方舟。褚咏羿甚至在信中表示,如果这两人知道李绛薇的身份,估计眼珠子都要惊的掉出来。 “哪有那么容易掉出来……” 信中还说到,茶馆的选址问题。他在去年就有开茶馆的打算,并且相中一间离竹音馆不远处的店铺。店铺的生意不好,但是始终没能买下铺子。南下前,褚咏羿还特地让郑公公多加留意。 “竹音馆……店铺……” 李绛薇记得竹音馆附近有家书肆,书本价格和文锦书肆差不多。那是一间两层的店铺,不算大。茶馆不弄住宿包厢之类的,倒也合适。 去竹音馆的路上,也路过几次那家书肆,李绛薇依稀记得那间书肆名为李氏书肆。 因为与自己的姓氏相同,所以李绛薇还有印象。京城姓李的人家很多,李绛薇没有多想。直到看到信件上的后续…… 李氏书肆的掌柜主动联系上来,主动提及卖铺子。褚咏羿对此很是好奇,于是查了查这李氏书肆产业究竟归属哪家,这一查就查到安远伯府上。 那家李氏书肆,是归属于安远伯府的。 得知此事的褚咏羿没有和李绛薇商量的情况下,将买下店铺改为租赁。其中虽然有照看李绛薇的意思在,但也考虑到吴时鹭和梦沉。 褚咏羿以后肯定是要脱手的,要是吴时鹭和梦沉以后有心将这个茶馆继续做下去,就让他们亲自和安远伯府谈买店的事。 “还能这么操作吗?” 李绛薇不懂经商,也说不出来褚咏羿的决定是好还是坏,给不出任何评价。至于家中店铺的事,她在家中也说不上话。 “看来他最近挺忙的啊……” 斟酌许久后,李绛薇才拿起笔准备回信。 先是转告褚咏羿自己对家中的铺子不知情,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她可以替褚咏羿他们代为转告。接着提起二哥李绛聿的事。虽然从李绛芸那听说要参加春闱,但是没有回家,也没从路绛枫那听到有关他的信息。 “二哥啊……” 李绛薇都快记不清这位二哥的长相了。 放下笔,将信件收好。将自己收拾收拾,就往溶月居去。自从翟廉贞去过一趟溶月居后,李绛薇就不必每日前往溶月居请安。 李绛薇觉得这不是翟廉贞替她求来的,而是钱氏顺水推舟的结果。 将近一周没有见过钱曼娘的李绛薇,觉得这位安远伯府家的主母的状态好转许多。面色红润,嘴角还带着笑意。 从前的钱曼娘可不会对着李绛薇展露笑意! 李绛薇隐约觉得可能与李氏书肆有关…… 向家里要了马车后,李绛薇没有递上名帖,直接前往淮荥侯府。 淮荥侯府的下人没有接到路绛枫的命令,看到李绛薇前来,有些诧异,领头的人连忙遣去找路绛枫。 “你怎么突然来了?”路绛枫震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路绛枫的手掌被绷带包裹着,很是显眼。 “阿姊?这是?” 察觉到李绛薇视线的路绛枫微微一笑,道:“那日为了躲开他的攻击,不小心崴到手。好在只伤到手腕,其他地方无事。” 李绛薇的双手敷在路绛枫的绷带上,念出一段咒文后,缓缓问道:“阿姊觉得如何?” “还好,只要动作幅度不大,就不会疼。你过来,不会只是为了问这个吧。” 李绛薇实诚的点头,道:“我是找阿姊过问魂玉的事。阿姊可否知道有什么东西能够封印魂玉?” “封印魂玉?” 路绛枫那毫不掩饰的惊讶让李绛薇感到不妙。 “阿姊不知道?” “不知道。我还从未听过魂玉能被封印。你是从何的来的消息?” 第3章 美玉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3章美玉李绛薇召唤出《见闻》,让它飘在自己身边。路绛枫一见《见闻》便明白了李绛薇的意思。 “这件事,是《见闻》告诉你的?” “正是。” 趁着路绛枫沉思之际,李绛薇缓步走到书房的窗户边探看。书房周围连个人影也没有,常跟在路绛枫身边的华菱也不见踪迹。 “我只知道魂玉极其重要,牵一发而动全身。魂玉被封印,也会影响到术法的使用。因为魂玉会反过来影响六珠,一旦六珠受此影响,术法的威能会大大削弱。” 然而翟廉贞学的是魔法,与术法同为特殊能力却不是同一体系。魔法本身依靠念核运转。与术法不同。魂玉封印,也会导致魔法削弱吗? “被封印的魂玉应该只是部分吧。” 李绛薇颔首应是。 “你要当心魂玉被完全封印。魂玉就是灵魂,若彻底被封印就不是力量无法使用了。而是变成行尸走肉!” 路绛枫的话,就像是锤子敲在李绛薇的心上,产生巨大的冲击。 “阿姊,有些事我本不该提及。但是情况危急,容不得我隐瞒。” “我绝不外传。” 得了路绛枫的保证,李绛薇将翟廉贞提到的失忆症状尽数告知。 “失忆的这部分人中,出现一部分人拥有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这些突然出现的记忆,有些是久远之前的,也有一些是同时期其他人的。越是久远的记忆,与特殊能力有关的内容就越多。” “不属于自身的记忆内容可有归纳?例如时间?例如发生的事件?” “刚有怀疑还未来得及归纳,就被发现。搜查此事的人,被追杀。毫无防备的他们几乎无人生还。” 路绛枫倒吸一口冷气。太过震惊,不由得又问了一遍:“无人生还?” 李绛薇沉重的点头,“是。” 一想到那些遇难者,李绛薇的眉头不禁皱起。这已经不是一场病症了,而是一个事件。李绛薇有预感,若不能早日查出事件真相,就会有更多的人因此丧命。李绛薇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她能做的事又实在太少。 《见闻》的能力注定自己只能打个辅助,输出够不够完全靠队友。 一想到这,李绛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阿姊可否看过有关记忆的记载?” “有,且曾提起过。” 李绛薇立时反应过来,“阿姊说的是六珠?” “对。” 魂玉转世后,会随着周围环境伴生出六珠,记忆就与六珠相关。 “因为魂玉转世时,原有的六珠会消散,才会不记得前生。目前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想了解更多,只能回澴涘。至于记忆混乱一事,有可能是六珠未能散尽随魂玉转世。亦有可能因某种因由使得他人的六珠混入其中。” 李绛薇捏紧拳头,颤抖的说道:“那我呢?” 路绛枫一时间未能回转过来。 “阿姊其实,我” 有些话,李绛薇说不出口,可又不得不说。 “四月初醒来时,我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只有恭国三百年后的记忆!” 面对路绛枫惊讶的神情,李绛薇喉头微动,又道:“初醒来时,以为是梦,觉得好玩就演起了安远伯府四小姐的身份。后面发现这是真实世界时,已经已经无可挽回了。我的状况与这一事件何其相似” 李绛薇痛苦的抬起双手,捂着额头。 “我以为自己是从百年后的世界穿越回来的。可我下意识的说话方式行为习惯在身边亲人看来,就是本人。而且家中的摆设和喜好,全都证明着现在的我和原来的我应是同一人。” 路绛枫张开双臂,将李绛薇搂住,手掌轻抚着李绛薇的后脑。 “这是你第一次跟别人说这件事吗?” “嗯。”趴在路绛枫肩窝上的李绛薇点了点头,“因为阿姊曾提过,未来的微女君在这具身躯中出现过。我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有着穿越时空的能力,只是现在的自己能力不足。可万一现在的我和阿姊口中的微女君不是同一人呢?” “有些事,不要深想。” 听到路绛枫宽慰的话语,李绛薇心里瞬间凉了一截。 路绛枫没有反驳她的猜测,也就是说她的猜测在路绛枫看来也是有可能存在的。 所以自己到底是谁? 是三百年后的游魂?还是安远伯府的李家四小姐? “阿姊知道黑色长羽吗?”李绛薇从路绛枫的怀中出来,带着未散尽的戚哀问道:“昨日我做了一场梦,梦见那日的神秘男子操纵赤红锁链将我捆住。而他脖子上的黑色长羽悬浮飘起,就像《见闻》一样。” 路绛枫摇头,道:“不知。” 李绛薇早有准备,并未泄气。而是继续问道下一个问题。 “那一日,神秘人提到《见闻》了。” 路绛枫那日在场,一下子就明白李绛薇要说什么。 “我想从《见闻》入手去查这个人的身份。阿姊对《见闻》了解多少?” “改日,我回一趟澴涘。你要是有空闲,随我一块去吧。这些事,亲自问问神上或许要比我们自己埋头苦查要快得多。” “神上?” 这是个听着就觉得不好相与的称呼。 “是神明?” “在你们看来,差不多吧。具体我也不好解释” 短暂的沉默过后,路绛枫又问道:“澴涘那边来人了,今日本来该去接他的。要不,你和我一块去?” “嗯。” 涉及灵界,有其他路氏子弟在,也好缓解路绛枫身上的压力。李绛薇一想到这,心情放松不少。 “那走吧,我们去街上逛逛。” “逛逛?” 不是说好的接人吗? 路绛枫笑着拉上李绛薇离开淮荥侯府,两姐妹步行来到京城的东街。东街远比西街要繁华的多,不仅有文锦书肆和竹音馆坐镇,京城闻名的玉器店同样坐落在此。 路绛枫带着李绛薇一路来到玉器店前。李绛薇望着门口牌匾上的“美玉阁”三字,有些熟悉,脑海中响起这样一句话。 欲买美玉,必念美玉。 第4章 何人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4章何人路绛枫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接将李绛薇拉进美玉阁内。 李绛薇望着店中陈列的玉器,又看向路绛枫耳垂上的玉珰,腰上的玉佩,头上别着的发簪。开始怀疑起她们姐妹二人出府的目的来着的目的 她们应该是来接人的,而不是来逛街大采购的吧 一个留着胡茬的,身穿青色圆领腰佩革带的男子从柜台后边走了出来,他的双手收在袖,带着盈盈笑意的望向路绛枫。 “哦?世子怎么有空来我店里?” 这般熟稔的话语,想来路绛枫经常来此光顾生意。 “嘉玉老板,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玉器?拿出来我看看?” 李绛薇瞥了一眼路绛枫。 “前两日又进了一批货,世子要不要看看?” “好。” 这位被了路绛枫称为嘉玉老板的人气定神闲的在前引路,带着两人上了二楼。踏上楼梯时,李绛薇还回头望了一眼一楼柜台。 “不妨事的。我们上去后,自有伙计看着店里的东西。” 不李绛薇腹诽着,她只是担心要接的人找不到她们。 “世子这次是想看玉材,还是直接看成品?” “玉材吧” 甄嘉玉的右手从袖中取出,指向二楼不远处的一个匣子,匣子中装着包裹好的玉材。 “这批玉材不行。”还未打开包裹着玉材的棉布,路绛枫就如此断言。 美玉阁的老板甄嘉玉仍挂着笑容。 “顶好的玉材,我们拿去给匠人了。要是世子对玉材有需求,下次到货,我命人去府上知会一声。” “那便有劳嘉玉老板了。” “哪里哪里,淮荥侯府可是我们的大主顾。知会一声,哪能说的上劳烦?” 三人和和气气的下楼时,听见一阵嘈杂的鸭子叫声。等下了楼,李绛薇发现一位身穿粗布衣裳,带着玉簪、玉佩,别着竹笛还抱着一只脖子上系了红绳的鸭子。这位男子在美玉阁门口,脚边还站着几只鸭子。 “你们店里有什么好玉?” “你应该看不上店里的玉材。”路绛枫替店里的伙计回答道:“要是看成品,倒是能挑一挑。” “啊,世子。”路瑾汐呆呆的喊了一声,“你怎么在这?” “来接你。” “我找得到路。” “你打算带着这群鸭子,在路上到处打听淮荥侯府的位置吗?我可不想有什么奇怪的小道消息传出来,例如淮荥侯府要开烤鸭店这种事。” 甄嘉玉在一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嘉玉老板,我先把人领回去,改日再登门拜访。若是手上有什么质地好的玉器,千万留着。” “可。” “绛薇先回家吧。等我把人安顿好,再邀你上门叙旧。” “好。” 路绛枫轻声对着李绛薇说道:“若有什么意外,《见闻》联系。” 李绛薇点了点头。 回家后,李绛薇第一时间探望翟廉贞。喝过药后,她已经躺下睡着。即便在睡梦中,仍旧眉头拧紧不得安宁。李绛薇无奈叹气,退出屋子。 梨悦见状,也不禁感慨着。 “可怜翟姑姑了。难得出宫,又难得上街一趟,怎么就能在半路上遇见匪徒呢?” “你们外出都要小心些,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去。” “唉……” “往后的吃食……” “我已经让梨墨准备些滋补的菜肴了。” 梨悦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 “那就好。” 就在这时,李绛薇的身后听见哒哒哒哒的脚步声。 “四姐姐!” 李绛薇不用转头,也知道来人是李绛芩。 “四姐姐跟翟姑姑提了吗?四姐姐肯定没有提吧。听说今日翟姑姑一直留在晴雪院,能让我见见翟姑姑吗?” “她今天身体不适,还是别打搅她休息。” “翟姑姑当真生病了?还是四姐姐不愿让我见翟姑姑?” 李绛芩这种不留情面的带着暗刺的话语,让李绛薇生出厌烦来。 “我可不敢妄称翟姑姑生病。” “那四姐姐能告诉我翟姑姑住在何处?” 李绛薇随意一直,道了声那后,就想回屋休息。谁料人还没走开,李绛芩一把拽住李绛薇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四姐姐随我去一趟可好?” 未等李绛薇答应,李绛芩不由分说将李绛薇拉走。进屋后扑鼻的汤药味道,熏得李绛芩眉头紧皱,还用手捏着鼻子。 可捏着鼻子实在不雅观,只能无奈放下手。 “要不别进去了,多让翟姑姑休息一会。” 李绛芩对李绛薇的话置若罔闻,她走了进去亲眼见到翟廉贞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身在梦乡时,才愿意离开房间。 “四姐姐,你这就有些不厚道了。怎么能如此怠慢翟姑姑呢?” “我又没有怠慢,你说了不算,翟姑姑说了才算。” “如果不是怠慢,那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到你这就病了?” 李绛薇哈哈笑了两声,仿佛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 “那要不七妹妹也在我这晴雪院住上一住?看看你会不会生病?” 李绛芩愕然。 “生病和怠慢本就没有关联,七妹妹何必说的那么难听?有些话传扬出去,可不是丢我一人的脸面。丢的是安远伯府,甚至是你的体面。有那时间生起这乱七八糟的心思,不如和母亲学习学习怎么掌家。” “要学也是你们这些做姐姐的先学!” “是啊……七妹妹说的没错。那我这个做姐姐就去学习了,就先不奉陪。” 李绛薇自顾自的回到房间,留下一个目瞪口呆的李绛芩。李绛芩望着禁闭的房门,狠狠地跺了一脚,将腿跺麻了。 李绛薇背靠房门,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才走到书桌拿出纸笔,准备给吴时鹭写信。 刚写了两句,李绛薇又将信件撕碎,重新写了一份名帖。有些话,还是当面说要好一些。 还没写完,就听到梨悦在外敲门,道:“姑娘!吴家那送了帖子来,想邀姑娘小聚!” 李绛薇看着桌上还未干透的墨迹,不由苦笑。 “拿进来吧。” 梨悦恭敬的将名帖递来。 上面没有说别的东西,只留了一个时间和地点。 明日上午,竹音馆二楼包厢见。 第5章 寻求建议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5章寻求建议李绛薇应约来到竹音馆二楼包间,吴时鹭罕见的没有提前在包厢内享用茶水点心,而是呆呆的望着方舟中央倒扣的几个白瓷杯。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李绛薇顺手关上门,坐到吴时鹭的正对面,指关节轻轻叩了叩桌面吸引吴时鹭的注意。吴时鹭茫然的抬头,涣散的眼神终于聚焦在李绛薇身上。 “我想让你帮我出点主意。” “是关于茶馆的?你在犹豫要不要开?” 吴时鹭点头,道了声是后,包厢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吴时鹭迟迟不开口,不熟悉经商的李绛薇也无法提出建议。 直到伙计出现上菜,才打破这无声的尴尬。 吴时鹭今日点的菜肴种类不多,只点了一份烧鸭和一盘时蔬,和两份糕点。 “今天过来的路上,我特地去了那间书肆转了转。店铺位置尚可,也挨着繁华地段。要不是这条街上有个文锦书肆压着,这家书肆应该也不会差。竹音馆平常还是以风雅为主,平常也没个常驻的说书先生。我觉得在那开茶馆,有戏” “我对经商一窍不通,估计帮不上什么忙。” 吴时鹭摇头,叹道:“我挺想试试的,想试试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以后要是嫁人了,当了别家的主母,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做自己想做的事。唉” 吴时鹭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刚在家中提出这事,被爷爷喊停了,那会爹娘都没发话。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劝劝我爷爷?” “老师他不愿意让你去经商?” “何止是不愿!还讨厌的很!还说什么书香门第出身的姑娘,不要碰那黄白之物,平白招惹一身铜臭味!” 吴时鹭越说越着急上火,烦躁异常,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鸭肉往嘴里塞。油汪汪的肉汁包裹着烤的酥脆的鸭皮,鲜嫩的鸭肉在唇舌间碰撞,将美味留在齿颊间。 美食入口后,吴时鹭也冷静下来。 “我该怎么办才好?” “这” “帮我想点说辞?我好回去说服我爷爷?” 面对吴时鹭期盼的目光,李绛薇颇为头疼。 “经商也可以积累家中底蕴”李绛薇硬着头皮胡扯着:“人总要吃饱饭,才能追求更多的东西。府上的银钱多了,后代子孙读书也会轻松许多,不必为担忧食不果腹。” 吴家本身也不缺银钱,说这些好像没什么用。 李绛薇纠结着,忽然间想起临肃的梦沉来。 “现在恭国还算富足,可还是有许多人家没有银钱资助孩子读书。不如你跟老师这么说,赚来的银钱开学堂?” “读书啊”吴时鹭眼睛一亮,“爷爷应该喜欢听这个!” “我听说下江临肃有个富商,开设学堂教孩子的读书认字,还会教孩子们一些手艺技术。想要做到这些事,都要银钱。老师他应该是不想你成为追逐利益的女子,才会严苛些。不妨顺着他说些好话。” 吴时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开始望着白瓷茶盏发呆。连她喜欢的点心,都没有碰。 “时鹭姐姐,有件事我可以拜托你帮忙吗?” “嗯?”吴时鹭回过神来,“什么事?” “我想继续和老师学习,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是这事啊爷爷在我面前提起过,问我要不要和你一块上课。不奢望我们有经世之才,学习治国之法。只愿我们二人结伴,接受先人留下的美文熏陶。” “我这边随时可以!” 突然气势高昂起来的李绛薇,着实将吴时鹭吓了一跳。 “要不要如此兴奋。” “要得!” “那我替你转告爷爷,不过”吴时鹭忽然嘻嘻笑了起来,“我突然有了主意!要是爷爷不许我开茶馆,你借我些银钱可好?每月发的例银我都会存上部分,还有些样式陈旧的首饰也能卖上几件。若还是不够,就只能找你和然然江湖救急了。” “看来,今天这顿还是鸿门宴?”李绛薇笑着摇头拿起筷子,“我就知道这顿饭没那么好蹭。” “你答不答应!” “好吃的都在跟前摆着了,怎么可能不答应!” 将桌上的食物被两人吃尽后,又结伴去了李氏书肆转转。来来往往的人群路过李氏书肆,可书肆内却是伙计比客人多。可以说在京城买书的人基本都涌去了文锦书肆,小的书肆反而难以生存下去。 至少在这条街,正面和文锦书肆交锋绝没有胜利的可能。 “总感觉,街上的人多了。”李绛薇看着往来人群,感慨着,“都快赶上上元那日了。” “兴许是因为四年一度的厨艺赛事要开了,各地的酒家都往京城涌来。往后一段时间,我们可算是有口福咯。” 吴时鹭眼珠子一转,灵光一闪,有了新主意。 “要是开了茶馆!我们还能把比赛盛况让说书先生说上两段啊!” “厨王争霸?谁与争锋?” “诶诶诶!对对对!”吴时鹭兴奋道:“就是这感觉!光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我觉得你不适合当老板。”李绛薇一脸认真的说道:“你适合当前线记者。” “前线记者?” “不,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打着考察的旗号,吴时鹭拉着李绛薇将东街逛了一圈。吴时鹭买了几个猫玩具,李绛薇则买了些小吃。等一路走回晴雪院时,李绛薇的腿早就酸软肿痛了。她坐在晴雪院的石椅上,敲打着双腿的肌肉。无聊的抬头,发现梨树的树枝上长出几朵花苞。小小的花苞藏在鲜绿的叶子之间,一下子难以发现。 “梨离” 冷不丁的生出些伤春之感。 翟廉贞的状态一如昨日,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喝过汤药,吃了些肉粥后,就躺在床上入睡休息。 入睡后的翟廉贞,仍旧紧紧皱着眉头,额头上还冒着冷汗。原本心情还算不错的李绛薇,看着这样被疼痛折磨的翟廉贞,不由的担心起来。 李绛薇的脑海在那瞬间闪过许多东西,关于失忆,关于记忆混乱,关于神秘人 掩藏在平静生活下的暗流,开始涌动了。 第6章 旧梦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6章旧梦一位身穿皮靴的老师踏上讲台,铺开手中的名册,清了清嗓子说道:“按照惯例,上课前先点名。” 周围嘈杂的人声顿时消失,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李绛薇茫然的看着周围的同学,哪怕身边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但就是知道这些人是她的同学。 讲台上的,身份应该是老师的人念着一个个名字。他的说话声很是含糊,难以辨清喊的是什么字。就算如此,周围的同学也能听懂老师念的名字,一个接一个的喊到。 “李绛薇!” 李绛薇一个激灵,猛的抬头。 “到!” “李绛薇?” 台上的老师又喊了一次,上扬的尾音清晰的表达出他的疑惑。 李绛薇以为自己声音小老师没听见,连忙扯着嗓子大声喊着。 “到!” 老师不为所动,再次喊到:“李绛薇呢?李绛薇是没来吗?” 李绛薇连忙站起,高举着右手大声喊到:“老师!我在这!” “算了……下一个!” 李绛薇疑惑的坐下,想问问同桌到底怎么回事。伸出手,拍上同桌的肩膀…… 只见李绛薇的手掌,仿佛幽灵一般突然变得透明,穿过同桌的肩膀。李绛薇不死心,再次伸出手。 当掌心第五次穿过同桌的身躯时,李绛薇彻底愣住了。 李绛薇低头,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手掌。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李绛薇猛的抬头,一个塞满书本的书柜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买书就让开。”她身后有个不悦的声音说道。 李绛薇连忙道歉后,连忙逃出这个不大的书店。 缓过神后,李绛薇发现自己身处游戏的一座主城内。游戏尚处于测试阶段,主城开放的部分有限。版本初期,游戏内也没有内置浏览器。 不能下线的李绛薇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来主城内唯一一家书店看书。 一个身穿杏色长袍的女子朝她缓缓走来,笑着问道:“想当我的徒弟吗?” 李绛薇想也没想就应了一声是。 再然后,她就醒了。 李绛薇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梦见过另一个时空,惆怅有之,难过有之。即便是屋外晴朗的阳光,也无法扫尽心中的阴翳。 一想到翟廉贞提到的失忆和不存在的记忆,李绛薇的心中五味陈杂。她可以将过往的记忆深埋心底,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放下,却无法接受那段记忆是虚假不存在的东西。 今日起得早,梨悦还没来。趁着现在还能回忆梦境中的内容,李绛薇随便批了一件衣裳就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即便如此,梦境中的许多细节都已忘记,只能记得一些大概经历。 自那之后的每一夜,李绛薇都会做梦,梦到许多不同的场景。这些场景,都在她醒来之后一一记下。 这么多梦境中,李绛薇没有发现与这具身躯有关的梦境。 这具身躯十四岁之前的事,一件都不曾梦见过。 察觉到这点的李绛薇,有些惶恐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周婧妍送来的信件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这还是周婧妍第一次主动写信送到安远伯府,满怀好奇的李绛薇拆开信件,急切的想知道周婧妍会跟自己说什么。 开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而后讲了一下周松明最近的状态。 随着冬天过去,天气转暖,周松明的身体也好了许多。不再成日的卧床休息,已经能到处走走了。甚至还会撺掇周婧妍参加和寿长公主举办的花朝会的花神选。 信件的最后,周婧妍提出邀请李绛薇一起参加这场花神选。 “花神选?” 又是一个陌生的名词。 潇湘院已经清空,李绛薇没法像去年一样拉着妹妹问东问西,只好将主意打到梨悦身上。 可这一喊,确实梨心走了进来。 “回姑娘,梨悦姐姐被夫人叫走了。” “夫人喊她做什么?” “说是那对高家母子要搬走,夫人喊梨悦姐姐过去叮嘱一些事项。” “我还想问问今年的花神会呢……” “要是翟姑姑身体健康些,这件事问翟姑姑最合适不过了。唉……翟姑姑莫不是惊吓过度,失了魂吧。” 要是把魂玉比作魂,封印魂玉和丢了魂好像没什么区别。 “我去看看翟姑姑。” 翟廉贞背靠软枕坐在床上,脸色依旧发青,看不出好转的迹象。 “你怎么又过来了?” “来瞧瞧你。” “我已经联络天机营,他们会想办法将我调离你身边。” “为何?” “如今的我只会成为你和皇姬的累赘。那个神秘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我不想连累你。” “你和他,还活了下来。你可是追查此事最重要的突破口,而我有保护你的能力。还有,你现在的状态应该是被封印了。” “封印?”翟廉贞大惊,“什么封印?封印了什么?” “对方影响了《见闻》的判断,关于封印之事,我也是一知半解。用何物封印?又封印了何物?一切都是迷。” 翟廉贞沉默不语,显得十分落寞。 “翟姑姑,今年花神会要开了。” “花神……会?”翟廉贞恍然道:“你说的和寿长公主的花神会?” 转移注意力之后的翟廉贞,不再像刚才那样消沉。 “和寿长公主喜欢在花朝节前,选出十二位女子。花神会当日,这十二位女子会扮作花神。这也是和寿长公主花神会的一大亮点。” 说到这,翟廉贞居然露出久违的笑容。 “前年的十二花神中,就有皇姬。从花神会回来后不久,皇上就下了旨意定下储君的人选。自那之后就有传言,当上十二花神的女子会走好运。” 翟廉贞突然眉头一紧,身子一缩,浑身颤抖。李绛薇连忙使用疗术,缓解她的症状。 不找到神秘人问清根治的办法,翟廉贞就会一直难受下去。一想到这,李绛薇当即决定婉拒周婧妍的邀请。 哪怕这次的邀请算是周婧妍的低头示好,哪怕拒绝会引起周婧妍不满。 但是有些事,不是李绛薇说拒绝就能拒绝的。 第7章 解惑(周一求推荐票)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7章解惑随着花朝节的临近,十二花神的选拔一事很快传遍整个贵女圈中。而李绛薇还在打探京城及京畿附近的神祠位置,试图在神祠中找到有关术法、魂玉有关的线索。 既然是打探消息,李绛薇无论如何都躲不开她最大的信息来源吴时鹭。 两个姑娘家现在吴时鹭的房间坐着,小圆桌上还摆着一碟瓜子。 “神祠啊,京城里头貌似没有。京城只有一家皇家神祠,除了皇家和钦天监的人,旁人去不得。” 吴时鹭边嗑瓜子边说着。 “你可以问问你然然,要不问你姐姐也行。她们都是太常寺的人会和钦天监,比我熟一些吧。” “等等!”李绛薇连忙叫住,“然然是司徒然?太常寺?这又是什么情况?” “然然年后就去太常寺了,在你姐姐手下做活。” “什么时候确定的事?” “也就这两天,哥哥告诉我的。” “这可太吃惊了……” 望着李绛薇久张不闭的嘴,吴时鹭高兴的笑出了声。 “她可真是一声不吭就干了件大事。” “可不是吗?我觉得啊,最厉害的还是你那位世子姐姐。保不准哪日,也把你弄到官位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李绛薇摆着手说道:“就算让我去也不去。” “对了,上回你跟我出的主意。” 吴时鹭嘟着嘴,不是很愉悦,“爷爷他听完我的说辞后,态度有些动摇。可后来,又不准了。还说什么我只会吃喝玩耍,既不会经商,又不会教学。没必要自己搞什么茶馆,开什么学堂。” 吴时鹭长叹一声,只觉得手中的瓜子不香了。撑着脑袋盯着桌上的瓜子皮,在那黯然。 “该怎么办哦” 吴时鹭摆摆手,似乎这样做能把心中的阴翳驱散一般,然而她仍旧愁眉苦脸的。 “上阳附近好像也有一座神祠,不过我没出过京城。具体在哪?是什么样的?我还真就不知道。” “无妨,改日我亲自走一趟。” “怎么就问起神祠了呢?” 李绛薇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利落回答道:“觉得有趣。这次去了淮州后,去了一趟神祠,涨了见识。就想着京城附近,会不会也有神祠。” “神祠残存的不多了。也就淮州和新州两郡要多一些。听说洛祁郡也多,至于这信息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 咚咚咚三下敲门声,打断了两位姑娘的对话。 “小姐,太爷有请李四小姐。” “哟嚯。”吴时鹭打趣道:“爷爷找你了,说不定要跟你讲讲上课的事。要成了,你也算是得偿所愿。” 李绛薇颇为紧张的整理着身上的衣物,吴时鹭摇了摇头直接拉着李绛薇出了屋,直奔书房去。 “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进去等着挨训了。” “嗯,好。” 李绛薇深呼吸,将紧张情绪压下后,才恭敬的敲门报上名号。 书房内弥漫的淡淡的墨香,一位老者坐在主座上淡然的看着刚跨过书房门槛的李绛薇。 “来了?” “学生见过吴先生。” 吴佩文指着自己下首的座位,道:“坐吧。” “是。” 李绛薇刚一坐下,吴佩文便开口道:“说什么开茶馆挣钱再资助贫困孩子上学,这主意是你出的吧。” “是。” 李绛薇的这份干脆,到让吴佩文有些意外。 “开茶馆的事,是秦王殿下的主意吧。我那孙女不知情,可我却清楚的很。” “殿下他确实有过开茶馆的想法。不过一切都是为了生意,想让文锦书肆和竹音馆多挣些。茶馆只卖茶也一些不填肚子的点心,吸引客人主要还是靠说书先生。这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就从文锦书肆的众多话本中选。恰巧时鹭姐姐想开茶馆,便跟姐姐提了一句。” “你就不怕时鹭她卷入京城的这趟浑水中吗?” “恕学生直言,吴家上下已经在这浑水之中了。” 吴佩文锐利的眼刀往李绛薇这一扫,李绛薇后背一寒,挺直身子。 “与殿下合作开店,总比自己一人没人领路要容易些。” “你说的倒是轻巧。” “学生觉得,既然已经深陷泥潭,不如想办法武装自己,增加筹码,让别人轻易动不得。时鹭姐姐与学生的年纪相差不远,而学生的妹妹已经同将军府定有婚约。想来时鹭姐姐的亲事,应该提上日程了。先生可有考虑过?” “如此直白而跟长辈提及婚配之事,可不是小姑娘家会做的事。” “既然跟在皇姬身边为皇姬做事,本来也算不得是小姑娘家。不过学生驽钝,对许多事了解不清,还请先生多多指点。” 吴佩文手抚白须,道:“我从秦王殿下那要来的承微的新作《万家言》。与前两本相比,进步不少。” 李绛薇眼睛一亮,双颊呈现出淡淡的绯红。 “可别骄傲自满,进步只是相对于前两本书而言。与其他人的大作相比,远远不够。” “是!”李绛薇恭敬回道。 “《万家言》中的几封家书,堪称此书的精髓。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想出在中写出家书呢?” “学生曾在山鱼阁内,当过几日代笔。” “原来如此。” 《万家言》中掺杂的几封家书,本身是有原型的,李绛薇只是稍微加工些许,让其更贴近剧情。 “若是可以,其实学生想搜集一些山鱼阁无法寄出的信件,将其记录整理,编辑成册。” “要真有这种想法,可以试试让秦王殿下替你牵线,联系山鱼阁的人。” “当真?” “我说的话,还能有假?除了这些事外,我听周松明提起,你要参加花神会的十二花神选?” “学生”刚一开口,李绛薇就愣住了。她望向吴佩文,看着他意味深长的微笑,改口说道:“学生接到周兄其妹周婧妍的邀请,至今还在犹豫是否与她一同参加。不知先生,可否帮学生解惑?” “你还年轻,多去这种场面长长见识未尝不可。何况这十二花神,还能与和寿长公主拉近关系。与你或是安远伯府,都是难得的机会。” 第8章 各路神明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8章各路神明吴佩文的意思,是让李绛薇参加十二花神选,而后接近和寿长公主与之打好关系。 之前说的那一长串话,不过是为了铺垫花神会罢了。 那一瞬间,李绛薇想起自己曾经从三哥那听来的消息,顿时明白这项任务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学生对花神会不甚了解,生怕参选会闹出笑话。” “无妨,关于花神会的事,周婧妍和我家时鹭都清楚的很,你问她们二人便是。依你的容貌姿态,一举夺下花神会的头名,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今年能算得上对手的,唯有宁家的那位千金,先太子的未婚妻宁楹萝。” 李绛薇只与宁楹萝见过一面,并未真正与她交锋。只是远远望着,就觉得这女子不一般。 “你不必紧张,能否夺得头名不重要。不过是姑娘家去见见世面罢了,不要有负担。” “是” “改日有空,你多来我这和时鹭一块读书。” “是!” 心绪不宁的李绛薇与吴时鹭告别回到晴雪院后,一直站在梨树下仰望着。虽然枝头上已经有了零星的花苞和嫩叶,但仍旧未能填满空荡荡的枝头。 李绛薇的心也和多数光秃秃的枝干一样,没有东西填补。 即便吴佩文说过,参加花神选一事不要有太大的负担。但让李绛薇以玩乐的心态对待,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读书一事,恐怕也是为了花神会。 李绛薇临走前与吴时鹭聊了些许十二花神的事,吴时鹭表现的非常感兴趣,甚至还给李绛薇提议竞选三月的梨花花神。 “梨花吗?”李绛薇轻声感慨着。 “梨”字与“离”同音,在不少人看来梨花就是离别之花。一想到李绛薇忽然觉得,自己再适合不过了。 度过的十八年人生中,经历过太多几次生离死别。 “离”这个字,就像是刻在自己的魂玉一般,无论哪个世界的亲情都不圆满。感慨之余,还是要尽全力备战花神会。 每年花神会的挑选条件各不相同,大体上需要参选的女子与十二花神的气质有几分相似。不管后续的挑选条件为何,这第一关便是靠眼缘。 只有和寿长公主觉得你像这个花神,就是这个花神。甚至还有在第一关得了和寿长公主的喜爱,直接定下的花神之位。 所以,临近十二花神选拔时,各家要参选的贵女都会变着法子去打听和寿长公主的喜好。一说和寿长公主喜欢有才气的人,二说和寿长公主喜欢长的漂亮的姑娘。然而和寿长公主喜欢何种才气?又喜欢哪种相貌?却是一概不知。 还有人会打听和寿长公主喜爱的衣着首饰,在参选那天穿戴上。传闻这样可以拉近自己与和寿长公主的关系,更容易在第一关便把花神之位定下。 总之说法各异,令李绛薇头疼。 考虑到花神也带着一个“神”字,李绛薇想跟路绛枫谈谈,没准能有别的思路。 不过这一次,倒是得到意外的回答。 “花神可不是神明。”路绛枫如此说道,一边抱着鸭子旁听的路瑾汐也跟着点头。 “十二花神是民间的附会,用了神的称呼罢了。与真正的有着神力的神明没有什么关系,甚至连我们这些术者都不如。” “民间附会?” 路绛枫眉毛微动,用手按了按太阳穴。 “我们路氏对于各种神明是有明确的称呼的。向路氏供奉的三千年前甚至更早就降临此界的神明,我们称为旧神。而三千年至现今,这之中降临到此间的,我们称为新神。新神中,有一部分能够自由的离开这一世界,而这一部分我们单独称之为外神。” 李绛薇初次听到这些概念,震惊之余还颇为感慨。 “这个世界,曾经降临过那么多神?” 路绛枫点了点头,道:“我们已知的神明中,路氏供奉的神主以及白氏的巫祖,他们都是旧神。淮州曾经出现过一位名为衍月的外神,不过留下的记录相当稀少,族内怀疑这位外神其实是误传,不存在。不过当地留下很多与衍月有关的传说,那里的人都喜欢给孩子取个带‘月’的名字。” “关于新神,我们查到的不多。有人认为新泉供奉的神祠神主,应该也是新神。记载只能追溯到一千年前。不过听族中长老提起,当初神主清醒时听到他们将新泉神主定为新神时曾说了些什么。可惜记载不全面,不知道原话,但好像是不认同的意思。”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路绛枫大口灌了一杯茶。 “但是十二花神不在其中。”路绛枫补充道:“这些十二花神的所谓真身,只是普通的人族而已。而且十二花神的名号,也是前些年才完善的。” 李绛薇震惊道:“竟然是这样!” “不愧是族中有名的书管,知道的真多。” 就连路瑾汐也都跟着感慨起来。 “我毕竟要驻守京城,不像你们要四处战斗。多了解一些,在京中行事比较方便。” “我可看不出来大书库里的藏书在京城有什么用。” “现在用上了,不是吗?” 路瑾汐吹着口哨望向一边。 “所以皇姬那边希望你去参选?与和寿长公主套近乎打交道?如果是这样,你可以试试别的路子。” 路绛枫长叹一气,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和寿长公主还挺喜欢秦王的。你可以问问他” “他?”李绛薇更震惊了,“阿姊从哪得到的消息?” “当初文锦书肆能开起来,多亏了和寿长公主的帮衬。我也是接管淮荥侯府的庶务后,才知道这点。那边和我们有生意往来。” 李绛薇小心翼翼问道:“淮荥侯府到底,有多少生意?” “不多了。”路绛枫答道:“这两年准备将这些生意脱手,完成承诺之后好功成身退。” 要不是路绛枫提起,李绛薇几乎要忘记皇家与初代淮荥侯的承诺。 “阿姊现在还是不能告诉我?” “不能。” 路绛枫干脆的回答着,连一丝回转的余地都没给李绛薇留下。 第9章 疑难杂症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9章疑难杂症虽然在淮荥侯府听到不少有趣的知识,但是对于李绛薇备战花神选没有一丝帮助。 不对,还是有那么一些帮助的。例如路绛枫透露的,和寿长公主曾经资助褚咏羿做生意的事。 褚咏羿与和寿长公主的关系不错,那么褚咏青去探查驸马的死因是纯粹的好奇?还是和寿长公主的委托? 他们不愿意把事情详细告知她,是怕自己在和寿长公主面前表现不够自然?容易打草惊蛇?或许不细想会比较好?更符合他们的预期? 不过大家本就知道自己时常多想,他们会不会把这点也计算在内? 李绛薇仿佛进入了一个死胡同中,怎么也绕不出来。 不管是哪一种,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进入花神选初选。李绛薇决定择日拜访周家,同周婧妍商量此事。 周家的人口简单,但是下人众多,使得周府要比安远伯府更有人气,没有那么冷清。 时隔多日,李绛薇重新走入周家,感慨颇多。周婧妍在前领路,将李绛薇领到花园池塘边的小亭子内。回想上一次见到这座亭子的自己,只能远远的望着然后躲开。 今日再来,却可以毫无负担的踏入其中。 亭内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铜制香炉,袅袅烟气从香炉中飘出。 “自从接了你的回信,我便打消了劝你参加花神选的念头。没想到今日,你会为了花神选的事,亲自上门一趟。究竟是何缘由,能让你改变主意?” “与翟姑姑闲聊时,曾听她提起一件逸闻。当时还是二公主的皇姬参加了前年的花神选,还得了牡丹花神的名号。我觉得有些意思,便想亲自看看这花神选到底是什么模样。不知道花神选,需要考验什么?” “考验的东西无非是琴棋书画、女红针黹。平时底子足,一切都不是难事。” “可我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李绛薇苦笑道:“那我岂不是和花神名号无缘?” “你的飞花令不错,不像是个完全不懂的草包。” 提到此事时,周婧妍的眸子一黯淡下来,神情惆怅。 “估计今年楹萝姐姐和绵绵也会参加花神选,她们二人也是我们强有力的对手。楹萝姐姐如果不是一早就被选为太子妃,大概早两年成为十二花神中的一员吧。” 两人互相交流花神会的情报时,一个身披斗篷的纤弱男子靠近亭子。李绛薇正好背对男子,没有察觉,只能瞧见周婧妍发愣的表情,下一秒听到。 “二哥?” 李绛薇扭过身,见到苍白的周松明,他的头发披散垂下。 “怎么不在屋里躺着?外头风大,万一着凉感染风寒该如何是好?你是嫌弃家中姊妹和爹娘不够担心你的身体吗?” 周婧妍生气的站起来,往周松明那走去扶住他的手臂。 “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是想出来走走。总躺着,不舒服。” 知道来人是周松明,李绛薇习惯性的召唤出《见闻》,想依靠《见闻》来探查周松明的身体状况。 “那也不该来园子。” “听说来了客人,想瞧一瞧。” 李绛薇立时起身,朝周松明一拜。 “周兄。” “我与你,将近半年不曾见过了。” “前些日子我去吴家拜访过老师,老师希望我们仍能继续学习。不知周兄的身体,恢复如何?” “还是老样子,一入冬天便卧床不起。一过冬天,便逐渐好转。家中父母不知请了多少名医,甚至向皇上求了几位御医,都瞧不出我得的是什么病。怕是活不了几年了。” 周婧妍很是不满周松明的话,眼睛瞥向一边,闷闷不乐。 《见闻》的空白书页上,飞快的显示出字迹。 “六珠受损,而魂体不一。” 《见闻》中出现的“六珠”一词,犹如耳边惊雷。李绛薇呆立原地,神色复杂的望着周松明。 她万万没想到在周府,也能遇上这等神秘之事。 “不知你们二人,可否愿意见见我大姐。” 李绛薇的提议让兄妹二人无法回转过来。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世子?”周松明不解的问道:“难不成你想让世子替我占卜吉凶?算算还有几年性命可活?” “澴涘路氏是传世前年的大家族,或许族内会有什么偏方记载着周兄的特殊的病症?我不过是信口胡言,若二位不愿就当我从未提过此事。” “不!”周婧妍率先回道:“你说的有道理!没准路氏真的见过这种奇怪的疑难杂症。反正那群庸医查不出来,让世子看看还能更差不成?” 周松明也被妹妹的这番话动摇的。 “绛薇!世子她几时有空?我们何时能与她相见?能不能早些安排?要不你现在就写一封引荐信,我亲自去求世子。” 瞧见周婧妍着急的模样,李绛薇也对此事热络起来。 “那我一会就走一趟淮荥侯府。要是姐姐愿意,我便写信告知你们二人拜访时间。” “好!” 路绛枫万万没想到李绛薇会在一周内频繁做客淮荥侯府,更没想到李绛薇会带来如此劲爆的信息。 “六珠受损?你确定《见闻》上写的是六珠受损?”就在路绛枫苦思冥想时,一旁的路瑾汐惊叹道:“他又不是术者,怎么就六珠受损了?真是奇了怪哉。”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之前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不存在什么术法术者。姐姐也好,你也好,不都出现在我面前了吗?” 路瑾汐撇撇嘴,没有回话。 “六珠受损可不是小事。不过周松明的症状,倒是有几分像六珠受损。” 听完路绛枫的感慨,李绛薇连忙追问道:“六珠受损究竟是什么?” “造成六珠受损的原因很多,术者过度使用术法是一种,与特殊的异**战损害六珠的情况亦是一种。”路瑾汐在边上说着:“还有一种是先天受损,魂玉未能孕育出完整的六珠。” 听完路瑾汐的介绍,周松明的状况更像是最后一种情况。 “那阿姊能替周兄看看吗?” 路绛枫呆在那许久,最后摇了摇头。 第10章 不是医师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0章不是医师一向热心的路绛枫,竟然在这件事上拒绝了。 “我不是医师,没必要替人看病。要真是六珠受损,我看了也没什么用,并不能将他缺损的部分补上。” “可是” 路绛枫抬手,制止了李绛薇接下去要说的话。 “我擅长的是木部的术法。在治病上,与你的疗术相似。真想救他,需得找到一位擅长水部的术者。据我所知,擅长水部的路氏子弟非常稀少,有的一两个,也不主修。” “周兄他岂不是没救了?” 李绛薇不是很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她想起了周婧妍关切的表情,因周婧妍而想起另一个时空早夭的李绛芸。她的内心深处,涌现阵阵酸楚。 “真的不能救吗?” “反正看看又不会少掉一块肉。”抱着鸭子路瑾汐也在边上劝道:“你到时候说些好话给点希望不就完事了?又没让你去治病。” 李绛薇跟着直点头,随后又将自己同周婧妍说过的话再次告知路绛枫。 “我最近可没空。”路绛枫被两人弄得头疼不已,连声叹气,“为了你说的事,我和司徒然正忙着查找典籍,看看前朝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不过太卜署大量的资料在几年前搬去钦天监了,有些麻烦。” “资料?”李绛薇疑惑道:“失忆等怪病,不应该上报太医署吗?” “这事恐怕和术法有关。与术法相关的事物,也容易被灵占捕获。灵占得到的信息,多会记录下来。” “我听时鹭姐姐提起,上阳那有一间神祠。阿姊不妨去神祠问问?即便神祠的神官没有传承,神祠的典籍没准会留下一些特殊的记载。” “龙神可没有蛇神那么细心”路绛枫小心嘀咕着:“龙神遗留的神祠,未必有蛇神那样完整的古书。就算有,也该搬到皇宫了。” “嗯?这其中,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也不算有吧。” 路绛枫说的话遮遮掩掩,语焉不详。李绛薇求助的望向路瑾汐,结果后者耸了耸肩当作回应。 “十二花神的事情准备了?” “还没” “听说要考琴棋书画,你会几个?” “会个古筝” 古筝是李绛薇小学的时候学的,论体感年份快有七八年没有碰过这乐器了。现在摸到古筝还能不能弹出完整的曲子,连李绛薇自己也说不好。 “那你还有心思管周家的闲事?” “这也不是闲事吧!万一周兄的病症也和那个神秘人有关呢?” “病症都不同,怎么可能有关?” “这万一呢!” 路绛枫又叹了一口气,“本家那边也在追查神秘人的事,一时半会抽不出那么多人顾及周家那边。考虑有你在,才派了一个和你相熟的路瑾汐来。倘若你不在京城,就只能我一个人调查。上次胜遇的事让本家损失了太多的人” 路瑾汐将怀里的鸭子圈的更紧了。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那么多会术法的胜遇。” 大部分路家子弟不是死于胜遇的利爪之下,而是困于灵界活活饿死。 “这件事要放在两年前,我定会欣然应下。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知道一个能够封印魂玉的人有多可怕吗?所有人,只要魂玉被完整封印,都会死。皇姬身边那群异士无法进入灵界,能够与神秘人正面交锋的,只有术者。” “万一我是说万一”李绛薇小心翼翼的看向路绛枫,说道:“万一他能制造类似灵界一样的空间呢?这个空间只能由皇姬身边的异士进入,术者无法进入呢?” 路绛枫大惊,谨慎问道:“你说的这话,不应该是万一吧。你是不是想试探我的态度?” 李绛薇久久没有回话。 “你是不是见识过类似的空间?” 李绛薇迟疑的点了点头。 “皇姬不,越侍卫他们警告过你,不许对我说此事?” “是。” 路绛枫颓然的仰倒在椅子上,眼睛盯着屋顶出神。过了一会,她又将自己的右臂搭在眼皮上。 路绛枫再怎么可靠,也不过是个刚过二十的女子。 “要不你们问问淮荥侯?”路瑾汐建议道:“侯爷年纪大,见识多,没准他能有主意?” “爷爷的资质不佳,幼时没有长在本家。算是荥川那支,不太会术法。” “啊那就没办法了。” 李绛薇安静的听着路绛枫和路瑾汐商讨对策,而对这些一知半解的李绛薇甚至都没能听懂两人交流的东西,只能召出《见闻》将两人的对话一一记下。 “绛薇,十二花神的事你同秦王提起没?” “嗯?” 话题转变太快,李绛薇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还没。我想着这事若是皇姬那边定下的打算,秦王肯定会暗中相助,没必要多此一举跑过去,反倒引人注目。” “往后你还是和他保持距离吧。别怪阿姊多想,我觉得秦王他对你图谋不轨。” “我有什么好让他图谋的?安远伯府在朝中又没什么势力,将军府本来就站在他们那边” “当然是图谋你啊!” “我稿子已经送过去了!” “谁跟你说稿子!”路绛枫急了,眉毛一拧,道:“总之,多和他保持距离。” 路瑾汐在边上幸灾乐祸,笑的合不拢嘴。 “阿姊,不管能不能抽出人手。闲时还是看看周兄吧。就算是卖给周家一份人情。” 路绛枫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改日我会亲自给她回信。要是他们兄妹二人愿意等,三月三日和寿长公主的赏花宴结束后,回府之前过来一趟。要是不愿意,错过那日,就不要再来问了。” “为何是三月三日夜?” “因为那日适合灵占,要是周松明的病症不是天生的意外。有较大的可能,通过灵占查出来。那一日,你也要过来,我需要《见闻》的帮助。” 第11章 惊马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1章惊马吴佩文开课第一天,忐忑不安的李绛薇带着乘上安远伯府准备的马车往吴府行驶,梨心随行,主仆二人坐在车厢中。耳边除了街上的叫卖声、说话声外,就是车轱辘碾过地面产生的微弱的咔咔声响。 “姑娘”梨心支支吾吾的开口,打破了沉默,“一会去了吴家,该” 梨心绞着自己的手指,小脸通红。 “你就在边上陪着就是,要用纸笔了书本,你就替我准备。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必紧张。” “是” 车厢内又陷入寂静。 然而寂静,只是暂时的。 忽然街上起伏的惊呼钻入主仆二人的耳中,而后是马匹的嘶鸣,车夫的叫骂声。马车也跟着左右晃动,主仆二人的身躯频频撞到车厢上。 “是惊马!” “那是哪家的马车?” 车厢忽然速度加快,梨心害怕的喊叫着,但仍旧颤抖的挡在李绛薇前。李绛薇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墨汁应召而来。 车夫当机立断,掏出一把匕首割断连接车和马的绳索,试图减弱马匹的速度。 “小心孩子!” 一个小孩突然走到路中,得了自由的马匹丝毫不将瘦小的孩子放在眼里,眼见马蹄就要踏上小孩。一个人影从街边窜出,将小孩拦腰一抱回到安全地带。 而失衡的车厢侧翻在地,场面极其混乱。 “你没事吧。”救下孩子的男子朝孩子看了一眼,谁知他没从孩子脸上看出后怕,反倒看见他的眼睛异于常人。 犹如血液干涸后的暗红色附着在虹膜上,而后一点点褪去,露出本来的深褐色。木讷的宛如木偶的表情,也渐渐涌现出疑惑不解。小脑袋扭向侧翻的车厢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怎么了?” “你家住哪?”男人问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 就在男人过问孩子的状态时,人群中有人喊道:“那是安远伯府的马车!” 男人一惊,立即放下孩子大步往侧翻的车厢迈去。 侧翻的车厢内爬出一位狼狈的女子,俨然是李绛薇。而她还抱着一个人,额头渗出血迹,双眸紧闭。 “快叫大夫。”李绛薇喊道:“快来救人。” 李绛薇看清男人的面庞忽然一阵,便冲着他喊道:“快去请医师来!” 从摇晃到侧翻的间隔太短,李绛薇还未完全将墨汁召唤完全充盈车厢。好在有梨心护着,又有部分墨汁缓和了撞击的力度,不然倒在这的会是她们主仆二人。 “少爷,医师请来了。”郑公公领着一位医师打扮的人过来,对着那男人也就是禇咏羿说道:“需要安排马车,送这两位回府吗?” 李绛薇怀里的梨心被医师接手后,便让车夫回府禀告此事,通知钱曼娘。恰巧这时听到郑公公的话,立即回道:“不用!” 随后冲禇咏羿一拜,并到了声谢。 “我一会还要去一趟吴府,先不回安远伯府,有劳公子出手相救。” “正好我也要去吴家一趟,你我同行吧。” 李绛薇点了点头后,又安静的往医师身后一站。等医师将梨心头顶的伤口处理完毕,才小声关切问道:“她的伤势如何?” “还好,只是皮肉伤。加上惊厥过度,昏了过去。” 李绛薇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这位小姐,若是着急去吴家。这边的事,交由在下处理可好?”郑公公突然发话道:“小姐去完了,平白让吴家那边担心。” 禇咏羿也在旁点头。 “那便有劳了。” 禇咏羿又额外吩咐道:“处理完这边的事,去查一下那个孩子的底细。” “是。” 禇咏羿与李绛薇一路步行至吴家。吴家离出事的地方不远,加之车厢侧翻时正巧有吴家下人在场。街上发生的事,早早传遍吴家上下。 吴佩文听到此事,正要派人详细打听惊马一事时,恰逢此时见到李绛薇和禇咏羿并肩到访,关切问道:“你们二人可有受伤?” “不曾。”李绛薇回道。 “你们二人可否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惊马时,可有什么异状?马匹的状态可否正常?是否亢奋暴躁?” 听完这番话,禇咏羿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反问道:“吴老的意思,莫非这次事故不是偶然?” “若真是偶然也就罢了。就怕他们是冲着绛薇来的。车夫可靠吗?家中的马匹又是何人管着?” 这些,疑问李绛薇一个也回答不出来。 “安远伯府本就不是铁桶一块,想要混入或是收买下人并不困难。皇姬南下之后,东宫明面上的人就剩了绛薇和松明两个。松明的身子你们是清楚的,在京中掀不起什么风浪。” “绛薇这两日也没做什么惹眼的事,不至于沾上什么人才对。” “先是与周家打好关系,又是参加花神选。绛薇现在,是彻底站在宁家的对立面上。宁家想要除掉李绛薇,让皇姬在京中少一个助力,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李绛薇低声说着:“没那么容易能杀死我。” “总之,万事小心些。” 李绛薇僵硬的点了她的头。 “一会回去,坐我们吴家的马车吧。” “不必。”禇咏羿替李绛薇拒绝了吴佩文的好意,“届时我让将军府的人接送绛薇回去。” “太兴师动众了。” “我要让他们知道,李绛薇由我护着。他们轻易动不得!”禇咏羿狠狠的说着:“倘若他们敢动一丝歪脑筋,我禇咏羿与他们不死不休!” 吴佩文与李绛薇俱是一惊。 “不必吧”李绛薇讷讷的问着。 “不必?”禇咏羿冷哼一声,“他们会对你下手,那是看准了李绛芸离京,路绛枫实力不足。他们以为李绛芸不在,安远伯府动用不了将军府的力量。正好趁此机会让将军府表个态,让他们知道安远伯府不是好惹的。以后做事,多掂量掂量后果。你快去和吴老上课吧。后续的事,我来安排。” 虽然禇咏羿在李绛薇面前放下这般豪言壮语,但是一想到他救下的那个孩子,内心感到一阵不安。 第12章 花神选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2章花神选李绛薇跟着将军府的护卫回到安远伯府之后,对于车厢侧翻的后怕仍旧萦绕于心。吴佩文的那些话,更让李绛薇久久不能释怀。如果是因为自己的愿意,才让梨心受伤,是她不能接受的事。 带着愁容,李绛薇走进翟廉贞的房间。还未坐下,就听翟廉贞问道:“你怎么苦着脸过来?脸色比我这个病人还难看?” “今天出门,遇上事了。” 随后便将惊马之事,车厢侧翻之事,还有吴佩文提到的话,全数告知翟廉贞。 翟廉贞微微点头,道:“吴老提到的事,恰恰是皇姬担忧的。所以临走前将我安排到安远伯府,就是怕伯府混入别家的内应。” “真的会有这种事?” “别的我不清楚,但是皇姬她一直在提防别人的刺杀。光是下毒,就经历过好多次。南下之后,没有皇宫严密的防备,更容易遭遇不测。” 李绛薇握着翟廉贞的手,一边用疗术压抑翟廉贞的病情,一边听着翟廉贞的讲述。 “你不够强只会任人宰割,你够强就会出现新的敌人。与其苦恼,不如想着提升自己。至少变强,还有一战之力。” 这些道理,李绛薇不是不明白。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变强?要怎样做才算真正变强? 这日夜,李绛薇又一次梦到课堂。台上的老师和台下的同学,依旧顶着陌生的面孔。 “恭朝期间出现了许多第一。第一位女世子,第一位女储君,甚至除了第一位女官员。这些都是要考的。” 老师挥舞着教鞭,讲解着:“当时的恭朝在京中举办许多比赛,这些比赛推动了恭朝各行各业的发展,人民的精神的得到极大的富足。永元至定康年间,涌现出一大批新兴的文学家。” 李绛薇的精神为之一振,正聚精会神等待后续时,那位老师却说道:“这些东西你们语文课会教,我就不多赘述了。” 李绛薇一愣,教室的墙壁忽然扭曲起来。台上的老师声音未改,但是身体出现奇怪的螺旋。 “在永元年间,曾……出现过………几个未解之谜……” 老师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而沙哑,语速越来越慢。 “各地出现……失忆……” 突然声音戛然而止,留下一片寂静。 李绛薇被惊醒,迅速回想梦中的一切并将其记录下来。 “一大批新兴的文学家,失忆的未解之谜……” 记录完成后的李绛薇,顶着纸张上的字出神。 这日上午,周婧妍将自己收拾搭理一番后,便向自己母亲请安。回来路上绕了远路,去了一趟周松明的房间。 “二哥他今日身体如何?” “二公子醒来后就一直坐在那发呆,不让丫鬟们过去服侍。”周松明的大丫鬟回禀着。 “你们在外面侯着吧。我进去看看……” 撩开门帘,就见到坐在榻上发呆的周松明。见到有人进屋,呆滞的朝来人看去。 “二哥,今天有没有感觉好些?” 周松明面露不解。 “你……是谁?” 简单的一句问话,让周婧妍大惊。 “我是三妹妹周婧妍啊!哥哥你别吓我!” “周婧妍?”周松明歪着头,不解的发问:“你认识我?我又是谁?二哥?我是你哥哥吗?” 周婧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惊吓过度的她飞快的跑出屋,去寻找她的父亲周广开。 周家二公子失忆的事,被周家压了下来,不允许家中任何人外传。 周婧妍总觉得哪里不对,想将这事转告李绛薇。回屋写的信,被周广开拦了下来,顺便训了周婧妍一顿。勒令下人看守周婧妍的行踪,不让她离开周家。 周婧妍想要见到李绛薇,只能等花神选那日。 穿戴妥当,扑粉描眉。周婧妍在家中下人的监视下离开周家前往和寿长公主在京郊的别苑。 花神选毕竟是和寿长公主举办,能到场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贵女。参加花神选的人数众多,这其中有人是为了花神的名号来的,也有人是为了好玩才参加的。 周婧妍坐立不安的四处张望,试图寻找李绛薇的踪迹,结果李绛薇没有看见,反倒碰上了姜雪绵。 姜雪绵看向周婧妍的眼神,早已失去从前的和睦与依赖,反而带上一抹恨意。这个眼神,就像是一把刀,刺在周婧妍那本就不安的心口。 “没想到啊。周姐姐这么快就投奔李绛薇了。”姜雪绵冷淡的说着,“周姐姐四处张望,是为了找李绛薇吗?” “没……没有的事!”周婧妍心虚的答着,“之前只是因为家中……” “家中?”姜雪绵冷笑道:“就连安远伯府那个不起眼的李绛芩都会和我们写信,周姐姐要是肯上心,至于这么久都不和我们联系?” “我……” 周婧妍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内疚的说了一声…… “对不起。” 姜雪绵袖子一甩,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只留下一个冷漠至极的背影。 “姑娘,老爷的事可千万别忘了。” “知道了!闭嘴!”周婧妍本就心情不悦,丫鬟的提醒直接踩到她的雷区。正好给了机会,让她发泄心中的不悦。 可发泄之后呢?周婧妍再度陷入茫然之中。 若论京中女子的相貌,最为出众的当属宁家的宁楹萝,以及安远伯府的李家双姝。即便李绛芸外出求学,无法出现于此。 但是宁楹萝和李绛薇同台的消息,足够博人眼球。 这次花神选除了京中的贵女们,还迎来三位贵客。这三位贵客一进别苑,就引得贵女们频频侧目,双颊绯红。 这三人分别是,三皇子褚咏瑞,秦王褚咏羿,以及五皇子褚咏恒。三个人光是站在那,就能吸引无数视线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你们三个怎么有空过来?”和寿长公主和蔼的笑着。 褚咏瑞笑着回道:“当然是过来看望你,顺便替皇姑姑捧场。” “看我是假,看姑娘们才是真吧。” 和寿长公主指着下面跃跃欲试的贵女们,哈哈笑道:“不知道今日,有没有机会给你们牵条红线?解决一下你们的终身大事?” 第13章 选花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3章选花“姑娘们,取了各自的绒花入座吧。” 为了这次花神选,和寿长公主特意命人做了十二种绒花,每种各五支。取了一月的代表花,便参选一月花神。每一位花神,只能有五位参选者。 负责此事的秦姑姑说完规律后,不少贵女慌张起来。每种绒花只有五支,那么手慢的人有可能选不到自己想要的花神。 绕是心里再急,贵女们还是维护着自己的脸面,和和气气的谦让,一时间竟没人站出来挑选绒花。 宁楹萝笑意盈盈的走到最前,建议道:“既然众姐妹都不愿当着第一人,不如就由我起头?接着一个个取?” 论年纪经历、身份地位,宁楹萝力压众贵女一头。诸位纷纷应和,让出了首选的名额。 宁楹萝坦然上前,朝秦姑姑行了宫礼,从容的拿起牡丹绒花。 “谢和寿长公主赏赐。” 贵女们次第上前,一一选走自己想要的绒花。 随着绒花的减少,莲花、梅花、桂花的绒花被前面的贵女取净。轮到姜雪绵时,她在石榴和山茶之间徘徊许久,最后挑了一朵山茶绒花。 又上了几人,才轮至周婧妍。周婧妍的心思不在选花上,随便挑了一支秋海棠绒花。 回来之后,又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就为了找到李绛薇的身影。 可惜迟迟没有寻到李绛薇的踪迹。 终于轮到李绛薇上前,她没有丝毫犹豫,拿走第一支梨花绒花。周婧妍着急的在边上等着,家中的丫鬟不在身侧守着,正是与李绛薇碰面的好时机!只要李绛薇能从秦姑姑那回来!周婧妍就能找到说话机会! 然而事与愿违。李绛薇按照规矩向秦姑姑行礼后,竟然被秦姑姑留着多说两句。就在这时其他姑姑前来,唤众位领了绒花的贵女前往花园水榭边上的畅音台。 “你怎么不走?”别苑内的一个丫鬟问道:“一会晚了,可就跟不上了。” “我可否一会再去?” “哪有什么一会半会的?”那个丫鬟有些不悦,板着脸道:“若别的人也和你一样在这等着,全都堆在这,那场面多乱?还是速速同我们前往畅音台。” 周婧妍被她这么一训,心里有了火气。 “难不成还要长公主亲自请你不成?快随我来!” 丫鬟身后是和寿长公主,周婧妍不敢造次,只能强压怒火跟在丫鬟身后往畅音台去,时不时扭头望向李绛薇。 李绛薇自己也没想过选个绒花的功夫,就被秦姑姑看上,拉着她多说了两句话。就是这两句话,让李绛薇察觉到一阵阵不善的锐利目光向自己扫来。 等最后一人将绒花挑完,秦姑姑笑道:“诸位贵女随我来。” 畅音台离选绒花的地方不远,越过池塘中央的小桥,就来到此间。秦姑姑依照各位贵女所选绒花安排座次。一月的梅花五人坐一块,二月的杏花又坐一块,往后的其余花都做这样的安排。 “花神选从十二月的水仙开始。在开始前,各位贵女们还请享用府上准备的茶水点心。” 李绛薇端起茶盏,轻轻一嗅,闻到淡淡的花香,茶盏一旁还配了一小罐蜂蜜。茶点盘上摆放着色彩多样且精致的糕点,糕点也带着花香。这场芬芳盛宴,让李绛薇频频暗叹。 七月的秋海棠与三月的梨花在座次上隔了有一段距离,周婧妍只能望着李绛薇品茶的背影,而纠结不已。 陈洛只是京中六品官员的女儿,五品不算低,但是放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却算不得尊贵。想要挑个好亲事,只能靠着花神选得个名,在和寿长公主面前混个脸熟。在她看来,这一桌的其余四人,便是敌人。 陈洛本来要拿的是梅花,就连今日的打扮也多和梅花有关。谁知道轮到她取绒花时,梅花早就被人取净,只能选了这秋海棠。 陈洛对秋海棠的熟悉有限,就在她取得秋海棠的绒花时,就让自家的丫鬟去查秋海棠相关的诗词字句。瞧见同桌的周婧妍左顾右盼的模样,原本还算紧张的陈洛,放松不上。 “这还没开始比,你就着急了?” 同桌的贵女,冷笑一声端着茶盏悠悠的看向周婧妍。周婧妍认人的能力有限,除非经常打交道,只见过一面的人很快被她抛在脑后。眼前这位贵女,周婧妍没有印象。 “我参加花神选不过是图一乐。选不选的上,都不影响我今后的婚事,何来着急一说?” 这句话,算是刺进了陈洛的心坎中。 “怕是只有嘴上说的好听。哪个女子不担忧自己亲事的?” 周婧妍笑着说道:“担忧?我父亲乃是朝中的吏部尚书,等着上门提亲的人家不知几凡。有父亲在,哪轮的上我担忧?” 陈洛一愣,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实则用茶盏掩盖自己的不甘。 凭什么她要争取的东西,别人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 陈洛狠狠的盯着周婧妍,然而周婧妍根本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只是望着李绛薇的方向,着急着,完全没有看向陈洛,也不曾看向畅音台。 和寿长公主乐呵呵的坐在高台主位,左手边则坐着她的亲女儿凤阳郡主,右手边则坐着三位皇子。和寿长公主望着台下的姑娘们,招来秦姑姑。 “让孩子们上台吧。要是晚了,怕是一天都弄不完。” 初选的内容及其简单,只考容貌气质。选了同一种绒花的姑娘们同时走上畅音台,只要和寿长公主觉得她们的容貌气质符合当月花神的,便留下。若是入了和寿长公主的眼,便会问上两句。 上半场从十二月始至七月至。 十二月水仙花神以此上台,五位少女在台上盈盈一站,齐齐向着和寿长公主的方向行礼。和寿长公主高兴的笑着,口中不停念着不错不错。 秦姑姑在一旁,高声将和寿长公主的夸赞复述一遍。 “小子们,你们觉得这几位花神如何?” 看台离台上有段距离,台上的姑娘们打扮素净,看不出相貌。 凤阳郡主挽着和寿长公主笑着说道:“只看身段,都是不错的姑娘。” 第14章 点花神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4章点花神轮到十一月的山茶花神登场,姜雪绵稳稳的走在最后。跟着其他人盈盈向和寿长公主一拜后,安静站在原地等候消息。 “左数第二、三人留,其余下!” 听到自己没被留下,姜雪绵有些诧异。她来花神选本就是玩玩罢了,若是宁楹萝不来,她也懒得来。下了台,她也好一心吃喝看其他人争强斗艳,省的自己还要劳心思考什么才艺。 排在十一月后的几组接连上台。 随着秦姑姑的声音落下,八月的花神初选也跟着结束了,接下来便是七月秋海棠花神。 周婧妍和陈洛等人,在丫鬟们的带领下早早来到的畅音台的一旁。等八月花神一下台,她们五人次第向前。 周婧妍走在最前,而陈洛则在第三,正好是五人的中心。 行了礼后,就是陈洛最紧张的时刻。她保持了脸上的完美的笑意,大方端庄的站着。 “七月花神形貌昳丽,然七月花神只有一位,不可尽选。左数三、四人留,其余下。” 听到自己留下,陈洛难掩心中喜悦,脸上笑容更盛。随着丫鬟们的指引,她们这些得了留的贵女,应往畅音台的左门出。 然而七月花神是上半场的最后一组,丫鬟们便没有领着陈洛她们离去,而是让她们留在台上。不久后,十二月至八月的其余得了“留”的姑娘们从左门钻出,依次站在台上。 “诸位皆为瑰宝奇珍,乃京中一景” 秦姑姑开口便是各种溢美之词,台上诸位贵女笑意不断。就连陈洛,隐隐生出几分自豪来。就在这时,她们忽然听到。 “然诸位之美与花神之貌,无法相匹。” 此话一出,陈洛脸上的笑容一僵。 “各位所选绒花,可带回家中,以作纪念。” 陈洛慌了,其他少女也都慌了。她们来这,可不是为了什么绒花!而是花神之名! “还请姑姑能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定能展现与花神相匹的一面!” 陈洛的请求一出,得了其他人的响应,纷纷应和。 和寿长公主听了,身子往右倾,问道:“你们三个要不要给这些姑娘一次机会?” “我倒是觉得不必了。”褚咏恒淡淡的笑着,朝和寿长公主这边看来:“若是给了他们机会,岂不是不给其他人机会?真想要这花神的名号,明年再来就是。” “我倒是觉得可以让她们试试。”褚咏瑞说道:“数目有限,不一定能拿到自己费尽心思准备的绒花。就这样一棒打死,未免太残忍了。” “你们两兄弟说的有理,老四怎么看?” “玩?”禇咏羿哈哈笑道:“当然是用眼睛看!不如等下半场完了,还有多的时间,再让他们演上一段才艺。” “这主意不错。”和寿长公主笑道:“既不会打乱计划,也能打法时间。甚好!甚好!就这么办!” 秦姑姑得了令,便往下传话。陈洛她们得不到和寿长公主的回话,各个紧张不安。下了台,甚至有人倒逼陈洛道:“都怪你!” 陈洛大惊。 “要不是你突然说出什么才艺,和寿长公主会一句话都不给?长公主八成是厌弃我们了。” 说完,那人就在一旁呜咽抽泣。 “你们当时,不也答应了?也跟我一块请求了?”陈洛震惊道:“我又没按着你们脑袋跟着一块请!你要是有骨气,就自己一走了之啊!” “你”抽泣的少女涨红了脸,“那种环境下,我一个人说话哪有分量?” “那我就有分量了?” 陈洛高声喝到:“要是我求来机会,你们还会说这种话?巴不得跟着我一块上台!” 心情糟糕的陈洛一个人去到房间角落坐着。 如果得不到花神的名号,自己就要和那个不靠谱的表哥亲上加亲。若是单纯的相貌平平,陈洛还能勉强自己试试。可那个表哥流里流气的,读书还不上心。嫁给他,就只能抱着祖产过一辈子。他又是幺子,将来分家之后还能得几分祖产? 休息一阵后,秦姑姑得令开始组织下半场的花神选。 六月莲花的五位候选花神登场没多久。左数第二位,就被秦姑姑点名留下。那个姑娘当场流泪,落寞的往左边幕间走去。 李绛薇望着台上的黯然离去的人,心情不免有些低落。公主府的丫鬟这时上前,给桌上的茶壶续上茶水后,又给她们五人的茶盏斟满。 李绛薇端起茶杯,小啜一口。口中的茶水,和最初品尝到的相比,似乎苦涩不少。轻叹一声后,又将茶盏放下,安静的看着后续入场的花神候选。 不出所料,五月石榴花神候选人中,也有洒泪离开之人。 “四月牡丹花神,进!” 宁楹萝迈着稳健贵气的步伐向前,有她在其余四人花容失色,衬的宁楹萝贵气十足。高髻上戴着和寿长公主赐予的绒花,知礼端庄的模样让和寿长公主眼前一亮。 “最中间的是哪家姑娘?” “回娘亲,那是宁家的小姐宁楹萝,是先太子定下的未婚妻。” “原来是她。”和寿长公主点点头,露出了然的神情:“怪不得她能压得住牡丹绒花的贵气。她之前应该在宫里学过规矩吧。” “是。” “我瞧着,比施婧娥的规矩还要强上几分,不愧是宁家教出来的孩子。今年的牡丹花神,直接点了她吧。你们三个同意否?” “皇姑母都这么说了,我们三个哪有不认的道理?”褚咏恒应和道:“三哥和四哥,你们说是不是?” “既然其他四人撑不起牡丹,直接点了她也好。”褚咏瑞说道。 和寿长公主将秦姑姑招过来,对她说道:“直接点她当牡丹花神,让她过来坐吧。就坐凤阳身边。” “是。” 得了令的秦姑姑,唱道:“宁家女宁楹萝,得四月牡丹花神名号,赐座。” 宁楹萝仍旧淡淡笑着,仿佛这份荣耀是她应得的一般。在丫鬟的带领下,将宁楹萝带到凤阳郡主下首。 “既然我们的新花神来了,让三月花神登场吧。” 第15章 睡意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5章睡意又一个哈欠冒了出来,眼角甚至挂上泪珠。困意一次又一次袭来,就连嘈杂的环境都无法驱散睡意。 指甲再一次掐进肉里,那一瞬间的疼痛让李绛薇有了短暂的清醒。这种莫名的困倦让她非常困惑,这个时间从不瞌睡的她,为何会用汹涌的睡意? “你们……困吗?”同桌的一个小姑娘揉着眼睛,软软的问着:“我好困啊……” 说完,那个小姑娘又打了一个哈欠。 李绛薇压抑睡意,将这一桌的其余四个人都观察一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困意。那个说话的小姑娘已经歪着脑袋,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 这个状态,明显不对!李绛薇将桌上的茶水和点心推远了些。 公主府的丫鬟这时过来,对她们五人说道:“各位小姐,该上场了。” 李绛薇又一次将指甲掐进手掌的肉里,一个激灵后,拉起那个快要睡着的小姑娘。 “嗯?” “上台了。” 那个小姑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愣的点了点头,跟着李绛薇身边往台上走去。四月牡丹花神的挑选有了宁楹萝的参加,顿时让场面沸腾起来。尤其是和寿长公主赐座一事,引起台下众人的艳羡。宁楹萝下台时,正好迎面碰上一边候场的李绛薇。 这也是李绛薇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到这位宁家小姐,先太子的未婚妻。 “三月梨花花神,进!” 随着秦姑姑的声音落下,三月梨花花神的五位候选人依次入场。禇咏羿眼睛一亮,身子突然坐直,望着正中央的身穿着杏色衣裙的女子。 “你们三个感觉她们如何?” “我听说三月梨花花神候选中,有着和我们牡丹花神齐名的李家双姝中的一位。” “哦?” 和寿长公主来了兴趣,对宁楹萝问道:“你可认得她?” “皇姑母问楹萝可是问错人了。她们虽然齐名,但是楹萝早早就与太子定亲,与安远伯府的姐妹二人相处不长。要问也该问问四哥才是。” 褚咏恒的话直指禇咏羿,这让禇咏羿很是诧异。 “你怎么把话头扔我身上?” “谁让四哥抢了我外出的机会?”褚咏恒哈哈笑了两声,道:“四哥应该知道,我可是很喜欢到处逛逛的。前往福阳这个难得的机会被四哥抢了,我可是怀恨在心啊。” 褚咏恒的笑容一敛,又道:“我可是听说四哥和安远伯府家的小姐走的很近。” “哦?”褚咏瑞道:“我竟不知道这些事?” “三哥不问,我一下子没想起来告诉你。” 褚咏恒呵呵笑着,拿起一块茶点就往嘴里塞。 “不知道哪个姑娘才是你们提到的李家双姝?”和寿长公主问道:“最右边穿白衣服的那个?还是中间穿杏色衣裳的?” 禇咏羿问道:“皇姑母为何觉得会是这两人?” “白衣裳贴合梨花这一题目,而杏色衣裳的姑娘。”和寿长公主笑道:“只是觉得她的身段,倒有几分花神的味道。我们的牡丹花神觉得呢?” “一切端看长公主喜欢。” “你这样说话我可就不喜欢了。” 和寿长公主招来秦姑姑,道:“就点那个杏衣姑娘做梨花花神,让她过来。” “是。” 不一会,一位身穿杏色半臂,下配百蝶绸裙的少女徐徐走来。杏色半臂上绣着各式的梨花,花神选送出的绒花正稳稳的簪在发髻上。少女的柔弱,平添一分怜爱。 “果然像梨花花神。”和寿长公主笑的眯起了眼,“还真有几分小花的模样。” 和寿长公主向李绛薇招招手,道:“过来!” 李绛薇走到和寿长公主身旁,恭敬的行礼。 “安远伯府很久没有出过姑娘家了。”说罢便将李绛薇搂到身边。 一边的宁楹萝见到这一幕,虽然笑意未减,可袖下的双手早已死死的捏成拳。 这份殊荣,本该是她的!怎么给了那个野丫头! 去年赏花会,就该将这个野丫头淹死在水塘里! 睡意仍在袭击着李绛薇,就算站在台上,也难以完全集中注意。即便是听见自己入选梨花花神的消息,大脑仍然是懵的。被和寿长公主搂着坐下后,还是没能清楚自己的处境。只能乖乖巧巧的任由和寿长公主摸摸脸蛋,乖巧羞涩的笑着以作回应。 “刚才我听老五说过,你和老四的关系不错?” 李绛薇歪着头,往皇子就坐的方向望去。 “是,四皇子与大姐姐有生意上的往来。” 睡意未褪的李绛薇,声音也跟着软乎起来。察觉到此事的李绛薇,又暗暗掐了自己一把。 和寿长公主完全没有放开李绛薇的意思,搂着她看完最后两组花神候选。禇咏羿频频朝李绛薇看来,生怕李绛薇做出什么让和寿长公主不悦之事。 “既然时间还早,就给那些小姑娘一次机会吧。抽签上台,展现花神之姿。” “是。” 秦姑姑得了令,便下去准备了。就在这时,宁楹萝提议道:“趁着姑娘们准备才艺的这段时间。不如由我们两个先上台展示一番?” “这倒是个好主意!”褚咏恒应和道:“正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开眼界这种说法,当真是折煞我们了。” 李绛薇不解的皱眉,“如此说来,楹萝姑娘已经准备好才艺了?” “小女子粗通音律,愿为长公主献上一曲。” 和寿长公主赞叹后,又问道:“学的可是瑶琴。” “正是。” “我曾听闻你的父亲弹得一手好琴。既然你这么一说,我也期待起来了。一会秦姑姑替你将琴取来,我也不设什么题材,你自己选一曲吧。” “是。” 宁楹萝起身临去前,意味深长的多看了一眼李绛薇。 “她定好才艺了。你选哪个?” 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的李绛薇一时间还真想不起自己有什么才艺,总不能上去来首诗朗诵吧…… 李绛薇忽然想起来,从前在一个剧情任务中学到的一首民歌。词曲古朴,比其他流行曲子更适合在恭朝唱出来。 歌词的完整版是什么来着? 睡意又一次涌来…… 第16章 旧日之音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6章旧日之音好困……好困…… 李绛薇的脑中被困意逐渐淹没,她向和寿长公主提出想想去准备才艺,才得以离开和寿长公主的身边。 倘若让困意泛滥,她可能就要倒在台上睡着,闹个大笑话。李绛薇迅速将《见闻》召出,《见闻》一探,文字一显,看着《见闻》上的状态描述,李绛薇一叹。 果然有人下药,幸亏下的不是酒…… 李绛薇尝试利用疗术缓解药效,困意还是没有消失。李绛薇只好将头上的发簪取下,对着自己的腿上一扎。 圆头的簪子尖刺不破大腿,但是那阵钝痛足以让李绛薇找回一阵清醒。 宁楹萝已经在台上开始抚琴,李绛薇不是很能辨别乐声的优劣,只觉得宁楹萝弹得熟练,音乐流畅。 比起宁楹萝所弹奏的曲子,场下耐心倾听的贵女们才是让李绛薇倍感压力的根源。 终于,宁楹萝结束了她的演奏,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宁楹萝优雅大方的朝台下一鞠,抱琴下台。 “轮到你了。”宁楹萝擦身而过时,对着李绛薇说道:“你今日又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一声轻笑之后,抱着琴的宁楹萝头也不回的离开。李绛薇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几个深呼吸后,胸腔内的心脏跳动声仍旧在耳边清晰的响动,就好像自己刚跑完步一样。 李绛薇徐徐走上台,双手打着节拍唱道: “持翟羽佩璜,璆鸣兮玉贝” 第一句刚出,台下顿时安静下来。 不仅是台下,就连和寿长公主连同三位皇子都震惊起来。 “老四,这个姑娘有点意思啊。” 李绛薇的这首曲子很慢,有种历史的古朴和悠远感。 “饰兰蕙枹鼓,芳菲菲满堂。以风而和之,以舞以愉神。以曲高颂之,以乐而传世” 随着曲子继续,禇咏羿听出了祭祀祝曲的味道。想起福阳的那段日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而他的笑容,被和寿长公主看在眼里。 “上灵御风以遨游,茕茕于高原,渺渺天地间。清月高悬与相伴,长羽遗落衍万灵。玄衣兮霞裳,眇眇兮北澴” 和寿长公主高兴的点了点头,称赞道:“不错。会唱这种曲子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这个女娃还挺有意思。等她唱完整首,再送她一些东西吧。” 身在台上的李绛薇完全不知道和寿长公主对她的评价,她的意识越来越飘忽,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唱什么。视线一片模糊,困意几乎将意识吞尽。等最后一句歌词唱出后,李绛薇再也不能维持清醒,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禇咏羿一惊,连忙跑了下去。场下的其他贵女见此,惊讶害怕之际开始同身边人议论起来。 周婧妍匆忙离场,找到自家的丫鬟吩咐道:“去淮荥侯府通知世子,李绛薇倒在台上了。” 忽然间,又是一阵惊呼。 倒下的李绛薇强撑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褚咏恒严肃的望着台上的李绛薇,久久才轻声感慨的一声:“当真有趣。” 而爬起的李绛薇,没有窘迫和羞愧,口中一直喃喃着:“以风而和之,以舞以愉神。以曲高颂之,以乐而传世!” 就在摔倒的那一瞬间,李绛薇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一件早该意识到,却被她一直遗忘的事。 如果全息虚拟实境游戏技术本身是魔法科技的延伸,那么游戏中出现的与现实能够对应上的术法和歌谣又代表什么? 或许在这一刻,魔法和术法本身是对立的存在。但是在未来,至少在资助游戏诞生的势力中,术法的知识不是完全的秘密。 就连路绛枫一直纠结的不能存在的古旧习俗,也能在游戏中复原展现,以一种全新的面貌传递下去。 你以为游戏只是构筑一场梦,但是没人知道这场梦背后,却是真实存在的? “清月高悬与相伴,长羽遗落衍万灵。玄衣兮霞裳,眇眇兮北澴” 李绛薇重新站起,再度吟唱起这句。 仿佛刚才的倒下,只是她在饰演神灵附身的状态。 那种神秘、奇诡的感觉被李绛薇表现出来,演绎出浓厚的神巫远古之感。 “这才是超脱人世的花神。”褚咏恒感叹道:“皇姑母识人的能力,令人佩服。” “我都有些后悔答应她们了。看过这女娃的才艺,其他贵女还能准备出更具花神之风的才艺吗?” 凤阳也在边上应道:“既然母亲喜欢,不如晚上留她用饭?咦?四皇子去了何处?” 禇咏羿在候场的地方焦急的等着,李绛薇刚一下台,禇咏羿连忙上去扶住。他一早在此处守着的丫鬟打发走,此处只有他们二人。 “你怎么了?状态不对。” “有人下药。” 李绛薇说完,取下手中的簪子再次往腿上刺去。这才打起精神,接力站起。 “是助眠昏睡的药。我对这种药的有一定抗性,但是撑不了多久了” 刚刚站定的李绛薇身子一歪,“送我去周婧妍那。她应该知道怎么办大概” “我让梨悦送你过去。” “好” 梨悦接到禇咏羿的消息,连忙赶到将李绛薇节奏。对外宣称回去取些物件,回到安远伯府的马车上。禇咏羿送走梨悦和李绛薇后,又将此事告知秦姑姑。秦姑姑带着话,附耳转告和寿长公主。 “既然老四有事,那我们便不等了。让其他姑娘上场吧。” “是。” 贵女们的纷纷上台,李绛薇的异状就被彻底压了下去。而被梨悦带到马车上的李绛薇连一刻都没有支撑到,直接倒下睡去。 路绛枫从周婧妍的丫鬟那得了信,匆忙赶来京郊的长公主别院,直奔安远伯府的马车这来。 “绛薇怎么了?” 梨悦只能摇头。 “如今别院里头是个什么状况?” “姑娘的消息是秦王殿下府上郑公公转告的。郑公公说了,若是安远伯府来了可以说事的人,就去别院找他。” 第17章 牵红线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7章牵红线“这个长羽和翟羽不会是代表这一带的人信仰的的神是鸟吧。所以才那么多羽毛?” “有可能,不然这个遗落后衍生万灵怎么解释?” “也有可能是度过了某个灾难后,鸟类迁徙回来被当时的古人看见,才觉得是鸟雀把福送来的?或者认为鸟雀是神的使者?” 李绛薇静静的看着一群人讨论着新获得的祈祷诗,迟迟没有达成共识。李绛薇则在一旁轻声哼着新学会的曲调,将歌词抄录下来。 才抄到一半,就有伙伴过来说道:“一会我们去看看新的传送阵吧!版本更新之后有新的主城!你看!那!” 顺着同伴指向的方向,李绛薇看到不远处的地面有着一个有着奇特字符的白色圆阵。 “魔法阵?”李绛薇脱口而出道。 “游戏设定说是主城传送阵,你这么一提,果然像魔法阵啊!哈哈哈哈哈!” 同伴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从地面传送阵中飘出一个人影。这个人影穿着白色的斗篷悬浮在空中,脖子上的黑色长羽随风扬起。 地上的白色圆阵顿时变得鲜红无比,犹如血色一般。赤色的利刃突然冲她眉间飞来! 而后…… 李绛薇醒了…… 李绛薇展开蜷缩的有些酸麻,拍了拍双颊,强行将自己打醒。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才注意到一边守着的路绛枫。 “我是不是又给阿姊添乱了?” “是啊。听说你在台上倒下了,我就扔下太常寺的事赶过来了。” “其实阿姊不必急着过来……”李绛薇卷了卷两鬓的散发:“她们……应该没看出来我倒下是意外。” “和寿长公主应该知道下药的事了。这么大一件事,秦王不可能不说。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绛薇思索了一阵,木讷说着:“在场下时突然有些困,后来同桌的一个姑娘也打起哈欠。起初我以为是意外,后来发现我们这一桌的人状态都不太对。我就想……应该是下药了……” 路绛枫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台上倒下是怎么回事?” “花神初选结束后,宁楹萝提出让我们这两个被选中的花神展露才能……” 说着说着,李绛薇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 “阿姊,我想起来一首歌!” “歌?” 李绛薇将那首歌的在路绛枫面前又唱了一遍,路绛枫一听眉宇间越发凝重。 就在这时,不为人知的云端深处,一位身穿着玄衣纁裳的女子忽然低头,嘴部微张似乎有些惊诧,过了一阵她又弯起嘴角,笑了出来…… “这首歌的歌词……” “我睡了多久!”李绛薇打断了路绛枫的问话,整理起自己的衣裳和有些散乱的头发:“不能一直留在这……要是和寿长公主怪罪起来……” 路绛枫也知此时不是详谈的时候,“你先收拾,等会我和你一起进去拜访和寿长公主。” “嗯。” 李绛薇打理完毕后,与路绛枫一起找到郑公公,在郑公公的带领下来到和寿长公主的身边。 此时的宁楹萝正与和寿长公主说笑,和寿长公主注意不到她们二人。等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路绛枫领着李绛薇向前行礼。 “哎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和寿长公主笑眯眯的说着:“老四提起我们的梨花小花神去接姐姐了,我就知道今天要热闹了。” 说罢,便拉过宁楹萝指着路绛枫介绍道:“瞧见她没?她是从前的茶花花神。没想到过去那么多年,你现在还是穿着一身茶花衣裳。” “族中习惯罢了。” “可惜了,你当了世子后少了几分小女儿的灵动。怎么变得这么一板一眼的?家中可有给你说亲事?你如今也快二十了,要是没说亲事,我来当这个媒人可好?” 路绛枫恭敬一拜,道:“多谢和寿长公主的厚爱,臣已经定了亲事。” 路绛枫此话一出,三个皇子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诧异,凤阳郡主诧异之后又面露欣喜。 “该恭喜世子了。”凤阳郡主笑道:“如此好事,我们莫不是京中听到消息的第一批人?” “是。” 宁楹萝也是一惊,带着探寻和疑惑将目光落在路绛枫的身上。 “男方是什么人?生的是否俊俏?” 和寿长公主的热情令路绛枫有些难以招架,问及婚事时,显得有些窘迫。 “我有些年没见过他了……” “要是这个后生对你不好,我替你再说门好亲事!” 路绛枫又是一拜,道:“谢长公主厚爱!” 和寿长公主的目光落在李绛薇身上,她呵呵笑了两声后道:“小梨花神就不用我操心咯,估计过段日子就该有人上门提亲了。” 被忽然点名的李绛薇听了这话,双颊一红。 “长公主说笑了……” “三月三那日,若是没人上门提亲,记得参加我办的赏花宴。” 李绛薇无法拒绝和寿长公主的邀请,落落大方的行了礼,道:“是!” 和寿长公主又拍了拍怀里的宁楹萝道:“你也是个好姑娘……” 听见和寿长公主提起自己,宁楹萝的脸上染上绯红。 “别家配不上你,可惜我家生的又是个闺女。”和寿长公主感慨之余,望向坐在边上的三位皇子:“你们父皇可有什么打算?” “父皇他也头疼着。”褚咏恒轻快说道:“不知道表妹心中可有人选?我替你在父皇面前提一提?” 宁楹萝娇羞的往褚咏瑞那瞥了一眼,连忙娇羞的低下头。 “哈哈哈哈哈,有点意思!”和寿长公主高兴的直拍大腿,“今年的花神真有意思!都快坐下!看看她们的才艺!” 台上的姑娘来来去去,十八般才艺轮番上阵,一切只为了不让自己就此淘汰离开花神选。 花神选对于和寿长公主而言只是个寻乐子的宴会,然而对其中不少姑娘而言却是一个改变自己的机会。 成为花神,就能在花朝那日接触更多京中的尊贵儿郎。成为花神,才有机会嫁到好人家,过上好日子。 她们与命运抗衡的场景,不过是别人的消遣。 第18章 暂落帷幕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8章暂落帷幕陈洛跳完最后的舞步后,黯然退场。没有秦姑姑的赞词的自己,已经失去角逐花神的资格。 回到后台,那些曾经指着她恶言相向说她鲁莽牵连大家的众多少女,仍旧雀跃着。她们等待上台大展身手一举俘获和寿长公主的喜爱。 曾经指责陈洛的话,早被她们抛在脑后,甚至忘记这项提议是陈洛起的头。她们纷纷认为是自己的合力请求,才获得这次机会。 陈洛无奈的摇了摇头,取下头上的绒花,失望的离开后台。离去时,忍不住往自己坐过的那桌看去。 周婧妍不再四处观望,不过仍旧着急着,注意力完全不在花神选上。看见这样的她,陈洛更加不忿。 为了这场花神选,她准备了半年。为了训练礼仪仪态,她的生母花了大价钱请了一位出宫休养的老嬷嬷。为了才艺,为了今日表演的舞蹈,身上不知留下多少碰撞的淤青。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她的花神选结束了,今日的花神选也快结束了…… 与和寿长公主拜别后,李绛薇跟随路绛枫回到淮荥侯府。听闻李绛薇过来,路瑾汐也抱着鸭子钻进路绛枫的书房。 “你倒是勤快。” “你妹妹每次过来都有大事发生。等着丫鬟通风报信,还不如我自己来。” 路瑾汐怀里的鸭子跟着嘎嘎叫了两声。 “怎么又把鸭子带进屋?” 李绛薇发现,这只鸭子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红绳。 “这是我命根子,当然要带。要不是有它,我估计在下江就凉了。” “灵界的路氏子弟还有救吗?” 路绛枫回道:“事件结束后,我们曾派出能够自由进出灵界的术者找过。倒是救出一部分……不说这个,你把歌词同我们二人再说一遍吧。” 李绛薇直接坐到路绛枫的书桌前,拿出纸笔将歌词默写出来。梦里的场景忘得差不多了,倒是抄录歌词的一幕记得清清楚楚。如今自己写起,如有神助。 全部默写完成,带着未干透的纸张拿到路绛枫和路瑾汐面前。 “你这个记性……厉害啊……”路瑾汐感慨着:“我都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这个木包又是什么?” “木包可还行……”李绛薇无力吐槽着。 “木包到底是什么意思?” “鼓槌……”李绛薇解释道:“饰兰蕙枹鼓……有可能指的是将香花装饰在鼓和鼓槌的意思吧……大概……” “也有可能是人带着香花,手持鼓槌敲击鼓?” “不知道……”李绛薇毫无底气的说着:“除非有习俗作证,只有歌词就只能猜了。” 李绛薇还记得,直到自己梦醒,都没有人争论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说法。 以前的李绛薇接触世界接触的少,现在重新审视这首诗,看到“北澴”时突然联想到什么。 “这个北澴该不会是……澴涘吧……” “你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路瑾汐顺口说道:“北边奇怪的事挺多的。” “那也没法去查,我和绛薇脱不开身。难道让你去?” “饶了我吧……打打怪可以,搞文学不是我的强项。特别是羽毛什么的,你们去北边岁州问问那个鸟神?” “就……能不能跟我说一下现在的神系分布?” “告诉你也没用,旧神基本死绝了。”路瑾汐直白的回道:“就算能问,问出来的东西也不全。” “还是告诉我吧……到底有没有用,我自会判断。” 路绛枫清了清嗓子,说道:“目前本家有记载的完整旧神有四个。一个是中央的龙神,位于现今坤州郡。龙神降临的神祠如今没有留存,不过族中有人猜想龙神存在遗留,并且被当朝把握着。灵物是贝,龙神陨落后,似乎也在用金和玉作为灵物。” “其次是北边的鸾鸟,存在于岁州附近,更北一些的狄族似乎也在信仰鸾鸟。羽毛是灵物,与我们关系一般,最近百年没有鸾鸟的消息。有人说鸾鸟已经陨落。” “阜涯西边是我们的神上,本体是狐。为了保存实力,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灵物是玉,与东边的兵主白虎神是至交。至于兵主……” 阜涯巫祖的处境,路绛枫已经在福阳同李绛薇提过。 “本体不清的就是南边的半蛇……说不清是新神还是旧神,资料很少。再来就是百年前的仁武皇夫,似乎有成为新神的潜质。不过最后不了了之?” “仁武皇夫……新神?” “是,他曾经和恭圣祖一起找过神上。”路绛枫微微皱眉,又道:“有记录记载,神上曾提起过此人有成为新神嗯潜质。” “不会吧……”路瑾汐震惊了,“书里还记这个的?” “你下次可以和我一起去书库。” “不!告辞!” 路瑾汐带着他的鸭子跑了。 路绛枫叹了口气,又对李绛薇说道:“等你有空,你亲自去一趟书库吧。有些事还是你亲自去看会清楚一些。” “我暂时脱不开身。还有……我仔细想过了,有件事需要那边和这边联合处理。” “你是说……神秘人?” “对。”李绛薇点头应道:“其实两边不是水火不容吧。” “但是术法是不能被官府掌控的,不能被官家掌控的力量又是不被允许留下的。这不是我的恶意揣测,也不是不信任皇姬,你只要翻阅史书就该懂这个道理。” “阿姊,不是我不信。而是在未来……两家确实在一块了。这份歌词,还是从那边知道的……就连术法和《见闻》的用法,我也是从隔壁学会的!” “这件事……你还是先不要管吧……” “皇姬那边让我不要多管,阿姊这边也不要多管,但是什么事都有经过我的手,怎么可能不管!我不是一个放放盾传传话的工具人!难道时机未到,我就只能永远的等着吗?” “可是现在的你……又能做什么?”路绛枫严肃问道:“就连《见闻》都在京城失去作用,没有官身的你,价值还不如五妹。难道我这个大姐,亲眼看着你去送死吗?” 第19章 参谋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19章参谋路绛枫的话说的直白犀利,李绛薇定在原处久久没有回话。 “这件事交给阿姊就好……” 李绛薇倔强的摇头,道:“有些事不是脱手给阿姊就能全身而退的。翟姑姑还在我晴雪院躺着,神秘人的身份还没有眉目,皇姬还在下江没有回京。我早已没有退路,就像是浪花不断被推着向前。现在放手,只会失去主动的机会。” “那你可以做什么?” “搜集资料,搜寻信息。”李绛薇淡淡的说着:“《见闻》的力量被限制,可我没有被限制。等我将皇姬的任务结束,我会随着阿姊一同前往澴涘,了解一切。” 见李绛薇如此决绝,路绛枫越发担心自己的妹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傻事。 “绛薇!你到底要做什么!” “等时机成熟,阿姊自然明白。” “绛薇!” 李绛薇朝着路绛枫深深一鞠,道:“谢过阿姊的照顾,绛薇不会连累淮荥侯府,也不会拖累安远伯府。” 说完这话,李绛薇又是一拜便转身离去。 回到安远伯府见过翟廉贞后,为她用疗术缓解伤痛后,利用《见闻》调查翟廉贞的状态。《见闻》好似被屏蔽一般,显露出来的翟廉贞的身体信息都是一堆奇怪的没有规律的字符。 仿佛一堆乱码…… “翟姑姑,可否替我转告天机营的其他话事人?我有事相商。” “今日发生什么事了?”翟廉贞抚着李绛薇微微皱起的眉温柔问道。 “花神选一切顺利,还平白捡来一个梨花花神的名号。美中不足的是……中途被人下药,昏睡了一段时间。” “昏睡?” 李绛薇不以为然的点点头,又道:“昏睡期间,我做了一个梦。得了一首曲,记下了词。其中恰好出现羽毛相关的字句,梦里又出现了那个神秘人。我想亲自去查一查。” “你打算怎么查?” “去北澴。” “那我……同他们商议一二。” “谢过翟姑姑!” 李绛薇正高兴时,翟廉贞突然打断道:“皇姬没有下令,我们可不敢轻易做决定。不要高兴太早。” “无妨!” 从翟廉贞那出来,李绛薇回到自己的房间中,拿出《万家言》。复看旧书的同时,重新增删修改。 之前为了赶稿,《万家言》中的许多段落李绛薇并不满意,也没有想好该怎么描写。经过今日,才有了新的想法。 接下来空余的这段时光,除了修改《万家言》外,李绛薇又写了几首与梨花有关的小诗以防万一。等到上课那日,带去吴家让吴佩文帮忙修改。 在此期间,与吴时鹭闲聊时将花神选的事情说出。看见吴时鹭听到逸闻时那闪亮的眸子,李绛薇又有了主意。 如果能将失忆之事传遍开来,反而能掩盖天机营。打听时,也不会过于显眼。 在这之前,李绛薇需要和天机营的了解结界的功能。如果结界和灵界一样,无法将普通人牵扯进来,无意是个好方法。 如果神秘人是孤身一人,多地同时搜查时能多得一些信息。倘若神秘人有同伙,没准能通过同伙查到神秘人的身份。 李绛薇珍重的握住吴时鹭的手,严肃说道:“时鹭姐姐!谢谢!” “哈?” 听花神选的故事正高兴的吴时鹭,被这声道谢弄得摸不着头脑。 忽然一只肥硕的橘猫从门外钻了进来,大摇大摆的走到吴时鹭身边,眼巴巴的看着吴时鹭手里的点心。 吴时鹭将点心往嘴里一塞,拍去指尖的碎屑,将橘猫抱起。 “诶唷……你真是越来越重了。” 李绛薇这才想起来自己前去下江前,曾和吴时鹭、司徒然去了杨世灵府上领了一只幼猫。 想起那时巴掌大的小猫,又看向吴时鹭怀中肥硕的橘猫。 “真的……沾不得一点橘……” “嗯?”吴时鹭疑惑道:“什么?” “它会不会太胖了?” “不会啊。”吴时鹭高兴的薅着怀里的橘猫,“你不觉得它超可爱吗?” 话刚说完,吴时鹭就将脸埋在橘猫后背深深吸了一口。 “我跟你说!养猫真的超级快乐!” “嗯……”李绛薇怀念起自己曾养过的那只狸花猫…… “茶馆那边如何?最后……怎样了?” “哈!”吴时鹭兴奋道:“你可是自己送上门的!” “怎么就……送上门了?” “我准备向你借一下梨墨!趁着花朝还没到,我想和竹音馆的小厨娘聊聊,看看能不能挖墙脚挖过来!” “你和那个小厨娘很……熟?” 吴时鹭调皮的笑了笑,道:“之前和她聊了聊配方,算是熟吧。过两天可有空?陪我去跟她聊聊?” “市面上的厨娘薪资可了解过?大概发多少工酬?打算在哪里谈这事?你……不会准备在竹音馆挖人家竹音馆的墙角吧……” “不愧是绛薇!猜的真准!要不你猜猜《海外迷踪》什么时候出下册?” “下册没有,至少今年没有。很可能会出和《海外迷踪》无关的新书。” “啊……”吴时鹭不高兴的搂着自家的橘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你又听到什么蛛丝马迹了?” “文锦书肆那边,好像要出承微的新书了……被你这么一说,我好紧张……万一真不是《海外迷踪》……那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海外迷踪》的后续啊!秦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爹!” 李绛薇敷衍的说着:“找不到,会找的,回不去。” “什么嘛……” “信我,别想着这本书了……” “要是承微真的不写《海外迷踪》的后续了,我……我就坑死你!” “不可能的,不请。我还等着你的茶馆开起来后,你请我去坐坐。” “估计花朝之后吧……大概……”吴时鹭不太确定的说着:“茶馆在动工了。合作的另一人听说已经到了京城,约我过两日见面。” “不是说要挖竹音馆的墙角吗?” 吴时鹭狡黠一笑,道:“对啊!顺便把挖墙脚的事一块办了!你和我一起去!当个军师!” 第20章 商谈发展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20章商谈发展被吴时鹭约出来的李绛薇坐在竹音馆内瑟瑟发抖,坐在包厢时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刚到京城,另一位合作者……这样的描述,妥妥是临肃梦老爷啊! 如果是他一个人来还好,梦沉不曾见过自己。如果方舟也跟着来,不小心说漏嘴在梦沉和吴时鹭面前爆出自己的身份,就完蛋了! 妈耶!在吴时鹭面前爆出自己曾与褚咏羿这位当朝秦王假扮夫妻……那可是大新闻啊! 李绛薇现在就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桌上的香甜点心和美味烧鸭都成浮云。 “不吃吗?” 李绛薇猛烈摇头。 “可惜哦!” “这个糕点是你认识的厨娘做的?” “不是哦。”吴时鹭果断回道:“烧鸭才是她做的。她的拿手菜是烧鹅,反而点心做的差些。” “那为什么想到挖她?” “因为莯夏她长得可爱啊!” “哈?” 如果《见闻》在这,李绛薇觉得《见闻》上会涂满问号。 “不是!你把做主菜的厨娘挖走了,人家竹音馆怎么参加厨艺大赛?” “哎呀,你担心那么多干嘛?” “实不相瞒……这竹音馆……有我大姐姐一份……” 正要往嘴里塞点心的吴时鹭一愣,“不会吧。自家人?” “呃……嗯……” “那你要说!我就去挖万宝斋的厨子了!不对……万宝斋的厨子太胖,不可爱……算了算了……” “一个卖点心的茶馆……你怎么总爱和烤鸭烧鹅过不去?点心不够吃吗?” 李绛薇没好气的将点心碟子往吴时鹭跟前放。 “只有点心厨子不能参加大赛。我可不想茶馆少了一个扬名机会。” 话音刚落,一个约三十左右的男子推开包厢门,恭敬朝着两个姑娘行礼。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人。 看清年轻人的长相的瞬间,李绛薇的身体一僵,默默往嘴里塞了块点心。 “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我便是吴家小姐,吴时鹭。这位是我闺中密友,李绛薇。” 李绛薇朝梦沉行礼,这就算是认识了。 “吴小姐应该听中间人提起过,我乃是临肃梦府的梦沉。” 两人坐下之后,就茶馆及后续发展的问题讨论起来。虽然吴时鹭看起来在生意上不着调,但是商量的时候倒是有板有眼的。完全看不出来哪个地方需要自己…… 无所事事的李绛薇在旁听时,无意间瞄向方舟,方舟恰巧与她对上视线。李绛薇一愣,抬起自己桌前的点心递给方舟。 方舟没想到会遇上此时,也显得有些慌乱。不过须臾就调整过来,接过点心吃了一块。 “茶馆完工正好能赶上初赛,若能参赛,多多少少能打响我们茶馆的名声。” “然而茶馆的立身之本不是大菜,即便把名字推出去,后续不好发展。” “既然如此,就让说书先生将每日大赛的赛况编成话本!轰轰烈烈的说上一段!错过前一日赛况的,可以了解其中过程!” 终于,吴时鹭还是提出了转播提案。 “这个主意不错,那就需要再雇人去比赛场地记录赛况,再请人编写话本。这事想法不错,可其中细节需要慢慢打磨。” “京城比较出名的说书先生与我交好,我问问他有没有合适人选……” 又过了一阵,两人定下茶馆后续的发展方向后,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吴小姐,多多指教。” “梦老爷,有劳。” 总算告一段落…… “不知吴小姐可知道这京城中哪一家的玉最好?” “玉?梦老爷打算买玉做什么?” “想送给内人。” 吴时鹭轻轻一笑,“那就要去这条街上有名的美玉阁了!” 吴时鹭自豪的说着:“美玉阁的甄嘉玉老板眼光一绝,阁里的玉都是一等一的!包你满意!” “那就多谢吴小姐了。” “要是想知道京城的消息,尽管问我。” 又寒暄了一阵,总算送走梦沉二人。李绛薇暗暗松了口气后,向吴时鹭问道:“小厨娘还挖吗?” “等等。” 过了一会,一个戴着围裙手上拿着大勺,两边扎着小髻的可爱女孩子闯了进来,大大咧咧的坐下。 “今天的烧鸭怎么样?” “香!”吴时鹭夹了一大块肉放进碗里,“可惜忙正事,没来得及吃!” “你特地喊我来做什么?送我新食谱?还是买了好鹅?” 买鹅可还行……李绛薇一惊,忽然想起跟着李绛芸离开京城的斩月。 不知道这个叫莯夏的小厨娘遇见斩月,会是什么样子…… “本来有事,今天没事了。” “诶诶!本来找我什么事!你别说话只说一半啊!” “没什么。” 莯夏笑着将烧鸭端走,吴时鹭连忙伸手阻止。 “别!我的鸭!” “你不说我就不给你吃了。” 李绛薇忍不住在边上笑出了声,“她想挖墙脚,现在才想起来茶馆不需要做大菜的厨娘。” “茶馆啊,开在哪?” “隔壁。”吴时鹭随意说着:“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到时候开业可要记得叫上我。” “那当然!” “要是有什么新菜谱别忘了告诉我,我还指望在厨艺大赛大展身手!你就等我一举拿下头名吧!嗯哼哼哼!” “这次厨艺大赛,有什么可以对外透露的?”李绛薇问道:“要不要我们帮你们做做宣传?” “你们?”莯夏将信将疑的看着两人:“宣传找老板,我可不能做主。” 莯夏说完,双眼瞥向李绛薇。 “我记得安远伯府的四小姐和我们老板关系不错,要不李小姐直接找我们老板问问?” “哦?”吴时鹭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莯夏的老板是淮荥侯府的世子吗?” “不知道。”莯夏干脆的回答着:“老板的身份我们谁也不知道,只有管事的知道。” “绛薇?” “不清楚,这里头什么情况我没有问过!今天才知道!你们先聊,我准备去文锦书肆看看!” “文锦书肆?”吴时鹭觉着诧异,“怎么了?” “不是你说的吗?”李绛薇笑道:“最近文锦书肆要出新书,我想碰碰运气!” 第21章 认出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21章认出梦沉和方舟离开竹音馆后,直接位处同一条街道的美玉阁。一路上,方舟一直沉默不语,闷闷不乐的模样引起梦沉的注意。 梦沉问道:“怎么了?心绪不宁的?” “刚才那位伯府小姐,她好眼熟。我应该在哪里见过。” “京城中的小姐,你不该见过吧。京城这边的大户出身的女子,注重男女大防,听闻许多人家的闺女连二门都不出。” “刚才见得那两个不是出了吗?”方舟诧异问道。 “你看看街上,有多少女子?” 方舟向街道两旁望去,来来往往的行人多是男子,女子的身影十分罕见,只有零星的两三个。和临肃那边男女各半的街道完全不同。 “不对!我就是觉得她眼熟!我应该见过她!应该” 方舟绞尽脑汁,希望将那微弱的熟悉感挖掘出来。哪怕人已经到了美玉阁,心思也在李绛薇的身上。 待梦沉在美玉阁内挑了一个玉簪,打包带出来时,方舟仍旧站在门边低头思索着。突然一声惊呼,方舟猛地抬起头来,大声道:“我想起来了!” 梦沉一震,随意问道:“想起什么?” “是王永老爷家的夫人”方舟说出这话时,自己满是震惊,“那位小姐的长相想纪夫人!” 梦沉一惊,忙吩咐道:“这件事不要外传。等回去后,把事情始末告诉我。” 这时的李绛薇,离梦沉和方舟并不远。 李绛薇本想碰碰运气去文锦书肆瞧瞧,没想过能发现什么。结果刚走进店,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胖胖的掌柜在和一个男子说话。那个男子长发束起,身穿秋香色的圆领,革带束腰,挺拔精神。 那个男子忽然朝书肆门口望来,他冲着李绛薇一笑,朝她勾了勾手,又指向后屋。 李绛薇随他前往文锦书肆的后院,他们正好碰上新书运来,看着店里的伙计将货车上的新书一箱一箱的搬下。 “他们搬的就是你的新书。”禇咏羿在李绛薇的身后小声的说着,“我们进屋说话。” 李绛薇点点头,无言的来到一间小房间中。房间门口有郑公公守着,见到他们二人时,郑公公恭敬的弯腰行礼,打开房门。 进屋坐下后,李绛薇有些不知所措。禇咏羿不禁笑了出来,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尴尬将手臂放下,相对坐下。 “怎么突然想到过来?” 禇咏羿耳朵一红,没能直视李绛薇。 “刚才陪着时鹭姐姐去竹音馆谈生意,在时鹭姐姐那听到书肆要上新书的消息。” “这样啊” 禇咏羿有些失望。 “我今天见过梦老爷和方舟了,方舟刚才没认出我不过认出我也只是时间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不慌,梦沉那边交给我就是了。” 李绛薇点了点头,起身坐到禇咏羿的身边。禇咏羿一愣,耳朵更红了。 “怎么了?” “心情不是很好”李绛薇一想起最近的事,眸子一暗,“我就在边上坐一会,坐一会就好” 禇咏羿心里一软,宽厚的手掌轻轻覆在李绛薇的脑袋上。 “可以告诉我吗?” “不是我能说的事” 禇咏羿了然,神情顿时落寞下来。 “皇姐是在防我吗?” “皇姬知道我们走的近,真要防你就不会将事情交给我了。皇姬只是不希望阿羿你涉险吧” 禇咏羿着急道:“那也不该让你涉险!” 看到慌忙着急的禇咏羿,李绛薇有那么一瞬间明白了路绛枫对自己的关心。明白是一回事,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而将事情交给他们又是另外一件事。 李绛薇望向禇咏羿,盯着他的眸子。 “《万家言》可能卖的不好。”李绛薇的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温柔的说道:“要是亏本了,可不要怪我。” 禇咏羿一愣,他万万没想到李绛薇会在这种氛围下说出这话。 “我从前写的胜在轻松和有趣,作为闲暇时取乐的物件合格了。但是《万家言》却不是这样的,《万家言》绝对算不上有趣好玩,甚至读起来有些沉重。” “我知道。”禇咏羿说道:“本来我也没指望你这本书大卖。” “阿羿你认识山鱼阁的背后老板吗?我想将那些无主的信件收集编纂起来,不想让那些饱含思念的信件就这么泡在水里,然后被时间遗忘。” “你早有这种想法了,对吧?” “嗯。” “好!”禇咏羿高兴道:“虽然真正让你困扰的事情我无法知道,但是这件事我能帮得上!尽管等我的好消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瞧着禇咏羿正经严肃的模样,李绛薇哑然失笑,道:“你姑且算个皇子,就不能有点皇子的样子吗?” “太累了,私下摆出个皇子样子给谁看?我又不上朝,不入场。” “给我看?” “嗯?”禇咏羿尾音上扬,饶有兴趣的望向李绛薇,盯着李绛薇那双无辜的眼睛没过多久,自己便扭了回去。 “玩不过你” 李绛薇在一边偷偷笑着。 “你可以更依赖我一些” “嗯!好!” 李绛薇干脆的应着,心里一甜,仿佛是尝了蜜一般。 三皇子褚咏瑞被撤职,远离赈灾有关事务。皇姬禇咏青被派去下江,前往当地处理灾情。加在皇姬身上的传闻没有消失,就有新的传闻传出。 前往下江的不该是皇姬禇咏青,而是三皇子褚咏瑞。三皇子尽心尽力,为民求福祉。刚出成果,就被皇姬中途拦截,抢占功劳。坊间甚至有人传言,三皇子是救世之人。 宁鸿桢听到这些传闻后头疼不已,在这样敏感的时期传出这等话语,分明是指着皇上骂昏君。这样的夸奖就是包裹着蜜糖的毒药!宁鸿桢一边派人探查传闻来源,一边联络褚咏瑞商谈此事。 京中即将召开四年一度的厨艺大赛,此时涌入京城的人数不胜数,酒馆旅店生意暴涨。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中想要探查到传闻来源,实属不易,加剧了三皇子一派的不安。 第22章 婚事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22章婚事坊间有关传闻传到了皇上耳中,上朝时褚咏瑞还被皇上寻了由头狠狠教训一顿。三皇子派的人正为传言之事忙的焦头烂额时,文锦书肆开卖的新书让传闻风向一转,三皇子的光辉形象被削弱。 《万家言》一出,京城中的百姓逐渐明白下江的灾情。在感叹灾难无情同时,也看到皇上在期间的努力。民众对皇上以及皇姬的怨气,逐渐减弱。在这之后,三皇子褚咏瑞上朝时发现皇上对他的态度日渐冷淡。 “文锦书肆!老四!不愧是二姐的好弟弟!连传闻这种事他都算好了吗?”褚咏瑞在宁鸿桢面前大发雷霆,“叔父!你说这事该怎么收场?” “这件事,急不来。”宁鸿桢拧着眉说着:“我们现在没有查到传闻的来源,冒然与秦王树敌不是一件好事。” “传闻出来没多久,就多了一本《万家言》的书!这世间哪有那么恰好的事!去查!去查这个《万家言》到底是谁所写!我要看看到底是谁坏我好事!” 咚咚咚。 宁鸿桢和褚咏瑞正在商讨要事时,传来敲门声。 “都说了不见客!” 褚咏瑞暴躁说着,门外人并未吓到,反而轻声一笑。 “三哥好大脾气,连我也不愿见了吗?” 宁鸿桢一听,便知道这是五皇子褚咏恒的声音,当下便劝道:“既然五皇子也来了,不如唤他进来一同商讨此事?” “他?他不来添乱就不错了!能指望他什么?” 虽然褚咏瑞嘴上嫌弃,还是开了门让褚咏恒进屋。 “三哥不必板着一张脸,我来是给你带条消息的。”褚咏恒笑意盈盈的说着,“不知道三哥想不想听?” “闲话少说!” “三哥可真着急啊。”褚咏恒慵懒的说着,“最近三哥头疼文锦书肆那边吧。” 褚咏瑞不悦的瞪了褚咏恒一眼,后者全然未放在心上,呵呵一笑道:“三哥可知道《万家言》的著者承微?” “承微?” 褚咏瑞有所耳闻。 “这不是个写些乱七八糟奇怪逸闻的吗?怎么和《万家言》扯上关系?我还记得他的书,前段日子被不少名家批评,你是说写《万家言》的人,是他?” 褚咏恒点头笑道:“正是。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此人的身份。” 宁鸿桢一听,忙问道:“究竟是何人?” “是二皇姐身边的伴读,安远伯府的四小姐李绛薇。” 宁鸿桢和褚咏瑞同时皱眉,一时间两人都想不起还有这等角色。 “自从承微此人出现后,四皇兄就与淮荥侯府有了交集。而且四皇兄离京时,安远伯的的四小姐也用探亲的名义离开京城。途中曾和文锦书肆的队伍一同前行,直到香曲才分开。” “你的意思是”褚咏瑞的神情逐渐凝重,“那个承微和老四去过下江?” “多半是了。” 褚咏恒笑着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放在褚咏瑞前。 “三哥有空不妨看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安远伯府家的四小姐既然是伯府小姐,那就让母妃亲自会会她吧。” “哈哈哈哈!”褚咏恒笑道:“三皇兄这话着实有意思!我现在就去禀告母妃!” 褚咏瑞没有拦着褚咏恒,倒不如说褚咏恒的提议他乐见其成。 《万家言》发售后,民间对皇上的怨言减弱,甚至出现歌颂皇上爱民如子的的消息。这段时日上朝时,皇上的情绪明显轻松不少,也减少了对三皇子褚咏瑞的斥责。 然而,这让褚咏瑞更加惆怅。下朝之后,没有回到自己的寝殿,而是直奔贤妃的住处。 贤妃正在院中抚琴赏花,见褚咏瑞来了,会心一笑。 “母妃近日可好?” “皇后那边没有动静,我也就清闲下来,赏赏花逗逗鸟。听恒儿提起,你们兄弟二人想见见安远伯府的四小姐。闲来无事,便想着让楹萝他们也入宫,来我这坐坐。” “儿臣全听母妃的。” 贤妃笑容越发灿烂,拉着褚咏瑞嘘寒问暖。 “最近你父皇问起你的婚事,你可有想法?” “儿女婚事,由父母做主。” “最近皇姬的婚事让皇上不太高兴。要是你能早日将婚事定下,没准你父皇会高兴些。也能压一压先前的传闻。要是安远伯府的小姐还不错,你也可以考虑收做侧妃。” 贤妃此话,让褚咏瑞好好思考了一阵,觉得是个不错的想法。 安远伯府本身与将军府、淮荥侯府有牵扯,李绛薇又是皇姬伴读。如果李绛薇成了侧妃,就能牵制将军府和淮荥侯府的联合,让皇姬阵营之间生出嫌隙。如果能将李绛薇的心俘获,没准能够一举拿下淮荥侯府那边的路子。 《万家言》又是她的作品,皇上对承微此人十分欣赏。李绛薇成了侧妃,那么父皇对《万家言》的喜爱就能移至自己身上。 “反正只是一个侧妃,往后再寻一个压得住的正妃就是。侧妃之位,对于一个庶女而言足够抬举她了。” “母妃说的是。” 李绛薇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最近几日忙着花神选和茶馆有关的事。 直到现在,吴时鹭仍未从家中得到支持,茶馆一事只能暗中投钱,很多需要吴时鹭出面完成的事都交由李绛薇代管。这间茶馆,在这几日反倒更像是李绛薇的产业。 一来二去,竟惊动了钱曼娘。 就在李绛薇准备过两日参加花神会时,溶月居那来了丫鬟传话,让四小姐去溶月居一趟。许久未听到溶月居消息的梨心和梨悦都有些恍惚。 “姑娘,需要我和梨心陪着吗?” “不必了。” 李绛薇知道梨悦此话是担心自己,生怕钱氏又来找事。 “你们二人好生看家。”说罢,李绛薇又望向小厨房的方向,“你们二人若是闲着无事,同梨墨学习学习手艺。即便梨墨不在晴雪院,我们几个也不至于饿肚子。” 梨悦一惊,忙问道:“梨墨她究竟怎么了?” 李绛薇笑道:“无事,只是我们都大了。分分合合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第23章 等我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23章等我李绛薇远远就望见溶月居外站着等候的林嬷嬷。林嬷嬷恭敬的在门外站着,见到李绛薇后像其鞠躬一拜。 “四小姐,请。” 林嬷嬷竟然收起锋芒以礼相待,这般罕见的行为让李绛薇有些意外。 踏入溶月居内,迎面撞上在李绛芩。李绛芩带着敌意瞪了李绛薇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李绛薇无视李绛芩的恶意,从容的跨过门槛,进入钱曼娘居住的房间内。 屋里只有钱曼娘一人,一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钱曼娘见李绛薇进来后,伸手示意她关门,而后又指向两旁的椅子让她坐下。 钱曼娘没有寒暄,单刀直入的问道:“听说你最近在忙着茶馆的事。” “正是。” 李绛薇的淡定让钱曼娘有些意外,“你竟不瞒着我?” “李氏书肆是安远伯府的产业,母亲又掌握中馈,我在外行走又没有特意隐瞒身份。母亲能够得知此事,全在绛薇的意料之中。母亲为何唤绛薇前来?只是为了确认此事吗?” “这倒不是”钱曼娘若有所思的轻叩着椅子扶手,“我承过你的情,有些事还是告诉你为好。” 安远伯府祖上以军功得爵,然而当时的安远侯觉得以武立世终究不是长远之际。获得爵位后的安远侯注重起子嗣的学习,开设学堂建立书肆,试图以诗书传世而非武艺。 原本的李氏书肆勉强保持着收支平衡,待外来学子上京赶考时,偶尔也能挣上些许。但是这样的平衡被文锦书肆的出现彻底打破,安远伯府的收入也因下江水患之事颇受牵连,以至于入不敷出。钱曼娘希望卖掉些许经营不善的店铺,获得一些周转的资金,好让安远伯府获得新的转机。 然而钱曼娘的提议被李岳然驳回,甚至还狠狠的训斥一番,说她败坏祖宗留下的基业。不允许她售卖任何店铺,更不允许李氏书肆改建。 “书肆改建茶馆一事,本就是我瞒着老爷一人所为,没想到你会牵扯其中。倘若老爷问起就说不知情,将自己摘出来。” 钱曼娘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犹豫和迟疑,被李绛薇捕捉住。 “母亲大可不必如此。”李绛薇不紧不慢的说着:“父亲就算知道,也不会轻举妄动。若是父亲追问,母亲完全可以将吴家推出来。不过吴老他们不愿让外人知道此事。” “哦?”钱曼娘刹那间的怔怔后,忽而一笑,“这倒是个好主意。” “我相信母亲该是一个聪明人。” “那是自然。” “再过几日,便是花神会了。母亲应该知道绛薇已成三月的梨花花神吧。” “嗯” “倘若绛薇能在和寿长公主面前留下印象,七妹年纪再大一些。三月三那日便可牵着她前去寻找和寿长公主了。母亲,你说是吗?” “是” “母亲还有什么话需要叮嘱绛薇吗?” 钱曼娘在这个名义上的女儿面前,完全落在下风。 “没” 李绛薇起身朝钱曼娘行礼,道:“既然如此,那绛薇便先行告退。若有其他疑问,会向母亲请教。” 经过这场短暂的会面后,钱曼娘的后背已经渗出冷汗。她早就知道这个继女不简单,甚至在某些方面比爱呛声的李绛芸还要麻烦。李绛芸最多是在她这争个口角,但是李绛薇却在不知不觉间摸到自己的命脉。 李绛薇知道自己缺钱,就正好送上钱。知道自己最在意儿女亲事,就在这时抬出最爱牵线搭桥的和寿长公主。 钱曼娘紧紧抓住两侧的扶手,面不改色的盯着已经关上的房门,屋里一片寂静。 京城的秦王府内,禇咏羿正忙碌的处理着手头上的事务。自从决定将文锦书肆往南开新店后,就多了不少活。 郑公公看着他伏案忙碌好几日,于心不忍,便在一旁提醒道:“殿下,过几日就是花神会了。不知殿下是否打算参加?” 禇咏羿抬头,捏了捏鼻梁,“这么快吗?” “是的。” 禇咏羿放下手中的笔,向郑公公吩咐道:“去备马车,我需要进宫一趟。” “这时候入宫会不会晚了一些?” “我去见见父皇。” “遵命。” 郑公公退下后,禇咏羿起身披上外衣走到屋外,双眼朝安远伯府的方向望去。哪怕视线被高墙阻拦,根本看不见安远伯府的一点痕迹。 禇咏羿明白,以李绛薇的庶女身份很难成为正妃。即便他年纪已够,可以娶妻,也没有主动向皇上提及要娶李绛薇的意思。禇咏羿不想李绛薇屈居侧妃的位置,他希望李绛薇能够光明正大站在自己身侧。 《万家言》的发售,是他谋划的一部分。《万家言》的出现能够同时解决皇姬和皇上两人困扰的问题。一来可以借助《万家言》让李绛薇受到皇上的重视和喜爱。若是皇上不能同意二人的婚事,还有皇姬相帮。 如今的李绛薇已经十五,最多再等自己三年。这三年间,李绛薇随时可能被其父指婚。这让禇咏羿不得不把主意打到和寿长公主身上。 和寿长公主和驸马鹣鲽情深,驸马意外身亡后便喜欢到处牵红线,为此每年的三月初三都要举办赏花会,邀请京中适龄男女前往。和寿长公主又与皇上的交情不错,如果和寿长公主能做媒,婚事将会顺利许多。 “承微” 禇咏羿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每次诵念这个名字就能让自己忐忑的心安定下来。 “等我” 禇咏羿希望下一次的拥抱不再是没名没分偷偷摸摸所为。为了她,也为了他们。 “殿下。”郑公公再一次出现在禇咏羿眼前,“马车已经准备完毕,现在出发吗?” “嗯。” 离开秦王府,马车的圆轮向高大的红色宫墙驶去。紧闭的宫门缓缓打开,像是打开一个不为人知的幽深的世界。 禇咏羿对于这个皇宫再熟悉不过了,毕竟这道宫墙之后是他的家。 是他名义上的家 第24章 入宫求见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24章入宫求见自从水患出现后,禇咏羿每回来找皇上,都会看到他在御书房内处理着成堆的奏折。奏折的数量在禇咏青南下之后,肉眼可见的增长。 “你最近来的勤快了。” 褚鉴彧仍在批阅奏折,甚至一眼都没有分给禇咏羿。 “儿臣就想过来看看,有什么事可以为父皇分担的。” 褚鉴彧随手将一个奏折扔向禇咏羿,道:“你要是闲着,就帮我看奏折去。” “奏折就罢了吧。”禇咏羿嬉笑着将奏折奉还摆回桌上,“儿臣可不愿意插手朝堂之事。” “你在怕什么?”褚鉴彧眉头一挑,放下手中的奏折,抬眼望向禇咏羿,“以前年纪小,就遂了你的心意任由你瞎胡闹。如今年纪大了,也该收收心忙碌正事。你也是个皇子,也该去做皇子该做的事!” 禇咏羿哈哈一笑,道:“父皇此言差矣,就算儿臣不在朝堂上忙碌,也有别处可以帮上父皇的地方。” “你想说《万家言》吗?” “哦?这本书居然传到父皇耳中了?” “朕若没记错,此书的著者是你曾提过的承微吧。” “正是。” 褚鉴彧哈哈笑问:“你是从拿找来的著者?竟能写出这般文字?朕曾抽空读过些许,虽然文字功底不足,但情真意切的情感使人动容。特别是文中的家书” “《万家言》中的家书,并非全然杜撰,而是有其原型。” “哦?”褚鉴彧来了兴趣。 “据儿臣所知,《万家言》中的家书是承微亲自南下担当山鱼阁代笔时亲自读过的信件。可以说《万家言》中不少话语,确实是下江百姓的诉求。” “言语间,你似乎和这位承微相熟?” “是。”禇咏羿像褚鉴彧拱手一拜,道:“儿臣曾与承微一道前往下江。” “待朕清闲些,便召这位承微入宫见见。朕也想认识这位能写出《万家言》的,是何许人也。” 禇咏羿眼睛一亮,道:“儿臣定将父皇的话转告承微。” 父子二人又小聊两句,禇咏羿便借口不打搅工作而现行离开。 若是父皇对待姐姐能有自己一半和蔼 禇咏羿连忙摇头,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甩了出去。从御书房出来的禇咏羿直奔永和宫,刚进门就有一把未开刃的铁剑近在咫尺。 禇咏羿淡定的将铁剑往一边推,讨好笑道:“母妃,你的欢迎也太热情了。” “去拿剑,我和你打一场!” 禇咏羿不敢拒绝,随意取下一把同未开刃的剑。短兵相接,金鸣之声接连不绝。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后,禇咏羿渐渐落入下风。 “不行啊。”封婕妤收起长剑,“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没” “如今青姐儿不在,你可不能出事。” 禇咏羿将长剑放回原处,道:“有些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母妃说。” “在母妃面前,还有不该说的事?” 禇咏羿一怔,思索许久才开口道:“母妃我喜欢上一位姑娘。” “是青姐儿的伴读?” “嗯。” “何时喜欢上的?”封婕妤朝他一勾手,让禇咏羿进屋说话。其余宫女见状,安静退下,给这对母子留下说话的空间。 “母妃的这个问题,儿臣不知该如何回答。就连儿臣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 “现在青姐儿前路未明,母妃难以为你高兴。”封婕妤疲惫说着:“母妃替你高兴,无奈高兴不起来。” “我知道。” “等事态稳定下来,你将她带来我这看看。我相信你的眼光,她应该是个好姑娘。” “嗯”禇咏羿点点头,“的确是个好姑娘。” “她是什么样的?” “是个”禇咏羿轻轻一笑,道:“是个大胆而又纤细的姑娘。” 若不是她胆子大,也不会主动提出假扮夫妻这样出格的行为。要不是她心思细腻纤细,也不会记下在下江的点点滴滴回来后写下《万家言》。 更重要的是,她能给予自己久违的安心。等自己注意到时,李绛薇的一颦一笑已经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绛薇。” “李绛薇?” 封婕妤大惊,有些忧愁的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 “李绛薇这个名字这两日我在皇后那听过。似乎贤妃那准备举办花会,打算邀请的贵女中就有这个名字。你可有多加注意才是,免得被自家兄弟截胡。” 禇咏羿面色凝重,郑重的朝封婕妤道谢。 贤妃会有此动作,他们多半已经知道李绛薇就是承微。这层身份泄露之后,褚咏瑞肯定会有动作。可禇咏羿怎么也没想到,会引来贤妃。 禇咏羿匆忙离开后宫的背影,被宋皇后碰见。宋皇后一如往昔端庄华贵,丝毫没有凤印被夺后的狼狈。 等禇咏羿彻底离开,宋皇后才缓步朝御花园走去。 春日已到,御花园中早有不少花儿争相开放,娇艳欲滴。穿梭在花丛中的宋皇后微微笑着,时不时手捧花朵轻嗅。 “皇后好雅兴。” 皇后身边的宫女屏气凝神,退避一旁,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什么雅兴?不过是闲来无事。” “也只有皇后一个人,敢不对着朕说话。” 宋皇后微微一笑,对着皇帝褚鉴彧行礼。 “参见皇上。” “怨朕吗?” “不敢。” 褚鉴彧双手背向身后,轻叹一声,许久后道:“你我手谈一局?” “皇上应该去找贤妃才是。” “她不如你。” “惶恐。” 嘴上说着惶恐,但是皇后仍盈盈笑着,丝毫没有露出害怕惊惧等情绪。两人移步亭中,宫女取来棋盘和玉制的棋子。一盒翠玉,一盒白玉。 “朕和皇后有段日子不曾对弈,甚是怀念。” “皇上日理万机,最近又忙碌于下江之事。哪能将宝贵空闲,留在对弈上?得了空,该休息才是。” “嘴上不饶人,手上也不饶人。” 几个来回后,褚鉴彧手持的翠玉棋子渐渐落入下风。 “不是手上不饶人,而是皇上心不在焉,意不在此。这才有了可乘之机。” 第25章 手谈一局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25章手谈一局褚鉴彧手捏翠玉棋子,轻轻敲着棋盘边缘,富有节拍的声响不曾停下。良久后,褚鉴彧才落下手中的翠玉棋子。 然而已经无法挽留颓势,这一子,也只是失败前的挣扎罢了。 “多年过去了,皇后的棋艺一如往昔。” “皇上怎么突然想起寻妾对弈?” “孩子们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宋皇后轻笑一声,问道:“这次让皇上头疼的是哪个?三皇子还是四皇子?还是已经南下的皇姬?” “都有吧……” “三皇子愿意应下治水一事的初衷,皇上不可能没看出来。可惜了若妾的孩儿活着,想来也到了为皇上分担的年纪。” 褚鉴彧的眉头一跳,沉声问道:“皇后还在介怀此事?” 宋皇后的笑容一敛,缓缓问道:“皇上不挂念吗?那也是皇上的孩子……” 说罢,宋皇后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笼上慈爱之色。 “妾腹中的胎儿已经成型,还是个男儿。若没有宁妃……”宋皇后的眸中戚哀之色渐浓,“倘若没有她,妾的孩儿就能顺利出生,长大成人。” “那只是意外!” “可妾没了孩儿!妾失去的是当一个母亲的机会!” “宫中皇嗣都是你的孩子!” “这不一样……”宋皇后呆滞的摇着头,“不一样……” 褚鉴彧心中有愧,面对宋皇后也不好多加斥责,只好长叹一气。 “朕决定将凤印归还皇后。” 宋皇后抹去眼角的晶莹泪珠,朱唇微启:“看来三皇子最近,做了出格的事。看来他们已经不满意储君之位的争夺了。” “有些话,皇后慎言。” “新婚时皇上说的话,可还算出?”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宋皇后朱唇一勾,道:“妾明白了。那妾为贤妃的小聚添点彩头,皇上不会怪罪吧。” 褚鉴彧不悦的朝宋皇后一瞥,犹豫之后开口说道:“别太过火。” 宋皇后朝着褚鉴彧屈膝行礼,道:“妾会把握分寸,当好皇上手中的利刃。” 宋皇后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褚鉴彧望着仍旧风姿卓越却年华已逝的宋皇后,心中隐隐有些抽痛。 二月十二这日,花神会在和寿长公主的别院如期举行。被挑选为花神的女子在别院的听雨轩换上各月花神的装扮。周婧妍坐在听雨轩内,任由公主府的丫鬟给她梳发髻。 “周小姐”丫鬟苦恼的说着:“可否坐定些?” “抱歉。” 简单的扫了一下,仍旧没有发现李绛薇的身影。周婧妍有些泄气,心中苦闷不已。几次花神选都没能和李绛薇说上话,自家哥哥的状态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奇怪了。 好不容易收获自由后,周婧妍继续寻找着李绛薇的踪迹。谁知道李绛薇没找到,倒是引来了姜雪绵。 一身山茶花神装束的姜雪绵站在周婧妍面前,脖子上还挂着赤金璎珞圈。 “周姐姐,别来无恙?” 周婧妍一凛:“绵绵” “别喊我绵绵!”姜雪绵呛到:“你现在心里哪有我和楹萝姐姐?刚才左顾右盼也是为了找那个姓李的对吧!” “绵绵!你听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 周婧妍一怔,无奈一笑:“是啊,有什么好说的?你我的家世,注定不可能随性所为。你我的父亲既然选择走上不同的道路,我们二人的关系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可怜自己还报以幻想,以为父亲的决定不会影响她们之间的交情。甚至试图突破家中的防线,与姜雪绵她们联系。 “你我二人就此别过,彼此留些念想吧。” “念想?念想早在你投靠李绛薇那一刻毁的一干二净!” 周婧妍无法反驳,也不想反驳。 “你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 姜雪绵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什么都不做不该是这般模样。周婧妍决定离开,换个地方打听李绛薇的下落,谁知她刚迈出步子姜雪绵就跟了上来。 周婧妍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准备离开听雨轩。谁知后脚刚迈出门槛,姜雪绵便跟了过来。走出听雨轩一段距离后,周婧妍停下脚步,转身回头对上姜雪绵。 “为何跟着我?”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要去找那个姓李的。” 周婧妍沉默不语。 “果然!我猜对了!”姜雪绵压低声音,但是话语中的怒意却没有丝毫掩盖:“为什么?” “我别无选择。倒是你,为什么跟着?” “因为我不高兴!你明明是我的周姐姐,为什么要跟那个李绛薇混在一块?” 周婧妍轻叹一声,又问道:“是你自己想要跟来,还是宁楹萝的提议?” “这与楹萝姐姐无关!” “当真?” “你现在连楹萝姐姐也要怀疑吗?” 周婧妍沉默不已,她一想到那次花宴宁天晔的所作所为,就有些后怕。 如果那时候宁家就盯上了周家,那么宁楹萝与自己交好到底是不是真心?只要想起这事,过去的美好记忆渐渐变得扭曲。 “她今天有什么打算?” “楹萝姐姐行的端正,我也不怕你知道!人家楹萝姐姐被和寿长公主看中,现在正陪着长公主说话呢。至于李绛薇姜雪绵冷笑一声,道:“不妨告诉你,你心念念的李绛薇已经攀上凤阳郡主了,正跟着凤阳郡主套近乎。她根本没将你放在心上!” 周婧妍心里一咯噔,忙朝祭台望去。 “人家凤阳郡主还没找她,她自己就眼巴巴的黏了上去,真是丢人。” “你说的可是真的?”周婧妍紧张的问着。 “自然”姜雪绵话未说完,周婧妍提起裙摆就往那边匆忙走去。姜雪绵一怔,眉头一皱,也匆忙跟去。 姜雪绵在这件事上确实没有说假话,李绛薇这时正和凤阳郡主在一块漫步在桥上。 “上次见你就想同你多说说话。”凤阳郡主笑道:“有一件事我想问你许久了。” “郡主请讲,绛薇知无不言。” “那我也不拐着弯问了,你与秦王殿下是何关系?” 第26章 驸马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26章驸马今日的凤阳郡主身穿一袭团鹤花卉红绸衣,显眼无比惹人注目。相较之下,李绛薇的素色衣裳简朴至极,反而不像今日的花神。 “这个问题,你可回答?” 面对凤阳郡主的灿烂笑容,李绛薇虽然有些意外,但是笑容仍挂在嘴边显得淡然。 “家中长姐与殿下有着生意上的往来,一来二去秦王殿下就对我眼熟了吧。” “据我所知,亲王殿下一般不会亲自露面处理生意上的事,最多去文锦书肆瞧瞧热闹。” “你不说,那我只能去问亲王殿下了。要真没有什么,亲王殿下那日也不会这么着急离席去寻你。倘若你们二人郎有情妾有意,我和母亲不是不能替你们二人牵红线。” “绛薇从未奢想过这些。” “是不曾奢想,还是不愿告知?” 李绛薇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凤阳郡主的话。李绛薇盯着平静的湖面,看着两岸的倒影出神。 “今日秦王殿下会来。” 听闻此消息的李绛薇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这让凤阳郡主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 “你们不愿说,将来可别求着我和母亲。” “郡主说笑了。”李绛薇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不过是安远伯府的一介庶女,亲王殿下却是皇上宠爱的皇子。身份地位不相符,哪敢痴心妄想?” “地位不符又如何?” 凤阳郡主的双手手肘放在桥边栏杆上,微风吹过,扬起她的鲜红衣摆。 “我的双亲同样身份地位不符,最后不也是有了我?看着你和亲王殿下,我总会想到我的父母。” 当年的还未与和寿长公主成亲的驸马,科举时所作文章足以成为当届状元,由于其外貌出众,最后点了他做探花郎。之后举办的琼林宴上,驸马与和寿长公主一见钟情。成为驸马与公主成亲,就意味着与锦绣前程告别。 驸马不顾家人反对,不惧身份鸿沟,执意求娶和寿公主。两人终成眷侣,成为当时京城艳羡的夫妻。 如果驸马没有意外身亡,或许这场佳话能流传至今,不至于连连感叹惋惜。 “母亲每年办在三月三这日办赏花宴,也是为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驸马到底是怎么走的?” 凤阳郡主摇摇头,轻声回道:“虽然母亲提过,父亲是猝死的……那几日父亲确实几夜不曾归家。但是母亲每次提起父亲状态不对……如果父亲真的是猝死的,其中没有内幕?为何父亲死后就匆忙下葬?” 听完凤阳郡主的话,李绛薇心有戚戚。驸马的死如果不是意外,那三哥去国子监的原因就很明白了。 但是去国子监到底是谁的意思?皇姬让她参加花神会是为了调查驸马死亡一事?还是让她拉拢和寿长公主? “我们聊了许久,母亲那边应该等不及了。” 凤阳郡主哀愁之色一敛,嘴角弯起,露出一个符合礼节的笑容。 “走吧。” 李绛薇不敢细问,随着凤阳郡主回到和寿长公主 所在的花神祭坛处。所谓的花神祭坛,不过是一片草坪空地,两边种着几株春日开花的树。 李绛薇对于花木了解不多,春日开花的树也就只能认出梅花、桃花,最多再加一个梨花。一时半会的还真辨别不出这两株花木是何品种。 除了十二位花神外,其余人等都坐在和寿长公主准备的观礼台。 所谓的花神祭,与福阳的祈福祭礼相比简陋不少。所谓的祭祀典礼,也就是十二位花神轮流亮相,向两株花木叩首祭拜罢了。花神会十二花神的意义对于京城适龄女子而言,就是一个能够在真正的贵人面前露脸的途径。 事实确实如此,观礼的人除了和寿长公主和凤阳郡主外,当朝三皇子、秦王以及五皇子皆到现场。祭典结束后,和寿长公主便邀十二花神至身侧,过问姑娘们的家世才艺。 小谈几句后,和寿长公主便不再拘束小辈们,让他们各自闲聊。 宁楹萝盈盈向前,走到三皇子身前朝他一拜道:“殿下。” “你今日的装扮,甚是漂亮。” 宁楹萝得了三皇子的夸赞,双颊微红。一旁的姜雪绵见此,也开怀的笑了。 “最近母妃想在宫中小办茶会,不知宁表妹可否愿意前往?” 宁楹萝眼睛一亮,连忙应到:“姑姑愿意相邀,是楹萝的福气。当然愿意前往!” “母妃喜欢热闹,不如你把姜家的姑娘还有李家的小姐也一并唤来?” 宁楹萝一愣,不可置信的问道:“李家小姐是” “是李绛薇。” 宁楹萝笑容不减,但是内心已经狠狠咒骂起李绛薇来。 “姑姑为何对李绛薇起了兴趣?” “哦?”褚咏瑞饶有兴趣的看向宁楹萝,“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那个李绛薇,可是父皇最喜欢的《万家言》的著者。” 得知这一消息的宁楹萝,犹如晴天一阵惊雷在这边炸响。 “怎么会” 三皇子褚咏瑞趁周围无人注意,附耳对着宁楹萝小声说道:“小聚那日,母妃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同你商议,千万不要白费了母妃一番好意。” 宁楹萝看着褚咏瑞的笑容,红着脸点头应下。 相较之下,周婧妍就对什么皇子没有兴趣,全部心思都放在李绛薇的身上。 周婧妍得见李绛薇,但目前处境仍不是说话的时机。她不停的像李绛薇使眼色,都没有得到回应。甚至亲眼见到秦王禇咏羿去寻李绛薇说话。 难道秦王对李绛薇有意? 这个念头在周婧妍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然而没过多久,秦王就离开李绛薇的身边转而去找和寿长公主。这时,周婧妍才敢向前。 “你刚才盯了我许久。” 周婧妍还未开口,就听李绛薇如是说着。随即便看见李绛薇左右看看,低声对着自己问道:“是与周兄有关?” “是!” 周婧妍的急迫模样,也让李绛薇平白生出担忧来。 “你我换个地方谈。” 李绛薇正要转身离开此处,却被周婧妍一把拉住。 第27章 整理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27章整理周婧妍一把将李绛薇拽住,往人少的角落走去,两人的余光还能看见不远处的其他花神以及和寿长公主等人。 “我哥失忆了。” 凤阳郡主给的信息李绛薇还没消化完全,周婧妍这个简洁直白的开场让李绛薇震惊不已,甚至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李绛薇设想过自己从翟廉贞那听到下一个受害者的信息,然后自己亲自去探查情况。但她没有想过,新的失忆病例居然是从周婧妍这边得知的。 “磕着脑袋了?” 周婧妍摇头,困惑的说着:“哥哥身上一丝外伤都不曾有,一觉醒来就认不得家里人。” “是全都不记得,还是依稀记得些?房间摆设,或是家中院子可熟悉?” “家里人的名字,一个都叫不出。摆设”周婧妍继续摇头,道:“虽未提及,可瞧哥哥的模样应是不知。” 没想到身边人,竟然和失忆一事扯上关系。 “此事不要外传。到时我和大姐姐说一声,看看她有什么办法。” 周婧妍听了李绛薇的话,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声感激。 李绛薇应得爽快,也让自己陷入骑虎难下的局面。 就在花神会即将结束时,三皇子褚咏瑞竟找上门来。周婧妍在李绛薇的眼神示意下,现行离开。 “母妃想见见你。” 禇咏羿今日已经提醒过李绛薇,三皇子等人或许会有所行动。但没想到他们的行动如此之快,快到让李绛薇猝不及防。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李绛薇屈膝行礼,道:“民女会如约而至。” 花神会结束后,李绛薇准备整理最近的情报以及未完成的待办事项。 首当其冲的就是神秘人突袭事件,与此事件有关的有三件。第一件是上元灯会的直接会面,第二件则是翟廉贞遇袭。而周松明失忆,极有可能是第三件。 其次便是皇姬那边的委托,联合天机营和禇咏羿远程协助皇姬处理下江及京城事务。开设茶馆和《万家言》的发售勉强算在此列。 至于参加花神会并与和寿长公主交好一事是否属于第二类,尚且不明。凤阳郡主主动告知驸马的信息,同样意图未明。 李绛薇看着桌上新画好的逻辑思维图,痛苦的捂着额头。 “我只想安静的写个而已” 抱怨归抱怨,缕清思路后的李绛薇开始列出待办事项。 想要调查神秘人的身份,就必须集合天机营和路氏的力量。两方都不愿主动合作的情况下,只能自己去充当沟通的桥梁。想要搜集相关资料就必须离开京城前往澴涘,而这与第二类事件冲突。 李绛薇希望通过和天机营的其他人沟通,将加在身上的代管一职卸去。同时问清魔法结界的特性,以此确定后续的行动方针。 “完全绕不开天机营啊” 李绛薇用手中毛笔圈住“天机营”三字,放下毛笔用手抵着下巴思索一阵后,将纸撕得粉碎扔进纸篓中。 此时天色已黑,除了值夜的梨悦外,其他丫鬟都已经回房间休息。李绛薇披上外衣,匆匆走进翟廉贞的房中。翟廉贞躺在床上,听到声响后便支起身子坐直。警惕小心的她发现来人是李绛薇后,才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李小姐怎么深夜前来?” “过来找你当然是为了天机营的事” “他们还没有给出确定的回复。” “是没讨论出来,还是拒绝讨论将我这个代管彻底架空?” 翟廉贞双唇翕动,没有说话。 “你不回答我就当是默认了。” 李绛薇收起往常温柔的笑容,板着脸严肃道:“如果那边不愿松口和我详谈。那便转告天机营的实际话事人,告诉他东宫这边有异状需要告知皇姬。” “倘若他们要我直接汇报事件?” “他们尽管问,要是耽误了皇姬的事,我不负责。” 翟廉贞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了头。 “我知道天机营不信任我,任谁遇到像我这样空降来的,都不会轻易相信。但如今事态紧急,不是排外的时候。现在更需要精诚合作。” 说完正事后,李绛薇又询问了翟廉贞的身体状况,用疗术缓解了翟廉贞的不适后回到房间。 第二日,李绛薇前往淮荥侯府,上门寻找路绛枫。将周松明的情况告知路绛枫,询问路绛枫的意见。 “他居然没等到三月三就出事了。”听完李绛薇的话,路绛枫无奈叹声,“身体没好就碰上失忆他怎么事那么多” “事情涉及周兄,情况有些复杂。看婧妍的样子,她家中不愿将周松明的事情外漏,甚至婧妍出门都要派人监视。要想近距离见到周兄,恐怕不易。” “那也要去看看。” “走灵界?” “你想把周婧妍吓到?” 李绛薇微微点头,“我让吴老帮忙?” “他们完全可以以周松明身体不适为由推脱掉。既然是周婧妍送上门的情报,还是走周婧妍的路子。总不能让周婧妍也病吧” “不,我走另一条路。周家无法拒绝的路子。” “哦?” “亲王殿下,会帮我这个忙。” 听到“秦王”二字,路绛枫觉得有些膈应。 “怎么又是他?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目前还没有关系。” 路绛枫的眼睛往李绛薇那瞟去,调侃道:“看来以后会有关系?” “这点,我不能否认。” “罢了,我管不了。”路绛枫哼了一声,道:“失忆的事,你打算告诉他吗?” “嗯。” 禇咏羿知道周松明与禇咏青的婚事打算,周松明如果失忆,必然会影响计划。有些东西,需要禇咏羿在旁边打辅助。 “一会我就亲自走一趟秦王府吧。” “这么着急?” “嗯。” 李绛薇希望将周松明的情况了解清楚,通过天机营联络上皇姬时,才能更好的进行下一步交涉。 “阿姊最近可有空?” “有。”路绛枫头疼的揉着太阳穴,“遇上这种事,没空也要有空。就是麻烦司徒然了。” “然然真的去了太常寺?” “嗯,在太常寺帮我处理前朝典籍。没想到还真的整理出一些有趣的东西” 第28章 外援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28章外援与太常寺太卜署的职位早已成了虚职,甚至办公的屋子成了堆放书本的书库。刚入太卜署的路绛枫想要腾出地方办公,都花了不少时间。 “原以为里面只放了陈年的占卜记载。没想到还留着梁以前的年俗,还有一些和术法有关的东西。” 梁以前的典籍,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这都没有销毁?” “这些书本典籍被人施了术保存,就算皇宫遭遇战火,它们也能苟存下来。” “真不容易” 要是这个技能可以留在后世,能保护多少珍贵的文物! “可惜这个术已经失传了。”路绛枫惋惜道:“等事情忙完,我打算研究一下施加在上面的术,看看有没有机会还原出来。” “要是能还原出来,可是造福人族的大事。” 路绛枫一愣,感慨道:“是啊你说的对” 见消息已经传达完毕,李绛薇不愿留在这多花时间。 “阿姊,我先走了!” “嗯等等!” 就在李绛薇即将离开书房之际,路绛枫又将她喊住。 “嗯?” “你现在去找秦王?” “对啊。” 路绛枫眉头微动,朝李绛薇一瞥,有些嫌弃的说道:“和秦王相处时,拿捏好分寸。” 李绛薇尴尬的笑了笑,“是” “你别被什么野男人骗了!” “他不是野男人……” “嗯?” “我什么都没说!” 姐姐强硬的关心,总是让李绛薇不知该如何应对。匆忙和路绛枫告别后迅速逃离淮荥侯府,而后毫无准备的往秦王府去。 李绛薇才刚到秦王府门口,守在门口的人就向她行礼。这礼来的突然,让李绛薇大吃一惊吓了一跳。 “小姐是来找亲王殿下的吗?” “额是” “殿下已经料到了,小姐请。” 料到是个什么情况不对!他到底料到什么了! 不知不觉间,李绛薇对秦王府的构造熟悉起来,甚至知道下人们领路要将她领到哪个房间。 不出意料,去的还是书房 “果然” 李绛薇顺手将书房的门关上,熟门熟路的拖了一张椅子放到书桌边坐下。伏案处理事务的禇咏羿轻声一笑,放下手中的笔朝李绛薇看去。 “你终于来了。”禇咏羿温柔的笑着,“花神会玩的可高兴?” “不高兴。” “你这回答真的一点也不掩饰。” “本来是挺高兴的,谁让三皇子临走前来这么一下” 禇咏羿突然紧张,“三哥他怎么了?” “贤妃让我进宫。” “贤妃?”禇咏羿眉头一挑,“这里面怎么还牵扯上贤妃?” “后宫嫔妃不好接触男子,可我们这些勋贵女眷却没有这样的限制。李绛薇等于承微的身份一旦暴露,想要从我这套话女子比男子更容易些。贤妃又是长辈,问起话来就更方便了。” “可我”禇咏羿不情愿的说道:“我不想你去。” “那你来找我呗。反正你是皇子,入宫方便。” “哪有那么容易?”禇咏羿神情落寞,“皇子不能随意进入嫔妃住处,只能探望自己的母妃。你可别出事!” 李绛薇捂着嘴,偷偷的笑着。 “我想你了。” 禇咏羿冷不丁说出口的话,让李绛薇的心一悸。 “瞎说什么呢!” “父皇有见你的打算。” 李绛薇瞪大眼睛,双唇微张,过了好一会后,才迟疑问道:“见我?” “做好准备吧。” “不是!我要怎么做准备?”李绛薇的双颊涨红,“我我以什么身份见?等等!为什么这么突然?” “父皇想见见承微。” 听完这话,紧张不已的李绛薇这才松了口气。 “你以为是什么?” “没有!你别瞎想!” 被禇咏羿一打岔,李绛薇差点忘了正事。 “花神会上周婧妍跟我讲了一件大事。”李绛薇深呼吸,稍稍冷静些才继续说道:“周兄他失忆了。” “失忆?” 李绛薇点头道:“这件事除了周家人外,只有我和你还有大姐姐知道。我和大姐姐需要了解周兄的具体情况,希望你能帮忙,带着我和大姐姐去一趟周家。” “怕周家不让你们进门?” “聪明!” “为什么总觉得你夸我的时候感觉怪怪的?” “因为没在夸你啊!” 李绛薇捂着嘴笑了起来,笑的禇咏羿耳朵通红。他默默移开眼,把注意力放在桌上的文件上。 “还有别的事吗?” “暂时没了。” “能坐在这陪我一会吗?” 李绛薇望着禇咏羿的红耳朵,笑着点点头,在边上小声的嗯了一声。 这一坐,就坐到了夕阳西下。 禇咏羿放下笔,揉捏着鼻梁时,一杯热茶出现在手边。抬头一看,李绛薇的颜就这么撞入眼帘。 “辛苦了。” “算不得辛苦,比我辛苦的多多了。你赶稿子的时候就不辛苦?” 李绛薇别过脸,用手指卷着脸颊边的头发。 “赶稿子当然辛苦。但有时候也也乐在其中吧。看着文中人物去过我去不到的世界,经历我不曾遇见的事,或是跟着他们重新走过曾经走过的路” 李绛薇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那些书信山鱼阁那些送不出退不回的书信,我还是想争取一下。在销毁之前,用别的方式将他们留下来!” “承微。” “嗯?” “你,能留在我身边吗?” “这两年不行。” 禇咏羿置在桌上的双手握成拳。 “有些事需要我去处理,如果一切顺利,我准备过段时间就离开京城。最快也要等茶馆那边稳定下来,厨艺比赛结束后吧。” “那我还有时间。” “总觉得你在私底下安排着什么。” “不用觉得,我的确在安排着。”禇咏羿认真的看向李绛薇。 李绛薇被盯得有些窘迫。 “上次我忘记问你了,你你” 禇咏羿支支吾吾半晌,都没能将一句完整的话说出来。看着他这样害羞的模样,李绛薇隐约间猜到了他想说的东西。有些期待的同时,又有些害怕。 “阿姊今天说了!”李绛薇强硬的打断了刚才暧昧的气氛,“阿姊让我拿捏好分寸。” “什么?” 第29章 梦与旧事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29章梦与旧事李绛薇那双晶莹的眸子望向禇咏羿,眨眨眼却不说话。回过味来的禇咏羿脸上一热,扭过头去,但是左手却死死的抓着李绛薇的胳膊。 “阿姊她不喜欢我们在一块吗?” “为什么你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李绛薇刚把话说出口的瞬间察觉到不对,等她捂嘴的时候禇咏羿已经听完了。眼前的男人褪去刚才的羞涩,带着怨念望了回来。 “你胆子肥了,现在什么都敢说了。” 李绛薇就只是笑着回看禇咏羿,盯得禇咏羿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后,李绛薇才缓缓说道:“不喜欢吗?” “我唉算了算了,随你喜欢吧。” 李绛薇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这样的禇咏羿就想捉弄一番。 “明日有空吗?”禇咏羿问道。 “明日?” “正逢花神会结束,周婧妍又是十二花神之一。以此为由去周府,带上你和阿姊也毫无问题。淮荥侯府那边由我来通知,一会你直接回去吧。” 禇咏羿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茜色夕阳,嘱托道:“不要小瞧了仲春的冷,挑些厚实的春衫穿。” 李绛薇心里一甜,带着如花笑靥回道:“好。” 禇咏羿恋恋不舍的松开手,又说了一些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语。 要是能够见到周松明,确认周松明的状况,就能安排接下来需要处理的事宜。一切都在李绛薇的计划中,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今天应该能睡个安稳觉吧。 带着如此想法的李绛薇钻进温暖的被窝后,很快就进入梦乡。 在一片迷蒙之中,李绛薇睁开眼睛。身上穿的不再是合身的素色中衣,而是一袭米色长裙外罩一件杏色短袖长衣,胸襟前的飘带和衣摆随风舞动。 这身衣裳,李绛薇只在游戏中穿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身处梦境之中。 周围的迷雾逐渐散开,天空露出弯弯的月亮,银色的月光倾泄而下,照亮地上的小村。而那个村庄,正处于李绛薇的脚下。 村里的烛火逐渐熄灭,即将进入深夜的沉眠。 而在这时,远处的一阵巨响打破了夜的宁静。李绛薇驱动身子,朝着声响传来的方向飞去。离村子不远处的河道开始翻涌,河水溢出两岸。淹没两岸的草地,淹没两岸的树丛。 李绛薇大惊,迅速飞回村子。但是水涨的速度远比她飞行的速度更快,安宁的小村被突如其来的洪水浸泡其中,零星的村民从屋里跑出。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滔天的洪水将越涨越高,高过木门高过屋顶,直至将整个村子吞没其中。 水声,哭喊声疯狂的钻入李绛薇的耳中。天边犹如弯刀的银月一点点补满,周围的一切染上深蓝,浑浊的洪水被蓝色吞噬不见踪影。在水中挣扎的人影,也一并消失在深蓝之中。 “录录”的一声鸣叫,吸引了李绛薇的注意。 寻声望去,李绛薇发现了胜遇的踪迹。向来狠厉残暴的胜遇竟然温顺的蹭着一个男子,那个男子身穿白色长斗篷,斗篷上的兜帽将他的面容掩住。 神秘人抚摸着胜遇,口中温柔的喊道:“乖孩子,做的好。” 李绛薇一怔,火气瞬间涌起,她朝着神秘人的方向急速飞去。那个人影忽然转身,伸手将兜帽往后一掀,露出兜帽下的披散的白色长发和赤红的瞳孔。 “叛徒,都该死!” 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李绛薇往后一吸,巨大的坠落感让李绛薇本能性的一蹬腿,将自己从梦境中蹬醒。窗外仍是一片夜色,还能听见夜间的虫鸣。 梦境中发生的一切没有随着清醒而遗忘,反而愈发的清晰。无论是村庄的构造还是胜遇的模样,李绛薇都能回忆起来。 唯独神秘人的相貌,怎么都回想不起来,只剩赤红的双瞳留在记忆之中。 后背已经湿透,甚至透过中衣在床上留下汗渍的痕迹。记忆太过清晰,反倒不像虚幻的梦境。就好像自己的魂灵借由梦境,穿越时空亲临现场一般。 李绛薇召出《见闻》,翻阅有关下江的一切信息,终于在某个角落发现了梦境的原型。那是李绛薇在山鱼阁代笔时,无意间听来的一条消息。半夜突然涨水,一个村子被洪水彻底淹没,一个人都没有逃出。 只有房屋屋顶上的水痕,和肿胀的尸体,记载着村子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李绛薇的手不禁攀上胸前,紧紧的抓住已经湿透的中衣。 未有好眠的李绛薇顶着眼下的乌青跟前来的梨悦打着招呼。梨悦早已熟悉李绛薇的任性,对她的模样已经见怪不怪。放下水盆后的梨悦,满脑子想着怎么遮掉李绛薇脸上的憔悴。 “今日要去周家,姑娘也该注意一些。” “睡不着” “又被梦魇着了?” “嗯。不过手头上忙的事情有了眉目,应该很快就能休息了。” “姑娘半个月前也是这么说的。” 梨悦脸上只有担忧,连半分笑容都不曾有。 “我想让梨墨出去做活。” 替李绛薇梳头的梨悦手上动作一顿。 “时鹭姐姐打算开间茶馆,需要有人去茶馆做点心。现在没有物色到好的人选,我就想着让梨墨去一趟。如果她做的开心,就让她放她自由身。” “梨墨要是知道了姑娘的打算,想必会担心吧。” “担心?”李绛薇不解的问道:“为何?” “我就怕梨墨以为姑娘不要她了。” “怎么可能不要。只是觉得那里,可能更适合她罢了。若是不愿去,我也不强求。最近忙碌,我在外行走,一时间难以顾及晴雪院。梨墨那边你帮我透透底,探探她的口风。” “茶馆大约何时开?” 李绛薇的手抵着下巴有一阵后,才回道:“原来的布局就不错,没有大改。只是需要翻新一下,再挑些新的桌椅等物件,上巳前后就能开业。” “上巳?还挺早?” “时鹭姐姐准备在厨艺大赛开赛前将一切打点妥当。厨艺大赛要是我没记错,应该在三月下旬吧。” 第30章 赤红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30章赤红三月初三是和寿长公主的赏花会,上巳过后是茶馆的开业日,紧接着就要忙碌厨艺大赛等事宜。这样算来,留给李绛薇的悠闲的时间并不多。 梨悦一算,眉毛顿时皱起。 “姑娘平日里也该多注意休息。” “嗯。” 虽然应得爽快,但梨悦不觉得李绛薇能听进去,目送着李绛薇离开晴雪院的梨悦担忧不已。 有了禇咏羿的牵线,李绛薇和路绛枫成功进入周家。考虑到有外男在,接待他们三人的地方变成了园中小亭。周家的丫鬟们远远的站着,随时等候差遣。 “来是来了,唉” 周围待命的丫鬟们落在周婧妍的眼中就是监视。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想把哥哥带来或是把你们带去都不容易。” 说着说着,周婧妍着急起来,眼睛通红还要维持着仪态上的体面。 “周松明失忆?周家不让见?” 禇咏羿一笑,突然起身,边走边放大自己的声音喊道:“我也有些日子不曾见过周松明了!上回见时还在皇姐那。听说他的身体不适?” 李绛薇轻轻推了推周婧妍,周婧妍立时站了起来靠近禇咏羿,大声说道:“哥哥只是旧疾,等日子回暖就好了,劳烦亲王殿下担心。” “既然是旧疾,我去见见也不妨事。” “殿下!不妥!万一过了哥哥过了病气给殿下,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我都不怕,你担心什么?周松明住在哪个院子?” 周围留守的丫鬟们面面相觑,有一个丫鬟离开快步往正院走去。 “不必多言,你带我前去。” 周婧妍向禇咏羿一拜,朗声道:“殿下随我来。” 一边听着的路绛枫用着只有李绛薇听得见的声音哼了一声,道:“这主意倒是不错。”语气中不乏调侃的意味,“也就只有你请的起这尊大神。” 李绛薇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拉着路绛枫往前走,好追上周婧妍和禇咏羿的步伐。 周松明的院子前有两个守门的小厮,见到威严满满的禇咏羿时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将人拦下。就在这时,周婧妍站出来,呵斥道:“这可是当朝秦王,还不快行礼退下!” 秦王的名号着实管用,两个小厮不敢犹豫,连忙屈身行礼匆匆退下。 周松明居住的院子很安静,甚至能听见鸟鸣。周松明就坐在廊下倚着廊柱抬头望向天空,眼睛随着天上的云彩移动。 李绛薇印象中温润的玉公子周松明,现在却有些呆滞。 周婧妍连忙合上院子的大门,将门栓插上。 “几位,有什么需要确认的请尽快。一会父亲来了,就难跟哥哥说上话了。” 路绛枫点头,大步走到廊下。 一直抬头望天的周松明听到声响,木讷的看向路绛枫。 “你真的不认识我们了吗?” “认识?你是谁?” 李绛薇召出《见闻》,慢慢靠近周松明。 就在那瞬间,周松明呆滞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冽起来,一记眼刀扫到李绛薇的身上。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李绛薇走来。李绛薇一怔,定在原地。 而后听见一声足以让李绛薇和路绛枫毛骨悚然的声音。 “《见闻》?” 周松明的眼睛似乎在盯着悬浮在李绛薇身旁的《见闻》,并一步步的向《见闻》靠近。 “你就是《见闻》的持有者吗?” 路绛枫迅速取出玉佩开始念诵咒文,面对周松明的李绛薇发现眼前人的双瞳正逐渐染红。 “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周松明忽然喃喃起来。 “为什么不来” 突然眼前人一个激灵,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周松明倒下之后,李绛薇的视野豁然开朗,看见手捏法诀的路绛枫正大口喘气着。 “把他搬进屋”路绛枫吩咐着,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向之前那般中气十足。 禇咏羿也不多问,连忙将周松明扛起,就往房间走。与路绛枫擦身而过时,多看了一眼这个额头冒着虚汗的女子。禇咏羿也不想多问,将周松明放到床上后就离开房间,对着周婧妍说道:“你我二人避一避。” “为何?” “不想你哥哥出现意外,就听我说的做。” 周婧妍颇为担忧的望去,只见到李绛薇扶着路绛枫进了房间。房门一关,将禇咏羿和周婧妍隔在外面。 “我我要去看看哥哥!” 禇咏羿伸手一拽,就将周婧妍拽住,他板着脸沉声说道:“不想你哥出事就听话!别耽误她们。” 周婧妍难掩心中的焦急,还想再争取,“可是哥哥他” “不要拖后腿!你过去能帮什么忙?” 周婧妍被禇咏羿的话一噎,垂下头,安静的走到周松明刚刚坐着的位置。 “在这等着可以吗?” 禇咏羿没有发话,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依在廊柱边上,眼睛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李绛薇想将路绛枫扶到椅子上休息,被路绛枫婉拒。 “我一会带你进灵界,你小心些。” “嗯。” 路绛枫再次捏起手诀,诵念咒文。以路绛枫为圆心,出现一阵阵波纹。房中的色彩迅速褪去,被深蓝所占领。屋外的太阳迅速被深蓝吞没,巨大的银色圆月取代太阳的位置照亮着整个灵界。 而房间内,那张华贵床铺上躺着的周松明仍在二人的视野中并未消失。 “麻烦大了。” 路绛枫倒吸一口冷气,用着刚才捏过手诀的右手覆盖在周松明的胸口。 “六珠不完整,还不匹配。” “不匹配?” 听闻这一消息的李绛薇大吃一惊。哪怕路绛枫没有解释,光靠字面意思就足以让人害怕。 “你是说记忆和灵魂不符?” “嗯。” “也是个穿越的?” “穿越?”路绛枫很快明白过来李绛薇的意思,“不算。” 随即对着李绛薇解释道:“魂玉与身体相符,没有外来侵占的痕迹。六珠不符,应该是记忆被动了手脚。但具体哪里出了问题,短时间内我无法判断。要不你问问《见闻》?” 《见闻》就在李绛薇的身侧,书页毫无动静,甚至一个字都没往外蹦。 第31章 探望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31章探望得知《见闻》没能自动更新情报的路绛枫默默将玉佩从腰间取下,右手紧握玉佩口中诵念着咒文。细小的藤蔓从路绛枫的广袖中钻出,垂下柔软的枝叶。 “木部,疗属。” 路绛枫移动手臂,将垂下的幼嫩枝条对准胸腔的位置。而后伸出左手,将右手紧握的玉佩取出递给李绛薇。李绛薇迅速上前接过玉佩,将玉佩贴着《见闻》。 从末端的枝叶处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淡绿色波纹。与此同时,沉寂许久的《见闻》微微颤动,在空白的纸页上显露出一个又一个文字。 “六珠的状态异常,有嵌合的痕迹。这种情况的出现,极大可能是受到!#$的影响。六珠各自运转产生冲突,导致昏迷现象发生” 垂落的枝叶突然粉碎,消散在灵界中。路绛枫身子一软,连忙扶住床沿。 “阿姊!” 路绛枫站起来,朝着李绛薇摆摆手,“无事倒是你那边,《见闻》可有得到什么新消息?” “有。” 李绛薇点点头,将六珠嵌合的信息转告路绛枫。 “嵌合?《见闻》提到嵌合?”路绛枫眉头紧锁,“这可真是” “情况不好吗?” 路绛枫苦涩的摇着头,道:“何止是不好情况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糟糕。我不曾听说过六珠嵌合。哪怕我们有心帮忙,也无从下手。” “怎么会?阿姊呢?阿姊刚才得了什么信息?” “我试图调和他的六珠,不过没能成功。”路绛枫抹去额上的薄汗,道:“你先离开灵界,等我恢复些许再探一探他的情况。” “好。” 李绛薇自知自己帮不上更多的忙,便用《见闻》回到现实世界。李绛薇看了屋内空无一人的精致架子床一眼,便干脆转身往外走。刚一出来,周婧妍就迎上前,询问周松明的情况。 “哥哥他怎么样了!” “大姐姐还需要时间。” “哥哥他有救吗?” “我们不会让他出事” “可是哥哥他已经出事了!”周婧妍越发着急起来,想要推开李绛薇自己闯进房间,结果被禇咏羿一拽阻止了行动。 “没看到你哥哥刚才的异状吗?你以为现在的事情,还是医师或是你可以解决的?” 周婧妍一愣,呆呆的望着禇咏羿和李绛薇。 “绛薇,情况如何?好还是不好?我能帮上什么?” “不是很好”李绛薇摇了摇头,道:“情况有些棘手,我们需要给大姐姐留出足够的时间。多了解一些周兄的状态,我们越有把握将他救回来。”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一阵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婧妍,现在就靠你了。”李绛薇严肃的说着。 “我?”突然被点名的周婧妍有些惶恐不安,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和晃动的院门,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去。 门栓一开,下人们激烈的敲门动作猛地一停,纷纷让路留出位置给周广开。 “胡闹!”周广开呵斥道:“哥哥病重,怎么能让秦王殿下过来?万一过了病气,伤了秦王殿下可就罪过了!” “爹爹说的什么话?秦王殿下愿意过来看望哥哥,那是哥哥的福气。”周婧妍抬头冲着周广开一笑,道:“爹爹说得对,秦王殿下带着一番好意前来,不能让秦王殿下沾染了哥哥的病气。女儿刚才正和绛薇劝着秦王呢!爹爹来的正好!” 禇咏羿压低声音,小声嘀咕一句着:“又要我当坏人” 这声嘀咕,落在了李绛薇的耳中,差点让她笑了出来。 “周大人,别来无恙啊!” 禇咏羿迈着潇洒的步子,带着爽朗的笑容缓步朝周广开走来。 “贵公子的病,当真这么严重?我听闻贵公子的旧疾可不会感染他人,周大人是不是着急了些?” “说是这么说,可秦王殿下身体宝贵,臣不敢掉以轻心。” “我偏要去看呢?” “哥哥如今正睡着,殿下也探望不出什么眉目。不如我们在这院子中,或是回到花园那,喝喝茶吃吃点心?等哥哥醒来,再来探望?” “是啊,婧妍说的不错。”李绛薇走到周婧妍的身边,附和道:“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坐着等着?站着这说话,也妨碍病人休息。” “那我便坐在这等吧,省的他醒来后还有命人通报。其余下人还是打发走吧,李小姐说得有道理,病人在里头休息,我们一群人聚在外面说话这算什么事?” “殿下!” 周婧妍将周广开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殿下这我来周旋。只要我拦着,殿下一时半会见不到哥哥。坐一会见不到人,自然就会走了。这时候就该顺着殿下的意思,要是殿下一个不高兴,非要去看哥哥,那女儿可说不上话。” 周广开质疑的目光落在周婧妍的身上,后者喉间一动,笑容僵硬。 就在这时,禇咏羿不满的冷哼一声,大声道:“看来周大人对我的到来很是不满?对我探望贵公子一事,颇有微词?” 周广开双手一拱,尊敬说道:“臣不敢,只是担忧亲王殿下罢了。” “既然不敢就带着家里的下人出去,我又不是豺狼虎豹,能将你儿子吃了!你闺女就在这里守着,怕什么?” 周广开扭过头,对着周婧妍叮嘱道:“别让哥哥冲撞了贵人。仔细照顾殿下,莫要让殿下出事。” “这是自然。” 随后,周广开又说了几句门面话,带着下人离开院子,空间顿时开阔不少。 “周婧妍。” 被禇咏羿喊道的周婧妍身子一僵,忙答应道:“是!” “今日发生的事全部忘记,不要对外说一个字。在我皇姐回京之前,能够帮上周松明的只有她们二人了。” “我我知道。我会全部忘掉” “有些事不该让你知道的就不要多问。安分守己做好分内之事,不要乱添麻烦。这是你能为你哥哥做的,就只有这些。” “嗯。” 禇咏羿早就在禇咏青身边察觉到特殊能力存在的痕迹。李绛薇明白,禇咏羿今天叮嘱周婧妍的这番话,也是他叮嘱自己的话。 第32章 召集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32章召集淮荥侯府的书房内难得聚集了一大群人,其中有着书房的主人路绛枫,还有书房常客李绛薇,以及外援路瑾汐和他的鸭子们。三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寂静的房间中偶尔传出鸭子扑腾闹腾的声响。 “嘎嘎。”路瑾汐捏住了鸭子的嘴,鸭子张开翅膀扑腾了两下又安静下来。 直到书房的门响起,屋内的三人才动起来。 “额” 推开房门的司徒然看着书房内的架势,有些不敢走进去。 “我来迟了?” 路绛枫指着空着的座位,道:“正好。” 说罢,拾起手边方桌上的文件,清了清嗓子。 “各位都是熟人,场面话我就不多说了。若无其他人支援,京中能解决此事的人都坐在此间。” 路绛枫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周松明的事。考虑到各种因素后,阐述情况时将周松明的姓名隐去。 “六珠的根基随魂玉而生,经过一定的时间长成完整的六珠。六珠的生长随环境影响,这才出现相同的魂玉产生不同六珠的现象。我恰巧是擅长木属的术法,能够观察六珠的状态。” 路绛枫通过术法观察后发现,周松明体内的部分伴珠的根基与魂玉不符。而失忆现象的发生,极有可能是身体在六珠不协调时做出的保护反应。而《见闻》的出现,触动了那些被身体排斥的伴珠,六珠的不协调被进一步放大,使得周松明昏倒在地。 “至于六珠嵌合形成的原因,暂且不明。除京城外还有许多相似的失忆之人,我们需要尽快查明真相。” “这就是着急喊我们来的原因?”抱着鸭子的路瑾汐问道。 “是的。” “我可不像你,会木属的术法”路瑾汐皱着眉说道:“让我打架可以,让我干文职不行。” 路瑾汐怀里的鸭子适时的嘎嘎叫了两声。 “我没指望你查事。” 路瑾汐听了,长吁一口气。 路绛枫有些嫌弃的说道:“要不是没有人手,我也不会把你喊来。司徒然负责点算太卜署的典籍,有关六珠的信息全部记录下来。” “是。” “绛薇这边” “我自有安排。”李绛薇先一步说道;“等时机成熟,我想去一趟澴涘。” 路绛枫有些意外:“你可以去?” “现在还不确定,等过段时间再给阿姊回复。要是路瑾汐不擅长调查就跟着我吧,我需要有人带我进灵界。” “也好。”路绛枫认可的点了点头,“这样我也不用担心他进去出不来了。” 司徒然没有多问什么,甚至没有表现出疑惑。看来这段时间,她跟着自己的姐姐学了不少东西。没准知道的东西,比自己还要多。 “为了安全起见,路瑾汐的鸭子分开带着,司徒然和绛薇各带一只回去。就算路瑾汐不幸被卷入灵界,也能回来。司徒然进不了灵界,反而安全。但是也要注意安全,防备人界的袭击。” “是!” “绛薇你自己看着办吧。你的事我管不了。” “嗯。” “若有新的进展,我会告知于你。诸位,今后小心行事,不要惊动人界的势力。” 谈完正事后,李绛薇和司徒然各自抱了一只鸭子离开。 “最近如何?” 许久不见的司徒然和从前相比多了一份干练。 “还是老样子。” 司徒然笑了笑,道:“时鹭前段时间还想找我一块声援承微。” “现在进了太常寺,没有从前清闲了吧。” “是啊。要不是进了太常寺,我也不没法知道承微的真实身份。” 李绛薇的步子一顿,停了下来。司徒然朝她一笑,又道:“《海外迷踪》什么时候有后续呢?承微?” “大姐姐告诉你的?” “是啊。要在朝中立足,有些事不得不知道。此外世子还教了我有关术法的事,好对太卜署留下的资料分门别类。微女君的事,也和我提了一二。原以为你的妹妹够令人震惊了,想不到你这个姐姐比她还厉害。” “哪有什么厉害?遇到这种事不还是毫无头绪?” “三月三那日,有机会将周松明带到淮荥侯府吗?近几个月,只有那日适合灵占。灵占是为数不多能得消息的途径,要是错过” “实在不行就硬闯,直接走灵界把人带出来。有路瑾汐在,应该不成问题。大概” 司徒然不禁苦笑:“大概吗?” “我和你一样都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怎么处理,要做些什么都一无所知。” “看来又有段时间难回家了。等事情告一段落,到我家坐坐?” “以后有空再去摸摸你家的白猫。” 待司徒然离开视野后,李绛薇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削减。等所有事情告一段落最快也要半年以后。这之间再出什么变故,恐怕半年内都无法清闲。 抱着鸭子坐上马车回到安远伯府,下人们怪异的目光盯着李绛薇有些心理不适。通往晴雪院的路上,还有婆子上前询问要不要帮忙抱鸭子。 “小姐这鸭子是从淮荥侯府带回来的?” “嗯。” “是大小姐给四小姐准备的补品?” 李绛薇一怔,忙否认道:“不是!这鸭子不是拿来吃的。” “啊老奴还想着,晴雪院要是今日炖鸭子,就帮梨墨把这鸭子烫了去毛。” “不用不用!” “既然不急,那老奴就帮小姐把鸭子抱回去吧。” 这位婆子李绛薇还未见过,身上的衣服不算干净甚至还有些许油污,手上长着茧子,头发没有任何散乱,干净的束起。 两人刚到晴雪院,梨悦就匆忙迎上来。 “康婆子?”梨悦震惊道:“怎么姑娘和康婆子一块来了?” “梨墨寻我有事,就过来了。正好路上碰见小姐抱着一只鸭子,就问问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梨墨在小厨房呢。” 康婆子笑出满脸褶子,“那我去寻她去。这鸭子,小姐你看怎么处置。” 李绛薇伸出手,道:“这鸭子不是吃的,先给我吧。” 康婆子震惊道:“小姐这是要养鸭子?” 第33章 重建联系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33章重建联系李绛薇抱着鸭子往房间走去,临到门前唤了一声梨悦。她坐回软塌上,将手中白胖的鸭子放在脚边,梨悦进屋后安静的一旁站着,等候李绛薇的询问。 “刚才那位康婆子你可认识?” “梨墨的不少手艺是跟着康婆子学的。姑娘要她去茶馆帮忙一事,我已向她说明。大约怕自己的厨艺丢了姑娘的脸面,这才喊康婆子前来。” “她倒是上心。” “梨墨向来是个话少的实诚孩子,虽然没有当面答应姑娘,但私底下可没少努力。对了,姑娘带回来的鸭子该如何处置?” 白白胖胖的鸭子安静的窝在李绛薇脚边坐下,黑溜溜的圆眼睛瞪着梨悦,透着几分可爱和傻气。 “养着罢。就像养着斩月那样。” “那要锁在晴雪院才行。这只鸭子傻里傻气的,哪有大鹅威风?就怕外头有人,一不小心把它做成烧鸭。” “你看着养吧。我就把它交给你了。” “这鸭子可有名字?” 李绛薇低头,与鸭子对视良久。 “没,你取吧。” 梨悦欢欢喜喜的抱起鸭子,对着李绛薇说道:“那就叫小白好了!” “嘎。”鸭子对着梨悦叫了一声,像是在响应着梨悦一样。 “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没了。这两日,多注意伯府内的情况。” “是。” 涉及到有关皇姬的事件,天机营那边应该不会继续拖延阻拦。果不其然,隔天就从翟廉贞那得到确切的答复。目前天机营的实际在京管理者文曲决定见她一面,将会通过传送阵直接出现在晴雪院中与李绛薇会面。为了不引起丫鬟们的恐慌,李绛薇先一步给她们安排了工作,并再三叮嘱留在自己房内不要出门。自己则前往翟廉贞的房内,等候后续安排。 用过午饭后不久,一个白色圆阵出现在翟廉贞的房中。圆阵不大,只能容纳一个人,从光阵中走出一个秀美高挑的女子。 “你就是目前的天机营代管李绛薇?” 话语之前没有任何尊敬,甚至还流露出不屑的神情。 “到底有何事需要转告皇姬?速速说来。” “这些事需要直接向皇姬汇报,天机营应该有直接联系皇姬的方法吧。” “有又如何?快将事情如实告知,天机营还有其他要事处理,没有多余时间耽搁在你的身上。” “皇姬不在京城,就由我代为掌管天机营。既然是代管,理应有与你直接对话的资格。” 文曲冷哼一声,笑道:“你一个小小女娃懂什么?你的存在不过是天机营与东宫对话的传声筒,天机营还轮不到你做主!” “哦?既然如此,那么消息我也可以不说了。” 文曲眉毛微动,不悦的望向李绛薇。 “这件事,你没有资格得知。”李绛薇沉声说道,自己则是从容的寻了一张椅子坐下:“若你不能安排我与皇姬直接对话,那你便回去吧。倘若耽误了皇姬的事,将来皇姬回京自会处罚你。” “究竟何事!” “哈。”李绛薇嘴角一翘,道:“免得让你觉得我在诈你,透漏些许也无妨。这件事与皇姬后院有关,也与东宫有关,甚至会影响京中局势。” 突然李绛薇的态度一转,强硬说道:“总之,没有皇姬的准许,我不能将此事转告给任何人!” 见文曲没有动作,李绛薇又笑道:“你就在这仔细考虑考虑。错过这次,将来传递消息我就不走天机营的路子了。” 房间内顿时陷入沉默,过了好一阵子,文曲才不甘的应下此事。 “我可以让你直接联络皇姬,不过要和我走一趟。” “去天机营?” “是。” 李绛薇在心中无声默念,将《见闻》召唤而出悬空漂浮在身边。《见闻》的出现,造成文曲的不适。 “为何将它召出?” “为了安全起见。”李绛薇不紧不慢的说完,便用《见闻》搜集起眼前人的资料。 “文曲。”李绛薇淡淡的说道:“原来叫文曲啊。” 文曲一怔,警惕的望向李绛薇,“你究竟在做什么!” “搜集情报,知己知彼,礼尚往来。既然文曲姑娘不介绍自己,那我就只能自己找了。总不好不喊名字。”李绛薇露出好看的弯弯眉眼,“成日你你你的,不合礼节。不是吗?” “利用你手里那本书所做的事,我们是会有所察觉的。” “我知道,所以也就用来查查称呼。” 李绛薇起身,将手往前一伸,道:“领路吧。” “廉贞的房间小,画不出容纳两人的魔法阵。” 李绛薇一个转身,指尖指向大门。 “请。” “要是遇上你家下人” “不必担心。我已经准备妥当,文曲之名是七星之一,那就是空部成员。支起一个小小的结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你给我让开!” 李绛薇乖乖后退,退到翟廉贞的床边。文曲愤愤的抬起双手,掌心朝前,口中念着李绛薇听不懂的音节。须臾之后,淡黄色的微光迅速将周围笼罩,待黄色散去,周围的色彩变得幽暗下来。 “走吧!” 李绛薇跟在文曲身后,在梨树下停住脚步。文曲就在树下站定开始念起魔咒,随着她富有韵律的诵念,地面上逐渐画出一个较大的圆形光阵,光阵成型后才停下来。 “站进去吧。” 两人踏入光阵之中,随着淡黄色的亮光将两人吞没。待光散去,天机营的大门映入眼帘。 “走吧,我们去海部。” 上次时间不够,李绛薇只在海部的办公屋子前转了转就离开了,没有进去看过。走进一看,才发现海部比想象中的大得多,里面堆放着许多李绛薇说不出名字的材料和仪器。这些仪器多是金属打造,站在期间让李绛薇有种时空错乱的恍惚感。 “娇铃!”文曲高声喊着,“有任务!出来干活了!” 海部的院子没有人回应文曲。 “娇铃!” 文曲又喊了两声。 “娇铃!再不出来我就扣你的研究银钱!” “诶诶诶诶!”一个娇小的女孩穿着满是污渍的衣裳从屋里跑了出来,“这个不行!” 第34章 浑水摸鱼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34章浑水摸鱼娇铃见到李绛薇后有些惊讶,“来人了?”不过很快又将注意放回文曲身上:“不对!银钱不能不给!” “干活吧,有任务。去联系越康,这位代管需要和皇姬亲自对话。” “哦?”娇铃将李绛薇上下扫视一遍,“需要直接见皇姬,看来是大事啊。跟我来吧。” 娇铃穿的是刚过膝盖的裤子,露出下半截雪白的小腿。这在恭朝可是有伤风化的衣着,但是在这天机营似乎是常事。娇铃领着两人到了一个小房间,房间和外头相比要干净的多,东西都规整的摆放着。窗户边上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空无一物,边上也没有椅子。 “就这吧。我先联络一下阿越,你们坐会。” 娇铃话音一落,手指在桌子上空画了一个圈。 “越大人,越大人?哦!连上了!” 那个圆环突然晃动起来,从那传来人声。 “是娇铃?” “是!这边有事需要联络皇姬,皇姬方便说话吗?” “等一等。一会我主动联系你们。” “好的!” 圆环凭空消失在空中,娇铃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另外两人不开口,李绛薇只好自己主动询问。 “魔法结界对没有魔力的普通民众会有影响吗?会不会将普通民众也带进结界中?” “不会吧。”娇铃歪着头说着:“能够进入结界的人不一定都会魔法,但一定拥有魔法资质。据我所知民众中拥有魔法资质的人很少,按道理应该拉不进来。” “那就好。” “为什么问这个?”娇铃好奇道:“能告诉我吗?” “等皇姬发话了,我再告诉你。这件事我一个人不能做主。” “那是有点麻烦。”娇铃随口应着,眼珠子一直盯着李绛薇身边飘着的《见闻》。李绛薇注意到她的视线,操纵《见闻》在身边左右飘动着,娇铃的眼珠跟着《见闻》的移动而来回转。 “想看!”娇铃跑到李绛薇身边,拽着她的衣摆道:“让我瞧瞧啊!让我看看!我也想做出这种能飘在空中的魔导器!超级棒!!” “你能看吗?”李绛薇将《见闻》飞到娇铃的手上,“你能读出里面的字吗?” 娇铃小心翼翼的翻开《见闻》,露出里面空白的书页。娇铃往后一翻,依旧是空白一片。娇铃不信邪,不停的往后翻,直到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有看到一个字。 “为什么呀”娇铃沮丧的抱着《见闻》,“我记得上面有字来着!那天你来的时候明明有字!” “果然看不见吗?” 李绛薇将《见闻》收回,让它落在自己的掌心。心念一动,《见闻》上就多了字迹,上面记载着有关仁武皇夫的有关传闻。 “现在呢?” 《见闻》重新回到娇铃的手上,娇铃看看《见闻》又看看李绛薇,撇撇嘴摇摇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那就是非持有者不可窥视。”李绛薇道:“那我也没办法。” “好吧!我自己做一个!”娇铃捏紧拳头发誓道:“我要让大家都用上这东西!” “好好好。”文曲不耐烦的应和着,“我不会给你另拨银钱,你自己看着办吧。” “怎么这样!不行!我才找到适合储存魔咒的金属材料!” “空部和地部都需要银钱运转,不可能只留给你一人。要钱找皇姬去!我没有!” “怎么这样!!!” 面对娇铃的哭诉,文曲不为所动。直到桌上凌空出现一个圆环,两人才安静下来。娇铃上前,确认了通讯状态,才让开位置让李绛薇自己上前。 “是承微吗?” 是皇姬禇咏青的声音。 “对。” “我听阿越说,你有事要汇报。” 李绛薇朝娇铃和文曲看去,后者不清不愿的带着娇铃离开房间顺手将门关上。 “是有关周兄周松明的事情。在花神会上,得知周松明失忆的消息,消息来源自他的妹妹周婧妍。我和秦王一块亲自走了一趟周府,确认情报属实。不知道皇姬对天机营的失忆症事件了解多少?” “我知情,有事直说。” “是。”李绛薇整理一下逻辑后,对着禇咏青说道:“我怀疑周兄失忆,和天机营调查的失忆症有关。我希望皇姬能够给予我调动天机营的权力,用以调查此事。” “代管权力我给你了,我也将翟姑姑派到安远伯府内。你自己看着办。” “周松明一事,可否告知天机营其他人?” “可。” “感谢皇姬的支持。” 桌上的圆环扭曲消失,再也找不到它的踪迹。 李绛薇这才把文曲和娇铃请回,不明所以的娇铃看看李绛薇又看看文曲。 “刚才皇姬说了,我的代管一职拥有调动天机营的权力。文曲姑娘也是天机营的一员,调动你应该没问题吧。” “皇姬当真这么说?” “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找越大人和皇姬确认此事。” “皇姬怎么可能让一个不懂魔法的人掌管天机营!你分明是在撒谎!” “若有不满,是不是撒谎你自己去问。但是耽误了失忆症事件的调查,那你就是罪魁祸首!” 娇铃一听与失忆症有关,整个人精神起来,凝重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对。”李绛薇认真说道:“京中又出现一例失忆病症,并且出现了与他成长经历不相符合的行为习惯。他体内极有可能存在错误记忆。正好他与我的关系较近,在没有惊动你们的情况下对此人做了调查。关于调查结果,我等会再全面告知。” 文曲眉头一皱,道:“为何现在不说?” 李绛薇没有理会文曲的提问,继续道:“既然结界不会影响到一般百姓,我有一个提议。将失忆症的情报外漏出去,让百姓自己送上门。就算我们的人要暗中调查,混在人群中也不会那么显眼。” 娇铃听完,恍然大悟道:“哦!浑水摸鱼吗?” “对,我的提案就是将水搅浑。但是情报搜集和调查这一块,我需要你们的支援。” 第35章 茶馆开业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35章茶馆开业“根据翟姑姑的说法,天机营每次靠近失忆者就会被神秘人伏击。地部成员难以招架,甚至空部成员也讨不得好。既然如此,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不再安排天机营成员前往,而是安排普通医师前去。” 文曲不认可李绛薇的想法,反驳道:“若是普通医师能够看出个所以然来,这件事就不会转交到天机营。” “医师虽然看不出来,但是不妨碍医师对外透露京城有能看此病的人,让急于求助的人自己上门看诊。甚至可以将此事夸张扩大,编成话本传出去,让那些闲人帮我们寻找失忆病症的共同之处。” 李绛薇徐徐说着,“神秘人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敢在结界中伏击,甚至戴上兜帽掩盖自己的长相。看来人间的身份,他隐藏的很小心。要么就是人间的身份很敏感,要么就是人间有他在意的人。” “万一你的猜测不对,你知道会有多少平民百姓出事吗!” 文曲喝到:“京城马上就要举办四年一度的厨艺大赛,你知道会有多少人涌入京城?万一惹怒了那个神秘人在京城大杀四方,你就是京城的罪人!” “所以才要你们帮忙,除去支援下江的天机营成员,其余人等将注意力放在京城。起初我们在明他在暗,防不胜防。此举,就是逼他现身!” 天机营的人力有限,澴涘路氏同样人力有限,不可能将有限的人力派到各地分散自己的实力。聚集起来,才有与神秘人一战的机会。 “后续有什么问题,我会通过翟姑姑联系你们。如果天机营这边有问题,也可以主动跟我联系。篡改记忆这种事可不是小事,任由其发展,恐怕会引来更大的祸患。甚至你们的身体,都会被陌生的记忆顶替。” 文曲陷入苦思,默而不语,眉头紧锁。 李绛薇本想问问关于魔法的一些事,但是看目前的情形,今天想问出点什么恐怕困难。 来日方长,以后再想办法从翟廉贞那套话。 在娇铃的帮助下,李绛薇重新回到晴雪院,这一来一回没有耗费太长时间,天空依旧敞亮着。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联合自家大姐姐考虑失忆外漏的有关信息和途径,规划完成再上告褚咏青。 一旦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李绛薇就收到吴时鹭传来的消息。 茶馆完工准备开业了。 将这段时间整理出来的草案上报后,李绛薇主动联系吴时鹭。 梨墨已经离开晴雪院三天了,这三天都在茶馆那商讨开业后的菜单。 自从梨悦提前告知梨墨茶馆帮厨一事后,梨心就跟着梨墨学习厨艺。就算梨墨去了茶馆,晴雪院也不怕没人做饭吃不上热乎的菜肴。 这三日尝的都是梨心的手艺,虽然赶不上梨墨,但是味道也还不错。 参加开业仪式的那一天,李绛薇特地穿了一身杏色的新衣裳前往。刚刚下车,就遇上了梦沉和方舟。和他们二人简单打过招呼后,就去后厨寻梨墨的踪迹。 梨墨正忙碌的做着茶点点心,边上的方桌上已经摆了几碟色彩多样的精致点心。 “姑娘?”梨墨惊诧着,将手往围裙一抹,将手洗净,“姑娘要尝尝吗?” 说罢,便将方桌上的一碟点心往李绛薇跟前推了推。 “我就是过来瞧瞧你,可还习惯?” “大家对我挺好……就是………人太多了。” “要是不适应,你尽管说。我会尽快请其他人来顶替这个位置。” 梨墨摇摇头,轻声回道:“挺好……” 能让梨墨说出挺好这种话,想来在这过的还算愉快,李绛薇这才放心下来。 茶馆外头挂着一长串的鞭炮,就等着吉时一到将它点着,将气氛炒热。然而嘉宾们都已到场,却还没见到吴时鹭的影子。 人群中,也没有禇咏羿的身影。明知道他不来,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就是内心觉得有些寂寞。 自己其实是相见他的吧 啪的一声,李绛薇的右肩被人碰了一下。李绛薇一个激灵连忙转身,看见一个戴着面帘的手拿团扇的少女冲着自己笑。 “时鹭姐姐?” 少女冲她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没办法,家里盯得紧。要不是哥哥帮忙,我还没法出门。” 说着说着,吴时鹭竖起食指往面帘前一放,李绛薇把头扭回去,看向茶馆门口。 吉时一到,鞭炮点燃,噼里啪啦的声音将耳朵震的生疼。李绛薇忍不住捂上双耳,看着烟雾骤起。地上散落着鞭炮落下的红色碎纸,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气味。 参加开业的都是些贵客。除了李绛薇先前见过的那些人外,还有捧场的周婧妍、司徒然、路绛枫甚至还有一面之缘的杨世灵,以及一些别的李绛薇叫不出名字的男客。 喜庆过后,他们就要进行一场无声的战斗。这场暗中较量,不知何时才能彻底结束。 劳先生早已准备就绪,等茶馆的第一批客人入座便登台说书。开馆第一回,便是《海外迷踪》的开篇。在座各位都或多或少的读过《海外迷踪》,但是听说书先生说出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过了一回,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客人。其中有两位侠士打扮的客人吸引了李绛薇的注意,多看了他们两眼。这两人要了一壶茶水和一盘炒货便坐在茶馆的角落听着劳先生说书。除了打扮有些特别,倒是和一般客人没什么不同。 有劳先生这块活字招牌在,茶馆很快就坐满客人,甚至没座也要站在一旁听劳先生说书。按照这架势,茶馆应该不愁客人。见茶馆开业顺利,李绛薇也就放心下来。 放心也只是一时的事,李绛薇刚刚回到安远伯府,还没能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休息就收到梨悦送来的消息。 宫内贤妃邀李绛薇于三日后入宫觐见。 李绛薇长长吐了一口气,吩咐梨悦道:“帮我翻翻秦王送来的节礼,看看里面有什么新衣裳可以入宫穿。” “是。” 第36章 面见贤妃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36章面见贤妃第一次穿过重重宫墙,踏进后宫的土地。看着繁复精美的屋檐的廊柱,李绛薇不禁感慨着古代的精巧技艺。这座宫殿在梁朝覆灭时曾遭遇一场大火,直到恭朝建立之后国库殷实,才着手重建。算算时间,重建的宫殿才过去不到百年。站在这样宏伟的建筑前,李绛薇不由得感叹老祖宗们的工艺。 这座宫殿无法永远的存留在这个世界上,但三百年后仍能驻留此间。住在这个宫殿中的主人无疑是时间的幸运儿,能够依靠无上的地位在历史的洪流中留下记载。居住在其间的宫女內监的音容相貌却无法得知。 但是那些宫女內监又比宫外的百姓幸运许多,离高位者越近就越有机会在时间中留下痕迹。 “哟?李四小姐?”带着赤金璎珞圈的姜雪绵嘲了一声,道:“怎么?第一次进宫,不识路?” 姜雪绵身边站着优雅从容的面带微笑的宁楹萝。 “绵绵,李四小姐初次进宫不识路是常有的事,不必惊讶。”说完一旁的姜雪绵,宁楹萝徐徐向着李绛薇走来,柔声问道:“李四小姐的领路宫女何在?入了宫,可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冲撞了贵人。” 李绛薇微微颔首,道:“有劳宁小姐了。” 宁楹萝的嘴角一勾,明明笑着却又带着淡淡的威严。宁楹萝一袭璎珞银朱云锦裙,行走在宫中格外显眼。娇俏而又不失庄重。相较之下,相貌不及李绛薇、宁楹萝二人的姜雪绵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宁贤妃已经备好茶与点心,静候姑娘们的到来。等了有一阵的宁贤妃见到三个姑娘相携而来时眼睛一亮,由衷笑道:“我这宫里许久没有水灵的姑娘造访了。怪不得每年花朝日,和寿长公主都要办花会,请些漂亮姑娘前往。看着如花般娇艳的你们,心情舒坦多了。” 李绛薇不敢托大,恭敬的行了宫礼便站在姜雪绵身旁,宁贤妃不问话,她便不开口。 “楹萝快过来,让我瞧瞧。” 宁楹萝笑着走上前,宁贤妃心情大好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身子骨长开了就是不一样,比小时候更漂亮了。” 宁楹萝含羞带怯的点了点头,道:“谢姑姑夸奖。” 宁贤妃哈哈笑了两声,又对姜雪绵说道:“上一回见你,还是个小不点。我还记得你怯生生的站在楹萝身后,喜欢抓着楹萝的衣袖不放。” 姜雪绵双颊一红,尴尬的绞着双手。 “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谢谢贤妃夸奖。” 随后,宁贤妃的双目视线落在李绛薇的身上。李绛薇低着头,没有直视宁贤妃,身子站的很稳,没有因羞怯而发抖打颤。 “你就是李绛薇?” “是。” 既没有失礼,也没有表现出热络。就是这毕恭毕敬的模样,让人生不出亲近也挑不出错处。 “听说你是妾室生的孩子。” “是。” 问什么答什么,绝不多说一句话。 “家中可有请教习嬷嬷教你宫中的礼节?” “回贤妃,不曾。” “哦?”宁贤妃来了兴致,“那你这一身宫礼,又是从何习来?” “回贤妃,民女进宫时曾向翟姑姑请教一二。” “翟姑姑?” 宁贤妃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身边的人见她皱起眉,便向前一步附耳提醒道:“是东宫皇姬身边的人。” “不愧是皇姬身边的人。”宁贤妃笑道:“没有几分见识,也写不出《万家言》这样的作品。” 宁贤妃的话一出,宁楹萝和姜雪绵俱是一惊。她们二人已在家中听说过《万家言》一书,此书在民间并未掀起风浪,可皇上却称赞有加,甚至让文武百官好好阅读。原以为能够写出《万家言》一书的人,会是个居住下江的平头百姓。因家中的缘故,二人多多少少读过些许《万家言》的片段,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眼前的柔弱女子和那位名为承微的著者联系到一起。 宁楹萝生出了微妙的紧张感,她保持着原有的笑容,问道:“姑姑说的可是真的?《万家言》这书我读过,可不像是个姑娘家能写出来的。” “可不是吗?要不是恒哥儿提起,我也不信。” 宁贤妃冲着李绛薇招招手,李绛薇往前走了两步。 “你自己说说,是还是不是?可不能说谎隐瞒。” 宁贤妃的笑容依旧温柔和气,可那番话落在李绛薇的耳中,就是直白的威胁。 “《万家言》确实是民女所写。” 李绛薇不紧不慢的回着,没有露出丝毫的紧张和害怕。 “下江出事时,恰好民女前往荥川探望祖母。在荥川接受路氏族人的邀请,去了一趟下江。有感而发,故作此文。然而民女能去的都是较为安全灾情较轻之地,还有更加困苦的百姓无法看见,只能在过往的信件中窥探一二。” “所以你才以信件为引写出此文?” “正是。” “这构思,倒也灵巧。” 宁贤妃了然的点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这一切落在宁楹萝的眼中,越发不安。她想早早揭过这个话题,却又怕贤妃不悦。就在这时,三皇子褚咏瑞和五皇子褚咏恒来了。三个姑娘往两侧站,让出位置给一同前来的两位皇子。 “母妃好雅兴。”褚咏瑞打趣道:“竟自己一个人躲在宫苑赏花,也不通知我们兄弟二人。” 说罢,褚咏瑞朝着三个姑娘望去,露出和睦亲切的笑容。李绛薇对褚咏瑞的笑容不为所动,甚至默念咒文将《见闻》召唤出来。 “就算我不说,你们兄弟二人不也自己过来了?”宁贤妃见到两个儿子,眉飞眼笑的说着:“恒哥儿不是说今天要去钦天监找你师父?怎么有空往我这来?” “母妃这有热闹可瞧,自然是来母妃这。师父那边,改日造访也不迟。” 褚咏恒这番话说进宁贤妃的心坎里,让她心花怒放。 “你的师父可不是一般人,能见他一面谈何容易?母妃的宫门替你开着,得了空再来!” “母妃可不要后悔。” “去吧去吧。” 这对母子两的对话,已经悄然记在李绛薇的《见闻》上。 第37章 桃花花枝 简单的与李绛薇聊了两句后,宁贤妃便拉着宁楹萝聊着闲话家常,留姜雪绵和李绛薇在边上赏花。两个姑娘本就不对付,各自坐在座位上没有交流。 如果褚咏瑞不来,或许两人直到茶会结束也不见得会说上一句话。 要是两人的关系没有那么僵持,或许李绛薇会试着从姜雪绵口中套些话。 相顾无言的尴尬气氛被褚咏瑞的到来打破,满怀笑意的褚咏瑞邀请二人共赏桃花。姜雪绵有些迟疑,却还是带笑应下。 “李四小姐一同来吧,赏花自然是热闹的好。”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褚咏瑞位于最前,姜雪绵紧随其后,而李绛薇放慢步子走到最后。褚咏瑞和姜雪绵闲聊攀谈的,聊起前些日子和寿长公主花神会上的事。李绛薇虽然面上平静,却是伸长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 “能被选上花神之人,可不仅有貌美。无论是楹萝,还是你们二人,都是才貌双全不可多得的女子。能与你们二人赏花,也是我的一大幸事。” “殿下哪里的话……”姜雪绵有些慌张,“能与三皇子一同赏花,是我们三生有幸。” 褚咏瑞停在桃花树下,一阵清风拂过,将他两鬓的长发扬起。伸出手,一片粉嫩花瓣悠悠落在掌心。 望向掌中花瓣的褚咏瑞笑容渐渐淡去,生出怜惜之意。 “美好之物,终会消散……每每见见到落花,便懂得古人伤春之情。只有用这双眼将此间繁茂尽数记住,才不枉费我们走这一遭,别让这灿烂繁花落寞一场。” 姜雪绵突然脱口而出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褚咏瑞上前,欲折花枝。姜雪绵情急之下喊道:“别!” “怎么?” “这是贤妃娘娘钟爱的花……” “好花就该配美人,这也是母妃邀你们前来的缘由。” 褚咏瑞笑着攀折下两支桃花,分别赠与姜雪绵和李绛薇。褚咏瑞将花枝交于姜雪绵时,两人的指尖不小心相触,刹那间姜雪绵的双颊染上绯红。 “这桃花”姜雪绵将手上的花枝抱住,期盼的看向褚咏瑞,“我能送给楹萝姐姐吗?” 褚咏瑞微微一笑,又折了一支交给姜雪绵,随后又望向李绛薇,温柔问道:“你要吗?” “我没有在屋里放花枝的习惯,这一枝正好送给我大姐姐。” “桃花可是好花。”姜雪绵突然说道:“桃花又与姻缘有关,为何和寿长公主挑选的十二花神没有桃花呢?” “民间对十二花神的说法各异,有些地方三月花神就是桃花。” “为何和寿长公主所挑选的三月花神是梨花?” 说罢,姜雪绵朝李绛薇看去,“李小姐就是三月花神,可有听和寿长公主提起?” 李绛薇掩住双唇,只露出笑着的弯弯眉眼。 “姜小姐这个问题,我也好奇呢。” “梨花与离同音,在意象上确实不及桃花。”褚咏瑞答道:“和寿长公主大概是有自己的考量吧。我依稀记得和寿长公主的赏花宴上爱用桃花,或许长公主觉得桃花在上巳大出风头?便不在花神会上留下桃花的位置?” “三皇子说的也要几分道理。”李绛薇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有內监用尖细的声音高喊道:“皇后娘娘到!” 褚咏瑞眉头微皱,很快又恢复笑容朝着两人说道:“我去见见皇后,你们留在此处赏赏花吧。” 李绛薇随即开口道:“既然是皇后到访,我们留在此处不合礼节。该过去行礼问安才是。” “是我考虑不周了。” 李绛薇跟在褚咏瑞身后走了一段路,姜雪绵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上,有些懊恼自己的迟钝。 皇后驾临,宁贤妃身边的宫女纷纷低头退至一边。 一国之后和皇上宠妃相对而立,就算带着笑意也难掩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这是谁来着?”宋皇后笑眯眯的朝褚咏瑞望来:“这不是皇上最近夸耀的三皇子吗?怎么不去帮你父皇的忙?” “见过皇后娘娘。回娘娘,父皇见儿臣忙碌劳累,特意让儿臣休息。” “休息?是啊。”宋皇后莞尔一笑道:“他是最重视孩子的,无怪会做出这般决定。就算是他素来不喜的二公主,暗地里也多加照拂。” “不知皇后今日来是为什么?” 宁贤妃嫣然笑着,似乎没有将宋皇后的话放在心上。 “难不成是听说我这景仁宫的桃花开了,特地过来看看?” “开的可不只是景仁宫的桃花吧。你怀里这个可是先太子未过门的未婚妻?你的侄女?果真是个标致女子,只是可惜了。” “只能说两个孩子没有缘分,无法走到最后。” “今日请她来,莫不是要为她做媒?” 站在宁贤妃身边宁楹萝双颊一红,别过脸去。 “你看上了哪家才俊?还是说”宋皇后的眼睛扫过褚咏瑞,“想把她嫁回皇家?许配给你的儿子亲上加亲?” 宁楹萝听完这话,心中大喜,却不敢外露半分。 “皇后娘娘说的什么话?皇子们的亲事哪有我做主的道理?” “要是你愿意,孩子们也有这想法。我不介意成人之美,替你在皇上面前说上一说。难不成” 宋皇后的眼睛又扫过褚咏瑞身后乖巧低头的李绛薇和姜雪绵。 “贤妃看中的莫非不是这个侄女?而是其他人?”宋皇后低声笑了出来,道:“手持桃花?手握姻缘?看来这趟我没有白来,着实有趣的很。” 宁楹萝一听,朝李绛薇和姜雪绵那看去。看到两人手中的桃花花枝,绯红迅速褪去。冰冷的指尖触碰掌心,寒意袭来。 “虽然我是他们的嫡母,可归根结底你还是他们的生母。既然你要物色儿媳,那我也就不久留了。过段时间王公公会来景仁宫宣旨,记得把凤印找出来交给王公公。” 留下这句话,宋皇后微笑离开,留下心烦意乱失了赏花兴致的宁贤妃。 “你也同瑞儿去转转吧” 说罢,便领着贴身宫女回屋歇息。 第38章 后宫后妃 羞怯的宁楹萝盈盈走到褚咏瑞面前,正要说话时,姜雪绵将一枝桃花凑到面前。 “楹萝姐姐快看!这个桃花漂亮吗?” 宁楹萝咽下苦涩,笑着说道:“漂亮” “这是送给楹萝姐姐的!是三皇子殿下特地给楹萝姐姐折的花枝!” 宁楹萝一愣,望向褚咏瑞,有些木讷的回了一句:“谢谢。” “只是顺手。” 落在最后的李绛薇则默默的看向宁贤妃紧闭的寝宫,而后又望向皇后离去的方向。 皇后与宠妃之间的关系恶劣,李绛薇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两人竟争夺起凤印的归属,宁贤妃的势力看来要比想象中的更大。 “贤妃娘娘她不要紧吗?”姜雪绵担忧的问道:“我们还留在此处,是不是会打搅娘娘休息?” 宁楹萝不动声色的拽了拽身边的姜雪绵,“姑姑心里不高兴,却也不想让我们几人扫兴,这才先回屋休息。若我们就此离开,岂不枉费她的一番美意?” “不愧是你,不枉费母妃疼你一场。” 宁楹萝欣喜道:“知恩图报,是应该的。” 李绛薇眼见着褚咏瑞领着他们三人回到桃林,又见姜雪绵不停的撮合着宁楹萝和褚咏瑞二人。至于她,就好像是个局外人一般游离在外。 没有人注意自己,反而乐得自在。 行走在桃林间,仔细观察着周围宫殿的屋檐,廊柱上、横梁上精致的雕花。身在此间,才明白“雕梁画栋”这简单的四个字背后那极致精巧的雕工魅力。 “你倒是和别家姑娘不一样。” 一个男声突然出现在李绛薇的身后,幸亏意识告诉自己身在皇宫,将那声惊呼卡在喉中没有喊出。 转过身一瞧,竟然是五皇子褚咏恒。 “别的姑娘家跟在我皇兄身后赏花,怎么你就爱盯着这些石头、砖头?” “我见上头雕刻的花样有趣,这才驻足忘返。” “哦?真那么有趣?” “五皇子自小生长在皇后,想来早对这些精巧工艺见怪不怪了。” “你们安远伯府也是从圣祖时就存在的勋贵大家,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怎么才算见过世面呢?”李绛薇反问道:“五皇子可有去过下江?可曾离开京城见过恭国的山河?” “不曾。” “那五皇子究竟是见过世面,还是未见过世面?” 褚咏恒哑然失笑道:“你说的有道理。是否见识过世面,确实不好界定。真不愧是写出《万家言》的奇女子。” “五皇子言重了。” “你可比我三皇兄有趣多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带来更大的惊喜,千万别让我失望。” “五皇子不是去钦天监见师父了吗?为何突然出现在此?” “师父一时有事无法脱身。我就只好打道回府,没想到正好碰上皇后驾临,就只能偷偷一个人溜进桃林。” 褚咏恒的眼睛下移,看向李绛薇手中的桃花花枝。 “这可是母妃最爱的桃花,没想到三皇兄说送就送了。” 宁贤妃的两个儿子长相随母,褚咏瑞还有几分像褚鉴彧,而褚咏恒却是俏母到有了几分女相,瘦削柔弱中带着些许慵懒。 但是李绛薇却在褚咏恒的眸子中,看到禇咏羿的痕迹。 禇咏羿在她面前,那双明亮的双眼也曾流露出相似的寂寞。 “你与我四皇兄的关系不错?” “我只是秦王殿下手中以为单纯的著者。” “可四皇兄却对你关注有加,甚至向父皇求来如意馆的画师为承微所著的新稿配图。” “五皇子从哪的来的消息?” 褚咏恒轻轻一笑道:“当然是不可告知于你的秘密。” 李绛薇觉得今日遇上的这么多人,皇后、贤妃都不如这个浑身谜团的五皇子来的可怕。 送走姑娘们后,褚咏瑞回到景仁宫正宫寝殿内,从容来到宁贤妃的榻前。 “三个孩子你都见过了,觉得如何?” “姜家的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比起我,似乎更喜欢楹萝。稚气未脱,进退礼节还查了些许。若要娶她为正妻,恐怕要学的还很多。” “这不是挺好的吗?至少在大事上不会像皇上一样,受宋皇后掣肘。姜家也是累世的世家,姜尚书有几分本事又无宰相之才。将来你成为皇上,也不会被外戚左右。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这个小丫头的行事担不起宗妇的名头。” “她的年纪不大,还有时间去学。要是姜家真有此意,从宫里寻个教习嬷嬷教养几年,总会有所改进。” 宁贤妃点点头,道:“这倒是那李绛薇如何?” “她不爱主动说话,喜欢退在一旁静静听着。礼节进退比姜雪绵要好上几分,虽是妾室生的庶女,但是当个宗妇却没有问题。《万家言》一出,得了父皇赏识,恐怕出身这一不利要素也能忽略过去。让她当侧妃,倒像是委屈她了。” 褚咏瑞说完,又疑惑道:“有一事儿臣不解。为何母妃独独要我注意与楹萝的距离?” “你没看出来吗?楹萝那丫头对你有心思。” 褚咏瑞愁眉紧锁,“她?” “她是个好孩子,可惜生在宁家。”宁贤妃愀然的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若先太子不死,宁家为为她铺好道路,成为下一任皇后。然而世事难料,如今的储君是个女子,皇姬之下又是你这个带有宁家血脉的皇子。” “母妃的意思是没有亲上加亲的必要?” “何止?虽然我信任大哥,可大哥的子嗣,我可信不得。倘若你的正妻和母亲都是宁家人,将来有一日你登上皇位,能否平衡宁家的势力?如今皇上平衡宁家用的是封家,而封家早有解甲归田隐居山里的想法。” 宁贤妃冷笑一声,又继续说道:“边境平和,几年不曾有过战事,要不是后宫住着一位封婕妤,恐怕封家早就甩手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了。” 褚咏瑞听完,郁郁发愁,沉默不语。 “就因为母妃姓宁,生下你们三个也就只能得一个贤妃。就因为她姓了封,所以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婕妤的封号。儿啊,这就是后宫的后妃。无论你怎么斗,都要顺应前廷的形势。我们终归是前廷的棋子,永远无法成为棋手。” 第39章 进京寻活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39章进京寻活陈平月随着商队行至京城,即将进京的她抬头仰望着高大宏伟的城门。那一瞬间,陈平月觉得自己渺小无比。 “这就是京城啊!” “是啊,小姑娘。”同行商队的留着胡茬一个男人说道:“怎么?第一次来京城?” “嗯!我是为了厨艺大赛来的!” “厨艺大赛?”胡茬男人露出吃惊的表情,诧异道:“你一个人来?酒楼的其他人呢?” “我没有酒楼。”陈平月笑着回答,“我打算在京城找一间酒楼。” “这时候来,恐怕找不到哦。准备参加比赛的酒楼都有了自己的厨子,谁会请你?不是我说你,小姑娘……你这也太莽撞了!” “人都来了,也不可能现在回去吧!就算不参加!也要亲眼看看这场比赛!” “厨艺大赛可是难得一遇的盛况,能亲眼一见也不枉费来这一趟。估计抱着你这般想法上京的人可不少,如果盘缠不够了,可以来我们商会找些零工。” “诶!好!” 一进京城,陈平月边找人打听东街位置边摸索过去。一入东街,陈平月就被街上的人潮惊呆了,她从未见过街上有那么多人来往。 “美玉阁、文锦书肆、万宝斋、馥芳妍”走马观花的陈平月念着街上店铺的牌匾名:“真不愧是京城” 陈平月的步子一顿,注意被一间名为“茗客楼”的茶馆所吸引。她有些忐忑的走了进去,发现茶馆里面坐满了人,甚至还有人站在两边痴痴的听着台上说书先生说书。 听了一阵,陈平月发现讲的是《海外迷踪》的里的故事。进京的路上她的听过部分,此刻得以听到后续,不由得驻足倾听。 突然一个伙计走了过来,小声对陈平月说道:“姑娘,我们这边满座了,估计一时半会也腾不出空来。” 见到这伙计,陈平月才想起自己的初衷,连忙问道:“你们这!还招人吗?我会做饭!点心也会!” 伙计也没想到这个衣着素净的姑娘家会突然说这些,有些为难的挠挠头,道:“你等等,我去问问掌事的。” 梦沉进京是为了开拓产业,除了茶馆之外,还在寻找其他商机。吴时鹭又被家中管束,一周难得来茶馆一趟。茶馆的管事还没请来,几人商讨之后由方舟代为管理。 伙计进了后屋,来到方舟这,将陈平月的话如实转告。 茶馆现在靠着梨墨和一些请来的临时厨娘维持着后厨运转。梨墨不算茶馆的人,不过是奉命过来帮忙的。茶馆想要长久的经营下去,还需要请一个自己的厨子。 “你把人请过来吧。” “好!” 方舟听了伙计的话,十分高兴。现在正值茶馆用人紧张之际,有人主动找上门来正好缓解了方舟的燃眉之急。 陈平月生的乖乖巧巧的,看起来不像是个能掌勺的角色。 “你会做饭?” “会!我们家祖上就是开酒楼了!之前就跟着家里帮厨!热菜凉菜都会,不过最擅长的是点心!” “哦?”方舟摸摸下巴,欣喜的点点头,“会点心好啊。我们茶馆正缺会做点心的厨子。会做什么点心?” 陈平月正要报菜名时,方舟突然打断道:“你要不直接去后厨吧。要是梨墨说你行,你就留下。” “啊?好” 茶馆刚开业,也不用方舟盯着生意,也不用看什么账本,索性亲自将陈平月领去后厨。 刚掀开后厨的门帘,就有一股热气从里头钻出来。梨墨一边忙碌着手上的活,一边指挥着其他厨娘做事。瞧见方舟领着新人进来的那瞬间有些诧异,但没有出声询问,仍旧忙着手上的活计。 “梨墨,这位姑娘想找工作,说是会做点心。” 梨墨淡淡的回了一句,“等会。” 两人看着梨墨将包好的糯米团子塞进模具,然后朝着桌子拍了几下。 脱模,装盘后,梨墨才继续说道:“等晚上打烊后再说,现在没空。” “我现在就能帮忙!” 梨墨一怔,呆呆的回道:“也好。” 说罢,指着桌上装着面粉的盆说道:“一会要做蒸糕,帮我和面。鸡蛋边上有,找不到再问。单子很多,速度快些。” 陈平月撸起袖子,高兴应到:“是!” “诶?这就行了吗?”方舟不明所以,“那我等打烊了再来?” “嗯。”梨墨应到。 “就这?” 这回,没有人理会方舟。 “行吧”方舟有些郁闷的掀开门帘,退了出去。 也不只是是谁传出去有新厨娘要来的消息,还没等隔壁竹音馆打样,莯夏就兴冲冲的跑了过来。莯夏与吴时鹭的关系不错,茶馆的其他伙计也就没拦着她,一路放行让她去了后厨。 “是有新厨娘来了吗?” 梨墨不为所动,陈平月则好奇的看了过去。 “这就是新厨娘吗?” “嗯。” 梨墨应下的瞬间,让陈平月一惊。 “哇!你会做什么好吃的?有没有什么独家秘方?” “火烧的如何?” “我这就去看!”陈平月应了话,也就来不及回莯夏。 莯夏扫过后厨,看着方桌上摆着的一盘盘糕点。 “看来生意不错啊。有点意思!那我就不打搅你们啦,我等你们休息后再来!” 莯夏从后厨出来,回到茶馆内。台上的劳先生刚好说完一回目,碰上中场休息。不少人趁现在点餐喝茶,和身边人聊着刚才的剧情。 “念一你都听了好几天了,还不走?” 莯夏一怔,饶是成天在厨房转悠的她也知道最近京中时兴的《溪丹剑侠》和它的著者念一。这个念一,该不会是那个念一? 心念一动,莯夏悄悄挪动着自己的位置,靠近作侠士打扮的两人。 “你就不想听后续?八云,我记得是你先提起听书的。” “可也不能听个没完,我们身上还有其他要事。” “反正也没得到消息,再听两天呗。” “你之前不是很讨厌承微的吗?”那个名叫八云的男子不屑的说道:“怎么现在听的停不下来?” 第40章 你们知道吗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40章你们知道吗莯夏大惊,此人名叫念一,又不喜承微。妥妥就是《溪丹剑侠》念一!莯夏知道偷听不对,但是想听念一八卦的念想却怎么都压不住。 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听墙角了! “你这就片面了。”念一笑道:“是,书上写的和说书先生说的可不是一回事?你没发现?《海外迷踪》里许多不合理的情节,都改了不少。俨然成了凌驾于原作之上的作品。” “你怎么这么清楚?” “你真当我书评是张口就来的?” “抱歉啊,我没看《海外迷踪》。”八月敷衍的说着,“所以呢?正事不忙了?那位大人可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耐心等” 那位名叫八云的人还未说完话,就被茶馆另一头的骚动吸引了。 “你们知道吗?” 一个男人神神秘秘的对着身边人说着,他的声音并不小,连站在角落的莯夏都能听得清楚。 “城西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有家小孩失忆了。” “切!失忆算什么大事?” 那个男人没有生气,相反还很高兴的说道:“你啊!还是小瞧咯!要只是失忆,我会告诉你?天底下失忆的人多了去了!但是这家孩子啧啧啧啧!” 边上有人对他卖关子的行为表示不满,纷纷催促他。被催的多了,那男子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这才咧嘴一笑,说道:“听那家的人说,那个孩子醒后不仅忘记前尘甚至还记得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仿佛整个身体被夺舍一般。” “他们怎么就能一口认定那些东西是孩子不该知道的?” “你家一个没上过书塾的孩子突然讲起两千多年前的事,你觉得可能不?” 边上人不信那男人的说法,笑道:“这万一是在外头玩的时候,听什么人说起呢?” “哼!”那男人不高兴的哼了两声,“两千多年前发生的事,你都不知道!这大街上哪有那么容易遇到懂这些的?要不是那家人请的医师恰好有认识的老先生。一次喝醉酒时吐露出来,才知道那孩子说的是什么玩意!” 见那男人说的详细,身边的人便渐渐信了。随后这男人又说起什么别处也有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如何了云云。 念一听了这些,愣了一会,突然发笑,道:“我还是火候不够。民间百姓的想象,比我丰富多了。瞧瞧?夺舍都出来了。” “你就不好奇?”八云问道:“万一是真的?” “真的又如何?我又不写这么玄奇的剧情。总不能让剑藏也被夺舍一番?我要是写了这种东西,有的是人骂我。” 说罢,念一敲了敲桌子,招呼伙计过来。莯夏自知不能多呆,连忙离开此地,回到后厨。 刚才那个传播失忆事件的男子,正是李绛薇与路绛枫商议过后所挑出来的人选。此人喜欢到处打听奇特有趣的事,便将天机营的人混入医馆,又将此事传到老先生那。 这件事没有必要保密,只要那人愿意打听,就能轻易打听出来。就算是平平无奇的琐事在他嘴里说出来都会夸张几分,依照这人的性子若知道了失忆事件,定会渲染一番再大肆宣扬。 不过短短几日,城西孩子失忆的传闻便传遍整个大街小巷。就连足不出户的梨悦,都听说了此事当作趣闻转述给李绛薇。 “姑娘,你说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特别的事?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失忆之后竟然能说出两千年前发生的事。” “这算什么。”李绛薇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家姑娘还能说出三百年后的事呢。” 梨悦以为李绛薇在打趣自己,嗔怪的朝李绛薇瞪了一眼,“姑娘当然能说三百年后的事!就算说了,谁都不知道!” 李绛薇一听,哈哈笑了起来。 “别说是未来了,我们姑娘还能说别的世界的故事呢!那一本本的草稿,怕是要把匣子都堆满了。” 李绛薇只是笑,也没有解释。若要让梨悦知道,自己说的都是真的,那眼珠子怕是惊得瞪出来。 “可惜了,也不知道那孩子讲了些什么。” “好奇?” “可不嘛!”梨悦理所当然的说道:“姑娘难道就不想知道?” “两千年前的事,我还真知道一些。不过多是史书上提及的玩意,你要想看尽管去三哥那里借。” “不不不不。”梨悦急忙摆手,“我也就认识几个字。读史可真读不下来!姑娘让我读读话本还差不多。” “喏。”李绛薇伸手一指,指向自己的大书柜,“自己挑。” 主仆二人又坐着闲聊一会,临行前梨悦挑了两本才离开屋。 梨墨不是个多话的,这两日也没回府,失忆症一事绝不可能是梨墨告知梨悦的。能让梨悦也能听到风声,证明她们姐妹二人的布置初有成效。 散布出去的有关两千年前的事,不是李绛薇等人捏造的,而是经过路绛枫亲自敲定的事实。 “神祠龙神”李绛薇低声喃喃着。 这段时日,李绛薇与路瑾汐找到那位失忆的孩子那,假扮医师从孩子口中套出一些话。 起初还浑浑噩噩的孩子在《见闻》召唤出来之后开始吐露一些奇怪的诗词,幸好有《见闻》将其记下,只靠李绛薇和路瑾汐两人很难记下这拮据敖牙,使人云里雾里的诗。 然而就是这个连路瑾汐都念不下来的诗,路绛枫一眼就知道了诗的来历。 那是两千年前,统治中原的龙神还未覆灭时神祠所用的祝祷之辞。 虽然传播此事的男子喜欢把事往大了说,但是“夺舍”一词,着实贴切。如果不是“夺舍”,那孩子有时从何得知这首已经失传多年的祝祷辞? 越是深想,越觉得不寒而栗。 要不是自己的意识清醒,不像那些人一样平日呆滞,李绛薇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不,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其他人都是失败品,而自己是唯一一个成功的呢? 李绛薇无法否认这种可能。 第41章 应担的责任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41章应担的责任李绛薇的闺房内,有两株桃花正娇艳怒放。这两株桃花不是从贤妃那得来的,而是从三月三那日和寿长公主亲手交到自己手里的。 只要看见这两株桃花,李绛薇就会回想起和寿长公主问她的话。 “你喜欢老四吗?” 一想到这,李绛薇的手不禁抓起胸前的衣襟。想自然是想的,他们二人忙于手中事务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甚至三月三日赏花会上,都没有见到禇咏羿的身影。 然而褚咏瑞却来了,还特地找了过来和自己说话。褚咏瑞的热情,让李绛薇有些微妙。 如果找来的褚咏羿该多好?每每闲下来孤身独处时,李绛薇就会想起禇咏羿的一颦一笑。下江的旧事一桩桩一件件涌出,每次想起李绛薇会忍不住嘴角上翘。 有点怀念某人在自己怀里撒娇了。 李绛薇的笑容突然一僵,想起了和寿长公主在赏花会上对自己说的话。 “你们二人要是互相喜欢,我不介意当媒人撮合一番。但是若真要在一起,还是远远离开京城这个漩涡为好。” 只听这一句,似乎没什么问题。可要是和凤阳郡主那日的话一起听,就有些不对劲了。 李绛薇坐不住了,趁着天色尚早匆匆往三哥的住处走去。 李岳成一家都住在伯府的清风院,夫妻二人住在正房,而李绛盛则住在清风院东厢,西厢则是二房两父子的书房。 李绛薇造访时,恰巧李岳成和李绛盛正在书房内商讨事务。李绛薇则在西厢房前来回走动,不知该不该进去。 “来婶婶这边坐会吧。”封氏走出正房,朝李绛薇招了招手,“以免染了风,又病着。” 李绛薇不好拒绝封氏的好意,便跟着封氏进了正房。两人坐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盛哥儿一直就对朝堂没什么兴趣,我们又不需要他支应门庭,就算不科考不去书塾,我和他父亲也不会多加管束。谁知道那孩子突然过来,说要去国子监。” “三哥就算想去读书,也不像是会去国子监的人啊。” “可不是吗?我也是这么想的。”封氏感慨之余又带着些许担忧,道:“去了之后还格外认真,早出晚归的。回来之后就把自己锁在屋里读书,熬得那双眼睛都没有以往好看了。” “那我该劝劝哥哥,注意身体才是。” “是该好好劝劝。” 西厢那边有了动静,封氏便让李绛薇去看看。一出门,就见到李绛盛从厢房出来,有些惊诧的看着自己。 “来找我?” 李绛薇连忙应道:“嗯。” “那……到我房间来。” 李绛薇扭头望向封氏,见封氏点了头这才小跑跟上去。 走在最后的李绛薇关上门后,环顾一圈李绛盛的寝屋,桌上堆了许多纸卷书本,屋子显得有些凌乱。李绛盛苦恼的在榻上坐下,揉捏着自己的鼻梁。 “三哥?”李绛薇试探性的喊道:“要不我改日再来?” “有事直说。” “三哥是在帮皇姬查驸马的死因吗?” 李绛盛失笑道:“让你直说,你还真就直说了。” “之前花神会上,凤阳郡主和我说了有关驸马的事情。听说驸马当时匆匆下葬,每次过问和寿长公主有关驸马的死因时,就会被敷衍过去。” “她竟告诉你这些?”李绛盛感到不可思议,“你们二人之前,可没有交情。莫不是去年三月,你做了什么?” “如果凤阳郡主只当我是传话人呢?”李绛薇也寻了座位坐下,“要是凤阳郡主觉察到皇姬在查驸马的消息,这才通过我给皇姬传话?” 说话之余,李绛薇不忘默念咒文将《见闻》召出。 “我还没得到皇姬的许可,暂时不会过问哥哥有关驸马的事。但前些日子和寿长公主曾说过的话,我觉得其中有蹊跷。” “是什么?” 李绛薇斟酌了一会,删掉一些信息后回道:“和寿长公主让我有机会就远离京城这个漩涡。” “京城?漩涡?” 李绛薇的家就在京城,作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建议一个晚辈离开京城离开家,怎么看都不太适合。 “和寿长公主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李绛盛眉头紧锁,过了好一阵才说道:“就算知道,你不是你该知道的。” “行吧那我先走了?” “嗯。还有,和寿长公主和凤阳郡主的话不要外传。” 现在身上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李绛薇不想再多一件事压在身上。只要驸马的事不牵扯到神秘人,自己能不插手就不插手。 “我知道分寸。” 等李绛薇走后,李绛盛将目前搜集齐的东西拢在一块让书桌空出一块写字的地方,接着将新得的消息记下。 “是时候该见见司徒集和杨世灵了。呵。”李绛盛苦笑着:“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还要棘手。” 想起近日频繁外出的李绛薇,李绛盛不免有些担忧,心里不由的生出些许怨气。 李绛薇只是伴读,又无官身。东宫人才济济,本就不需要她一个弱女子替皇姬处理这么多的事。李绛薇又不重名利,愿意做到这个份上,更多是为了李绛芸的前程。 而这,本应是他们这些做哥哥需要承担的。 原以为接下此事就能为妹妹们分担压力的李绛盛,突然听到三皇子造访的消息。 “三皇子?”李绛盛抓住小厮盘问道:“可知道三皇子是为何而来?” 向来云淡风轻的李绛盛难得露出如此急切的模样,说话间隐含的怒气更是让小厮害怕不已。 “小……小的……不知!不……不对……” “不对什么?” 李绛盛的嗓音一大,小厮哆嗦的更厉害了。 “三皇子来,应该……是来找四小姐的……小的过来的路上,听到大夫人命人请四小姐过去。” “可有说别的?” “没……”小厮连忙摇头,“没了!” “你可以走了。” “是!”小厮头也不回的连忙离开。 李绛盛得知此消息总觉得不对劲,便匆匆往接待三皇子的花厅走去。谁料半路,就被人拦了下来。 是李岳然身边的人…… 第42章 是何关系?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42章是何关系?“不知道三皇子特意拜访,所为何事?” 安远伯府的花厅内,李绛薇坐在褚咏瑞的下首,笑盈盈的问道:“让民女惶恐不已。” “自然是为了《万家言》的事。” “不过是有感而发随性而作的故事,三皇子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你这话就不对了。你的这本连父皇都称赞又加,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先前母妃邀你入宫,我就想与你好好谈论此事。无奈没有机会,只好亲自前来。” “若是想过问灾情,恐怕六部比我更清楚形式。若要问百姓的近况,或许去山鱼阁更合适。” 原本还想着套出褚咏瑞治理水患时的事,谁知道褚咏瑞的警惕性高,怎么套话也问不出什么东西,反而不停问着下江是事向李绛薇套话。 李绛薇只好陪着三皇子扯皮,就着下江和《万家言》的事来回尬聊。一场闲谈,愣是被两人聊成信息保卫战,你来我往看似热闹,又全是废话。 就这样,两人还能继续心照不宣的热络的聊下去。 李绛盛算了算李绛薇进入花厅的时间,越发心急,生怕褚咏瑞对自己妹妹生出什么想法。自家妹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明目张胆的和三皇子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说出去不好听。 李绛盛看着拦在面前的人,颇为无奈。 解铃还须系铃人…… 李绛薇陪笑聊了许久,口舌有些发干。见褚咏瑞还没有停下的预兆,只能暗叹自己倒霉。 就在这时,李岳然突然走了进来。李绛薇大喜,连忙起身朝父亲行礼。 “四丫头先下去吧。” “是!” 李绛薇欢欢喜喜的应下,按捺着急,缓缓退去,一出花厅就见到长舒一气的李绛盛。 “三哥!”李绛薇高兴的跑到李绛盛跟前,“是三哥替我解围的吗?” “算是……” “还是哥哥好。” 看着自己瘦弱乖巧的妹妹,李绛盛心疼不已。 “三皇子没对你做什么吧。” 李绛薇一怔,收起笑容严肃的对李绛盛说道:“他不敢。” 这句话要是由嘻嘻哈哈的李绛薇说出口,反倒像是在安慰人。 但是自己妹妹如此正经严肃的说出来,李绛盛有些愧疚。 “要是有人欺负你,尽管告诉哥哥!你是妹妹,作为哥哥保护你是天经地义的事。” “哪有什么天经地义的事?哥哥的好意,妹妹心领了。” 别家的妹妹都会撒娇讨好,怎么自家的妹妹就这么独立呢?李绛盛颇为苦恼,无奈的轻轻拍了拍李绛薇的脑袋。 “要是有事,可以依赖哥哥的。” “好!” 看着笑靥如花的妹妹,李绛盛只觉得心疼。他想到幼时和李绛芸一块跟在自己身后的李绛薇,再看向如今长大的少女。心中感慨万千…… “四小姐。”忽然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喊了一声:“夫人找你。” “夫人?” “是的。”丫鬟毕恭毕敬的说道:“夫人请四小姐去一趟溶月居。” “你回夫人,我一会过去。” “是。” 听到钱氏找自己的那一瞬间,李绛薇心里咯噔一下,安抚过哥哥后才往溶月居去。 刚一进门,李绛薇就看到满眼担忧之色的钱曼娘。 李绛薇双手交叠,向着座上的人行礼问好:“母亲。” “趁你父亲不在,有件事我要好好问过你。” “不知母亲是为了何事?” “你的亲事。” 李绛薇身体一阵,幸好及时稳住没有失态。 “茶馆的事我知道,你和秦王打交道的事秦王也没有瞒着我。” “秦王?” 李绛薇诧异问着,下一秒回过味来想到什么。 这个家伙…… 李绛薇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自己这位母亲,怕是已经被禇咏羿用茶馆的收益给收买了,所以才会愿意提前给自己透露风声。 “今天三皇子不上门,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无事发生。可三皇子一来,我就要过问两句了。你和两位皇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绛薇也想知道自己和褚咏瑞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回母亲,没有关系。” 李绛薇恭敬的回答,反倒惹火了钱曼娘,“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东窗事发我可没办法替你兜着。” 李绛薇迟疑一会后,又说道:“现在的确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将来的事,说不好……” “你啊……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两位皇子?要是让皇上知道自己两个儿子喜欢同一个女人,你让他怎么想!若是两个皇子不争还好,若是相争!恐怕整个安远伯府都要陪进去!”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李绛薇坚定说道。 “会不会发生,可不是你一人说了算。你最好和两位皇子都保持距离,不要过多接触。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苗头,趁早掐死。” “要不要见两个皇子,也不是我可以确定的。” 钱曼娘将手高高举起,重重拍到桌上,砰的一声响。 “那就眼睁睁的看着伯府跟你一起死吗?” “还不到时候,不是吗?” 钱曼娘痛苦的揉着太阳穴,无奈说道:“那你还敢夸下海口说什么不会让这事发生?” “这件事我会处理,还望母亲能给我些时日。” “罢了罢了。”钱曼娘摆摆手道:“现在还不知道老爷那怎么说,再看吧。” 话里的意思,是决定让李绛薇自己先解决此事。 道谢之后,离开溶月居的李绛薇不停的思考着钱曼娘的话。虽然话语间显得很不耐烦,也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但是说的东西却是真的。 《万家言》或许能让皇上赏识自己,但自己远不如亲生儿子重要。就这样断绝关系,以后再不往来,李绛薇做不到,也对禇咏羿不公平。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遇到困难不应该互相隐瞒,而是携手与共,共赴风雨。与其一个人不安,或是断绝关系让禇咏羿不安。不如两个人一起商议,从中寻到一个完美的解决之法。 就算努力也走不到最后,至少不会因为猜忌或是误会而错过彼此。 第43章 涌入京城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43章涌入京城驿站的床铺很硬,秦盈月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索性披了一件外衣起身到外头逛逛。谁知道遇见同样未睡的大哥秦朔月。 “怎么办……该怎么办……”秦朔月在那小声嘀咕着,不停地来回踱步。秦盈月打了个哈欠,悠悠问道:“大哥!我们还有多久到京城?” 一袭绀青色长袍的男子突然停下步子,故作镇静回道:“明日吧。” 秦家两兄弟是淮州衍落的有名酒家月楼的经营人兼厨子,此次上京是为了参加即将到来的厨艺大赛。 “快点回屋睡觉去。” 说罢,秦朔月就抓住自家弟弟秦盈月的肩膀,将他往里推。 “可……可我不困!” 秦朔月松了手,丢下秦盈月自己回了驿站。 “大哥?”不管秦盈月怎么喊,那头都没有反应,一转眼人影都没了。 秦盈月看呆了,搔了搔头道:“大哥不会……又开始紧张吧……” 厨艺大赛的初赛即将开始。若是明日才能到达京城,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满打满算只有三日。一想到这,秦盈月自己也紧张起来来回踱步。 月楼也算是百年老店,在淮州的衍落小有名气。然而随着新酒家越来越多,月楼面临了巨大的挑战。外忧没解决,又出现内患。 现任当家人秦朔月又年轻,在月楼内说话没有权威。其余秦家人仗着自己的亲戚身份对着月楼的经营指手画脚。 无奈之下,秦朔月和其二弟秦盈月上京试图在厨艺大赛证明自己,留下三妹秦晦月驻守大本营。 等天一亮,两人进京住进提前预定好的客栈之后,才发觉自己定下的目标或许难以实现。 各地的酒家馆子汇聚京城,前行的一路上能看到许多外地有名的酒家的牌子,这让经验不足的兄弟两人心生害怕。 来到客栈,搬运行李回客房时,秦盈月扯了扯身边哥哥的衣摆,指向一个方向。秦朔月好奇望去,见到两个长相有相似之处的男子,桌上摆着一个半开的旗子,上面写着风和酒二字。 “店家!” 其中一人猛拍桌子,将桌上的一坛子酒抓起。 “你这个就是店里最好的酒?” 掌柜的走了过去,接过酒坛子闻了闻,“没错,的确是我们客栈最好的酒。” “这酒的味道也太差了!” 自家客栈的酒被人如此嫌弃,这位掌柜涨红了脸有些生气的说道:“这位小兄弟!我们客栈的酒,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 “哈哈哈哈哈!这酒还不如我酿的好!” 这个男人边笑边从包裹中取出一小坛子酒,盖子一掀,酒香四溢。客栈掌柜只闻了这股酒香,自愧弗如。 秦盈月看到这一幕,不禁感慨:“那两人莫不是斩风酒家的双星兄弟?” 秦朔月狐疑看向自家弟弟,“你从哪知道的?” “路上听说的。是岁州那边有名的酒楼,不过和咱们不一样,他们比起做菜,更擅长酿酒。出名的菜肴也和酒有关。” “你从哪条路上知道的?” “说书先生那。” 秦家兄弟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们身边不远处的角落,一个男子打扮穿着朴素的女子站在那,抓着一块薄木板,板上垫着两张纸。她的右手握着一根由羽毛翎做成的笔,腰间挂着半个巴掌大的墨囊。 这是茗客楼放出去搜集厨艺大赛前期资料的人,像她这样的不止一个。 白日在各家客栈搜集这些入京参赛的酒家资料,夜晚将资料汇集到劳先生那做整理。 为了更加方便的搜集资料,李绛薇特地为他们做出了羽毛笔。 而此时的李绛薇寻了个理由拜访秦王府。一想到过会就能见到禇咏羿,笑容便挂在李绛薇的脸上,突然她的步子一顿,警惕的看向周围,双手拍向脸颊。 “幸好没人看见!” 想到进了秦王府后一直挂着痴汉般的笑容,李绛薇就觉得羞耻不已。 “哼!在那发什么呆?”不知何时,禇咏羿走到他的面前,“我说怎等了那么久。” “等了很久吗?” “可不是!居然还要我亲自寻你!要不是知道你认得路,还以为你在我这秦王府里迷路了。” “才没有迷路!”李绛薇连忙解释着,“我只是!” “别只是了。”禇咏羿抓着她的衣袖往书房的方向拽,“你想我这府里的下人都听见我们谈话吗?” 李绛薇环顾四周,小声嘀咕道:“周围又没人。” “哼,胆子越来越大了。” “没办法。”李绛薇挣开禇咏羿的手,反过来握住他的掌心,“谁让你越来越不像个皇子。” 被柔软温暖的小手反握住的禇咏羿一愣,耳朵腾的一红。埋怨的话,全都被压了下去。李绛薇加快步子,反客为主走在最前将禇咏羿领进书房。书房和上次来时没有什么不同,桌上除了算盘外就是一堆堆卷宗。 “你这边也没闲着啊。” “嗯。明天还要和梦沉谈谈书肆的事,要是他想开书肆,我就不把文锦书肆往南开了。将文锦书肆收来的优质书稿卖给他,再让他自己卖。” “是怕自己忙不过来吗?” “嗯。”禇咏羿应道:“下江太远,我顾不过来。就算梦沉不接,我也要寻其他人。你呢?难得过来一趟,就是为了问我的近况?” 禇咏羿一笑,让李绛薇刚平复的心情又动荡起来,脸上一红。 “不会被我猜中了?真的想我?” 李绛薇没有多说什么,松开禇咏羿的手后直接搂上他的腰。如此主动的行为让禇咏羿措手不及,当场愣在那。 “是啊”李绛薇闷声说着,“想你。” 话语中,少了雀跃和欣喜,反而多了些许忧愁的意味。禇咏羿听出不对味,连忙将李绛薇推开,担忧的盯着李绛薇。李绛薇想躲,被禇咏羿几次扭了回来。 “你有心事?” “不是心事。” “有事要告诉我?” “嗯。不过让我想想该怎么告诉你。我脑子现在有点乱” “需要我出去转转,让你安静想想吗?” 李绛薇没有说话,只是抓着禇咏羿的手不放。 第44章 私相授受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44章私相授受李绛薇望着禇咏羿,从眸子到整洁华丽的衣襟,再到被自己抓在手里的宽厚的手掌。 “三皇子亲自去了一趟安远伯府。” 禇咏羿下意识的收紧自己的手,“他去做什么?” “他一直在问我《万家言》的事,想知道我去下江做了什么。” “你没说吧。” “我让他去问六部或山鱼阁。原想着,他就该知难而退了。谁料他一直不走,和我聊了许多别的东西,虽然聊得都是些琐碎的玩意儿。如果只是聊聊还好” 李绛薇突然严肃起来,认真说道:“但是我的父亲,起了别样的心思。” “他不会想” 禇咏羿迟疑着,隐约间想到什么,猛地抓住李绛薇的胳膊急切喊道:“不许!” 一时未能把握好力度,李绛薇吃痛的哼哼两声,吓得禇咏羿连忙松手。 “你我二人现在算私相授受吗?” 禇咏羿哑口无言,半晌后他举起自己三根手指着急说道:“虽然我不介意你的出身,但是皇家婚事规矩繁多,不是我一人可以决定的。我想光明正大的将你娶进王府,只能委屈你等我一阵!我绝不是那等薄情男子!你千万要信我!我可以发誓!” 李绛薇笑作一团,笑的禇咏羿面红耳赤。 笑了许久,李绛薇终于收了声,板着脸假意训道:“别打岔!让我把话说完!” “你说” “万一三皇子有意选我当侧妃,你当如何?虽然三皇子未必能看上我,可可若是看中了淮荥侯府和承微的身份” “我会把你抢回来。” 禇咏羿说出李绛薇最害怕的回答。即便她听见这话,内心为禇咏羿的在意而欣喜不已。 李绛薇有些心烦意乱,强笑着说道:“你的回答莽撞了。皇上若知道你们兄弟相争,会怎么看待我和安远伯府?”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会让和寿长公主帮忙,我会让母妃让皇后娘娘帮着说项……不!要不你现在就和我进宫面见父皇!” 屋外的阳光正好,怒放的花朵熠熠生辉。风从窗户灌入,吹动书桌上的卷宗发出细微的声响。一声鸟鸣响起,划过天际。 沉默许久的李绛薇双唇微动,轻声说道:“我会尽量避开三皇子,多争取些时间。我的身份……能做的有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绛薇埋进褚咏羿的怀中,闷声说着:“安远伯府有妹妹,有三哥一家。我不希望安远伯府出事……就此和你断了联系是保护安远伯府最好的办法。但是这个办法会伤害你,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我知道……” “若是不能两全,我会放弃你。” “好无情的说法啊……你有本事说这么无情的话,就别哭啊……” 褚咏羿将怀里的李绛薇往外一推,无奈的替李绛薇擦去眼角的泪痕。 “要哭也别用我的衣服擦眼泪啊……一会郑公公看见了我不好解释……” 李绛薇一句话都不说安静站在那,嗔怪的看着褚咏羿。见了李绛薇这模样,褚咏羿呵呵笑着。 “等我搞定姑母,就向父皇提起你。你才十五,三皇兄又没有正妻,应该不会这么快下手。你就等着当我的新娘子吧!到那时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京城喊你媳妇了。” 想到下江的事,褚咏羿的笑容更盛了:“前些日子和梦沉碰面的时候,方舟还问我纪夫人去哪了。还说起自己曾在竹音馆见到一位和纪夫人长得相像的女子。” “我确实……在竹音馆碰见他……” “方舟跟着梦沉在学经商,还说什么等挣了大钱重建家乡……” 褚咏羿开始和李绛薇聊着最近的事,就这么原地站着,两人都没有意识到找个椅子坐下。直到太阳西斜,橘黄色的光线钻进房中,将整个房间笼上一层朦胧时,两人才依依惜别。 下一次再见,又不知几时。 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却像异地一样。 三百年后还能视频聊天,还能实时通讯。而他们连写封信,互送衷肠都无法办到。 如果手上的事情解决,随路绛枫前往澴涘……有些东西一旦深想,李绛薇就会心如绞痛。 这日夜,夜深人静时,思绪飘忽,不自觉的回想起褚咏羿,回想起上元,想起神秘人,想起下江,想起在这个年代还未出世的父母。 李绛薇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这个时代有了不少羁绊,割舍不下的人越来越多。 胡思乱想到后半夜,李绛薇终于被睡意拉进梦乡。 这一次入梦,李绛薇清醒无比,她知道自己身在梦中。 再次见到游戏中的景色,李绛薇有些怀念。 李绛薇身处荒野的石洞中,这是她师父棠棣的栖身之所。 “承微,一会要见一位贵客,可不要失礼了。” “贵客?” 棠棣似乎非常期待此人到来,欢喜笑道:“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听说她在外还挺有名的。” “师父不妨告诉我名字。万一我听说过呢?” “她叫衍月。当初就是她率领众人封印了魔物进出的封印,现在名字还在各大主城写着呢。” 提到封印魔物,李绛薇就想起来了。那是之前某一版本的世界任务,奖励丰厚又影响剧情走向,当时很多人都参加了这一任务,就连自己也不例外。 “要不是她替我改善那个术,恐怕就没有那么多变化,也没有如今趁手好用了。” 李绛薇一愣,忙问道:“她会术?” “岂止是会?”棠棣嫣然笑着,“若论术法,她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竟这么厉害?” 棠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会让她笑出声可是难有的事。李绛薇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苦恼的歪着头。 “别的我不知道,至少这个世界的术法是她带来的。说的更确切些,是她创的。” “衍月……创的?” 突然李绛薇灵光一闪,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衍月这个名字她听过!她在现实世界听过! 在游戏以外的地方听过! 第45章 三本旧书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45章三本旧书衍月……衍月……衍月! 惊醒的李绛薇就着月色痛苦的挠头,将头发挠的散乱。嗡嗡的虫鸣声不停灌入耳中,烦躁至极的她突然吼了出来,而后大口的喘息着。 “姑娘!” 在外值夜的梨心突然惊醒,慌慌张张的绕过屏风来到李绛薇床前。 “姑娘又做噩梦了吗?”说罢,梨心就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带泪的眼睛,“需要梨心陪着吗?” 李绛薇摇摇头,轻声说道:“你帮我把灯点着,就回去休息吧。” “是。” 烛台燃起的光辉,驱散床前的黑暗,照亮了李绛薇身上盖着的豆绿团花绸被面。 天才麻麻亮,司徒然便穿上官服进宫前往太常寺办公。太卜署的办公房间相对偏僻安静,也比别处要阴暗些。司徒然将灯台点燃,打开窗户通风,继续清点着屋中的典籍。 司徒然纳闷道:“明明太卜署几百年没有正儿八经的当值人了,怎么还有那么多书?” 自从安朝结束了六十年乱世之后,太卜署就彻底成为虚职,沦为太常寺的书库。堆放着安朝时期的各大祭祀活动。 看着书柜上、地上还有桌子上的书本,司徒然一边嘀咕一边回到办公用的桌前将桌上的书本登记在册。 “梁朝的就算了,居然还有恭朝的。” 梁朝时,太卜署成为中原与阜涯的交流沟通的要职。待阜涯变成福阳之后,再度变为虚职挂在福阳的大巫身上。而到了恭朝,不再给福阳大巫授衔,太卜署彻底成为摆设。太卜署这间屋子便交由钦天监代为管理。 说是管理,实际上也就是安排人打扫屋子罢了。 看着已经登记好的书目,司徒然忍不住发起牢骚着:“怎么都是些不知真假的奇闻轶事?这些东西都值得记下来往太卜署放吗?” 翻开下一本书,司徒然秀眉一挑,睃了一眼第一页的文字,而后迅速合上书本。 “篆文?”司徒然大惊。 两千年前篆文已经不常用了,更不会在公文中使用。司徒然没有学过篆文,无法阅读书上的内容,也无法登记在册。 “两千年前” 司徒然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对待手中的书本更加小心谨慎。将书本收到桌上一角后,司徒然快速的翻开其他书本,凡是不用篆文书写的书本,全都放到地上。 一日过去,竟让司徒然筛出三本用篆文书写的典籍。 就在这时,路绛枫推开门,正巧碰见抓着三本书在那发呆的司徒然。 “事情做完了?” 司徒然摇摇头,苦恼的将手中的书送到路绛枫那,“署令,瞧瞧这个?” “哦?” 路绛枫好奇的翻开司徒然递来的书,原本神情轻松的她读完第一行字后身形一僵眉头紧锁。撩起衣摆大步走到桌前,依靠烛火的光芒往下阅读。 太阳西斜,本就不明亮的房间越发的暗淡。司徒然不敢打搅,而是默默点燃其他的烛光,将房间照的大亮。 灯芯被烛火烧的噼里啪啦的响,司徒然将其他书本挪到另一张桌子上,继续本职工作。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从天黑坐到天明。 汹涌的困意让司徒然支撑不住身体,脑袋砰的一声磕到桌上。她吃痛的捂着额头揉了揉,顿时清醒不少。她下意识的往窗外望去,天上泛起鱼肚白。司徒然起身,活动着有些发麻的腿脚,慢慢走到路绛枫的身边。 “你怎么还未归家?”路绛枫问道。 “有些在意。” 路绛枫终于将手中这本书读完,而后闭上眼活动脖颈,又用手轻轻按摩着眼皮。 “没想到你还能找到这个。” “嗯?”司徒然急忙问道:“署令是发现什么了?” “龙神陨落是在两千五百年前,然而与龙神有关的祭祀没有就此断绝。反而是两百年后,重现中原。” “那中间两百年呢?” 路绛枫摇头,遗憾道:“不知道。龙神与神主的关系不好,甚少联系。就连路氏的术者,都避免踏入龙神管辖的地区以免惹怒龙神。等我们知道龙神陨落的消息时,已是两千年前。至于那五百年间中原发生了什么澴涘没有留下记载” “那这三本书,可有记载?” “算是吧。”路绛枫叹道:“这里头记下了两千年前几场祭祀的详细情形,祝祷辞也囊括其中。不过” 路绛枫愁眉不展,疑惑道:“上面记载的语句却和时间更早祝祷辞不同,反倒与那孩子口中的祝祷辞更相近。” “那个孩子的记忆,会不会正处于这段时间?” “你的猜想有几分道理。”路绛枫起身,活动着自己的手脚,“这段时间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再研读一阵,看看是否有新消息。晚些时日把绛薇叫上,将这事告知他们。” “是。” 走出宫,司徒然锤了锤酸痛的肩膀,唤了一辆马车回到家中。一下车,发现家中为数不多的下人与平日不同,格外积极热情。 “来客人了?”司徒然 “回小姐!”一个丫鬟说道:“府上来了两位公子!” “谁家的?” “一位是隔壁杨家的杨大人,另一位婢子只知道他是乘坐安远伯府马车来的。” 安远伯府马车?司徒然惊讶着,困意淡了不少。 “他们在何处?” “在大公子书房内议事。” 司徒然眼珠子一转,刚迈出的脚收回,换了一个方向往司徒集的书房走去。房门紧闭,门前一直大橘猫在那舔着自己的爪子,另一只白猫站在不远处盯着橘猫看。 见有人走来,橘猫收起爪子坐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司徒然。 “给我让让路,下回给你小鱼干。” 橘猫舔了舔爪子,又用爪子摸了摸脸,毛绒绒的脑袋甩了甩,耳朵抖了抖。 “喵!” 橘猫冲着司徒然喊了一声,白猫灵活一跃跳到司徒然的面前,绕着司徒然的脚转圈。司徒然将白猫拦腰一抱,搂着它就往房门那走。 橘猫看了一眼,灵巧的躲开了。 司徒然轻轻一推,书房的门便打开了。 第46章 套话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46章套话司徒然推门一看,哥哥在那倒茶,杨世灵在边上坐着嗑瓜子,不曾见过的陌生面孔正从琴袋取出瑶琴,静静摆在桌上。 一袭白衣,加上这行云流水的动作,以及安远伯府一向姣好的皮囊。简单的摆琴,也颇有韵味。男子一撩衣摆,泰然坐下,纤长的手指落在琴弦上。 司徒然硬是站在门口,听了整整一曲都没晃过神来。 “司徒兄不为我引见吗?” 同样晃神的还有司徒集。 “传闻安远伯府的三公子善音律,今日一闻,果真名不虚传。” 司徒集缓步来到司徒然身边,介绍道:“这位是舍妹司徒然,如今是太卜署丞,在令姐手下做活。” 说罢,又对着司徒然介绍道:“这位是安远伯府三公子李绛盛。” 李绛盛朝她点点头,道:“有劳照顾舍妹李绛薇。” “谈不上照顾。” 说罢,司徒然看了眼自家哥哥,又看了一眼杨世灵。 “怎么今日这么热闹?我过来,会不会打搅到各位?” “为了听李兄抚琴,我请了他许久。”司徒集哈哈笑着,“你要来听吗?” “昨夜一夜未睡,我就不打搅你们的雅兴了。” 司徒然说完这话,忍不住打起哈欠。 “顶不住了,你们玩的开心。” “去吧。” 司徒然一离开,门一关,三个男人互相对视,默不作声等了好一阵,司徒集才将藏在桌下的文件取出来。 “你就这么怕你妹妹?”杨世灵问道。 “如果我们商量的事可以告知他人,还至于东躲西藏的?”司徒集不悦的睨了杨世灵一眼,“说我怕,你不也怕?” 杨世灵哼了一声,向李绛盛问道:“所以你喊我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从和寿长公主那得到了新消息,可能对我们后续调查提供线索。” 说罢,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式三份的文件分别交给司徒集和杨世灵。 “当年驸马在国子监猝死以后,就匆忙下葬。凤阳郡主问起此事,和寿长公主多次避而不谈。如果这件事是真的,皇姬的猜想极有可能是真的。驸马的死,不是真的意外。” 司徒集和杨世灵同时陷入沉默中。 “你们二人查到什么?” 司徒集率先说道:“驸马那段时间留在国子监似乎是需要处理某事而留在国子监内几夜未归。至于是为何事,暂时查不出来。” 杨世灵接下司徒集的话说道:“我这边倒是查到一些有趣的事。在我们之前有人查过驸马的事,不仅查过还顺带毁了一些信息。” “是谁在查?”李绛盛问道。 “不知道。”杨世灵非常干脆的摇头,“我只知道不是一般人,我们没有权限过问的事情他却能接触。至于是何人我倒是有猜测。” 司徒集和李绛盛同时往杨世灵那看去。 “会对驸马感兴趣的人不多,感兴趣又有实力地位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符合的人选”杨世灵有些迟疑,但还是将那个名字说了出来。 “和寿长公主。” 司徒集倒吸一口冷气,李绛盛则是紧紧皱眉。 “和寿长公主与驸马鹣鲽情深,这个世上除了驸马的血亲外,最亲近的就是和寿长公主。而她也是最不能接受驸马猝死的人。” “若真是长公主,为什么要将消息毁去?”司徒集反问道。 “或许”李绛盛猜测着,“是为了凤阳郡主?” 这回被人盯着的,成了李绛盛。 “如果和寿长公主查过之后发现此事自己无法插手,又怕凤阳郡主再去查探,惊扰了不该惊扰的人?” “李兄慎言!”司徒集着急道:“和寿长公主不能碰的,怕是只有” 司徒集的话未说完,但杨世灵和李绛盛都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此事,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危急。”司徒集道:“各位小心,探查时千万不要惊动其他人。” 杨世灵和李绛盛沉重的点了点头。 李绛盛归家之后,向下人询问李绛薇的行踪。下人回禀,李绛薇一早便离开安远伯府,没有向溶月居汇报去向。 这日一早,李绛薇先去东街茶馆与劳先生聊了聊,随即前往医馆与路瑾汐汇合。城西的那个男孩如今就住在医馆中,受天机营的人保护着。多日不见仍旧目光呆滞,讷讷的看着周围。 “你还认得我吗?” 男童点了点头,仍旧不说话。 “你知道上阳吗?” 男童眨了眨眼,张着嘴,却迟迟没有说话。但很明显,他对上阳这个地名有反应。 “上阳的神祠,你知道多少?” 男童有些疑惑的看着李绛薇,随后点点头,又摇摇头。 “关于龙神,你知道多少?” 男童一怔,猛地抬头,嘶哑的喊着:“龙神” 他睁大眼睛,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艰难的走到李绛薇跟前抓住她的衣襟,“龙神,在哪?” 刚说完这句话,男童白眼一翻,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又倒了?”天机营的娇铃抱着胸倚着门框朝里看去,嘟囔着:“问出什么了?” “什么都没问出来,但是我确认了一件事。” “什么事!”娇铃好奇问道,“确定了什么?” 路瑾汐眉头一皱,疑惑问道:“你要去上阳?” “嗯。” 李绛薇点了点头,“两千年前的祝祷辞,对上阳的神祠有反应,听到龙神很激动。没准能在上阳的神祠找到新的线索。” “哦?现在去?” 李绛薇摇头,“去不了,我的身份要出京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等明日和大姐姐商议过后从长决定。如果大姐姐有空,让她去一趟会比较好。她对这些稀奇古怪的历史比我们熟悉的多。” 娇铃期盼的看向李绛薇,“查到之后能告诉我吗?”随即又遗憾的叹了口气:“难得过来一趟结果什么都没听到” “有了新线索,本来也是要告诉天机营的。” “不一样!你告诉他们,我又不一定能听得见!” 李绛薇在路瑾汐的帮助下将男童安置好后,向娇铃问道:“对于神明,你知道多少?” 第47章 衍落传说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47章衍落传说李绛薇知道有些事不方便外传,让路瑾汐在外守着。如今屋里只有李绛薇、娇铃和男童三人。 娇铃哼了一声,嗤之以鼻道:“我自然是不信的。我相信只要掌握方法,我们也可以做到故事中的神明一样!上天入地移山填海无所不能!比起故事里的神明,师祖比他们更厉害!” 没有外人在,娇铃也不掩饰自己对神明的唾弃,也没有掩饰自己对魔法的狂热。 “厉害在留下这些宝贵知识?” “当然!”娇铃兴奋道:“正因它们,我能看到更宽广的未来!不只是我!还有整个人族!” 娇铃的眼睛越发明亮,慵懒的她突然精神起来,身子站直双手握拳在空中挥舞着。 “我定要做出魔导器!让普通人都能尝到魔法的便利!让这世间过得更好!” 接着娇铃就开始自言自语的叨叨起来,一会说什么保温魔导器,一会又提起下江,又提起物资资金。 李绛薇哑然失笑。 “李小姐,那我先回去咯。劳烦你在这等等接班的地部同僚!” 瞧着娇铃的兴奋样,李绛薇不好不应允,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娇铃前脚刚走,李绛薇就召出《见闻》回顾已经获得的信息。她想知道的衍月,也在《见闻》中找到踪迹。 衍月,一位突然出现在淮州的神,曾显露神迹于天灾之中救了一县的人。自那之后,县便改名为衍落。衍落县向来低调,近百年才突然崛起,跻身淮州前五繁荣的城镇。 为纪念衍月,当地人给孩子取名时常用“月”字。进京准备参加厨艺大赛的月楼就来自衍落,当家人的名字也带了月字。 身在京城,李绛薇能查到的东西有限。就连这个“天灾”正体为何,都查不到眉目。 娇铃离开房间,换了路瑾汐进来。见李绛薇捧着《见闻》,有些疑惑的问道:“微女君在看什么?” “在查与衍月有关的事。”李绛薇忽然想起眼前人的身份,突然萌生希望问道:“你知道衍月的传说吗?” 路瑾汐挠头,摇头,回道:“不了解。” 李绛薇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执着于调查衍月的事。明明衍月和神秘人没有关系,男童这也没有提到任何淮州和衍月的消息。一旦回想起梦境中发生的事件,就让她无法介怀。 “微女君很喜欢历史故事?” “也不算好吧,的确喜欢” 想到游戏中成摞成摞的书籍,说一般般喜欢好像也站不住脚。 “为什么喜欢呢?” 李绛薇合上《见闻》,静静地歪坐在床边,好一会后,才道:“最开始是觉得历史里的故事很传奇。后来想想,若不传奇也不会记在史书上。再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开始羡慕他们来,他们的一生好歹留下痕迹。” “我可不敢留下痕迹。”路瑾汐说道:“别说是在历史上,就算是现在都不能留下痕迹。” “为何?” “神主说了,如今不再是妖魔横行的时代,也不是术者入世的时代。术者也好,术法也好,都要淡出世人的视野,让人族自己寻找新的求生之道。如今灵气越发稀薄,再依赖术者,会将人族送上绝路。” 李绛薇诧异道:“那你们” 路瑾汐哈哈一笑,道:“我们是人界的影子,也只能当人界的影子。也就各地的神祠,能证明世上曾有术者存在过。” “不是。”李绛薇摇头道:“除了神祠,还有传说。还有”游戏和文学作品 李绛薇忽然灵光一闪,猛地站起。 “对没错” 李绛薇终于抓住了那一丝缥缈的灵感,终于知道自己执着于衍月的缘由。 为何游戏中要出现衍月?为何衍月与师父是朋友至交?为何游戏中设定的衍月是术法的创始者?是单纯的艺术创作,还是给后人留下的线索? 亦或是路氏留给自己的线索? 李绛薇一直眉头紧锁盯着路瑾汐,这让他有些惶恐不安。 “微女君?” 李绛薇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没有得到回复的路瑾汐,迷惑不解的挠起头。 “如果我以微女君的身份,让路家做一件事,你们会答应吗?” 路瑾汐顿时收回挠头的手,严肃的看向李绛薇。 “如果此事耗费百年以上,则要转手外家由荥川处理。澴涘只处理灵界及妖魔有关事宜。” 李绛薇一惊,“我可没说是什么事,怎么就默认百年” “难道不是?”路瑾汐又纠结的挠起头,“不是说微女君能穿梭时空?难道不是需要我们在另一时间协助?我想错了?” 李绛薇的手抵着下巴,路瑾汐的这番话让她有了新的想法。不过这个想法一时半会无法梳理清楚。 “罢了,过两日见了姐姐再说吧。” “哦。” 天机营的人往来方便,并未让李绛薇和路瑾汐久等。交接完成后,两人各自回府。 走到大街上,李绛薇才想起今日是厨艺大赛的初赛。 四年一度的厨艺大赛算是一个传统,已经延续了一百来年。对于厨艺大赛的来源,大家众说纷纭,但是流传最广的还是恭圣祖说。 传闻恭圣祖带着弟弟四处逃难时,吃了某样美味食物。登基之后想要重新尝上一尝,却想不起名字。于是在京中举办厨艺大赛,以比拼之名汇聚全国名厨,以此寻找当初吃过的美味。 这个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无据可考。 为了这场大赛,西街变了样,多了不少流动摊贩。西街的广场搭建了临时的四个四个灶台,还有三个高大的货架,三个大水缸。货架上摆满了食材,时兴的蔬菜、新鲜的水产。广场外围有着官府的官兵维持治安,控制场面。 “人真多……” 李绛薇脱口而出的感慨被旁边的一个老婆婆听了,笑话道:“小姑娘果然没见过世面。这算什么人多?还没到正赛嘞!” “正赛?” “这两日,由京城几家的著名馆子展示厨艺。热场子嘞!正式比赛还要过两天!” 第48章 大骗子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48章大骗子京城著名的馆子?展示厨艺? 李绛薇束起好奇的小耳朵。 “都有些什么馆子?” “万宝斋、竹音馆肯定跑不了!”老婆婆咂咂嘴,舔舔唇,高兴的说道:“东街烧鹅,北街烤鸭!这可是我们京城二宝!可惜咯,头一天热场子,两家都不会拿出看家本领,只能瞧他们做点心。” “点心?” “厨艺大赛向来只比大菜,不比点心。这时候露一手点心,不怕别家学去。” 说话之际,竹音馆和万宝斋各自上了一位厨子。代表万宝斋的厨子李绛薇不熟,代表竹音馆的厨娘李绛薇认得。 正是莯夏! 李绛薇突然发现离自己不远处有一位男子,突然拿起一块木板,板上还有几张白纸,随后又掏出一支羽毛笔。如此近距离的发现自己的“创作”李绛薇有些晃神,错过了两位大厨的表演。等反应过来时,都已经上锅蒸甜点了。 突然有一个人拍了一下李绛薇的肩膀,李绛薇一惊连忙转头。 结果看见了一个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表妹。” 周围的人众多,如果此人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出去。就算一开始没人传,依照套路,他也会想办法传出去。 环顾四周,李绛薇瞄准一个人少的地方,撒腿就跑想迅速离开此地。 高茂显然没想到李绛薇会先跑为敬,连忙追上。然而人多,没能第一时间追上。从层层人群出来后,高茂只能看见李绛薇的背影。他切了一声,露出不悦和愤怒,迈开腿追上。 在体力上,高茂不输给一般男子。而李绛薇的身体与其他女子相比本就要弱一些,人又不在灵界,没有灵界的加持,也无法用墨汁给自己“加速”。没过多久高茂就追上了李绛薇,拦在李绛薇身前。 高茂喘着起,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绛薇,道:“表妹为何要跑?” 西街广场离安远伯府很远,反倒是离东街要近一些。李绛薇自知自己的体力极限,没有想过直接回家,而是拼尽全力往东街跑。 如果能够跑到文锦书肆,要是能跑到文锦书肆 李绛薇看着眼前的高茂,害怕的咽下口水,往后退了一步。 “表妹这是在怕我吗?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离开你身边!是伯母!是伯母不让我留在身边,是她的主意!全是她的主意!” 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很快就引来一大批围观群众。 李绛薇知道不妙,急忙喊道:“我不认识你!”她露出害怕,颤抖喊着:“你认错人了!” 只要再快一点但凡再快一点,就可以到文锦书肆了! “我们才几日不见?怎么就不认得我了!明明我们当初” “停!”李绛薇粗暴的打断,道:“我和你根本不认识,哪来的当初!不对!我记起来了!” 高茂一喜,忙道:“记起来就好!你我之间海” “你是个骗子!你骗我手上有《海外迷踪》下册!” 这附近有不少文锦书肆的书客,这其中又有不少苦等《海外迷踪》后续的人。听到李绛薇这话,纷纷在意起来。 “你用《海外迷踪》下册骗了我五两银子!你还我钱!” 说罢,李绛薇愤怒起来,“你骗我什么不好!你居然骗我《海外迷踪》有下册!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 李绛薇的这声怒吼引起周围不少人感同身受,用别的东西骗就罢了,竟然用他们心念念的《海外迷踪》后续!周围的群众的正义之心突然觉醒,纷纷指着高茂。 群情激愤之际,李绛薇脱身而出,用为数不多的体力往文锦书肆跑去。文锦书肆的胖掌柜看见李绛薇如此狼狈,处于关心问了一句。 “李小姐,需要帮助吗?” “需要!我能去后院躲一躲吗?” “可以可以。” 按规矩,一般情况下书肆后院是不让人随便进的。可在胖掌柜看来,李绛薇可不是一般人。他们那个不知全名的幕后大老板,几次礼待这位小姐。要是自己得罪了她,老板一气之下把自己开除了都有可能。 李绛薇算是后院的熟客,知道哪间屋子可以进出。胖掌柜将李绛薇恭敬的请进后院,自己又回去继续工作。过了一会,又觉得这样不够,便用了羿掌柜给他留下的联系方式,转告李绛薇的状态。 消息很快传到郑公公手里,然后就留在了郑公公这。禇咏羿此时正和梦沉商议下江之事,无法分神。 梦沉这次进京,除了北上做生意外,还有肩负一件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筹备临肃周边地区乡村重建的物资。 “你想要的物资,我可以帮你解决一部分。”禇咏羿双手交握,严肃说道:“其余的你要自己想办法。” “能解决部分是最好的。”梦沉松了一口气。 “你对文锦书肆的名号,感兴趣吗?”禇咏羿问道。 梦沉点头,道:“当然感兴趣!” “至于你提到的书肆一事,我有其他想法。我希望你入资,开一个带文锦名号的书肆。如果能做起来,不仅下江一带,整个新州郡乃至整个洛江以南的地区的文锦书肆都可以交给你们。” 梦沉眉头一皱,颇为疑惑。他之前只跟眼前人提起自己对书稿感兴趣,希望能够介绍一本较为优质的书稿。等新书肆开门营业时,作为招牌。 完全没想过顶着文锦书肆的名头。 “梦老爷先别急着拒绝。据我所知,梦老板的主业本就不是卖书,想要在新领域重头做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用文锦书肆的名头,除了售卖文锦成名的书本,我们还会额外挑两本优质的书稿于下江首发。” 这条件,可以说非常丰厚了。 “王老板就不怕我拿了书稿,另起炉灶吗?”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的大老板想将文锦书肆脱手。若是梦老板有意,可以先经营一段时日事事。倘若一切顺利,京城的总店交由梦老板,也是可以的。” 第49章 斟茶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49章斟茶竹音馆本身的雅致环境,以及京中闻名的佳肴美食,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再合适不过。褚咏羿的身份复杂,谈生意的地方自然选择秦王府以外的地方,竹音馆的包厢就成为他与梦沉相谈的首选。 两人谈的不是什么机密,又正值厨艺大赛。二楼空虚,没有其他客人。谈事之时将门半开,大堂的丝竹之声飘入房中。 然而这动人的乐声并未让当下的梦沉心安。 禇咏羿开出的条件之丰厚,让梦沉感到害怕。对于眼前人,梦沉的了解并不多。天上不会掉馅饼,他不得不防可能会有的算计。 “冒昧问一句,为何想脱手文锦书肆?文锦书肆的名声远至下江都有所耳闻,不至于入不敷出,急于脱手吧。” “只是有别的想做的事,无暇管理书肆。就算梦老爷不接手,也是就给其他人。有靠谱的人接手壮大,也好过将来放任不管吧。” 梦沉点点头道:“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事关重大,还需要考虑考虑,再做答复。” 有了梦沉这句话,褚咏羿放心不少,笑道:“这事急不来,梦老爷有了决断,命人送信到文锦书肆便是。” 两人相处愉快,简单聊了两句褚咏羿便送梦沉离开。等人走远,郑公公才匆匆上前,将文锦书肆送来的信件交付褚咏羿。 心情大好的褚咏羿从容不迫的打开信封,将薄薄的信纸取出。信纸上的内容不多,扫一眼就能看完。 褚咏羿轻轻扫过一眼,笑容就僵在脸上。啪的一声将信纸拍到桌上,急匆匆的转身冲出包厢。 郑公公将可怜的被遗弃的信纸拾起,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随即无奈啧声,露出苦笑。 李绛薇拘谨的坐着,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她已经坐在房中好一阵了,每当生出该离开的想法,又怯弱的坐了回去。 比起胜遇,李绛薇竟然觉得今日的高茂更可怕。他在街上的言语,分明是想用言论倒逼自己就范。恭朝女子不似前朝那般束缚,要是传出什么有损名声的事,在京中可就无法立足了。 就算是皇姬有心保自己,在这种事上也无能为力。 李绛薇再一次起身,右脚刚往前一迈又收了回来,颓然的坐下。 要是有人能帮自己看看高茂有没有走就好了…… 屋外的雀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好不热闹。今日晴空万里阳光正好,将窗棂上的精美雕花的影子印在地面上。 咔哑的开门声,打破屋内的宁静。李绛薇猛的站起,朝门的方向看去。明亮的阳光照在褚咏羿的身上,他微微张嘴喘着气,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褚咏羿闭上双唇喉头微动,经过几个呼吸平复状态后柔声问道:“没事吧。” 李绛薇看呆,她眨了眨眼。 褚咏羿回头望了一眼,确定门关好后,又继续问道:“怎么突然来了?” “我……” 李绛薇犹豫着要不要说高茂的事。 “不对!你怎么会在这!” “你们说你遇到事,要来书肆躲一躲……我有点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是……”褚咏羿别过脸,小声道:“担心……” 李绛薇无语凝噎,手不自觉的卷起鬓发。 “也……也没有什么事……就是路上遇见了不喜欢的人?” “嗯?是谁?” “算是血缘上没有关系的表哥……” 褚咏羿的脑中闪过话本中那些表哥表妹的情感故事,顿时脸一黑。 “哦?你可要好好说到说到,我要听听。” 褚咏羿变脸速度极快,看的李绛薇目瞪口呆。 “也……没什么……” “你再扭捏不回答,我就当你有什么了。” “真的没什么!” 无奈之下,李绛薇将高茂几次闯入晴雪院院,送玉被鹅追赶的糗事如实告知褚咏羿后。还没讲到今日,李绛薇就已经口干舌燥。 这间屋子是专程留给褚咏羿待客的地方,和秦王府的书房相比要小得多。屋里一套书桌椅,一套圆桌配八张圆凳,一个博古架,一个没装满的书柜。 两个人毗邻坐在圆凳上,褚咏羿默不作声的听着李绛薇的讲述,顺手提起摆在圆桌上的茶具。 桌上的白瓷茶壶中有茶,褚咏羿将茶水倒出,用手指摸了摸杯壁的温度,又将茶水倒回茶壶中。 “你……在听吗?” “在。”褚咏羿提起茶壶,回着,“等我一会。” 只见他利落起身,带着茶壶离开房门,又过了一阵,提了另一个青花茶壶回到屋内。 “你可以继续说了。” 褚咏羿不慌不忙的坐下,将青花茶壶中的茶水倒出,白瓷茶盏的上方顿时氤氲起白色水汽。他将斟满的白瓷茶杯往李绛薇那一推,若无其事的对她一笑。 “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要是口渴,这里有温茶水。这茶味道较淡,后味回甘,不苦。可惜书肆没有水果,做不成果茶。” “怎么提起果茶?” “是听竹音馆的厨娘说的,她应该是从吴家小姐那听来的。这两人都是爱说话的,聚在一起什么都聊,藏不住事。” 在李绛薇的记忆中,竹音馆的厨娘只有莯夏一位。可论身份地位以及交情,莯夏怎么都不可能主动告诉褚咏羿这些。 不过眼前人不说,李绛薇也不想多问,笑着端起茶盏润了润干渴的喉咙。 “表哥的后续呢?” “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他送你美玉阁的玉。” 李绛薇回忆一下,从翟廉贞助力说起,一直说到高茂母子二人离府。 “原以为他们搬出去后,就不会再碰见。没想到今天去看厨艺大赛时,高茂突然出现拍了我的肩膀……” “后来我没逃掉,他又满口胡言,倒打一耙。我便说他是个骗子,用《海外迷踪》的下册诓了我五两银子……” 听到这,褚咏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可是《海外迷踪》的著者!你都没有下册,旁人何来的下册?” 原本觉得自己机智无比的李绛薇听了这话突然小脸一红,“权宜之计!会写的!会写的!” “哦?那何时动笔?” “下次一定!” 第51章 古老神祠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51章古老神祠车厢摇摇晃晃,晃得李绛薇头晕目眩,脱力的依靠在车厢内的软垫上。路绛枫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长叹一气。 姐妹二人在淮荥侯府交换情报之后,便定下前往上阳的时间。现在两人已经到了上阳的地界,准备入住客栈。 “要不要休息一会?” 淮荥侯府的下人已进客栈办理入住,马车停在门外。路绛枫掀开窗帘,意图让清风吹进车厢,缓解李绛薇的晕车状态。 “可以上去睡一会。” 李绛薇大口喘息,轻轻拍着自己的胸膛顺着气,几次深呼吸之后才坐直身子。 “我好些了。”李绛薇勉强的说着:“下车走走就好。” 惨白的脸,失去血色的唇。明眼人都能看出李绛薇的状态非常不好,就连这两句话都是强撑着说出来的。 路绛枫皱眉,问道:“下江那会也这样?” “没”李绛薇虚弱的说着:“偶尔不经常” 李绛薇害怕路绛枫不信,挪到门帘前。朝着路绛枫一笑,小心翼翼的离开马车。路绛枫对李绛薇的倔强无可奈何,只能随她去。 路绛枫轻巧的跳下马车,今日的她劲装打扮,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相较之下,李绛薇显得就有些狼狈了。 “阿姊,神祠在何处?” “真不休息?”路绛枫再一次询问着。 “躺会也好不了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还不如早早去神祠。” 见李绛薇去意已决,路绛枫将右手伸到李绛薇身前。李绛薇诧异的盯着眼前这只带着薄茧的手,缓缓的将另一只没有扶着马车的手搭在路绛枫的手上。 “走路过去,可以吗?” “嗯” 龙神的神祠位于上阳的东边,离客栈不远。神祠的建筑通体呈红色,最外的大门洞开,无人看守。跨过大门的门槛,迎面一道影壁遮挡李绛薇继续往里窥探的目光。与路绛枫一道绕开影壁,就见得一位身穿白衣蓝裳的男觋用笤帚扫着地上的落花。 这位男觋对李绛薇和路绛枫二人置若罔闻,继续做着自己的事。笤帚接触石砖的沙沙声让打破了神祠的安宁,可无法改变院中的凄清。 路绛枫取下腰间的玉佩,走到男觋面前。 “可否引见一下贵祠的神官?” 那男人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冷漠的望向路绛枫。 “相见,便自己去。” 说罢,手指向右侧的小道。 “从那进到后院,最里面的屋子就是神官的住处。” “谢过这位兄弟。” 李绛薇跟在路绛枫身后,缓和过来的李绛薇双眼不安分的看着周围。神祠最外的色彩基调为红,然而越往里走,红色越少,反而青色多了起来。 “颜色搭配,好奇怪” “青色为龙神的正色。这座神祠,本该以青色为主。” “那为何外头用红?” “一千七百年前,时值乱世。神祠在战火中收到重创,外院几乎被毁,只有这后院还保留原貌。之后鄂朝一统江山,便拨银两重修神祠。鄂朝以红为尊,外墙和外院就以红为主调。” “那我们能查的就只有后院了。” 路绛枫颔首,道:“你说的不错。” 后院不大,在另一位女巫的帮助下来到神官的住处前。路绛枫轻轻叩门,在外朗声说道:“在下太卜署令路绛枫,前来拜访浛龙神祠神官。” 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门后站着一位中年男子,留着一撮山羊胡子。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细小的皱纹,眼窝凹陷。 “太卜署令?”神官惊奇的看着眼前比他矮上一头的女子,“你说你是太卜署令?” 路绛枫朝他行礼,道:“正是。” “久违了。” 神官退后一步,让出位置请两人进屋。 “屋里简陋,还请各位见谅。” 这间屋子不大,但麻雀虽然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都有。就是东西简陋一些,物件上多少带着划痕,一些带漆的家具的漆面有剥落的痕迹。 “两位特地拜访,所谓何事?” 太卜署令,一个被架空的只剩名号的虚职,旁人根本不需要对其恭敬有加。但是在李绛薇的眼中,这位神官得知路绛枫的身份后,态度和语气变得恭敬许多。李绛薇突然好奇起太卜署这个机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今日过来,是想询问龙神的事。” 说罢,路绛枫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这位山羊胡神官,纸条上记载的便是男童当着李绛薇的面所背的祝祷辞。 “神官对此类祝祷辞,可有印象?” 山羊胡神官将纸条拿近,眯着眼睛看了看后,道:“应该是跟浛龙神有关的祝祷辞。” “能否查出撰写之人?” 山羊胡神官倒吸一口凉气,震惊道:“你可知这几千年,写过多少祝祷辞?要从历代的祝祷辞中找到相近的都不是一件易事!何况是寻出撰写之人!这这不可能找到的!” “不必担忧,我已帮你筛过。这篇祝祷辞的遣词风格,应是浛朝所作。或是兴起复古运动的” 路绛枫开始跟山羊胡神官,讲解起文法知识时,李绛薇的注意被房中的书柜所吸引。书柜上除了最常见的线装本外,还有卷起的竹简。 随后抬头,发现房间内的横梁上似乎绘制了图案,可惜已经斑驳脱落。窗棂有了朽烂的痕迹,各种细小的地方昭显着这栋建筑的古老。 不知道三百年后,这间名为浛龙神祠的古建筑,是否仍伫立此间,看尽人世的风风雨雨。 “绛薇。” 李绛薇一愣。 “随我去别的地方。” “是!” 李绛薇乖乖的跟在路绛枫的身后,离开神官的住处。 “阿姊,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仓库寻找摹本,看看历代神祠的雕花壁画的图案。文字方面有神祠的人帮忙,我们看图就行。” 经过两次乱世之后,大多数图本已经散佚。现存的图本大多是安朝之后的作品,浛龙神祠最初的图本已经不见踪迹。 “浛朝时,太卜署还叫太卜寺。管控着当时国土内的神祠灵官的升迁调动。因此,我们太卜署在神祠的神官面前,还有点说话权力。” 第52章 红墙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52章红墙路绛枫从容的推开书库。李绛薇已经抬起手,阻挡着可能会有的飞尘。与李绛薇住过的神祠的书库不同,要干净许多。空气中没有霉味,反而多了一股好闻的芸香草的味道。 从前人们就喜欢将芸香草夹于书页之中,以防止蠹虫啃咬。这间书库内收藏的书本,要比另一间要好得多。 在《见闻》的帮助下,李绛薇很快找到图本的位置。 路绛枫感慨完,便取出一方软帕,隔着软帕取出柜子上的图本。这些图本中最古老的都有八百年左右的历史,用帕子隔着接触书本,就是怕手上的手汗对古书造成损伤。 “没想到这间神祠的藏书,还不如太卜署的。” 太卜署的书本施了术法,哪怕过了上千年,也如新书一般。而浛龙神祠书库里的书,已经变黄变脆。每一个接触书本的动作都需缓慢小心,急不得。 “阿姊还有帕子吗?” “有。” 图本用的是折经装的装订方式,展开之后就是一个大长条。路绛枫一个人无法完全展开,李绛薇便在一旁搭把手。 图本徐徐打开,展现了一个与现在不同的世界。 “上古之时,多以巫治国,就连中原也不例外。而那时除了政官外,还有灵官。除了王之外,还有君祠。君祠及其余神祠由最高神主管理,王由神主指派。神主陨落,彻底人治之后,君祠消失,只留下神祠。太卜寺出现,接过君祠的大部分职能。” 路绛枫一边检查着图本上的图像信息,一边对着李绛薇在书库外未讲完的事。 “当时的大小祭祀都要经过太卜寺问卜,才能进行后续的准备。而祭祀又是一国大事,故而太卜寺有着不错的地位。直到乱世一来,战火一起。许多旧有的秩序打破,虽然祭祀之事仍旧重要,但是朝堂更加偏向于人。” 李绛薇听完,随口说道:“第一次大乱世结束后,是鄂朝吧。” “对。鄂朝设立太常寺,与人有关的礼节如皇家的婚丧礼从太卜寺转交太常寺。哦?这部分有意思!” 李绛薇顺着路绛枫的视线看去,发现图本上是两个人在攻击另一个人。被攻击的那个人像,肩上画着红黄两个半圆。 “那时候的神官多是玄衣曛裳,左右两肩绣着日月图案。” “那这段表示的是神官遭到杀害?” 路绛枫沉重的点了点头。 “阿姊能知道追杀的是什么人?” “从着装上看,不像是灵界的人。” 李绛薇又仔细看了两眼图本上的图像,而后让《见闻》飘至身前,利用自己的能力将图本的图像留在《见闻》上。 “等回去再查查?”李绛薇建议着。 “好。” “阿姊”李绛薇看着图本上的图案,有些疑惑的问道:“我们追查龙神,是因为那个男童。但是这些信息,很难和神秘人的身份挂钩吧。” 她们两人是为数不多与神秘人交锋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人,对于神秘人的了解不比其他人少。李绛薇可以保证,神秘人用的攻击绝对不可能是术法,她很难将神秘人和两千年前的灵官挂钩。 “上古之时除了阿姊用的术法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特别的力量?” “怎么?” “会不会出现了其他不为人知的外神?” “或许有。”路绛枫平淡的回道:“那条线,我们迟早要去查的。” 将手中图本的图案全部看完后,路绛枫与李绛薇一起小心谨慎的将其放回。 “阿姊是想通过那段祝祷辞,找到撰写之人的身份。然后沿着此人的身份,调查术的传承线索,以此寻到神秘人的身份?” “只有活跃在灵界的人,才有机会接触到祝祷辞,估计那人的身份和灵界有关。就算不能锁定,也能知道这一系的力量源头。” “图本查完,我们就只能等神官他们了?” “是啊”路绛枫惆怅道:“留下的文字信息太多,短时间内应该没有结果。你将这些东西记在《见闻》上,就到处转转吧。多看点东西,万一《见闻》能给新消息?” 李绛薇点了点头,视线重新落在新打开的图本上,将上面的画面转存到《见闻》上。 图本上记载的图案都是一样的,不同的就是记录的时间。不同朝代记录的图案,会有细微的差距。越往后,画像与两千年前的差别越大。 李绛薇记完前三本之后,就先一步离开书库。浛龙神祠当年也是浛朝第一神祠,然而面积大小上和壮观宏伟完全对不上号。至少和李绛薇想象的气派模样,可谓是天差地别。 行走期间,看着历经风雨的墙壁,望着上面侵蚀的痕迹,李绛薇感概颇多。 “术法和魔法么” 李绛薇再一次想起上元那日遇见神秘人的场景,想起那赤红的魔法阵,想起凌空出现的利刃,想起斗篷下的白发。 在李绛薇的角度看此人,完全无法和术法联系起来。他的力量体系,怎么看都是魔法。除非龙神当初用的也是魔法但是魔法这种听着就风格不同的力量,龙神真有可能使用吗? 翟廉贞被封印的魂玉,与魂玉不相符的六珠,这些又与灵界相关。 李绛薇突然想起那日交换情报时,路瑾汐提到的星幕和碎星。 “术法分六珠,金、木、水、火、土、风那星幕又该属于哪类?风?” 李绛薇喃喃着,一边嘀咕一边摇头。 突然,漫步的李绛薇步子一顿,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不对!!!错了!!” 以路瑾汐对星幕的熟悉程度,星幕应该归属于术法一类。从那日路绛枫的态度来看,星幕不是传统术法。或许星幕本身的运转更偏向魔法! 那么追查星幕的来历,是不是更容易找到线索? 那日路瑾汐提到了碎星的消逝被终止,应该是被什么外力影响。那么外力,会是那根黑色羽毛吗? 李绛薇环顾古朴浛龙神祠,伫立在二门外,望着外院的红墙出神。 第53章 又来了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53章又来了梦沉主动邀请禇咏羿到竹音馆见面,并答应了禇咏羿的提议,未来要开的书肆挂上文锦的名号经营。将此事彻底定下后,禇咏羿这才松了口气。 文锦书肆的收益可观,本来没有必要着急脱手。虽然《万家言》扭转京城的舆论风向,减少了皇上和皇姬的压力。等事情告一段落,皇帝回过味来,就会忌惮文锦书肆。 若只是个普通书肆也就罢了,偏偏自己是个皇子。 禇咏羿自嘲一笑,将刚才与梦沉签好的契约收好。 文锦书肆不能再继续挂在自己名下,要想办法由明转暗,躲避自己的父皇和其他兄弟的探查。再来便是长公主那边 李绛薇随同路绛枫去了上阳一事,由上阳分店的人传了消息回来。 “这时候去上阳,还是和姐姐一块?做什么去了?” 皇家秘密众多,不多听不多问成了禇咏羿的行事准则。哪怕是在亲近的人面前 可如今,他想知道李绛薇的事。他想站在李绛薇的身侧,能够帮上她的忙。原以为高茂一事上,能展现自己的价值。谁料李绛薇连连相劝,让他哭笑不得。 要是将文锦书肆彻底脱手,自己能帮上李绛薇的地放就更少了。一想到这,禇咏羿不禁黯然神伤。 “公子。”郑公公走进包厢,“探子回报,李小姐和淮荥侯世子回到京城了。” “这就回了?” “是,听说去了一趟神祠后就回了。公子需要备车,去一趟吗?” “以何缘由前往” 郑公公默而不语。 “又是太卜署,又是神祠的,她还真喜欢这些。”禇咏羿笑着,招呼郑公公道:“你帮我找找这类书,我想看看。” 郑公公低头行礼,恭敬道:“是。” “还有,皇姐那边如何?之前的内鬼,可有影响到皇姐?” “似乎去了下江之后就没有动静,兴许是为了掩饰身份。下江的重建比想象中的要难得多,许多官道受连月的暴雨影响,物资难以运输。而且影响到秋收,去年的粮食产量不足。为了调配物资,皇姬花了好多功夫。” “难怪梦沉要入京筹备粮食户部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听说最近姜承延因下江之事被父皇骂了?” “是的。” “这个时间可真是微妙三皇兄那呢?” 郑公公迟疑的一下,才说道:“三皇子他他今日” “今日什么?” “今日去了安远伯府。” 禇咏羿一听,大惊。 身心疲惫的李绛薇本想回家之后稍作休息,就去看看茶馆那边的情况。算算时间,厨艺大赛的初赛也该开始了,劳先生准备的大赛特辑也该登场亮相了。 刚躺在自己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时,梨心匆忙的跑进屋,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惬意的李绛薇被梨心这一声声喊得烦躁,皱着眉不耐的坐直身子。 “怎么了?” 梨心的手肘往头上一抹,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说着:“不好了!三皇子他他来了!老爷让我喊姑娘过去接待!” “你在说什么?”李绛薇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皇子!老爷唤姑娘去接待三皇子!” 李绛薇匆匆起身,在梨心的帮助下穿上衣裳,随意梳洗打扮后,便往花厅走去。褚咏瑞依旧是一副贵公子打扮,身上的织金妆花锦袍更是放大了他的贵气。 李绛薇恭敬朝褚咏瑞一拜,道:“民女参见三皇子殿下。” 褚咏瑞大手一摆,随和说道:“坐吧。” “谢殿下。” 李绛薇维持这面上恭敬,依礼坐在末位。 褚咏瑞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道:“我就这么像洪水猛兽?” 李绛薇微微低头,回道:“民女不敢。三皇子完全可以请下人传话,不必屈尊纡贵来安远伯府一趟。” “上次和你聊过之后,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女子。身负才学,容貌昳丽,想来被不少英年才俊追求才是。” “殿下谬赞了。” “就没看上几个男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自己挑选?” “李四姑娘觉得我如何?” 李绛薇维持着低眉顺眼的模样,回道:“殿下乃是人中龙凤,皇上定会挑选同样出色的女子为皇子妃。” “哦?”褚咏瑞的身子朝前一探,玩味笑道:“我若是对你有了兴趣,你当如何?” “民女身份低微,能的殿下赏识已是莫大荣幸,民女不敢肖想其他。” “我决定借宁府的园林,邀京中有志之士商谈下江救灾之法。不知李四小姐可否前往?” “民女对朝政知之甚少,不适合前往。” “当真不去?” 李绛薇正要拒绝,李岳然突然冲了进来,对着褚咏瑞谄媚笑道:“殿下愿请小女前往,小女定当准时到达!” 褚咏瑞展眉一笑,“那晚些我便命人送帖子上门。” 送走褚咏瑞后,李岳然的笑容骤然消失,板着脸瞪了李绛薇一眼。 “他可是当朝三皇子!哪有你这样顶撞人的?居然还想推脱不去?” “回父亲,这等场面女儿无法招架。与其在众人面前丢了安远伯府和三皇子的脸面,不如一开始就搪塞过去,婉拒不去。” “你听听!你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李岳然呵斥道:“三皇子愿意邀请你,那便是有看上你的地方!要是三皇子会怕你失了他的颜面,又怎会提出邀请?往日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连这都不懂?听父亲一句劝,去了之后好好讨三皇子的欢心。我瞧他那模样,像是喜欢你的样子。” 李绛薇一听,眉头皱起。 “你要是能嫁入三皇子府上,我们安远伯府就能扬眉吐气了!” 说到这,李岳然心情大好,不由得嘴角上翘。 “不可!” 李岳然一听,立时变了脸色,恼羞成怒。 “容不得你说不可!” 李绛薇连忙朝李岳然拱手一拜,说道:“如今妹妹与将军府二子有婚约在身,将军府素来与三皇子不对付。三皇子府上是万万不可入的!安远伯府极容易成为两方交战的牺牲品!” 第54章 都是考点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54章都是考点李岳然眉头深锁,双手背在后,在房中来回踱步。须臾后停下,对着李绛薇问道:“倘若你妹妹退婚?” “父亲能承受将军府的怒意吗?” 听完此话,李岳然顿时怂了,转念一想眼前人是自己女儿,又连忙摆出长辈的态度。 “嗯哼,你先回去吧。接了三皇子的邀约,该怎么表现就怎么表现。” “女儿告退。” 从花厅退下,李绛薇感觉迷惑不已。除了《万家言》和自己承微的身份外,就没有别处能够吸引三皇子的地方。安远伯府也好,淮荥侯府也好,都无法影响朝局。而承微的身份,完全不用在意。等下江一事过去,对朝堂的影响也就微乎其微了。 总不能为了膈应将军府和皇姬,才对自己下手吧。 李绛薇揉了揉太阳穴,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晴雪院,脱去外衣之后的她几乎是沾床就睡。 在睡梦中,李绛薇又一次梦见课堂。 “上古之时,随着人类的发展开始出现聚集的部落。古人幻想出神明,用神迹来解释天地间的规律。当时部落的最高首领,称为神主,当时的神主自称拥有沟通天地的能力。这样的社会结构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前君王时代的到来。” 讲台上,老师挥舞着教鞭指着黑板上的知识点侃侃而谈。 和上次一样,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的面孔都是陌生的。师生关系和同学关系,只是梦境中的设定,李绛薇本身不认识他们。 “有没有同学知道前君主时代的特征?” 见无人响应,台上的老师便将教鞭一指,指向李绛薇。 “李绛薇,你来答这道题。” 李绛薇下意识的起身,答道:“前君主时代是由神主指定下一任君王。” “那后君王时代呢?” “完全脱离神主,由神主指名制转为世袭制。” “很好。”老师示意李绛薇坐下后,继续说道:“后君主时代的到来意味着社会从神治进入到人治,第一个进入人治的朝代是兴朝。这是考试重点,大家记下来。” 身边的同学开始在李绛薇看不见清晰字迹的课本上做着笔记。 “但兴朝的建立并不代表我们正式迈入人治。兴朝亡后,浛朝建立。浛朝大兴神祠,重新启用兴朝废弃的灵官体系。弃用灵官体系,完全摆脱神治进入人治是在鄂朝。要考的,给我记住” 教室的墙壁开始摇动,台上老师的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李绛薇一个扭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换了一个场景,身处洞穴之中。 李绛薇摸着坚硬的岩壁,往光线传来的方向走去。她伸出手,用袖子挡着刺目的光芒,耳朵却听着洞穴外的声响。 是师父棠棣和另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等眼睛彻底适应了光芒,李绛薇才放下手。 那个与棠棣开怀畅聊的女子穿着玄衣曛裳,肩上绣有日月图样。 “这是你徒弟?” “对。” “她和你,有几分相像。” 游戏中有如此打扮的,李绛薇只能想到一个人。 衍月。 “终于和你见面了。” 那个女子朝李绛薇温柔一下,而后就被越来越盛的光芒彻底吞没,消失无踪。 “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李绛薇猛的惊醒,从床上坐起。屋内已经一片昏暗,太阳早已下山休息。 趁着梦境清晰,李绛薇召唤《见闻》将刚才梦中发生的事全部记在上面。 可能是去了一趟上阳,逛了一趟浛龙神祠,才会梦到与浛朝有关的历史。 “灵官体系么……” 在李绛薇成长的年代,神被当做古人蒙昧时的幻想。随着人类对世界了解越来越多后,神迹有了解释,与神密切相关的灵官体系便消失在历史当中。甚至灵官体系的本身的结构,也都无据可考。 虽然李绛薇进过灵界,也和胜遇这种妖魔战斗过,但是她依旧不信神。李绛薇相信世界上有神秘力量,所谓的神……只不过是掌握了神秘力量,超越一般人的人罢了。 这些神秘力量,或许等到后世可能更加发达之后,依旧能被科学解释。 “睡不着了……” 李绛薇这次清醒的时机很尴尬,早点起还能吃个晚饭继续睡,晚一点睡到第二天起就更方便了。 可是深更半夜起……既没法倒头继续睡,第二日又影响精神。纠结之下的李绛薇起身点灯,备好纸张研好墨,打算写个短篇故事。 这是一个在梦境中,两个不同时代的人交换身体的故事。 李绛薇本就是在未来生活过的人,塑造未来不需要查阅资料,也不需要发挥什么新奇想象去设想未来的场景。只需要设计好大概得角色性格,简单构思未来世界会令人吃惊的事物,冲突便自然而然的来了。 难得有想法,李绛薇写的很是愉悦。故事又是以梦境的形式叙述,不用考虑难以结尾。李绛薇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页纸,仍觉得自己精力充沛灵感十足。 直到天空放明,值夜梨心兜兜转转醒来,绕过屏风,瞧见屏风后的书案上的烛光。 “姑娘?”梨心轻轻的唤了一声。 李绛薇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毛笔伸着懒腰。 “昨天睡得太足了,醒的早了些。打扰你了?” 李绛薇夜里写稿的动作很轻,就是怕打搅梨心休息。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李绛薇便不让丫鬟们在她房里值夜守着。一来她不习惯,二来也怕丫鬟们睡不好。可是最近一两个月总是时不时的做噩梦,梨悦担心李绛薇再被魇着,于是重新安排值夜的顺序。 “我记着姑娘今日要出门,不再休息会?” 一声鸟鸣响起,李绛薇望向窗外。清晨露重,坐在离窗户不远的李绛薇感觉有些发冷。 “罢了,你唤梨悦过来。今日难得早起,梳洗过后我去一趟溶月居向夫人请安。” “是!”应了话,梨心便退了下去。 初见时有些自卑而怯弱的丫头,在梨悦的教导下成长不少。虽然许多事情欠缺考虑,顾头不顾尾,但是行事做派总算有了些样子。 第55章 接送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55章接送李绛薇对这位名义上的母亲没有什么好感,她也知道这位母亲对自己也没什么关心。作为一位母亲,她无疑是不合格的。对待继女,一直处于放任的态度,从未认真管束过。 倘若自己真的只是个孩子,无人教导的情况下,走上歪路的可能极大。不过这种放任,对于李绛薇这个从未来过来的人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自己对她没有孺慕之情,她也没当自己是女儿。 两人将话说开后,晨起的请安就变成了情报交流互换。两人的关系,从另一种程度上,算是有了好转。 这其中,少不了禇咏羿的帮助。 李绛薇将昨日三皇子来府时说的事转告钱曼娘,钱曼娘知悉此事也能有针对去李岳然那探探口风。对于李绛薇而言,钱曼娘显然比李岳然靠谱的多。 “小姐,四小姐已经离开溶月居,往府外走。” “嗯,知道了。” 李绛芩随意的点了点头,眼睛盯着窗外枝头的雀儿,喃喃自语道:“有时候我真羡慕那些雀儿,可以不用想那么多。想吃便吃,想飞便飞,遇上喜欢的便在一起了。” “姑娘说的是什么话!雀儿哪有姑娘幸福?” 李绛芩对着身边的丫鬟甜甜一笑,道:“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林嬷嬷免得她又叨叨我。哦,对了。让你送的信,可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走的是买菜妈妈的路子,没有经过夫人和林嬷嬷手中。姑娘能与宁家的小姐交好是好事,为何要瞒住她们二位?” “连你也要管到我头上?” 丫鬟连忙道了声不敢。 “你和嬷嬷不一样,可没有阿娘护着。要是我出了事,第一个罚的就是你。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需要我多说吧。” 那丫鬟的身形微微震颤,小心说道:“是。” “下去吧。” “可姑娘,宁家小姐那也就罢了。高公子那,这万一没瞒住” “闭嘴!”李绛芩呵斥道:“你想让溶月居的其他人都知道此事吗?” 丫鬟哆嗦的更厉害了 从溶月居出来后,李绛薇没做休息就离开安远伯府。准备步行前往东街的茶馆,再慢慢走到西街去看厨艺大赛,去的路上正好听听京中人对近日的大事有什么看法。 事情安排妥当后,唯一会让李绛薇害怕的就是高茂。 要是他再次缠上来 总不会那么倒霉 刚走出一段路,就有一辆马车缓慢的从李绛薇身边驶过,刚越过李绛薇便在一旁停下。马车的窗帘撩起一角,里头的人说道。 “上来。”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而且是李绛薇熟悉的声音。 “还是说等我下去接你?” 李绛薇无奈的笑了笑,带着车夫正了正自己的斗笠,让开位置。李绛薇没有多做挣扎,在车夫的帮助下坐上马车。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事情办完了?” “嗯。最重要的事,已经解决了。我打算通过梦沉的路子,给下江运送物资。皇姐那边形势不妙,东西卡在半途上。” “朝廷的东西卡在半途,梦老爷那就能有办法?” “最近多了不少匪盗盯上了物资,丢了一部分。再来就是中途的盘剥,物资无法顺利的最需要的百姓手中。” “扣下?”李绛薇惊讶道:“这可是发到皇姬手里的物资!他们怎么敢!” “只要有人撑腰,明面上的账目干净,他们没什么不敢的。不然嵇大人在京时也不会被停职。而梦老爷那可以绕开繁琐的中间,直接接触到最下。” “你就不怕他” 李绛薇曾与梦沉有过一面之缘,其余有关梦沉的消息都只是道听途说。她直觉觉得此人不会做出囤积居奇的事来,可凡是都有万一。 “我会把亲信派过去以帮忙管理新店的名义,跟着他去下江。” “梦老爷愿意吗?” 禇咏羿轻轻一笑,“既然他亲自上门跟我谈这件事,不提点条件岂不是太亏?要是救助百姓时遇上什么麻烦,我也能帮他一二。” “听起来,你还挺信任他?” “是啊。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李绛薇听完,点了点头,又问道:“秦王府去东街可不会经过安远伯府,你怎么会过来?” “我想着你今日会出门,怕你又遇上那个姓高的。去东街?茗客楼还是竹音馆?” “去茗客楼,我想瞧瞧那边如何了。” “那边”禇咏羿轻轻一笑,“倒是不错。吴家的那位姑娘考虑的倒也周全,即使她人不能常来,依她的法子,茗客楼也有不错的发展。” 李绛薇知道茶馆那边一切安好,便松了口气。这间茶馆本就是吴时鹭的产业,更详细的东西她没有深入询问,只简单的问了问与大赛转述有关的事宜。 茗客楼前聚集了许多穿衣打扮风格各异的人,内里正的劳先生正转述着这几日厨艺大赛的盛况。李绛薇这才知道初赛已经开始了,各地参赛的酒楼纷纷献出自己的拿手好菜,争取得胜,进入下一环节。 一楼早已人满为患,鉴于两人的身份特殊,便在二楼寻了一个雅座。 “劳先生会在转述时加个各个馆子的信息,例如各家的招牌菜。不少参赛的馆子会特地派人过来搜集情报。” “我记得竹音馆也参赛了?” 禇咏羿微微点头,道:“对,莯夏参赛了。她最擅长的是有关鹅的菜肴,热衷研究鹅的菜式。别的菜做的也不错,但和她的拿手好菜相比,逊色不少。” “竹音馆有几成把握?” 禇咏羿笑了笑,道:“竹音馆对这场比试并不注重,要不是那个小厨娘想去比拼一番,竹音馆也不会报名参赛。” “劳先生最近都在说厨艺大赛的事吗?” “对。话本子停了,这两日不说书。”禇咏羿回完话,忽然想起什么,顿了顿又道:“你和世子查的事,可有眉目?失忆夺舍的消息,是你们传出去的吧。” 李绛薇并未和禇咏羿提起此事,从他这听到失忆事件,有些愣神。 “我派人调查过京城城西的那个男孩,我的人见过你进出和春堂。你和世子去上阳,也是为了此事吗?” 第56章 过于巧合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56章过于巧合李绛薇在犹豫要不要透出点风声给禇咏羿。事关灵界和天机营,不是她可以直接做主的事。而且皇姬有意无意间在向她透露,不要让禇咏羿牵扯其中。 禇咏羿见她为难,强笑道:“不说也无妨。” 看着他勉强的笑容,李绛薇有些心疼。 “我不是不信任你” “我知道。就是心里有些难受我想帮你和皇姐做些事” “你会远离朝堂,也是为了帮皇姬对吗?” “在宫中,隐瞒和欺骗是常态,唯有此才能生存下来。唯独对你,我不想隐瞒。”禇咏羿收起笑脸,凝重的点了点头,“是,我是为了皇姐才远离朝堂,才想着逃出来做做生意。当一个不像样的皇子,当一个不适合成为皇帝的皇子。你知道父皇为什么不喜欢皇姐吗?” “不是单纯的不喜吗?” 禇咏羿摇摇头,向来温柔的他目光忽然冷厉起来。 “父皇在忌惮皇姐女子的身份。” “忌惮?皇姬的羽翼未丰,皇上为何会忌惮?还是忌惮一个女子的身份?”李绛薇诧异道:“这说不通啊!” “我原和你一样,也觉得不可能。可接触的多了,总能感觉到一些异样。父皇在皇姐当上皇姬前,至多是不理睬不理会不受宠。册封为皇姬后,总像是透过皇姐在看谁。” “那也谈不上忌惮” 李绛薇话一出口,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片段。她抓住禇咏羿的衣袖,焦急的问道:“阿羿!和寿长公主是皇上的姐姐还是妹妹?” “姑母要比父皇大一些。” “和寿长公主竟没有册封为皇姬?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 禇咏羿没想到李绛薇会问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听母妃提起,先皇的确有过立姑母为皇姬的意思。当时朝堂对女子为储君一事并不认可,姑母又因身体不适为由主动退出了储君的争夺。”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禇咏羿闭上眼思索许久后,“我记不大清了,似乎是驸马身亡之后,姑母过于哀痛而伤了根本。” 听完禇咏羿的回答,李绛薇眉头深锁,隐隐觉得其中有什么联系。 “父皇与姑母的关系极好,还是太子时就常去探望在京郊休养的姑母。父皇登基之后,仍不时的照拂姑母。怎么问起这个?” 李绛薇笑着说道:“好奇罢了。” “你该不会怀疑父皇?” 李绛薇慌忙摇头,道:“也不是怀疑,就是觉得太巧合了。要是驸马活着,长公主也不至于悲痛伤身,皇上也不能顺利当上太子。要是等长公主封为皇姬后再逝世,皇上要当上太子也需费一番功夫。” “以你所言,确实” 李绛薇不想和禇咏羿深入探讨这个问题,以免他又因为家里的关系情绪低落。起身拉上禇咏羿,便往雅间外走。 “去哪?” “今天应该还有厨艺大赛吧!” “嗯” 李绛薇回头冲他一笑,道:“上元夜,你不是邀我看比赛吗?我难得有空,不带我去?” “带!”禇咏羿急忙回道:“当然带。” 李绛薇松开手,退后一步。 “那就,有劳你领路了。” 禇咏羿一早就包下西街一间临近广场的包厢,不需要和其他人挤,也能看到厨艺大赛的现场。正想邀请李绛薇时,刚好撞上她去上阳。此时李绛薇主动提起,他再高兴不过。 “你应该只认得莯夏?” “嗯。” “那就可惜了,莯夏昨天入了复赛,今日见不着她。” “那便看看别家,不是说各地著名的馆子都来了吗?北至岁州,南至新州,西起洛祁,东到纯州。这可是长见识,搜集素材的好时机!” 提到素材,李绛薇的双眼顿时明亮起来。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嘛!”坐在马车里的李绛薇兴奋说道:“各地的文化习俗不同,因厨艺而碰到一块,光是想想可能会碰擦出来的火花!你不觉得很厉害嘛!” “这倒是”禇咏羿无奈笑道:“幸亏我订了包厢,就算你高兴的蹦起来,也不会有人多看你一眼。” “才不会蹦起来!”李绛薇皱着眉反驳道:“又不是小孩子!” “你现在就挺像小孩子的。” 李绛薇哼了一声,懒得反驳。 自从有了厨艺大赛,整个西街变得格外热闹。甚至比上元灯会那日,还要热闹。禇咏羿带着李绛薇进了他订下的包厢。和竹音馆的包厢相比,少了点文艺气息,整体装潢甚至可以说有些俗气。 推开包厢里的大窗户,一股香气从窗外钻入灌进李绛薇和禇咏羿的鼻腔中。 “这是烤羊腿的味道!” 李绛薇探头望去,看见一位劲装男子正在烤制羊腿,就算隔着一段距离,李绛薇也能在阳光的反射下认出那男子身上的皮革装饰。 “居然是皮衣,好少见。” “听说岁州那边的人,常穿皮衣。” “岁州斩风酒家?双星兄弟?下面那位会是哥哥昴星还是弟弟福星?” “哦?”禇咏羿惊讶道:“你认得?” “不认得。”李绛薇的目不转睛的看着广场上烹调美食的男子,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我先前去茗客楼寻劳先生商议事情时,正好听到他们向劳先生汇报各馆子的情报。听说这酒家最擅长的是酿酒,他们家的酒可是一绝。” “想尝尝吗?” 一想起自己醉酒的模样,李绛薇连忙摇头,“不想!一点都不想!” “喝不得?” “没法喝。” 禇咏羿若有所思的望着李绛薇的背影,自己默默倒了杯茶水。这家本就不是什么上档次的馆子,也没有什么好茶提供。禇咏羿小啜两口,默默将茶盏放下。 “不愧是岁州有名的酒家!果真入选了!”李绛薇朝禇咏羿看去,高兴的分享道:“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和莯夏碰上!羊腿和烧鹅,想想那场景!” “擦擦口水” “晚上我们去竹音馆吧!” “想吃烧鹅?” 李绛薇欢喜的点头。 “莯夏最近告假竹音馆没得吃,茗客楼反而有戏。” 第57章 旧事重提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57章旧事重提现在只是初赛,主要还是筛除一些层次较差的馆子。对于命题和考察范围上,没有太过严格的规定。只要做的不错,都能有过的机会。这也使得初赛更像是正式比赛前的热身赛,各家变着法子做些有趣的菜肴,味道虽不是顶尖,但胜在有趣。 那些富有特色的菜肴经过茗客楼的劳先生一番讲述之后,那些参赛菜肴的背后店家一并提及,大大增加知名度。这让后续比拼的店家,更加注重菜肴的话题性上。 今日的比赛结束后,李绛薇意犹未尽。 本想约禇咏羿再来,刚喊了禇咏羿的的名字,李绛薇就呆住了。三皇子那边,还有邀约。近期她还要去一趟宁府,恐怕不好与禇咏羿相约。 禇咏羿发现了李绛薇脸上那微妙的变化,便道:“是想起什么事吗?” 李绛薇点了点头,将昨日褚咏瑞来府邀约一事如实相告。明知道禇咏羿会因此不悦,可是在这种事情上她不愿隐瞒,使二人之间产生信任危机。 “此事是父亲当着三皇子的面替我应下的。” 禇咏羿听了这话,不由苦笑:“真不愧是他。” “你们那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吗?难得去一趟宁府,没准能套出些什么新消息。既然无法拒绝,就化劣势为优势?” 听完李绛薇的提议,禇咏羿有一瞬间的愣神。 “别想什么奇怪的事,尽量别让皇兄注意到你。” “那必不可能。”李绛薇答着:“这是三皇子亲自送上门的邀约,其后定有别的考量,多半与我有关。就不知道三皇子针对的是皇姬,还是你” 禇咏羿眉头一皱,“我?” 李绛薇的双手放到桌上,撑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禇咏羿,好奇问道:“皇上对宁家如何?什么态度?” “也没什么吧” “宁家如今的家主是一国宰相,其妹又是宠妃,育有皇子。若是先太子未亡,其女将成当朝太子妃,未来甚至能当上皇后。这可以说是莫大的偏爱了,可我不信皇上对贤妃是真爱。” 禇咏羿只是拧着眉头,没有回话。 “再怎么样,他也是帝王。外戚搅乱风云之事层出不穷,历朝历代皆能寻到相关记载。真如你所说,皇上忌惮皇姬,那么他定会忌惮三皇子背后的宁家。就算你表露出没有争夺皇位的意思,三皇子要放过你”李绛薇说到这时,摇了摇头,“很难。” “我知道。” 正因如此,当初和寿长公主建议禇咏羿逃离京城时他并未拒绝,甚至想要接受这一提议。 “我说的这些,都是基于之前看的故事而做出来的猜想。你们兄弟几人和皇上是如何相处的,我并不知情。所说的一切,都只是我片面的推断。不要放在心上” “你在担心我?” “嗯” 李绛薇老实承认着,看到禇咏羿那有些落寞的模样,也跟着郁闷起来。 “我说那番话,不是想让你不高兴。” 李绛薇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坐到禇咏羿身边。 “我陪你吧。陪到你心情好转为止。” “就这么坐着陪?” “怎么?”李绛薇反问道:“还想要别的?” 李绛薇今日的发型不方便禇咏羿揉脑袋,他的手臂尴尬的抬在半空,而后戳了戳两位的脸蛋。 “再大个一两岁该多好。” “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不,这样也好。”禇咏羿突然笑了出来。 禇咏羿突然变脸,让李绛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归箫向我告假,说要去池州。” “嗯?”李绛薇竖起自己的小耳朵,“里面有情况?” “对,他去找你妹妹了。” 禇咏羿的手刚往茶盏那伸,还没碰到茶盏又收了回来。 “突然起意还是早有蓄谋?” “我感觉早有蓄谋。” “厉害哦!”李绛薇惊叹道:“真看上我妹妹了?” 随后又安心下来,道:“挺好的。妹妹对他不太上心,至少也不排斥。两人又有婚约,能相处愉快,总比促成一对怨侣要好得多。” “万一你的妹妹她喜欢上别人,我肯定是要帮归箫的。” “你要是帮了之后,妹妹能喜欢上他,我不会插手。要是你敢威胁我妹妹。”李绛薇挥舞着没有威胁力的小拳头,“我不会放过你。” 禇咏羿的手掌包住李绛薇的拳头,关心道:“去宁府时要小心,千万别去湖边。” 李绛薇一怔,会让禇咏羿亲自提醒,想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让我问,还是自己说?” 看着李绛薇这幅不说就要逼问的模样,禇咏羿笑道:“怎么对我那么凶?” “说嘛。” 禇咏羿拗不过李绛薇,只好将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 “你落水那日,归箫在现场。” “嗯?” 李绛薇感觉自己的脑子里装满了问号,关于落水的事,她只知道一小部分。缘何而起,何人所救,一概不知。 “归箫临行前曾告诉我。那日他与其他公子泛舟湖上,见到一女子落水。正要去相救,就见到另一个女子飞身跳进湖中将人救起。那个落水的就是你,救人的就是你妹妹。这也是归箫第一次认识李绛芸。” 这件事,李绛薇从没有听李绛芸提起过。 “虽然本朝男女大防不及前朝严重,但是女子在男子面前湿身,传出去终归不好。归箫有意堵住那条画舫上公子哥的嘴,然而并未奏效,仍能听到不好的消息传出。” 画舫上的男子想来非富即贵,封归箫要堵住他们的嘴可不容易。一不留神,很容易得罪人。可封归箫仍这么做了,唯了一个之前素未谋面的女子。 “虽然街访上没有传出有关李绛芸的流言蜚语,可在归箫的圈子里已经传遍了。李绛芸再想嫁个好人家不容易,归箫便向家中提起,想要迎娶李绛芸。” “原是这样?” “他们两的情情爱爱,我不想理。我只希望,你别再落水,着了宁楹萝的道。” “我会落水是宁楹萝做的事?” 禇咏羿凝重的看向李绛薇,点了点头。 第58章 假抿一口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58章假抿一口那日得了禇咏羿的提醒后,李绛薇总是会突然想起自己的双生妹妹。她知道妹妹对自己好,但是没想到竟会为了自己而不顾名节。 虽然她和自己妹妹,都不是很看重这个时代的名节。 真不愧是自己妹妹。 然而更让她想不通的是宁楹萝,自己到底做出什么事让她如此怨念,以至于要设计让自己落水?而且两次见面,宁楹萝都表现的落落大方,没有对她使绊子。 反倒是宁楹萝身边的姜雪绵,时不时要刺上一句。 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听禇咏羿这么一说,这波邀约,怕是不会让自己好过。褚咏瑞借用的是宁府的地盘,宁楹萝不可能不在。她要是真对自己抱有恶意,或是看不惯自己。 但不管怎么说,多防范一些总没有坏处。 等到了当日,李绛薇选了一套质量上乘但款式不显眼的装束,再让梨悦帮着修饰眉眼,使之更加普通。全副武装后,才乘坐马车前往宁府。 这不是李绛薇第一次来此,她本身记路能力不错,来过一次的地方就能记下。跟着侍女往花园的路上,就在暗地计算着池塘和自己的距离。 “今日有多少男客前来?” 领路的丫鬟恭敬回道:“婢子不知。不过宁府已经备好两扇屏风,届时会用屏风将男客和女客隔离开。这位小姐可以不用担心被男客冲撞。” “我不过是好奇,问问人数罢了。” “是婢子多嘴了。” 宁府为了不让男客与女客相撞,分两个人入园。男客先前往花厅,待女客从花园北门入内就坐后,男客再由南门进入。前往花园的一路,李绛薇一个男子都不曾看见。路上的遇见的下人皆屏息凝神,安静候在一旁,从不曾抬头张望,足以看出宁府的规矩森严。 若是在安远伯府,先不说安远伯府能不能有这个实力举办宴席不说,恐怕在管教下人这件事上,就足够让安远伯府颜面尽失。 这其中不乏李岳然的原因。李岳然时常不过问钱曼娘的安排,便随意更改规矩。朝令夕改,是最麻烦的事。当安远伯府的下人觉得当家的主母说话不算话时,家里的规矩也就乱了。 要是有个长辈在上面管束李岳然还好,可惜老夫人身体不好,整日混混沌沌的,不知日子。 丫鬟将李绛薇带到座位后,便自行退下。刚一入座,就有一丫鬟端着托盘缓缓走来,托盘上摆着茶壶和一个瓷碗。丫鬟熟练的帮李绛薇烫了杯盏之后,才将温热的茶水倒入。 做完这些后,丫鬟朝李绛薇点了点头,便低着脑袋端着托盘退下。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让李绛薇看的有些呆了。 “让李小姐见笑了。”宁楹萝带着笑,盈盈走来,“去年收成不好,只能委屈李小姐喝这种陈茶了。不知李小姐觉得如何?可否适应?” 李绛薇冲她一笑,道:“能喝上茶水已是幸事。有些地方,连一口干净的水都喝不上。” “不愧是表兄提及的承微,眼界果真和旁人不同。” 能被宁楹萝称为表兄的,唯有褚咏瑞一人。 “表兄近日为了下江一事,茶饭不思。我不过是跟他开个玩笑,想要要个扇坠。若在从前,他定会拒绝。谁知道他那日魂不守舍,竟然直接将扇子上挂的扇坠直接取了给我。” “这对三皇子和宁小姐都是好事。” 三皇子既能免了你的烦,你也能得到扇坠。 宁楹萝听懂了李绛薇的弦外之音,有些恼怒,不过很快便压了下去。 “我曾拜读过《万家言》,若非亲眼所见,只靠想象可写不来这样的文章。我也曾带着《万家言》请教过表哥,表哥说过里面不少事是下江真实发生过的。” “是啊,真实发生过的。” 宁楹萝惊叹道:“李小姐果真如表哥说的那般,是女中豪杰!不知李小姐是如何去的下江?如今下江匪盗猖獗,李小姐是不是和书中人一样曾面对过匪盗?” 与你何干? 李绛薇很像如此回答,可一旦这样回答便着了她的道。 “想来和宁小姐一般好奇的人不少,不如等人齐了再一块聊?” “哦?”宁楹萝坐在李绛薇的身旁,“看来李小姐不想回答?” “只是不想一个个回答罢了。三皇子对《万家言》一书甚是上心,曾亲自上门跟我探讨过此事。” 李绛薇微微一笑,端起茶盏,假意抿了一口。 经过周家和花神选的事情后,李绛薇再也不敢在外面吃吃喝喝了。 对别人一点效用都没有的酒量,李绛薇这个酒醉体质就能直接趴下!因为含量极低,混入茶水中难以察觉。只是普通的酒,又不可能试毒试的出来。 “听哥哥提起,你去周家参加赏花宴时曾去找过他?” “你哥哥?”李绛薇纳罕道:“他是谁?我曾找过人?我怎么不知道?” “听哥哥说,李小姐双颊绯红似是醉酒。我又问过绵绵,她又说你不曾喝酒,真是怪哉怪哉。” 李绛薇将手中茶盏放下,笑着对她说道:“怎么宁小姐突然好奇起这件事来?” “实不相瞒,我听绵绵提起时就感兴趣了。可惜绵绵和哥哥的话”宁楹萝笑着摇摇头,“这两人的说辞相差甚远,只好求助本人了。” “我曾听妹妹提起,周家的千金和宁家、姜家交好。怎么宁小姐不去问她,反倒是来问我?就不觉得唐突吗?” 宁楹萝笑意未该,淡然道:“只能说我和婧妍的缘分不够。两家如今的关系,怕是不能同旧时那样了。” “是吗?”李绛薇不信她的说辞,“那还真是可惜。” 两个人的暗地交锋还未结束,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女客,颇有默契的一同闭上嘴,等女客为位置坐满,屏风的另一头就有下人将男客引到位置上。 两扇大屏风在前挡着,看不见男客的身形,只能听见说话声。 李绛薇唯一能听出来的,只有三皇子褚咏瑞的声音。隐约间还听到其他熟悉的声线,似乎是属于五皇子褚咏恒的。 第59章 意料之中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59章意料之中李绛薇平日常在外行走,见过的男子众多。突然遇到这般防备的小聚,一时无法适应,甚至有些苦恼眼前的两扇屏风。 李绛薇很想确定屏风后究竟有些什么人,她希望刚才听到的人声只是自己的错觉。 “父皇体恤,让我放下下江事物暂时休养。大事在前,哪敢独善其身?今日相邀,也是希望各位才俊学子能出个主意,为下江百姓祈福。” 褚咏瑞冠冕堂皇的开场结束后,紧接着男客们开始就下江一事讨论起来。李绛薇对朝政一知半解,只能听听就罢。转念一想,这些信息或许能用的上,便默念咒文召唤《见闻》。 鉴于入京后《见闻》的异状,李绛薇没有对《见闻》抱有太大的希望。可能是没有太大心理预期的缘故,这回《见闻》的表现让她喜出望外。 这一次,《见闻》记录下每个人说话内容的同时,还记下了说话人的身份。除了褚咏瑞这个主办人外,还有易家、姜家,以及一些还未得功名但名声在外的学子。 褚咏恒的名字,也在其中。 “今日我还邀请了《万家言》的著者承微前来。” 李绛薇眉头一挑,有些东西,该来的果然来了。 “关于下江百姓的一些情况,我们知道的始终有限,不如承微亲自走访所了解的深刻。不知能否跟我们说说下江当时的形势?” 要是交代自己曾去过下江,褚咏瑞就能顺着他的话询问下江的种种细节。若承认自己不曾去过下江,皇姬曾派人关注下江形势这一民间传言就会被击破。 “下江之事,我不过是如实将所见所闻详实记录,再稍加润色罢了。至于下江形势,一介草民哪里清楚?” “既然是所见所闻,又是何处所见?何处所闻?” “我曾因家事前往淮州荥川。荥川离新州郡尚有一段距离,即便如此也能见到从新州逃难过来的人。至于下江的情况,便是从他们口中问出。” “那匪盗一事?” 李绛薇从容答道:“下江确实有匪盗,可匪盗究竟是和模样,我却是不知。” “可《万家言》中有关匪盗的情节精彩绝妙,不像前作那般空洞。” 李绛薇不知道褚咏瑞想要问出什么,只好避重就轻答道:“兴许是笔力提升之故,又或许是《溪丹剑侠》之故。” “这又与《溪丹剑侠》何干?” 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的声音让李绛薇微微皱眉,正疑惑此人身份之时,《见闻》给出一个令李绛薇意想不到的答案。 这个男声,源自《溪丹剑侠》的著者念一! “听姑娘的意思,是读完《溪丹剑侠》后,有感而发写出的匪盗剧情?” “非也。只是读完《溪丹剑侠》后,觉得那种狭义精神使人钦佩。倾听灾民转述时,也曾幻想他们遭遇匪徒袭击也有人拔刀相助。《万家言》中的这一段,不过是把当时幻想的内容,记录下来。或许下江真正的情形,要比我知道的更严重的多。” 李绛薇不愿意继续参与他们的对话,那边的男客便不再继续找她问话。稍微清闲下来的李绛薇却是在想着《见闻》提及的念一。 这位念一曾批评过自己的旧书,对承微极其不认可。吴时鹭甚至为此,还找人掐了回去。 为什么这个人会在此处?为何从池州来到京城? 宁楹萝用着只有李绛薇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表哥今日设宴是为了集众家所长,寻求下江一事的解决之道。表哥邀你前来,是认可李小姐的才学。可今日这番对答,倒像是表哥高估你了。” 李绛薇听了这话,不为所动。 “《万家言》一书当真是你所写?莫不是旁人代笔,挂上自己的名字。《万家言》一书和前两本区别之大,不像是一人所作。” “像与不像,原来是靠宁小姐一张嘴推断的吗?” “公道自在人心。” “可架不住有人能将白的说成黑的。” “怎么?李小姐不服?不服就将《万家言》的手稿拿出,让我们比对比对字迹如何?” “若我不给,宁小姐是不是要带人上安远伯府搜查?” “我可不曾说过这些话。” “不曾,还是不敢直白的说?” 宁楹萝突然起身,碰掉了桌上的茶盏,瓷器摔碎破裂的声响,让那头讨论热烈的男客骤然一停。 “李小姐!我不过想多问问下江有关的事!你何必用这样恶毒言语攻击我!难道这本《万家言》真是你寻人代笔的吗?” 场上本就不多的女客,目光全都聚集在李绛薇的身上。屏风那头的男客,也都伸长脖子想听清楚这场热闹。 这种层次的陷害……李绛薇无奈苦笑,心里暗道:“传统艺能,开始了啊!” “既然宁小姐口口声声说我是寻人代笔,想来是有确凿的证据了?” “当然!” 哦豁!这场戏居然准备了全套! “不知道宁小姐准备了什么证据?推我下水还不够,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宁楹萝一怔,不可置信的望向李绛薇。 “我不曾推你下水!” “我也不曾寻人代笔。” 李绛薇笑嘻嘻的看着宁楹萝,丝毫不慌张。 “前些日子,一男子找上门来,说他付诸心血的手稿被安远伯府的人占为己有。一问之下,才发现男子提及的文稿竟是《万家言》。” 宁楹萝此话一出,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唯独念一听了,眉头一皱,觉得疑惑不解。 “他说你就信?”李绛薇用着夸张的语气质疑着:“你莫不是那种看了《海外迷踪》就信了海外该是那般样子?” 李绛薇这话一出,不少人偷偷笑了起来。 “当当然不信!”宁楹萝说道:“我自然是不信的。就算他拿出手稿来,我也只当他是诬陷。可今日李小姐的这番对答,让我想起那人的话来。要是李小姐问心无愧,也不至于说出那种恶毒话来!” “我说了什么恶毒话?”李绛薇两手一摊,无奈问道:“求你别上门搜我家也算恶毒吗?” 第60章 一场闹剧 承微妙笔正文卷第60章一场闹剧宁楹萝与其他众贵女交往时,就算看不顺眼,也只会话里藏机锋刺上两句,绝不会如此直白撕破脸皮。 传闻安远伯不懂规矩,没想到其女也是个不懂规矩的人。 宁楹萝在心底暗嘲了一句,又笑道:“李小姐说笑,不过是希望李小姐拿出手稿,我也可以回了那男人让他打消这念头。这事无论真假,传扬出去都会让李小姐的名声有损。奈何我这一片心意,竟换来李小姐的辱骂。” 说罢,宁楹萝在扭过头以袖遮面,嘤嘤哭起来。 接下来是不是该有护花使者了? 李绛薇刚扭头往屏风那看去,就听到屏风那边有人高声喊道:“宁小姐一片苦心,李小姐怎能辱骂?” “就是!以宁小姐的身份,要不是担心,何必与你多费口舌?” 除了那位男子,还多了几位女子替宁楹萝说话。 李绛薇有些头疼的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在众人的围攻下,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同一时刻的秦王府,禇咏羿写完一封信后,将信件放在一旁,转而请点起桌上摆着的账册。算盘刚打起来,郑公公便悄声走进房中。 禇咏羿毕竟是习武之人,耳朵比一般人灵敏。他停下拨动算盘的手指,问道:“有事?” 郑公公点点头显得有些为难,道:“文锦书肆那边来了消息。说是” “说是什么?” “《万家言》乃是承微请人代笔所著,并非承微亲笔所写。” “这又是哪来的笑话?” 禇咏羿没有发怒,反而笑了出来。 “《万家言》要不是承微写的,难不成还是我写的?” 《万家言》一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写出来,要不是他三番五次的催促,哪能那么快出来?里面的不少素材,更是他和李绛薇亲身经历, 郑公公摇摇头,道:“一个男子闹到文锦书肆门前,大肆宣扬《万家言》造假一事。” 听到这,禇咏羿收敛笑容,神情凝重。 “是何人?什么身份?” “被宁家保护着,我们暂时得不到更多的消息。” “哦?宁家?今天是不是三哥在宁家设宴?” “是。” 书房内突然安静下来,静的连窗外的虫鸣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摆驾,去宁府。我要会会三哥和宁家小姐。” 郑公公恭敬低头,应到:“是。” 无论李绛薇在说什么,旁人也不愿意再听。话刚出口,就被打断。几次之后她也不愿开口解释了。李绛薇坐那,双眼扫过在场所有女客。这些女客没有几位是李绛薇脸熟的,原以为姜雪绵会在其中,然而并未看到她的影子。 一直得不到李绛薇的回应,这一干人等都有些疲乏,渐渐停了下来。 趁此机会,李绛薇对着宁楹萝说道:“可否拜读一下那位自称《万家言》著者的男子所写的书稿?不要终稿,我想看看他的草稿。” 宁楹萝哭声一滞,道:“起初我不信他,就是因为他只给我终稿。他说什么怕我将草稿抢了去。” “那便找个不会抢走他书稿的地方,将稿件公示出来。” 一个男声突然而至,让众位女客慌张起来。 这些生活在深闺之中不曾迈过二门的女子,哪里有接触年轻男人的机会?她们纷纷低头,用团扇遮挡自己的面容。 李绛薇看清来者容貌,浅浅一笑,迅速摆出一副恭敬疏离的模样朝他鞠躬:“民女见过秦王殿下。” 宁楹萝听闻此言,大惊,忙跟着行礼。 “我今日听到文锦书肆门口有人大闹,说是承微找人代笔写了《万家言》一书。” 褚咏瑞从屏风后出来,笑道:“没想到四弟来了。” “那人如今在宁府,我自然要过来。想看看自称《万家言》著者的究竟是何人?不知三哥如何看待此事?” “这事我也是刚刚得知。倘若是真的”褚咏瑞朝李绛薇看了一眼,“这等弄虚作假之事,自然不能姑息。若是真的,便严肃处理污蔑之人,还李小姐一份清白。” “外头已经传遍了。要是证明承微才是《万家言》的真正著者,那么污蔑之人,皇兄如何处置?收留此人的宁家,皇兄会做何安排?” “看来四弟非常笃定《万家言》的著者是何人?” “《万家言》在终稿完成前,就将初稿送至文锦书肆批阅。并由文锦书肆提出修改建议,返回重修。这件事恐怕诸位都不知情吧。” 说罢,禇咏羿冷笑一声。 “我倒是好奇,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 “四哥怎么就如此笃定,送上来的稿子,就一定是承微的?万一两人拿出同样的稿子?”褚咏恒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见几位皇子出现在面前,那些贵女各个面若桃花,娇羞不已。 “这样争执也得不出结果,倒不如让他们二人各自提供文章为自己所著的证据。”褚咏恒笑道:“先找到骗人的一方再争执也不迟。” 李绛薇突然在边上假意咳嗽两声,道:“有一事我十分不解。今日三皇子将众人汇集于此是为了商讨下江一事的处理方案。并不是来争执《万家言》文稿的真正归属者。此事远不及下江重要,就算真要处理,也该将正事解决再议。” 这话一出,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我并非有意转移话题,只是觉得不是时候。不如我们各自退两步,五日时间准备相应文稿。在诸位皇子的见证下,看看谁才是那个冒名顶替之人。” 说罢,李绛薇举起手,捂着嘴笑道:“许久没有想法的我,竟然会在现实遇见如此荒唐之事。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记录下来作为新书素材。” “是了是了!”褚咏恒附和道:“一出好戏,不能不记录下来!下回出了新书,也让我先看看!好不好?” 面对褚咏恒的示好,李绛薇有些诧异,碍于身份还是轻轻应了一声好。 这场闹剧,就在禇咏羿的到来下,强行中断。谈话也只能暂时告一段落,由宁家安排下人将男客和女客领到别处休息。 第62章 比对的结果 “夫子,绛芸小姐回屋了。” 李凡浠轻轻嗯了一声,又道“去请萧公子过来。” 李凡浠正坐在蒲团上,左手举着一本书。见到沮丧失意的封归箫木讷的走进屋子,李凡浠叹了口气,劝道“来日方长,何必急于求成?” “她和我遇见的其他姑娘真的很不一样,在她身上,我总有种无力感。” 李凡浠将手中的书放下,转而拿起一个信封。 “那便随她去吧。绛芸本就不是一个会轻易依赖他人的人。” “是” 拆开信封的李凡浠一边取出信件,一边说道“你这次过来,不只是为了绛芸。不然也不会化名萧归,走我的路子进桓岳书塾。京城如何了?皇姬最近可好?” “皇姬被皇上派去下江,从发回的消息看,下江状况不容乐观。这场大雨,使得下江多条河流决堤改道。除了安抚灾民重建下江外,治水一事同样迫在眉睫。” “有嵇良论在,治水应该不成问题。” 封归箫点点头,道“确实和先生料想的一样,嵇大人已经有了治水方案。然而物资、人力匮乏,难以实施。匪盗横行,为祸一方,皇姬手上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剿匪。” “可否试过招安?” “试过。”封归箫越说,神情越是凝重“然而有人从中作梗,即将成功时被坏了事。” 李凡浠摸了摸自己白须,道“封家不打算将你继续藏着?” “送我过来,是以防万一。池州汇集天下学子,皇姬想要增加自己的助力,自然是培养一批新人更有利。” “所以才派你前来?” 封归箫恭敬回道“是!此事还请先生不要告知绛芸。” “为何?她将来也是要考取功名,早一日晚一日有何区别?” 封归箫的眸子一暗,道“我不想让她认为,我是打着她的幌子过来的。不想让她误认为,我在利用她。” “承微的事,你知道多少?” “先生已经知道了?” “知道的不多。” 封归箫深吸一气,缓缓说道“这事,恐怕不是针对皇姬的,而是针对殿下的。” “哦?秦王?”李凡浠有些诧异,“向来不爱蹚浑水的他,有朝一日也能被人盯上?” “我计算过此人的踪迹,按时间来算。《万家言》尚未发售时,就传出作假偷窃的消息。声势浩大,来势汹汹,对面就像是做了完全准备一般。书本未发售就有流言蜚语,想要完全洗清嫌疑恐怕困恼。而新书的内容,我曾听殿下提起,与下江有关。” “下江?”李凡浠轻笑一声,“这事,有趣起来了。” “若是皇上知道这本与下江有关的新书是虚假之作,恐怕会对殿下失望。” “我们如今鞭长莫及,这些事只能等他们自己解决。别的我不担心,独独担心我的这个徒弟。” 说罢,李凡浠长叹道“能让她放在心上的,只有她那位双生姐姐。如今得知姐姐有难,心绪不宁。春考难咯” 封归箫听完,懊悔不已,“我不该告诉她。” “要真考不上,那也是她的命。” “无妨!有我在!”封归箫急忙说道“我现在就修书一封送到安远伯府!安远伯不会让绛芸回去的!” 李凡浠又一次抚摸长须,感慨道“年轻就是好啊” 为了解决书稿一事,几位皇子敲定了对峙的时间。那人不愿离开宁府脱离宁府的保护,对峙地点选在了宁府园林南边的听雨轩。 李绛薇本就有整理手稿的习惯,等到了对峙这日,她将整理好时间线的稿子带上,在禇咏羿的护送下前往宁府。直到禇咏羿亲自来接,安远伯府的当家李岳然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就是近日颇受争议的承微。 目送禇咏羿的马车远去,李岳然回到溶月居,对着钱曼娘吼道“她写小说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老爷可是记错了?”钱曼娘诧异道“就因为四丫头写书的事,差点没和芩芩闹起来。老爷这是忘了?” 李岳然这才找回记忆。 “你怎么不拦着!” “今日四丫头能请四殿下来接,就知道她本事大得很。我怎么管?” 一提到禇咏羿,李岳然就哑火了。 “这事不会牵连我们安远伯府吧。”李岳然着急的在屋里转圈,“这要是怪罪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钱曼娘不想搭理李岳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等到了听雨轩,李绛薇见到了那位自称为《万家言》著者的男子。这个男子的长相中规中矩,甚至可以说有些普通,属于那种入了人群就没有印象的脸。 这个男子见了李绛薇,便怒目圆瞪。要不是他身边有个褚咏瑞镇着,恐怕他就要扑上来将李绛薇活生生的撕个粉碎。 此情此景,李绛薇不禁在心里冷笑。 好一出对付反派的情景,只不过这场戏里担当反派的人是自己。 “请二位交出你们的草稿,分别与文锦书肆留存的初稿做比对。” 主持这场大局的是五皇子褚咏恒。 “事关二位的清白,还请二位不要藏着掖着。” 李绛薇和那男子分别送上一个匣子,在众人的关切中,褚咏恒打开两个匣子开始比对里面的文字内容。 看完李绛薇送上的稿子后,褚咏恒拿起男子的稿子。才看了部分,褚咏恒忽然笑道“这可真是有趣。” 大家被褚咏恒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褚咏瑞更是着急的问道“究竟如何了!” 褚咏恒分别举起两张稿纸,一张隶属于李绛薇,另一张隶属于那个男子。褚咏恒带着这两张稿纸,走过围观者的面前。 众人惊奇发现,两张稿纸的字迹相近,内容相同。 “没想到我信口胡言的话,竟然也有成功的一日。”褚咏恒笑着,“这下可就有趣了。” 李绛薇很是诧异,她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个结局。 “莫怕,只是这张一样而已。我扫了一眼,前头初稿有许多不同之处。孰真孰假,可以从这些不同入手。” 。 第63章 针锋相对 褚咏瑞和褚咏羿两人目前没有公务在身,清闲的很。这场热闹又是他两主导的,自然在场。 除此之外,念一也在现场,他身边站着一位男子,看起来像是他的好友。宁家的人也在场上,让李绛薇意想不到的是,上次碰见的清冷男子也在现场。 褚咏恒笑了笑,对着在场的诸位说道“是今日弄完,还是改日在议?想要分辨真假,这些稿子可是要做个分类的。各位可有人选?” 褚咏羿高声喊到“我来!” “哦?”褚咏恒惊诧道“四皇兄这么有兴致?” “闲来无事,自己动手比坐在那等要有趣的多。” “四弟说的话不无道理。”褚咏瑞也跟着站起来“我也来搭把手帮个忙吧。” “哈哈哈哈哈。”褚咏恒大笑道“同时出动三个皇子,这本书可真是金贵无比啊。” 调侃归调侃,三兄弟的效率不低。很快就将那些能够和文锦书肆对应的书稿找了出来。 “我先来问第一个问题吧。”褚咏恒愉悦问着“两位是从何得来的灵感,才决定动笔写这一书。” 听到这时,李绛薇不动声色的朝宁楹萝瞥了一眼。 不停向自己询问写作灵感,估计就是为了在这里设伏。幸好这两日,李绛薇已经和禇咏羿商量好了“剧本”内容,保证两人的说辞不会出现错误。 褚咏恒看向男子,笑问道“由你说起吧。” 男子点了点头,坚定说道“在下原本写的不是下江之事。在池州读书时,曾读过史书。天灾来临,百姓受苦,便有感而发提笔写作。文稿尚未完成,听闻下江水患一事。遂改稿,将故事背景改至下江。” “那代笔偷稿之事,又从何说起?” “有人上门,说我的文稿有些意思。提出要收下我的稿子,好去书肆出版。见自己的才能得以被人赏识,心下大喜,便立即应下。那人常能指出文稿中的薄弱之处,在下觉得有理便一一修改。谁曾想,在下付出心血所著文章,却是用另一个人的名号发布出来!” 说到此处,男子捶胸顿足。 “天下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在男子的痛斥下,李绛薇毫无动摇。 “那李小姐有什么可以补充的?” 李绛薇朝褚咏恒点点头,道“听过下江逃难出来的百姓的经历,才想起完成这篇文章。《万家言》中的有些信息,不完全是道听途说。” “李小姐所谓的道听途说,该不会是指在下的文稿吧。”那男人嘲讽道“盗用他人的文稿,成就自己的名声。李小姐可是好算计!” “文稿的大纲、细纲甚至初稿一应俱全,写作脉络清晰可见。何来的盗用?” “既然文稿是李小姐独自完成的,为何我这里的文稿能对上文锦书肆保存的稿件?分明是你!串通好文锦书肆,将在下的初稿盗出,然后造假了一份初稿和大纲!” 宁楹萝倒吸一口凉气,道“李小姐!这也太过分了!” “满口胡言!”李绛薇呵斥道“恶人先告状!” 那男子朝着褚咏恒拱手一拜,道“还请贵人替我主持公道!” “不急不急,你们二人说的都有道理。现在定下罪名,不妥。不知你们二位能否找到证人,证明书稿确实由你们亲自书写?” 李绛薇是不可能拿出线索的,她去下江、福阳一事本就不是一件让大家都知道的事。不好将司徒然和禇咏羿推出作证。 而那个男子,愣怔之后,缓缓摇头道“这份书稿由在下一人独自完成,无人可以证明。” “既然如此,今日便散了。我寻人来鉴定笔迹,看看这些寄到文锦书肆的文稿究竟是何人所写。” 李绛薇听完,朗声说道“文锦书肆应该留存着承微的前作书稿,将《海外迷踪》和《白笏记》的文稿取出比对就是。” 说完,李绛薇那双淡漠的眸子看向那男子,道“那两本书,总不可能是你写的。” “那就有请文锦书肆取出从前的文稿。” 褚咏恒吩咐完,就有下人离开听雨轩,众人只好等着那个下人将旧书稿取来。期间褚咏瑞又和那男子聊了不少《万家言》内的剧情,男子一一作答,回答流畅。 好不容易等到人回来,却是两手空空,神情急乱。 “不好了!文锦书肆的旧书稿丢失了!” “什么?” 在场的人,包括李绛薇和禇咏羿皆震惊不已。倒是褚咏恒,仍嘻笑着。 “文锦书肆的人带小的去库房,结果发现存在库房的两本书稿都不见了!” “哎呀哎呀。”褚咏恒遗憾道“看来今日没法做个了断。不如我们改日再议?两位再去找找证据,好为自己洗脱嫌疑?” “这不可能!”那男子指着李绛薇,喊道“这时候书稿不见,定是有人想包庇他。说什么要替在下维护清白,分明是为了洗清她的嫌疑。” 说罢,他就冲上前,将桌上的属于他的书稿抱走,气冲冲的离开听雨轩。 李绛薇由禇咏羿送回安远伯府,一路上聊了不少关于这个男子的事。 “书稿怎么会丢呢?”李绛薇不解的问道“文锦书肆其他书稿都没丢,偏偏我的两本丢了。” “这件事我回去好好查一查。恐怕文锦书肆里面混入了内贼。他们才敢肆无忌惮的请了人来,对付你。你还有没有其他的证据?” “其他?”李绛薇摇摇头,道“现在要我想,还真想不起来。” “莫怕,你就是著者,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三皇子上门拜访,就是个圈套。”李绛薇冷静说着“想从我这里套话,知道更多有关《万家言》的事,为的就是今天。看似和他闲聊,实则增加那人话中的可信度。” “这件事,是我的错。”禇咏羿自责道“要是文锦书肆没有内贼,你也不会落入下风。我会让手下的人,探查此事!我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 第64章 毁去 李绛薇撩开窗帘一角,看着街边的院墙发呆。 他们敢这样做,定是提前做了准备。然而假货始终是假货,能够提供的信息有限。有些问题能够搪塞一次,却不能搪塞第二次。自己有保留原稿的习惯,《海外迷踪》更是有自己的哥哥妹妹作为见证。 要是继续问下去,那个男子迟早有一天会露馅。想要不露馅,除非有什么手段让他们不能继续追问下去。 李绛薇忽然想到什么,她急忙转身,“不好!那个男人可能会死!” “什么?” “那个男人能说的东西有限,但是不说又会引起他人的猜忌。若是想不回答也能不引起怀疑的就只有”李绛薇面色一暗,道“只有死人了” “他们总不至于” “我就怕,你去保护人,反过来被诬陷你要除去他。” 禇咏羿一怔。 “皇上是知道文锦书肆是你的产业,《万家言》又是他看中的书。要是出了事,麻烦的不仅有我,还有你!要是这件事,再出了人命” 李绛薇越想越是难过,她摇了摇头,又道“但愿只是我多想。” 将李绛薇送到安远伯府后,秦王府的马车在门前停了一会。直到李绛薇的身影离开了好一阵,禇咏羿才命人驾车离开。 李绛薇担心的事,也是他担心的事。 “你去查查文锦书肆,看看他们有没有和可疑的人来往。” 驾车的郑公公正了正头上的斗笠,应了一声是。 “梦沉那边准备的如何?” “听说最近病了?” 禇咏羿一听,有些意外,“病了?” “可能是不太适应京中的环境,这才病了。他派了自己的徒弟方舟过来讲了此事。” “改道,去梦沉住的地方。我去看看他。” “是。” 梦沉入住的这家客栈并非京中最好的客栈,在京城众多客栈中,只能算中下。临肃的大富豪住在这种地方,着实让禇咏羿和郑公公震惊了一把。 禇咏羿上楼探望时,医师刚走。禇咏羿还是第一次见到梦沉如此憔悴,整个人精神不济,脸色苍白。 “听闻你得了病,便顺道过来看看。” “有心了。”梦沉回道“刚才请过医师,身体没什么大恙,就是劳累过度罢了。” “什么叫没有大恙?哎哟!你还真敢说!”方舟有些生气的推开门,拿着一碗汤药进屋,“快躺好咯!让人操心的很!” 说罢,方舟便把药端到梦沉面前,梦沉接过药笑了笑,便一口灌了下去。方舟趁他喝药的功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好压一压嘴里的苦味。 “王老板,最近应该不能与你交接物资一事。” “你不是有徒弟吗?”禇咏羿看了一眼方舟,“让他来。” “我?”方舟诧异道“我行吗?” “要是不行,就等等吧,身体好了再谈也不迟。” “不行!”梦沉激动的反驳着“晚一日谈下,下江的情况就晚一天缓解!” “皇上派了皇姬亲自前往下江救灾,下江会没事的。” “那有何用?”梦沉喊道“之前三皇子督工,仍有许多地方消极懈怠。下江的众多百姓本就对皇姬不满,你让我指望皇姬是不可能的!既然没有救我们,我们就自救!” 禇咏羿听完这话,沉默许久。为了安抚躺在床上修养的这位病人,他缓缓说道“皇姬是我的亲姐姐。” 方舟还未反应过来,而在病中的梦沉大吃一惊,甚至想要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结果被禇咏羿按下。 “我知道你们对皇姐不满。可皇姐是真心想为下江百姓做些什么。如果没有皇姐,我和她也不会去下江。” “她”梦沉有些不确定,“是那位纪夫人?” “是。”禇咏羿点了点头,“她是承微。” 承微所著的《万家言》梦沉也有耳闻,《万家言》造假一事他也在自己徒弟那听说一二。 “若纪夫人是承微,我信《万家言》是她所著。” “本就是她所著。”提到这事,禇咏羿有了些火气。 “既然你知晓了我的身份,下江的有些事我就不妨说开了。” “殿下尽管说,只要于下江有益,草民定当竭尽全力!” “我需要走你的路子去支援下江。” 梦沉问完,轻声回道“是为了皇姬?” 禇咏羿摇头,“我和皇姐,都希望下江好好的。” 带着病容的梦沉忽然笑道“这何尝不是草民的愿望?草民定不负殿下所托。” “感激不尽。” 待禇咏羿离开走远,方舟仍呆在那一动不动。 “怎么?吓着了?” “师父!”方舟惊慌的问道“王老板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你要喊他殿下?我的老天!” 梦沉若有所思的盯着紧闭的房门,手中捂着还剩半杯的温水。 “他是四皇子,是秦王。” “秦王!”方舟更震惊了,“怎么可能!他不是王老板吗?” “虽然早有预料,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以“王永”的名字向自己告知文锦书肆有秦王的背景时,他就有所怀疑。不过那时的他,只以为这位“王永”是秦王的亲信,替秦王查探下江的形势。 没想到秦王会亲自前往下江,还特地过来探望。 “以后碰见,你要多敬重些。” 方舟挠了挠头,苦恼的说着“他来头那么大,怎么可能不敬重。就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们村子,还能不能重新起来。” “有的,你还活着。” 方舟听了,面色逐渐凝重,缓缓吐气后,说道“我懂了!” “啊!对了!”方舟突然想起来什么,“我们真的要顶着文锦书肆的招牌开书肆吗?文锦书肆造假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我请医师时听到路上有人说” “说什么?” “说是承微害怕对峙,让文锦书肆的人毁去《海外迷踪》和《白笏记》的初稿。这件事其实早就在民间传遍了,不过今日宁府派人去取东西,才坐实了这个说法。这时候再顶着文锦书肆的名号,恐怕会引不来客人吧” 。 第64章 消失无踪 李绛薇撩开窗帘一角,看着街边的院墙发呆。 他们敢这样做,定是提前做了准备。然而假货始终是假货,能够提供的信息有限。有些问题能够搪塞一次,却不能搪塞第二次。自己有保留原稿的习惯,《海外迷踪》更是有自己的哥哥妹妹作为见证。 要是继续问下去,那个男子迟早有一天会露馅。想要不露馅,除非有什么手段让他们不能继续追问下去。 李绛薇忽然想到什么,她急忙转身,“不好!那个男人可能会死!” “什么?” “那个男人能说的东西有限,但是不说又会引起他人的猜忌。若是想不回答也能不引起怀疑的就只有”李绛薇面色一暗,道“只有死人了” “他们总不至于” “我就怕,你去保护人,反过来被诬陷你要除去他。” 禇咏羿一怔。 “皇上是知道文锦书肆是你的产业,《万家言》又是他看中的书。要是出了事,麻烦的不仅有我,还有你!要是这件事,再出了人命” 李绛薇越想越是难过,她摇了摇头,又道“但愿只是我多想。” 将李绛薇送到安远伯府后,秦王府的马车在门前停了一会。直到李绛薇的身影离开了好一阵,禇咏羿才命人驾车离开。 李绛薇担心的事,也是他担心的事。 “你去查查文锦书肆,看看他们有没有和可疑的人来往。” 驾车的郑公公正了正头上的斗笠,应了一声是。 “梦沉那边准备的如何?” “听说最近病了?” 禇咏羿一听,有些意外,“病了?” “可能是不太适应京中的环境,这才病了。他派了自己的徒弟方舟过来讲了此事。” “改道,去梦沉住的地方。我去看看他。” “是。” 梦沉入住的这家客栈并非京中最好的客栈,在京城众多客栈中,只能算中下。临肃的大富豪住在这种地方,着实让禇咏羿和郑公公震惊了一把。 禇咏羿上楼探望时,医师刚走。禇咏羿还是第一次见到梦沉如此憔悴,整个人精神不济,脸色苍白。 “听闻你得了病,便顺道过来看看。” “有心了。”梦沉回道“刚才请过医师,身体没什么大恙,就是劳累过度罢了。” “什么叫没有大恙?哎哟!你还真敢说!”方舟有些生气的推开门,拿着一碗汤药进屋,“快躺好咯!让人操心的很!” 说罢,方舟便把药端到梦沉面前,梦沉接过药笑了笑,便一口灌了下去。方舟趁他喝药的功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好压一压嘴里的苦味。 “王老板,最近应该不能与你交接物资一事。” “你不是有徒弟吗?”禇咏羿看了一眼方舟,“让他来。” “我?”方舟诧异道“我行吗?” “要是不行,就等等吧,身体好了再谈也不迟。” “不行!”梦沉激动的反驳着“晚一日谈下,下江的情况就晚一天缓解!” “皇上派了皇姬亲自前往下江救灾,下江会没事的。” “那有何用?”梦沉喊道“之前三皇子督工,仍有许多地方消极懈怠。下江的众多百姓本就对皇姬不满,你让我指望皇姬是不可能的!既然没有救我们,我们就自救!” 禇咏羿听完这话,沉默许久。为了安抚躺在床上修养的这位病人,他缓缓说道“皇姬是我的亲姐姐。” 方舟还未反应过来,而在病中的梦沉大吃一惊,甚至想要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结果被禇咏羿按下。 “我知道你们对皇姐不满。可皇姐是真心想为下江百姓做些什么。如果没有皇姐,我和她也不会去下江。” “她”梦沉有些不确定,“是那位纪夫人?” “是。”禇咏羿点了点头,“她是承微。” 承微所著的《万家言》梦沉也有耳闻,《万家言》造假一事他也在自己徒弟那听说一二。 “若纪夫人是承微,我信《万家言》是她所著。” “本就是她所著。”提到这事,禇咏羿有了些火气。 “既然你知晓了我的身份,下江的有些事我就不妨说开了。” “殿下尽管说,只要于下江有益,草民定当竭尽全力!” “我需要走你的路子去支援下江。” 梦沉问完,轻声回道“是为了皇姬?” 禇咏羿摇头,“我和皇姐,都希望下江好好的。” 带着病容的梦沉忽然笑道“这何尝不是草民的愿望?草民定不负殿下所托。” “感激不尽。” 待禇咏羿离开走远,方舟仍呆在那一动不动。 “怎么?吓着了?” “师父!”方舟惊慌的问道“王老板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你要喊他殿下?我的老天!” 梦沉若有所思的盯着紧闭的房门,手中捂着还剩半杯的温水。 “他是四皇子,是秦王。” “秦王!”方舟更震惊了,“怎么可能!他不是王老板吗?” “虽然早有预料,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以“王永”的名字向自己告知文锦书肆有秦王的背景时,他就有所怀疑。不过那时的他,只以为这位“王永”是秦王的亲信,替秦王查探下江的形势。 没想到秦王会亲自前往下江,还特地过来探望。 “以后碰见,你要多敬重些。” 方舟挠了挠头,苦恼的说着“他来头那么大,怎么可能不敬重。就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们村子,还能不能重新起来。” “有的,你还活着。” 方舟听了,面色逐渐凝重,缓缓吐气后,说道“我懂了!” “啊!对了!”方舟突然想起来什么,“我们真的要顶着文锦书肆的招牌开书肆吗?文锦书肆造假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我请医师时听到路上有人说” “说什么?” “说是承微害怕对峙,让文锦书肆的人毁去《海外迷踪》和《白笏记》的初稿。这件事其实早就在民间传遍了,不过今日宁府派人去取东西,才坐实了这个说法。这时候再顶着文锦书肆的名号,恐怕会引不来客人吧” chengweiiaobi0 。 第65章 不该 第二日清晨,宁府的下人去喊那个男人时,发现男人已经离开,只在房中留下一封信。 信中写到,虽然感谢宁家的收留,但是他收到的神秘人的警告。为了不连累宁家,只好连夜带着书稿离开宁家离开京城。 宁家觉得事情不妙,便派遣人手到处搜寻,结果在京城的一个小巷发现那个男人的尸体,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空匣子。 男人的死状,显然不是自杀。 造假事件出了人命,事态立刻就不同了。更让人震惊的事,这桩本应移交府尹的命案,竟然直接交到刑部手中。 李绛薇受到此事影响,不得不留在自己的晴雪院中。李岳然心中有气,好在有李岳成安抚,没有责骂李绛薇。 《万家言》造假一事,正式轰动全京城。 茗客楼已经不在提起《海外迷踪》和《白笏记》相关的东西,厨艺大赛的的故事段子撑起这段时期的内容。 方舟来到茗客楼,过问着最近的情况。见茗客楼一切顺利,又去后厨转了转。 “梨墨,要不你找个时间回去一趟吧。” 梨墨抬起手,用手肘抹去脸上的薄汗,疑惑的看向方舟。 “李家小姐出事了。” 梨墨的动作一顿,嗯了一声,又继续投入到工作当中。 “不回去吗?” “打烊再回。” “你先回去吧,这边我替顶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莯夏欢欢喜喜的撩开后厨的门帘,高声说道“我不擅长做点心,可做的也不差!替你忙活一阵没问题!” 梨墨没有回应,手上的动作却是停了。 “与其在这边担心,不如回去看看。”莯夏上手,将梨墨身上的围裙取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这是准备做糕?” 陈平月应到“对。” 梨墨在边上伫立良久,忽然悠悠说道“谢谢。” 道完,行礼,匆匆离开后厨。 “这姑娘还挺死板。”莯夏一边忙活一边说着“也太实心眼了。” “梨墨对人挺好的。可惜话太少咯。”方舟感慨完,忽然问道“你们能不能做些能随身带着的小点心?” “小点心?”陈平月诧异问道“怎么想起这个?” “我师父为了谈生意,总是忘了吃饭。一来二去就病吐血了,现在还躺着休息。我寻思总这样不是个事,弄些好带的小点心,也好过饿着。” “为什么不带干粮?”莯夏问道。 “干粮好带,可太干了。师父吃不动太硬的东西,连坚果都吃的费劲。” 陈平月听了,道“我会做一种松软的点心,冷了吃也好吃。不过需要比较特别的铁盘。” “要是好吃,我们这茗客楼可以单卖点心诶!等今天完事了,我们再聊聊?” “嗯。” 方舟离开后,陈平月才好奇问道“你怎么又来了?就算竹音馆那边不用忙,厨艺大赛也该准备吧。” 提到厨艺大赛,陈平月面色一暗,“我来京中就是为了亲眼看一看这场厨艺大赛的。可我没想到的是等真的来了之后,又不希望它办了。” “为何?” “之前无意间听梦老爷提过下江那边的事。要是厨艺大赛不办,能多帮帮他们该多好?” “帮他们和办比赛不冲突啊。帮别人,自己也要吃饭啊。” 说罢,莯夏就把准备好的食材放进蒸炉中。 “等厨艺大赛赢了,我就离开竹音馆去上阳郊外盘下一个庄子养鹅。” “今年厨艺大赛的优胜者,可是会选去参加琼林宴的。说起来,春闱是不是结束了?” “是啊,都已经放榜了。” 春闱结束放榜后,李绛聿在榜上看到自己的姓名,才收拾行囊回到淮荥侯府。李绛聿拒绝了领路的下人,按照记忆朝着书房走去。 路绛枫从上阳回来后,一直在翻阅与龙神有关的资料,阅读浛朝的史书。吃、喝、睡都在书房,许久没从房间出来过。 听到下人来报,李绛聿来时,路绛枫有些发懵。 “姐。”书房的门扉有节奏的叩响着,“我方便进屋吗?” “嗯。” 几日不曾认真说话的路绛枫,听到自己的声音发紧沙哑,顺手倒了两杯茶。 “舍得回来了?” “我当上贡生了。” 听到这个回答,路绛枫没有任何意外。 “安远伯府那边可有报喜?” 李绛聿的眉眼间流过一丝嫌弃,“尚未。待过了殿试,再说也不迟。” 路绛枫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随意说道“我知道你不喜父亲,可他毕竟是你的生父。该有的尊重和礼节不能忘。” “我知道,所以才避着他。” 如今的李绛聿大了,要比路绛枫高出不少。有些事上,路绛枫不好像从前那般管束他。 “最近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万家言》造假一事算不算?” 李绛聿就坐在路绛枫的正对面,能将路绛枫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听完这话的路绛枫先是流露出些许茫然来,而后又纠起眉。 “怎么会有这等流言传出?” “承微是李绛薇的说法,似乎是真的?” 路绛枫没有隐瞒,应道“嗯。” “隔壁怎么总是惹事?” “不是惹事,而是被盯上了。” “哦?”李绛聿许久没回京城,听到路绛枫这话时,有些诧异,“绛薇她也能被人盯上?” “谁让她当过东宫伴读,还为文锦书肆攥稿呢?柿子挑软的捏,她就是那个最软的柿子。” 听完路绛枫的话,李绛聿低头重复的喃喃着“软柿子”这几个字。 “她没有功名在身,不敢当什么伴读牵扯进去!”李绛聿略微生气的说着,“她为什么要去!” “大概是为了绛芸吧。” 路绛枫轻叹一声,不作更多回答。 “听下人提起,有客人来了。是谁?哪边的人?” “本家来的,名叫路瑾汐。” “本家?来做什么?” 路绛枫淡淡说道“这不是你该打听的。” “姐!”李绛聿正色道“我和你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为何不能告诉我?” 路绛枫定定的看着李绛聿,;李绛聿被她盯得有些紧张,甚至比进考场还要紧张。 过了好一阵后,路绛枫才舍得张开嘴。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 第66章 复前行 李绛聿一直明白,自己和姐姐路绛枫之间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每次问起澴涘本家,不是被路绛枫转移话题,就是被叮嘱不该询问。 “那我可以问太常寺的事吗?” “我只能告诉你,这是祖上留下的位置。” 这层隔阂,直到考上贡生都没法打破。 意识到这点的李绛聿被深深的无力感所束缚,许多想要倾诉的东西,在路绛枫的一次次拒绝下,彻底抛在了脑后。 “那我不打搅了,先回去休息。” 有些事不是路绛枫不愿意告诉李绛聿,而是不适合告诉李绛聿。虽然两人是亲姐弟,但是李绛聿没有表现出丁点术法上的潜质。从小到大,路绛枫都不曾在李绛聿的身上看见“光”的存在。 对于普通人而言,术法是必须保密的,不可外漏的存在。要不是司徒然身上还残存着微弱的“光”的痕迹,路绛枫也不会邀请她前往太卜署。 又一阵敲门声传来,这次来的是路绛枫的身边的华菱。 “世子,安远伯府和文锦书肆那边出了事。” “与那边有关吗?” “目前来看,没有。” “那就不管。” 华菱得了命令,安静退下。路绛枫再次将全副精力,投入到史书当中。 自那日之后,李绛聿和路绛枫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坐在一处一同吃饭的机会都不曾有。就这样,时间来到殿试开始的这日。李绛聿准备好一切,黎明时分同其他贡生一起跟随着礼部的官员前往宫中。 这场考核,不仅有掌管科考的礼部官员监考,当今圣上也会出席。 历经点名、散卷、赞拜等仪式后,当今圣上褚鉴彧身穿皇袍坐上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椅子。一众贡生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向着皇上叩拜行礼。 礼毕,褚鉴彧便问道“听说这次的贡生中有安远伯府的人,究竟是哪个?” 被皇上点名的李绛聿心里一惊。没想到一年未归,安远伯府能被皇上挂念上。 李绛聿恭敬行礼,道“草民李绛聿拜见圣上。” 其余贡生目睹这一幕,无不羡慕,甚至生出些嫉妒来。 “承微《万家言》造假一事,你怎么看?” “草民未能了解其中详情,不敢妄下评论。此事涉及的命案部分已转交刑部审理,自有刑部的人调查取证。虽不可断定《万家言》是否为舍妹所著,但《海外迷踪》一书尚未完成时,草民有幸拜读过。” “看来你的意思,是相信《万家言》是她写的?” “舍妹愚钝,文辞稚嫩,却不是那等弄虚作假之人。” “准备开考吧。” 贡生们次第坐下,濡墨挥毫,将自己多年所学倾注于考卷之上。今年的策问,以下江水患为题。李绛聿在春闱开始前,就关注过此事,行云流水的完成这篇文章。 被皇上挂念的《万家言》著者,现在正在安远伯府内修改稿子。 李绛薇不想再像上一次那样,为自己争辩什么。她不想让京城的人过多的关注《万家言》本身,她希望大家能够通过《万家言》去关注下江的形势。 这种情形下,将《万家言》继续精进深化才是最重要的。 可越写,越觉得自己的文字苍白无力,想要表达的东西被杂乱的剧情冲散。好不容易积蓄的情绪,被转场打断。但是不写转场,又无法交代清楚同一时刻不同时间线上发生的事情。 几次推倒重写后,李绛薇终于明白过来。 《万家言》本身就不是什么语言优美,辞藻华丽之作。质朴的表达下江百姓在水患之中的挣扎困苦,以及自强自救时所表现的坚韧,才是《万家言》的初衷。 万家所言,万家心声。 李绛薇从不指望自己的书能对上位者产生触动,她只希望将灾难中的声音记录下来,不至于让他们被时间抛弃,自己也可以为后来人留下一些东西。 想到这,李绛薇提笔拟信,向禇咏羿询问山鱼阁一事。 这一问,为造假之事,创造出一丝生机。 禇咏羿接到来信后,情绪激动,甚至没有寻个理由就匆匆赶来安远伯府。 李岳然秦王拜访的消息,着实吓了一跳。反倒是钱曼娘淡定自若,还不忘吩咐下人去晴雪院通报。 多日未见的禇咏羿少了一丝少年的朝气,眉宇无意中流露出的疲惫之色,让李绛薇有些揪心。 “你还好吗?” “原本是不好的,可看了你的信就好了。” 李绛薇微张着嘴,讶然问道“我也没写什么” “我记得《万家言》参照了一些东西,其中就有山鱼阁的信件!是不是?” 李绛薇一愣,而后点了点头。禇咏羿这才松了口气,笑了出来。 “我去让人把信件找出,对比你和那人的文稿,自然可以还你清白。” “真有那么容易?” “我恰好和山鱼阁阁主认识,可以托他帮忙。你所参考的信件,应该是新泉山鱼阁内未寄出件吧。” 原本有些欢喜的李绛薇,突然陷入伤痛中。 “不,是是无人接收的信件” “看来会更好找” “山鱼阁会毁掉这些信件吗?”李绛薇着急道“这些无人接收的信件最后会怎么样?如果需要销毁,能不能交给我?” “你要这些,做什么?” 李绛薇有些呆滞的摇摇头,道“我不想做什么。就是不希望它们就这么消失了,没了。我原来想着用这些信件好好编纂一番出本新的《万家书》。可是不行的吧有些思念,是只属于他们之间的宝物,不应该拿出来让众人看见。” 一想到这,李绛薇落寞的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 “不知道愿不愿,那就去问问呗。《万家言》的事,还有那男人的事交给我。我会想办法将山鱼阁阁主请来见你!” 李绛薇的双眼终于有了些神采。 禇咏羿望着李绛薇,坚定的说着“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别的阻碍,我替你扫平!” 褚咏羿知道,这是他唯一能为李绛薇做的事。 chengweiiaobi0 。 第67章 选择的余裕 山鱼阁阁主齐非一常年云游四方,想要联系他可不是一件易事。在等待回信的这段期间,褚咏羿接到了皇上的传召,让他入宫一趟。 自褚咏羿搬出皇宫后,再没有接过传召。会喊他回去,多半与文锦书肆有关。 禇咏羿在內监的引路下,来到的御书房前。远远的就看见褚咏瑞身边的吕公公立在御书房门前。 吕公公来到禇咏羿身前朝他行礼,便不再挪开步子。 “秦王殿下,三殿下正与皇上说话。” “我奉父皇诏命前来,让开。” 吕公公不为所动,依旧立在那。 禇咏羿准备绕过他直接进去,谁知他往左迈一步,这吕公公也跟着往左迈一步。 “让开!” 吕公公低着脑袋,不发一言。 “三皇兄究竟在与父皇说些什么?连我都不可进去?” 吕公公仍旧沉默着,没有给禇咏羿一丝一毫的反应。换做从前,禇咏羿等便等了。可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让他有了不好的猜测。 禇咏羿不是什么瘦弱皇子,他伸出手直接拨开挡在前吕公公,大步一迈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听到 “儿臣曾与承微多次交流,她的谈吐与寻常女子不同,我信她不是会请人代笔。儿臣想跟父皇求个恩典,让承微入我府上。” 禇咏羿听了这话,怒意翻涌,直言道“不可!” “哦?”褚鉴彧带着些疑惑,语气轻松的问道“你三哥喜欢人家,怎么就不可了?倘若那承微是清白的,以她安远伯府的出身,当个侧妃不至于说不过去。” 禇咏羿一撩衣摆,直接在褚鉴彧面前跪下。 “儿臣禇咏羿,要求娶安远伯府四女李绛薇,还望父皇成全。” 原本褚鉴彧的笑意在禇咏羿这么一跪后,渐渐消失。褚鉴彧不仅是禇咏羿的父亲,更是整个恭国的皇,威严的目光久久未散,禇咏羿如芒在背。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儿臣倾心李绛薇。” 褚鉴彧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的疼。 “出去,你们两个都给朕出去!” 禇咏羿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对着褚鉴彧继续说道“父皇!儿臣” 褚鉴彧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道“出去!朕现在不想谈论这些!” 禇咏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继续触动这位帝皇的逆鳞只会适得其反。起身后,对着褚鉴彧行礼,慢了褚咏瑞一步离开御书房。 “我的四弟,难得见你鲁莽一次。”褚咏瑞轻笑着,语句中不乏轻蔑之意,“在宫里示弱,甚至逃到宫外开什么书肆?为了讨父皇开心,削弱父皇的戒心,你真是好手段。” “我没有!” “没有?越过兄长先一步册封为王,好一个没有。”褚咏瑞笑容一敛,斜眼看向禇咏羿,“你以为在我这示弱,有用?未免太天真了些!” “我本就无意皇位。” “可惜啊。”褚咏瑞啧啧几声,又道“你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如何想。” 禇咏羿望着褚咏瑞扬长而去的背影,他捏紧双拳。 命运,再一次回归原点。 禇咏羿的脑海内,浮现出一个文弱高挑的男子。 “生在宫中的我们,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血脉至亲互相争斗的命运,哪怕我被封为太子也无法阻止。” 禇咏羿至今还记得这个应是他长兄的人,冷眼看向自己时说的话。 “我对你好,是害了你。这深宫中最忌讳的就是沉耽感情。” 一场小雨悄然而至,细小的雨丝穿过丛花,钻过枝叶间的缝隙,稳稳的落在土壤之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年雨下多了,今年春天的雨特别少。” 梨心伸出手掌探了探,两三点雨滴落在她手中。 “你就知道调皮。”梨悦在廊下,倚着廊柱做着女红,“难得梨墨回来,什么时候能收收玩闹的心思精进厨艺?” “反正梨墨走不了,晚些再学也可。倒是悦姐姐,我已经把功课完成了,什么时候教我后续?” 梨悦将手里的绣品往梨心那一塞,人往屋里去。一掀门帘,就瞧见斜卧在榻上,手拿书卷的李绛薇。 “姑娘,外头下雨了。”说罢,梨悦从柜中取了一件衣裳,“穿着罢,莫着凉了。” 李绛薇接过衣裳往身上一披,问道“外头如何了?” “院外还有人守着,老爷不解了这个禁足,那些人怕是不会走。”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李绛薇已经被家里关在晴雪院好长一段日子了,为此还错过了厨艺大赛的复赛。这件事上,李绛盛难得和李岳然统一战线,禁止李绛薇离开家门。 明明是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结果事情发酵到这个地步,她这个当事人反倒被排除之外,不允许知道后续进展。 想要离开晴雪院,只能通过翟廉贞联系天机营走传送。翟廉贞的状态要比之前好多了,现在偶尔可以下床走动,更多还是窝在房间休息。 李绛薇丢下手中的书卷,将披在身上的外衣穿戴好,拿起油纸伞就往侧屋走去。 门还未完全推开,就听见屋里人说道“是绛薇吗?” 声音中带着急切。 “你快来!出事了!” “什么事?” “我们发现了新的失忆之人,并且……传回消息的途中,被神秘人拦截杀害了。” 翟廉贞站在屋里,只能看见她那备受折磨而日渐消瘦的背影。 “有更具体的消息吗?” “有……” 等李绛薇走近,发现翟廉贞身前不远处悬浮着一个圆。 “你来的正好,让娇铃直接同你说吧。” “是李绛薇吗?” 从圆中传出了娇铃的声音。 “我先跟你介绍一下现在的状况吧。多亏了你散播出去的消息,新出现的失忆者亲属,会将医师和神婆一块请来。我们顺着神婆提供的消息,我们很快就发现了失忆者的踪迹。” 圆的那一头,娇铃一边整理着手边的资料一边转述道“我们的人手不足,只能分开调查。第一组整体顺利,此人跟京中那个孩子一样有特异记忆。后面……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chengweiiaobi00 。 第68章 钦天监 在李绛薇的推波助澜下,“失忆是夺舍前兆”的传言传遍大半个坤州郡。而这些新发现的失忆人士,全部来自坤州。 “我们的人准备去调查第二家的情况。谁知道这次去就出事了。我们的地部成员,一个重伤难愈,另一个当场死亡……” 说到这时,娇铃变得低落起来,不复从前的活跃。 “如果只是这样就罢了。昨天我们收到消息,新发现的那几个失忆的死了。” “死了!”李绛薇震惊至极,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等事情,“事态岂不是更严重了?” “所以才要联络你,看看你们那边能不能想点别的办法。” 翟廉贞和李绛薇对视一眼。 “我这边出了点意外,暂时被软禁在家中无法外出。就算想出办法,也无济于事。” 娇铃一听,问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软禁的?” 未等李绛薇回答,娇铃又问道“是不是不足一周!” “嗯。” 虽然不明白娇铃这样问的意思,但隐约间李绛薇感觉到什么。 “你该不会认为,我这边的事和失忆事件有关?” “我没有证据,可时间上的确巧合。在你没有被软禁前,我们第一次派出去的人是安全回来的,是少有的安全回来的。不!是唯一一组安全回来的!要是我的猜测没错,那个神秘人很可能在忌惮你手上的魔导器!” 即便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动作,只听声音也能听出娇铃的兴奋来。 “这个结论会不会有些仓促?” “本来也不是结论!”娇铃反驳道“只是单纯的猜想而已!我们要做的就是证实这个猜想是真的还是假的!调查这边,我们尽力而为。等你那边软禁结束后,看看你周围的有没有可疑的人选!” 会参与这件事的,只有三皇子势力的人。 “我尽力试试” “好嘞!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转告廉贞大人!” 话音刚落,那个圆彻底消失不见。 天机营那边传来的消息,让本就心情不畅的李绛薇蒙上一层阴影。 “翟姑姑身体如何?” “无恙,和从前比起来好多了。要不要坐下,我们聊聊近日的事?” “也好,翟姑姑没准能看出什么异样。” 说罢,李绛薇便将三皇子上门攀谈,邀请她去宁府,以及在听雨轩对峙的一系列事件。 顺着时间便整理思路,便讲的过程中,李绛薇终于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那日在宁府,隔着屏风都能靠《见闻》来判断各个说话人的身份,然而有一人却极为特殊。两日都曾前来,但两日都不曾被《见闻》记录其中。 “翟姑姑!三皇子身边可有一位长相气质阴冷的男子?” 翟廉贞是宫里人,对三皇子身边的人要比李绛薇熟悉的多。 “唔三皇子身边鲜有这样的人。倒是倒是五皇子身边有。” 翟廉贞说的那人是五皇子的师父,身份神秘特殊,只知道人在钦天监就职。禇咏青和褚咏恒碰面的次数不多,翟廉贞对此人的印象有限。关于此人翟廉贞只知道一件旧事。 五皇子褚咏恒年幼时,身体羸弱。为了让他健康长大,宁贤妃便让褚咏恒认了此人为师父。之后果然没再得过大病,褚咏恒也长到如今的年纪。 “钦天监向来特殊,一般人也难和他们碰上。这人身份不一般,甚至连名讳都难以打听。” 李绛薇疑惑问道“钦天监不是观星相,推历法的地方吗?怎么还能保平安?” “传闻钦天监有旧时不外传的秘法,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了。” 旧时秘法,不就是术法吗?李绛薇忽然急切起来,想早日将情报转告路绛枫。 “要是再想起别的东西,一定记得告诉我。” 叮嘱完这句话,李绛薇提起她的油纸伞就往外走。刚走到院门前,两个身材粗犷的粗使婆子挡在李绛薇跟前。 “小姐,老爷说过不许小姐外出。” “你们帮我传话,我要去一趟淮荥侯府。” “老爷说了,淮荥侯府也不行!” 李绛薇被这两个粗使婆子撵了回去。 “姑娘!还是回屋歇着吧!别说你了!我们都出不去!”梨心朝李绛薇喊道“别在屋外冷着,要是着凉病了可就麻烦了!” 自己出不去也就罢了,现在连信都送不出去。 就在李绛薇心急如焚之际,她想起了路瑾汐的鸭子。 “梨心,鸭子在哪?算了,你去把它抱来我房间。” “抱到房间?” 李绛薇没有多做解释,回屋路上就开始默念咒文召唤《见闻》。一脸懵逼的梨心,匆忙的跑去小厨房,将有些憨憨的鸭子抱过来。 等鸭子来了,李绛薇将门窗关紧,操纵着《见闻》飞到鸭子跟前。鸭子歪了歪脑袋,嘎嘎两声原地坐下。 李绛薇也不知道怎么用《见闻》来让鸭子传话,只能回想下江那日寻找路瑾汐的步骤,复制一次。 能不能成功,李绛薇也心里没数。 试了将近五次仍旧没有反应后,李绛薇决定放弃。有些难过的将《见闻》收起,弯下腰抱起鸭子坐回榻上唉声叹气。 “要怎么做才能联络你的主人头疼” 鸭子伸长脖子,圆溜溜黒峻峻的眼睛盯着李绛薇看,嘎嘎两声后,咬住李绛薇的衣襟。 “不许咬衣服!” 鸭子嘎嘎两声后,又开始扑棱翅膀,挣开李绛薇的怀抱跳下。 随着一阵无色的波纹过后,路瑾汐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屋里。李绛薇连忙将食指竖起,放至唇边,头往门那探了探。 “我得了新消息。”李绛薇压低声音说道“你帮我转告大姐姐” 李绛薇话音一顿,改口道“你领我去淮荥侯府,从灵界走。” 路瑾汐疑惑的看着周围,“为什么不直接去?” “我被禁足了。我的时间不多!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姐姐说!” 虽然路瑾汐还是没能搞懂李绛薇为何着急,但是领人去灵界这件事他听懂了。路瑾汐取下腰际的竹笛,吹奏起来。蓝色的波纹将整间屋子漫过 chengweiiaobi0 。 第69章 旧时秘术 一进入深蓝色的世界,李绛薇与路瑾汐直接穿墙而过直奔淮荥侯府。两人在淮荥侯府的一个角落离开灵界,在路绛枫的安排下这里没有人进出,是专门设置的灵界出入点。 路瑾汐带着李绛薇避开有人经过的路线,敲开书房的门。 “怎么,有什么……嚯?” 李绛薇从路瑾汐的身后走出的那个瞬间,路绛枫有些意外,甚至中断的原有的提问,改问道“你怎么来了?” “事情紧急,我就让路瑾汐带我走灵界过来。失忆症时间,有了新的进展……不过不是什么好进展。” 接着,李绛薇便把娇铃告知的事情,以及自己和翟廉贞交流时的一些猜想与讨论,全数转告路绛枫。 听完最新情报后,路绛枫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大姐姐!关于钦天监的旧时秘术,你可知道多少?” 路绛枫遗憾摇头,道“听过些许,却不知详情。” 钦天监本身的主要职能还是观星相,推历法。钦天监的原身是太卜寺下辖的钦天署,而原先的太卜寺本就带了些神秘色彩。路绛枫觉得,李绛薇提到的秘术,很可能是指钦天监得到的部分传承。 “我从未和钦天监的人有过交集。”路绛枫说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太卜署在五十年前曾有过一位钦天监的人兼任太卜署令一职。” “我们不能去查吗?” “查?”路绛枫有些为难的道“我们只能查到明面上的信息,也就查查钦天监安排了什么职位,钦天监的职能转变。” “观测星相?”路瑾汐疑惑道“那他们很适合星占啊。” “钦天监在从前的某些朝代,还真有过占卜的传说。”路绛枫解释道“但是钦天监的地位地位特殊,名义上是太常寺下辖,实质同太卜署一样受陛下直接管控。没有陛下的准许,不得擅入。” 钦天监的官位是世袭继承制,人员流动性极低,且几家互相通婚,对外人排斥。 “只要钦天监的人安分守己不拨弄到陛下的逆鳞,想调查钦天监,很难。就算是那几位皇子,都轻易接触不得。” “怎么越听越觉得可疑了?”李绛薇嘀咕着。 “龙神信仰已经断绝千年,可曾经发生过的事总会留下些痕迹,这个钦天监……大概就是上古之时的遗留吧。” “那太卜署?” 路绛枫苦笑着“钦天监不同,除了占卜祈福,还有具体的实职。” 钦天监对推算历法的这一职能,关系着民间农事。而太卜署的职能经过几次分割之后,只剩下占卜。随着世间灵气日渐稀薄,灵占越来越困难。太卜署的没落,是可以预测的。 “看来我要亲自回一趟澴涘。绛薇可以同行吗?” “这……恐怕不行。最近被家里禁足,出不去。” “因为何事?” “大约是为了《万家言》的事。” “要是为了这个,你不出去是好事。”路瑾汐突然插话,“现在外面乱糟糟的,说什么都有。有说承微就是杀人的幕后黑手,还有嚷嚷着让承微就地伏法的。还有说承微不配写文的,甚至还有烧书的。” “路瑾汐!”路绛枫喊道“别说了。” “我说的是事实啊。” 李绛薇正消化着路瑾汐的信息。 因为外面的情况不好,所以才将她关在家里不出门吗?看似禁足,实则保护? 李绛薇失笑道“总不出门,也不是办法。要真如他们猜想的那样,这场针对本身是神秘人设得局,我留在家中越久,就会越被动。希望姐姐能将我接出来,其他的从长计议。” 路绛枫答应了李绛薇后,便将她送进灵界。随即唤来华菱,让其调查文锦书肆和《万家言》的情况。 进入灵界后的李绛薇没有第一时间返回,她召唤墨汁凝成阶梯,走上屋顶。李绛薇极目远眺,眺望秦王府的方向。 他们二人因为此事,许久不曾见过面了。 造假事件结束前,恐怕无法再见。 带着不舍的落寞,李绛薇回到晴雪院从灵界出来。鸭子一摇一摆的走到李绛薇跟前,展开翅膀嘎嘎叫了两声,又蹲着坐下。 这只鸭子不是下江的那只,修长的脖子没有系着红绳。可能因为眼前这个小家伙跟术法扯上关系,李绛薇觉得它似乎有灵性。 考虑到鸟类是直肠子,李绛薇让梨心将鸭子抱回自己的小窝。 路瑾汐说的那些东西,李绛薇不是没有在网上见过,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本以为随着时间过去,有些东西就能淡了。没想到困在家里这么几日,居然发证了这些事 李绛薇卧在榻上,忽觉得有些眼饧,一个哈欠过后便枕着软枕休憩。刚合上眼,思绪便恍惚飘远。迷蒙的雾气逐渐散去,露出房间的全貌。 李绛薇坐在一张简朴的木床上,自己一伸手就能碰到右边的石灰墙。往左瞧,瞧见地上有个人影。这个人影躺在被褥中,如瀑的长发劈散在外。 小心翼翼的绕到那人影面前,李绛薇含羞一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这人影的眉心。 这场充满少年气息的脸带着疲惫,眉头微微皱着,隐隐形成一个“川”字。李绛薇轻抚着眉间的皱着,痴痴的笑着。 那双眼睛突然睁开,李绛薇毫无防备的对上那双眼睛。 “阿羿?” 他将手从被窝中伸出,迅速抓住李绛薇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拽。李绛薇一个趔趄,即将倒下之际被人拥入怀中。 四周的景色陡然一转,变成热闹的街景。接到两旁挂着各色花灯,身边人来人往。李绛薇抬头,正好对上一双藏在面具下的眸子。 “是阿羿吗?” 带着面具的男子咧嘴一笑,道“你这是明知故问。” 李绛薇轻轻笑出声,明白这是梦境的她肆无忌惮的紧紧将他抱住。这个梦里的禇咏羿一愣,耳朵一红。 “我想你了。” “那为何不来看我?” 李绛薇忽然一愣,眼睛一红“我能去探望你吗?”她紧紧抓着禇咏羿的衣襟,迟迟没有松手。 “要是觉得时机不对,可以等我” 眼前人突然化作白雾散去,让措手不及的李绛薇摔倒在地。周围的景色逐渐被雾气遮盖,整个世界变得白茫茫的一片。 chengweiiaobi0 。 第70章 兔死狐悲 李绛薇在灰白的雾气中漫步,看不到前路和后路。就连走动的声音都消失无踪,只有衣料摩擦的声音让这个世界没有彻底陷入寂静。直到雾气将李绛薇一同吞没,李绛薇才悠悠转醒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但是要走到最后却是两个人的事。面对别的事情,李绛薇都会想尽办法去解决。唯独在感情这件事上,却把一切推给禇咏羿。 既然喜欢,既然想要走到最后,就不该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压力。甚至这次《万家言》事件,仍旧将所有的压力都放到禇咏羿一人身上。 既然选择在一起,遇到困难就应该共同分担,而不是缩在家中 李绛薇坐到书桌前,将所有的文稿、大纲一一取出,又扯来一张白纸。这件事若真如娇铃所说,实际上是为了限制自己的行动 转换思维,李绛薇将自己从事件中跳脱出来,用攻略剧情副本的方法来看待此事。和这件事有直接牵连的就是三皇子和宁府,只要获得文锦书肆的书稿,造出逻辑完善的草稿不是问题。 要是事情真如路瑾汐所言,已经发酵到这等地步。那么接下来,三皇子他们会怎么做?继续对付禇咏羿,还是对付自己?他们知不知道禇咏羿和自己的关系? 倘若知道,又会做出什么反应? 李绛薇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她唤来梨心,让其收买外面的粗使婆子帮自己传话。 虽然路绛枫答应会前往安远伯府,但是有些事情李绛薇还是需要拜托李绛盛。要是能够通过李绛盛解除禁足,那就更好不过了。 如今的李绛盛在国子监就读,没准可以通过这群学子,知道“传言”的流传轨迹。追溯源头,或许能够查出别的证据。 李绛薇的这个想法,李绛盛同样想到了。通过司徒集的人脉,拿到了坤州至池州这段路上的有关传言,才知道这种事情的恐怖。 这件事中,李绛薇只是一个牺牲品。再如何挣扎,都无法逃出上位者的手心。李绛盛只能说服父亲和大伯,将李绛薇留在家中以免生出更多事端。 所以李绛薇找人向他传话时,李绛盛是不想听的。这个妹妹,多半是来央求自己放她离开。明知道如此,李绛盛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往晴雪院去。 在和寿长公主的京郊别苑内,和寿长公主悠然的喝着花茶,笑着听着下人的回话。 “我早知道这个傻小子对安远伯府的四丫头有心,没想到居然会为了她顶撞他父亲。” 下人传话完,便默默退去,隐匿身形。 “可惜了,鲁莽了一些。想要求娶人家姑娘,对着那个男人硬来可不行。” 和寿长公主放下手中的茶盏,微眯着双眼看向缀满天空的星辰。 “看来我要亲自走一趟皇宫咯。” 第二日一早,和寿长公主来到皇宫。许久未见的姐姐出现在褚鉴彧面前时,这位帝王竟然有一瞬间露出窘迫。不过须臾,又回复常态。 “不知皇姐亲自前来,是为了什么事?” “为了安远伯府家的四姑娘。” 这个名号,这几日褚鉴彧听的够多了,今日再听时,不由自主的皱起眉。 “怎么又是她?” 和寿长公主褚鉴泓哈哈一笑,道“皇上有所不知,那个丫头是我今年的十二花神之一,是三月梨花花神。” “哦?”这点,褚鉴彧倒是不知,褚鉴泓这话令他生出些许好奇来,“说来听听?” “她是我第一眼就点中的花神,得了花神之位后那几个小子就一直起哄,说是要看花神的才艺。”褚鉴泓眉眼带笑的说道“她呀,竟然登台唱了一曲。那日的词,我还记得。持翟羽佩璜,璆鸣兮玉贝。饰兰蕙枹鼓,芳菲菲满堂。别有一番味道。” “只听词,的确特别。可外界不是传言,那个承微连家中女学都不曾上过?又是从何处习来这一曲的?” “看来皇上没有派人查过她?” “动过这个念头。” “是我来早了?这才未下令?” 褚鉴彧的沉默,算是认可了褚鉴泓的想法。 “安远伯府和淮荥侯府又是姻亲,那姑娘又喜欢买文锦书肆的话本。而她孪生姊妹,如今在李凡浠那求学。对这些略知一二,有何惊讶之处?” 褚鉴彧惊诧道“还有此事?倘若她真有才学,怪不得能吸引朕的两个儿子。老三顶着外面对承微的诋毁,也要找朕请个恩典。今日过来,莫不是替这姑娘求情的?” 褚鉴泓微微点头,笑道“是非曲折,自有刑部为她查明。她并非有意接触两位皇子,只求皇上不要怪罪她才是,要怪就怪罪我吧。” “朕哪敢怪罪皇姐?无论嫁给老三还是老四,都会引发争端。这个孩子,只能与皇家无缘了。” 两人又说了些许客套话后,和寿长公主离开了皇宫。 与这几家的压抑气氛不同,茗客楼的生意出奇的好。不仅有听厨艺大赛的,还有来交换《万家言》一事最新情报的。各种各样的传言在茗客楼混杂,甚至还有李绛薇是个男的这种奇妙留言。 莯夏被陈平月从后厨赶出来之后,就在楼里晃悠,想着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念一。 谁知道一个转身,就真的发现了念一。 念一的眉头深锁,愁眉不展,情绪低落,手握茶盏,双眼无神。一旁那个名为八云的人,神情显得轻松不少,他瞧了念一一眼,摇头笑叹。 “怎么?你以前不是挺讨厌她的吗?现在她出事,又不舍得了?” 念一砰的一声,将茶盏重重的摆在桌上“这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 他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耳朵后,道“《万家言》的进步很大,其中的一些用词语句的习惯依旧能够看出前两本的影子。此书我确信是承微本人所著!那个男人拿不出前两本的书稿证据,我不信他。” 八云讶然,道“你要帮承微说话?” “我不知道。”念一长叹一气,神色复杂,“我与她同为著者,见她别人诬陷,未免会生出兔死狐悲之感。能看出承微用词痕迹的绝不止我一人,可为何其他人不发一言?” “这能有什么?”八云突然压低了声音,莯夏想要努力倾听,也难以听清后续说的话。 chengweiiaobi0 。 第71章 抵制 刘明一如往常到了书院,趁着夫子未到前温习着功课。突然有一群人朝着刘明走来,将刘明团团围住,巨大的阴影覆在刘明的书上。刘明诧异的抬头,看到好几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我记得,你前段日子跟夫子提过《万家言》吧。” 刘明记得为首的那个人,跟易家的小公子关系极好。两人从未有过冲突,不知道为何会找上门来。 “各位……这是?” 未等刘明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个人喊到“搜!” 顿时间,一群人蜂拥而上,将他的物件翻得凌乱,甚至将他的正看的书本夺去,撕的粉碎。 刘明的家世不好,全家人辛苦做活才让他读上书。为了给家里节省银钱,刘明好不容易借到书,抄了几天几夜才有了手上这几本。 眼见着自己辛苦抄写的书本被人毁去,刘明的双眼通红,却不敢多说两句。 这几人是书院有名的纨绔浪荡子,家世背景都不是刘明可以招惹的…… “住手!”一个稚嫩的嗓音朝着那群人喊道“你们住手!” 一位个头不高的男孩冲了过来,试图将书本抢回。但是个头太小,随手一推就将他推倒在地。见他狼狈的趴在地上,一群人开始哄笑起来。 “我当是谁。”为首的人说道“原来是安远伯府的小公子啊。” 在哈哈的笑声中,李绛空重新站了起来,刚一站起,就被人推了回去。刘明的眼神闪躲,最后默默地将头扭到一边。 “你们这是对书不敬!” “不敬?” 为首的人从跟班手中要过书本,捏着一角放在李绛空眼前晃悠。撕拉一声,书本在李绛空的面前变成了破碎的纸张。 “你家的姐姐都会造假了,还好意思跟小爷说什么不敬?” 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 “她没有造假!” 那些碎屑被人踩上污渍,难以看清原貌。而始作俑者则带着笑声,走远了。 李绛空不顾脸上沾染的泥土,怜惜的将碎屑拢在一处。 “你还是快走吧……要是继续就在这,你我都讨不到好!你还是……别为我添麻烦了。” 刘明说完,将为数不多还完好的东西一收,匆匆离开此地。 “刘兄?” 李绛空呆滞的看着刘明逃离的背影,突然觉得胸口一疼。 这日,李绛空到家不久,钱曼娘就下人的汇报,说是小公子的精神萎靡。钱曼娘担心幼子,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往李绛空的房间。 李绛空安静的坐在书桌前,当日该写的大字还一笔未动,双眼无神。钱曼娘见李绛空的脸上多了一些痕迹,当即喊了一声心肝宝贝。 “我的儿!我的心肝!你这是怎么了?”靠近一看,钱曼娘见到李绛空的衣裳上多了些泥土,急忙追问“这!这是怎么了?” 李绛空木讷的摇头,这让钱曼娘更加着急了。 “怎么了这是?你说话啊!”钱曼娘抓着李绛空的肩膀,摇晃着李绛空,“我的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书院有人欺负你?” 李绛空未长开的手握住钱曼娘的手腕,道“无事。” 钱曼娘知道自己是撬不开这个儿子的嘴,只好认命的替李绛空擦拭脸庞,说了两句叮嘱。 一回到溶月居,钱曼娘就见李绛芩站在院里。 “娘亲?”李绛芩露出笑容,“娘亲做什么去了?” “去看你哥哥。” 李绛芩和李绛空两人的年纪相差不大,女孩子又比男孩子长得快,只看外表反倒是李绛芩更像姐姐。 “听闻外头对四姐姐造假一事很是不满,甚至有学子为了抵制姐姐,还带头烧书。六哥哥他不会掺和进去了吧……” 钱曼娘听完,眸子一暗,眉头紧蹙。钱曼娘得变化,被李绛芩收入眼中。 “娘亲!”李绛芩搂上钱曼娘的腰际,甜甜的笑容也逐渐逝去,“现在外头的人都在看咱们安远伯府的笑话呢。娘亲……芩芩在家不出去也就罢了。可哥哥他……” “唉……”钱曼娘重重的叹了口气。 “一个庶女,老实本分些多好?非要写什么书!害了一家人!” “芩芩!不可这么说话!” 钱曼娘高声斥责着,李绛芩当场一呆。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母亲呵斥自己。 李绛芩委屈的小声嘀咕着,“芩芩又没说错……” “芩芩!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娘可没有在你面前说过什么嫡庶之类的话!就算她是庶女,那也是你姐姐!” 李绛芩不解的看着钱曼娘。她很难受,一向对她亲切温柔的娘亲,为何为了一个不喜欢的人训斥自己。 “阿娘!你变了!”李绛芩松开手,扔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变了?确实是变了。她居然会为了一个外人,失态呵斥自己的孩子。李绛薇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李绛薇,安远伯府想要过上好日子,还需要仰赖她的面子。 秦王已经偷偷传了消息,让钱曼娘照顾李绛薇。除了供着李绛薇,接受安远伯府的保护,钱曼娘哪里敢做别的事? 可想到自己的孩子因为她而受欺负…… 钱曼娘收拾好心情,摆出一副淡然的模样,不带一个下人,独自行至晴雪院门前,门外守着的两位粗使婆子恭敬的让开。 梨悦远远的望见钱曼娘后,就迅速撩开门帘通传。 李绛薇受困于家中,能做的事有限。又迟迟等不到路绛枫这个救兵,想要离家更是难上加难。她试过写一些东西,可总找不到想要的感觉。想写些东西为自己辩护,一想到文锦书肆消失的书稿,就写不下去了。 明明是自己的东西,还要想办法去证明。说不难受委屈,是不可能的。 “这两日在家中,可歇息够了?” 李绛薇将身子坐正,正要起身行礼时看到钱曼娘抬手,在空中压了压。 “不必起身,我只是过来瞧瞧。” 李绛薇低垂着眉眼,露出显得乖巧可怜。 “怪不得两位皇子能被你迷成这个样子。现在搅动京城风雨的事件虽不是因你而起,却与你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我希望你去荥川躲避几日,等京城的风波停歇,再回。” chengweiiaobi0 。 第72章 围攻 莯夏将手清洗干净,熟练的处理已经去了毛的鹅。先是砍去大鹅的翅膀、脚掌后,将鹅的躯干放置一边。而后调配鹅料,用干净的白瓷碗放入糖、盐、八角粉、桂皮粉、五香粉、甘草粉、十三香、香叶粉。 粉料调好后,又取一干净白瓷碗,往其中放入磨豉酱、秘制海鲜酱、花生酱、芝麻酱、腐乳、酱油,将其搅拌均匀。 两个瓷碗并排放好后,处理葱、姜、蒜。将粉料、酱料以及葱姜蒜,放入鹅内腌制。东西塞进去后,再下高度白酒。用手反复在鹅的内脏揉搓均匀。最后用鹅针封口,肉和针的间隔若是把控不好,后续制作时会漏气,影响鹅的卖相。莯夏对于间距的把握得心应手,极快的速度就完成了封口。 莯夏刚把鹅针收入鹅内,一旁的师兄突然问道“今天可是放皇榜的日子。听说今年的厨艺大赛的决赛,留到琼林宴上?” “嗯。”莯夏一边回应,一边将加气的管子塞入鹅中。 “你就一点也不紧张?” “紧张又能如何?倒不如期盼往后能顺顺利利的,别再发生什么乱子。” “顺利可没那么容易。”师兄感叹道“先是搜书烧书,后来都搜到人家家里去了。就这样还没消停,说是要把茗客楼拆了!” 正为鸭子充气的莯夏一听,吓得放下手中的管子。 “拆了茗客楼?你说的是真的?” “是啊好像日子就定在今天。” 莯夏将油腻的手往围裙上一抹,将将围裙取下丢到一边跑出后厨。那位师兄一脸茫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的师妹和茗客楼的新厨娘有交情。 莯夏的年纪不大,也才十七、八岁。是竹音馆内,年纪最小的厨子。与她年纪相差最小的师兄,也比她大上八岁。茗客楼的小厨娘和她一般大,又都是姑娘家。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成为挚友。 挚友出事,莯夏怎能不管? 刚出竹音馆,莯夏就见到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朝着茗客楼去。莯夏心里一惊,连忙追赶上去。到了地方,为首那人站在门口朝着茗客楼内高声喊道“茗客楼内的人听着,交出劳彬!”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人齐齐高喊道“交出劳彬!” 声音之大,仿佛大地都在震动。 前门已经无法入内了,莯夏准备绕进小路,从后门进入茗客楼内将陈平月带出来。与人群拉开一段距离后,她发现不远处有一位身穿布衣男子正摇着折扇带笑的望着人群。 以前为了增进手艺,莯夏经常去京城几家口碑不错的酒家餐馆去常常他们的拿手菜。至于这个人,莯夏在万宝斋见过。 万宝斋各色名贵的菜品将一般人拒之门外,招待的都是达官显贵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能在万宝斋出现的人,身份定是非富即贵。这样的人,为何要来这瞧热闹?还做了这么低调的打扮? 疑惑的莯夏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许久,进入小巷,到达茗客楼的后门。门没有锁,甚至没人守着,莯夏进入其中,恰好看见正在后院主持大局的方舟。 茗客楼的伙计本就不多,外头的人这要冲进来,他们毫无招架能力。 一想到这,方舟就着急起来。 “你们几个在前院守着!阿福保护劳先生,将他送去文锦书肆。” 被人一堵,茗客楼就没了客人,后厨也清闲下来。 临时聘请的厨娘,方舟已经让他们提前回去了,现在只剩下无处可去的陈平月还留在茗客楼内。 “方大哥!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还有我!”莯夏高声喊着,“我也可以帮忙!” 方舟看了看两位姑娘家,沉重说道“你们还是保护好自己吧。” “怎么?”莯夏叉腰说着“看不起我们?我们好歹是厨房做活的!论力气,不比他们差!我可是能单手拎起一只鹅的!” 方舟担忧的看了一眼乱哄哄的前头,又看了一眼瘦弱的两个姑娘。 “莯夏和平月去找我师父,看看他有没有别的办法。这边我来守着!” 莯夏和陈平月齐声喊道“是!” 说完,莯夏抓住陈平月的手腕就往后门跑。越往大道走,那股声浪越大。 “劳先生又没什么过错,凭什么堵到茗客楼来?还要求我们交出劳先生?”莯夏边快步走着,一边骂骂咧咧的抱怨着。 陈平月眸子一暗,道“对于他们而言,谁对谁错不重要。只要他们觉得这是正确的,就会去做。” “哪怕承微不是造假的人?” “目前承微还无法证明自己不是造假的,不是吗?” 陈平月的反问,让莯夏无法反驳。 “可可也没有断定承微就是造假啊!” “那又如何?”陈平月的声音陡然一变,让莯夏有些后背发冷,“就算没有造假,他们也会把造假的事变成真的。” “平月?”莯夏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好像不太对劲?” “没事,我们去找梦老爷吧。” 陈平月反过来握住莯夏的手腕,向人群的反方向走去。谁料,她们才走出一段不长的距离,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那是茗客楼的人!抓过来!” 人群的声音离她们越来越近,莯夏转身一看,发现那些人调转目标朝两人跑来。 “平月!人” 陈平月着急喊道“别管那么多了!快跑!” “休想跑!” 身后的人群齐声说着,仿佛地面都在震颤。 “抓他们之前先问问我!” 就当人群离两个姑娘越来越近时,方舟的这声高喝穿透人群,甚至两个姑娘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人群成功的被方舟吸引,他压抑着身上的微小颤抖,继续高喝道“有本事冲着我来!欺负小姑娘算什么回事?” 陈平月听着身后的骚动,突然松开了莯夏的手。 “莯夏,你去找梦老爷。” “可是!” “我也是茗客楼的人,茗客楼有难,我不能弃它而去。” “可是”莯夏话没说完,陈平月便转身向茗客楼的方向走去。 chengweiiaobi0 。 第73章 冲撞 厚大的云层悠悠穿过茗客楼的上空,将太阳的光辉遮挡,暮春的丝丝冷意越发明显。 陈平月迎着风,她的衣摆被吹吹的凌乱。这个瘦弱的女子面前站着的,却是一张张带着愤怒面孔的人。有的人怒目圆瞪,有的人口出恶言,有的人直接上前一步气冲冲的朝着陈平月走去。 这一幕对陈平月而言,何其眼熟。背井离乡的她,如今要再一次因莫须有的罪名离开吗? 愤怒的人群离自己越来越近,陈平月压抑着身体的颤抖,因为恐惧而闭上双眼。 “你们这群欺软怕硬的废物!”陈平月的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欺负我们算什么事!既然看不起承微造假!有本事去安远伯府闹去啊!” 莯夏的挑衅起了作用,人群不善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喉咙干渴,莯夏吞咽着,带着微弱的害怕继续说道“有本事就别欺负咱们茗客楼!想维持正义?” 莯夏手指一指,指向安远伯府的方向。 “你们有本事去那!” 莯夏的挑衅有了作用,围在茗客楼前的人群纷乱起来,稀碎的交流声将生起的气势打破。莯夏趁此机会,灵活的跑到陈平月的身边,抓住她就往梦沉居住的地方跑去。 彼时的安远伯府内,钱曼娘正说服着李绛薇离开京城,两人丝毫不知汹涌的人潮正向着安远伯府袭来。 人群中的每个人的左手手执书卷,他们一边挥舞一边大声喊道“抵制承微!告别造假!抵制承微!告别造假!” 短小的口号被强有力的吼出,浩浩荡荡的人潮缓慢移动到安远伯府门前。原本有些瞌睡的门房被惊醒,呆滞的看着向自己靠近的黑压压的人群。他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受到惊吓的门房腾地转身钻入府内,向上面汇报情况。 不知何时,人群的口号变成了“交出承微”,等语句。声音之大,就连晴雪院内也都听到些许。 钱曼娘从屋里出来,李绛薇也紧随其后。 “夫………夫人!” 下人哆嗦的冲进晴雪院,甚至连该有的礼节都抛在脑后。 “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下人咽下唾沫继续道“来了好多人啊!!他们把安远伯府围起来了!” “放肆!”钱曼娘呵斥道“谁敢?” 这个传话的下人缩了缩脖子,颤抖回答着“小的……小的不知……人太多了!小的也……也不敢认啊……” 钱曼娘的秀眉紧锁,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李绛薇。李绛薇同样疑惑的纠起眉头,回望钱曼娘。 “瞧瞧你干的好事!”钱曼娘怒斥着,扔下这话就气呼呼的离开晴雪院,临行前又对着守门的粗使婆子叮嘱道“给我把小姐看好了!” 幸亏李岳然这时正在办公不在家中,若留家中……指不定还要将自己骂上一顿。一想到这,钱曼娘痛苦的揉捏太阳穴,匆匆赶到二房的住处找封氏。 外头的情况封氏早已听自己的丫鬟汇报过了,封氏急得像是个热锅上的蚂蚁在院中踟蹰踱步。家中能管事的男子都不在,外头的人就是欺负安远伯府里的孤儿寡母! “弟妹!” “嫂嫂!” 两位妯娌一碰头,烦闷害怕的心终于能稍微安定些许。可外头的声浪一传来,“交出承微”的话语依稀可闻。 “弟妹!这该如何是好?” “当务之急,我们两个做长辈的需得稳住。” 钱曼娘连忙点头,“这……我自然晓得。” “薇丫头那如何?” “我刚从四丫头那屋过来,已经好生命下人守着。不管外头如何催促恐吓,四丫头是万万不可交出去的。这要是交出去了……她可就坐实了造假的事。往后咱们安远伯府可就再没有翻身机会!” 平日里的钱氏没少表露过对庶女的不喜,关键时刻不落井下石,让封氏对这位出身商户的嫂嫂高看了一眼。 “嫂嫂知道,我便放心了。刚才我已经命人去请老爷和二老爷。希望他们二人能速速归来!这期间,咱们要守住这个家!” 封氏提到李岳然时,钱曼娘有一瞬间的失神,最后还是重重的点头,应了一声。 “我再派些人去淮荥侯府……”钱曼娘说道“希望大姐儿那……也能帮上一二……” 外头的声浪传入安远伯府内,就像一个小锤子一次又一次敲打着两位夫人的心,二人皆从对方脸上读出害怕,却又不约而同的朝对方抛去鼓励的眼神。 “不好了!不好了!” 没等到两位老爷回府的消息,噩耗先一步而至。 “外面那群人想要冲进来!” 高茂就在这一群手握书卷的学子之中,见安远伯府迟迟没有回应,他便在人群中高喊道“交出承微!不然我们就进去亲自抓了!” 他的话顿时得到众多人的响应,人群竟然开始喊起抓捕承微这种话来。高茂钻到人群最前,向着守门的奴仆冲去。其他人见了,分分模仿。 守门的人哪里见过这等野蛮的行径?纷纷退到门后,将门栓插上,用力的顶着门。而外头的人则一涌而上,拍打推搡着,场面一度失控。 这些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竟有着如此大的力气,让安远伯府为数不多的家丁在诧异之余又有些后怕,隐隐间怪罪起不曾出面的李绛薇来。 分明是她做了坏事,为何还能安然无恙的端坐屋中,让他们在前头受苦? 低落的情绪蔓延着,家丁的消极低沉尽数落在侍奉安远伯府多年的李官家眼中。 “不像话!”他呵斥道“我们当下人的,最要紧的就是忠心!你们居然想着将小姐交出去息事宁人?” 被戳中心思的一干人等都低下脑袋,唯有一人不服气的说道“可我们这么守着也没办法……” “闭嘴!”李管事怒喝道“明日去账房结了银钱,以后就不要再来了!安远伯府容不下一个背主的下人!” 话音刚落,那人便跪在地上,重重的朝李管事磕头。 “是小的糊涂!”手掌大力的拍到脸上,“是小的说错话了!小的不该生出这等心思!”连着又磕了好几次头,“小的错了!请管事收回成命!” 与巴掌声一道响起的,是门外此起彼伏的拍门声。 李管事痛苦的闭上双眼…… chengweiiaobi 。 第74章 捷报传来 安远伯府的下人来到淮荥侯府时,路绛枫仍旧在书房忙碌着,消息便先一步传到路槐礼手上。 “聿哥儿去哪了?” “回老爷,今日放榜。少爷去了贡院。” “放榜的日子竟然集结一帮人去闹事?”路槐礼挥挥手让下人离开,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屋内,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忽然间,路槐礼微眯起双眼,感叹道“竟然是打着这个主意吗?” 承微的罪名未有定论,大多数人都报以旁观的态度。而放榜这日,众人的目光聚焦于金榜之上。要是能趁此机会做些手脚 他们盯上茗客楼,大概是想从劳彬那逼问出新的“证据”。至于为何突然掉转头针对李绛薇,路槐礼也没能想明白。 有他这个孙儿在,安远伯府不会出事。 路槐礼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着摇头。 自己的这个孙儿特立独行了些,可学问却是实打实的。就算当不上进士,得个同进士也是可以的。 朝廷对科举一事十分重视,会特意派出使者前往上榜学子的家中,给高中的各家带去喜讯。借此激励其他学子,让他们更加奋发上进。 既然知道今日放榜,路槐礼就放心了。 一想到安远伯府门前可能会出现的场面,路槐礼向后仰靠在柔软的软垫上,展眉笑着。 可安远伯府大门后的李管事,没有路槐礼这般闲适的心情。 协助钱曼娘打理安远伯府的李管事是少数知道府内的亏空情况的人,为了减少开支,已经遣散了府里的不少人。现在府里的家丁……算起来还没有外头拍门的人多。 外面的人群拍打着大门,不规律的杂乱的响声让手握长棍的家丁们心有戚戚,不安的看向李管事。 “哆哆嗦嗦的像话吗?”李管事大声呵斥着“府上雇你们来是为了保护主家的!他们要是真弄坏了大门,咱们直接报官!” 这番斥责,反倒是给家丁们喂了一颗定心丸,好几个人都冷静下来。 就这这时,外头的骚动逐渐平息,几个家丁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外头的人是走了?” 话音刚落,就有马的嘶鸣声响起,紧接着是一片喜庆的锣鼓声。疑惑不解,纷纷像李管事看去。李管事也纳闷着外头的动静,迟迟没有发话。 “喜报!”门外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喊,“速速开门迎捷报!” 李管事招手,喊了一个小厮,吩咐道“你去传话,让林嬷嬷转告夫人这边的情况。” “是!” 李绛薇紧张的摸搓着双手,长满老茧的手发出沙沙的声响。府外的锣鼓声响个不停,催促他早做决定。 “罢了!开门!” 家丁们有些发怵,可还是听从了李管家的话打开大门。拥挤而吵闹的人群被报录官领来的侍卫拦住,三匹大马立在安远伯府门前,边上还有敲锣的。 位处中间的那人翻身下马,手中拿着一张帖子。李管事按下心中的疑惑,笑脸相迎。 “快去请你们的二公子出来!”那人笑着向李管事走来,“这可是大喜之事!我要好好向你们二公子道喜才是!” “不知是何喜事?” 那人惊讶道“府上竟不知此事?” 李管事有些为难的干笑着,那人颇为无奈,便耐心解释道“今日京中放榜,贵府的二公子李绛聿高中了!不仅高中,还是探花郎呢!” 李绛聿已经一年多不曾归家,听闻这消息的李管事,脑袋发懵。 “这是真事?” “哎呀!”那人有些嫌弃的说着“你们怎么那么糊涂!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一点风声都没打听到?” “这不怪他。” 突然,一个男声打断了报录官的话,“要是不急,几位不如进府上喝上一杯庆贺?” 那人闻声望去,大笑道“这不是咱么的新科探花郎吗?” 李绛聿朝他拱手,道“有劳几位远道送喜。” 客套话说完,李绛聿便吩咐李管事入府取喜钱。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管事怎会不懂,麻利的找账房支了银子,向这几位报喜的人送上。钱曼娘和封氏听闻此讯,当即开了一坛子酒,献上。 喝了酒,拿了喜钱,报录官便匆匆前往下一家。 李绛聿就这样立在安远伯府门前,斜眼朝一旁的人潮看去,轻蔑的冷哼一声。 “读书人不在书院书塾做学问,竟集结在此处闹事,怪不得榜上无名。” 说罢,便甩袖入府,命令人将门紧闭。 李管事还忧心着外头的事,“公子我们需不需要报官?” “他们不敢造次,一会就散了。绛薇是不是在晴雪院?” “是” 得了消息,李绛聿便大步朝着晴雪院走去,只给李管事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 就算无人告知李绛薇外面的情况,她也多少感觉到些许。府外的混乱,极有可能与自己有关。一想到这,她就无法安心回屋里坐下,只好在院里一圈又一圈的走着。 “你又不是猫,转圈作甚?你也没尾巴。” 李绛薇步子一顿,呆滞的看着站在院门前的男子。好一会,才疑惑喊出一声二哥来。 “怎么?一年不见,连人也认不出来了?” 李绛薇被李绛聿这么一哽,说不出话来。 “阿盛去哪了?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哼!真是没用!” 面对李绛聿的嘲讽,李绛薇连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找你聊聊,外头说还是屋里说?” 梨悦朝两人远远的提议道“还是回屋里吧。姑娘的身子骨不好,天气转暖,也怕在外久坐着凉。” “也好。”李绛聿先一步动身往屋里走,根本没有过问李绛薇的意思。李绛薇没有办法,只好小跑跟上先一步替李绛聿掀起门帘。 “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绛聿刚一进屋,就自然而然的坐在榻上,右手隔壁搭在矮几上撑着脑袋,锐利的双眼凝视着李绛薇。 “尤其是你身上发生的事。” “我额”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李绛薇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罢了,我问你答。你先告诉我,秦王和你是什么关系?” 。 第75章 有话直说 开局就问这个问题真的好吗?在李绛薇努力的控制着脸上的表情,终于做到不动声色地淡淡回话, “秦王殿下是文锦书肆的幕后主人,我的书稿恰巧入了他的眼。” 李绛聿坐直身子,轻轻摇头,“我问的不是这个。” 李绛薇内心隐隐生出些不安来。 “他是不是喜欢你?喜欢到要娶你的那种?” 这段日子,因为《万家言》一事,两人许久不曾见面交流了。自己也被拘在院子里,半步都不许踏出。外头究竟发生什么事?这个一年不见的哥哥突然问出这种问题! “哥哥?”李绛薇笑道“这又是听谁说的?” “皇上。” 李绛薇一哽,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对你的想法,你知道多少?” 这个问题,李绛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她沉默的这段时间中,李绛聿不耐烦的用右手手指敲打着矮几。 “不愿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罢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知道这件事。事情平息前,就安静留在府中吧。” “母亲有意让我去荥川。” “反正那个四皇子会帮你解决这件事,要是不想去,我替你回绝那个女人。” 李绛薇摇摇头,道“我” 话未说完,李绛薇便咬起自己的下唇。 “有话就说!别在我这支支吾吾的。出了事情就去解决,而不是在这纠结!弄得自己不舒服,还闹得别人心烦!” 李绛薇被李绛聿这么一训斥,立马低下头。 “这事因我而起,我不想将压力,都压在他一人身上。” “要是没他,你也不会被人诬陷。” “可要是没他!我也无法写出我想写的东西!”李绛薇突然抬头,激动回着。身体的浮动之大,连头上的步摇都晃得厉害。 “我知道你在乎他了,不用那么激动。” 听到李绛聿如此淡然的话语,李绛薇的耳朵突然一红。 “你想怎么分担压力?冲到府外朝着那群人喊不是你做的?” “我” “在家里这么些天,就没动动你的脑袋瓜子,想想又用的办法?” 李绛薇愧疚的再次低头。 “你但凡有点绛芸的冲劲,她也不会被你束缚至今!”李绛聿望着李绛薇的模样,蹙起眉,“我看不惯你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 “求哥哥帮我!” 李绛聿的右手一转,用指关节叩了叩矮几,“坐下,细说。把有关书稿的事,一五一十的不带任何隐瞒的告知我。你哥不会害你,皇宫里的那群人可就不一定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绛薇不敢隐瞒。于是前往下江一事,禇咏羿陪同一事,以及前去福阳一事,一五一十的转告李绛聿。 灵界和魔法的有关事宜,最终还是瞒了下来。 “哼!”李绛聿一拳头锤在矮几上,“占了我妹妹的便宜不说!竟然连护着你都办不到,这个秦王也太没用了!” 李绛薇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二哥听完所有事情后,竟然是这个反应。她呆滞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会儿该说些什么。 “他也不是有意” “别替他说话!你能不能嫁过去还两说!” 李绛薇不敢搭腔了。 “你当初给的文锦书肆的稿件,是在哪誊写的?” “前期的稿件都是在福阳所作。”李绛薇如实回答着“后期的稿件则是回京后所作。” “用的是家里的纸张?” “是。” 李绛聿难得的露出笑容。 “这不就得了?” 不用多做解释,李绛薇就明白了李绛聿的想法,立即从榻上起身找出自己的稿子。安远伯府虽然败落,与繁盛之时不可相比。但在读书这件事上从不克扣削减,家中用的都是上好的笔墨纸砚。那个男子的身份,显然没有这等条件。 “你把福阳的纸张拿出来我瞧瞧。” 李绛薇将前期的稿件找出来,递给李绛聿。 “福阳和荥川的环境相似,气候潮湿。而池州的环境较为干旱。对于纸张的保存,应该会有影响。让老师傅看看,或许就能辨别真相。” 李绛薇双眼一亮,称赞道“不愧是哥哥!” “可不是所有的哥哥都会这个。东西是你自己去交,还是我替你拿过去?” “我额” 李绛聿瞧着妹妹支支吾吾的模样,不悦的撇了撇嘴。 “别磨磨唧唧的,交还是不交就一句话的事。” “可现在出门,会连累家里吧。” 李绛聿不耐的闭上眼,右手揉捏着太阳穴“你想不想出门?” “不敢” “那你想不想见他?” 李绛薇低下了头。 李绛聿冷哼一声后,道“我不喜欢他。你们若是两情相悦、郎情妾意,我不反对。可他是皇子,许多事身不由己。他的身份是尊贵,同时也是恶毒的诅咒。将来要是不成,别寻死觅活就行。” “不会的!”李绛薇争辩道“若是不成,就当没有缘分吧。可是喜欢这种事,谁又能控制呢?若能控制,这世上也就没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他人不错,我这颗心也不算错付。” 李绛聿又一次用指关节叩了叩矮几,道“东西该收拾的收拾,该整理的整理,我想办法唤他过来见你。” “以什么名义?” “需要名义?让他自己想去!” 李绛聿干脆利落的护短让李绛薇心里一暖,不经意的笑了出来。她这一笑,李绛聿也笑了。 “还是笑着好看,别总板着一张脸。等事情结束,出去散散心吧。” “我准备去一趟澴涘。” 澴涘是路氏本家所在之地,也是李绛聿几次想去,却又没去成的地方。 “为何想去那?是因为姐姐提起过?” “大姐姐有回澴涘的意思,我也想去看看。” 李绛聿一惊,旋即露出苦笑来,他伸出手摸了摸李绛薇的脑袋,嘱托道“要是跟过去了,替她多分担分担。别让她把所有的事,都担在自己身上。” 李绛薇对这种亲昵的行为有些诧异,呆呆的坐在原处不解的望着李绛聿。 “她也是,你也是。心思过多,反而容易伤及自身。” 说罢,李绛聿收回手,站起身。 “记得好好睡觉吃饭,无聊就去挑两身漂亮衣服。见情郎前,把自己收拾干净。” 李绛薇小脸一红,别过脸去。李绛聿轻笑一声,不带任何犹豫的离开屋子。 。 第76章 该断则断 时日尚早,从晴雪院出来后的李绛聿没有向家中其他人问好,直接离开安远伯府。请了假提前回来的李岳然想见一见这位当上探花郎的儿子,谁知道扑了个空。 秦王府内,禇咏羿正为李绛薇的事焦头烂额。听到安远伯府的二公子来访,忙放下手中的活,让人请来。 这还是禇咏羿第一次看见安远伯府的二公子。柔和秀美的五官配上一袭白衣,没有任何仙气飘飘之感。 “拜见秦王殿下。” 面对不怒自威的李绛聿,禇咏羿这个秦王竟在气势上落入下风。 “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自然为了臣妹之事。皇上特意召见臣,仰赖秦王殿下的莽撞发言。” 禇咏羿被李绛聿的话一哽,虽心生不悦,却又无话可说。他的确是莽撞了,甚至连累到李绛薇。 “去看看她,她有话想跟你说。。” 禇咏羿一愣,一度认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过段日子,绛薇会随同姐姐回澴涘。趁她没走,去看看她。把该说的说清楚,该断的断了吧。” 禇咏羿藏在袖下的手,紧紧的捏成一个拳头。李绛聿看出眼前人的不甘,冷笑一声,“依皇上的态度,恐怕不会让绛薇嫁入皇家。怎么?不舍得?难不成还打算让我妹妹当殿下的外室?” 禇咏羿激动的反驳着“这怎么可能!” “你也知道不可能,那还犹豫什么?凭皇上对殿下的宠爱,就能让他无视另一个儿子的请求吗?” 面对如此犀利且直白的话语,禇咏羿感到深深的无力。这些道理他明白,却又不想明白。 “要是殿下不愿放弃,臣倒是可以指条明路。” 禇咏羿紧蹙双眉,着急问道“是何!” 李绛聿轻笑一声,道“既然事情因三皇子而起,那便解决三皇子。只要他愿意成全你们二人,皇上也无话可说。可殿下如今的实力,能让三皇子低头吗?殿下的势力都在民间,对朝中毫无影响。还是说继续借助皇姬的力量?” 嘲讽的话语宛如一把利刃,扎在禇咏羿的心头。 “殿下应该庆幸,臣妹年纪尚幼。” 说罢,李绛聿随意的朝禇咏羿拱手,道“还请殿下莫要伤害臣妹。臣,先行告退。” 禇咏羿苦笑着目送李绛聿离开后悠悠回到自己的书桌前,指尖扫过桌上的文件,心上的刺痛让他眉目间染上一抹愁色。褚鉴彧为了不让禇咏羿将所有注意放在李绛薇的身上,特意安排他主持琼林宴之事。桌上的文件,便与琼林宴有关。 今年科举恰逢遇上四年一度的厨艺大赛,机会难得,便有人提议将厨艺大赛的决赛放到琼林宴上。但禇咏羿从中看到的却是新政的苗头,或许自己的这位父皇,有抬高手艺人地位的想法。之前的几次闲谈中,也有提到招募有能之士改善技术的念头。 把握机会,办好琼林宴。即可拉拢新科进士,将来执行新政,也能掌握先机。 凉风习习,雀鸣莺啼,好不热闹。李绛薇立于院中的梨树下,痴痴的仰头望着林间鸟雀。不知何时,养着的鸭子也跑了出来安静的窝在一旁,享受着春日暖阳的惬意。李绛薇却难以放松享受春日的悠闲,昨日聆听过李绛聿的训斥后,再次为自己的无力而倍感神伤。 她是天机营的代管,她被路氏之人称为微女君,她当过东宫伴读。看似体面的背后,却无法掩盖自己是个牵线木偶的事实。除了写文之外,其余事都不是她可以决定的,从始至终她都是被浪潮推着走的那位。 梨墨默默走来,端上一碗甜品后又默默退下。李绛薇冲她一笑,轻轻说道“让你费心了。” 离去的梨墨步子一顿,又往小厨房走去。 李绛薇往石桌上的甜品看去,这才知道端上来的甜品是道“月点金桂”。院外忽然出现骚动,李绛薇下意识的朝院门看去,只见那道紧闭的院门被打开,从那走来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原本的少年意气削弱许多,面容多了沧桑的味道。 李绛薇忍不住笑了出来,脑袋一歪,指着石桌上的甜品,俏皮问道“要来尝尝我们这的甜点吗?” “梨墨做的甜点,自然是好吃的。”禇咏羿见她一笑,原先还带着点伤情的内心顿时被喜悦淹没,笑意涌起,“你有话要对我说?” “是啊。”李绛薇端起甜品,朝禇咏羿笑道“随我进屋详谈。” “你邀我去你的闺房?” 李绛薇的秀眉一蹙,有些生气的说道“别用这等暧昧的词语!我们这是商谈正事!什么叫邀你去闺房!” “我错了!” 禇咏羿的果断求饶让李绛薇生不起气来。 若非禇咏羿提起,她自个儿都没注意到这事。她只好迅速转身,急匆匆的往屋里走去,以此掩饰自己的窘迫。 将禇咏羿请到榻上,李绛薇便将自己收拾妥当分好时间地点的文稿取出,一一摆在矮几。利落的动作不能掩盖李绛薇的羞赧,染上淡粉的双颊还是落入禇咏羿的眼中。 “昨日我和二哥想了一个主意,或许可以解除危机,证明自己的清白。”李绛薇取出在福阳所写的手稿,推到禇咏羿身前,脸上的红晕仍未褪去,“福阳的环境与池州相距甚远,纸张材料上也与池州不同。” 李绛薇点了点在京完成的手稿,说道“回京后的稿件是用家中的纸张所著,这些纸张在你眼中算不得名贵,可是对于一个穷学子而言,是无法分担的开销。” “这想法!倒是新奇!”禇咏羿拿起在京完成的那叠手稿,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纸张小心揉搓后笑道“这的确是无可辩驳的证据,东西交给我,我会替你伸冤。” “谢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正事说完,两人竟陷入沉默之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禇咏羿尴尬不已,笑着问道“我听你二哥说,你要去澴涘?” “嗯。” 得到肯定回答的禇咏羿,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询问了。李绛薇将书稿收好,递给禇咏羿。 “为何如此突然?” 。 第77章 入宫觐见 李绛薇笑了笑,答道“我早已和大姐姐约定过了。碍于最近的事,才迟迟没有动身。” “为何不提前告知与我!” “你就当我是去散散心吧。若有我能帮忙的之处,也可传书信过来。” “不得不去?” “不得不去。” 有些话哽在喉中,令禇咏羿无法开口。李绛聿说得对,如今情形他已经没有立场再让李绛薇等他。他所能做的,就是在李绛薇许配给他人之前走出一条新路。 “若是母妃想要召见你,你就去看看她吧。” “封婕妤?” 禇咏羿点了点头,笑道“她想见你许久了,只是没能寻得机会。等你从澴涘回来,我可否邀你去一趟竹音馆,听你聊聊澴涘的风土民情?” “当然可以。” “约好了?” 李绛薇点了点头,笑道“承君一诺,定当完成。” 有了李绛薇提供的文稿信息,禇咏羿很快替李绛薇洗清嫌疑。于此同时,文锦书肆竟收到来自念一的信件,其中提到《海外迷踪》、《白笏记》、《万家言》中的遣词习惯的对比。这封信的出现逆转了京中的舆论方向。原先对李绛薇喊打喊杀的人,忽然开始吹捧起来。 风波刚平息不久,李绛薇就接到来自封婕妤的召见,李绛薇换上体面的衣裳入宫。刚入宫墙没多久,郑公公翩翩前来,顶替了另一个內监领路的工作。两人一路无话,直至到了永和宫前,郑公公才开口说道“娘娘很是和善,莫怕。” 李绛薇知道郑公公会在此处,定是禇咏羿的安排。她恭敬的朝郑公公行礼,道“有劳公公特意前来,替我向秦王殿下问候一声。” “进去吧。咱家会在外候着,亲自送姑娘出宫。” 李绛薇又是一鞠,“感激不尽。” 永和宫内没有多少观赏的花木,留下了大片的空地。空地一旁摆着武器架,上面摆着未开刃的各色兵器。永和宫的宫女不多,除了领路的宫女外李绛薇再未看见别人。与宁贤妃的宫苑相比,这永和宫过于冷清了。 李绛薇跨过门槛,踏入屋内,便能看见端坐在上座的封婕妤。李绛薇无声的走上前,低着头,朝封婕妤行礼跪安。 “我这永和宫没有那么大的规矩。你起来,到我身边坐。”说罢,封婕妤便笑着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李绛薇忙称不敢。 “那便自己挑个地方坐下说话。” 李绛薇谢恩后,缓步走到末座坐下。见她如此懂礼,封婕妤有些哭笑不得。封婕妤自幼随兄长在京中长大,一直混在男人堆里。从未和人学过这些繁琐的礼节,之前入宫前夕恶补过一段时间,进宫后又得了褚鉴彧的照拂,免了这些礼节,便不了了之了。 “青姐儿去下江前曾赐下一位宫女,现如何了?” “翟姑姑对民女极好,教了民女许多事。” “她去下江前,可有嘱咐你什么?” “只让翟姑姑转告民女,让民女莫忘了学业。” 封婕妤心情很好,笑着说道“她这个孩子和旁的不同,有很多事都藏在心里不愿说。她要是找你做事,那是相信你的能力。若是瞒下什么,也莫生气,兴许是怕你担心才不愿告知。还有阿羿,他也是个好孩子。他虽然当我是母亲,可从未依赖过我,甚至敬着我。只有私下读着话本时,他才会放松下来。” “娘娘是个好母亲。” 封婕妤笑叹着摇头,眼中多了一抹慈爱,“我不敢担一句好母亲,我只觉得他们姐弟二人是我的宝,让我在这深宫之中活了下来。” “娘娘也成全了皇姬和秦王殿下。” “只能说我们互相成全吧。” 封婕妤笑着指向书柜,她身边的宫女立即从书柜上取下三本书送过来。 “《海外迷踪》、《白笏记》、《万家言》。” 李绛薇不敢探头去看那是什么书,但是封婕妤很贴心的将书名一个个念了出来。可听完之后,李绛薇臊红了脸,宁可封婕妤别念出声。 “这些都是你写的书吧。” “是”李绛薇窘迫的说着,回话再不复之前的从容。 “你每回写新书,阿羿都送了一份过来让我瞧。那会他还在宫里头住着,突然有一天他高兴的告诉我,他读到一本很有趣的稿子,还将书印了出来找到著者。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的这么灿烂,也只有这时候,他像个孩子而不是一个皇子。” 这些事,还是李绛薇头一回听说。 “要是我能早些唤你入宫,一切或许会不一样吧。”封婕妤感慨着“他是真心喜欢你,你呢?” 李绛薇低下头,乖巧说道“能得秦王喜欢,是民女的福气。” “说实话!” 李绛薇一怔,老实回道“喜欢” “你想和阿羿在一起吗?如果你们两互相喜欢,我就努力一把。若一切都只是那臭小子的单相思,那便算了。” 李绛薇颦着眉,带着愁色,弱弱问道“我可以有这种奢望吗?” 封婕妤嘴角一勾,自信笑道“当然可以!” 李绛薇的双手微微颤抖,眨眼的频率也比往常快了许多,鼻子一酸,眼睛一涨,又一次低下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就在封婕妤面前哭起来。 封婕妤得到想要的答案,没有多留李绛薇。瞧着李绛薇离去的身影,她不由得惋惜感慨。 若是早一些唤她入宫,早一些向皇上透露孩子们的想法,有些事会不会不一样呢? 就在封婕妤失神时,外面的宫女高声传唤道“皇后娘娘驾到!” 封婕妤起身,身边的宫女匆匆拍去她衣服上的细小折痕,简单的打理后前去迎接宋皇后。宋皇后一身华贵的正红妆缠枝牡丹凤纹袍,头上簪着的金凤衔珠钗,耳垂各缀着一颗圆润的南珠。 “刚才那姑娘可是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承微?” 封婕妤朝宋皇后行礼,带着敬意回道“是。” “有趣。先是贤妃,后又是你。看来这个承微确实有过人之处,不然也不会引的你们争相去见。”宋皇后笑着踏入屋内,直接越过封婕妤坐到上座,“妹妹是为了秦王才将承微唤入宫中吗?” 宋皇后饶有兴味的盯着封婕妤,可是封婕妤就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不带任何表情。宋皇后觉得无趣,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看来妹妹是忘了姐姐的身份,现在连回话都不会了?” 封婕妤恭敬屈膝行礼,柔声回道“妹妹不敢。” “宫中早就传遍三皇子与秦王争一个女人的事。妹妹又在这时接见承微,是何用意难道姐姐猜不出来吗?特意前来,便是想问问妹妹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感情之事就让小辈自己担心吧。” 宋皇后摇头叹气,“原以为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糊涂?妹妹当真觉得这是普通的感情之事?” “还望姐姐明示。” 。 第78章 牢不可破 宋皇后随意的看向自己纤弱雪白的手指,莞尔一笑,道“三皇子觊觎皇位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偏偏皇上不仅不责骂阻止,甚至还在背后推波助澜。妹妹该不会不知道其中缘由吧。” “皇上不愿恭国再出一位女帝。” 封婕妤勉强挤出这句话来。宋皇后见她为难的模样,轻笑一声道“看来妹妹还未蠢钝到底。” “这和承微,又有什么关系?” “三皇子的本意就不是求娶承微,而是不让秦王求娶承微。这其中的差异,妹妹难道品不出来?” 褚鉴彧不愿见到女帝诞生,可偏偏禇咏青将机会牢牢把握,其才干心智竟让褚鉴彧有所动摇,甚至隐隐有偏向禇咏青的苗头。禇咏青和禇咏羿又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两人同心其力。禇咏羿一旦娶到曾经身为东宫伴读的李绛薇,那么这对姐弟的结盟便达到极致,牢不可破。若是没有求娶成功,这之中能动的手脚便多了起来。 在宋皇后的暗示下,封婕妤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眉宇间的凝重之色愈发浓厚。 “两个孩子没有缘分也就罢了,若让秦王知道自己连累承微,让皇上对承微颇有微词。听说和寿长公主对此人赞赏有加。妹妹不妨与和寿长公主聊聊,给那姑娘一些庇护,也好让秦王分担忧思。” 封婕妤深吸一气,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到。” “你我如今可是同盟,为妹妹出谋划策便是为自己增添力量。妹妹,你说呢?” “是” 入宫前封婕妤就在兄长那听说过宋皇后的传闻。宋皇后与当今皇上褚鉴彧是年少夫妻,在褚鉴彧成为太子前就已经陪伴身侧。甚至传出褚鉴彧能顺利被册封为太子,少不当时还是王妃的宋皇后的出谋划策。不过宋皇后的事迹,在褚鉴彧登基后便渐渐隐匿,知晓的人少之甚少。 现在想来,那些传闻或许是真的。 树影绰绰,和煦的暖阳透过叶间的缝隙倾洒而下,两三只雀儿挤在枝头鸣啼着。 一位少女抱着书卷匆匆跑进太常寺内偏僻的一间屋子,屋内点着灯,另一个妙龄少女坐在主位抄写着什么。 “路署令!”司徒然不顾脸上的薄汗,高声喊道“神祠那边给回信了!” 椅子往后一挪,路绛枫迅速起身从桌后绕出,“说的什么!” 司徒然将书卷递上后回道“神祠找到了几首相似的祝祷辞,一模一样的没有找到。他们把相似的几首都抄录下来,附送了记录时间,希望这些对路署令能有些用。” 路绛枫匆忙打开书卷,果然在书卷上看到好几首相似的祝祷辞。 “可惜了,要是能找到一样的,事情就能明朗多了。” 司徒然感慨之余,路绛枫已然将书卷一合,置于桌上。 “还有一事要禀告路署令,神祠的人提起前一位署令曾去过神祠。如今的神官在那时还未继任,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依稀从前任神官那听说是来神祠找东西的。” 前一次任命太卜署署令已是五十年前的事了,那一位署令还是钦天监的人。一想到这,路绛枫的眼神犀利起来。 “他们还有没有提到别的?” “有!说是几年前钦天监的人也去过神祠,不过是去问那位署令的事。这还是我和他们闲聊时得到的信息,不知有没有用处?” “这个消息啊。”路绛枫深吸一口气,“倒是有几分意思。” 路绛枫若有所思的回到座位上,双眼失神,像是在思考什么。司徒然不敢说话,生怕打扰了路绛枫。 “唉” 须臾后,路绛枫摇头,道“罢了,这事你帮我盯着。有空多看看这屋里的旧书,学学古字。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回澴涘问些事。这段时间,太卜署就交由你守着,谁都不许进入。” “要多久才回?” “要是顺利,就能早一些。路瑾汐会留守京城,有事就与他相商。” “为何不是告诉侯爷?” 路绛枫顿了顿,失笑道“这个问题,你想问很久了?” 司徒然实诚的点头,道“侯爷不也是路氏子弟吗?为何几次商谈事件,都没有侯爷的身影?” “祖父身上没有‘光’,没有足够的灵力,不曾接受本家的教养。只是依稀知道一些,却知的不全。你寻祖父商量是商量不出个所以然的。要是实在想联系我,倒是可以去寻祖父帮忙。” 司徒然点点头,表示了然,随即又问道“不知路署令何时动身?” “这次要与绛薇一同出发。她那边还有些事没能解决,等事情结束,我会命人到你府上传话。” 能与李绛薇牵扯上的大事,司徒然只能想到失忆事件。 “她也要找人交接?” “是啊” 司徒然猜的不错,李绛薇的确需要找人交接。但是天机营的情况特殊,不能随意外漏天机营的存在,找谁交接成为李绛薇最大的难题。 翟廉贞是皇姬身边的宫女,又是天机营内的空部成员,由她接任是最好的选择。从宫中回来后的第二日,李绛薇便向翟廉贞提出这一想法。 谁知道话未说完,就被翟廉贞无情拒绝。 拒绝理由也十分简单,她的宫女身份在吴老面前完全说不上话。她只有传话的资格,却没有代表皇姬与吴老商讨要事的资格,不具备处理事情的能力。若是有这个能力,当初皇姬就不会派翟廉贞到安远伯府上。 翟廉贞明知劝说无用,还是开口劝道“姑娘还是歇了出宫的心思。等皇姬回京,你想去哪就去哪。” “我这一去,是为了给失忆事件寻找线索。” “可姑娘离开,谁来镇守京中?” 所有的信息指名,那个神秘人只忌惮李绛薇的能力。 “一整个天机营都抵挡不了一个神秘人吗?” 这略带挑衅的话语,引起翟廉贞的不悦,却无法反驳。 “要是我的身体康健,或许心一软就应了姑娘。”翟廉贞苦笑道“现在的我,平日起居都费劲,哪有心思钻营?至于其他空部的成员,连明面上的身份都没有,如何帮皇姬做事?” 李绛薇颓然的坐在那,沮丧不已。 。 第79章 义女 说到底,李绛薇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生活阅历有限,经历有限。人生最重要的几年又在游戏中度过,没有接受应有的教育,也没有接受过什么熏陶。她在这个世界的安身立命之法,就是好运加上游戏中学会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知识。 “难道就没有办法” 李绛薇的话未说完,就有人敲响了房门,两人屏息双双朝门的方向望去。 “姑娘!”门的另一头是梨心的声音,“公中传信,和寿长公主邀姑娘去公主府一叙。” 花神会结束后,李绛薇再没有面见长公主的机会。与和寿长公主的关系,算不得有多好。此时邀请,是为何事?李绛薇委实猜不出来因由。 “何时?” 梨心隔着房门回道“现在。” 翟廉贞听了,诧异道“按照规矩不该提前下帖子吗?这么匆忙莫不是马车都停门外?” 话音刚落,那头的梨心像是听到翟廉贞的低声感慨一般,继续说道“姑娘请快些!长公主的马车已经在外候着了!” 和寿长公主来的太过急切,让李绛薇隐隐有些后怕。可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李绛薇没有拒绝不去的道理,应下梨心后匆匆回自己屋里换衣裳。 之前去的都是长公主位处京郊的别院,未曾踏入城内的公主府。 从马车上下来的李绛薇不敢东张西望,紧跟着身前的领路侍女。两人穿过姹紫嫣红的盛放花丛,又走过一段石子路,李绛薇终于得见端坐于凉亭之中的和寿长公主。和寿长公主褚鉴泓一身雪青缠枝莲纹妆花长袄,下配藤黄织金缠枝葡萄马面裙。整个人随意的歪靠着凉亭廊柱,带着慈祥的笑容望着李绛薇。 见过礼后,和寿长公主就将李绛薇拉到身边上下端详。 “几日不见,模样依旧这么俊。” 李绛薇羞怯一笑,回道“长公主谬赞了。” “之前你也见过凤阳,觉得她性子如何?” “凤阳郡主对民女极好,是个好相处的。” 和寿长公主越发高兴,拉着李绛薇的手,笑着问道“你们两做个姐妹如何?” 李绛薇拿不准和寿长公主的意思,内心忐忑不已。只听见和寿长公主轻拍着她的手背,继续说道“我有意收你为义女,与凤阳做个伴。” “这这怎么可能?” 李绛薇怀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民女何德何能?” 和寿长公主摇头笑道“每回瞧你,都觉得亲切。早就生出收你为义女的想法,恰好老四又在我这提起你。” 得知与禇咏羿有关,李绛薇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他三哥闹到皇兄面前,说是要纳你为妃。老三要是不能收回这话,他想要娶你为妻,怕是不能了。” 李绛薇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即便如此,他也希望你能过得好些,婚嫁自由,不受家中辖制,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说罢,和寿长公主轻笑一声又道“听说你想去澴涘,结果被皇姬那边绊住了?” 李绛薇正要回答,便看见和寿长公主抬手示意她停下,而后挥了挥手。和寿长公主的手势一起,周围服侍的侍女纷纷低头,迈着小碎步退后。 凉亭一下子就只剩李绛薇以及和寿长公主两人。 “我已经和皇姬谈过,天机营的事暂时由我重新接手。” 当“天机营”三个字从和寿长公主口中说出的那一瞬间,李绛薇难掩心中的疑惑。眼中流露出的明显的诧异之色,引的和寿长公主笑声连连。 “将天机营交到皇姬手上的人,就是长公主您吗?” 天机营受皇家管辖,上一代掌管天机营的必定是皇室中人。当今圣上并不知晓天机营,上一代人中能将天机营交到禇咏青手中的只能是和寿长公主了。 “娇铃曾与我提起你,” 和寿长公主没有正面回答李绛薇的问话,可话语中对娇铃的亲昵已经表明了答案。 皇姬要查和寿长公主,难道与天机营有关? “失忆事件可大可小,早日解决方可以绝后患。既然你有搜查的方向,将你拘束在京中,不是明智之举。若不嫌弃我作为你的义母,往后的大小事便由我护着。也算全了我和老四的心愿。” 李绛薇欣然接下和寿长公主的好意,乖巧地喊了一声“义母。” 这声义母叫的甜,和寿长公主心里一喜,笑容越发灿烂。之后又抓着李绛薇问问这两日的状态,拉拉家常话,又留她吃了一顿饭,才放李绛薇离开公主府。 李绛薇前脚刚走,凤阳郡主后脚便来到和寿长公主身侧。 “这个义妹,你觉得如何?” “皇后娘娘送来消息,是有关李绛薇的,说是让母亲收李绛薇为义女。” 和寿长公主喜悦尽散,冷笑一声道“她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想利用我来挣这个人情。可惜啊,她千算万算,偏偏没算到我会主动收下。你直接回她,这些事无需她关心。” “是。” 说罢,和寿长公主将凤阳郡主拉到身边。 “你们这些小辈,不该搀和的东西不要瞎搀和。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也该往前看。” 凤阳抿了抿双唇,哀伤的问道“母亲也认为父亲是猝死的吗?” 面对凤阳郡主反问,和寿长公主的眸色一深 从公主府回到安远伯府的李绛薇解除了禁足,与她一块回来的公主府的侍女,将和寿长公主认李绛薇为义女一事传达给李岳然等人。送走侍女以后,李绛薇亲自前往溶月居提出前往澴涘一事,并告知二人自己将不日前往淮荥侯府。李岳然刚想发表自己的看法,钱曼娘就先一步叮嘱李绛薇准备好出行所需的行李。 李绛薇的安排有些突然,梨心和梨悦有些措手不及。该有的衣物行李淮荥侯府都有,不需要丫鬟们帮着收拾行李。 翟廉贞的情况不适合留在晴雪院,李绛薇找了个理由让她跟着自己一块去淮荥侯府。路绛枫提前得了消息,命华菱替翟廉贞准备了一间房间。 。 第80章 你也是 路绛枫按照礼节与翟廉贞互相认识后,便将人领到安排好的住处。这间住处称不上华丽,但贴心的点了舒缓的香,让房间多了一份惬意。 路绛枫和翟廉贞默契的避开了敏感的话题,和和气气的聊过一阵便从屋里离开,直接往李绛薇的住处去。 此时的李绛薇正在准备行李,正纠结着要带什么东西出门。 “你那边的事,可安排好了?”路绛枫进了屋,取下外袍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过两日嘉玉老板要过来送玉,我们可能要晚两天出发。” “那边不安排好,我也出不来。不过送玉?”李绛薇停下手头的动作,“阿姊手上的玉不够了?” 路绛枫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手头的玉用的差不多了,万一路上遇见神秘人,或是别的妖魔就麻烦了。总要提前准备一些。” 李绛薇瞥了一眼路绛枫身上的玉饰,察觉到眼前人的目光,路绛枫将腰间的玉佩取下。 “这些玉,不能用吗?” 路绛枫笑着向李绛薇解说道“之前跟你说过,世间灵力越发稀薄。我们术者想要在人界使用术法,就只能借由别的带灵力的物件,路氏一脉用的是玉。” 玉中的灵力毕竟有限,用过一段时日后,灵力就会散尽。通过佩戴玉饰养玉,可以让玉吸收人界散逸的灵力。 经过下江一战,路绛枫身上的玉饰所剩灵气不多了。只能通过寻找新的好玉,弥补空缺的灵力。 “福阳的兽骨也有吸引散逸灵力的能力?” “他们和我们不一样,兽骨的灵力是兽类生前积攒的留存。白氏的巫用的不完全是术法,耗费的灵力不及我们多。” 说罢,路绛枫又把玉佩重新系上。 “可惜他们的传承断了,在这灵气稀薄的时代,他们比我们更合适留下。还有什么想问的?” 李绛薇低头思索了一阵,缓缓问道“阿姊能告诉我有关神的故事吗?” “神州大地的几位著名神明,你可叫的出名字?” 李绛薇思考的好一阵,才回道“我只知道龙神” 关于神话故事,只有龙神的故事留存的较为完整。其余的神明只是隐约知道一些,至于隐匿在澴涘的那位被路氏供奉的神明,李绛薇甚至听都不曾听说过。 路绛枫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后,才缓缓向李绛薇讲述。开篇第一个故事,几乎所有本国人都听说过的故事。 人族原本平静而稳定的发展着,突然有一天各大天灾频发,人族的生存环境逐渐变得困难。这些天灾并未打倒人族,远古先民们仍在夹缝中寻求生机。这样的平衡,直到长相奇怪且习性凶狠的妖魔出现而打破。 人族对于这些突然出现的怪物毫无还手之力,几大部族被屠戮殆尽。在极尽黑暗的时刻,神明降世拯救人族。为了感激神明,各地纷纷建起神祠。 “我所知道的诸位神明中,唯有龙神如此招摇。”路绛枫笑道“中原历史上第一个王朝,便由龙神建立。久远的古书中,还有龙神的神迹记载,可到了后来,文献中再没有提及。甚至龙神选王一事,也被正史隐匿了。” 被正史隐匿?李绛薇心里充满疑惑。 要知道路绛枫此时提到的,正是之前梦中历史课上提及的前君主时代。如果恭朝的文献没有提到神明指定一说,后世的教科书上为什么会有这一段? “阿姊!会不会有人为了掩盖龙神的存在,特意抹去了有关龙神在人界的历史?” 路绛枫讶然,道“何人会做此事?” 在浛龙神祠看过的画像,那张画着神官被追逐的图像在李绛薇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龙神崩殂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那会澴涘和中原的关系不好,消息传不过来。本家存放的藏书”路绛枫遗憾地摇了摇头,“记载着段历史的书籍非常少,记录的内容还没有外面的史书写的多。真有人要隐藏,我也查不出来。” “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总会有痕迹留下的!”李绛薇的手抵着下巴,认真道“既然失忆事件中出现了龙神的祝祷辞极有可能和这段历史有关。总要查清楚,才好揪出神秘人的身份。” 路绛枫认可的点了点头,有些失神的望向别处,似是在想着什么。 “阿姊,要不和我说说其他的神?” 路绛枫点点头,提到的北边的焰羽神,澴涘路氏供奉的神上,以及阜涯白氏的巫祖。 “北边和我们交流不多,只知道那边以羽毛为媒。阜涯白氏的巫祖,在福阳那会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至于神上”路绛枫突然笑道“你这趟回澴涘,应该能亲自见见他。” “亲自见见?”李绛薇突然站起,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久久没有缓和过来,“那可是神啊!” 路绛枫颇为苦恼的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这时告知你。” “要是与我有关,阿姊还是尽早告诉我才好。” “的确与你有关。” 李绛薇心里一紧,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阿姊还是告诉我吧好给我一个痛快” “在路氏的记载中,微女君也是神明” 疑惑充满了李绛薇的脑子,她皱着眉,有些呆滞的望着路绛枫。 这句话,说是平地一声惊雷也不为过。 “阿姊是在开玩笑吧!” 这句话犹如一道天堑横亘其间,本就亲缘淡薄的她,更难放下心防去亲近他人。本就对自己的存在有些质疑的李绛薇,本能的惧怕着路绛枫的话。 “阿姊……是在说笑吧……” “具体如何,我亦不知。你……莫要放在心上。” “阿姊就不怕……”李绛薇幽幽地抬起头,问道“就不怕我……也和他们一样,被其他人的记忆所占据?我并非阿姊的妹妹?” 亦或者在路绛枫的眼中,这个妹妹天生就是微女君降临的容器,原本的意识并不重要? 李绛薇觉得有些头疼,脑海一闪而过褚咏羿的脸,心下黯然。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缘分。 “我有些乏了……今日想早些歇息。” 见此,路绛枫也不好多留,叮嘱两句便离开。 。 第81章 信物 第二日一早,美玉阁的嘉玉老板亲自造访,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四块玉璧。玉璧珍贵,不敢差遣下人来送。嘉玉老板奉上四个木匣子,匣子中玉璧被软垫很好的保护着。 路瑾汐和李绛薇也在现场。嘉玉老板将木匣子打开的那一刻,玉璧的色泽通透顿时吸引了李绛薇的眼球,即便是李绛薇这种不懂玉的,也觉得这玉不错。 待嘉玉老板离开,路瑾汐立即钻了过来,感慨道“这玉里的‘光’不错,留两块给我?” 路绛枫二话不说就塞了两块过去,“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我们一走京城的灵界就只有你守着了,万事命为先,有问题等我们回来。” 笑呵呵的摩挲着新玉璧的路瑾汐听到这话一愣,笑容僵在脸上“你可别吓我。” “我有没有吓你,你还不知道?” 路瑾汐边嘀咕边收起两块玉璧,“最近京城,挺安稳的啊” 路绛枫没有理会路瑾汐,将另一盒木匣子递到李绛薇面前“你也带一个,收好。” 李绛薇没有接下,反而推了回去。 “我不怎么用玉,还是留给你吧。给我这个,还不如给我你的随身之物。” 路绛枫笑了笑,收好了剩余的玉璧。正准备和李绛薇商量出发事宜时,华菱突然来报,原是秦王驾临。路绛枫连忙吩咐下人做好准备迎接,而路瑾汐则先一步告退离开。 李绛薇也想离开,结果被路绛枫抓住。 “他肯定是来找你的。” “可阿姊不是不希望我和他接触吗?” “你就不想知道他要说什么吗?” 李绛薇默不作声,不再提离开的事。没过多久,华菱就领着禇咏羿以及另一位身穿青色长袍年轻男子来到花厅。未等李绛薇等人行礼,那个男子先一步问道“哪一位是承微?” 被点名的李绛薇只好默默向前走了一步,道出自己的身份。那人二话不说,掏出一个主体为鱼的玉佩。鱼形后面没有搭配海水纹,而是用了山纹。 “接着!” 李绛薇不安的朝那人身后的禇咏羿看去,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将玉佩收下。 禇咏羿这才开口介绍道“我来替二位引见一下,这位是山鱼阁阁主齐非一。” 这位身穿青色长袍的男子向李绛薇和路绛枫拱手,笑道“在下齐非一,有幸见过二位。澴涘有我们山鱼阁的据点,有什么信息想要传回京城,也可走我们山鱼阁的路子。” “京城不是没有山鱼阁的分店吗?” 面对李绛薇的询问,山鱼阁主从容一笑,道“之前没有,往后就有了。这还要多谢秦王殿下的鼎力相助。” 说罢,齐非一朝禇咏羿那瞥了一眼。 “听秦王提起,承微姑娘准备搜集下江的失主书信?” “是有过这样的想法。” “未能成功寄出的书信按山鱼阁的规矩要保留三年,三年无人认领才算作失主。若姑娘真有这想法,不如去询问那些有主的,愿不愿意将亲自奉上。于他们而言,书信的内容外漏可以挣得银钱,或是更好的传到亲人手中,未必不会答应。” 这个时代对于的看中没有后世强烈,齐非一的提案确实可以一试。 禇咏羿一直盯着李绛薇,张口欲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嘴,双唇紧抿。 “你们这一去未来不可知。”说罢,齐非一突然掏出三枚古钱币,“要不要替你们算上一卦?” “不必了。”路绛枫先一步拒绝道“以后碰上疑问,再请公子解惑。” “可惜了。”齐非一抛着古钱币,笑着感慨道“好不容易从秦王那要来这三枚古钱,本想试上一试。看来今天,是没有机会咯!” 齐非一揶揄的朝禇咏羿看去,禇咏羿轻叹一声,无视了齐非一的视线,缓缓对着李绛薇道出一句。 “万事小心” 说罢便转身离去,没再留下任何话语。齐非一也完成了今日的任务,笑眯眯地朝着两个姑娘挥了挥手,便随秦王一块离开。李绛薇抓着山鱼阁的信物,有些出神。 “没想到山鱼阁的阁主居然会算卦。” 听见路绛枫的感慨,李绛薇不解地问道“算卦和术法有关联吗?” “算卦和灵舞祭祀一样,是从这片大地自然孕育出来的。和我之前提过的神明们都没有关系,自然就和神明们带来的术法没有关系。” “啊这样啊” 李绛薇仍然盯着玉佩,心不在焉的随意应着。 路绛枫打趣道“他没有理你,不高兴了?要不要阿姊帮你把人抓回来?” “他为我做的事情够多了,才没有不理我。” “这就又维护上了?” “阿姊又在说笑了!”李绛薇嗔怒道“怎么阿姊总爱拿我说笑。” “谁让你跟个呆鹅似的?”路绛枫笑着点了点李绛薇的眉心。见李绛薇露出委屈的小表情,路绛枫才双手收回,搭在李绛薇的肩膀上将她推出花厅“我们明日就出发,新得的东西记得收好。今晚千万要早睡,免得明日起不来。” 李绛薇小脸一红,为自己辩解道“我起得来!” “你起得来,当初就不会睡上一个月。” 面对路绛枫的取笑,李绛薇无力反驳。虽然心有憋屈,但是失神落魄的模样消失殆尽。 禇咏羿不是不想和李绛薇说话,事已至此他不知道该和李绛薇说什么,唯道一声祝君平安。直至回到秦王府,心中的钝痛仍旧没有消失。第二日从郑公公听说李绛薇出京的消息时,心中的钝痛愈演愈烈。 “殿下已经两日未好好吃过东西了。”郑公公瞧着禇咏羿憔悴忧思的模样,忍不住劝道“殿下要是念着李姑娘,现在出京还能见上一面。” “见了又能如何?”禇咏羿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而后拿起琼林宴有关的文件,“准备的如何?” “一切准备妥当,就是有些新科进士对宴会上出现厨子一事颇有微词。” 禇咏羿冷冷回道“那就准备一些节目,抛出几个议题让他们在琼林宴上好好辩论一番。题目准备一些与民生有关的,与民间有关的。搓一搓他们的锐气,别以为考上进士就高人一等,忘了百姓。那些抱怨埋怨的人,将他们的名字记录下来交到我这。” “是。” 郑公公正要退下时,禇咏羿突然将他喊住“关于灵官的资料,你想办法给承微她们送去。” 郑公公一怔,再次应是。 chengweiiaobi00 。 第82章 偷取 淮荥侯府的马车在官道上悠悠行驶着,路绛枫考虑到李绛薇身体情况,没有特意加快速度往澴涘赶。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马车缓缓踏入上阳城门。 一入上阳,路绛枫便让车夫驾驶着马车去了客栈,要了两间屋子,姐妹二人一人一间。趁着夜色未显,李绛薇前往城里的文锦书肆,路绛枫则换了一身红黑的衣裳前往神祠。 上阳的文锦书肆李绛薇已经去过多次,还在那住过些时日,与书肆的人关系融洽。见她前来,不少人还会亲切的询问一番。 上至掌柜,下至伙计,李绛薇都问候了一遍。寒暄一圈后,李绛薇发现书肆中缺少了英子的身影。她觉得有些奇怪,便向掌柜打听英子的踪迹。 上阳店的掌柜和京中的掌柜身材相距甚远,苗条见骨,长着一撮山羊胡子,说话时胡子一动一动的。 谁料李绛薇刚和掌柜的提起英子,就见掌柜的眉头一皱,不太高兴。 李绛薇察觉到异样,遂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以为这是个老实本分的好姑娘呢!”掌柜难掩自己的怒气,声音都大了不少,“咱们将孤身一人的她捡回来,没想到她就这么对咱们书肆。” 李绛薇听的糊涂,忙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掌柜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啧啧两声,叹道“她啊,把书肆的底稿给偷了” “怎么可能?”李绛薇依稀记着,英子想要跟着上阳的文锦书肆发展才决定留在书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山羊胡掌柜古怪的瞥向李绛薇,“她偷的可是承微,是你的稿子。” 李绛薇啊了一声,仍是没能回过神来。 “她在我身侧服侍的时候,可不知道我是承微。怎么可能偷我的稿子?” “哼!”山羊胡掌柜冷笑一声,道“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大老板的人过来,问我们分店的有没有人去过总店,去了谁。” 在山羊胡掌柜的诉说中,李绛薇逐渐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个英子在服侍李绛薇时,碰巧看见了李绛薇的手稿,得知她承微的身份。 正好三皇子的人顺着“安远伯府四小姐外出探亲”这条线查到上阳,无意间发现英子此人。便以利益相诱让她说出有关安远伯府四小姐的有关事宜,这一问就问出承微之事。 三皇子的人心生一计,命英子偷出手稿。英子为了取得稿件,寻了一个机会随同山羊胡掌柜一起入京,将京中的承微存稿偷去。 “这些东西可不能外传,毕竟那头是三皇子,大老板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绛薇连忙说自己知晓,绝不外传,山羊胡掌柜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难掩好奇的李绛薇又问道“那英子现在,人在哪?” “跑了!”山羊胡掌柜不甘心的吼着,手激动的拍在柜台上“要是被我发现了,我定要剥了她的皮!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查出的?” “约莫一周前吧。” 禇咏羿竟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自己! 震惊之余,李绛薇也想明白了其中缘由。毕竟自己曾和英子相处过不短的时日,禇咏羿不说,多半是怕自己忧心。 李绛薇苦笑着和山羊胡掌柜告别,悠悠的走回住处。 一直以来,都是禇咏羿在默默帮助自己,而自己却没办法给他实质性的帮助。甚至还告诉他,自己会舍弃他而选择家人。 脚下的步子一顿,李绛薇回头朝着文锦书肆的方向看去。 苦涩的笑容一直未曾离去,直至眼泪划过脸庞,李绛薇才发现自己哭了出来。 “我这是矫情什么呢?” 夜晚的风,比她预想的还要冷。李绛薇连忙裹紧最外的衣裳,匆匆跑回客栈。屋里的一切都是这么的陌生,安静的甚至能听到外头的虫鸣。 回想起来,李绛薇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何时喜欢上禇咏羿的。是两人在下江相互扶持中产生的情谊?还是上元灯会那日,禇咏羿在自己面前的示弱? 无论如何,这个人最终还是住进了自己心里,一时无法忘记,也不知何时能够忘记。突然间有感而发的李绛薇取出纸墨,记录下京城上元夜的繁华灯景。 次日一早,退房乘上马车时,路绛枫看到李绛薇那双红肿的双眼,担心问道“发生什么了?怎么哭了?” 李绛薇笑着摇了摇头。 “没哭”嘶哑的声音不由得让路绛枫皱起眉,“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晚上没睡好罢了。” “以前?多久以前?” 李绛薇望了一眼马车上的门帘,压低声音对路绛枫说道“对于我来说是两三年前,对于阿姊应该是三百多年后吧。” “我刚才去了一趟神祠,本想问问有没有别的线索,可惜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三百年后的世界,有没有我们现在能用上的东西?” “按照我们那个时代的考古记载,从前的君王由当时人们所追捧的神指定。” 李绛薇想起之前和路绛枫闲聊提到的指定君主一事,便将后世的考古新发现讲出。 “三百年后的人们其实是不信神的,在他们看来‘神’这个称呼只是当时实际最高领导者为了抬高地位的自称,以达到统治的目的。这段由神指定王选的时代,被后人称为前君主时代。前君主时代最大的特征就是灵官和政官并列,同时灵官的消失也代表这前君主时代的退出历史舞台。” 恭朝的历史虽然不了解,但是在游戏中为了解密剧情副本,她用大量的空闲时间读了不少别的书籍。对于这段历史,简要的概述出来不成问题。 “雍朝灭,新朝始。新朝推翻了灵官制度,却在浛朝重新崛起。研究认为,新朝过于惧怕神的统治,颁布许多残酷的律法来对付灵官,为此忽视了民生,导致民众联合灵官推翻了新朝的统治。” 李绛薇之所以明白这些知识,后世的各类也是功臣之一。 “因为这种猜想能够合理对上浛朝复原灵官制度,所以成为大众意识的主流。因为灵官制度的神秘感,不少文学创作都会设定在那个时代,许多也是这么写的。” 李绛薇的讲解结束后,路绛枫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浛朝的史书极少提及灵官,起事时的记载极其稀少。只提到民生艰苦,得龙神之名覆新救民,始建浛。谁起的事?何种行兵路线?如何攻入王城?此等别的朝代该有的信息,浛都没有。” 李绛薇听了,眼睛一亮,忙问道“阿姊认为那些失忆的人得到的是新末浛初的灵官记忆?” 路绛枫瞪大眼睛,诧异的望着李绛薇。 “你刚才说了什么?” “啊?” 。 第83章 转移 李绛薇怔怔的看着路绛枫,迟疑的发声问道“新末浛初?” 路绛枫匆匆扭过去,埋头在行李中翻找着。这般急切,让李绛薇有些惶恐,连忙召唤《见闻》,试图从《见闻》上寻求答案。 不多时,路绛枫从行李中取出一份书卷。 书卷往双腿上一铺,上面的字迹清晰的出现在李绛薇的眼中。《见闻》将书卷上记载每一份祝祷辞以及相对应的时间快速显现在空白页面上。 “从遣词造句上考究历史,可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李绛薇看着书卷,为难的说着“阿姊这是要做什么?” “你快猜猜,神秘人和那个时代的灵官能凑上什么关系?” 路绛枫期待的望着,李绛薇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盯着书卷上的字迹,耐着性子读了两句。 “能和两千多年前的灵官扯上关系,也就只有徒弟和传人。难不成他要复活什么老祖宗不成?或者,他也是个其他世界来的神?过来借着龙神的名头搞事?” 李绛薇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胡乱的猜着“外神之前我们碰见的神秘人,用的招式可不是术法。要真是外神,有些什么我们不了解的能力,这就说的过去了?” 回想着那日短暂的接触,李绛薇突然觉得有些脑壳疼“普通人族应该是做不到这种事的。” 路绛枫的低语喃喃着“复活?” 这一声被李绛薇听见,她急忙解释道“复活只是我瞎说的!就算有了记忆,可身体不变的情况下,有了记忆也变不成另一个人” 她的话突然卡住,过了一会又疑惑的低声念叨着“变成另一个人另一个人?” 李绛薇看了一眼《见闻》,《见闻》记完祝祷辞后就安静的悬浮在一旁,再没有其他动静。一些模糊的想法,却在李绛薇的脑中慢慢成型。 “阿姊!”李绛薇焦急喊着,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她瞥了一眼门帘又压低声音说道“神秘人创造失忆事件,是不是为了让失忆的人成为其他人记忆的容器?继承了记忆,变成另一个人?” “就算六珠被替换,魂玉不变就不会变成另一个人。”路绛枫如是说着,她所提供的新信息直接否决了李绛薇的猜想。 “即便你和落水前的行为不一,即便你失去从前的记忆,你始终是我的妹妹。你的魂玉,至始至终没有改变。” “阿姊之前是不是说过,六珠与魂玉不匹配才使得他们出现了呆滞失神的状态?如果有办法将魂玉移到另一个身体呢?” 路绛枫眉头紧锁。 “翟姑姑曾经被不知名的力量封印了魂玉,神秘人又能将六珠移到其他人体内。如果两相结合,把别人的魂玉封印,像转移六珠一样转移出去?” 依照路绛枫目前所学的知识,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事。但是李绛薇的猜测,让她莫名的觉得有几分道理。 “那些失忆的人,很可能是他的实验品。之前他在京城活跃时被我们发现,莫不是害怕其他类似的实验被我们发现,这才收敛没再行动?” 李绛薇没管路绛枫的异常,自顾自的脑补着“他强到能够硬怼我们二人,还能直接封印翟姑姑的魂玉。总不至于怕了它” 说罢,李绛薇瞥了一眼《见闻》。 要是李绛薇没有记错,初见神秘人时就曾评价过《见闻》。态度很是不屑,根本没将《见闻》放在心上。《见闻》也像是示弱一般,记录此人消息时常出现乱码。 “到了澴涘,神上会面见我们。到时候亲自问问神上?”李绛薇无奈说道“事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神上了。” “神上不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不可过于依赖神上” 李绛薇听完叮嘱,严肃的点了点头。 从坤州郡入淮州郡,不得不经过香曲。香曲的布局结构和上次来时没有变化,街道上仍旧弥漫着好闻的香气。香曲举办的活动已经告一段落,街道上的往来人群少了许多。 就在这时,路绛枫的肚子咕噜叫了两声。路绛枫面不改色的吩咐车夫先去客栈定房间,而后拉着李绛薇下车。 两人买了一些卤味吃食简单的填了一下肚子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到住处,而是直接逛到卖香粉的街道。李绛薇一眼就认出自己和路瑾汐初次相遇的那家店铺,笑着和路绛枫提起这事。 “你会在这遇上他也正常。”路绛枫听完,说道“一些香粉香囊,能够增强术法的能力。” 说话内容涉及术法,路绛枫讲解时特地压低了声音。 “玉作为媒介可以短暂提供一些灵力,而这些香料可以改变周围环境增幅六珠的力量。” 路绛枫突然想起什么,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提醒的好,一会寄些香料到淮荥侯府,以备不时之需。香曲卖的香粉种类,比京城还多。” 路绛枫领着李绛薇进了店,就自顾自的看起来,一旦看中想要的,便让伙计将东西包起来。 临到结账时,路绛枫想起什么,向一位衣着朴素整洁的瘦削中年男子问了几种香料。那位中年男子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盯着别处,路绛枫的几次问话都不得回应。 倒是一旁的伙计看的着急,连忙上前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 “掌柜的!客人叫您呢!” 这个掌柜才缓过神来,对着路绛枫连说好几声抱歉。 “这两日小儿身体不适,心里着急,慢待了客人。要不我再多赠一种香给客人?以示赔罪?” 路绛枫见他态度诚恳,没多追究,便继续问起几种香料来。这个掌柜会的东西很多,在香料的配比上颇有研究。 现在这个时间段,店里的客人不多,路绛枫便和掌柜攀谈起来。两人一见如故聊了许久。不知不觉就从香料聊到家庭,说起掌柜家那个病重的孩子。 提到这个儿子,掌柜面露难色,长吁短叹。过了好一阵,才从他嘴里蹦出点消息。 “我家小儿平日活蹦乱跳的,闹腾极了!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说到这,掌柜的双眼隐隐有些红肿,“他虽然性子顽劣,但还是个健康孩子。怎知突然有就呆傻了呢?请了好几个医师来,都说孩子被吓着了。可孩子前一天都还好好的!什么都没发生啊!” 一旁的李绛薇听了,觉得这孩子和失忆事件的其他孩子相似。 “现下如何了?” chengweiiaobi0 。 第84章 山间云岚 深锁眉头的掌柜迟疑一会后,又继续说道“小儿的病情没有好转,倒是引来了一位行事衣着有些奇特的女子。她让我们带着小儿去一趟衍落。” 听完这话,李绛薇张口便道“这位女子莫不是穿着黑衣红裳,两肩一边绣着太阳,一边绣着月亮?背后还有七星的图案?头发松垮的束着,没有梳发髻?” “对对对!”掌柜的突然连声应着,惊讶问道“姑娘怎么会知道?” 李绛薇得到掌柜的印证,胸腔中的心脏紧张地砰砰直跳。 “我……”只是想玩梗李绛薇,万万没想到随口说出游戏中衍月的形象,竟是真的。比起那两人,李绛薇更加疑惑茫然。 好在这位掌柜没有深究,继续对着路绛枫说道“医师们束手无策,放任下去只会越来越糟。可让我们带着小儿去衍落……却也是件麻烦事……” 伙计听了,笑着调侃道“这有什么麻烦的?衍落又不远!店里交给咱们看着,掌柜的安心去治病呗!” “你们?香都认清了?配方记熟了?我哪敢把店交给你们!” 对着伙计一阵训斥后,掌柜无奈长叹。 “还是带着孩子去一趟比较好,那人……”路绛枫朝李绛薇瞥了一眼,又对着掌柜说道“既然让你去衍落,想必是有解决之法。” “唉……就算是假的,也不得不去啊。”这位掌柜终于下定决心,打算关了铺子去衍落,“钱可以少挣,可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可就连累孩子的一生。” 两位姑娘临行前被掌柜喊住,多送了一块香木,以示感谢。 从店铺出来,两人绕路前往驿站,将部分香料寄出之后再回到住处。 “阿姊,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路绛枫点了点头,随李绛薇去了她的房间。检查过房间的隔音环境,李绛薇才缓缓说道“阿姊可有办法能够将我们寻到的信息传到三百年后?” 话一出口,路绛枫就懂了李绛薇的意思。 “你是希望让我把《见闻》的事,还有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女子的事,都传到三百年后?好让现在的你清楚?” 是!”李绛薇连连点头,“阿姊可知道我说的女子是谁?” 路绛枫不解的摇头。 “我说的那人”李绛薇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是衍月” 这下,震惊的人换成路绛枫。她的手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许久没有回话。李绛薇不敢打搅,只好在边上安静的等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路绛枫终于在一声长叹后开口说道“要不你将你记得的东西列出来,我也好传给后人。” “要不我干脆写成小说算了。”李绛薇打趣说着,可说完之后又觉得是个好主意,“把故事设定在梦境,梦里梦到什么奇特的东西都正常。在梦里讲些天马行空的东西,应该也不过分。” 听完李绛薇这番话,路绛枫也生出兴趣,对未来之事也好奇起来“这个主意好!反正离澴涘还远,这一路正好想想该怎么写。事先说好,只有小说可不够,还要另外写下更确切的信息留在本家。” “这是自然!” “再来就是衍月的事。”路绛枫提到衍月时,有一瞬间的迟疑,“衍月是为数不多的外神,是连神上都忌惮的外神。如果这位掌柜遇见的当真是衍月,此事会不会也和她有关?” “在我印象中,衍月是个好人,不至于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衍月的消息,路绛枫知之甚少,无法和李绛薇谈论更多。 接下来这一路,李绛薇便将精力放在新小说上。想法倒是不少,可又提不起精神写个长篇,再者故事的背景是个梦境,索性写个误闯未来闹出的笑话。 构思小说时,李绛薇会突然觉着自己的到来不是偶然,而是命中注定。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晚睡觉时还真让李绛薇梦了不少旧事,这其中就有从前认识的一位姓路的男子。 这些梦境将过往的游戏生活一一勾勒出来,成为她小说之中不可或缺的素材。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行到澴涘地界。 澴涘位处澴水沿岸得名,澴水的另一头是连绵的山脉。马车初入澴涘,就能看到山间白茫茫的雾气。他们一行没有进城,而是沿着小道往山谷中去。 到了山脚,接下来的路不再适合马车行走。两人下了马车,路绛枫吩咐车夫回到城中据点,而她则携李绛薇往山谷深处走去。 “往后的路,只能自己走了,身体扛得住吗?” 李绛薇急忙回道“可以!” 路绛枫含着笑,牵上李绛薇的手,沿着山路缓慢前行。 才走了一小会,身后已被浓厚的白色雾气遮盖,难以辨认来时的路。李绛薇牵着路绛枫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气,路绛枫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笑出声来。 “只要跟着,就不会迷路。” “这是路氏为了保护本家所弄出的雾气吗?” “是。” 越是瞧着雾气看,李绛薇越觉得这雾气和自己的墨汁有几分相似。一时兴起,李绛薇以操纵墨汁的方法来操纵雾气,谁料这雾气竟受其操纵,徐徐落入李绛薇空闲的手中。 就连一边的路绛枫看了,也都啧啧称奇。 “族中还未有哪个子弟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就是微女君的实力吗?一想到这,路绛枫看向李绛薇的眼神有些复杂。然而后者正处于兴奋之中,没有察觉到路绛枫的异样。 “我竟不觉得累?”又走了好一会,李绛薇惊叹道“居然连喘气都不曾有。” “可能是受到灵力的滋养。” 这片连绵的山谷坐落在人界与灵界交界的缝隙处,灵力比其他地方要浓郁的多。李绛薇一想到自己在灵界时的身体素养,默默接受了路绛枫的说法。 没有羸弱的身躯拖慢步伐,两人早于预计的时间到达路氏本家宅院门前。 路氏本家的大宅很大,一部分墙体和山体连在一起。从李绛薇的角度看去,甚至比皇宫还要大。这得利于白茫茫的雾气,将宅子遮蔽的不见全貌。 。 第85章 手足无措 路绛枫轻轻一推,那扇看着就厚重无比且古旧的木门就打开了。门后有一位年轻男子,他穿着青灰色的衣袍坐在木制的轮椅上,朝着李绛薇和路绛枫微微笑着。路绛枫见到他的一瞬间,眼睛睁大。 “怎么是你?” “怎么我不能来?”男子笑容未减,“还是嫌弃我不能行走?” “怎么可能!”路绛枫急忙反驳着,她跨过门槛,双手抓住轮椅后的扶手。接着,朝着不明所以的李绛薇喊道“过来吧。” 李绛薇乖巧的点头,跨过门槛。她的后脚刚入宅子,那扇巨大厚重的木门突然自己动了起来,砰的一声关上。李绛薇有些后怕的回头看着木门,大步跑到路绛枫的身侧。 内部的构造和李绛薇见过的宅子都不相同,需要台阶上下的回廊,都贴心的做了斜坡。这一路,只零星的遇到两三人。这两三人见到他们后,恭敬的鞠躬行礼才缓缓离开。 “去见神上前,需要祓禊沐浴。”那男子说道“我们已经替微女君准备好了住处,就在静园旁边的命园。等微女君沐浴之后,我们安排的侍从会引你前去。” “那阿姊呢?” 那男子抬头朝路绛枫看了一眼,温柔笑道“她没有面见神上的资格,会留在命园等你归来。” 路绛枫朝着李绛薇点了点头。 一听说自己需要独自面前神上,李绛薇紧张起来,双手互相绞着。 “要是害怕,我也可以到静园门口等你出来。” 李绛薇摇了摇头,鼓起勇气说道“无事!我一个人能行!” 饶是听到李绛薇如此回答,路绛枫还是有些担心,本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进肚子。 命园的匾额用古文字写成,与现在流通的文字相差较大。但是经历过游戏中各种剧情的李绛薇,却是第一眼就看懂了。 三人穿过命园的弧形拱门,花草繁茂的景色纳入眼帘。同样处于深山之中,路氏的宅院就没有那白茫茫的山岚雾气。命园是个简单的四合院结构,由正房和东西两个厢房组成。李绛薇的住处便安排在正房,西厢房则作为书房,而东厢房则作为侍女的卧房。 正房门外站着两位侍女,正是路家安排过来照顾李绛薇的,只看外表与李绛薇差不多大。 “这两人是比我小一辈的侄女。”路绛枫如是介绍着,“他们两人还未出学堂,论年纪比你稍小一些。” 说完这话,两个姑娘齐齐向着李绛薇行礼,同时道了一声“微女君。” 听到这称呼,李绛薇浑身发抖。 “要是不适应,让她们喊你表姑姑也行。” 纠结之下,李绛薇最后让她们两人喊自己李姑娘。两个姑娘一个叫路琼逸,一个叫路琼妃,是堂姐妹。要比路瑾汐,小一辈。两个姑娘都很矜持,自路绛枫离开命园后都安分的守在一旁,没有主动搭话。 本就人生地不熟的李绛薇,在寂静的环境下更尴尬了,便提议进屋看看。 命园的正房内部摆设用了许多轻纱帷幔作为隔断,颇具仙气。房间不大,没有桌子但有矮几,没有床却有矮榻,没有椅子却有坐垫。 “听说见神上前要去祓禊沐浴?” 两个姑娘对视一声,齐齐点头。那位名叫路琼妃的姑娘站出来说道“我们会安排李姑娘到玉液池沐浴,李姑娘可以在屋里稍作歇息。” 然后,又陷入尴尬的寂静之中。 “这边人很少吗?过来的时候,没见到多少人。” 开口回答李绛薇的,还是那位路琼妃“李姑娘来的时候,正巧是学堂开课的时间。不用去学堂的,大多都出山了。而且下江一事,我们折损了不少人。” 提到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路琼逸抿了抿嘴,吸了吸鼻子。 “好在一切解决了!会好起来的。”路琼妃笑着,只是这个笑容跟之前相比有些僵硬,“李姑娘要是觉得留在屋里太闷了,不如现在出发去玉液池?” 这个主意要比留在屋里大眼瞪小眼好得多,得到李绛薇的首肯,路琼妃便担当了领路的职责。路琼逸先一步退下,匆匆离开。 路氏本家的建筑散落山谷之中,不像京城的房子布局那般规规矩矩、方方正正。跟着路琼妃穿过一条小径,终于来到她提到的玉液池。 玉液池上弥漫的白色水雾,池子四周装饰着层层帷幔,雾气从帷幔溢出。此处要比命园热上许多,周围的花草尽放,生趣盎然。想来这个被称为“玉液池”的地方,应是一处温泉。 池子不远处有一间小屋,门边便站着先离开的路琼逸。 “李姑娘。”路琼逸喊道“请来此处更衣。” 在路琼逸的注视下,李绛薇带着羞赧换了一身缥色的薄衫。身着薄衫,步入撒了玉兰花瓣的温泉水中。温热的水没过身体,洗去体内的疲乏。在这期间,路琼妃和路琼逸一言不发,安静的离李绛薇十米远。路氏安静严肃的环境,和安远伯府的随性全然不同。 突然有一天那种只活在聊天和传说中的人物要见你,无论是谁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些紧张的。 李绛薇逼迫自己去思考会面该提的问题,试图以此压下心中的紧张。 然而,并没有用! 将身上的湿衣裳换下以后,李绛薇便跟着路琼妃和路琼逸前往神上居住的静园。一路上除了鸟雀的鸣啼和沙沙的脚步声,再无别的声响。在寂静之中,更容易听清胸腔中加速的心跳声。 来到静园门前,路琼妃和路琼逸分立两边,没有进去的意思。 “这是让我”李绛薇指着静园的拱门,“让我自己去?” 两人齐齐点头。 李绛薇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缓步向前。穿过狭小的庭院,推开正房的大门。原先料想的室内景色没有出现,反而走进一片花木林中。林中有一座小屋,屋门大开。李绛薇带着迟疑走近,还未踏上小屋的台阶就听到一个声音。 “天君?不是未成的天君。”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进来吧。” 。 第86章 背羽 李绛薇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忐忑不安的朝屋里望去。绕过屏风,又见层层束起的帷幔。 帷幔后的床榻及床榻前站着的人展露在李绛薇眼前。 此人身穿绯色的上衣,墨色的下裳,最外还有一件淡黄的外衣。原该呆在肩处的外衣滑落在手肘处,极长的银色长发散落在地面上,金色的不带感情的竖瞳盯着李绛薇。 “既然来了,这件物什该交还于你。” 银发男子伸手往空中一抓,一根有着奇特花纹的白色长羽立时出现在他的指尖。 “这是?” “天羽。” 刚刚接过羽毛的李绛薇身形一滞,惊呼道“天羽?” 银发男子悄然坐到边上的坐垫,随即微微点头。 “坐。” 李绛薇紧抓着羽毛,不安的坐到银发男子跟前的坐垫上。对上那双明显不似人的眼睛,李绛薇内心有些发怵。 上一次听说天羽是在天机营,他们的“师祖”正是为了天羽,才进入这个世界无法离开。 “余名夏竫,玉氏。女君不妨唤出《见闻》记录你我二人对话。” 李绛薇在点头之余,唤出《见闻》。书页快速翻到空白页面,将玉夏竫的话语记录其中,才知“竫”非“静”。这样生僻的字眼,扑面而来一阵古意。 “玉先生,这个天羽” 李绛薇的话未说完,玉夏竫竟轻笑出声。 “小友的称呼,有几分趣味。无妨,尽情问吧。” 李绛薇咽下一口唾沫,又问道“不知玉先生对天羽了解多少?” “此物自古有之,蕴藏极大威能,偶落于此界。然旁人不可用也,余亦如是。” “那又为何交付于我?” “小友实乃天君候选,身怀异禀。唯小友可驱动此物,与驱动《见闻》无二。” “天天君?” 这是李绛薇在玉夏竫的口中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 “天君拥有修改世间规律之能。然各世天君候选之多,尚不可得一位,小友听听就罢。” 李绛薇小嘴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般重磅消息,哪能听过就算? 玉夏竫似乎猜到李绛薇刨根问底的意思,先一步说道“关于天君,余亦是从长辈处听及,不知详情。” “长辈?” “来此间前,余亦有亲朋。” “也是回不去了吗?” 玉夏竫闭眼,颔首,“然也。” 这句话,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玉先生可曾见过一枚黑色长羽?” “何止见过,余曾用过。”玉夏竫平静的嗓音缓缓说着“开辟灵界,便是借助了此物威能。” 神明降世以后,人族才拥有足够对付妖魔祸乱的手段。即使是那个充满灵气的时代,能够成为术者的人,依旧寥寥无几。人族对付近乎无穷的妖魔,胜算无几。为了求得长久的安宁,几位神明联合,利用黑羽的能力开辟灵界,将妖魔送入灵界之中。 其后,黑羽交由龙神保管。玉夏竫和巫祖分别镇守于阜涯山两端的灵界缝隙,警防妖魔入侵。 这根黑羽,原是异世界一种名为黑天翼使的生物其身后的背羽,拥有强大的封印之力。当李绛薇听到玉夏竫讲述黑羽能力时,命《见闻》翻到画有神秘人使用的魔法阵的图案。 “玉先生可曾见过这个!” 圆形的赤红光阵落入玉夏竫的眼中,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波澜。 “黑天翼使本就为魔法创始者,获此背羽者亦能习得魔法之能。然此物,早已在龙神身陨时下落不明。” “龙神身陨?是两千多年前?” 玉夏竫给了李绛薇一个肯定的点头。 李绛薇有所迟疑,用手抵着下巴思索好一阵才问道“黑羽可否做到封印魂玉或是六珠?” “未有人做此尝试。” “玉先生也不知?” 金色的竖瞳灼灼的盯着李绛薇。 “不知的意思,也就是说有这种可能?” 话音一落,李绛薇倒吸一口凉气。 “小友似乎了悟什么。” 李绛薇整理过思路后,将神秘人及失忆事件转告玉夏竫。听完全程的玉夏竫毫无反应,仍是之前那般古井无波的模样。 “余沉睡多年,无心解决此事。只能替小友解答一二。” 李绛薇虽觉得可惜,但有路绛枫的提醒在前,很快便释怀了。 “那玉先生对衍月,了解多少?” 这次,竟轮到玉夏竫发愣。 “怎提起她?” “我遇到一位,与衍月相似的人” 从静园出来,先是见到一直在门口候着的路琼妃和路琼逸二人,随后望见静园不远处一颗树下的路绛枫,和她身边那位坐在木制轮椅上的男子。 李绛薇加快脚步。刚走到路绛枫身边就听到“如何?” “阿姊!我们可能要尽快去一趟衍落。” “衍月是术法的创始者,想打败神秘人,只能去衍落寻找线索!还有我大概知道神秘人可能会有的身份了” 李绛薇还未在路家替她准备的命园久住,就与路绛枫踏上前往衍落的道路。 前往城中与淮荥侯府的车夫汇合时,两人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密信。 李绛薇上了马车,拆出信件阅读。在读到信上的内容时没有控制好力度,竟不小心将密信捏皱。 “阿姊”李绛薇情绪激动的对着路绛枫说道“灭新立浛的情报,自己送上门了!” 新推翻了龙神的统治后,仍畏惧这灵官们掌控的神秘力量。于是用尽一切方法,对灵官赶尽杀绝。物极必反,极端的扑杀所导致的是极端的反扑。新朝在恐惧龙冠能力的同时,也忘却了民生建设。苟延残喘的灵官联合百姓,高举龙神大旗,以神明惩处为由攻打新朝。 随后便是浛朝成立,灵官体系复苏,各地兴建神祠,龙神信仰大行其道。浛朝末年,龙神信仰逐渐瓦解,大神祠的神官逐渐掌握实权。浛朝内部更迭,至此结束浛朝两百年的统治。 “他们惧怕的能力,就是术法吧。” 路绛枫无奈应到“对。” “正史掩盖龙神,以及灵官的具体事宜,也是为了不让一般民众得知术法?” “若你手上的信息属实,的确可以做此猜测。” “看来龙神与玉先生交恶,反倒救了玉先生和路氏一脉。” 李绛薇难以从路绛枫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读出确切的情绪。 “有了这封密信,拼出神秘人身份的最后一块碎片就齐了。” chengweiiaobi0 第87章 月山 李绛薇将《见闻》召出,让其飘至路绛枫的面前。从静园出来后,李绛薇并未向路绛枫解释详细,她本想去衍落找到更确切的证据,再一一说明。如今有了这密信,就不必多等这一会了。 “阿姊还记得神秘人身上的黑羽吧。” 那根黑羽,恐怕路绛枫一生都不会忘记。 “那根黑羽,原是诸神开辟灵界所用之物,后交由龙神保管。身陨后黑羽不知所踪,现在想来应是落在逃难的灵官手中。得此黑羽的灵官终于找到使用之法,这才成功建立浛朝。这样也能解释,为何灵官逃了许久,才突然反扑。” 路绛枫认可的点头应和道“有道理。” “这根黑羽有极强的封印之力,而翟姑姑的病症正是魂玉遭受不明能力的封印。既然魂玉能封印,封印六珠就不是难事了。阿姊还记得之前我们提到的复活一事吗?” “记得。” “若是那人的六珠依靠黑羽之力,六珠并未在死亡时消散,而是随着魂玉进入轮回。是不是就能带着记忆转世?” 路绛枫陷入沉思。 “失忆事件本身,是不是六珠魂玉封印转移的一种尝试?” “不对!”路绛枫突然反驳道“就算知道他是新末浛初的灵官,那也无从得知转世之后的身份。还是揪不出此人!” 被路绛枫这么一提醒,李绛薇扬起的兴致顿时消散无踪。 “也是啊我们总不能去找齐阁主算一卦。等等!占卜!碎星!” 李绛薇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捂住嘴朝门帘看去。 “你是想说路瑾汐提到的碎星占卜?你提醒晚了,我们该查查碎星” 路绛枫的话毫无预兆的中断在那,神色变得凝重异常。这般变故,让一旁的李绛薇紧张难安。 “碎星,星幕我怎么就没能想到!”路绛枫懊悔着,“举国上下与星空息息相关的,唯有钦天监了。” 路绛枫咬紧牙关,五官变得有些扭曲。 “前代太卜署令兼任钦天监一职,曾去过浛龙神祠。我怎么就没早点想到!” 路绛枫捏紧拳头,狠狠的朝自己的大腿砸去。 “太大意了!” 哪怕是不了解来龙去脉的李绛薇,也从路绛枫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些端倪。 “阿姊的意思是与钦天监有关?” “对!” 这下轮到李绛薇眉头深锁,拳头捏紧。 “阿姊还记得之前的事件吧,就是跟《万家言》有关的那次。在宁府对峙的时候,来了一位钦天监的人,据说是五皇子的师父。翟姑姑曾跟我提起此人,这位五皇子自幼体弱多病,拜到这位高人门下,才安然长大。” “你可知道他的姓名?或是担任职位?” 李绛薇无奈摇头,“我曾好奇问过,但翟姑姑对此事并不知情。我也只当是逸闻,没有深究。” “衍落的事情结束,我要速归京城。你打算怎么做?与我一同回去,还是留在澴涘?” “若阿姊那边一切安好,我就暂留澴涘。趁着玉先生未沉睡,我想多问些东西。” 路绛枫点了点头,望了一眼李绛薇手中发皱的密信。 “这是秦王送给你的,你就好生收着。” 李绛薇的脸蛋一红,应了声是。接着便听到路绛枫似有似无的说了一声,“有心了……” 李绛薇也是想早日返回京城的,可现在是学习术法有关知识的大好时机,机会难得。若有机会,好好研究新获得的天羽,自己也能多一张底牌,面对神秘人时能多一分底气。 即将到达的衍落位处澴涘东北角,阜涯山山系的一处山坳之中。占地面积不广,在淮州郡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县城。 衍落除了衍月的传说外,最出名的就是月楼。月楼的厨艺,可谓是远近闻名。 这间传承百年的老店,近几年出现了颓势。李绛薇和路绛枫来到此处后,仍选月楼作为自己暂居的地点。 入住的当日,两人就选好了第一个调查目标。 关于衍月的传说在当地可谓是家喻户晓。受衍月的影响,衍落有了用“月”字取名的习惯。他们所住的月楼有“月”,两人即将前往的位于衍落东边的一座名为月山的山同样有“月”。 这座月山上修建着一间神祠,神祠没有挂牌匾,没有一个正式名字。随着时间流逝,渐渐的衍落当地的居民便将那座神祠喊为衍月神祠。 她们二人第一个调查的目标,便是这座衍月神祠。 衍月神祠的历史与浛龙神祠不能相比,两者始建年份相差千年之久。不仅是年份,这座位于月山之上的神祠非常小,连浛龙神祠的四分之一都没有,就是个普通的四合院。 前头的两扇木门开着一条缝,门外无人看守。两人对视一番后,由李绛薇推开神祠的大门。 门后静悄悄的,没有声响,安静的不似有人居住。明明是初夏季节,但神祠内外充满着萧条之感。绕过前头的影壁墙后,就能直接见到正殿。 这个神祠只比李绛薇的晴雪院稍大一些。说是正殿,可能还没有李绛薇的屋子大。 “阿姊”李绛薇隔着衣袖搓了搓胳膊,“这里是不是比外头冷?” 就在李绛薇说话时,路绛枫已然取出了玉璧,紧紧握在手上。 紧闭的正殿大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小少年。这位少年还没有李绛薇高,穿着宽大的不合身的缥衣黛裳,黑色头发柔顺的披散着,垂落至肩膀处。 “神祠已许久未有人造访。” 这位小少年徐徐走下台阶,朝她们二人靠近。 “我乃神祠神官,二位为何事而来?” “我们二人是为衍月而来。”李绛薇如实说道。 路绛枫拿出玉璧,戒备的盯着眼前的少年。 “原是术者?”那小少年轻蔑一笑,道“你以为你的术,能奈我何?” 话音刚落,路绛枫手中的玉璧便多出一条裂缝。李绛薇朝眼前这位自称神官的小少年一拜,道“我们二人并无恶意!只是从玉先生那得知,此处或许有限制黑羽的线索,这才造访!” “玉先生?”这位神官有些惊讶,“玉夏竫?” 第88章 吵嚷争执 李绛薇心中大骇,眼前人究竟是何来历?竟然能直呼其名!路绛枫更是震惊无比,她绝不会想到,自己竟会在此处听见神上的名讳! “主上四处云游至今未归,你们来的不凑巧。请回吧。” 说罢,那个小少年抬起手甩动衣袖。不知是不是巧合,院中突然出现一阵微风。 李绛薇正要拜谢离开之际,却见那位小少年纠结的皱起眉,再一次扬起他那宽大的广袖。 这下,李绛薇不急了,淡然的看着小少年挥动衣袖。 几次之后,小少年着急起来,他叉着腰,有些气愤地指着她们二人喊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不是玉夏竫家的小崽子吗?” 这话一出,李绛薇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柔声说道“我们二人确实与路家有关。” 随即抬起手,凭空出现的墨汁一般的事物凝聚成一本书的形状,稳稳的悬浮在李绛薇的掌心。 小少年嫌恶的抬起宽大的袖子捂住嘴,“原来是你!我说我怎么可能栽在凡人手里!” 小少年的话语中满载着嫌弃。话音刚落,他便利落转身,朝正殿走去,“我不想站在门口说话。” 李绛薇笑着拉上路绛枫,跟随小少年进入正殿。 正殿塑了一尊女子雕像,端看衣着打扮,应是衍月的形象。三人绕至雕像后的房间,此处便是神祠的待客之所。 屋内只有一张矮几,四张软垫,还有几个灯台。在小少年的指引下,两人坐在屋里的坐垫上。路绛枫没有向往常那样直接开口询问,看了李绛薇一眼便静坐一旁。 在路绛枫看来,这位自称神官并非常人。太卜署令的职位和路氏子弟的身份恐不得用,反倒是自己妹妹更适合与之交谈。 李绛薇读懂了路绛枫的意思,便开口对着少年问道,“不知如何称呼?” “翙。” “没有姓氏?” 翙嘟囔着,不太情愿的说道“主上未曾赐姓。” 李绛薇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直接开门见山提问“可否告诉我,衍落这里发生过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结界出了些问题。” 千年前的灵界出现变故,在衍落这撕出一个口子。生活在灵界的妖魔蜂拥而出,肆虐人界。幸而衍月赶得及时,重新修复此处的口子,没让妖魔的影响进一步扩大。 衍月的神迹,就此流传于此。衍落之名,便是衍月降临所落之处。 “事件平息之后,那群凡人就修了这间神祠。主上偶来此世界,便会宿在此处。” 翙环顾四周,满是嫌弃的抱怨着“把我抓来看门就算了,为什么那群人修的房子这么破破烂烂的。好歹也是救了他们一命的神啊” “抓?” “怎么?”翙的眉毛一挑,不满的朝李绛薇瞪了一眼,“你该不会把我当成凡人了?” 突然,他的手从袖中抽出,起身猛地拍上矮几,“本大爷可是妖魔!比那群凡人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路绛枫藏在袖下的手,再次捏紧手中的玉璧。 翙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了回去,将手拢进袖中,带着不悦说道“我与主上有契约,我能感应到她就在这个世界。你们要找主上,那就等上一段时日。没准在外头玩够了,自然而然就回来了。” 从翙那得到相应的情报,天色逐渐变暗不便久留。两人趁着余晖未尽之时,匆忙离开月山。 路绛枫本想早日回京调查钦天监,现在不得不在衍落多住些时日。 来到衍落的第二日,路绛枫四处探听有关衍月的故事,李绛薇则留在住处构思文章。 就在构思剧情的关键时刻,房外多了吵杂的争吵声。时间一久,李绛薇越发烦躁,索性扔下笔出去看看。 走道上一位妙龄少女正与一个壮硕的胡茬大汉争执着。妙龄少女的手中还握着笤帚,双颊因为大吼而变得通红,双目圆瞪,敌视着那个胡茬大汉。 而那位胡茬大汉亦是双颊通红,他大吼道“我是你二伯!是你爹的兄弟!这月楼也有我的一份!我是你的长辈,你哥哥不在就该听我的!” 妙龄少女将笤帚挡在胸前,眼睛红肿,颤抖的喊道“当初阿爹病重的时候,你把他救命的钱都偷走了!那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他的兄弟!” 那胡茬大汉被少女激怒,伸出手想要夺走少女手中的笤帚。李绛薇察觉不妙,迅速召出墨汁,同时大声喊道“有话好好说!” 李绛薇的这声喊,制止了胡茬大汉的动作,抬起的手就这么僵在空中。争执双方为了知道来人身份,齐齐朝李绛薇看去。 “你又是谁?”那胡茬大汉用鼻子哼了一声,双手交叉抱胸,“三丫头搬来的救兵?” 李绛薇和煦一笑,轻声说道“不过是月楼的普通客人。”她仗着自己有墨汁护体,缓缓走到少女跟前,用身躯将她护住。 少女一怔,捏紧了手中的笤帚。 “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非要在这争的面红耳赤?” “这是我们的家事!”胡茬大汉用他那粗犷的声音高声喊着,“你这个小娃娃一边去!” “可你们打搅我休息了。“李绛薇的语气骤变,冷冷地说着”就不再是家事了。” 冷然话语在她瘦弱外表的映衬下,显得毫无威慑力。只听那胡茬大汉哈哈一笑,再次伸手,不过这一回他想要抓住的变成了李绛薇。 他原想着李绛薇这般瘦弱的女娃,他一提溜就能轻松解决。谁知道手刚抬起,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他进一步动作。 未等那胡茬大汉反应过来,李绛薇一把抓过少女的手腕,迅速将人带入自己的房间。行事之利落,让在场的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就连少女,也没能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为何要帮我?” “吵着我了。” 少女羞愧的低下脑袋,轻声道了句抱歉。 “那人是谁?为何拉着你在外吵嚷?” “那人是我二伯” 眼前这位少女名为秦晦月,这月楼主事人的三妹。刚才那个胡茬大汉,则是他们兄妹三人的二伯。 “二伯听说哥哥们进京参加厨艺大赛,这才携家归来,想逼我交出管事权。我咬死不给,这才在走道上争执起来。” 第89章 月楼旧事 毕竟李绛薇是月楼客人,胡茬汉子就算再心焦,也不至于破门而入夺走秦晦月。 哪怕进了屋,秦晦月也没有扔下手中的笤帚。似乎这样紧紧握着笤帚,就能给她带来勇气,带来安心。 双眼红肿,闪烁泪光的秦晦月坚韧地说着“我要守护月楼,守到哥哥回来!” “我听衍落的其他人提起,这月楼的生意大不如从前了。那人为何还如此执着于月楼?” “都是他的错!”秦晦月愤愤地大吼着“要不是他们栽赃陷害,月楼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栽赃陷害?” 经过秦晦月的描述,李绛薇才知道了这月楼的前尘往事。 原来这月楼曾经雇佣过一个厨娘,专门负责点心的制作。厨娘的相貌、性子和手艺都是一等一的。 直到有一日,一位客人吃下点心后中毒身亡。还未查明真相,就将客人中毒的原因归结到身上。 厨娘在客人和秦二伯的逼迫下,只能远离家乡,逃离衍落。当时还是主事的秦晦月的父亲已经身染重病,管事权被秦二伯牢牢把持着,他们兄妹三人纵使有心,也无力挽回。 “那件事发生的蹊跷,二伯他们也没调查,当即将一切甩到厨娘身上,解雇了她。后来二伯偷了父亲的治病钱离开衍落,失了音信。父亲逝世之后,由哥哥继承这家月楼。” 自从月楼发生毒死人的事件后,愿意来此用餐的人越来越少。月楼只能依靠为数不多的外地人,靠着收取住宿费勉强苟活着。 “既然你二伯都逃离衍落了,怎么这时候还回来?” 秦晦月目光闪躲,不愿回答李绛薇这个问题。李绛薇也不勉强,换了一个问题问道“你们可有应对之法?看那人的架势,想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若没有应对之法,难以招架。” “我能有什么办法?”秦晦月苦笑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等到哥哥回来。只要哥哥能在厨艺大赛夺得头筹,有了圣上的恩赐,月楼会好起来的!” 受到种种意外的影响,李绛薇未能亲自观看厨艺大赛。可也知道厨艺大赛竞争之激烈,夺得头筹恐怕不易。 “你可有想过,他们要是没有夺得头名……” 秦晦月的身体一僵。 “那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李绛薇听的出来,有很多事秦晦月并不愿意告诉自己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李绛薇有心帮忙,也无从下手。 等了一会,听到外面没了动静,李绛薇便送秦晦月离开。 从进屋到离去,那个笤帚一直没有离开秦晦月的双手。 入夜以后,路绛枫才姗姗归来。衍月的故事在衍落人尽皆知,要搜集并不难。但是想要搜集到有用的信息,却不容易。 大部分人只知道衍月退击妖魔一事,别的却是一无所知,还不如山上那个自称神官的妖魔说的多。 事件的推进,又一次陷入瓶颈。 “上次阿姊本想在三月三那日帮周松明占卜,因周松明的六珠出了问题最后不了了之……” “绛薇又有主意了?” “阿姊会占卜吧!我们现在没了想法,不如试试占卜?” “我?”路绛枫诧异的望着李绛薇,指着自己说道“在你面前做占卜?”随即便露出一抹苦笑。 “真要灵占,未尝不可。可我的灵占能力是从你那借来的,更详细的东西只有你亲自占卜才能获得。” 李绛薇有些着急,“我现在还不会……” 路绛枫轻叹一声,取下身上的玉饰,一件件替李绛薇戴上。 “阿姊是要教我吗?” 路绛枫摇头,“我在增强和你的联系,才能知道多些东西。” 李绛薇讶然,忙问道“今天就占吗?” “今天日子正好,你要是不说我还忘了这事。” 路绛枫将最后的一个玉钗簪在李绛薇的发髻之中,便捏起手决,轻颂咒文。 周围环境如同水波一般晃荡之后,两人遁入深蓝的世界当中。两人当即离开月楼,寻找着适合灵占的场所。 巨大的银色圆月依旧高挂空中,为灵界提供光亮。 “这个月山真有意思。”李绛薇望着圆月感慨着,“灵界的圆月,竟然落在月山之后。真不愧是得了月之名的月山吗?” 经李绛薇提醒,路绛枫才发现这一有趣的现象。可下一秒,便不觉得有趣了。路绛枫死死盯着月山后的巨大圆月,笑容一僵,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路绛枫的变化让李绛薇惶恐,忙问道“发生了什么?” “灵界的月亮,偏移了” 李绛薇进入灵界的次数屈指可数,几次进入灵界都是奔着战斗。鲜有时间去观察天空圆月的李绛薇,完全不明白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有什么影响吗?” “不知道,这超过我的知识范畴。” 路绛枫领着李绛薇来到月楼院内的一颗树下,深吸一气,合上眼睑,双手张开,口中默念。 细碎的场景开始出现在路绛枫的脑中,火光、哭号、高挂空中的圆月,还有轻抚着妖魔的人! 路绛枫双腿一软,猛地跌倒跪到地上,幸好双手反应及时撑住身体,使得身体没有彻底于大地亲密接触。 “阿姊!” 路绛枫大口喘息着,狼狈至极的她朝着李绛薇摇了摇头。 “无无事” 李绛薇正要去扶,路绛枫急忙说道“不用我自己来” 李绛薇不甘的收回手,在一边警戒着,只要路绛枫有摔倒的意思,立马一个箭步接住。后又觉得不靠谱,直接召出墨汁萦绕在路绛枫左右。 “我见到了一个人” “人?”李绛薇有些震惊,“是什么人?” 路绛枫摇摇晃晃的站起,几个深呼吸后再继续说道“我看到一个人在抚摸兽形的妖魔,那个人的身后是火!他背着火,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不过身形像个男人。” “阿姊确定他是人?” 连续几场会面,李绛薇见过太多长得像人的非人类,她总觉得路绛枫见到的“人影”并不简单。 “是啊……人是不可能亲近妖魔的” 第90章 不可探知 路绛枫痛苦的捂着脑袋,双眼再次闭上,希望看到更多的画面。等待她的却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看不见”路绛枫沮丧的说着,“什么都看不见” 路绛枫的拳头不停的锤着地面,泥土上微小的石子一次次跳起。 李绛薇不忍路绛枫继续内疚,遂开口问道“阿姊觉得刚才的场景会是哪?地点无法判断,那时间呢?可还记得他们的穿着?” 路绛枫强行打起精神,说道“衣袖,很宽大。不是恭国常穿的衣裳穿着有点像壁画”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比划着衣服的形状,或许是因为刚刚结束灵占的缘故,整个人有些恍惚。 “壁画?”李绛薇眼睛一亮,“是浛龙神祠的壁画吗?” 路绛枫皱着眉,想了许久后又摇了摇头。 “不太像” 原指望能够通过灵占寻找线索,灵占的结果出来后,谜团反而越来越多了。 路绛枫的状态不好,继续灵占只会白白消耗灵力。两人只能就此打住,李绛薇扶着她返回至月楼的房间。 李绛薇简单帮路绛枫手上的细小伤口包扎之后,便催促她躺下休息。见回到床上的路绛枫仍面带愁色,李绛薇只好劝慰道“阿姊早点歇息吧。明日我亲自去一趟神祠,问问妖魔有关的事。” 刚躺下的路绛枫拽住未离开的李绛薇的衣袖,“小心一些!他很危险!” “他不敢对我做什么,我可是有《见闻》的人。倒是阿姊,你的状态不好好休息可不成。” 随着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李绛薇再不是一年前那个懵懂的孩子。在面对这些特殊事件,虽然还会露出疑惑诧异的神情,但是行事上变得可圈可点。论实力,甚至比自己要强得多。 想通的路绛枫轻轻嗯了一声,松开了手。 “我会带着阿姊的玉饰一起去!” 得到李绛薇的承诺,一直盯着李绛薇的那双眼睛才不清不愿的闭上。等李绛薇来到门前,才听见身后传来很轻的一声,“好。” 次日清晨,天刚泛鱼肚白。李绛薇随意吃了些豆浆油条,又点了一份肉粥送到路绛枫的房间才独自离去,前往月山。 李绛薇刚到神祠门前,紧闭的木门忽然洞开,一个男声在她脑中回响到“进来。” 进入院中的李绛薇抬头,看见坐在屋檐上的小少年,前日所见的黑发变为赤红色。 “你怎么又来了。” “自然是有事要问。” 翙起身,双手一张,宽广的大袖宛如羽翼一般展开,而后轻盈落下站在李绛薇身前,青色的竖瞳盯着李绛薇。 这是他第一次在李绛薇面前展示非人之貌。 “既然你是妖魔,应该知道妖魔的习性吧。” “天真。”翙嘲讽道“你可知道自己口中的妖魔有多少种?要知道不同种群的妖魔,习性也大不相同。” “那你见过一个和妖魔亲近的白发男子吗?”说罢,李绛薇的手抚上自己的脖子,“戴着一根黑色长羽的男子。” 翙的眸子顿时变得幽深,“这人你是从哪得知的?” 李绛薇忽然变得紧张起来,试探问道“你认得这人?” “说不说?” “说!” 李绛薇便将之前在梦境中见到的那个与妖魔亲近的男子的衣着特征尽数告知,甚至将《见闻》召出,还原梦境中见到的那位男子。 在李绛薇梦境中出现的那个男子,亲近的是胜遇。 “不该啊”翙的眉头深锁,轻声喃喃着“如果是他,不可能还活着” “你知道什么?” “你的描述让我想起一个人。他也是一头白发,喜欢戴着黑色羽毛,重要的是他强的不像一个人。妖魔不会轻易和人亲近,除非足够强大,能让我们心悦臣服,心生敬意。” “那个人,强大吗?” 又是一声冷哼,“何止是强?如今的你连他的衣角都难以摸到。那个男人可以以一己之力破开灵界的封印,将整个衍落搅得天翻地覆,甚至让主上无力追捕的人。” 翙的话语突然中止,青色的竖瞳朝李绛薇逼近。 “你觉得他够强吗?” 豆大的汗珠从李绛薇的额头滚落,无力回了一声,“强” 翙这才站了回去,继续说道“再强他也是人,我上次见他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要不是有他,我估计也不会出现在这。” 翙双手抱胸,生气的嘟着嘴。 “你的意思是衍落之所以会出事,就是因为这个白发男子?” “是啊。” “他为什么要破坏封印?为什么会被衍月追捕?你知道吗?” 翙站在那嗯了许久,缓缓才道“许多事我知道的不多,加之时间久远记不太清了。他破坏灵界,似乎是为了报仇?我是灵界被破坏后才到主上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仇怨被追捕,我不知道。” 千年之前这个概数太大,李绛薇为了信息的准确又问道“这个千年前,是指一千年前还是两千年前?” “你和玉夏竫家的崽子这么熟,为什么不直接去他们那查?”翙诧异反问道“衍落出事的记载,他们当时有人过来查过,该记的都记下了!你想知道那是哪年哪月的事,问他们比问我靠谱!” “感谢指点。” “还有什么要问的?”翙嫌弃的伸出手,做出赶人的动作“要是没事了就赶紧走,别打搅我休息!” “你提到的那个人,或许又一次出现了。” 在空中挥舞的手臂动作一滞。 “之前不是问我从哪知道的这个人吗?” 翙收回手臂,严肃的看向李绛薇。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京城,第二次见则是在梦中。昨日夜晚”李绛薇眉头微皱,略微犹豫之后说道“昨日夜晚,灵占的时候大姐姐同样见到了一位白发男子。这位男子站在火光前,抚摸一头兽类妖魔。” “你们不要再继续追查了!”翙厉声呵斥道“若真是他,再继续追查下去只会死路一条!还是老老实实等着主上解决吧!” “关于这人,你到底知道多少?” 翙瞪了李绛薇一眼,头发的赤红褪去,变成普通的黑色,青色的竖瞳也变成旁人无异的深棕。 “连对抗他的能力都没有,说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多一个去送死的人。” 第91章 有钱才是大爷 李绛薇被翙请出神祠之外,孤零零的站在月山上吹着山风。 翙的那句话不无道理,实力不够就算知道又有何用?哪怕神秘人现在就站在眼前,以她现在的实力,都奈何不了他。 可若是就此罢休,不再去想神秘人有关的事,将一切交给不知身在何处的衍月。 李绛薇做不到。她不想再一次让自己落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回到月楼时已是中午,路绛枫仍没有清醒,桌上的肉粥甚至还结成块。李绛薇安静的留守在路绛枫的屋内,利用《见闻》整理如今获得的信息。 从翙提供的信息来看,千年前衍落的灾难与神秘人有关。与之前推测的有关神秘人前世身份为两千年前的灵官有极大的差别,另一方面翙的态度转变也意味着之前的转世一说有了支撑。 这样一来,神秘人的能力或许能在路氏本家的典籍中查到端倪。 哪怕只有手上的这些资料,神秘人的能力李绛薇也能大致猜到一个方向。神秘人的核心能力源自黑羽的封印。 这个被玉夏竫称为“封印”的能力,应该是范围更大的概念性的技能。这样才能解释为何诸神能够利用黑羽来制造灵界。黑羽的“封印”能力应该也将“解封”的能力囊括其中,千年前灵界的异状应该也和黑羽脱不了干系。 这样看来,只要能够解决黑羽,就能解决这个神秘人。 李绛薇看着悬浮于空中的《见闻》无奈长叹,黑羽甚至能够压制《见闻》。想要解决黑羽,以李绛薇现在的实力,远远不够。 天机营那边的情况不会比这边好上多少 “唔” 听到动静,李绛薇着急往床上看去。只见路绛枫缓缓睁眼,挣扎起身。 “如今是什么时辰?” “午时了。” 路绛枫有些怔忪,木讷的接过李绛薇递来的温水。 “阿姊先喝点暖和的垫垫肚子,我去给阿姊弄些吃的。” 一觉起来,虽然精神许多,但路绛枫仍没有完全恢复。吃过一些东西,身体有了些力气,路绛枫这才询问起月山那边的情况。 李绛薇将翙的发言,以及自己的猜测一一告知,路绛枫欣慰的点了点头。 “就算寻不到衍月的踪迹,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阿姊的身体如何了?” 路绛枫遗憾摇头,轻声回答着“不好。四肢绵软使不上力气,精神不足,偶尔会头疼。此等症状,不似灵力枯竭应有的。倒像是” 路绛枫眉头深锁,搭在被褥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倒像是受到什么攻击。” “阿姊介意我查查吗?” “你随意。” 李绛薇操纵着《见闻》漂浮在路绛枫面前,手里抓着路绛枫最初交给她的玉珠。过了好一阵,《见闻》终于显现出字迹来。很可惜的是,上面只记录了路绛枫阐述过的症状,并未揭露症状出现的原因。 “既然那掌柜有来衍落寻找衍月的想法,不如我们二人等到他到来?若他来了,衍月仍不见踪迹,我们再做打算。最近几日,阿姊好生歇息。将来回京,阿姊需要操劳的地方还多着。” 路绛枫微微点了点头。 距离妖魔祸乱一事,已有千年之久,所能留下的信息寥寥无几。仅有的东西,翙交代的差不多了,剩余的也被路绛枫问的七七八八。 李绛薇只好回到月楼一边陪着路绛枫,一边写着自己的稿子。时不时将自己的稿子拿出,跟路绛枫介绍未来的世界。 某一日的走道上又一次出现骚乱,其中夹杂着各种说话声。路绛枫推了推身边的李绛薇,道“你出去瞧瞧,发生什么事了?” 李绛薇只好将手中手稿塞到路绛枫手中,自己起身、推门、探看。 少女的尖叫声刺透李绛薇的耳膜,耳朵有些生疼。她蓦地回想起那位名为秦晦月的女子,急忙离开房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李绛薇再一次见到胡茬大汉,这一回他不再是只身前来,身边还带着两个同样健硕的男子。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拿着包裹布打包好的行李,另一个男子则气势汹汹的朝着秦晦月而去。 “你这个丫头!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李绛薇觉得不妙,迅速召出墨汁试图阻止健硕男人的动作,自己大步快跑,路途之中高喝道“你们在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欺负一个弱女子!” 胡茬大汉不耐的挑眉,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见来人是李绛薇,厌恶的皱起眉。 “又来一个丫头?又想插手我们家的家事?” “我不管什么家事。”李绛薇昂首挺胸地走到秦晦月面前,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健硕男子之前,“可什么家事需要叫上外男来迫害一个女子?这说不过去吧?” 胡茬大汉丝毫没将李绛薇放在心上,他随意的摆摆手,吩咐道“将人赶出去。要是有人阻止,一起赶出去。” 李绛薇已经做出防备的姿态,准备接下即将前来的袭击。墨汁早已萦绕身侧,面对这些普通人类,李绛薇还是有自信的。 毕竟自己是和胜遇这等凶残妖魔战斗过的人。 李绛薇早早做好准备,反倒是对面的打手有了犹豫。 那个健硕男子有些为难,低声说道“可这是客人” “我不做她的生意,客人也给我赶出去!” 在场的除去他们几人外,还有其他过来围观的留宿于月楼的其他客人。听到胡茬大汉的话,都生出些许不悦来。 “不做我生意可以,那我提前垫付给月楼的钱该清算一下吧。当初我直接缴了一个月的银钱,现在才住了不到半个月,把银子结清了我自己走!” 自从月楼的声誉受损后,只能靠着为数不多的留宿客人过活。衍落不是什么大城市,会来衍落的外乡人不多,像这样住上一个月的客人少之又少。 秦二伯想起上次见到这个小姑娘,依稀记得她住的是上房。要吐出半个月的银子,他有些心疼。 “交钱吗?”李绛薇淡淡问道。 第92章 颠倒黑白 双方僵持之际,一位身穿回纹玄衣赤色团花褌的女子踏入月楼。她头发束起,发髻上未有发饰点缀,双目明亮有神。 飒爽的女子无视大堂中的骚乱,径直来到伙计身边问起月楼房间价格。 “姑娘要入住这月楼?”李绛薇在那高喊着,“我劝姑娘三思。” 那高挑女子听了这话,饶有兴味的朝李绛薇看来。 “这月楼想坑我银子呢!为图方便,我垫付了一个月的银子,谁知道住不到半月,这月楼的话事人就要赶我出去不让住了!” 见李绛薇要赶自己的客人走,胡茬大汉急了,“休要听这女娃娃胡言乱语!” “在场诸位都是见证,何来胡言乱语一说?” 围观群众纷纷应和,那健硕男子为难的看向胡茬大汉,不知该如何是好。 “且慢!”李绛薇身后的秦晦月说道“我们不做那等诓骗他人之事,若是姑娘想要离开月楼,自然会将多给的银钱奉还。想必二伯,不会多加阻拦。若是姑娘愿意常住,我们定会让姑娘住的舒服。” 秦晦月这番话,算是给胡茬大汉一个台阶让他能够顺坡下。 谁会和钱过不去?胡茬大汉虽有犹豫,但还是说了两句场面话应付过去。 秦晦月见她的这位二伯不再动手,便从李绛薇身后出来,想要亲自招待那个高挑女子。谁知道胡茬大汉立即命人上前拦住秦晦月。 “二伯?你这是做什么?”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一边去!” 说罢,胡茬大汉大摇大摆的走到高挑女子面前,笑道“不知道这位姑娘想要什么样的房间?要在衍落住上几天?” 那高挑女子也不着急,双手抱胸笑着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胡茬大汉。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男声带着怒意说道“二伯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胡茬大汉不满的朝声音来源的月楼大门看去,只见两个长相相似的男子匆匆赶来。秦晦月眼睛一热,忙喊道“哥哥!” 这两人便是秦晦月的两位长兄,秦朔月和秦盈月。 秦朔月一个箭步上前,将妹妹护在身后。 而秦盈月则生气的朝着那健硕男子喊道“这月楼乃是父亲亲自传于我们兄妹三人,若你识相些,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否则我就报官了!” “哦?”胡茬男子笑道“要不是有我在,这月楼可开不到这时候!你们兄妹几个这是要过河拆桥吗?” “二伯颠倒黑白的能力,让盈月叹服。” 秦盈月气冲冲的抄起一张板凳,朝着胡茬大汉吼道“二伯还是早些离开的好!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见势不妙,胡茬大汉只好叫上那两个健硕男子灰溜溜的离开。秦朔月这才松口气,急忙询问妹妹的情况,而秦盈月则上前接待那个高挑女子。 这场闹剧,总算告一段落。 “这位姑娘,刚才有劳了。”秦朔月朝着李绛薇拱手行礼道谢“不知该如何报答姑娘才好。” “报答?”李绛薇摇摇头,“你们别把我赶出去就是。” “当然不会赶姑娘出去!这个还请姑娘放心!” 李绛薇点了点头,准备转身回去继续照看路绛枫。就在这时,秦晦月向前一步抓住了李绛薇的衣袖。 “有些话我想私下对你说。” “那来我房间吧。” 秦晦月朝着她的哥哥们点头示意,便跟在李绛薇的身后。李绛薇没将秦晦月领去路绛枫的房间,而是领到自己的房内。关好门,确认隔音情况后,李绛薇才道“可以了,要说什么就说吧。” 秦晦月有些不知所措,纠结许久才终于开口,“姑娘之前问过有关二伯的事” 起了一个话头,又支支吾吾没有后续。 李绛薇也不着急,坐下倒了一杯茶水送到秦晦月的面前。这份好意缓解了秦晦月的紧张,她继续开口道“二伯他盯上月楼,是为了衍月大神的传说。” “哦?”李绛薇这才来了兴趣,收敛住兴奋的她,面不改色的淡然问道“衍月的传说在衍落比比皆是,月楼又有何特殊之处引得他如此觊觎?” “我听爹爹在世时提起,衍月大神会时不时造访衍落。有时还会离开月山住在衍落,住在我们这月楼。” “我走访过许多衍落的铺子,都有相似的传说。” 秦晦月苦闷的摇头,道“若真真是传说那就好了,二伯也不会盯上月楼。其实我爹爹小的时候,曾见过衍月大神。还像衍月大神讨要过一个愿望” 李绛薇认真起来,神情逐渐凝重。 “这个愿望是不是实现了?” 秦晦月很是意外,“你怎么知道?” “然后你二伯想要霸占月楼,希望也碰上衍月大神替他实现愿望?” 秦晦月一滞,而后连连点头。 “你二伯是在厨娘被冤枉前不久知道这件事的?在这之前他没对月楼上心过?” “二伯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具体的不太清楚但是哥哥们觉着是爹爹病重的时候,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二伯之前的确对月楼的事不上心” 见秦晦月如此低落的模样,李绛薇忽然笑道“现在你的哥哥都回来了,还怕什么?” “我”秦晦月握紧了茶杯,然而茶杯的温度并不能温暖她的心,“我怕二伯不死心,还会做出其他事伤害到哥哥。衍月大神的事迹我信,可我一点都不信衍月大神能实现什么愿望。” “你二伯想许什么愿望?” “能许什么!肯定是为了钱!”秦晦月的手颤抖着,茶水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我二伯染上赌瘾,欠下一大笔债。为了填补窟窿,才偷去爹爹的救命钱。钱偷了,窟窿没补上,又挖了一个大窟窿。他便连夜离开衍落,躲开那些追债的。之后我和哥哥们陆陆续续帮他还了不少,本想着还清了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不曾想” 不曾想这个人,又杀了回来,想同他们抢占月楼。 “要是衍月大神真能实现愿望,为何爹爹会这么早过世!”晶莹的泪珠接连落下,秦晦月吸了吸鼻子,又道“抱歉失态了” 说罢,秦晦月便匆匆离开房间,连茶杯都忘了放下。 第93章 换了打扮 秦晦月透露的东西不多,只是从侧面印证了翙所言不虚,衍月真的会留在衍落,没有更多的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秦家兄弟回来的缘故,月楼消停了好一阵。李绛薇的新稿有了眉目,路绛枫的身体也好转起来。 “要我说,阿姊就该趁着这段时间教我灵占。万一我能见到更多东西呢!”一如往昔,李绛薇又和路绛枫笑闹起来,“术法一事,就算我学不会,让我知道一个理也好啊。” “我何尝不想教你?”路绛枫点了点李绛薇的眉心,“灵占的本就是沾了你的光,借了你的能力去看过去未来。你要是想看,只能自己去看,也没地方借力啊。” “我就不能自己找自己借吗?”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从何教起。有那心思,倒不如再想想还有什么线索。总不好在这一直干等着” 算算时间,从香曲出发到衍落,早就该到了。 “我去其他客栈问过,并没有那位掌柜的影子。可能铺子出了些事,动身的晚了。” 再过几天,两人在衍落逗留的时日就该满一个月了。除了开头那几日外,在没有新的线索。 “我听秦晦月说起,她那个二伯最近不知道从哪得了一封遗书,告上官府。说是这月楼也有他的一份,要求秦家兄妹三人不补偿。” “还闹着?” “不仅如此,还说秦家兄妹三人没有继承秦家的绝学,说什么不该当这月楼的继承人。” “再这样下去,这月楼迟早要被他们二伯给弄垮咯。好好的一家百年老店,可惜了”路绛枫感叹道“养一家百年老店可不容易,那可是几代人的精力和心血。” “衍月真的能帮人实现愿望吗?”李绛薇突然问道,“如若不能,那人为何又如此执着?” “神明的力量是有限的,神与神之间所擅长的能力各不相同。实现愿望的说法,定是夸大了。他或许本就有实现愿望的能力,与衍月相见不过是增强他的信息,使之更好的完成罢了。” 李绛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随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变得有些不安。 秦晦月那日告诉她的内容没有说谎,秦家二伯回月楼的用意恐怕不是单纯为了愿望那么简单。 秦家老爹病重,秦家二伯为了填补赌债留下的窟窿偷了救命钱逃离衍落。如果在这之前他就知道衍月可以实现愿望的说法,为何偷了钱就走?留在月楼照顾秦家老爹继承月楼不必现在这样闹上门来容易?如果是离开衍落才知道此事,那又是谁告知的? 将此事告知秦家二伯的那人,究竟是何用意? “绛薇,要是再过两天还等不到掌柜来衍落,我就要回京城了。” 李绛薇楞了一下,应了声好,“阿姊是得了什么消息?” “钦天监的立场不明,那头又连着五皇子。京城的局势变化之快,你也该明白。别的不怕,就怕我们离开的这些时日,京城出现大事。路瑾汐只能应付灵界的异状,时局朝政他可不在行。” 路绛枫的担忧,不无道理。 “你一会要是有空,带着山鱼阁的玉佩帮我寄封信,寄到秦王那去。” “是要问京城事?” “对。” 衍落当地就有一家山鱼阁,李绛薇领着路绛枫写好的书信到了地方后,刚一拿出玉佩就被人送进后院,恭敬对待。知道信件是要送往京城,对李绛薇的态度更加小心谨慎。李绛薇有些惶恐,匆忙买了两只乳鸽就回到月楼。 哪怕是山鱼阁,信息的来回也要需要耗费时间的。就在等消息的这段时间内,香曲的那位掌柜终于来了,并且带着他的小儿子住进月楼。 李绛薇本想和他打声招呼,却被路绛枫拦下。说是观望几日,看看衍月会不会出现。 她们没等来衍月,反倒是等来翙。 李绛薇是在外出返回月楼时遇见翙的,他将及肩发简单束起,换了一身窄袖天青圆领袍。 “你也住这?” 若不是翙主动搭话,李绛薇还真不能一眼认出换了装束的翙。 李绛薇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下山了?” 李绛薇的脑海突然出现了翙的声音,然而眼前的翙并未开口。 “你走之后我就下山了,去寻查这一带灵脉的情况。今天得了主上的命令,特意来此接人上山。又想说的话,直接告诉我。” 声音一落,站在不远处的翙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而后往月楼的二楼走去。李绛薇认得,是那对父子的住处。 “那你知道衍月的下落吗?” “不知道。” 当脑海真的获得翙的回应时,李绛薇吓一跳。这样玄妙的感觉,即惊喜又意外。 “带他们上山之后呢?” 翙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李绛薇的视野中,但是声音仍在。 “让他们沐浴在衍落的灵脉中,好好稳固一下魂玉。而月山的神祠,是周围灵脉的汇集点。” “感谢。” “你似乎认识他们?” “之前在香曲见过。” 李绛薇边和翙交谈,边往自己的住处走。路上没有注意,竟撞到一位高挑女子身上。 “走路不看路可不是好习惯。” 李绛薇连连道歉,看着眼前飒爽女子的身影,诧异问道“该不会是那天入住的?” “吵架那天?”高挑女子笑道“是啊。” 高挑女子换上一身藤黄上襦,绯红的下裳,头上简单的用一根木簪点缀。肩膀处各有一个大团纹做点缀,比初见时的打扮要精致一些。 “瞧你魂不守舍的模样,是遇上什么事了?” “没事。” “哦?当真?”这位高挑女子意味深长的朝着李绛薇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撞进我怀里,是找我有事。” 李绛薇在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的女孩子搭讪。久违的熟悉感,让她想起一些趣事,竟笑了出来。 “姑娘这么漂亮,就算没事也要有事约出来喝上一杯。” “喝酒?” 李绛薇含笑摇头,“我不胜酒力,还是喝茶吧。不知姑娘可否赏脸,晚上到院子一聚,赏月喝茶?” “赏月喝茶倒是好雅兴。那今晚不见不散?” 第94章 月下无茶饮 李绛薇原以为眼前人会推脱几句,没曾想她竟接下了话茬,顺势和自己定下的夜晚邀约。 此人着实有趣。 现下正是午睡之时,李绛薇回到房间不久,便准备小憩一阵。打过一个哈欠后,懒懒的躺下。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一道无名之光引着李绛薇向前。 无知无识的李绛薇缓缓的走着,直到夺回意识才发现自己正站在高山之上。向下俯瞰,还能望见远处的一个城镇的轮廓。 微风将身上的宽袍博带扬起,远处是鸟鸣莺啼伴随着树叶飒飒声。李绛薇很快梵音过来自己又一次进入梦中,梦见了过去曾生活过的游戏世界。 刚明白了现在的状况,突然一个赤色人影凭空出现。 此人悬浮于空中,宽大的玄衣曛裳高高扬起,堆积出富有美感的皱褶。肩处绣着日月团纹,内里的衣襟是红蓝交织的双色回纹。 “怎就你一个?棠棣又惫懒不肯前来接我?” 李绛薇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形,只好含糊的嗯了一声。 女子稳稳的落在地面,潇洒地整理着略微散乱的鬓发。 “听棠棣说起,你最近在学习‘护墨’?” “一切都好。” 女子先一步迈步往前,李绛薇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始终与她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墨汁的流动掌握如何?其中的变化和应用又记得几分?” “平日也在练着,不敢辜负师父的教习。” 眼前人的背影让李绛薇有些熟悉,却又说不清熟悉从何而来。 “你可见过我?” 身前的人影突然一顿。 “可在现实中见过我?” 那女子扭过头,再一次露出她的相貌 李绛薇突然从梦中惊醒,梦中人的五官长相,身形声音都与前不久在月楼碰见的高挑女子一模一样! 可是那梦中出现的人会以如此衣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能在游戏中穿上那身装束的人 只有衍月! 所以衍月,早就出现在她们面前,只是自己没有发现? 意识到这点的李绛薇双手忍不住捂上自己的嘴,久久无法释怀。只能平复心情等待夜晚,等到约定的时间到来。 她要当面和那女子对峙! 午睡醒来后的李绛薇一直不在状态,路绛枫担心出了什么状况还问候了好几次。 终于,等到夜深人静,月上树梢时。李绛薇如约来到月楼的院子中,月光倾洒,庭院犹如笼上一层薄纱一般。如此美妙的景色,李绛薇无心欣赏,她四处顾盼,只为寻见那女子的踪迹。 “你来的倒是早,说好的月下饮茶,这茶呢?” 熟悉的声音从月楼的阴影处传出,随后一个高挑女子从阴影处徐徐走出。 李绛薇盯着女子的身形,一字一顿说道“肩负日月,背披北斗,玄色为天,曛色为地,五色齐聚,是为衍月。” “你知道的东西果然不少。” “别来无恙,衍月前辈。” 眼前这位女子哈哈笑了两声,默认了李绛薇的称呼。 “棠棣能收下你这个弟子,也是好运气。” 听到“棠棣”二字的瞬间,李绛薇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怎么?听我提到棠棣的名号觉得意外?” “前辈从何得知家师之名”李绛薇知道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然而却无法控制,“你究竟是何人?” “我?”衍月的头一歪,笑着回道“我是时空的旅人。” “时空的旅人?” “我居然会在你的梦境中见到棠棣,你可是给我一个大惊喜啊。” “什么意思?” “棠棣可是我的旧友,她不曾踏足于这个世界,却凭空多出你这个徒弟来。怎能不让我意外?” 李绛薇听得是目瞪口呆,原本堆满一脑子想要询问衍月的问题,霎那间都消失无踪了。 “师父她”是真实存在的? “既然能用《见闻》,想来你也拥有时间穿梭的能力。你是从哪来的?以此时此刻为坐标,你来自过去,还是未来?” 李绛薇脱口而出道“未来,三百年后。” 衍月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右手一挥,宽大的玄色衣袖高高扬起。周围一阵波纹回荡,景色陡然一变,被深蓝淹没覆盖。巨大的银色圆月高挂空中,使得整个庭院更加明亮。 “你来衍落,是来找我的?” “对,是为了黑羽一事。玉先生曾提起前辈,说是前辈有解决之法。” “怎么又是黑羽”衍月流露出些许烦躁,瞥了一眼李绛薇后又忽然笑了出来。 “解决之法我有,你准备拿什么换呢?” “只要我能办到的,前辈尽管提!” 衍月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你给我介绍一个徒弟。棠棣都有徒弟了,我总不能没有吧。” 这个要求让李绛薇有些为难,“不知道前辈要什么样的?” 衍月期待的望向李绛薇,问道“你能给我介绍什么样的?” “前辈的徒弟,我倒是认识一个。” 衍月的眼睛一亮。 “我不知道三百年后遇见的那个衍月是不是前辈那个前辈的确收了一个徒弟,我和她也成了好友。” “快快快!”衍月催促道“快告诉我她的姓名!” “真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化名若光。” “若光?若光”衍月笑着念了好几次若光的名字,满意的眯眼笑着,“这一关算你过去了。” 衍月凭空变出一颗白玉珠,玉珠约有拇指大小,与路绛枫最初给的那颗玉珠简直一模一样。李绛薇连忙取出挂在脖子上的玉珠,向衍月展示。 “前辈!这两颗玉珠?” “自然是不一样的。”衍月招了招手,李绛薇手中的那颗玉珠就挣扎着朝衍月飞去,“这个给你!” 衍月将那颗凭空变出的玉珠朝李绛薇扔去,李绛薇瞬间召出墨汁将玉珠接住。 “这颗原是个普通玉珠。”衍月捏着玉珠说道“作为灵器的时间长了,比一般玉器要厉害一些。可我给的不同,那是用我的灵力凝成的。可以借你力量,解除黑羽的能力。” 李绛薇正要开口感谢,却见衍月摇了摇手指。 第95章 发展路线 见到衍月要指的那一瞬间,李绛薇觉得有些不妙。 “别谢的太早,这东西你会用吗?” 果然 李绛薇拱手行礼,毕恭毕敬的说道“还请前辈赐教!” “哎哟”衍月颇为嫌弃的摆了摆手,“用不着这样,又不是不教你。那个!你身上有那个吧!” 李绛薇疑惑的皱起眉,随后犹豫的取出贴身存放的天羽。 “这个?” 衍月点头的同时,从空气中取出一根和李绛薇手中天羽一模一样的羽毛。而后将手中的玉珠,穿在羽毛的根部。 “像这样将玉珠与黑羽放置一块,就能限制或消除黑羽的影响。玉珠的生效时间与你的能力有关,你越强就越容易压制黑羽,你越弱生效时间就会越慢。” 衍月突然打了一个响指,玉珠和那根羽毛顿时消散无踪。 “趁着时间还早,跟我讲讲你与棠棣相识的那个游戏,我很感兴趣。” 衍月拉着李绛薇坐到月楼庭院的小桌椅那,她就像个普通的对未知事物好奇的女子一样追着李绛薇问着各种细节。李绛薇简单的介绍了游戏,介绍了自己进入游戏并活在游戏的原因,而后又提到的这个时代的天机营。 “没想到魔法都传到这了?这个世界的人魔力资质普遍不高,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魔法资质。又因一些特殊原有,没有成熟的魔法世界带领,想将魔法发展起来不容易。我还以为没了灵力,你们会奔着纯粹的科学路子走。” 衍月随意的一句话,让李绛薇骇然。 “比起魔法,普通人的确对科学更熟悉一些。我也是来到这,才发现魔法的存在。那个游戏,我原以为是科技产物。现在想想或许也和魔法有关。” 见李绛薇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笑着问道“不是挺好的吗?” “也不是说不好就觉得一下子接受不来吧。” “比起术法,魔法从某种意义上与科学更好结合。后期魔导器发展起来,没有魔法资质的人也能使用魔导产物。” “是这样吗?” 李绛薇对魔法的了解不深,大多数都是自己的推测。 瞧见李绛薇低着脑袋疑惑思索模样,衍月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李绛薇的脑袋。掌心与头发相互接触的那一瞬间,李绛薇抬起头望向衍月。 这一幕,似乎在游戏中也曾有过。那一瞬间,李绛薇更分不清游戏和现实的界限。她轻咬下唇,眼中红肿。 “前辈”李绛薇颤抖的说着。 “嗯?” “我有没有可能一觉醒来,就见到爸爸妈妈了?前辈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我到底生活在真实的过去,还是进入了另一个虚假的梦境?” “你希望这个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 答案卡在喉咙之中,迟迟说不出来。李绛薇发现,自己犹豫了。她虽然不舍得另一个时空的父母,但是自己也对这个世界有了留恋。 “你喜欢这里。”衍月笑着眯起了眼,“你在这里有了‘缘’,有些牵绊是切实存在的。” 这一瞬间,李绛薇心中有了负罪感。 “若你想回去看看,也是可以的。可惜空有钥匙,却没有转动钥匙的力气。” 李绛薇急了,忙追问道“前辈这话是何用意?” “随口一说罢了。” 衍月忽然起身,又是一个响指。须臾间,深蓝色急速褪去,草丛中传来阵阵虫鸣,残缺的月亮与稀疏的繁星点缀夜空。衍月不见踪影,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一场梦境。 但李绛薇知道,一切都不是梦,她握紧了那颗新得的玉珠 有关黑羽的对话,李绛薇在第二日转告了路绛枫。知道李绛薇得到了解决黑羽问题的方法,路绛枫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行囊已经收拾齐整,收到秦王的回信就立即启程回京城。 两姐妹刚松了一口气,放松了没两日,却被京城发回的信件搅得心绪不宁。 路绛枫浏览着这封从山鱼阁传回的信,越看越是心焦。 “京城出大事了” 在路绛枫沉静的语气下,汹涌的暗潮。 “岁州出现动乱,聿哥儿进入六部观礼,极有可能进入兵部。还有”路绛枫瞥向李绛薇,说道“秦王上朝听政,开始帮着皇上处理朝政。” 路绛枫没想到退出权力斗争多年的禇咏羿,居然有朝一日会登上朝堂。 “你可知道岁州动乱意味着什么?” 李绛薇茫然的摇头,“还请阿姊指点。” 岁州郡与其他八郡不同,生活在岁州的人们还处于部落散居的状态。各部落的部落统帅受岁州郡郡守管辖,然而恭国对岁州采取高度自治的态度,郡守本身不会对部落统帅多做限制。 “岁州的一个大部族不安于现状,有反叛的迹象。不过没有证据,无法上报朝廷。秦王和封家向来交好,封家又常年驻守岁州,消息应当可靠。” “若真的反叛,岂不是有一场仗要打?” “你知道北部的安思曼人吗?” “知道。”李绛薇在历史书里见过。 “近来安思曼人频频骚扰我们恭国边境,要是岁州出了事,他们不会放弃大好机会。聿哥儿要是真进兵部,这背后少不了封家的动作。将聿哥儿安插在兵部,大概是怕大后方出现问题。” “是怕补给出现问题?” “兴许吧。” 路绛枫将手里的信件转了个,递给李绛薇。 “还有,姜家的小姑娘订婚了。对方是”提到这事时,路绛枫皱起眉来,“对方是三皇子。” “三皇子?”李绛薇这个消息过于突然,上翘的尾音足见李绛薇的惊诧,“三皇子怎么会和姜雪绵在一块?不应该是宁楹萝吗?” 宁楹萝和褚咏瑞同时在场时的互动,都能表明宁楹萝对褚咏瑞有些意思,褚咏瑞也照单全收,没有婉拒。原以为宁家和褚咏瑞背后有了商定,才放任宁楹萝亲近。 “看来你也不知道此事。他们藏的可真深啊” “为什么这时候爆出订婚一事?” 第96章 信件传回 褚咏瑞刚和皇上表露心意,决意求娶李绛薇,转头就和姜家下定。一想到这,路绛枫便是一声嘲弄的冷笑。 “三皇子这是想用行动向皇上表明,自己无意破坏兄弟间的情谊,这才匆忙与姜家定下婚约。据我的探子调查,三皇子和姜家走的很近。恐怕很早之前就生出和姜家结亲的意思,现在不过是顺势而为。” “既能顺了他的意,又能增加皇上的好感?” “正是。”路绛枫肯定的点了点头,“倒是苦了秦王,里外不是人。” 路绛枫说罢,朝李绛薇瞄去。 李绛薇愁眉不展,自责说着“是我害了他。”复而又否定道,“不可。” 旋即捂住双唇,目光闪烁。 瞧她这般矛盾的模样,落在路绛枫眼中,心生几分怜惜,也不愿在此事上多加纠缠。 “既然衍月已回,明日我们上山一趟瞧瞧那孩子,问问究竟是何情况。” “了解清楚之后姐姐就回京吗?” “是。而且周松明那边我放心不下,要是无法解决,就要重新商议不少事。” 周松明的身份和其他陷入事件的人不一样,是足以影响朝局的存在。看来皇姬的婚事,要延后了。 路绛枫离开李绛薇的房间,顺手合上门。那张信件,被放在客房的圆桌之上。李绛薇的手指在圆桌上,照着信件中的文字描摹着比划。 “阿羿”这个字迹李绛薇认得,是禇咏羿的字。 她不该认为自己是阿羿的负担,他绝不会喜欢自己这么做。 李绛薇眸色一深,收好信件。 他们两人是一样的,一样没有安全感。碍于皇子的身份,他无法与自己的亲人彻底放下心防亲近,即便知道他们对自己并无恶意。而李绛薇却因为时空的隔阂,对这副身体的亲人无法彻底亲近,深埋心底的家人无法相见。却在命运的指引下,两人相见,成为彼此的支柱。 只要他心里还有自己,只要他不娶,她便等着。大不了等到当今圣上百年之后,再跟皇姬求个恩典。 李绛薇倚靠窗边,撩起自己的鬓发,朝着京城的方向远眺。 次日一早,路绛枫退房之时,李绛薇亲自见了秦晦月一面,叮嘱道“注意你的二伯。他图谋月楼,或许不仅仅为了钱财。” “那他图谋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只是直觉” 告别了秦晦月,两人朝月山行进。神祠不复之前的凄冷,多了些人气。两人刚迈进神祠的门槛,就见到衍月在院中招手喊道“柴火可准备好了?早饭怎么还不做?” “知道了!快做好了!” 翙大声回着,李绛薇和路绛枫却没见到他的身影。 “诶?你们来了?”衍月热情招呼道“家里小,又好久没回来了。那对父子在西厢房住着,你们要不住东厢房去?” 路绛枫朝着衍月拱手行礼,恭敬回道“我们二人不在此长住,只是想问问那孩子的状况。再来是想问问神主,有没有辨别黑羽气息的办法,好助我们找到此人?” 衍月振臂一挥,将两人直接拉入灵界之中。 “分辨黑羽的气息?”衍月抱胸,盯着路绛枫看,“小丫头的想法挺有意思的,我倒是可以感觉到,至于你们”从袖中露出的纤长玉指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手肘处的衣褶,“要不” 衍月笑着伸出手,指向李绛薇,“你试试用《见闻》?” “《见闻》可以办到?” 衍月摇头,回道“《见闻》和黑羽有些联系,没准有用。不过黑羽的位格要比《见闻》更高,能够压制《见闻》。不过你的身份特殊,要是能够提升实力,没准就能消除两者之间的位格差距。” 衍月这番话,算是给李绛薇点明一个方向,提升实力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孩子呢?”路绛枫问道。 “那孩子啊有些棘手。他的魂玉不太妙,我需要再查查。要不你们在此住上一日?等我查出结果再走?” 路绛枫拱手躬身道“有劳神主了。” “前辈!我还有事需要和前辈商量。”说罢,李绛薇朝路绛枫看去,“还请阿姊,回避一下。” 路绛枫了然,点头之后便施法离去。 “特意支走你姐姐,要问的东西和魔法有关?” 李绛薇正色道“正是。” 失忆事件是由天机营发现的。现在越是深入调查,就与术法交织越深。想要完美解决此事,只靠着路家和自己远远不够,还需要天机营的帮助。 然而无论是天机营,还是路绛枫,都不愿对方得知自己的详细。这令李绛薇苦恼之际,夹在其中的她想要传话,也需斟酌许久。 可偏偏在未来,种种迹象表明两者已经走到一块,是可以相容的。这让李绛薇十分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能够与之讨论的,唯有衍月。 “前辈觉得现在是时候让两者联手解决黑羽一事吗?” “你在纠结这个?”衍月嗤笑一声,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如果不联手就无法解决,那就联手呗。” “哪有那么简单?” 李绛薇又将路绛枫和天机营的担忧告知衍月,却见衍月白眼一翻,道“你拿不准主意,不如让你姐姐给你拿主意。毕竟这事关系路氏整个族群的,你越过他们做决定,不妥当。” “确实如此” “不过有件事我需要提醒你。这个世界想要独自发展魔法科不容易。所幸构筑魔法和构筑术法的原理相似,唯有动力来源不同。魔法依靠魂玉,而术法依赖六珠。两者互通有无,远胜闭门造车。” “前辈的意思是二者联合或许才是正途?” “别问我,问你姐姐去。” 衍月挥挥手,将李绛薇带回人界。这意思,是不愿再继续谈下去了。正巧,翙刚给那父子两分完早餐,端着空托盘从西厢房出来。 “哟?来客人了?” 路绛枫刚和翙打上照面,就警戒起来。翙察觉到路绛枫身上那不算友善的气息,眼睛微眯,瞳孔逐渐染上青色。 第97章 互相交换 见翙如此无礼,衍月怒喝道“你的待客之道呢?” 翙冷哼一声,不爽的收回视线,眸中的青色渐渐褪去。 “去把被褥找来,清理一下东厢房,今晚她们住在这。” “哈?”翙指着东厢房,疑惑问道“你知道那房间多乱吗?整个神祠的杂物全堆在那了!” “神祠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别废话!快去清理!” “干脆让她们住你那间房,反正你也可以不用睡!” “哎哟!”衍月生气喊道“你这只傻鸟是皮痒了?居然敢和我顶嘴?你去还是不去?” 衍月伸出手,就在她抬手的瞬间,站在附近的李绛薇忽然感觉原地掀起一阵风,下一秒便见到衍月的大袖和裙摆突然摆动着。 翙连退好几步,惊恐的回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罢,逃似的离开此处。衍月那摇动的衣摆,也才安静的垂落下来。 路绛枫见他离开,长舒一气,放松紧绷的身体。 “你不用担心,这里是我的地盘,他不会做出伤人之事。”衍月如是说着,“不必因他是妖魔就如此紧张,若他能早获灵智与你们人族交好,他现在也能被你们喊神明。” 衍月的揶揄,让路绛枫拧了拧眉。 “你随我进去看看那孩子。李绛薇留在原地,试着用用《见闻》,看看不近身能不能读出些什么。” “好。” 回话的同时,李绛薇召出《见闻》。路绛枫随着衍月,走入西厢房中。 李绛薇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而后瞪大双眼,口中念着咒文。 世界在李绛薇的眼中逐渐变了模样,视野中出现一道道信息流,身边的一切都附上了数据。一条条信息争先恐后的跳入眼中,挤进她的大脑。 《见闻》翻动书页,迅速在空白页面上记录下一条又一条的信息。从神祠的建筑材料,到神祠建成的经过,甚至记录下衍落幸存者商议修建神祠的旧事。甚至还将周围景物,例如虫子的种类,有什么鸟飞过,都被记载在《见闻》上。 许多大量的,驳杂的,无用的信息填补着《见闻》的空白。《见闻》记录的同时,飞快地消耗着李绛薇的力量。 李绛薇不得不立刻停下,中止这种状态。 她大口喘息着,额头上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她的喉咙干痒,仿佛有蚂蚁爬过,令她不得不连着咳嗽好几声,缓解这种痒意。 “不行啊” 脑海中出现衍月的声音。 “身处于灵脉汇集之地,能提升你的实力,助你见到更多东西。奈何这力量无法驾驭,这才遭受反噬。” 翙抱着被褥往东厢房走去时,瞧见李绛薇狼狈的模样,嘲弄道“站在这吹吹风就咳嗽?你这身体也太差了!就你这小身板还想搀和进去?” “我咳咳”李绛薇完全无法反驳他的话。 “别说是对上黑羽本羽了,那男孩身上的气息就能把你按住。” “气息?”李绛薇敏锐的察觉到话中的信息,“那个男孩身上有什么的气息?” 翙疑惑的扭头看了一眼西厢房,随后通过意念说道“刚才你们不是进灵界了吗?主上没告诉你?” “没有。”李绛薇同样使用意念回道。 “那小子身上多了黑羽气息。而且魂玉的情况不对,和别人的魂玉杂糅在一块。” “别人的魂玉与他的杂糅?另个人的魂玉不就” “这不是最糟的。要知道这孩子年纪尚小,六珠未发育完成。一旦魂玉出了问题,六珠的成长也会出现异常。六珠掌管性格,若另一个人也是孩子,身处环境相差无几,那他们二人会越来越相似。”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我怎么知道?不过我听主上提过一个秘术。六珠和魂玉改变之后,会逐步影响身体,直到新身体与之匹配。这时候,两人可以通过秘术交换身体。” “此话当真?” 翙耸了耸肩,开口回道“不知道。” 说罢,抬脚就往东厢房走去,只留下一个高冷的背影。 神祠的东厢房很是简陋,厢房一角还堆着不少杂物。不过屋里倒是没什么灰尘,趁着路绛枫探望男孩的时候,翙已经将整个东厢房打扫干净。 夜晚降临,两姐妹睡在同一间房内。屋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带来些许亮光。李绛薇久久无法入睡,路绛枫同样如此。翻来覆去的好几次后,李绛薇终于决定将今日从翙那听来的消息转告路绛枫。 回应李绛薇的,是长久的沉默。 “阿姊,黑羽之事还是联合那边一起解决吧。虽然诸神曾用黑羽创造出灵界,可那个神秘人用的却不是术法!再加上玉先生给我的东西正好是那边一直在找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路绛枫还是没有回应。屋内虽有月光,李绛薇仍然很难看清路绛枫的表情。 “我觉得两方合作才是最优解。” 路绛枫翻了一个身后,缓缓开口道“我何尝不知?可那边涉及皇家,我不得不防。像这种远超常人的能力,若不能牢牢把握在手中,那就只能灭亡。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还嫌不够少吗?” “既然如此,那阿姊为何要帮皇姬?远离皇姬,远离太卜署岂不是更安全?” “你说的不错,远离朝堂隐瞒皇族才是最安全的,路家一直以来也是这样做的。只是我们答应了恭圣祖,应下了诺言。” 时隔一年,再次提到这个承诺,颇有些恍然隔世之感。 “阿姊说过,我比任何人更了解这个承诺,是说我能够利用能力亲眼看到?” “是” “阿姊不能亲口告诉我吗?还是说这件事只能让我自己看?” “也不是不能说吧。”李绛薇听到隔壁的被褥传来动静,紧接着路绛枫就挪到自己身边,“之前不想说,是不愿你牵扯进来。如今牵扯的越发深了,也就没必要瞒着了。” 好奇心,再一次被点燃。 “恭圣祖与我们定下的约定是帮助第一个正式册封的皇姬,登上皇位。” “登上皇位?” 第98章 梦中相见 李绛薇又将路绛枫的话重复一遍,若不这么做,她甚至会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话。 “对,登上皇位。开国功臣的承诺,远没有路家可信。所以她亲自跑了一趟荥川,与我们缔结契约。有军功在身的她,尚且不能让所有人臣服。册封的皇姬没有功绩傍身,想要登上皇位难上加难。她不希望自己颁布的圣旨成为废纸,在她之后再无女子为帝。” “为何这么做?” “家族没有资料留下,正史中也没有记载。或许是登上皇位之后,觉得只能男子称帝才是荒唐事?明明自己能够做的比亲弟弟更加优秀,但始终无法让那群文臣臣服?” 谁都无法揣测百年前的那位帝王,究竟在想些什么。就连博览群书的路绛枫,也不敢说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唯有通过灵占,看到过去的景象,才能知道真正的答案。 “她若像我一样从未来而来?未来的世界,女子能做的事要比现在多得多。为了提高女子的地位,圣祖不是还颁布了女子姓氏令吗?女子及其下一代子嗣仍需上族谱,诞下的子女可以随母姓。要是没有这些条令,阿姊可能就不姓路了。” 即便有相关条例在,京城仍然没有多少孩子会跟着母亲姓。倒是三百年后才慢慢有了起色,形成男孩随父姓,女孩随母姓的习惯。 “这件事结束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我吗?”李绛薇认真思考了好一会,才回道“我准备游山玩水,收集素材写。” “秦王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他要是愿意扔下京城的一切跟我走,带上他一块游山玩水也不是不行。要是不愿意我就不带了,我自己一个人去!他若娶了别人,我就另寻男人。” “要是不娶呢?” “他若心里有我,那我便不嫁,等他。” 李绛薇的回答很是流畅,像是已经设想过无数次一般。 “为何要吊死在一颗树上?” 忽然间,李绛薇想起禇咏羿那安静的睡颜,笑意顿时爬到脸上。 “阿姊有喜欢的人吗?” “或许有吧,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路绛枫挪动被褥,在李绛薇身边躺了下来。 “阿姊就不想努力一下,和他白头偕老?” “相爱的人能够在一起,已经是了不得的缘分。能够和相爱的人白头偕老,那是我不敢奢想的事。对于我们来说,老去也是一种奢望。”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在老去之前,就已经迎接死亡。 “说起来,大娘走的挺早的。她是怎么死的?” “她是”路绛枫的声音,突然冷冽起来,“被刺杀的。” 李绛薇的后背,突然渗出冷汗。 “是谁?” “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甚至没有任何伤口可以作证。有的只是我初学灵占时,看到的景象。娘亲在和一个人说话,说完之后就再没能醒过来。” “说的是什么?” “你果然要来取我性命。” 路绛枫说完这句话,便翻了身,背部朝着李绛薇。 “阿姊如果我变强了,是不是也能和阿姊使用灵占。” “或许吧。” 路绛枫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和之前不太一样。李绛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路绛枫的那因蜷曲而弯起的后背。 伴着阵阵虫鸣声,李绛薇很快进入梦乡,再一次梦见上元灯会。她手提着兔子花灯在人群中穿梭着,不知道为何在此,也不知道要去何方。每一次路过小巷,她都会下意识的朝里看去。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双脚突然停下,无数人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李绛薇心有所感,忽然朝着最近的一处小巷内走去。巷子内站着一个男子,他带着半截面具,只露出鼻子和唇。他一言不发,就这么站在那盯着李绛薇。 “阿羿?” 李绛薇想要取下那副面具,向着人影迈出步子的那一瞬间,周围景色出现变化。提着兔子花灯的李绛薇发现自己竟坐在马车上,耳边是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车厢随着马车的前进而晃荡着。她的身侧是闭眼假寐的禇咏羿,身上的衣着简朴。李绛薇凑上前,用空着的那只手朝禇咏羿眉心摸去。 谁料,指尖还未和肌肤相触,手就被禇咏羿抓住。 “调皮的很。” 李绛薇知道这是梦境,整个人直接依靠过去。那边的禇咏羿一愣,松开手将李绛薇搂住,脑袋埋进李绛薇的肩窝中。 “兄妹和夫妻,为什么最后选了夫妻呢?” 一想到下江的事,李绛薇嗤嗤的笑了出来。 “悄无声息的跑进我心里就算了,现在又跑进我梦里。” 李绛薇脸上的笑容一僵,诧异的朝禇咏羿那扭头。可惜禇咏羿将脸埋着,李绛薇看不见他的面容,反倒被他的鬓发扎的有些发痒。这种细微的触感,让梦境不像梦境。清醒的梦境,远比游戏要更加真实。她的手绕到禇咏羿的后背,轻轻拍着。 “我会想办法的。”禇咏羿闷声说着“能不能等我?” 搂住李绛薇的双臂,力气逐渐变大,勒的有些生疼。 “痛” 禇咏羿这才松开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李绛薇的双颊。 “你走的时候,我好想见见你。然而现在的我,没有资格留下你,也没有立场再让你等我。” “说什么绕口令呢?” 李绛薇笑着,将手中的兔子花灯放下,学着禇咏羿捧着他的脸道“想我吗?” “想” “累了吗?” “有些” “睡吧。”李绛薇将禇咏羿的脑袋又按回自己的肩窝,“趁我在,好好休息。等明日一早起来,还要忙正事呢。” “可我怕” “不怕。”李绛薇揉着禇咏羿的脑袋,带着笑意说着“我在,我一直都在。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不要像娘亲一样离开我。” 禇咏羿口中的娘亲恐怕不是封婕妤,而是那位出身不高的穆容华。 李绛薇的笑容渐渐消失,学着禇咏羿将头埋进肩窝,闭上双眼。 第99章 梦醒时分 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禇咏羿眉头一皱,抬手挡去眼前的阳光,才缓缓睁开眼。 “唔” 禇咏羿这才发现自己倒在书桌直接睡着了,垫在脑袋下的右手手臂发麻的厉害,左手捏上去都没能感觉到痛。 看着自己的胳膊,禇咏羿不可避免的想起昨夜在梦中,被他搂在怀中的小姑娘。 “梦么” 禇咏羿仍能回忆起梦里的内容,他盯着另一只能够自由活动的手。李绛薇的触感,好像还能回忆起来。 “绛薇” 没想到昨晚竟然会梦见她。 禇咏羿一直以游手好闲著称,作为一个皇子完全没有皇子该有的样子,经常出宫到处寻乐。远离朝堂中心的他想要回到朝堂,需要做的准备很多。 等另一只手缓和过来,禇咏羿便重新捡起文件浏览。 就在这时,郑公公走进书房,见到坐在书桌后的禇咏羿有些意外。 “殿下昨晚没回寝殿休息?” “稍微睡了一会。” 想到昨晚的梦境,禇咏羿的嘴角禁不住上扬。 这段时间的禇咏羿总是冷着一张脸,郑公公见他笑了,反倒松了一口气。 “殿下是遇见什么高兴的事了?” “没事,做了一个还不错的梦罢了。你这么早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大清早的,公主府那边送了消息过来。咱家去寝殿未找着殿下,便过来瞧瞧。” “是什么消息。” “和寿长公主将李姑娘收做义女。”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禇咏羿颇为嫌弃的说着“姑母不至于特地让人送些过时的消息。” “和寿长公主有意向皇上求个恩典,让皇上册封李姑娘为县主。” 禇咏羿一惊,放下手中的文件,纳罕道“县主?” “和寿长公主知道此事不易,希望殿下能和转告封婕妤此事,希望封婕妤能助她一臂之力。” “姑母为何不亲自找我母妃?” “殿下亲自去求,那是心疼李姑娘。封婕妤看在殿下的面子上,定会全力争取。皇上也会为了补偿殿下,顺了封婕妤的意。” “也是啊” 明明是好事,可禇咏羿却高兴不起来。或许在他心底,比起什么县主的封号,更希望李绛薇能成为这间宅院的主人。 “三哥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三皇子与姜家定亲之后,行事低调许多。最近在准备婚礼之事,与姜家来往频繁。” “我知道了,没有别的事,就先退下吧。” 纵使褚咏瑞娶亲,褚鉴彧丝毫将李绛薇许给禇咏羿的意思。禇咏羿也不敢在褚鉴彧面前提起此事,生怕他的这位父皇,为此迁怒李绛薇。 他们还年轻,不缺的就是时间。只要安远伯府不插手婚嫁之事,依照李绛薇性子,这两年不会轻易定亲。 自己还有机会! 一想到这,禇咏羿就有了继续努力的动力。 远在淮州郡衍落县的李绛薇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身旁的床铺中没了路绛枫的身影,房内也没有她的踪迹。 李绛薇从被褥中钻出,穿戴好衣裳,来到院中。衍月正和路绛枫说着什么,刚一露面就被衍月发现踪迹,朝她招手。 “那孩子的事情已经告诉你姐姐了,晚些用过午饭,她就准备离开了。你们姐妹二人要是有话要说,就趁现在吧。我去瞧瞧翙那边如何了。” 姐妹二人昨晚说了不少话,一时之间李绛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姊准备怎么回京城?走灵界吗?” “这回不赶时间,不从灵界走。神秘人很可能在盯着我们,走灵界容易出事。我有淮荥侯世子兼太卜署令的身份保护,明面上不会直接动我。” “阿姊千万小心!” 路绛枫笑了笑,伸出手将李绛薇的鬓发撩至耳后。 “秦王那边我替你盯着。” 李绛薇想到昨晚的梦境,脸一红。 “要是你们真能走到一起,也算是缘分深厚吧。这份缘,或许能变成你的力量。”说罢,路绛枫的食指点上李绛薇的眉心,“我原先想着等你获得之前十几年的记忆后,再继续教你术法。看来没有机会了” 李绛薇茫然的望向路绛枫。 “回到本家之后就去找路琮悟,让他教你术法。最少也要学会进入灵界。如果学不会,不要回京城。” “为何?” “我们不能始终处于逃跑的一方,总要面对神秘人的。此人只能拖进灵界处置,不可波及到人界的普通百姓。” 李绛薇颔首,神色凝重。 此次一别,姊妹二人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在衍月的压制下,外人的魂玉无法进一步侵蚀孩子,外加灵脉的滋养,这孩子的魂玉终于能够承受衍月的力量。 衍月真正动手解决魂玉问题的那天,让李绛薇和那位掌柜在屋外等候,不许旁观。 掌柜的焦急的守在门外来回踱步,李绛薇则默默召出《见闻》,试图通过《见闻》了解屋内的情况。然而《见闻》一点动静都没有,安安静静的悬浮在空中,偶尔记录飞过的鸟雀。 衍月一从屋里出来,那掌柜急忙贴上去询问情况。 “他已经没事了,不过身体虚弱,还要调养两日。现在睡下了,等一会醒来,你多跟他说说话” 得知孩子没事,那掌柜才松了口气,急切的往屋里走去。 瞧着衍月平淡随意的模样,倒像是随手解决了一件毫无难度的小事一般。但李绛薇知道,这件事绝不容易! “事情解决了?不会有后遗症吧。” “不会不会。”衍月笑道,“发现的早,好解决。要是晚上一两年才发现,六珠的生长发生偏移,那时候就不好办了。” “六珠会一直生长吗?” “孩童时期是六珠生长速度最快的时期。等长大成人之后,六珠的生长就会慢下来,甚至出现停滞。” 李绛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还有,我送点东西给你。” 说罢,衍月伸出手,指尖指向李绛薇的心脏。一颗白色的光球凭空出现,缓缓飘入李绛薇的躯体之中。 “从那对父子那承的‘缘’,就交给你了。” 第100章 善缘 她们不好在院子中大谈特然这件事,遂双双去了房间。自从跟随路绛枫去了澴涘之后,时常能听见“缘”一字。衍月愿意讲解,李绛薇求之不得。 “灵力日渐稀薄,术法难以施展。同样的术法在灵界用得,在人界却用不得。然而有一种法子可以增强术法的威力,即便是在灵力稀薄的世界,也可安然使用。” “这个法子,就是‘缘’?” 衍月微笑着点了头。 “‘缘’是什么?缘分吗?” “用‘缘分’一词理解,倒不是不可。解释起来太难了,索性就用刚才那对父子举例吧。那位父亲希望孩子获得救助,而我回应了他的愿望,并实现了。这一过程,便缔结了缘。只是缔结还不够,这个缘本身需要足够大的力量,足以影响世界。” “前辈这么厉害,是因为经常往来于不同的世界,得到足够多的‘缘’?所以才能无视这个世界日渐稀薄的灵力?” “也可以这么说吧。” 路氏之所以会答应恭圣祖帮她完成心愿,是因为这个心愿可以获得足够强大的“缘”? “路氏延绵至今已达千年之久,灵力衰退至此还能使用术法,很大程度是依赖‘缘’的力量。”说到这,衍月的笑容散去,眉宇间多了一抹戚哀,“他们缔结的最强大的‘缘’,便是那份最初的承诺。” 说罢,衍月缓缓朝窗棂走去,极目远眺。 “为了保护世界,当时路氏的先祖毅然决然的找到夏竫,祈求他教习术法,让人族获得一战之力。只要他们的血脉没有断绝,就会保护这个世界直至最后一位路氏术者战死。” 衍月平淡的声音诉说着久远的历史。那一刻,李绛薇想起在下江见到的狼狈的路瑾汐,想到在荥川前来探望却不知姓名的路氏子弟。 他们一直默默的守护着这个世界,却无人知晓他们的存在。 唯有灵界的圆月,还记着他们与妖魔交战的身影。 “前辈,他们说我有看到过去未来的能力这是真的吗?” “是啊。”衍月回道“以你现在对灵力的掌握能力,想要窥视时间是不可能的事。不过” 衍月忽然转身,将李绛薇上下审视一番,才继续说道“你的观测权柄,竟然可以借给他人,这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也不知道是你天生如此,还是棠棣做了什么手脚。” 说罢,她摆了摆手道“趁着那对父子没走,你还有机会《见闻》记录一些东西。等他们走了,你也早点走吧。留在我这,可学不到东西。” 李绛薇恭敬朝衍月一拜,道“多谢前辈这些日子的指点。” 没过多久,那孩子从睡梦中醒来,一开口就喊了一声爹。那个掌柜高兴坏了,连忙对着衍月又是鞠躬又是致谢,甚至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一股脑都塞到衍月身上,差点就忘记给自己留些回去的盘缠。 随后几天都守在儿子身边,拉着儿子说了不少过去的事。见儿子恢复旧时的清明,对答如流,十分康健,才决定下山返回香曲。 就在掌柜准备离开神祠的当日,李绛薇也收拾好行囊,准备返回澴涘。 路绛枫临走前,在衍落留下了之前的车马,另外从荥川喊了人接她回京。李绛薇只要回到城中,找回车夫,就能安然到达澴涘路氏的所住的山脚。临出发前,李绛薇来到山鱼阁,向秦王府、桓岳书塾各送了一份平安信。寄信手续完成之后,李绛薇又想起和寿长公主,想起自己挂着和寿长公主的义女的名头,又借了纸笔给公主府也寄了封信。 信件内虽没写什么重大事件,但考虑到收信人的身份,李绛薇还是动用了山鱼阁阁主交于的玉佩。 “姑娘没了世子领路,上山之后能找到路吗?” 即将到达山脚之际,车夫忽然朝李绛薇搭话。 “要不我还是送姑娘到城里,联系上路家的人,再将姑娘领上山?” 此山终年云雾缭绕,一般人进去了,很容易迷失在大山之中。许多试图想要探寻路氏的本家所在的人,都被大山吞没。车夫也是听过这些传闻的人,才会多嘴问上一句。 “你先在此处等等,我下车探探。” “诶!好!” 车停至山脚,李绛薇提上行李往山雾走去。还未正式踏上山路,就见两个翩翩少女从云雾中走出,宛若仙人。 两人齐齐朝李绛薇行礼,轻声道“李姑娘好。” 这两人正是路琼妃和路琼逸。 车夫见状,高声喊道“姑娘!既然路家来人接应了!我便先回城了?” “回吧!” 马鞭一甩,随着车夫一声嘹亮的“驾!”,马车缓缓掉头,朝着城池所在方向驶去。 前往宅子的路上,李绛薇想起姐姐临行前叮嘱自己去找路琮悟的话。刚好身边又有路家人,便自己打听起此人来。 “琮字辈?”路琼妃念到“琮字辈我认得不多,这一辈我们都要喊爷爷奶奶了。” “不知道李姑娘要找的路琮悟是多大年纪?”路琼逸问道“琮字辈的辈分高,要找起来不容易。要是姑娘有大概的年纪,我们也好替你寻人。” “都是一家子,怎么不认识?” 路琼妃笑道“李姑娘说笑了!路家可是繁衍千年的大家!我和琼逸也只认得同在学堂读书的同窗及授学的长辈。那些以及出去巡视灵界,一年都回不来几次的前辈,哪有机会认得?” 路琼逸在边上微微点头附和。 “你们怎么知道我来了?” “是神上,他料到你今日回来,便提前命令我们下来相迎。” “若我找不到路琮悟,我可以随你们一同到学堂学习吗?” 路琼妃和路琼逸互相对视一眼后,路琼妃遗憾道“这不是我们二人可以决定的。稍后我会替姑娘禀告大家长,若他们许了,姑娘就能来了。” “可姑娘跟着我们合适吗?”路琼逸担忧的说道“姑娘的身份,跟着神上学习也” 在李绛薇面带笑容的注视下,路琼逸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不再开口。 第101章 姐夫 李绛薇不太想打搅玉夏竫,能用普通的方法学到术法知识,就没必要劳烦玉夏竫他老人家了。 “我对术法知之甚少,哪敢劳烦神上?不过是去学堂了解个大概罢了。若是不行,你们二人替我讲解也是可以的。” “那不如我替姑娘求求大家长,让李姑娘去嫏嬛阁?我们路家的藏书都收入嫏嬛阁内,我们平时学习的东西,那里都有。外家家主幼时也是在嫏嬛阁度过的,既为姐妹,想来李姑娘也喜欢那出。” “嫏嬛阁内可否术法相关的历史?” “自然是有的!”路琼妃笑道“几乎所有与灵界有关的内容,我们路家的嫏嬛阁都能查到。” 路琼逸扯了扯路琼妃的袖摆,不解的问道“女君要去嫏嬛阁,不是不需要通过大家长的指示吗?” 氤氲山间的雾气逐渐稀薄,露出那扇巨大而古旧的木门。这扇恢弘厚重的木门,光是这么看着,就让李绛薇有些踹不过气来。李绛薇知道,这种压迫名为“历史”。许多画面一闪而过,她看见了什么又什么都没看清。 路琼逸立在门前,目光躲闪。 无论是各处的走廊,还是李绛薇起居的静园,都是安安静静的。不知是不是旁人不敢惊扰玉夏竫的缘故,一路上除了路琼妃和路琼逸二人外,再未见过其他活人。 行至静园门前,一个男子坐在木制轮椅上,幽深的眸子扫过三人,而后朝李绛薇拱手。 “微女君。” 不管听几次,李绛薇还是无法适应这个称呼。 “在下已在此处等候多时了。上次见面匆忙,还未向微女君介绍自己。在下路琮悟,是”路琮悟有些犹豫,似乎有些话不知该不该提,但最后他还是提了。 “在下已和淮荥侯世子定亲” “嗯?”李绛薇听完,脱口而出喊道“姐夫?” 路琮悟被李绛薇这个称呼一哽,苦笑道“还请微女君,在路家莫用这个称呼。” “那你答应我,别喊我微女君。” 路琮悟再次拱手,道“是。” 毕恭毕敬的模样,只让李绛薇觉得如坐针毡,浑身不舒坦。眼前之人还与自己的姐姐有婚约,总有股说不出来的别扭。 “这屋子尽是姓路的,直接喊路公子不妥。我该如何称呼?” “依家中规矩,直接喊名就是。” 放在后世,初识没多久就直接喊名的习惯倒是常见。可放在恭朝,就显得有些过分亲近了。眼前人又与姐姐有着婚约,理当避嫌才是。直呼其名,不可。 左右为难之际,突然想到字辈的问题,好奇问道“琼字辈低姐姐一辈,那瑾字辈呢?” 路琼妃抢先回道“瑾字辈比我们高一辈!” “你叫路琮悟,琮字辈那不就是姐姐的长辈吗?”李绛薇怪异的看向眼前这位沉静从容的男子,只见他幽深的眸子染上笑意,“额长辈也没问题?不对!你们不是都姓路吗?” 说好的同姓不婚呢? “上回绛枫托我,让我教教术法及路家有关的知识。若姑娘有个空,不如我们进屋慢谈?”说罢,路琮悟温和的对着路琼妃和路琼逸说道“你们二人先退下,我有话单独同微女君谈。” “是。” 路琮悟的双手转动他的轮椅上的大轮,缓缓朝主屋去,行进的速度比李绛薇走路还快。 “知道路家的各处,为何有那么多斜坡吗?” 李绛薇看着主屋台阶两旁的斜坡,老实道了一句不知。 “妖魔之凶残,旁人难以想象。饶是再怎么小心谨慎,也有受伤之时。缺胳膊少腿是常有的事,更多的是下落不明,活活困死在灵界。这些斜坡,就是为了我们这些伤重之人所备。” “活活困死” 路瑾汐要是没碰见她,也会成为困死在灵界中的一员。 “瑾汐去了京城,你该见过他才是。” “见过。” “他与我年纪相仿,是同一批毕业的。” 李绛薇加快脚步,先一步将主屋的门推开。正要回头帮忙推车,才发现路琮悟已经熟练的上了斜坡。房间的门也不像别处,有着高高的门槛。路琮悟用力一推,车轱辘就碾了过去,进入屋内。 “上回来的急,你应该没有时间了解路家。” “嗯。” “因绛枫之故,我对外头有所了解,倒是可以跟你好好说道说道。我们这不想外头,时兴桌椅,只好委屈你坐软垫上了。” 与他淡漠的模样不同,关心人的时候倒显出温柔来。 “我们路家和外头不同,不是由父母亲抚养长大。所有路氏子嗣出生后不久,便抱去育婴堂一同抚养。待年纪稍大一些,便送去学堂学习,读书认字。等字认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学习术法。随后根据孩子们展现的天赋,再分开学习。我与绛枫初识,就在学堂上。” 路绛枫虽然生在京城,但路妙嫣临死前,曾强烈要求将自己的女儿送去澴涘的路氏本家。路槐礼等孩子身体长得壮实些,能够出远门后,就亲自讲路绛枫送去。 这一去就去了好几年,从一个小团子,长成大姑娘。 “绛枫自小在灵占上表现突出,拥有灵占之能的孩子多半会在十岁那年送去荥川外家。而她恰好又是淮荥侯府的人,为了以后行事方便,便送她去嫏嬛阁守阁。直到十五岁,才送去荥川。” 对术法掌握较好的孩子,会往术者的方向培养。将来长大,就随着前辈们一同巡游世界,提防妖魔的袭击。 因伤从前线退下的,譬如路琮悟这般的,或是其他术法掌握不好,不能前往灵界之人。便留在本家照顾孩子,或是充当先生,或是安排去做其他活。 “方才你在外头提到辈分一事,其实路家对辈分并不看重。留着字辈,不过为了在婚配时,好避开三代之内的近亲。外头同姓不婚的习俗,我们这可没有。倒不如说”路琮悟苦笑道“我们只能同姓结亲,以维系血脉赋予的能力。” 第102章 嫏嬛阁 路家的孩子长到十二岁时,会根据六珠的状况定亲。六珠相和之人,其性格、喜好往往相似,未来走在一处,鲜少出现争执。 “若是心有所属,又早早定亲,那也太可怜了。” “在我们心中,伴侣更像是并肩携手的伙伴,能够将后背交给对方的亲近之人。若真出现两情相悦的,倒不会拦着。那些六珠不相和的,会晚些完婚,给予时间让他们好好磨合脾性。” “那你喜欢姐姐吗?” 路琮悟的嘴角微微翘起,眼睛微眯,“我不知道何为喜欢。” “那你想见她吗?” “想。” “那便是喜欢了。” 路琮悟一怔,道“大概吧。” “我还想问术法有关的事!” 比起路家的信息,李绛薇更在意术法的事。如果能早日习得术法,提升自己的实力,就能早些回到京城,帮助姐姐。 “术法的事不急,明日巳正去嫏嬛阁候着。以你的身份,没有敢拦你。不识路,将让那两个丫头领你过去。” “要在嫏嬛阁学习吗?” “听绛枫提起,你喜欢读书,那嫏嬛阁应是个好去处。先将书看了,把那些词汇一一记住,再提学习术法之事。” 路琮悟是术者,自幼学习术法。如此安排,定有他的道理。路琮悟又问了些有关路绛枫的事,二人寒暄一番后,由李绛薇亲自送路琮悟离开静园。 路绛枫的学识都是在嫏嬛阁中得知的,李绛薇早已对路氏本家的书库有所耳闻,心向往之。等真正来到嫏嬛阁时,才知道自己的想象究竟如何贫乏。三座三层高的建筑隐匿在云雾之中,难以窥探全貌。而这,也只是嫏嬛阁的部分。 路琮悟早早就候在此处,见李绛薇来了,便推动木轮在前引路。 “路家几乎将所有有关灵界术法有关的书籍都抄录存放于嫏嬛阁内。原先只有一座,我们去的就是最初的那一座,也是嫏嬛阁的正身。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一座阁楼,已经无法收纳所有藏书。便在主楼两侧,各修了一座。” 路琮悟笑道“虽另取了名,但大家仍习惯喊藏书处为嫏嬛阁,并不特指第一座阁楼。久而久之这嫏嬛阁便成了所有藏书之地的名称,真正的嫏嬛阁反倒失了自己的名字,改叫主阁了。” 主阁的年份久远,但建筑本身却不见陈旧。在路琮悟的介绍下才知道,阁楼虽然以木头为主要材料,但加持了术法,增加了木材的寿命。兼之有人年年检修阁楼,出现虫蚀、腐烂之处,便早早将其修复。 主阁所藏之书,历史最为久远,且版本众多。甚至能在这看到,两千多年间文字的演变进程。得益于云雾的保护,嫏嬛阁不曾像外界的藏书阁一样,受过战火洗礼。 只要入了嫏嬛阁的书稿,就没有断绝消失过。哪怕原本出现损坏,难以辨别上面的字迹,也会有抄本留下。 “嫏嬛阁内的书籍,每过百年就要抄写一遍,防止失佚。百年似乎很久,但经不住嫏嬛阁的藏书众多。积累起来,也是一项大工程。” “要是不嫌弃我字丑,我也可以帮上一帮。抄过一遍,也好记住。” 就在路琮悟讲解着有关嫏嬛阁主阁的故事时,李绛薇已经将《见闻》召出。《见闻》悄无声息的将整个嫏嬛阁主阁的平面图绘制在空白页面上,甚至还标出每一个区域的藏书内容。通过《见闻》和路琮悟的介绍,知道主阁的藏书与历史有关。 千年前衍落发生的事件的相关记载,也收藏在此。 “怎么?是有想查的东西?” 李绛薇老实的点了点头,“我想查查千年前的衍落。” 《见闻》的地图上有标注,有关衍落的记载收录在主阁二楼的东面。 “想看就去吧。今日我都会在主阁,有事便来找我。” “我”李绛薇心生愧疚,“这般打搅你,会不会耽误正事?” 路琮悟温柔笑道“我本就是嫏嬛阁副阁主,哪有什么耽误的道理?留在此处,就是我的正事。” 李绛薇这才安心往二楼去。有《见闻》这个堪比电脑的神奇玩意在一旁领路,李绛薇很快就来到存放有关衍落事件有关的典籍前。 嫏嬛阁和后世的图书馆有很大不同,最直观的感受要数书本的装订方式。 千年前,线装本还未出现。即便是有线装本,书背上也不会像后世一样写上书名。这使得寻找某一本特定的书籍,增加难度。李绛薇扫过整个书柜,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嗅着防虫的芸香的味道出神。轻叹一声后,又回到一楼,找路琮悟要来帕子和软布。 在李绛薇的印象中,纸张一类的文物保存困难。经过千年岁月的纸张,更是精贵的很。就算这些书受过术法的保护,也该小心对待,延长使用寿命。 李绛薇用帕子隔着将书柜上的书本小心取下,放置在铺好的软布上。搬运书本的同时,简单将书柜上的藏书书名看了一遍。 与衍落事件有关的书籍分为几种。一种是第一手资料,来自事件结束后前往衍落当地搜集信息的当事人的自述。第二种则是衍落事件的衍生文章,例如后来者对衍落此地的调查,反过来推测一手资料未提及的部分,或是讨论一手资料记载中矛盾的部分。 甚至这里还有考据衍月身份及由来的考据。 这个书柜中的不少存书,在李绛薇看来跟论文无疑。李绛薇觉得衍落事件本身已经成为一个课题,是众多路家人研究的一个方向。 闲着无事的路琮悟随手取了一本书翻看起来,忽然听到楼梯处传来脚步声,缓缓抬头。这一抬头,就对上了李绛薇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 “这么快就看完了?” 李绛薇摇摇头,道“老师,路家有研究历史的习惯?” 路琮悟惊讶于李绛薇的新称呼,后又觉得这个称呼比姐夫要好,遂未多言。 “是。关于神明和术法,我们一直在研究。如我一般不能再战斗的术者,只能以此帮助其他人。” “此处的藏书,应该不可外借吧。” “是。” “那嫏嬛阁附近可有住处?”李绛薇认真道“我想留在此处研读书本。既然路家有做研究的习惯,想来会有这样的地方吧。” 路琮悟将手中书本合上,抬手敲了敲身旁的桌子,“需要桌椅,就将书搬来此处。午饭时间也该到了,用过饭后便领你过去。” 第103章 三份自述 嫏嬛阁内,专门辟出一个房间让大家有个吃饭的地方。负责值守的副阁主在前一日上报吃饭人数后,伙房便会在当日派人送饭。 倒是便利的很。 来到这间“食堂”,李绛薇才见到其他的路家人。那些人朝李绛薇行礼后,便各自去领各自的饭。吃饭也不老实,没拿筷子的手,总在空中比划着什么。 路琮悟解释说那些人是在研究如何改善术法,试图解决世间灵力减弱而无法成功使用术法的问题。 这让李绛薇想起天机营那边研制魔导器的娇铃。 “老师知道碎星吗?” “知道。将浛龙神遗留的占星术修改之后,得到一种名为星占的占卜法,碎星是伴生物。” “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这百来年吧。学会灵占的人越来越少,外家那边急寻其他占卜之法,这才研制出星占。” “为何外家需要会占卜的人?” 路绛枫也是因灵占,才被送去外家。 “你可知道‘缘’?” “知道。” “外家给出的承诺大多需要百年以上才可完成。时间跨越之大,中间所隔代际之多。没有能够占卜的人,代代相传时容易出岔子。” “可灵占能看到的东西,不多啊” “微女君多年不出现,世间灵力又逐年减弱,灵占能见的东西自然少了许多。这才需要星占辅助” 这百来年才出现的星占,为何神秘人会知晓?难不成他与路家有关? 这个推测让李绛薇大骇,忙问道“星占只有路家人会用吗?” “星占与我们常用的术法不同,会的人极少。威力与龙神所传的正统星占相比,连其十分之一都无法触及。” 李绛薇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神秘人的术法知识,可以确定是由龙神那传下的,与路家无关。 路琮悟又问道“星占一事,你是从瑾汐那知道的?” “嗯。” “难怪”路琮悟强笑道“瑾汐与我同期,与我关系较好。星占一事,他还是从我这知道的。绛枫在澴涘时,我还未接触星占也就无从知晓此事作为外家一员却不懂星占,着实可惜。” 就在李绛薇询问此事时,其余路家人迅速将食物吃完后就匆匆离开食堂。 李绛薇心系书本也不愿久留,听完知识点后,快速将午饭扒拉完,催促路琮悟带她去看看住处。 路琮悟提及的住处,是一间简单的小砖房,离嫏嬛阁不远。里面摆着几张普通的床铺,每张床配备一个柜子,像极了宿舍。唯一和宿舍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那扇简单的竹制屏风。 此屋只有一间房,且未分男女。那扇屏风大概是换衣时,用来遮挡的物件。与静园相比,可谓是相当简陋。 接连几日,李绛薇白日都在嫏嬛阁主阁内研究衍落事件有关的资料,晚上留宿在小房子中。 李绛薇最先开始读的是概述衍落事件的文章。文中记录下衍落事件的开始时间,以及衍落回归安全的时间。概述中记录下初次前往调查的人员名单及其到达衍落的时间,以及此次事件对衍落造成的直接损伤。 从文章上看,行文风格较为官方,只将确切的东西记入其中,没什么细节。 紧接着读起了初次前去衍落调查的三人所写的自述。这三人同时到达衍落之后,分别开展了不同的行动。 第一位路珏成,负责清点衍落的损失,极有可能是那篇概述文章的主要撰写者。在他的自述中,将自己的行动轨迹写的相当清晰。并将每一处受损的地方,都做了详细阐述。后人得到这篇文章,完全可以向前追溯出衍落的旧貌。虽是自述,但是行文内容相当客观,将当时衍落的惨状一一展现。 妖魔肆虐过后的衍落,气象已经变得相当紊乱。上午热的只能穿单衫,晚上就冷的下雪。这些妖魔留下的负面影响,就交由第二位路家人路瑛休来处理。 妖魔不仅影响了气象,甚至影响到衍落的百姓。经常有人夜半噩梦,甚至有人声称见到鬼,还有人总能听见莫名其妙的响声。路瑛休也需要帮助这些人,摆脱困境。这使得他的自述中,记录大量衍落百姓的生活状态。 为了不让衍落再次出现惨况,路瑛休曾前往灵界调查。发现一般方法竟无法进入灵界,直到借用玉石等物件增幅自身,才得以前往。 路瑛休认为,灵界的屏障受到那位名为衍月的人修复加固,所以才出现难以进入灵界的情况。在这之后,回到路家后被神上亲自召见,方得知衍月亦是神明。在他的自述中还曾提到月山上的神祠,这座神祠是由他提议建造,由衍落百姓自发响应建造的。 而第三位的自述者,名为路瑛绯的路氏子弟则被分配去调查衍落事件的起因。 文章开篇曾到,在前往衍落途中,偶然遇见衍月。此时的衍月正在追捕一个人,这人与衍落事件有着极大关联。为了获知真相,路瑛绯在途中与另两人分别,追随衍月南下。 这段描述,与其余二人的描述不同。 另两人的自述中,都清楚提到,他们三人是同时到达衍落之后,再分配工作,分别行事。 读完路瑛绯自述的开头,李绛薇向一旁的路琮悟求问“路家不是会灵占吗?难道这几百年就没有试过?” “当然试过。可无论怎么占,都占不到路瑛绯这人。” 李绛薇只好作罢,继续向下看。 自路瑛绯随衍月南下后,他与衍月一路追到下江。李绛薇正想知道下江发生了什么事时,却只能看到被人涂抹了的书页。 “老师!”李绛薇着急的扯着路琮悟的衣袖,“怎么被抹了东西!” “不知道”路琮悟看着那本书,心疼的摇头,“这本书唉” 当路家众人发现三人的自述出现矛盾描述时,衍落事件已经过去两百年之久。当事人全部离世,无法追溯前因。 也因这矛盾的开头,让许多后人质疑起这篇自述的真实性。 路瑛绯自述的真假,成为一个谜团。 第104章 瑛绯之谜 李绛薇翻过被涂抹的那几页,路瑛绯已经回到衍落,开始检查灵界。李绛薇毫不犹疑的召出《见闻》,将《见闻》叠在这本自述上,希望《见闻》能够修复被涂抹的部分。然而,那只是美好的愿望。《见闻》不仅没有修复,就连整篇自述都不愿记录。 那一瞬间,李绛薇微眯着双眼,紧咬下唇。 直觉告诉她,一切与神秘人有关。 “老师!衍落事件的直接记录只有这四本吗?” “对。” “收录的时候,没有人看过里面的内容吗?” “论理是要看的。检查无误后,才会收入嫏嬛阁中。” “那为何?” “两百年后,族中为了整理现世神明的信息,派人来嫏嬛阁研究衍月时,才发现路瑛绯的自述出现了问题。为了弄清真相,特意让人去衍落寻找残存的线索” 然而没有一个人,能够查清真相。而这本自述,被后来人称为“瑛绯之谜”。 如果真是神秘人所为,那他应该是利用黑羽的“封印”特性,将自己的“信息”全部“封印”。这才导致路瑛绯的自述中出现各种问题 会不会太强了些? 李绛薇左手扶额,右手烦躁的敲着桌子。哒哒哒哒哒的敲击声没能让她冷静下来,反而越发烦躁。 要是“封印”的特性还能“封印”自己的“行动”,那岂不是只能束手就擒? 这是开挂了吧!不削怎么玩? 路琮悟倒是笑出了声,“前人也像你一样头疼,不然书柜上那一本本哪来的?” 不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李绛薇腹诽着。 李绛薇想将神秘人的事告知路琮悟,可又不知该从何提起。她只好作罢,去读后人对衍落事件的看法。 比较有意思的是,这些分析衍落事件的文章中出现许多术法相关的名词及知识。一边阅读,一边查找,一边询问,倒是让李绛薇学到许多术法知识。 将学到的知识归纳整理后,术法体系逐渐在李绛薇的脑中成型。 此时的李绛薇,已经在澴涘住了有一个月之久。 路琮悟见时机成熟,某一日在李绛薇返回小屋前问道“要去学堂吗?” 李绛薇眼睛一亮,求知若渴的她连忙点头应道“我要去!” “那我替你安排一下住处。不管是住在嫏嬛阁,还是住在静园,都离学堂太远了。” “只要能让我去!住哪都行!” 然后路琮悟将李绛薇安排到鹤鸣院内,这间院子恰好是路琼妃和路琼逸的住处。 鹤鸣院共有四间房间,每间住两人。为了给李绛薇腾出住处,路琼妃准备跟路琼逸一块睡。 这样的安排,路琼妃不但不觉得委屈,甚至还兴奋的在路琼逸耳边叨叨道“微女君要睡在我的床铺!啊啊啊啊!我要转运了吗?” 路琼逸嫌烦,好几次动手捂住路琼妃的嘴。路琼妃便不在路琼逸耳边叨叨了,她跑到整个院,甚至跑到学堂四处宣扬。 拜她所赐,李绛薇还没露面,学堂内的所有人都知道她要上学的消息。 上学的第一日,李绛薇踏入教室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看的她脊背发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微女君的名头太过厉害,李绛薇有些吃不消。 这一刻,李绛薇将调查微女君传说一事的优先度,默默调到最高级别。 如果能够忽略微女君这个称呼,李绛薇还是很喜欢在学堂上学的。一群人为功课烦恼,为一道题纠结谈论,坐在一处听老师在那讲课。 上课的感觉她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的吗? 远在京城的安远伯府,上下皆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公主府派人告知安远伯府,和寿长公主收李绛薇为义女,并决定为她求得县主封号一事。李绛薇在和寿长公主那得了青眼,怎不让李岳然喜出望外? 然而府上有一人不觉得这是喜事。每每有下人在李绛盛面前提到四小姐将封县主一事,他总会皱眉。 为了躲开家中众人,李绛盛再度邀请杨世灵和司徒集二人于杨府一聚,将最新查到的资料共享。 “什么?” 听完李绛盛汇报的杨世灵惊恐的喊道“你确定你的情报是真的?” 国子监内所有与驸马有关的信息通通毁去,而毁去之人正是和寿长公主。这种事,太过令人吃惊,让杨世灵难以接受。 “和寿长公主就算要查驸马的死因,也不至于将有关的物件全都毁去。”司徒集沉吟着,“莫不是发现什么,为了不影响凤阳郡主,这才毁去?驸马去世时,宋王、靖王都在世,靖王年纪最大,也是最有利的太子之位的竞争者。而和寿长公主齿序在后,双王相争之时又不曾搀和其中。哪一位会对驸马下手?” “驸马死后,获利最大的是宋王。”杨世灵道“驸马死后,长公主搬去京郊不久,先帝就随便找了个由头囚禁靖王。没过多久,宋王就被册封为太子。会不会是宋王所为?” “要真这么简单,皇姬还会让我们调查此事?”司徒集瞥了一眼杨世灵,嫌弃道“你怎么不说靖王被囚,是先帝查出靖王所为?” “信息太少了!”杨世灵哀嚎道“这种涉及皇家的秘辛,哪里敢往深了查!” “至少我们知道和寿长公主一件事实。”李绛盛沉声说着“和寿长公主不相信驸马是猝死,并派人调查驸马的死因。调查的同时,将有关信息通通抹去。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换个调查方向,去查查和寿长公主究竟知道什么。” 司徒集大惊,声音都多了一丝颤抖“你的意思是驸马真正的死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寿长公主的意思?” 杨世灵问道“李兄可查出东西毁去的时间?” “宋王死后。” “靖王被囚,宋王已死。和寿长公主为何要将线索除去?”杨世灵望向司徒集,疑惑说道“想让凤阳郡主认为驸马是猝死,不让凤阳郡主活在仇恨中?” “还有一种可能。”司徒集说道“不过,不能说。” 第105章 这是我家 李绛盛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 司徒集朝他点了点头。 杨世灵啧声摇头,道“你们又开始打马虎眼了?”他瞪向两人,不满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想法可太危险了!” “谁不知道危险?”司徒集瞄了一眼杨世灵,淡淡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我们手上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难道你能否定有这种可能?” “确实不能”杨世灵丧气地说着“可就算是那位,和寿长公主也没有必要亲自帮忙抹去线索吧。” “这才是奇怪的地方。”司徒集道。 杨世灵紧锁眉头,说道“就算宋王死了,和寿长公主也没有害怕那位的必要。靖王虽然被囚,但未彻底丧失圣心,后来先帝确实将靖王放出并册封太子。要不是靖王那些年身子骨落下毛病,最终染病去了。如今是个什么模样还说不清呢!再说了,和寿长公主还占着一个长字!” “倘若朝中不愿女子为帝?”李绛盛突然发声,“靖王放出,是先帝不得不为之?” 杨世灵纳闷道“这又和驸马有什么关系?” “若凶手没有料到这点,没能料到靖王也有离开靖王府的一日?” “李兄”司徒集苦笑道“你该不会认为驸马是和寿长公主所杀吧?” “用驸马一条命,将宋王和靖王一同拉下水。”杨世灵嘲笑道“要不是知道和寿长公主和驸马感情颇深,我差点就信了呢!” “我这边查到的信息是和寿长公主知道朝堂不愿出一位女帝,顺势推了皇姬的位置。劝先帝放过靖王的人,也是她。” 杨世灵听完,默而不语,陷入沉思。 “或许和寿长公主是为了凤阳郡主,才将一切毁去。”司徒集道“只要毁去线索,就算凤阳郡主对驸马之事产生怀疑,也无法找出证据证明驸马是他杀。凤阳郡主也就不会在仇恨中成长。” 没有更多证据可以证明这些猜想前,猜想只能是猜想。 见李绛盛和杨世灵没再发话,司徒集便道“我们先将已得的消息归纳整理,再上交皇姬。是否继续查探下去,交由皇姬定夺。二位可有异议?” “我没意见。”杨世灵抢先回道。 “我也没意见。” “说起来。”杨世灵对着李绛盛问道“听说你妹妹被和寿长公主收为义女。要不要让她去试探试探?万一能得到什么新消息?” “闭嘴!”李绛盛厉声喝道“休想让我妹妹牵扯其中。” 杨世灵没见过李绛盛生气的模样,被他这么一吼,有些吓到“好吧!好吧!我说错话了!” 司徒集哈哈一笑,道“今日的李兄板着张脸,明显是为自家妹子着急。你还敢往上撞?”司徒集朝杨世灵拱手一拜,“在下佩服,佩服。” “滚滚滚滚!” 杨世灵不满的摆手“就知道在我面前晒妹妹!信不信我把你们妹妹拐回家!” 李绛盛淡淡说道“不自量力。” “你!”杨世灵被李绛盛一哽,恼羞成怒道“你这可就过分了!” 司徒集含笑说道“他的两个妹妹,一个与封家定亲,一个被三皇子和四皇子同时相中。你再瞧瞧你自己,可不就是不自量力?” 司徒集的话语就像是锋利的刀,将杨世灵捅了个对穿。 “过分!哼!” 说罢,杨世灵甩袖要走,刚将两扇门打开,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不对!这是我家!走走走走!”杨世灵驱赶着两人,“我要送客了!快走!” 从杨府离开的李绛盛原打算直接回家,忽然想起什么,抬脚就往淮荥侯府去。 自从李绛聿考的功名之后,只回过一次安远伯府,之后都住在淮荥侯府。得知李绛盛来了,便放下手头的事,亲自招待。 “怎么垂头丧气的?”李绛聿眉毛一挑,抱胸问道“难得来一趟,就这幅模样?” “遇上大事,头疼。” “什么大事?说来听听?” 李绛盛痛苦的闭上眼,摇头,“现在不能告诉你。” “嚯,长本事了,连我都不能说了。” “连侯爷和大姐都不能说。” 李绛聿这才收敛一些,将李绛盛上下审视一番。 “你现在是帮皇姬做事,对吗?” “是。” “为了绛薇?” “是。” “她的面子可大得很!先是束缚绛芸,接着又是你。” “绛薇不是有意的。” “若不是她,绛芸怎么会现在才去求学?早些年我曾问她要不要随我出京你不知道,她那时看我的眼神,直到现在都能记得。至于你” 李绛聿的视线落在李绛盛的一双手上。 “你原是个讨厌政事的人,成日醉心于琴技。” “你嘴上嫌弃着绛薇,自己不还是为了绛薇才同四皇子走在一处?” 李绛聿自嘲一笑,而后又道“姐姐从澴涘回来了,要见她吗?” “那绛薇呢?” 李绛聿摇头,而后转身,“要见,就随我去书房。” 从衍落回来之后的路绛枫,一直在调查钦天监的事,却无功而返。钦天监过于隐秘,无论怎么打探都查不到东西。钦天监同太卜署一样,同在太常寺之下,同不受太常寺管辖。钦天监的大小事务,是直接与皇帝对接的。路绛枫所能查到的,只有钦天监的职位罢了。 “姐,盛哥儿来了。” 路绛枫抬头,便见到一脸憔悴的李绛盛。 “瘦了,本来就没几两肉,又瘦了。” 李绛盛没有回话。 “来着找聿哥儿的?不过看样子,你们兄弟二人已经聊过了。” 李绛盛点了点头。 “怎么过来不打声招呼?是从杨府那边直接过来的?” 李绛盛惊讶地睁大眼睛。 “聿哥儿,帮我关门。” “我已经关过了。” “我让你出去,然后关门。” 李绛聿不悦的撇撇嘴,有些恼怒的离开书房。 “华菱跟我提起,你最近常去杨府。国子监那边,是在查驸马的事吗?” 李绛盛沉默不言。 “秦王那边,可知道此事?应该不知道吧。” 李绛盛用着热烈的目光盯着路绛枫。 “姐姐到底知道多少?” 第106章 知识就是力量 路绛枫双手交叠,抵着下巴,静静的望向李绛盛。 “希望皇姬是看中你的能力才挑选你,而非你的身份。你想办法尽快抛开这个包袱,不要再查了” “为何?” 路绛枫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二公主被册封为皇姬之前,曾见过和寿长公主。” 李绛盛瞪大双眼,大声问道“要是和寿长公主有问题,那绛薇怎么办!” “绛薇没事,她有秦王护着。我不喜他,却无法否认秦王对绛薇的真心。” “可如今的秦王,连自己都护不住!” “别忘了,他可是能收服你二哥的男人。” 李绛盛眉毛一挑。 “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姬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要真是个草包,你四妹还不至于看上他。文锦书肆、茗客楼还有竹音馆,背后全有他的影子。” “可文锦书肆不是易主了吗?” “如此重要的喉舌,他会轻易地拱手相送?” 路绛枫冷笑一声,道“文锦书肆的新老板梦沉,是新州临肃人。临肃,在下江一带。一个下江的商人,在京中没有任何根基就买下了文锦书肆。究竟是给了多少钱,才能让秦王忍痛割爱?还有山鱼阁” 要不是那日山鱼阁阁主亲自将玉佩信物交于李绛薇,路绛枫不敢想象这么大的一个情报网络,竟然与秦王有关。 “秦王在朝中的势力薄弱,不代表他实力薄弱。” 这样的人能成为队友,万事都会舒心许多。可若成长为敌人,那就麻烦大了。 路绛枫只能希望秦王,不是下一个梁废帝。 “要是没别的事,留下陪侯爷用饭吧。安远伯府那边,我会派人说一声。” “好” “对了,你那边可有联系皇姬的途径?我有要事需要同皇姬相商以太卜署令的身份” 咚! 李绛薇一个后仰,倒在静园的被褥上。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基础知识大致了解的。然而还是无法像其他人一样,使用术法。明明自己已经能够熟练使用“护墨”了,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将宅子外围的云雾召唤进来。 术法分为六种属性,与六珠相对应,每种属性又分作攻和护两类。可无论哪一种,李绛薇都用不出来。 就在这时,床榻边上忽然出现一个白色人影。李绛薇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死死盯着那个影子看去。 “玉先生?” 姣好白净的面容,如丝般顺滑的长发垂至地面,外衣仍旧没有好好穿上,松松垮垮的搭在手肘。 “术法用不出来?” “玉先生怎么知道!” 玉夏竫微微一笑,那笑容美的勾人。 “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完美的避开了李绛薇的问话。 “术法只是利用六珠之力的其中一个方法,不用拘泥于此。何况小友已有《见闻》在身,毋需舍近求远。” “此话何解?” “小友与《见闻》相伴多年,它的脾性如何,你比他人清楚。它擅长的,从来不是战斗,而是知识。” “知识就是力量?” 玉夏竫仍眯着眼笑着,他的身形渐渐淡去,房中再也见不到他的影子。 “知识” 自那之后,只要学堂无课,李绛薇便前往嫏嬛阁阅读。看完衍落相关的所有书目后,又将魔爪伸向福阳有关的内容。 巫祖白氏,本体是只白虎,称号兵主。喜欢化身成白猫,与人族交好。开辟灵界后,一直居住在阜涯山东侧。能够利用兽类残存在骨头上的灵力,这一特性被阜涯人所继承。 许多有关知识,李绛薇都曾在福阳听路绛枫说过。包括兵主白虎死在两百年前的那场阜涯内乱中。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位兵主临死前曾写了一封信,送往澴涘。而这件事,被记进李绛薇手中这本发黄的书本里。 “老师可知道兵主发的信件写了什么?” “世间灵气渐弱,术法一脉恐难以再继。纵使苟活,亦难扭转颓势。后嗣恃吾,过矣。吾若犹存,则不思进取。吾若亡故,反可破而后立,拼出生路。喜怒哀怨皆已尝过,此生无憾,所虑者惟吾之旧交。” 路琮悟深吸一气,长叹道“这是兵主送来的绝笔书。也是我们路家子嗣进入学堂时,不得不背诵的绝笔书。” “破而后立拼出生路” “神主说过,兵主她是笑着离开的” 不是只有白氏需要面对灵力消退,他们路氏同样需要考虑。真有这么一日,灵力不再存在,无法使用术法,也没有新的术者。当妖魔来临时,人族该怎么自保? 若是任由那妖魔践踏人界,他们这些后人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一想到此,路琮悟不由得担忧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捧着一堆书本放到李绛薇的桌前。他空出双手后,向李绛薇拱手行礼,才对着路琮悟汇报道“去年下江一事的汇总已经完成,请先生校稿。” “放下吧。” “是。” 路琮悟推着木轮,将桌上的文件放到腿上。 “这里面写的是什么?” “与下江事件有关的汇总。降雨结束后,我们派人去下江统计受灾情况。考虑到明面上的损失会有官方人员统计,便将主要精力放在灵界。” 说完,就将最上面的一本,顺手交给李绛薇。 “波及的范围较大,统计花费不少时间。” 李绛薇翻动书页,恰好翻到新泉。 新泉是灵脉的交汇之处,此外还有两座神祠坐镇,定时做祈祷和祭祀。 新泉灵界的状况理应比其他地方更好,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与李绛薇熟悉的临肃相比,新泉的灵界结界更加薄弱。 “我去过这里。”李绛薇指着书上的新泉二字,对着路琮悟说道“新泉的胜遇,好几次将我拉近灵界。是不是灵界结界薄弱的地方,妖魔更容易影响人界?” “是。” “你们是怎么判断灵界结界的状态的?” 李绛薇几次进出灵界,都没感觉到有什么变化。 “从前只能靠着六珠的状态来感受灵界的微妙变化。现在有了工具,能够通过一些特殊的玉器进行判别。” 第107章 下落不明 路琮悟换了坐姿,身体微微朝李绛薇倾去。 “我发现你很喜欢问这些问题。” 李绛薇笑道“不懂就问不是很正常吗?可惜我对灵界没什么概念,这本书是看不懂了。” 路琮悟将腿上的书刚到桌上,顺手将李绛薇手里的书取回来。 “那就换一本看。” 李绛薇哦了一声,将新书翻开。扫过第一行字的瞬间,她便僵在那,就像一个木偶一样,没有活力。刚才的笑容,不见踪影。 那本书上记载的,是下江时间中确定死亡的路氏子弟的名字。路、琮、瑾几乎铺满整面,名字之后覆盖了死因,以及简要的生平。这里头最大的才三十,最小的是一个十八岁的琼字辈少年。往后几页,就是下落不明的人员名单。 “路瑾汐的名字差点就记上去了。” 路琮悟的笑容一滞,僵硬的扭头。他没能看清上面的字迹,单从规整的表格样式,路琮悟已经知道李绛薇看的究竟是什么。 “是鸭子的问题吗?”路琮悟猜测道。 上回路瑾汐返回澴涘后,原本带着的一大群鸭子,只剩下一只。一到住处,就寻了一根红绳子,求了许多人,让他们在红绳上加上守护有关的术法。而后寻了一个黄道吉日,恭恭敬敬的将红绳系在鸭子身上。 “嗯。” “我们在新泉遇见能够将人拉进灵界的胜遇。”李绛薇平静地说着,“路瑾汐的鸭子,好几次被拉入灵界,差点没能回来。” 李绛薇的指尖扫过下落不明的人员名单,“希望他们还能回来吧” “他们唯一的生机,就是族中派去的后续调查人员。这次失踪的人数过多,派去的应该是能够自由进出灵界的” “不是调查过了?”李绛薇诧异道“这几本不是调查结果?” “不是同一件事。另一批调查的,是灵力衰减的程度。看看术法,还能使用多少年。” 路琮悟提到这件事时,焦虑从内心深处溢出,令他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衣摆。 “你们就没有想过用别的能力?尝试不需要灵力的能力?” 路琮悟的手搭上木纵着轮椅向门移动。 “你随我来。” 李绛薇带着疑惑,跟在路琮悟身后。离开主阁,向右一转,来到另一座阁楼。与主阁的冷清不同,这里或坐、或站约有七八个人。他们之中有人没有胳膊,有人戴着眼罩,有人佝偻着背。这些上相有几分相似的路家人,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手上的书籍。那些坐在桌前的人,除了书本外,桌上喊铺着写满字迹的纸张。 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们进来,朝这边看了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书册上。 只有一位头发花白,脸上尽是褶子的老者愣了一下,起身朝李绛薇恭敬地弯腰行礼。 “微女君!” 这位老者在学堂讲过一节课,认得李绛薇的长相。也正是他这一声,惊动阁内的其他人。他们纷纷抬头,惊讶的朝李绛薇望去。 那热切的目光,让李绛薇有些头皮发麻。她看见好几个人放下手中的书,她快速的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喊道“莫要多礼,你们各忙各的吧。” 生怕他们固执,李绛薇又嘱咐道“不必行礼了!” 起身的几人,这才坐了回去。那双眼睛,那满怀希望的目光,却黏在了李绛薇的身上。 李绛薇曾私下查过微女君的资料,一无所获。这让她在面对这些人的期盼时,无比愧疚。她这位“微女君”受到他们的尊敬,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李绛薇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她不敢移动,更不敢出声,默默等待众人将目光收回,做回自己的事。 这是无能者的躲闪,是懦弱者的逃避。 她无法回应他们的期待。 明月高挂空中,虫鸣驱赶深夜的宁静,稀疏的星光闪烁。路绛枫迎着风,坐在园中的小亭,倚着栏杆眺望。夜晚的园子没有白日姹紫嫣红的繁花盛景,只剩下静谧与安宁。 一切回归沉寂。 每晚望见天空中的点点繁星,路绛枫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临行前李绛薇说过的那番话。 唯有二者合作,才能解决事件,才能让一切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她已从李绛盛那得到皇姬的联系方法,然而迟迟没有行动。 人心不可揣测。 皇姬或许可以成为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帝王,可路绛枫不能保证皇姬能够容忍路家的存在。她不想赌,也不敢赌。 可回到京城之后,疏离过当前的形势以后。没有皇姬的帮助,想要解决神秘人事件,是几乎不可能的。例如钦天监,只靠她什么都查不出来。 “大晚上的跑到这是要装神弄鬼吗?”李绛聿的手肘挂着一件女式外衣缓缓走来,“爷爷和华菱担心你。” 说罢,李绛聿不耐的将手肘挂着的外衣扔到路绛枫手中。 “兵部将我留下了。” “嗯。” 有禇咏羿和封家做保,加之他的科举成绩,留在兵部不是一件令人意外的消息。 “就不想跟我说些什么?” “挺好的。”路绛枫将外衣穿上,“安远伯府祖上就是军功出身,现在不过是走回老路。” “如今我也是有功名的人。阿姊纠结的事,就不能告诉我,让我替你分担?” 李绛聿捏紧双拳,指甲嵌入肉中,疼痛刺激着他的精神,压抑自己大吼的冲动。 “秦王对你照顾有加,与皇姬关系极好。你的仕途应该畅通无阻。” “阿姊!”李绛聿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亭柱上,“你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不要以为留在兵部就万事大吉,考验才刚刚开始。京城和书塾可不一样,你的脾气也该收敛了。如此毛躁,成何体统?” “我不懂”李绛聿忿忿道“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和绛薇没少谈公事。为何她可以,我就不行?” “怎么?吃醋了?” “阿姊!”李绛聿愤怒道“别以为这样可以糊弄过去!” “没什么可糊弄的。我的确和她谈了公事,那又如何?”路绛枫笑容一敛,朝李绛聿瞄去,“绛薇是皇姬伴读,常伴皇姬身侧。她向我转告皇姬的吩咐,有什么可奇怪的?” 第108章 送信 李绛聿咬紧下唇,痛楚从唇处传来。 “当真?” “是真是假,你自己判断。你现在的身份,可不仅是安远伯府的二公子。”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考取功名的?自幼离家求学的你,早就脱离了安远伯府,完全可以过上想过的生活。” 李绛聿眼眸低垂,没有回话。 “绛薇和绛芸的事,是你离开之后发生的,总不可能是为了她们两。容我大胆推测,是为了安远伯府是吗?” 李绛聿的双眼像极了李岳然,然而李岳然不可能露出富有侵略性的眼神。 “你是一个好哥哥,你当得起安远伯世子的位置。” 路绛枫起身,拢了拢身上的外衣。 “我若有你的这份坚定该多好。也算担得起” 路家外家家主的名头。 路绛枫闭上眼,深深深吸一口气,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圣上册封绛薇为县主的圣旨快要下达了。届时我会充当使者,回一趟澴涘。要是有空,你回安远伯府一趟。免得父亲以绛薇的名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估计不久之后,册封你为世子的圣旨也该下达了。” 李绛聿眉毛一挑,道“阿姊又要走?” “对。本家那边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需要解决。” “阿姊有皇姬的联系方式,是吗?” “嗯。” “告诉皇姬,小心平南伯,小心孔家。孔家或许,并不效忠三皇子。” 平南伯孔家,南林军! 路绛枫猛地回头,震惊问道:“你的消息是哪里来的?” “兵部存下南林军旧部的资料。我入兵部之后,偶然得知秦王曾派人查过南林军。” “你也去查了?” “对。我发现孔家在与不明身份的人接触,看起来不像是三皇子的人。” “我明白了。” 李绛聿目送着路绛枫远远离开,看着她宽大的衣摆随着行走而摇摆。 封李绛薇为县主的圣旨,最后落到淮荥侯府手中,绕开了安远伯府。李岳然为此很是不满,频频发火。就在这时,李绛聿不声不响的回到府上,难得没有给李岳然和钱曼娘甩脸色。 得了三甲的儿子愿意回家,态度也缓和不少。李岳然当即就将圣旨的事抛在脑后,欢欢喜喜的开起家宴为李岳然庆祝。 路绛枫拿到圣旨的当日便启程离京,刚出京城就被秦王府的郑公公拦下,从他手中得了一封信函。 “世子还请成全。” 郑公公只留下这句话,匆匆返回城中。 这封信上没有署名,可路绛枫知道,这是禇咏羿写给李绛薇的信件。 禇咏羿早从下人那知道,今日是路绛枫离京的日子。这段时日,禇咏羿很想亲口问问李绛薇的现状,却不得不压抑自己的心情,控制自己的腿不往淮荥侯府去。 自从他回归朝堂,褚咏瑞那边盯的是越来越紧了。就连这秦王府,都埋下不少钉子。现在还不到处理这些钉子的时机,只能暂且留下,以此麻痹对方。 “宋家的女儿居然嫁给五弟做正妃” 禇咏羿起身来到窗棂前,双手扶着窗框,双目向往眺望。在阳光的映照下,屋外的树叶显得青葱翠绿,煞是好看。 如此美景,却无法疗愈他的心情。 禇咏羿双眉紧蹙,低声喃喃“宋家究竟在想什么?” 无怪他如此纠结,要知道宋家可是当今皇后母家。而皇后又极其敌视宁妃,连同宁家也一块恨上。本应与皇后同一阵线的宋家,却突然传出与五皇子褚咏恒订婚的消息,怎能不让人诧异? 就连他三哥褚咏瑞同样震惊不已。 “英国公是准备放弃宋皇后?” 宋皇后明知自己朝中孤立无援,才提前寻自己母妃合作来对抗宁贤妃?保住自己的皇后之位? 除了这个与褚咏恒定亲的宋家女外,英国公似乎打算再送一个女子入宫。 看来皇后被夺去凤印一事,让英国公很是惶恐。才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庇护。在传出英国公府与五皇子定亲的消息后,皇后为了自保又与德妃结盟。 就算身居高位成为皇后,母家的权势不够,在后宫中亦难立足。后宫是前廷的缩影,后宫的争夺无法影响前廷,然而前廷的局势却能影响后宫。 在后宫生存,光有身份名号远远不够。 要是母家足够强大,自己的生母就不会死。身为皇嗣的他们,也就不会被宫人欺负。 “离开京城吗?” 要是早一天想父皇求个恩典,现在是不是就能带着承微离开京城?去自己想去的地方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过去的事无法改变,他能把握,能改变的,唯有现在。 “殿下。” 郑公公终于回到 “世子接下那封信件了。” 听完郑公公的禀告,禇咏羿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可有说什么?” “世子没有说什么。” “好。”禇咏羿的脸上,久违的露出笑容,“能收下就好。” 能收下信件,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承认了自己。 路绛枫这次回澴涘,替皇上传达旨意只是其中一项任务。更重要的,是要和族中大家长商议路家的未来。 神秘人事件的调查受阻,只靠路家的力量无法继续进行。与皇姬那边的奇人合作,很可能就是路家的生机。 带着忐忑与不安的路绛枫终于到达澴涘。为了招待同行的使者,李绛薇提前得到消息后,随同路琼妃与路琼逸二人来到路家位于城中的府邸中。 李绛薇身穿盛装,带领一众人等恭迎圣旨。该有的礼节结束后,便是宴请使者。路绛枫趁此离席,回上山本家求见宗族大家长。 这一代的宗族大家长与路琮悟一样同为琮字辈,却在年纪上高出路琮悟许多。 “你匆忙赶回,京城那边是出了什么事?” “返回京城前,绛薇曾与我提起,我们路家与皇姬那边的奇人合作才是正途。” 路琮真没有蓄起长须,可脸上的褶皱和有些发白的头发,尽是岁月的痕迹。 “你是说这是微女君的意思?” 路真琮听了路绛枫的话,愣怔许久。 “回到京城后,辗转反侧思考良久,觉得绛薇所言不虚。世间灵力大减,指不定哪日就用不出术法,丧失与妖魔对决的可能。而皇姬身边的奇人却不会受此影响” “这” 第109章 外面的世界 自从路真琮受过重伤,难以继续前往灵界对抗妖魔后,便一心打理本家事务。关于外面的事,只能从各个外出子弟的汇报中,知悉一二。 京城那边有淮荥侯府坐镇,几乎不需要本家派人前往。要不是神秘人过于强大,路绛枫一人招架不住,不得已上书本家请求增援,路瑾汐也不会被派去京城。 京城方面的种种事宜,路真琮并不知晓全貌,至路绛枫口中提到的皇姬身边的奇人,也没有印象。 路绛枫的提问,路真琮不好作答,反而问道“你觉得如何?” “我原先是不同意的。皇姬毕竟是皇族,而我们路家身负异术。掌握如此强大能量的家族,又无法掌控。谁也不能保证皇家能否有这个气量愿意放过我们,谋求发展。” “你的考虑,不无道理。” “大家长可否给我一次机会面见神上?” 路真琮哈哈一笑,道“神上早已料到你会提出面见的要求,你直接去命园吧。” “绛枫拜谢。” 路绛枫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迈入命园。命园内部的空间要比她想象的要小的多,不够气派。 直到她穿过木门,到达另一处仙境时,她才感叹起神上的玄妙,为自己狭窄的眼界感到羞愧。 行至木屋前,一个银色长发散落在地的男子用淡漠的金色竖瞳瞄向路绛枫。 对视的那一瞬间,路绛枫就角色后背升出一道寒意。她立即弯腰行礼,尊敬的道一句“神上。” “想问便问吧。” “神上可否告知皇姬身边的奇人究竟是什么能力?!” “他们用的,是魔法” 这一日,路绛枫又一次见识到,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入夜,李绛薇未能在府邸中发现路绛枫的踪迹,经路琼逸提起,方知她已上山。 原想着姐妹叙旧,看来是不成了。 正准备离开回屋,就听到一旁的路琼逸羞涩喊道“姑娘”她甚至紧张的抿起唇。 看样子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又不会吃了你。”李绛薇笑道“有事直说。” 路琼逸咽下一口唾沫,连带害怕一并吞落肚中,带着未散干净的犹豫,道“姑娘能告诉我京城的事吗?” 路琼逸自幼长在本家,今次是头一回下山。第一次进城,就被来往的人群和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晃花了眼。 她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竟这么热闹! 澴涘只是恭国的其中一个城市,像这样的城市还有许多。而眼前这位看起来娇小的被他们尊称为“微女君”的女子,就在恭国内最繁华的城市长大。 如果是微女君,一定知道许多外面的事。 一想到这,路琼逸难以控制自己激动的心情,特意寻了一个无人的时机。 “我”路琼逸扭捏着,“我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想知道京城是什么样的” “京城啊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不如你来我房间,我想到哪就说到哪?” 路琼逸喜出望外,露出灿烂的笑容。看着这张发自内心的笑颜,李绛薇的笑意更盛了。 李绛薇先是给路琼逸聊到京城最出名的两条街道。提到了文锦书肆的小说话本,提到竹音馆的“月点金桂”,提到茗客楼的说书先生和各式小点心,甚至提到了上元夜举办的灯会。 “我曾写过一篇文章,记下了上元灯会的景致。等回去,我找给你?” 路琼逸激动的点头,她就像个贪吃的小猫得到了心爱的小鱼干一样,双眼亮亮的。李绛薇一高兴,拉着她聊到夜半,这才各自回屋睡去。 第二天一早,路绛枫回来了。她手持信函,敲开李绛薇的房门。 昨日聊得高兴,李绛薇兴奋的半宿没睡着,顶着乌青,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还打了一个哈欠。 “这要让他们看见了,你这个微女君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阿姊!”刚刚苏醒的李绛薇用着软糯的声音喊道“你又取笑我!” “在我这撒娇没有,快点起来。” 李绛薇的双手拍打着脸蛋,找回清醒后,才从床上爬起,挪动到路绛枫身旁。她的眼睛一下就被路绛枫手中的信函吸引,伸手就要去拿。 “瞧你猴急的模样。”路绛枫也不躲,任由她取走信函,带着笑意道“这是郑公公给我的。” 李绛薇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阿嗯哼,是秦王的?” 李绛薇差点顺口喊出“阿羿”这个称呼,险些闹了笑话。 “郑公公没有说别的,只让我带上这封信。能差遣郑公公的,还能给你写信的,只有他了吧。” 说到这,路绛枫的眸子一暗,笑容也不似刚才纯净。然而李绛薇光顾着看这信函,没有注意到路绛枫的异样。 “路琼逸和路琼妃那我会拦着,看完信,将自己收拾干净再出来。” “好。” 等路绛枫离开,李绛薇带着忐忑和期待拆开信件。只看字体,李绛薇就笑了出来。 上一回见他时,还是在衍落,在那场梦中。梦里的那位禇咏羿,越想越像真的。是真真实实的他,而非自己想象中的他。 直觉,在信件中得到证实。 禇咏羿在同一日,也梦见了她。他梦见她提着兔子花灯,梦见她和他并排坐在马车中,梦见她被他抱在怀里,梦见她劝他好好休息。 一整封信,只写了一场梦境。 有关现实的一切,都不曾提及。 “傻瓜” 李绛薇笑了,却是含泪而笑。 她紧紧捏着信纸,将它贴在胸口。然而心口的痛楚,没有一丝一毫的缓解。 她想他,正如他想她。 没有电话,没有视屏,没有网络的古代,真是太难了。 要是能再一次梦见他,那该多好? 或许,真的能再梦一次? 就在李绛薇沉浸在信件带来的喜悦中时,路绛枫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京。 路绛枫这次是带着皇命而来,不能久留。与李绛薇一同吃过午饭后,路绛枫就要立即启程回京述职。 “照顾好自己!” 路绛枫离开前,将千言万语化为一句嘱托。 送走京城来的这些人,李绛薇并路家的两个姑娘一同回山。刚到鹤鸣院,趁着路琼妃换衣裳时,路琼逸悄悄来到李绛薇的屋里。 路琼逸、路琼妃住在正屋右耳房,李绛薇则住在左耳房,相隔不远。 来到李绛薇房前的路琼逸深吸一气,鼓起勇气喊道“姑娘?” “进来,坐吧。”带着笑意的声音穿透房门。 第110章 抄录 路琼逸轻手轻脚的迈入房间,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最后拘束的坐在李绛薇身前不远处的软垫上。 瞧见她小心的模样,李绛薇觉得有些好笑,“这是怎么了?做错事了?” 路琼逸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姑娘昨晚说过,有有京城的文章” 李绛薇笑着起身,将自己先前所写的暂命名为《记京上元录》的文章取出,递给路琼逸。 路琼逸仿佛是得到了什么人间至宝一样,小心翼翼的捧着,浑身僵硬。 “姑娘!我能抄一份留下吗?” “我手上独此一份,可千万别给我弄丢了。” “是是!” 路琼逸结巴的回着“我我定会小小心收好!” “还有别的事吗?” 路琼逸小脸一红,又结巴问道“姑姑娘,可还有其他的?” “之前倒是写了些不过与京城无关,写的是梦里的故事。” “梦?” “梦见一个奇怪的世界,看着像是未来世界。你要感兴趣,把手上这个还我了,再借你。” “微女君乃是时间的宠儿,梦见的梦中世界,或许是真的未来。” 李绛薇讶异的望向路琼逸,旋即恢复原态。 “绛枫家主今日一早将我和琼妃喊住。说是姑娘,不太记得前尘往事。现有的能力,全靠本能,远达不到全盛时期。” “她竟和你们说了?” 路琼逸点点头,又道“绛枫家主还说了,姑娘现在连‘微女君’这一名号都不清楚。让我们二人,多加照顾。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李绛薇点了点头,道“大家都对微女君熟悉的很,就我一人不清不楚。这个滋味并不好受为此,我特地去嫏嬛阁查阅有关微女君的传闻。” “姑娘是在主阁查的资料吗?” “对。” “那里当然查不到。与微女君有关的信息,都藏在灵占的咒文中。” 这个消息,煞是惊奇,李绛薇愣了一阵才回过神来。咒文默念不出声的,就算李绛薇曾见过路绛枫使用灵占能力,也无从得知咒文的全貌。 “与微女君有关的咒文,皆与‘时间’、‘记录’有关。咒文之外,再无其他记载。甚至连咒文是何时出现的,在哪出现的”路琼逸困惑的摇摇头,“都无从知晓。” “那你们如何笃定,我就是微女君?” “绛枫家主擅长灵占,这灵占的本源又是姑娘你。她认的人,定不会错。” “可”李绛薇想起初见路瑾汐的场景,“那路瑾汐呢?我先前并未见过他,他也不曾展露灵占的才能。缘何能认出我来?” “路瑾汐是派去京城的那位大哥?”路琼逸低头想了好一阵,才道“我与他不熟,姑娘要想知道,就只能亲自问他本人了。”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又为何如此尊敬?真是奇了怪在。” “神主都礼遇有加,我们那敢慢待?” 路琼逸这已经无法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天色已晚,遂让她早早回去。 从房中出来,路琼逸将文章小心的塞入衣襟中,高高兴兴的回到自己房内。等到第二日,路琼妃离开房间去做别的事时,路琼逸将文章取出,欢喜的找出香纸,准备研墨抄写。 随着她誊抄,脑中出现了盛京的繁华景致。一段抄完,路琼逸越发向往京城的热闹。 陶醉其中的路琼逸,甚至没能注意到已经回屋的路琼妃。 “你倒是好雅兴。”路琼妃笑着打趣道“居然在这舞文弄墨?我该出去瞧瞧,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你”路琼逸有些恼怒着急,“我就不信!你没个风雅时候?” “我有哪有这等闲情雅致,得了空也是去灵界学术法去。再过上两年,我们也该出山了。你可想过将来,想跟着哪位前辈出山巡查?” “我”路琼逸左手不自觉的抓了抓脸颊,弱弱说道“我想去外家” “外家?”路琼妃有些意外,“你又不是外家出身,又不会灵占。分到外家的可能不大。” “这不是有微女君吗?” 路琼妃朝李绛薇所住的房间方向望了一眼,就抓着一块软垫坐到路琼逸的身边。 “你想让微女君,赐你灵占的能力?” 路琼逸没有回话,路琼妃好奇探头,向桌上的纸张瞅去。 “记京上元录?” 路琼逸大惊,将笔一扔,急忙用胳膊衣袖将纸张盖去。 “练你的术法去!别打搅我练字!” “哦?练字干嘛遮遮掩掩的?” “字丑!不想给你看!” “你给我看我还不想看呢!”说完,将一个油纸包放到桌上,“阿扬做点心了,我给你带了些。就不打搅你练字了!” 说完,路琼妃就风风火火地离开屋子,连个背影也没留下。 因着李绛薇的身份特殊,路琼逸不敢将文章多留,匆匆抄完,早早将文章送回。 李绛薇受路琼逸启发,久违的取出之前在香曲所作的短篇翻看。见路琼逸来了,甚是高兴,连忙招手让她过来。 “先前不是向你提过一篇文?你快过来帮我看看?” 路琼逸不明所以,仍乖乖听话来到李绛薇身边。很快,路琼逸就被文中的世界吸引了。 再也不用慢悠悠的等待信件,相隔千里也能随时对话,甚至可以见到与自己对面人的一颦一笑。如此还不满足,还能花上一日,跨越万里去相见。 路琼逸觉得文中的主角像个乡巴佬进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几分像昨日的自己一样。 “如何?” “明明这文中什么故事都没有,可一想到是姑娘写的,就心向往之。” 李绛薇将暂命名为《记京上元录》、《新日集》两篇收好,见路琼逸在那发呆未走,又笑着问道“平日喜欢看什么书?” “我看书看得不多。要说喜欢的,倒是喜欢去了解跟龙神有关的事。” “记下龙神的书,多吗?” 路琼逸摇头,轻声道“神上与龙神的关系不好,嫏嬛阁内收录的有关龙神的信息不多。” “为何会喜欢这个?” 第111章 夺走毛笔(没想到吧!是加更!) 第一次被人问及这个问题,又是李绛薇提问。路琼逸认真思考后,再回道“约莫是觉得龙神的事迹颇为传奇。几位神明中,唯有他统帅人族建立国家。” 李绛薇若有所思的喃喃着“龙神” “是啊如今神州能有这番气象,无论如何也是绕不过龙神的。只可惜,外头将他的功绩抹去。我们这又没能存住与龙神有关的史实,着实可惜。“ 自从知道神秘人与龙神有关,李绛薇便同路绛枫一道走过许多地方去调查有关龙神的线索。可查了那么多线索,对这位龙神以及其生活的年代知之甚少。 “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兴趣了!除了龙神的事迹外,你还喜欢看什么?” 路琼逸轻轻抓了抓脸颊,好一阵才回道“曾有段时间,跟着琼妃她查过‘瑛绯之谜’。最后还是和前辈祖宗们一样,什么都查不出来。” 路琼逸刚说完,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好奇问道“姑娘之前去衍落,是要找衍月吗?” “为何这么说?”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大家?” 路琼逸憨憨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从哪传来,就是有这么一个说法。倘若不是那就算了” 路琼逸眸子一敛,便低下头,不敢再看向李绛薇。 “我确实是见过衍月。” 路琼逸一怔,猛地抬头。 “那姑娘可知道衍月与路瑛绯,真的去了南边吗?” 李绛薇摇头,遗憾说道“可惜我见她时,还不知道‘瑛绯之谜’,没能亲口问上一问。临行前衍月曾跟我提起,她不会长留衍落。下回再去,不可能找到她了。” “那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见到解开‘瑛绯之谜’的那一日。” “不解开也有不解开的趣味。正是这份趣味,才引得无数人去追求真相。” “姑娘不愧是能写出文章的人,我就没有这等情趣。” 李绛薇又拉着路琼逸说了会话,问了不少有关龙神的信息。后世不少小说,便是以两千五百年前,那个神秘而又玄幻的时代为背景。她竟有些手痒,也想写上这么一篇与龙神相关的小说。 何况自己又有嫏嬛阁,嫏嬛阁的记载远比后世网上查的靠谱。这么一想,李绛薇就来了精神。自己备了纸笔,一晚未睡,将自己散碎的灵感全部记下。 第二日一早,李绛薇带着记满灵感的稿纸往嫏嬛阁去,去寻找小说可能用得上的资料。为此,她搬回了嫏嬛阁的小屋内,学堂那边也去的少了。 路琮悟与李绛薇相处了一段日子,也明白她爱书的性子。要是看书上头了,彻夜不睡也是有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李绛薇为了小说,竟疯魔成这样? 她竟三天不曾回屋,花点时间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困了就趴在桌上眯了一会,饿了就多喝一杯水,这样透支身体 路琮悟趁着李绛薇打哈欠的空档,将李绛薇手中的毛笔夺去。 “快回去睡!” “晚点我写完这段!” “不给!”路琮悟板着一张脸,冷冷的说着“我答应绛枫照顾你,要是你在我这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和她,和整个路氏交代?” 李绛薇想要夺回毛笔,谁料路琮悟双手往木轮上一推,灵活的躲开。 “回去睡!别欺负我不能行走,没法将你捉回去!” 李绛薇一怔,下意识的往路琮悟的腿那看去。 “你就体谅一下我这个长辈,听话。”路琮悟假咳了一声,又道“嗯长辈” 路琮悟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心虚。可不这么说,李绛薇又哪能愿意听? “醒了再写不行吗?非要急这一时半会的?” 李绛薇又打了一个哈欠,汹涌的困意上来,眼皮很重,连睁开都有些困难。 “我怕睡醒就不记得了” “记不清就重新想。”路琮悟推动轮椅靠近桌子,将毛笔放回桌上,“快点回去!不然我就写信给你姐姐!让她好好骂一骂你!” 李绛薇嗯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开始收拾手稿。 “东西留着,我替你盯着。”说罢,路琮悟控制轮椅往门那去,“什么时候睡饱了,什么时候回来继续写。” “好” 回话的声音很小,路琮悟生怕她下一秒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好在他的担忧没有发生。 将李绛薇送走后,路琮悟环视整个主阁。无奈一笑,控制着轮椅回到桌前。 “真不愧是姐妹两。” 路琮悟时常清点藏书的他,经常能看见那个少女坐在书柜边上安静读书。路绛枫还留在本家时,最喜欢去的地方便是嫏嬛阁。她甚至可以在嫏嬛阁不眠不休读上三天三夜,直到他亲自过去把人逮回去。 想到这时,路琮悟突然笑出了声。可余光扫过自己那双腿时,笑容一下就僵在那。 嫏嬛阁内回响着一声重重的叹息声。 京城一间精致的闺房内的一张精巧小桌上摆着一个香炉,从香炉中升起袅袅烟气。 吴时鹭摆弄着她的制香的工具,司徒然忽然凑过来问道“这是什么香?我怎么没闻过?” “这个我哥哥带回来的。说是海外的香料,京中没有。” 吴时鹭将那些工具收好,沃灌净面后才坐到司徒然的身边。屋里的小桌上摆满了一碟又一碟的点心,吴时鹭上手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丝丝的甜意将舌头包裹,幸福感油然而生。 “好吃!” “你可别光顾着吃!” 司徒然说完,也取了一块点心。 这些点心是从茗客楼带回来的,由茗客楼的厨娘平月所制。精致可口,甜而不腻,比竹音馆的点心更胜一筹。 “绛薇的姐姐是回京了?” “回了。要不然我也没空坐在这。” “你们这群大忙人啊。”吴时鹭啧了两声,继续道“如夏也不知道几时能出来,绛薇又跑到澴涘这么远的地方。至于你自从去了太常寺,成天说没空。” “可我确实没空。” “你都进宫当官了,也不知道绛芸如何了?”吴时鹭又拿了一块甜心往嘴里塞,咽下之后才继续说道“之前收到她的回信,据说春考没过,没能拿到学籍。” 第112章 新稿完成(新一周求推荐票) 司徒然没想到李绛芸会没过春考,当即就担心起来。 “岂不是很糟?她没事吧” “原本是有事的。”吴时鹭眉头一皱,又拿起一块点心,“好在封家二公子替她说话,延迟婚期。绛芸可以继续留在书塾读书,等明年的春考。只要科举开始前考到学籍,一切好说。” 说完,吴时鹭将点心塞进嘴中咀嚼。 “最近京中,好像没了封家二公子的消息。” 如此张扬的一个公子哥突然没有消息,也算一个大消息。 “听说北上了,具体去哪不知道!” 吴时鹭突然拍上司徒然的胳膊,笑着问道“你可知道三皇子娶亲的事?” 司徒然也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点了点头。 “之前见宁楹萝嚣张的模样,我还以为要跟三皇子定亲的人是她。谁能想到?居然是姜雪绵当上了三皇妃!” 说到这时,吴时鹭笑出了声。 “前几日凤阳郡主做局,那宁楹萝也去了。你是没瞧见她的模样!我一提三皇子,她就跟我急脸!” “你倒是心情很好。” “当然好!每次见面,她都要踩我一脚,压我一头。之前她是准太子妃,我不敢惹。现在?年纪大了,家里还没给她定亲,这三皇子又娶了别人。也不知道还有哪个男人敢娶她!就怕最后去家庙,当了姑子。” “可惜了,以我家的家世没法前去,看不到这出好戏。” “还有还有!”吴时鹭神神秘秘的对着司徒然说道“你发现没有?最近的秦王不太对!” 司徒然歪头不解。 “向来自由惯的秦王,居然上朝听政了。那天我听我爹提起,最近秦王好像在找三皇子麻烦。该不会是为了绛薇吧” 三皇子和秦王争夺承微的消息,早早传遍整个京城。可惜李绛薇离京离的早,吴时鹭没找到机会,亲自拜访盘问详情。 “他们怎么就看上绛薇了?” “你要是男子,你会不会看上她?” “我要是男子!我早就把绛薇娶回来了!我要盯着她写稿子,让她早点把《海外迷踪》的后续给我吐出来!” 吴时鹭似乎想起什么,忙问道“你听说了吗?” “我没听说。” “别打岔!”吴时鹭的手挥了挥,“让我说完!” 司徒然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 “听说文锦书肆易主了,背后大老板变成了下江来的那位梦沉梦老爷。你应该认识吧。那位梦老爷,是之前帮我把茗客楼开起来的那位。” 司徒然点了点头,这个人她有印象。 “他为了盘下文锦书肆,把茗客楼属于他的那份卖给了我。现在他已经南下回下江了,好像是要回去开新店。” “那你现在算不算个女老板?” “别说了!为了买下他手里的部分,我找我哥借了好多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完呢”吴时鹭嘀咕着。 “自家人的钱,欠着又不涨利息。茗客楼的生意又好,你怕什么?” “也是。怕这个还不如怕文锦书肆。也不知道文锦书肆易主后,还能不能看到那么多话本。希望梦老爷能好好对待文锦书肆,这可是我最重要的回忆啊!” “我看啊,回忆是假,怕以后没有话本看了才是真。” 吴时鹭朝她笑了笑,又吃下一块点心。 “也不知道绛薇现在有没有写稿子,最近我又没书看了。” 被吴时鹭念叨的李绛薇,刚刚完成小说世界观的构建,准备着手做人设。 新朝以前的历史,嫏嬛阁内很少,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想要以那个时代为背景,很多东西只能靠想象来完善。 小说主线李绛薇已经定下。 新朝初期,朝堂排斥灵官,而下旨追捕。身为神祠神官的主角为了活命,不得不过上逃亡的生活。在此期间,他被普通人出卖过好几次,终于对世界丧失了善意。 就在这时遇上另一个与他有着相同经历的灵官,他的开朗乐观让处于绝望的主角感到一丝希望。 结果没多久,这位灵官为了救他而丧命。临死前曾嘱托主角,不要让龙神的传承断在他们手中。主角不得不在逃命的同时,寻找可以继承自己术法的徒弟,为此将复仇的计划暂时搁浅。 某一日,他救下一个孤儿,两人就此相依为命。主角将自己毕生所学传授给他,待他学成以后,悄无声息的离开,回到京师复仇。 “呼”李绛薇伸了一个懒腰,“终于写完了!” 禇咏羿送来的第一封密信,是李绛薇的灵感源泉。写的时候,还杂糅了一些她和路绛枫查到的神秘人的资料。 李绛薇的想法很简单,满足自己创作的同时,用这篇小说吊出藏在暗处的神秘人。 她不信神秘人看了这个故事,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要是阿羿在就好了。” 他一定会喜欢自己新写的小说! 可惜山高路远,没法第一时间分享完稿的快乐。要是梦境可控,能够在那见到禇咏羿就好了。可偏偏自己,又学不会术法,也不知道怎么控制梦境。 微女君的权柄如果是“时间”和“记录”,那么进入禇咏羿的梦算是哪一方面的能力? 李绛薇立时召出《见闻》,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梦境是虚幻,是内心渴望的展现。与“时间”的关系不大,硬是要分个类,更偏向“记录”多一些。梦境本身也有提取“记录”在脑海深处的景象,再重现的说法。 那天是梦境与梦境相连,再怎么样也和“记录”扯不上关系所以那天,只是偶然?或者是衍月送她的礼物? 李绛薇的想法,被《见闻》转化成文字,记在空白的页面上。李绛薇撑着脑袋盯着勤勉的《见闻》输入文字,灵光一闪,突然明白过来。 如果那次见面,不是将梦境相连。而是通过“记录”的能力,对梦境进行“上传”和“下载”?就好像开视频,视屏本身没有将两个人的空间链接,而是通过读写能力,同步分享画面。 李绛薇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大跳,可回头想想自己的“信息流”视力,忽然觉得这个猜测无比自然。 “我到底是穿越,还是玩游戏啊?” 嫏嬛阁主阁内没人,李绛薇这才出声吐槽。她苦笑着,脸上的笑容根本无法收起,她甚至还觉得两颊的肌肉笑的有些僵硬。 “我这唉” 第113章 因人而异 心情复杂的李绛薇,突然间说不出话。 一想到那日,玉夏竫突然在房中现身,突然和她提起与“知识”有关的话题。李绛薇越发觉得自己胡思乱想得到的结果,就是真相。 如果梦境相遇的本质是梦境信息的读写同步,怎样做才能够将上次的场景复刻? 这种力量和术法之间的差异在哪?与魔法又有什么异同? 李绛薇的问题,只有玉夏竫可以解答。 可就算玉夏竫能解答,对魔法一无所知,对术法一知半解的她,真的能够听懂并分清吗? 这种概念性的能力,远比操纵“护墨”要难得多。 李绛薇取出玉夏竫交于她的天羽。天羽是一根白色长羽,羽毛上有着淡蓝色的矩形纹样。看起来不像是用颜料画上的,更像是羽毛上本就有矩形的图案。 这个东西从未表现出特殊,就像是个普通的装饰品,安安静静的呆在那,不曾给李绛薇闹出什么祸事。 可衍月却提到,这东西能带她回家。 要是能用这东西带阿羿回家就好了,他就不用成天想着怎么对付自己的亲兄弟。 爸爸妈妈见到他们,应该会很高兴。 李绛薇轻叹一声,颇为遗憾的将天羽收起。 将所有的稿件收回静园后,李绛薇回到学堂。现在仍是授课时间,学堂内有着不少人。在这,不仅有刚满十岁带着稚气的孩子,也有十五、十六岁朝气蓬勃的少男少女。路氏的大家长路真琮,恰好也在这。其余人还未发现李绛薇的身影时,他先一步走了过去。 “微女君?” 李绛薇没办法一个个纠正他们的称呼,只好尴尬一笑,应下。 “我来学堂是看看有没有办法进灵界。” 他们没有修建场地,专门用来练习术法。而是将人带到灵界,在灵界内练习。他们的主要战场就是灵界,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提前适应灵界,也节省了空间。还不用担心维修的费用。 毕竟灵界内的建筑,无论受到多强的术法攻击,都不会损坏。 除非人界的建筑也遭到破坏。 “微女君想去灵界,办法多的很。” “可否教教我进灵界的办法?” 路真琮干笑两声,为难极了“唯独这进灵界的办法,我们教不了。进入灵界是要有缘分的,每个人去灵界的方法也不相同。要说有什么共同之处,也就跟魂玉有关。” 这个说法,李绛薇在路绛枫那听过。 “提升魂玉力量,要怎么做?” “我们从神上那借来力量,带着孩子们摸索之后,各自找到属于自己进入灵界的办法。方法多样,因人而异。” “借?” “微女君要是想进灵界,我现在就能送你进去。” “好。” 只见路真琮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盒子,从盒子中取出一根香。火柴一划,将香点燃后,路真琮双唇微动,却未发出声音。周围的景色随着他双唇上下开合,而晃动起来。 深蓝朝他们二人涌来,目光所及之处皆染上蓝色。 灵界上空的巨大圆月将学堂照亮,几个身量还未长开的孩子出现在视野之中,互相琢磨着术法的使用。 轰的一声响,让李绛薇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是在练习?” 路真琮点头道“出山前会让孩子们进行实战训练。将来要面对的可是凶残的妖魔,不让他们好好练练,吃亏的是他们。” “我能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 李绛薇寻声走去,没走多远就见到各种特效在眼前轮番出现。这边来个火光,那边来个剑影,偶尔地上钻出藤蔓,接着冰锥登场。 在一群不认识的人中,李绛薇发现了路琼逸和路琼妃的影子。路琼妃用的是火属性的术法,路琼逸则是和路瑾汐一样的金属性。路琼逸支起来的盾没能抵挡路琼妃的攻击,直接跌倒在地。地上的砂石将她的手掌磕破,露出红色的血液。路琼逸咬着下唇,眼睛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 “没事吧!”路琼妃急忙收起术法,提起裙摆就往路琼逸身边跑去,“有没有会恢复的!过来帮个忙!” 立刻就有一个比路琼妃略矮的小子跑到路琼逸身边,握住路琼逸的手腕,检查手掌上的伤口。 “除了这一处,还有别的地方疼吗?” 小少年在问话的同时,空出的那只手上凝出水珠。水珠贴在路琼逸的伤口上,裂开的伤口逐渐愈合。 “好些了吗?” 路琼逸的眼泪一直流着,看的小少年有些纠结。 “扭到了腿?还是怎么了?” 路琼逸急忙摇头,带着哭腔喊道“没事了。” “好吧” 小少年得了回复,这才离开。 “你啊!怎么还是老样子?”路琼逸掉眼泪的模样让路琼妃有些生气,“不就是点小伤吗?哭什么哭?” “怎么!我连哭都不许哭吗?” 路琼逸胡乱的抹去脸上的眼泪,召出一把光剑,以自己为圆心在脚下画了一个圆,人就这样消失在灵界之中。 路琼妃气的直跺脚,嘴上抱怨道“这个小哭包!真是一点都没长进!” 说罢,掏出别在腰间的匕首往手指上一割,将血珠往手背一抹,默念两句咒文,也离开灵界。 这已经是李绛薇见到的第五种离开灵界的办法,直观的认识到路真琮提到的因人而异是什么意思。 路琼逸气冲冲的回到鹤鸣院,将衣物收起,打包成一个大包裹。而后想起什么,转身将藏在匣子底部的《记京上元录》贴身收好。刚一出门,就撞见路琼妃。 “你这是做什么!”路琼妃着急道“拿着东西要去哪?” “我去哪你管不着!” 路琼妃抓住路琼逸的包裹不让她走,“你把话说清楚!” “我说的很清楚!你管不着!松开!” 路琼逸想要挣开,但迟迟没能成功。 “放手!你凭什么管我!你又不是我师父,也不是老师!就凭你比我大几个月就能对我呼来喝去?” “我可没做过呼来喝去的事!” “松开!”路琼逸喊着“我和你没关系!就算哭了也不会丢你的脸!” 第114章 两方相争 路琼妃被她的话一哽,手上的力气一松,路琼逸就挣脱出去。刚到院门,迎面撞上李绛薇。 “姑姑娘?”路琼逸一怔,“姑娘怎么过来了?” 李绛薇瞧见她手中的包裹,直接按住。 “先别走,去我屋里,我有事问你。” 路琼逸一顿,立即点头,道了声是。被李绛薇带回屋里,两人路过路琼妃时,那路琼妃看向路琼逸的眼神复杂难言。 就连路琼妃自己,都无法描述清楚自己的心情。 李绛薇回到自己房间,坐在矮几后的软垫上,而后叩了叩矮几。 “坐吧。” 路琼逸放下包裹,乖乖坐下。那模样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可怜巴巴,不知所措。 许久后,路琼逸鼓起勇气向李绛薇求问道“微女君离开澴涘时,能否将我带上。” 说罢,路琼逸双手按在地面,弯腰叩首,额头与地板相碰的瞬间发出的咚的一声响。 “请微女君带我离开这里吧!” 说完,又连着叩了好几次头。 “别这样”李绛薇不习惯有人向她磕头,坐在路琼逸前的她感觉浑身不自在,“有这个时间磕头,还不如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路琼逸抬头,她的额头已多了个红印。 “我不想当术者。”路琼逸说道“我不想去灵界,也不想当什么术者。” 路琼逸的双眼红肿,眼泪盈眶。 “我本就不是什么英勇之人,别说是面对妖魔了,就算是对着老师,也不敢用术法。” “而且还怕痛。” 路琼逸深深地低下头。 “嗯” “只是怕痛吗?” “我自小怕疼,简单的擦伤都疼得不得了。每次受伤,我都忍着不喊出声。但是一疼就掉眼泪的习惯,是真的控制不住。一哭,琼妃就说我没用,说我胆小,说我装。” 路琼逸边说边抹眼泪,“可我是真的疼,我没有装!” “那也不用离开路家,总有其他不用战斗的地方。” 路琼逸点头,道“我当然清楚,可是见过外面的景色后,哪里还愿意窝在这山沟沟中?我想出去看看,想去京城看看,我想和外头的人一样生活!不想再继续走祖宗留下的老路!” 路琼逸再一次磕头,道“还请微女君成全。” 就在这时路琼妃闯进屋中,指着路琼逸骂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额头紧贴着地面的路琼逸坦然道“我知道” “你这是当逃兵!” “那又如何?”路琼逸挺直身板,朗声说道“我的人生,我自己决定。就算被你喊作逃兵又如何?我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愿,一辈子郁郁寡欢!” 路琼逸脸上的泪已经干透,只剩下两道泪痕。 “你!你糊涂!” 李绛薇的手指叩了叩矮几后,喝道“我知道了!琼妃先出去,我单独和琼逸谈谈。” “是” 路琼妃哼了一声,气冲冲的离开屋子。她离开的那一刻,路琼逸那挺直的背一下子弯了下去。 “今晚宿在我这,好好休息,别多想。”说罢,李绛薇起身准备往外走,临到门前又道“你的事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将你带出去。” “感谢微女君!”路琼逸再次叩首,虔诚至极。 李绛薇不想在鹤鸣院留着,漫无目的的四处走动,竟不知不觉来到嫏嬛阁内。走进主阁,见到留守于此的路琮悟。 “不是说要去学堂吗?今日我可没让伙房准备你的饭。” “学堂那边出了点事,有些烦。” 路琮悟挪动轮椅,给李绛薇让了路,好坐下说话。 “发生了什么事?” “路琼逸她,想离开路家。” “哦?这倒是稀奇,可那孩子”路琮悟笑了笑,“琼逸她早就生出去外家的心思,可惜不会灵占,没成。” “你认得?” “自然认得。”路琮悟笑道“她幼时常来嫏嬛阁查阅龙神,常问我外面的事。我早有预感,她会离开路家。” “你就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怕她离开,不留下?” “嗯” “这千年来,澴涘养了多少路家人?你真指望人人都可英勇无比,愿意舍身取义?有愿意为路家的承诺付出的,自然也有不愿意的。她想离开,那就离开,没必要拘着。既然不愿担下路家的责任,摘了‘路’这个姓氏便是。” “她想走是可以走的?” “这一块你不熟悉。路琼逸的事交给我,我帮她处理。” 路琮悟的轮椅刚往大门挪动两步,就能到李绛薇喊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依照族中规矩先带她去外家,适应外头的生活。一年之后仍执意要走,便改姓离开。你觉得如何?” “也只能这么做了吧” “路家缺人,但绝不能逼迫他人。有些事步步紧逼,只会适得其反。” “老师这话,似乎话里有话。” 路琮悟继续推着木轮向前,没有回话。李绛薇只能召出《见闻》,让其浮在眼前。 以路家的习惯,有将往事记录下来存放在嫏嬛阁内。 “老师肯定知道些什么。”李绛薇敲了敲《见闻》的封面,道“你知不知道?” 《见闻》就像是有意识一样,突然翻开,在空白的页面上显现出两行字来。那两行字是一个地址,指向的正是嫏嬛阁。 “西区的阁楼吗?” 李绛薇没有迟疑,在《见闻》的指引下径直来到地址所在之处。上至三楼,拐过一个弯,便到了一个书柜前。李绛薇伸手取出书柜上的藏书翻开,一件旧事缓缓展现在李绛薇面前。 那是路家曾经发生过的一件事。 路家的每一个人都需要成为术者,每个人都需要去灵界战斗。他们的命,生是路家,死是路家。没有其他选择,也不能选择。 总有些人,是不愿意当术者的,不愿意一生都活在路家祖训的控制之下。 在这种情况下,内部出现暴动,两派各执一词。内耗之下,是本就人手不足的路氏元气大伤,不得不妥协。 为挣自由,为救天下,两者都算不得有错。 不过是观念不同罢了。 第115章 星占之术 李绛薇合上书本,恹恹的走回静园,直接倒在床铺上。温暖柔软的床铺将身心疲惫的李绛薇包裹住,很快睡意涌来,眼皮打架,最终战不过困意,倒头睡去。 这一睡,就将李绛薇送入梦境中。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在秦王府内。 带着疑惑,李绛薇穿过回廊,踏入书房。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就像是一层轻纱笼罩。 “是承微?” 倒在书桌前的禇咏羿突然抬头,起身,两步作一步来到李绛薇身边。 “你终于来了!” 李绛薇还没说话,就被禇咏羿搂在怀里。 是因为想他,所以在无意间点开了“视屏通话”的功能吗? 李绛薇失笑道“我这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 禇咏羿松开手,捧着李绛薇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了遍。 “我想你了。哪怕公务再忙,也想偷出时间闭目修养,就为了能在梦里见到你。” “只想在梦里见吗?” “当然不是!”禇咏羿急忙反驳道“我想见你!我想现在就奔去澴涘找你!可我知道自己不能找!不能让父皇讨厌你!我说过我要娶你,就一定娶你。除非你心里有了别人。” 禇咏羿的手,将李绛薇两旁的鬓发撩到耳后。 “你离开京城那日,我不知道多想飞奔到你身边,将你拦下。你知不知道阿姊回京时,我多想亲自去她府上拜访,好好过问你的情况。想知道你吃的如何,睡的如何。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小说一写就忘记睡觉。” “你怎么在梦里这么啰嗦?” “我就要啰嗦!我想说的话太多了!我好怕你在澴涘遇上野男人,被别人勾了心。” “哪有那么容易!” 李绛薇又一次被禇咏羿抱住。 “一想到你会和其他男人高兴聊天,我就难受。” 李绛薇欲言又止。 “我一个不注意,娘亲就走了,我不想你也走了。” “我” 身在澴涘的李绛薇不敢说话,就是疑惑眼前人为何突然这么黏糊。还是说以前就这么黏糊? 禇咏羿觉得一直站着不好说话,拉着李绛薇到一旁的软塌上,高兴问道“你可知我最近在做什么?” “不是忙着朝堂上的事吗?” 禇咏羿兴致勃勃的说道“我最近在帮皇姐盯着工部那边的情况,顺便调查了嵇大人,这才知道一件有趣的事。” “是什么?” “顾影和顾颢两人有矛盾。” 顾颢是詹事府的右中允,是皇姬身边的人。而这个顾影,则是吏部右侍郎。 “顾影害怕顾颢升迁过快,引起父皇猜忌,就打压顾颢。被顾颢得知后,两人就此决裂。后来顾颢认识嵇良论。两人在算学上颇有研究,互为知己,后由嵇良论举荐至詹事府。”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曲折。” “这次皇姬南下治水,两人没少出力气。就算嵇大人无法平反,也能将功补过。我最近在拉拢工部,要是工部那边能帮皇姐一把,下江那边就容易多了。” 禇咏羿欢喜的说着,李绛薇难得见他如此兴奋。 “还记得我们在下江遇到的匪盗吗?他们那会用的是南林刀法,是从南林军那传出的。我沿着南林军这条线顺藤摸瓜,只能查到孔家与其他势力来往。恐怕想将我们置于死地的不是三皇兄,应该另有其人。到时我动点手脚,将三皇兄的后院点燃,自顾不暇,也能让皇姐松口气。” 禇咏羿的模样,活像一个邀功的孩子,李绛薇忍不住嗤嗤的笑起来。 “我听说阿姊在查钦天监的事,你去澴涘是不是也为了查这个?” 李绛薇点了点头。 “我回去见父皇的时候,好奇问了一句钦天监的事。我才知道钦天监的那班人,祖上是新朝收编的灵官。这件事父皇让我不得外传,我正纠结要不要告知阿姊。难得梦里见你,你给我个主意?” 新朝收编的灵官? 龙神留下的传承? 观星?星占? 突然间,禇咏羿的指头点在了李绛薇的眉心,将李绛薇的思绪拉回。 “别在我这皱眉,看着难受。你笑起来比较好看。” “皇姬知道这件事吗?” “大概知道吧我不敢问”禇咏羿又将脑袋搁在李绛薇的肩窝上,“皇姐知道还好说,要是不知道那我该怎么办?” “那就不说。” “可我不说,就帮不上你。我不帮你,你就回不来。” “怎么?等不起?” 禇咏羿坐直身子,抓住李绛薇的手,紧张道“你休想跑掉!你敢不回来,我就去澴涘找你,你身子弱,跑不过我。” “是是是。”李绛薇敷衍应着,“我等着你捉我。” 禇咏羿她的敷衍话一堵,有些不高兴的嘟囔着“调皮” 李绛薇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躺下?” “嗯。” 禇咏羿笑着枕在李绛薇的膝盖上,睁开眼就能见到她的面容。 “最近有好好休息吗?”李绛薇点着禇咏羿的鼻子,道“是不是一心扑在工作上?” 禇咏羿抓住李绛薇那只乱动的手,道“我怕我不努力,你就没了。” “我有那么容易没吗?” “有。” 李绛薇另一只空闲的手将他的眼睛捂住,道“睡吧” 梦境过于清晰,第二日醒来,也跟没睡似的。 “我在呢” 禇咏羿的手渐渐松开,均匀的呼吸声回荡在整个梦境。 “梦里果然也能睡着。”李绛薇偷偷用指头戳了上去,见他眉头微蹙,笑了出来,“你好歹也是个皇子,怎么一点警戒心都没有” 李绛薇向后一仰,枕着软垫也睡去。 美梦总有消失的时候,李绛薇睁开眼睛望着静园顶上的横梁,久久不能回神。李绛薇躺在床上召出《见闻》,盯着《见闻》的空白页面。只见那空白页面上,出现了禇咏羿的画像。李绛薇脸一红,急忙将《见闻》收回。 “现在不是想他的时候!”李绛薇双手拍打着脸颊,“当务之急是早点学会进入灵界才是!” 只有早点学会进入灵界,才能早点回京帮助路绛枫。 第116章 有人来访 路绛枫在淮荥侯府来回踱步,因着钦天监的事没有眉目,而愁眉不展。若不从钦天监下手,就没有别处可以调查了。 “世子。”华菱来报,“有人手握皇姬印信来见。” “皇姬印信?”路绛枫诧异道:“快快将他请来!” 华菱恭敬弯腰道:“是。” 没过多久,一个熟人出现在路绛枫的面前。 “越大人!” 来人正是皇姬身边的越康,他换下官服,穿着一身普通布衣。 越康这次回京是奉皇姬禇咏青之名,秘密回京。和寿长公主掌管天机营,禇咏青始终觉得不安全。身边只有越康最适合回京,接手天机营。越康一走,就要换其他人过来,好保持与天机营的联系。最终敲定,让娇铃前往下江,顺便研究下江水患一事,寻求治水之法。 “世子,我这次是以投亲的名义前来,需秘密行事。” “既然如此,越大人化名路康行,自荥川而来?” “有劳世子收留。” “华菱,替路康行备下房间。准备房间的这时间,随我去书房一叙。” 越康到来,路绛枫定是要过问下江情况。 “皇姬那边可还顺利?” “有嵇大人和顾大人在,治水的方案已草拟出来。然而京中的物资迟迟未能到位,无法动工。幸好秦王殿下派人相助,否则......下江百姓就要多受苦头了。” “京城这边......政事上我无法相助。” “殿下心如明镜,不会在政事上强求世子。还望世子,能协助在下早日查清失忆案。先前李姑娘向皇姬禀告,将失忆案在一定范围内告知世子。” “是,我现在正彻查此事。现在,已查出眉目。” 路绛枫将失忆案件中的祝祷辞,以及浛龙神祠寻到的线索,一一告诉越康。 “依世子所言,神秘人与灵官有关?” “我已经查到钦天监身上,却无法继续深查。越大人身为皇姬近身侍卫,常在宫中行走,可有什么办法接触到钦天监的人?” “不如去求求秦王,让他帮你牵线,入宫见封婕妤一面。” “封婕妤?” “五皇子曾拜钦天监的人为师,也只有他一人常在外行走。依世子的身份,不好与五皇子接触。那不如求问封婕妤,看看封婕妤可有办法。” “这倒是个主意......” 提到失忆案,路绛枫想起李绛薇的话。 “还有一事!”路绛枫严肃道:“荥川路家会在此次失忆案中倾囊相助。还望越大人那边,知无不言,双方互通有无。” 越康一怔,向路绛枫一拱手,道:“我会转告殿下,还请世子耐心等待。” “还往越大人在皇姬那边,言明双方合作的好处。你我皆身怀异术,该用异术造福人世才对。互通有无,才能发展。” “在下会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 “越大人舟车劳顿,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我去一趟秦王府。” “是为了失忆案一事?” “正是。” “在下提前祝世子,一帆风顺。” 一帆风顺吗?路绛枫苦笑着,要真有那么顺利,这月余她又何必纠结?趁着时日还早,路绛枫乘坐马车前往秦王府,满脑子都是路家的事。 倘若皇姬同意合作是假,为了套出路家的情况为真,那么她这个荥川外家的家主该如何行事? 究竟要不要透露本家之事?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马车就已停在秦王府前。还未说明来意,只报了淮荥侯府的名号就被请了进去,完全没有通报秦王的意思。 路绛枫随着下人,直接来到禇咏羿办事的书房内。 “我不找你,你倒是找上门了。” “实不相瞒,臣有事相求,还望秦王殿下助某一臂之力。” “不用那么多礼节,直接说事吧。看在承微的份上,能帮的事我自然会帮。” 路绛枫露出苦笑,饶是禇咏羿说了这话,她也不敢造次。 “臣在清查太卜署内典籍时,发现上一任太卜署令曾将典籍取走。上一任太卜署令,为钦天监某人兼任。然而臣无法查明兼任之人的身份,无法调查典籍下落......” 钦天监三字,让禇咏羿立时想起昨日的梦境。 正愁着无法帮上忙,现在人自己送上门来。 禇咏羿微微一笑,道:“你希望本王如何帮你?” “听闻五皇子之师便是钦天监之人,殿下可否帮臣引见?” “钦天监身份特殊,现在无法给你答复。” “谢殿下。” 禇咏羿一改刚才的从容,颇为小心的问道:“你......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 “殿下是想问绛薇的事?” 禇咏羿沉默许久,才道:“是。” “臣妹没有个一年半载,怕是无法回京。” 禇咏羿眉头一挑,压下怒意问道:“此话何解?” “绛薇不让我说,我怕说了她会生气。” 禇咏羿想不到她会用李绛薇堵他。 “殿下要想知道,何不亲自写信去问?臣妹收到殿下的亲笔信,定会高兴。” “她......会高兴?” “据臣所知,郑公公送来的那封信,被臣妹贴身收着。” 他若不是皇子,中间没隔着一个皇上,他们二人能成,也是美事一桩。然而造化弄人,世事难料,致使有情人两地分离。 “前段时间你去澴涘宣读圣旨时,朝中传了一些闲话。都在猜你何时嫁人,甚至还有设赌庄押注的。” “殿下可下注了?” “比起下注,旁的才麻烦。” 禇咏羿双手交叠撑在桌上垫着自己的下巴,说道:“说是皇姐被你带坏了,你不嫁人,才使得皇姐久久不曾娶亲。三皇兄最近又在忙碌亲事,皇姐的婚事又提起了。” “祖父不曾告知你们,我......有婚约在身吗?” “哦?” 禇咏羿来了兴趣,“不知是哪位青年才俊?” “是幼时在澴涘认识的。” “如此说来,是青梅竹马?不知世子准备何时完婚?我也好提前备下添妆礼。” “这倒不必......” “提起添妆一事......姜家那边,也快了。你要去一趟看看吗?” “臣与那姜雪绵没有交情,殿下想要打听,不如问问周家那位姑娘。” “你是说周婧妍?” 第117章 添妆礼 周家正式站到皇姬身边前,与姜家相处不错,周家的三小姐周婧妍与姜雪绵的私交甚好。 路绛枫与周婧妍短暂的相处中,知道她对姜雪绵还有一份情谊在。可惜两家交恶,无法向从前一般相处。 “正是。”路绛枫回道“她之前与姜雪绵交情极好,可惜周家与姜家分道扬镳,两人这才断了联系。” “说起来,周松明的病症如何了?” 路绛枫没有一蹙,无奈道“怕是今年都不得好了。” “钦天监那边我会尽快帮你询问。” 路绛枫早就知道禇咏羿察觉到其中的联系,便拱手言谢,离去。 禇咏羿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自从他决定旁听朝政后,皇上有意无意的将一些奏折交给他批阅。却唯独没将下江有关的折子,让他批阅。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禇咏羿望着桌上的公文,想起梦里的李绛薇后,忽然发笑,轻声道“也该休息了。” 明明李绛薇不在身边,可禇咏羿总觉得她在看着自己。要是再不管不顾的干活,怕是会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虽然她骂人的模样,也挺好看的。 禇咏羿起身,活动身体。一出书房的大门,郑公公就迎了上来。 禇咏羿心情极好,欢快的向郑公公问道“京中可有什么首饰铺子比较好?” “殿下是想买首饰?要是想买玉石饰品,要数那美玉阁。金银珠宝,就要去那红珊坊。” “我记得《海上迷踪》里的那个姑娘带了一个玉佩你给我请个会画花样的画师来,我要亲自请人打样。” 郑公公一笑,道“是。” “三皇兄要娶妻我们府上也该准备礼物。该准备些什么?罢了罢了。”禇咏羿摆摆手,道“你看着准备吧。不用太丰厚,差不多就行。” “还有一事需要和殿下汇报,周家的三小姐来信。” 路绛枫刚说完这周婧妍,结果周婧妍自己找上门来? 禇咏羿失笑道“她找我做什么?” “她想给姜家小姐送一份添妆礼,却被周大人拦住了。” “既然她要去,就去吧。拦着作甚?” “是。” 得了禇咏羿的回话,郑公公恭敬退去。 禇咏羿一抬头,碧空如洗的天空映入眼帘。他伸出手,天空遥远,触不可及。 “姜家”禇咏羿眉头一皱,目露寒光,“三皇兄,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禇咏羿的手掌忽然握紧,就像是要捏碎什么一般,狠狠的攥着。 这座京城,姜家与三皇子亲事不满的,不只禇咏羿一人。那宁家的嫡小姐宁楹萝,正为着这事置气。 宁鸿桢为了防止自己这个女儿闹事,定亲之后就将她锁在闺房。宁楹萝的闺房内,每日都会听见打砸声,地面上随时会产生新的碎片残骸。 “姑娘再怎么生气,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这么闹,也无法改变姜家和三殿下定亲的事实啊!姑娘要顾着自己的身体!” “滚!父亲已经放弃了我,现在连你都要踩在我头上吗?” “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那个侍女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相劝。 “姑娘服个软,好好同老爷说说。要是姜家小姐出阁时,姑娘不陪在身侧外人会怎么看待姑娘?” 宁楹萝将桌子一掀,怒吼道“你给我滚!” 宁楹萝抓起茶杯,就往侍女脚边砸去,“给我滚!” 侍女匆匆离开,不敢多做停留。 桌椅已经被宁楹萝掀翻,想坐下休息,还要绕开一地的碎片。刚迈出一步,就踩到细小的碎片上,发出咔咔碎裂的声音。宁楹萝心情不顺,狠狠的将那个碎片用力一碾。 自己贴身侍女说的话,并非毫无道理。在外,她是姜雪绵的好友。如果她不去,指不定要被人说成什么样。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出现,献上祝福。让外人误以为这两人是由她撮合的,也能得个美名。 不能继续被困在这里 既然父亲将自己放弃,那就只能自救!他不愿意给的,她自己争取回来! 别人家当新嫁娘都有闺中好友添妆,可姜雪绵等了多日,都不见自己的友人过来祝贺。 “小姐!周家小姐来了!” 姜雪绵一惊,突然起身。没多久,就见周婧妍捧着一个匣子,从容的跨过门槛,走入房内。 “恭喜!” “恭喜什么?”姜雪绵眉头一皱,警戒的看着周婧妍,“我们两家都闹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来做什么?” “我本来是不能到的。” 周婧妍苦笑着,她低着头看了一样手中的匣子。 “我爹他不愿让我来,甚至将我困在家中。辗转求到秦王那边,我爹才肯放我出来。” “你来就是给我说故事的吗?” 周婧妍毫不犹豫回道“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没想到我们三个,居然第一个当上新嫁娘的,是年纪最小的你。” “事到如今,说这个有什么用?” “我爹也是这么说的。”周婧妍无奈一笑,“可你的添妆礼四年前就准备好了,总不能不来,浪费自己的一片心意。” 周婧妍见姜雪绵没有接过匣子的意思,只好自己将匣子放到随意一个桌面上。 “你一定要幸福。”周婧妍知道,这是她能给的最后一个祝福。她没有久留,东西送出去后,直接离开姜家。 姜雪绵盯着那个匣子许久,偶尔有侍女过来问话,她也是回答总是心不在焉。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宁楹萝的添妆礼没送来,反倒是周婧妍送来了。 姜雪绵实在是难以抗拒心中的好奇,夜深人静时将那个打开,好看看这个只比两个巴掌大的匣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将匣子上的扣锁打开,一支赤金璎珞簪出现在姜雪绵的视野之中。这支赤金璎珞簪的款式与样式,与姜雪绵常戴的赤金璎珞圈有几分相似。拾起这支簪子后,簪子下铺的东西便映入眼帘。姜雪绵取出一看,发现是好几张银票。而银票之下,是一副字画。 这幅字画不是名家大师之作,甚至连优秀佳作都算不得。 可画上的印章,姜雪绵却是认得的。那是宁楹萝和周婧妍的印。 第118章 退一步 姜雪绵依稀想起,四年前她曾央求周婧妍和宁楹萝合作一张图。由周婧妍绘制,宁楹萝题词。以后她嫁人,就把这张图一并带过去。然而这两人在当时并没应下,哄着她去玩别的去了。 就连姜雪绵自己,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就觉得鼻头有些酸酸的,眼睛有些肿胀。她连忙将那副画收进匣子,生怕掉落的眼泪将字画晕开。 要是一切如往昔该多好? 然而造化弄人,至交终成陌路。 宁楹萝非常听话的将每日送来的饭菜吃尽,不再打砸什么东西。就这样消停几日之后,差遣侍女转告父亲自己已经知错的消息。 见她态度良好,宁鸿桢这才趁闲过来转转。 宁楹萝的屋里已经将那些不禁摔的瓷器全都收了起来,只剩一套茶具留在桌上。为了不让房间显得空空荡荡的,用了一些字画来装点。 当然,这些字画不是什么名贵的字画。 “终于想通了?” 宁楹萝柔柔弱弱的在宁鸿桢面前行了礼。她一抬头,宁鸿桢就能见到双眼盈泪的女儿,正用手帕将落泪的泪痕拭去。 “女儿想通了,女儿先前没能明白父亲的意思,是女儿鲁莽了。” “真想通了?” 宁楹萝轻咬下唇,点了头。 “我是绵绵的闺中好友,她结亲,理应高高兴心送亲才是。在这里大发脾气,有失体统。” “明白就好。” “女儿只是气不过父亲。为何父亲不让女儿同三皇子定亲?只要父亲开口,姑母那边不会不答应” 宁鸿桢抬手,制止了宁楹萝继续下去的冲动。 “宁家再跟三皇子结亲,势必会引来皇上的猜忌。三皇子身上本就流着我们宁家的血,没必要让你去攀亲,多此一举。” 听到这话,宁楹萝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突然噌的上来。她自知现在不到翻脸的时候,强行支起一个笑容,对着宁鸿桢道“父亲可有想过女儿的亲事?女儿已经过二十了,父亲难道就不担心女儿被其他人耻笑吗?” “谁敢!”宁鸿桢怒喝道“你可是我宁鸿桢的女儿!哪个嘴碎的敢你的不是?” “就算,也不可能当着父亲的面。可听不到,就能当没有吗?” 宁楹萝的眼眶再也蓄不住泪,任由眼泪划过她翘起的嘴角。 “女儿听了父亲的话,为先太子守孝三年。后来又听了父亲的话,到城外住了一年替先太子祈福。父亲是真想让女儿去当姑子,为先太子守一辈子寡吗?当年先太子逝世时,陛下是亲口答应要为我寻个青年才俊赐婚的!” 宁鸿桢以为自己在官场上浸淫多年,早就生出一颗铁石做的心。可今日看见宁楹萝用着红肿的双眼控诉自己时,才发现他也会愧疚。 “父亲是要彻底放弃女儿了吗?” “不是这样的”宁鸿桢沉声道“你的身份,不适合嫁给三皇子。就算想入三皇子府上,也只能当个侧妃。” 宁楹萝深吸一气,强笑着“除了三皇子以外的男子就可以?” “皇上不行!” “下皆知我为先太子未过门的妻子,皇上是不可能将我收下的。这点还请父亲放心。” 宁鸿桢赞许的点头,道“你能明白这点就好。” “女儿不会阻碍父亲的仕途,还请父亲不要阻碍女儿寻找自己的幸福。” “你想做什么?” “既然父亲无法帮助女儿,那么女儿自己去求自己的姻缘。” 宁鸿桢哑然。 “父亲在朝中只手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女儿不,父亲也能查得出来,不是吗?只希望父亲查到的那,不要再将女儿锁在着闺房郑直接将女儿送去京郊的庄子上,了却余生吧!” 罢,宁楹萝朝宁鸿桢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道“还请父亲让女儿去参加绵绵的婚礼。不管怎么,我都是绵绵的好友,也是替绵绵与三皇子牵红线的人。” “嗯” 宁鸿桢默认了宁楹萝的这个法。 “我既当了这个红娘,是不是可以向三皇子讨个赏?” “只要不去闹事,讨便讨了吧。” 宁楹萝灿然一笑,道“楹萝在此先谢过父亲了。” “事先好,你要是去闹事。这辈子都别想出门!” “是。” 就算宁楹萝答应宁鸿桢不会胡来,可宁鸿桢仍放心不下。一离开房间,就唤来平时照顾宁楹萝的侍女问道“姐最近做了什么事?” “姐最近没做什么,倒是之前心情不好时砸坏了许多东西。” “她没和其他人过话?” 侍女困惑摇头,“没樱” “姐之前可有和其他男子来往?” 侍女再一次摇头,“姐在外知礼守节,不可能随意与其他男子来往。倒是那次承微造假案件,见过几位外模可也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 “那几位我认得,他们无碍。” “那婢子,想不出更多了。” 宁鸿桢无奈长叹,道“你把姐给我盯紧了。” “是。” “儿女就是上辈子欠下的债作孽哦” 宁鸿桢一边感慨,一边走远。侍女望着宁鸿桢的背影,又担忧的往房间望去。 为了给儿子办喜事,三皇子褚咏瑞近日被皇上正式册封为赵王,搬出皇宫。封婕妤听了这个消息,闷闷不乐的在院中练剑,试图忘却一些不愉快的事。 有些东西,哪能忘就忘?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内监尖亮的嗓音,封婕妤停下手中的剑,随手将木剑扔给身边的宫女。 “妹妹好雅兴,又在这里练剑了?” 封婕妤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将额头的汗拭去。 “姐姐怎么想到来我这?” “心情不好。”宋皇后嘴角翘着,硬生生撑出个笑容,“这一辈的孩子,终于有人娶亲了。” 封婕妤知道这场谈话一时半会难以结束,两人来到屋内,便命永和宫的宫女烧水烹茶。 “要是我的孩子活着,我也是个做奶奶的人了。可惜我身子虚,和孩子没有缘分,没能保住他。” 承微妙笔 第119章 喝酒解不了愁 宋皇后怀上孩子时,封婕妤还没入宫,并不知晓其中内情。只能从旁宽慰,让她别为此事烦心。 “老三这孩子我原想着他能求到皇上面前,定是喜欢那个姑娘的。没曾想”宋皇后双眉微蹙,轻叹道“那个姑娘离京不久,老三转头就娶了别人。真真是应了那句话!男人根本指望不上。” 封婕妤一惊,朝身边宫女使了使眼色,宫女了然,迅速退出房间,只留下她们二人。 封婕妤窘迫的说着“我的好姐姐,这些话可千万别在我这里说。” “后宫这么多女人,只有你一个是清醒的。我也好,德妃也好,就算是备受宠爱的贤妃也好,终究是男人的附庸。就连我血脉至亲的哥哥,都靠不住。呵,他居然背着我,将我侄女许配给老五!这是活生生的在打我的脸啊!” 宋皇后强行支起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踪迹。 “我的好妹妹,别让人烹茶了,取两壶酒来!” 封婕妤是万万不敢让人取酒来的,要是宋皇后在她这喝醉,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她怕是也要牵连其中。 会害了兄长和两个孩子。 封婕妤连忙劝着“酒还是别喝了,喝酒可解不了愁。” 宋皇后淡淡的看了一眼封婕妤,羡慕道“我也想像妹妹你一样洒脱。每次来你这,就没见你有伤心的时候?皇上如此待你,你就不伤心?” “伤心又能如何?难道我伤心,事情就能往好的方向改变?难道我伤心,就能让那两个孩子过上好日子?” “或许去皇上面前示弱,会卖个面子?”宋皇后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话,自嘲一笑,“贤妃去他那示弱,可能有用。我们啊不行!” “听说你最近常去德妃那走动。” “是啊”宋皇后轻叹一声,道“施婧娥想将老六养在我这。想到德妃成日郁郁寡欢的,就过去看了看。” “德妃如何了?” 宋皇后嘴角一勾,嘲弄一笑“她怎么可能好?我总不能变出个儿子给她吧!就算我将老六带给她养,她也不要啊。” “姐姐想要将六皇子养在膝下吗?” 养在皇后的膝下的皇子,可以当作半个嫡子,远比养在位份较低的妃子手中要好。 施婧娥也是考虑到这层,才会去求皇后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我总觉得,孩子还是留在生母身边好,毕竟血浓于水。” “这件事我也管不着,你和施婧娥自己看着办吧。” “听说北边出了事,可是真的?” 封婕妤眉头微动,笑道“不知姐姐是哪里得到的消息?” “那天皇上去我下棋,偶然提起。妹妹是封家人,想着你或许会知道什么。” “入了宫,就是宫里人,就不再过问封家的事了。” “妹妹小时候是在北边长大的?” 封婕妤瞬间警惕起来,敷衍道“嗯在那住过几年。” “可否跟我聊聊塞北的风光?我长这么大,连京城都不曾出过,还没机会看看这个世界,就被困在樊笼。从名为英国公府的樊笼,来到这个名为皇宫的樊笼。” “姐姐来时,可有饮酒?” “酒?”宋皇后哈哈一笑,“小酌一杯。” “恐怕这杯,不小啊。” “那酒杯,不过茶盏这么大。”宋皇后伸出手,比划着酒杯大小,“这或许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姐姐的酒量不好,往后还是少喝一些。” “当年意气风发的封家二小姐,可有想过自己会困在这后宫之中?” 封婕妤端坐在旁,默而不语。 “老五的婚期已经定下了,皇姬和老四什么时候办好事?” “他们不急。” “怎么?老四还想着那个姑娘?” 封婕妤自豪笑道“那可是我养出来的儿子,我知道他的脾性。他是最重情重信的!做不出前脚说喜欢,后脚就娶其他姑娘的事!” 宋皇后哈哈笑道“妹妹还是对老三横插一脚,抢了老四媳妇而生气着。要是我的孩子还活着,我也生气。” “除非他父皇问起,阿羿那边我不会过问。他想娶媳妇就娶,不想娶就那样吧。” “那皇姬呢?她年纪也大了,也该找个夫婿才是。有孩子傍身,往后的路也顺利些。” “不说他们的婚事了,我们还是说点别的。五皇子的那位师父,是你介绍的?” 宋皇后坦然点头,道“也不尽然。当初见那孩子虚弱,御医又说救不回。便跟皇上提了一句,让神祠神官替那孩子祈福。” “结果皇上让钦天监的人来了?” “怎么?”宋皇后笑道“妹妹对那人感兴趣?” 封婕妤哈哈一笑,道“只是路世子求到我这儿来,想让我帮着打听钦天监的事。” “哦?” “实不相瞒,路世子在我这提起,上一任太卜署令是由钦天监的人兼任的。她在清点太卜署典籍时,发现一些问题,想找钦天监的人问问,却又找不到人可问。” 宋皇后好奇道“怎么就求到你这?” “路世子也是没门路的,不得已才求到阿羿那。要是姐姐也没法子,我就让路世子自己找皇上去。” “莫急。”宋皇后的手一抬,做出下按的动作,“我去找老五问问,要是他方便请这位师父出来,就不用惊动皇上了。好歹我也是老五的嫡母,按规矩,他该喊我一声母亲。” “既然如此,就有劳姐姐了。” 宋皇后微微一笑,道“以后我还需要仰仗你。”她将手轻轻搭在封婕妤的手背上拍了拍,“在这深宫之中,也只有妹妹能够依靠了。” 又寒暄一会后,宋皇后才姗姗离开。当那抹正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永和宫的瞬间,封婕妤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 皇上对宋皇后没什么恋慕之心,却十分敬重自己这位发妻,给予这位发妻足够的尊重。只要宋皇后不闹出什么幺蛾子,皇上就会定期去她那坐坐,抬高她的身份。 就算宁家那位再怎么得宠,都无法撼动宋皇后的地位。 只是封婕妤不曾想到,皇上居然会主动和皇后提及北边动乱一事。 第120章 烫手的赏赐 北边的岁州郡与别郡不同,各个部落自治,由部落首领统帅,彼此关系并不和睦。前些日子禇咏羿入宫探望自己时,问起岁州各部的情况,这才让封婕妤套到话。 岁州郡东边最大的漠沙部族连同周围三个小部,试图往西边进击。 其原因竟是漠沙部族的女儿与提普部族联姻后,不明不明死在提普,而提普迟迟没有给出说法。 这次冲突,岁州郡守无法调和。还是请出了封婕妤的兄长封鸿宇,才让暂时解决了此事。 若是提普部族的人不能在时限内给漠沙部族一个交代,恐怕一场纷争在所难免。 岁州本就不是一条心,加之这两年北边雨水减少,生活越发困难。要是安思曼人趁机攻打岁州,两大部族又不给予援手,那她的兄长封鸿宇可就麻烦了! 封婕妤为兄长担忧几日不得好眠时,永和宫内来了皇上身边宫人,特意送来皇上的赏赐。 看来岁州的形势,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皇上选在这时给赏赐,怕是在安抚兄长,莫要为京城的家眷担忧。 但是这种安抚,何尝不是一种威吓? 宋皇后从永和宫返回后,一直将封婕妤的请求记在心中。寻了一个时间,让五皇子褚咏恒前往坤宁宫,并将路绛枫想要与钦天监人一见的消息转告褚咏恒。 褚咏恒本是不愿答应的,最近他的这位师父不知染上何病,身子骨越来越差。而他正忙着寻访名医,没什么心思搭理路绛枫。 可转念,褚咏恒便察觉到奇异之处,笑问道“有一事,儿臣不懂,还望母后解答。” “什么事?” “为何母后不亲自前往钦天监?” 宋皇后轻笑一声,道“钦天监乃是宫中重地,除了皇上,谁都不许前往。要不是你认了一位身在钦天监的师父,得到皇上的特许,你以为你能自由出入钦天监吗?” 褚咏恒惊讶问道“此地,连母后都不能去?” “太后在世时,时常会唤钦天监的女官过去说话。也不知道,我可否有这个机会,也见一见钦天监的人。听说那的人,都是仙风道骨的世外之人。” “外头的话,多半不可信,母后可别抱着如此期待。下次师父让我前去钦天监时,会将母后的话转达。” 宋皇后将褚咏恒上下一扫,关切问道“你的身体如何了?” “承蒙母后关心,儿臣的身体在师父的调养下已经恢复健康。” “你师父待你极好,你也该报恩才是。我会下一道凤旨,替你打听名医。” “母后这份恩情,儿臣不会相忘。” “能对你师父上心,就证明你不是一个无情之人。” 褚咏恒自嘲一笑,道“母后未免也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觉得师父活着,日子才会更有趣味。” 宋皇后的秀眉一挑,叹道“也不知道你的性子是随了谁?” “自然是随了我自己。”褚咏恒哈哈笑道“还请母后回去等着吧。” 褚咏恒送走宋皇后,坐在桌前沉吟许久。他自从认了这个师父后,很少主动找过他,甚至没有机会主动找他。每次都是他师父主动找上门,主动邀他去钦天监。 说起来,他提过自己身体不适的消息后,有一段时间不曾与他见面了。 褚咏恒只能亲自修书一封,让他师父身边的传话的人代为转送。 “我这个师父,可比我的架子大多了,他比我更像皇族中人。” 褚咏恒的这声感叹,让接信的內监十分惶恐忙劝道“殿下这怎么能说是架子呢?祁宣大人也想见殿下,可皇上那边不行啊。” “这钦天监到底有什么秘密?我和母妃不清楚,连皇后都不清楚。”褚咏恒笑出声,手摩挲起自己的下巴,“有趣,真是有趣。我越发期待师父的回信了。” 褚咏恒挥挥手,那內监才颤巍巍的退下。 祁宣那边没有让褚咏恒等太长时间,很快就给了答复,愿意亲自面见路绛枫。见面时间选在五天后,地点选在太卜署,没有特意提出不让别人前往。褚咏恒欢喜的写了两封信,一封发往淮荥侯府,另一封则送往坤宁宫。 路绛枫收到这封信时,不仅不兴奋,甚至有些紧张。 地点选在太卜署,越康就不能藏在暗处见那人了。略微思考之后,路绛枫让司徒然找出所有拥有两千年以上历史的典籍,并做一个整理。 待到约定那日,路绛枫携司徒然来到太卜署。将房中所有的灯点燃,安静的坐着等待。 只是路绛枫没想到,褚咏恒竟然会带着皇后前来。路绛枫与司徒然惊讶之余,连忙向两人行礼。 有过一阵,一个身穿蓝白大氅,手握拂尘的男子跨过门槛,走入屋内。此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不苟言笑。 “皇后,五殿下。”那男子朝着两人拱手行礼,而后又望向路绛枫,道“鄙人祁宣,乃是钦天监正八品保章正。不知路署令找我们钦天监,所为何事?” “祁大人还是坐着说话吧。有些事,一时半会怕是说不完的。” 祁宣坐在路绛枫替他准备的位置上,拂尘仍躺在他的臂膀上,手上交叠静静的放在膝盖上。 “路署令”祁宣微微点头,“请讲。” 司徒然立时将搜集好的成册的书目表递到祁宣手中。 “在我任职成为太卜署令前,太卜署内也有收录的书目表。然而时间久远,书目与典籍的存放位置难以一一对应。遂将旧书分类整理,重新列了一个书目。” 路绛枫掌心一抬,示意道“祁大人见到的是我们整理出来的书目。我们将新书目与旧书目比对,发现许多旧书不见踪影。” 祁宣漠然的瞄了一眼手中的册子,淡淡问道“旧书目何在?” “收录旧书目的张纸管理不善,已经发黄发脆。我和司徒然新抄录了一份,然而又怕祁大人不信任我们抄录的书目,便没有拿出。不知祁大人是想看原件,还是想看转抄的书目?” 第121章 成册的书目 太卜署的典籍之多,光是书目就无法用一两张纸写完。司徒然奉上的是装订成册的书目,光是掂着就很有分量。 “新整理出的书目就这等厚度。”祁宣当着路绛枫的面,将那本书目抬起,“旧书目不会比这个薄多少吧。” “正是。” 祁宣淡淡的瞄了一眼手上的册子,淡淡回道“路署令只把抄录的书目拿来。旧纸不易保存,祁某若是将原件看坏了,那就是我的过错。” 司徒然又将另一本书目名册奉上,不过祁宣没有接下。 “路署令直说吧。这两本书目究竟有何用意?路署令不会让我在这把这两本都看上一遍吧。” 路绛枫点头一笑,“那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路绛枫敲了敲书桌上的那本书目册子,道“我们发现新旧两份书目表对不上号,遗失了许多旧书。而后发现上一任太卜署令是钦天监的人,或许上一任太卜署令会在钦天监留下线索。这才叨扰了。” “巧了。”祁宣轻笑道“你说的那位太卜署令正是我的祖父。我倒是可以替你们查查他老人家的遗物中可有线索。还请两位将遗失的书目,单列出来吧。” “那我可否多问一句,祁大人的祖父为何要去上阳的浛龙神祠?他可曾和你提过?” 祁宣的拂尘一摇,道“据说是占星之时,得到启示。至于他前往神祠所为何事?又在神祠做了些什么?鄙人一概不知。” “占星之术,当真存在?” 祁宣微微一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那么路署令,你信还是不信?” “我自然是信的,所以好奇祁老先生占出什么讯息。我太卜署内藏着不少卜辞,我多少读过一些。祁老先生兼任太卜署令,其卜辞应当留在太卜署内才是。然而我查遍整个太卜署,都没有相关信息留下。不知钦天监那,可有留存?” “路署令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似乎很是了解?” “作为太卜署令,了解这些不是正常的?” 祁宣浅笑,道“路署令说的有道理,就算不信,也该了解着。不过路署令问的问题,却不是我能回答的。还请路署令给些时间,让我回去好好查探。” “请教祁大人,钦天监中可否有姓陆的?不是我这个路,而是耳击,陆。” “不曾听说。” 路绛枫起身,朝祁宣拱手一拜,“那便有劳祁大人了,就是不知往后该如何联系祁大人。” “联系?路署令写信交予我徒儿便可,他自有办法联系我。” 话音刚落,祁宣忽然咳嗽起来。 “祁某身体不适,不能再此久留。”司徒然快步接过祁宣递来的名册,“祁某先行一步。” 祁宣刚一站起,又剧烈咳嗽起来。褚咏恒急忙起身,扶过祁宣。 路绛枫见此,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关切说道“祁大人身体虚弱,不如先请御医看看之后再走?” “不了。”祁宣缓和过来后,抬手制止,“御医诊断过,没用。” 祁宣清冷的嗓音中,多了一些喘息声。 “扶我回钦天监。” “走的回去吗?”褚咏恒怀疑的问着,“师父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难不成想我背你回去?” “用我的凤撵。”宋皇后朗声说道“我的凤撵可以在宫中行走,送他不成问题。” 褚咏恒笑道“儿臣谢过母后!” 路绛枫与司徒然上前,恭送三位离开。等三人彻底走远,司徒然才敢开口。 “这位祁宣祁大人,言行举止倒像位谪仙。钦天监的人,都是这样的吗?他提到的星占,莫不是之前路瑾汐说的那个?路署令因他过来,是怀疑钦天监有神秘人的消息?” 神秘人使用星占,而钦天监的各项职能又与星空有着极大关系,路绛枫自然会将两者联系在一块。 “你猜的不错,我确实怀疑钦天监与神秘人有关。” 路绛枫用手指轻敲着自己的太阳穴,好一阵后,突然一笑。 “钦天监到底是什么来头?那个祁宣身上,竟然有‘光’的存在。” “什么光?” “还记得我在福阳跟你说过吗?有术法潜力的人,身上会有‘光’。祁宣身上有‘光’,又提到了星占一事。就算他与神秘人无关,他们家也跟龙神有关。就不知道这个关联,联在何处。” 司徒然眉头一皱,好奇问道“不能向上追溯祁宣的身世吗?” “别说是祁宣的身世,只要与钦天监有关,什么消息都查不到。所幸今日还得了些消息,今天不算毫无回报。” 司徒然笑道“路署令是指神祠一事?” “既然是通过星占得到启示。前往神祠,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便是卜辞本身提及神祠,第二种则是需要前往神祠才能解读卜辞。祁老先生的卜辞,我们怕是得不到了。” “可上回查过神祠,祁老先生不曾留下痕迹。” “不”路绛枫猛然想起一些可能,“你这两日可有空?” “路署令不安排新工作,就有空。” “那好!”路绛枫急忙吩咐道“你速速去神祠,调查祁老先生曾去过的地方!线索是一定会留下的!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哪些东西不见了。” “那我现在就去!” 司徒然得了命令,早早离开此处,而路绛枫则是疲惫的坐回座位上。她双手交叠,撑着脑袋,眼睛盯着桌面上的纹路。 路绛枫本想向祁宣套话,想知道他对术法的了解程度,没想到竟套出不得了的东西。 钦天监之所以被皇家隐藏,极有可能与术法有关。 那么问题来了,钦天监到底是谁的传承? 不是路家,那么会不会是龙神? 想到此处,路绛枫将所有有关太卜署历史的典籍通通找出,试图在过往的历史中找出蛛丝马迹。还未将相关书本翻找出来,她便想起一件事。 钦天监原先,就归在太卜寺下,而太卜寺又与占卜等玄妙力量有关。 二者的拆分当真是为了削弱灵官实力?或许这其中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第122章 合作愉快 路绛枫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淮荥侯府,强撑着身子来到书房。她想再看一遍神祠送来的东西,能不能从中找到线索。刚从书架上取出文件,就听闻越康过来的消息。 困意霎时间消散无踪,急忙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匆匆相迎。 “皇姬那边,是有消息了?” 越康点头,路绛枫这才舒了口气。 不管是好是坏,总算有了答复。 越康交代道“世子合作的意向在下已传达给殿下,殿下听后觉得不错。既然是合作,有些事需要提前告诉世子,合作最重要的就是坦诚。” “我知道。”路绛枫凝重的应答道“我们路氏一族的祖训,就是保护人界免受妖邪侵扰,从不涉及朝政。若非恭圣祖相求,路氏甚至不会进京,更不会接下这个爵位。我们行事,从不为名利。” 越康拱手,赞叹道“路氏一族之高洁,在下钦佩。” “维护人界,只是我们一族美好的夙愿。”路绛枫苦笑着摇头,道“实不相瞒,路氏身怀的异术,怕是再过几百年就彻底断绝。路氏独木难支,怕是” “此话何解?” “我们所用异术名为术法,需要灵力驱动。然而世间灵力越发稀薄,术法威能大大缩减。” 越康眉头紧锁,认真听着。 “与你们合作,一来是为了快速解决失忆案,二来也是为了培养新生力量救助这人间。唯有二者相辅相成,互通有无,才可更好的发展。还请皇姬不要辜负前人的牺牲。” “世子尽管放心,皇姬不会做出那等过河拆桥之事。” “越大人还请随意坐下吧。有些话,你我二人短时间可说不完。” 路绛枫的书房内,专门有一处议事的地方,越康便坐在此处。待他坐下,路绛枫亲自斟茶,将茶盏送至越康手边。 “世子坦诚了,在下也不能藏私。在下习得的异术名为魔法,需用魔力驱动。魔力来源自体内的念核,与世子提到的术法相比,不太依赖外界。” “那可真是令人羡慕。” “然而踏遍恭国的万里河山,想要找出拥有魔力的人,难。拥有魔力还能学会魔法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哦?”路绛枫惊异道“这是何解?” “学习魔法犹如学习算术,先是学习魔文,学成之后学习魔文的组合。往后想要使用魔法,就在脑海中将自己想要得到的效果进行拆解,再用魔文组合出相应的魔法。” 路绛枫听完,笑道“我们先前也是如此,可次次拆解速度太慢,现在都是用现成的了。” 越看挺直着身子,对路绛枫说道“路氏毕竟发展千年,而魔法不过才刚刚起步。只能每人多组合几个魔法,找出最适合的,再传授下去。” “不知我能否有幸,能够看看你们的魔法。” “在下会配合世子完成寻找神秘人的任务。途中会用上的魔法,在下会向世子解释。至于旁的,世子现在还是不要多打听为好。” “明白,我不会为难越大人。我的诚意,往后你们自会明白。” 越康面无表情的点了头。 “刚才我在太卜署,得到新的消息。钦天监内用的观星方法,疑似与术法有关。然而钦天监的地位特殊,我无法深入调查。还请越大人转告皇姬,代我询问钦天监的信息。” “好。” 而后路绛枫将上元那日与神秘人的交锋,以及星幕和碎星的出现,一并告知。为了让越康等人重视,特地将神秘人的身份与钦天监挂钩。 “我们这边也追查到一些消息。”越康如是说道“我们初步怀疑此人手上得了一件魔导器,能够使用魔导器中的预设的魔法。” “魔导器?” 越康微微点头,继续说道“而他就是借由预设的魔法,对我们进行攻击。我们要是有更多关于魔导器的资料,可以通过搜查类魔法,找到此物件的能力。” “你们说的魔导器,该不会是黑羽?” 越康眸子一亮,追问道“世子有线索?” “对。”路绛枫伸出手开始比划起来,“那是一根长黑羽,上次神秘人出现时就挂在脖子上。” “只有外貌信息远远不够。” “更多信息,就只有绛薇知道了。” “李姑娘?”越康诧异问道“是那本书?” “那本书名为《见闻》,拥有搜集信息的能力。用你们的话,大概也算是魔导器的一种?” 路绛薇皱眉强笑着,“她这次留在澴涘,就是为了增强实力,好真正获得对抗神秘人的力量。” “据在下得到的情报表明,目前能在神秘人面前全身而退的,只有李姑娘一人?” 路绛枫点头。 “这样吧,要是殿下那边没能给出线索。在下就请动具有搜索能力的魔法使,替你查一查钦天监。” 路绛枫欣喜道“万分感谢!” “世子已经表露的自己的诚意,我们也该表露诚意才是。我那屋最好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越康顿了顿,才道“除了世子,谁都不许去。” “越大人要是找不到我,可以去找华菱。她算是我们淮荥侯府的大管家,掌管阖府上下。” “世子还有其他要交代在下的事宜吗?” 路绛枫微微摇动脑袋,道“目前只有这么多,要是有后续消息,会通知越大人。” 越康利落起身,向路绛枫抱拳,道“望一切顺利。” 路绛枫也学着他起身抱拳,笑道“望我们都能顺利。” 越康从路绛枫的书房出来后,径直回到房中,期间路瑾汐与越康擦身而过。 “哦?”路瑾汐微眯的眼睛,盯着越康的背影,“这小子居然有‘光’?外家那边的人吗?” 路瑾汐已从华菱那边听说,外家那边来了人。按照以往,路绛枫早就引他们相见,交代接下来的调查方向。然而直到现在,路瑾汐都没能见到那位从外家来的路氏族人。 据他得知的情报,之前下江外家也派去不少人。致使外家的人手严重不足,难以外派。路绛枫这才向本家请求支援,将他要了过来。 那么这小子,又是从哪里变出来的?还是说外家那边,已经缓和过来了? 亦或是京城的情况,更严重了? 第123章 文曲 越康心里着急,没有听到路瑾汐的低语。他急匆匆赶回自己居住的小院,顺手将院门紧闭,步行至院中。他的右手高抬,双唇上下开合却没有发出声响。 没过多久,右手手掌的正下方出现一个圆环,环内出现各种魔文。一道耀目的橙光,直接将越康的身影吞没。 等光束散去,越康本人已经来到天机营的大门前。 越康没有多做停留,直接来到空部所在的三层高的小阁楼。常年留守于此的禄存不在,反倒是文曲正端坐案前写着什么。 “奉皇姬之名,在李绛薇和皇姬未回京城之前,天机营大小事务有我统辖。” 说罢,越康取出一枚玉佩,上刻有‘青’一字。 文曲慢悠悠的将笔放下,抬头对上越康冷冽的双眸。 文曲冷嘲道“皇姬就这么不放心长公主?就这么着急送你回来?” 越康双眼微眯,不悦的望向文曲,道“文曲,现在时代变了。天机营掌握在皇姬手中,而非长公主手里。做出这等决定的,也是长公主。” “可现在的天机营由长公主管辖,没有她的命令,只靠一块玉佩?”文曲嘲弄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来糊弄我的?” 文曲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轻轻拂过桌面,“没有长公主的命令,我是不会与你交接的。” “你!” 皇姬让他急忙回来,很大一部分原因需要归结在文曲身上。文曲是天机营的老人,也是和寿长公主在天机营的心腹。 和寿长公主将天机营交给皇姬前,文曲是天机营内部的实际掌控人。然而没过多久,和寿长公主将天机营移交,文曲迟迟无法理解和寿长公主的决定,连带着对皇姬的命令都不愿执行。 久而久之,文曲成了空部唯一一个被架空的成员。 也是皇姬,最担忧的一个人。 “是不是一定要与皇姬为敌?” “这个皇位明明是和寿公主的!皇姬之位也该是凤阳的!”文曲突然大吼道“你现在效忠的皇姬,名不正言不顺!是窃国之人!” “放肆!”越康厉声喝道“这种话你居然说的出口!” “为何说不出口?我现在是看在和寿公主的份上给你们留些面子!少在我面前狂吠!有胆,就取下我的性命!” 说罢,文曲大袖一挥。一个圆形魔法阵从她身后升起,越康硬生生被打退到门外。 “真要如此?” 文曲将大袖一收,重新提笔,“同样的话,我不希望说第二遍。” 越康吃痛地捂着胸口,戒备的看着文曲。 “别盯着我看,要么去找和寿公主,要么就当自己从未回来过。别没人的时候让和寿公主帮忙,等人来了,说都不说一声就将人踢走。你是禇咏青身边的人,你的礼数代表着她的礼数。” 文曲凌冽的眼神朝越康扫去,“懂?” 纵使有再多不甘,越康也只能咽下。当务之急,不是与文曲较量,耗费时间。而是早日获得天机营的掌控权,协助路绛枫揪出神秘人的踪迹。 越康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伤,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处。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姜雪绵出嫁的这日,宁楹萝终于能够从闺房离开,前往姜家替姜雪绵送嫁。无论她在家中怎么狂躁,在外永远是一副知礼懂礼的端庄大小姐。 姜雪绵见她来了,欣喜异常,亲切的喊道“楹萝姐姐!” 本就扭头过去瞧瞧宁楹萝的姜雪绵,被妆娘无情的按住。 “小姐!别乱动!小心妆弄花了!” 被妆娘警告的姜雪绵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脑袋一直没个消停。 “没听见话吗?”宁楹萝板着脸说道“让你别乱动,小心妆花了。你这个新娘子,难道要顶着一个大花脸嫁进赵王府吗?有什么话,等画完妆再说。” 姜雪绵只好坐定,不悦的撇撇嘴。 好在妆面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见时间还够,妆娘及房中的其他丫鬟都退了出去,留下空间给她们小姐妹说话。 “楹萝姐姐”姜雪绵可怜巴巴的喊着“为什么楹萝姐姐添妆的时候不来?” “病了,家里不让我出门。你不会怪我吧。” 姜雪绵大惊,道“怎么可能!我我还怕楹萝姐姐怪我呢” 妆娘精心修饰过的秀眉耷拉着,显得姜雪绵楚楚可怜。 “哦?我会怪你什么?” 姜雪绵拉着宁楹萝的一角,小声说道“我以为楹萝姐姐怪我抢了三皇子殿下,但是我真的没有!父亲跟我提起这事时,我拒绝了!明明楹萝姐姐比我更适合站在三皇子殿下的身边。” 宁楹萝淡淡道“你是这么想的?” “嗯。” 宁楹萝将姜雪绵的手甩开,姜雪绵当时一惊,怔怔的盯着宁楹萝不知所措。 长叹一声后,宁楹萝才说道“你要是这么觉得,岂不是浪费我的一番好意?” “好意?” “你以为我喜欢表哥吗?” 宁楹萝淡漠的眸子扫过姜雪绵,但是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攥着,掌心已经多出几个月牙似的指甲痕。 “我只把他当作表哥,既然表哥喜欢你,便带着你一块参加宴席。看来我这个红娘,没能牵好红线,竟让你误会了。我还以为你对表哥有意。” 姜雪绵有些不敢置信,小心翼翼的问道“楹萝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那为何神情如此淡漠? “你啊,太不争气了。送到手的机会,怎么就不能自己牢牢抓住?” 说罢,宁楹萝弹了一下姜雪绵的脑门。姜雪绵吃痛的喊了一声,正想着伸手捂脑门,一想到脸上的妆,又讪讪放下。 “还有,现在该喊赵王,该喊夫君了。嫁过去之后,千万别闹出笑话。” “不会的”姜雪绵的回答,没有什么底气。 “赵王是我的表哥,我该喊你一声表嫂才是。” “别!”姜雪绵急忙喊住“楹萝姐姐还是同往常一样喊我绵绵吧!” “那好,我便顺你的意,继续喊你绵绵。亲王的礼节繁琐,耗费精力是少不了的,趁现在多休息一阵吧。” 第124章 侧妃 宁楹萝正要抽身离去时,姜雪绵又一次伸出手将她抓住。 “楹萝姐姐当真没有生气?” “我要是生气,就不是这般模样。” “我真的没有抢了楹萝姐姐的夫君?” “是不是不满意我替你牵线的婚事?”宁楹萝反问道“要是我做了错事,我就不找表哥讨红包了。” 姜雪绵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是觉得今天的宁楹萝很奇怪。见她脸上一点笑意都不带,姜雪绵的心慌乱的不行。 她已经没了周婧妍这个好友,要是连宁楹萝也没了 姜雪绵慌忙摇头,急切说道“既然是楹萝姐姐给我介绍的婚事,我会过的好好的。不让楹萝姐姐的一番美意糟蹋了。” 宁楹萝微微点头,轻声道“你能想通是最好的。” 姜雪绵仍旧没有看见宁楹萝的笑容。 各种繁琐的礼节走完一边后,赵王府设宴款待新娘的父母亲族。与褚咏恒及姜家私交甚好的宁鸿桢一家,也在款待之列。 恭贺的人之多,宁楹萝难以数清。面对那些陌生的面孔,宁楹萝都以完美的姿态阐述“宁家嫡女”的身份。 见女儿如此乖顺,一直提心吊胆的宁鸿桢这才放心下来。 “父亲,女儿想到处走走,可以吗?” 见她今日表现良好,宁鸿桢准许了她的请求,最后还不忘叮嘱道“就在庭院走走,别去其他地方。” 宁楹萝屈膝行礼,道了声是。然后便领着丫鬟,往人少的地方走去。随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跟在其后的丫鬟有些慌了。 “小姐,我们来此处,不太好吧。” 宁楹萝淡然回道“不过是到处逛逛,这里又没个外人,你着急什么?”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一处幽静之地,周围只有一些大树和花草,已经见不到其他宾客的踪迹。 “应酬多了,累了,才想着找个人少的地方喘口气。” 听了宁楹萝的话,丫鬟还是不放心,“小姐就在这休息一阵?然后回去?” “我还想继续走走,你要是走不动了,就留下。” “可是!” 忽然一阵笑声从顶上传来,丫鬟一惊。 “既然你家小姐想要走走,就让她走走。”突然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下,“你家小姐有我照看,丢不了。” 丫鬟一见人影的相貌,立即弯腰行礼,恭敬道“婢子参见五皇子殿下!” 褚咏恒不耐烦的摆摆手,口中说道“你可以退下了。” 丫鬟求助似的望向宁楹萝,然而宁楹萝却丝毫没有回话的意思。丫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老爷吩咐过婢子,一定要跟在小姐身侧。” “怎么?连我说的话都不听了?” 丫鬟瑟瑟发抖,忙说不敢。 “那还不退下?” 丫鬟道了声是,慌忙离开,准备将此事汇报到老爷那。 神色复杂的宁楹萝望向褚咏恒,“为何?” “因为有趣?”褚咏恒笑道“你不是过来找我的吗?” 宁楹萝捏紧双拳,咬着下唇,酝酿许久之后,才说道“还请殿下救我。” 褚咏恒来了兴趣,“救?” “楹萝已经年过二十,可父亲却迟迟没有议亲。” “哦?”褚咏恒挑起宁楹萝的下巴,“京中数一数二的好颜色,居然没有提亲?你想我怎么救?” “还请殿下,娶我。” 褚咏恒将手收回,笑了一声,“你这话说的,还真是大胆。难道伯父没告诉你我已经和宋家的女儿定了亲?还是说” 褚咏恒那上翘的尾音,充满了蛊惑性。 “就算是当侧妃,你也不介意?” 宁楹萝紧咬牙关,好不容易才挤出两个字。 “愿意!” “送上门的美人没有不要的道理,可我又不能对不起宋家的姑娘。”褚咏恒轻笑道“到时候,你与宋家的女儿一起进府吧。若是不愿,现在还有反悔的余地。” “我愿!” “呵。”褚咏恒嘲笑道“没想到啊!当年风光无限的准太子妃,竟沦落到给我当侧妃。” 宁楹萝紧咬牙关,不敢多说什么。 “改日我会登门拜访,去见一见伯父。我去瞅瞅三哥那边如何了,你要是想留就留在这吧。” 宁楹萝朝褚咏恒恭顺的行礼,目送他离开。 身为宁府嫡女,又曾是先太子的未婚妻,宁楹萝有着属于她自己的骄傲。然而今日,却只能将骄傲扔在地上,任由他人践踏。 她知道,如果五皇子不能将她收下,等待她便是前往京郊的庄子。她只能梳起不嫁,当个姑子。 原以为三皇子和自己父亲的关系,三皇妃的地位唾手可得。谁知道被她一向小瞧的姜雪绵截胡,自己的父亲还在其中插了一手。五皇子又在这紧要关头,与宋家女订婚 得不到三皇妃的身份,要一个五皇妃也好啊!宁楹萝不信父亲办不到此事,她不信父亲没听说宋家要与五皇子定亲的消息! 宁楹萝的年纪已过二十,本就难以说亲。而与宁家地位相仿的,立场相同的人家,大多已经成婚。 与其嫁进那些人家当个妾,为何不嫁入皇家?哪怕是一个侧妃? 宁楹萝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这场盛大的婚礼,宁楹萝没能感觉到一丝喜气,只觉得苦涩至极。 禇咏羿同样觉得苦涩,从赵王府回来后,他便一直闷闷不乐,三番五次的喊郑公公拿酒。 “拿酒来!” 郑公公看着禇咏羿脚边的那几个空坛子,眉头一皱,劝道“殿下,喝酒伤身,还是早些休息吧。” “怎么!连你都不听我的话了?” 禇咏羿提起坛子,又灌了一口酒。 “要是没有三皇兄横插一脚,今日大婚的会不会就是我?” 郑公公不敢接话。 “我什么都不求,只想要一个人而已。我都避开朝堂了!为什么还要步步紧逼?” 郑公公为难的看着禇咏羿,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相劝。 “快去给我拿酒!杵在这做什么?”禇咏羿大声喝到“别以为我不敢罚你!” 郑公公看着禇咏羿面上的两团红晕,长叹一声,又道“要是殿下出了什么事,咱家可不好和李姑娘交代。殿下还是早些歇息吧。” 听到郑公公口中的李姑娘时,禇咏羿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旋即苦笑起来,将手中的空坛子一扔。 “罢了,不喝了。” 禇咏羿起身,摇摇晃晃的往他那张雕花喜鹊拔步床走去,外衣未脱,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下。 郑公公无奈的摇了摇头,感慨长叹,吩咐让几个侍女将屋里的空酒坛拿出去。接着便上前替禇咏羿换了衣裳,盖好被子,吹灭屋里的灯,这才离去。 第125章 醉梦 醉醺醺的禇咏羿一倒在床上,就沉沉的睡去。没过多久,他又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发现自己不在秦王府的卧房中。 睁开眼见到的就是破旧的墙壁,禇咏羿坐起,发现房中几乎没有什么摆设。他身下的这张床和不远处的一个柜子,就是房间的全部家具。 看着有几分眼熟,像是在下江住过的小客栈。 很快,禇咏羿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来到梦中。他忽然有些期待起来,期待自己能够在梦境中见到自己的相见的人。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见到客房的门被推开,一抹熟悉的倩影闯入眼帘。 “承微!”禇咏羿兴奋喊着,迫不及待的将人抱住。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感受到活人身上带着的温热。作为梦境,这未免过于真实了一些。 “你这是又怎么了?遇见什么不愉快的事?” “嗯。”禇咏羿又一次将自己的头埋进李绛薇的肩窝,“今天三皇兄大婚,我很生气。” 李绛薇无奈的笑起来,“人家大婚,你生气什么?” “要不是他!现在你就是我媳妇了,我就不用成天盼着在梦里见你!”禇咏羿拉起李绛薇的手,上下打量着李绛薇,见李绛薇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痴痴的笑了起来,“你要是成了我媳妇,累的时候就能找你蹭蹭了。” 李绛薇的脸一红,想扭过头去不让禇咏羿看。谁知道禇咏羿先一步将她的脑袋按住,不让她转动。 “要是你穿上嫁衣,一定比姜雪绵漂亮。我还没见你穿过红衣,不知道是不是和我想象的那样,别有一番魅力?” “你又在想些什么有的没得?” 禇咏羿的手搂过她的腰际,自己的下巴则垫在李绛薇的肩膀上。就算是梦中,他也怕下巴将李绛薇压着疼,没敢用力。 “我想你了。”温柔的男声扫过李绛薇的耳朵,有些发痒,“我什么时候才能娶你啊。” 李绛薇无奈的轻叹一声,道“我现在也才十五岁,不着急婚嫁之事!就算我十八再嫁都来得及!” “可你这模样,哪里像十五岁的人?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的身子里是不是住着另一个成熟的灵魂。” 禇咏羿这句无心的话,却让李绛薇有些紧张。 “怎么?我说对了?” “要真是这样,你喜欢的是哪个我呢?”李绛薇扭过头,看向禇咏羿。禇咏羿皱起眉,竟然真的开始思考着这个问题。 “我应该只碰见过一个你。对吗?” 李绛薇默而不语,只是用着纯净的眸子望着禇咏羿,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连她都无法察觉的期待。 “看你这样,我猜对了?” “不管是对还是错,我都不会告诉你哦!”李绛薇朝他眨眨眼,调皮一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现在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 “高兴能见到你。” 禇咏羿一怔,手摸上了她的脑袋。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礼物?”李绛薇好奇道“是什么礼物?” 一想到画出来的玉佩图样,禇咏羿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不管你怎么猜,我都不会告诉你的。” 李绛薇一愣,眼前人分明是在记仇! “行吧!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不过一时半会可送不到你那!” “礼物?”禇咏羿惊讶道“是什么礼物?” 李绛薇咧嘴一笑,凑到禇咏羿的耳朵旁,轻声说道“我写新小说了。” “是什么样的小说?” 李绛薇一直冲着他笑,一句话都不说。 这个礼物,不说还好,说了反倒让禇咏羿更加纠结了。 看到禇咏羿皱眉的模样,李绛薇高兴极了,笑着说道“你的礼物,等我回京再给我,可好?” “好。我” 禇咏羿话还没说完,周围的景色陡然一变,刺目的阳光让他的双眼难受至极。好一阵才彻底睁开眼睛,望见自己那张雕花紫檀喜鹊拔步床。 昨日的宿醉让禇咏羿头痛欲裂,他倒吸一口冷气,不停用手锤着自己的脑袋。 等状态缓和一些,禇咏羿已经不大记得昨晚的梦境,只能依稀想起自己梦到了李绛薇。 “回京之后再送吗?” 禇咏羿下来床,看着卧房内熟悉的一切,有些怅然若失,他觉得房间缺了些什么。漫无目的在房中闲逛的他,走到了书柜前,瞧见了李绛薇从前写的《海外迷踪》、《白笏记》以及最新的《万家言》。 “上册”禇咏羿笑着摇头,感慨着“总有一天我要在边上盯着你把《海外迷踪》的后续吐出来。” 远在澴涘的李绛薇猛地睁眼,昨晚睡姿不好,脖子有些酸痛。她起身敲了敲脖子之后,撩开幔帐,光着脚走下床榻。 为了让自己在不依靠其他人的能力下进入灵界,李绛薇试过不少办法。她试过模仿别人,试过对着《见闻》喊着要进灵界,试过握着玉珠在一边冥想。 然而这些试验,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最近,她又找到一个新办法,就是在人界使用那非同寻常的“视力”。 衍月居住的神祠位于灵脉汇集之地,这样的地方又被称为灵穴。真正有术法传承的神祠,大多修建在灵穴之上。这样的选址有利于修复灵界的损伤,减少妖魔侵袭的可能。 路氏的聚集地,这座位于澴涘地界内的寰山,同样建在灵穴之上。 灵穴之上的灵力要更加浓郁,而李绛薇在这种地方使用那超凡的“视力”时,会增强自己的实力。但同时难以控制自己获得的信息,容易被无用且驳杂的信息,消耗自己的灵力。 而她能用这种“视力”,找到灵界的位置。 灵界的入口明明不是实体,然而李绛薇却借由这个能力看到灵界,那种感觉就好像游戏解包之后,看到里面的代码一样。 很刺激,也让她不知所措。 看到不等于摸到,灵界近在咫尺,却一直无法靠近。这让李绛薇十分为难,且头疼。 只要掌握前往灵界的办法,自己就能回京了! 一想到这,李绛薇再次打起精神,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随着嘴唇的上下开合,庞大的信息流出现在李绛薇的眼中。 第126章 汇报 练习多次的李绛薇已经能够阻断一些无用且大量的信息,她再一次观察着周围,试图抓出灵界的入口。终于,一抹蓝色的裂缝出现在她的视野。李绛薇再次深吸一气,召出《见闻》。 《见闻》成形的那一瞬间,李绛薇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在疼,这种疼痛开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拼命的将注意力集中在蓝色的裂缝上,操纵着《见闻》接近裂缝的位置。 李绛薇已经察觉到自己灵力枯竭的前兆,嘴巴微张,开始气喘起来,额间已有汗滴滑落。 “灵界......” 《见闻》成功的触碰到那一抹蓝色,那一瞬间李绛薇急忙解除自己的“视力”,防止自己的灵力被榨干净。信息流从眼中消失的同时,一道道波纹出现,深蓝从波纹中荡漾而出,将周围的一切染上深蓝。 “到了?” 李绛薇双腿一软,跌倒在地。由衷的喜悦,让她不自觉的嘴角上翘,她看着周围,笑意盛放。缓了好一阵,才恢复力气重新站起。 连鞋子都没穿好的李绛薇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离开,而是光着脚丫子走出房间。巨大的银色圆月高悬于空中,将静园的院子照的亮堂。李绛薇突发奇想,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命园。 命园的院子和静园一样,最外由一个圆形拱门隔断,没有正经的门扉阻挡,抬眼就能直接就能望见院子里的一切。 此刻,灵界之中的命园院子内,正卧着一只白色的九尾狐狸。 那狐狸听到响声,耳朵微动,眯着的眼睛睁开,露出眼睑下的金色竖瞳。它起身,瞧了李绛薇一眼,就转身往正屋那边一跳。灵界突然出现波纹,那只狐狸就像是事先知道波纹在何处出现一样,准确无误的跳入波纹当中。 而后再也不见狐狸的身影。 那双金色竖瞳,像极了玉夏竫的眸子。 李绛薇眨巴眨巴眼,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她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纠结了一会,又跑回静园,离开了灵界。 终于学会进入灵界的李绛薇欢欢喜喜的在静园收拾屋子,她准备再多练习一阵,就搬到城中的别院,继续练习。好适应没有灵穴加成的地方,能不能成功进入灵界。东西收拾齐整了,甚至回京的时间都计划好了,可她万万没料到,自己的计划没过多久就被打破。 就连回京的时间,也跟着延后。 新州郡的首府川明县内,禇咏青正听着章辰成的汇报。自从下江经历过那一场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后,下江的许多河流改道,大部分的农田被毁坏,城镇遭受严重的损失,许多地方的堤坝溃堤。救助和治水都需要提上议程,然而最关键的物资,却迟迟不能到位。 禇咏青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沧浍江一带如何了?” 章辰成回道:“沧浍江一带有临肃富商梦沉的资助,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禇咏青冷笑一声,道:“没想到啊,朝廷还不如一个商人靠谱。” “据臣调查,这位姓梦的商人来历可不一般。前些日子从京城回到临肃之后,就开了一间书肆。这间新修的书肆,名为文锦书肆。”说罢,章辰成朝禇咏青望了一眼,“书肆的名字与秦王殿下所开书肆相似,臣一时好奇就派人查探。发现这间书肆,挂的是京城文锦书肆分店的名头。” “哦?”禇咏青来了兴趣,“和阿羿有关?” “正是!”章辰成道:“京城那边送来的消息,是说着文锦书肆易主了,现在的主人是这位梦沉。” “阿羿竟然会放弃他的书肆?”禇咏青皱起眉头。 在禇咏青的印象中,她的这个弟弟唯一的喜好就是看书,为此不惜忤逆父皇,出宫开了一家书肆。这间书肆就是他的宝贝,是他的心血,怎么可能说卖就卖了出去。 “文锦书肆转手前,秦王就已经上朝听政。” “他?上朝?” 章辰成点了点头。 禇咏青又好气又好笑,“怪不得他让我放心,怪不得他说要帮我盯着工部。这个梦沉捐赠的物资,八成也是阿羿的杰作。” “那梦沉那边,还需要继续查吗?” 禇咏青摇头,从容回道:“梦沉那边先不管,先处理我们手头上的其他工作。你先去忙吧。” 章辰成抿了抿嘴,应了声是。 章辰成走后不久,娇铃提起裙摆一路小跑窜了进来。 “怎么外面的衣裳这么麻烦。”娇铃颇为嫌弃的放下裙摆,“这要是在天机营,我就用剪子将裙摆咔嚓一刀给剪了!” “来我这,是有新消息?” “要是没消息还跑过来打扰皇姬,我怕是要受罚咯!”娇铃不再废话,直接汇报到:“天机营地部的成员已经将河流改道的情况全部摸清,危急的救助工作大体完成。” “嗯,很好。” “阿越已经从和寿长公主那边要回管辖权。” “文曲又拦着了?” “是的!不过文曲的事好说,麻烦的是另一间。”娇铃嘟起了嘴,“根据地部的汇报来看,他们之中不少人遇到一件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娇铃点了点头,道:“我在汇总的时发现,有超过三个以上的人曾经遇见过失踪案件。案件详情整理清楚后,另外派人去调查此事,发现失踪案件极有可能和神秘人有关。” “神秘人?” 先是失忆,后是失踪,事件越发棘手了。 “我!娇铃!作为海部的一员经过分析之后,建议失踪案件调查一事转交给李绛薇。目前留守与下江的地部成员,没有与神秘人交锋的实力。如果和对面硬碰硬,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而李绛薇拥有对抗神秘人的实力,在保证存活的情况下,她可以搜集到足够多的信息。” “她现在不在京城,你怎么联系她?” 娇铃狡黠一笑,道:“我在澴涘有人,可以直接走魔法通话,再用密信的方式寄到路家。” 禇咏青沉重的点了点头,道:“那便照你说的做。” 第127章 约定 为了能够熟练的进出灵界,李绛薇带着路琼逸来到澴涘城内的路氏别院暂住。 想要进入灵界,首先要学会排除冗杂的信息。过多的信息会急剧消耗她的灵力,导致后继无力,无法进行后续的步骤。只要这一步能成,后续的问题便不是问题了。 回到城中,离开灵穴,搜集到的信息冗杂信息就会少一些,也更容易进入灵界。 这是好事,李绛薇原是这么以为的。 可没有灵穴的加成,李绛薇再次使用她那特殊的“视力”寻找灵界时,却发现自己连灵界的影子都没看见。 “也不知道阿羿要送的是什么礼物。” 本想着很快就能回京,出现在禇咏羿面前给个惊喜。谁知道就这么被耽搁了,没能如期离开澴涘。 就在李绛薇琢磨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进入灵界时,路琼逸突然出现,对着李绛薇喊道:“姑娘!有你的信!” “信?” 李绛薇一愣。 莫非是阿羿寄来的? 带着好奇和疑问,李绛薇接过路琼逸递来的信件。信件上干干净净的,什么署名都没有。疑惑的李绛薇将信拆开,看到信上的第一行字后,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琼逸,帮我守门。” 路琼逸应了声是,连忙退出李绛薇居住的院子。 这封信件来自下江,是皇姬发来的信件。信中提到,让她前往下江,调查失踪案一事,信的最后附上简要的案件说明。 “又是神秘人......” 一提到这人,李绛薇的心情免不了低沉下来。 虽然她小有所成,但还差得远。想直面神秘人,并将他的黑羽夺走......老实说,她还办不到。 本想再修炼一阵,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 李绛薇将信件附上的案件说明记在《见闻》中,然后把信件拿回屋烧去。等一切处理完成,李绛薇推开院门。 路琼逸就站在院门外,随时等候差遣。 “我要离开澴涘,你要不要和我走?” 路琼逸喜出望外,激动问道:“真的?” “我回山一趟帮你问问,如果可以,就跟我一起走吧。” 从山上回来之后还要返回别院,李绛薇就没有收拾东西,两手空空的回到寰山。她没有选择回命园,而是径直往静园去。 再次踏入那方特殊的世界时,李绛薇发现玉夏竫早早在外等候,就像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会来一样。 “玉先生也有灵占能力,看到未来吗?” 玉夏竫摇摇头。 “无他,唯闲尔。” “其实今日前来,是想向玉先生过问神秘人的事。近来发现下江一带出现了人员失踪的案件,极有可能与神秘人有关。不知玉先生可否给些线索?” “小友想问如何寻人?” 李绛薇点了点头,旋即望见玉夏竫抬起手,纤长白净的食指指向李绛薇。 “玉先生是指......让《见闻》去找吗?” 玉夏竫微微点头。 “我现在的能力,能用《见闻》查到有关神秘人的消息?” “可。只要小友,能自由进出灵界,一切好说。” 听到这话,李绛薇为难的皱起眉来。 “玉先生,离开寰山之后,我没法找到灵界。玉先生可否给出指点?” “继续找,继续看,继续学。小友能仰仗的,唯有《见闻》。而《见闻》之力,源自小友的见闻。” 李绛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玉先生的话,绛薇明白了!” 玉夏竫的双唇微张,复又闭上。 “去吧。” 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李绛薇很是奇怪,便多嘴问上一句:“玉先生是有话想同我说吗?” “余即将陷入沉睡,此次一别......” 玉夏竫未能把话说完,但李绛薇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玉夏竫并非人类,只有通过沉睡才能尽可能的保持力量不消退。而这一睡,通常需要百年。此次一别,恐怕再无相见的可能。 而与玉夏竫同一时代的龙神,兵主都已身陨。下一次苏醒,恐怕世间已经大变,远方故人曾经存在证明,都被磨灭的难见原貌。 “衍月前辈曾跟我说过,只要我的实力上来,就能用天羽的力量回家!”李绛薇突然语速极快的说着,“玉先生可知道我家在何处吗?” 李绛薇还是头一次见到目光呆滞的玉夏竫,有些新奇。 “我真正的家在新州郡,虽然在山里,不靠海,也算不得发达,但是!”李绛薇忽然咧嘴一笑,笑的眯起了眼,“它在三百年后!” “现在说这话,听着可能有些不自量力。可阿姊说了,微女君能够穿梭时空,是时间的宠儿。我或许能在三百年后与玉先生见面!” “三百年后......” “嗯!三百年后!”李绛薇兴奋的说着,“等我变强了,我就去找未来的玉先生!玉先生别睡过头了!” 玉夏竫的嘴角微微上翘,轻声回道:“好。” 从静园出来后,李绛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抬头看向天空,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时空穿梭,也不能确保回到三百年的世界。可是她却从玉夏竫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 那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被原来的时间放逐后的自己。 那种茫然,那种不知所措。 如果醒来以后没有见到李绛芸,她会是什么样子?或许还浑浑噩噩的生活在安远伯府,被困在那方小院子中,与李岳然替她寻的夫婿度过余生。至死,都无法找到真正属于她的归宿。 自从兵主逝世,玉夏竫的每次沉睡,都是主动与世界脱节。每一次清醒,都要感受一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 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李绛薇不停的甩头,试图将负面的情绪甩开,然后双手拍上脸颊。 等着她做的事情还多着呢!现在不到垂头丧气的时候! 给自己鼓鼓气后的李绛薇前往嫏嬛阁。要想找到路琮悟这个嫏嬛阁副阁主,最好的办法就是来嫏嬛阁。果不其然,他人在这。 “怎么突然回来了?”路琮悟有些惊讶道:“不是去了别院吗?” “我准备去一趟荥川,想带路琼逸一块过去。想过来问问,需不需要准备什么?” 第128章 再次南下 路琮悟早就替路琼逸打点好一切,随时可以离开澴涘前往荥川。考虑到那孩子与李绛薇的关系不错,就自作主张瞒下这个消息,准备让那孩子多陪一会李绛薇。 既然李绛薇亲自提起,他也就不必继续隐瞒了。 “你要带她走,谁敢拦下?”路琮悟笑道:“带她去了荥川之后,荥川外家自有人替她打点。你要是想去外家,还能让她给你领个路。” “那就好。” “走之前,要不要去见见你生母?” 李绛薇一愣,脑子一下子没能缓过来。 “绛枫没和你说吗?你的生母和她的母亲合葬在澴涘,长眠于这寰山之上。” 李绛薇依稀有点印象。 “好像是提起过......” “我可以带你去见见她。” 李绛薇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现在还是不见了,以后又不是不回来。” 在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之前,李绛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副身体的生母。在情理上,也无法将这位生母,当作自己的亲生母亲。 “何时出发?” “后天。” 李绛薇没有磨蹭,从寰山回来后,就吩咐路琼逸收拾行囊,雇佣马车。在离开澴涘的前一天,李绛薇特地前往山鱼阁。 幸好没让禇咏羿把礼物寄来,寄来了也收不到。 李绛薇取出山鱼阁阁主的信物后,走特殊通道寄出一个包裹。包裹内里面有一封信和新书的稿件,两件东西都是给禇咏羿的。 李绛薇的这封信中只提到要去下江的消息,如果禇咏羿那边要寄信,就直接寄到新泉的山鱼阁。 明明很多话想对他说,最后却什么都写不出来。 处理完这些事,李绛薇和路琼逸就踏上前往荥川的路。不知是不是寰山的环境足够好,将身体养结实了。从前一上车就睡,以逃避晕车。现在不睡也不会晕眩,甚至还有精神看着车外的景色。 荥川还是老样子,感觉和上次来,没有多大变化。 “姑娘,是直接回外家吗?” 李绛薇还记得,这副身体的亲奶奶就住在荥川调养。 “等会,我先回一趟李家的别院。” 荥川晴空万里无云,天气极好。 李绛薇回到荥川一事,惊动了别院上上下下的人。有高兴的,也有不高兴。 刚一进府,李绛薇就见到小善乖顺的站在人前,领着众人朝她行礼,“恭迎四小姐回府。” “最近陈老夫人身体如何了?” 小善没有抬头,继续低着脑袋说道:“陈老夫人近日状态不错,脑子也比从前清醒许多。” “这次回来我不久留,你们自便吧,不用在跟前服侍着。” 路琼逸好奇的打量这李家别院,对她来说外头的一切都是这么新奇,忍不住与寰山比较起来。 “姑娘,这里就是李家的别院?” “比不得在澴涘的别院。” 李绛薇随口回的一句话,却让小善的眼皮子一跳。 澴涘的别院......难不成这人是路氏本家的?正欲离开的小善忽然停下步子,留在原地侧耳倾听。 “姑娘不是要去看老太太吗?怎么还不去?” “行吧,那你一个人四处逛逛。” 说罢,李绛薇抬脚就往荣恩堂的方向走去。 见李绛薇一走,小善立刻向前来到路琼逸的身边。 “这位姐姐,你是从澴涘来的?” “是啊。”路琼逸心情极好,高兴笑着,“你找我有事?” “只是有些意外。”小善笑道:“上回四小姐过来探望老夫人时,可一个人都没带来。然后住了没两日,就匆匆走了。” “我们这次也不长住,一会姑娘探望完,就要启程去外家。”路琼逸怕眼前的人听不懂,又解释道:“就是你们大小姐在荥川的母家。” 小善的内心已经惊起一阵阵波澜。 “四小姐去......大小姐的母家?”小善不可置信的问道:“四小姐与大小姐,不是一个母亲吧......” “当然不是。”路琼逸奇怪的看向小善,“你们的四小姐在路家,可比你们大小姐金贵的多。” 微女君一事,路琼逸不好解释,“有些事,不要瞎打听。难道府上没人教你们规矩吗?” 被路琼逸这么一哽,小善不敢再继续追问了。 李绛薇来到陈老夫人居住的荣恩堂,欢欢喜喜的和这个老太太打招呼。这次回来,老太太的脑子倒是清醒许多,没有将李绛薇认作他人。 祖孙两个亲亲热热的说了会话,陈老夫人就有些疲乏,想要睡了。 李绛薇没有听陈老夫人的话马上离开,一再要求想要陪在陈老夫人身边。陈老夫人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去。 等床上的这位老人发出震耳的鼾声后,李绛薇才召出《见闻》,检查陈老夫人的身体。 和她猜想的一样,陈老夫人患的是老年痴呆,身体机能衰退,记不住身边的人。眼下看着还算不错,不过也没几年好活了。 李绛薇伸出手,利用疗术试图延缓陈老夫人衰退的身体机能。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总归聊胜于无。 “姑娘?”见李绛薇愁眉不展的模样,路琼逸大致能猜到老人的情况不好,遂提议道:“要不姑娘留下来住两日?” “我有要事在身,耽搁不得。外家那边是一定要去露脸的......” 李绛薇回首望向荣恩堂的方向,长叹一声。 “走吧,你领路。” “好!” 小善看着那二人,觉得自己的观念别颠覆了。从前她只觉得这一辈的小姐少爷中,路绛枫是最厉害的,大家都敬着。没曾想这个庶出的李绛薇,在路家的眼中竟然比路绛枫还要尊贵! 不过小善是如何想的,李绛薇从未放在心里。一路上想的最多的,反倒是那位陈老夫人。 李绛薇和陈老夫人没有多少祖孙之情,更多的是对一位老人家的同情。 路氏外家不在山上,而在荥川城内。两人刚下马车,外家就有人相迎。来了一男一女两人,身上穿着的衣服都绣有明显的山茶花纹样。 那个男子主动帮着两个姑娘家取行李,另一个女子则领着二人前去准备好的房屋。 第129章 荥川陆家 先前准备的房间,没将二人安排在一块。李绛薇是客居,又是贵客,就让她暂时住进路绛枫的房间。路琼逸则按照路氏的规矩,与其他从本家来的姑娘住在一个屋里。 李绛薇住的这个小院的内部装潢与命园不同,倒是和鹤鸣院有几分相似,不过比鹤鸣院要小上许多。屋里也更加逼仄,这大概是因为路氏外家的宅子在城中的原因,城内的土地寸土寸金,可没那么多地方扩建。 李绛薇在房中找到笔墨纸砚后,准备修书一封寄回京城,告诉自己姐姐陈老夫人的病情。 最后一笔落下是,路琼逸找了过来,远远就听到她的声音“姑娘!” “怎么了?”李绛薇将毛笔洗净,挂回笔架上。 “姑娘的那篇《记京上元录》可以给别人看吗?” “怎么想起问这个?” “刚才和同屋的姑娘聊起京城的事,想”路琼逸腼腆的笑了笑,“我想给她看看姑娘写的文章。” “倒也不是不可以” 路琼逸欣喜若狂,欢喜的差点没蹦起来,“那我现在就拿去给别人看!” 李绛薇有些窘迫,那篇文章还未精修。虽然文笔渐长,但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作品。路琼逸欣喜的模样,到叫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等墨迹晾干后,李绛薇将新塞入信封。荥川的山鱼阁,她还是头一次来。两次来这都是匆匆忙忙的,没能有机会好好将荥川逛上一遍。 荥川城依山傍水,荥河穿城而过,白墙黑瓦高地错落的房屋沿河而建。众多小桥横跨河流,沟通两岸,桥下还有往来船只。 可惜李绛薇无法久留,好好欣赏荥川美景。 要是以后能和禇咏羿一块来着走走该多好? 李绛薇忽然一笑,在山鱼阁寄出那封信后,又借了笔墨写下另外一封。 这一封,是寄给禇咏羿的。 在信中,李绛薇提到自己的身体比从前好了许多,还在路上看了不少风景。还将自己印象深刻的景色,一并写进信中。接着又提到陈老夫人的病情,担忧老人的身体。最后提到荥川的遗憾。 信中所写,都是极其琐碎的事情。但是李绛薇,就是想将这些琐碎的事情,一一分享给禇咏羿。 利用山鱼阁阁主的玉佩寄出第二封信后,李绛薇忽然想起在京城时齐非一的提议。于是同向山鱼阁的人问道“这里有没有准备寄去下江,却无法送出的信件?” “这种信很多啊。之前下江那一块发大水,好多河流都改道了,而且那雨吓得太大,好几座山都塌了。原来送信的不少路都堵了,要等路重新清理出来才能继续寄出去。怎么了?小姑娘?想要寄信?” “想问问。” 就在李绛薇前往山鱼阁,询问信件有关的事宜时,路琼逸那边欢欢喜喜的取出抄写的《记京上元录》。 与路琼逸同寝的绿衣少女凑了过来,好奇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篇微女君写的文章?” “是啊!”路琼逸自豪说道“除了这一篇,我还在微女君那读过另一个描绘未来的文章呢!虽然微女君说是在梦里梦见的世界,但我觉得那就是未来!” “微女君说的,肯定是未来。”绿衣姑娘应和道“要我说啊!找位书法大师,将这篇文章抄一遍,装裱一番挂出来!” “你这个主意不错!” 绿衣姑娘笑道“不仅我们这边要抄一份,陆家那边也要送一份才是。” “等会?哪个路?” 绿衣姑娘抓过路琼逸的手掌,用食指在路琼逸的掌心写下“陆”字。 “前代外家家主娶了外来人,现在改了这个陆姓住在荥川城内。前代家主对我们这些后辈关照有加,得了这篇文章,不可能不让他们知道。” 绿衣姑娘忽然想起什么,悄悄问道“微女君让我们外传吗?” 路琼逸点了点头,“我特意问过了,可以。不过这署名,要写承微。” 绿衣姑娘一愣,惊讶道“承微?是那个承微吗?” 见路琼逸一脸茫然,绿衣姑娘十分着急,“就是那个!写《海外迷踪》的那位!算了!” 绿衣姑娘泄气道,“我怎么忘了?你们这些刚从本家出来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转身从书柜上抽出一本书,书的封页上写着“海外迷踪”四字。 “就是这个!” 绿衣姑娘将封页打开,指出上面印着的“承微”二字。路琼逸呆呆的接过书本,坐到一边安静的读起来 荥川城内的一间客栈卧房中,念一正读着自己新写的稿子,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之处。正头疼时,突然有一人闯入房中。念一抬眸一看,原是八云。 “不是说要去家里住上几日?今早才回去,天还没黑就回了?家里住的不舒服?” 八云乃是荥川陆家的少爷,名为陆云,因排行第八,念一才唤他八云。两人结伴云游,路过荥川,身为陆家人的八云,自然要回去见见父母。 八云凑近念一,对着他说道“我倒是想多住一会,你可别后悔!” “我后悔?”念一觉得有些好笑,“你回家,我后悔什么?” “你先看看这个,再说不迟。” 八云从袖中抽出一沓张放在念一跟前。念一带着好奇,将纸张上的内容通读一遍。 “这是承微的作品?” 先前念一在京城研读过不少承微的作品,对于承微的文风和遣词用句的习惯相当熟悉,一眼就看出是承微的作品。 “这是哪来的?”念一急切问道“这篇文章,我之前可没见过!” 八云解释道“我家与另一个路家有些渊源,恰好承微去那边做客,留下这篇文章。我爹喜欢,就让人抄了一份。现在正嚷嚷着请一位书法大师,将文章一抄,装裱起来过载挂在大堂上。” “嚯,老爷子真厉害,还要装裱挂起来?” “你瞧着这文章如何?” “与她的旧作相比,有些进步。”刚点评完,念一似乎是想起什么,急忙问道“你说她在那个路家做客?现在还在路家吗?” 第130章 五钱银子 念一这个问题,倒是问住了八云。八云着急将文章送回,抄了文章后就匆匆离家,还真没有问过此事。 “这”念一着急的在房中来回踱步,来回走动的脚步声,甚至能盖过窗外沿河的叫卖声。 终于,他下定决心,对着八云说道“你帮我去问问!问问她什么时候走的,往什么地方去!” “你问这个作甚?” “我想去找她!”念一催促着,“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八云没有挪动的意思,反而笑着问道“怎么忽然想起找她?” “之前读她的《万家言》时就觉得奇怪,小小年纪为何想起写这样的故事。” 八云纳闷道“她不是说恰好听到的有关的消息,有感而发?” “倘若这只是搪塞的说辞呢?依我看啊,那承微定是亲自去过下江。不过年纪尚小,又是女子之身,那时的下江又危险,如实相告于名节不利。我想亲自和她谈谈,问上一问!” “可人家已经走了。” 念一一怔,猛地一跺脚,心急道“那你快去!早些得知她的去向!我也好追上去!” 说罢,念一瞥了八云一眼,“你要是想多留会,我可以自己去。” “你我结伴同游,哪有扔下我自己走的道理?我回家,那是正好路过家门了!这要是不回去,家里准要找上门来叨叨个没完!” 话音一落,八云朝念一伸出手。 念一眉头一皱,问道“作甚?” “五钱银子。” 念一伸手就往八云的掌心一拍,“又想坑我!” 八云狡黠一笑,道“不给我就不帮你问!给不给随意!” 念一一怔,恨恨的从自己的荷包中掏出五钱银子拍在桌上,“赶紧问去!我明天就出发!” “明天?”八云知道时间紧迫,可没想到紧迫到这程度上,“你才刚到这。” “再晚些我怕就追不上人了!要是害怕晚上不安全,我现在就出发了!” 八云觉得眼前人无药可救,啧啧摇头,抓起那五钱银子就往兜里一塞,高高兴兴的往外走。 人一走,念一又烦躁的在房中来回踱步,突然步子一顿,从自己的包袱中取出一本《万家言》。 《万家言》一书中出现的地名都是虚构的,可念一之前在京中研读时,发现这些虚构的地名有原型。而这,也佐证了“承微曾去过下江”这一猜想。 他若是没记错,文中描述的众多地方中,离荥川最近的是新州郡的原宁。 恰如念一所料,李绛薇的第一站确实是原宁。 她还没进原宁城,驾车的车夫远远就见到拦道的劫匪。 车夫颤抖的说着“这位姑娘前头!前头遇上强盗了!” 李绛薇将门帘一撩,看到车夫口中所提的强盗。 “不用管他们,直接冲过去!” “可”车夫瞧了一眼前头的架势,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真真要冲过去?” “人乃是血肉之躯,挡得住马车不成?” “咱们就不能绕道吗?”车夫害怕道“姑娘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还要留着这条命养家啊!” 李绛薇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好跟他解释。在车夫看不见的地方,黑色的墨汁已经将整个马车包裹住,一般的刀剑可没有作用。 “要我怎样做,你才敢驾车?”李绛薇无奈道“要是见势头不对,你就自己跑吧。” 车夫很是为难,可当他见到李绛薇又给了一锭银子后,这才下了决心。 “姑娘我就听你这一次,要是不成,休怪我扔下姑娘直接跑了。” “嗯。”李绛薇淡淡应下,手抓着门帘,双眼紧盯前方。 那车夫深吸一口气,扬起鞭子,大喊一声,“驾!”长鞭甩在马匹身上,随着一声嘶鸣,那匹马飞快的跑动起来。 拦路的强盗哪见过这般不要命的架势,愣了一会,便高举砍刀朝马车砍去。明明砍刀确实是砍下去了,可马车分毫未损,甚至越来越快。 匪盗们没捞着钱不说,还损失惨重。有一人被马匹踩踏,还有一人被马车撞伤。其余人只能远远的看着这个送上门的肥羊扬长而去。 “这”被撞伤的那人捂着胸口,诧异道“这是什么人怎么这马车刀枪不入?” 待他们逃远,车夫这才松了口气,让马车的速度降下。 “姑娘怎么知道他们拦不住马车?” “不是他们拦不住马车,而是拦不住我。”李绛薇淡淡说道“往后换了客人,可别跟这趟一样横冲直撞。该绕道,还是要绕道。” 车夫隐隐觉得身后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并不简单,怪不得这个小姑娘敢只身一人前往下江,他再也不敢小瞧了。 来到原宁城内,李绛薇按照记忆找到上次居住的客栈。入住之后,召出《见闻》,分析之前信件上附录的案件说明。 这原宁县城内,也出现过失踪案件,直到现在都没能查出具体原因。最麻烦的事,这个失踪案件没有具体失踪的人,而是一个传闻。 只在一城一处出现传闻不可怕,可怕的是几城几处相距甚远的地区同时出现了失踪的传闻。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李绛薇从包裹中找出一件打上补丁的旧衣裳,换上之后。站在房中深吸一气,切换自己的“视力”。信息流进入李绛薇的视野,各个物件的属性直白的显现出来。在这众多信息中,唯独没能看见那抹蓝色。无奈之下,李绛薇只好解除状态。 这座原宁县城,李绛薇理应是有熟人的。 李绛薇利用《见闻》,将范刚的相貌复原,然后拿出事先备好的透光的纸,覆在《见闻》上临摹起来。李绛薇不会画画,对着临摹还是能看的。她带着画像离开客栈,前往范刚之前居住的地方。 如李绛薇料想的一样,范刚已不在此处居住。李绛薇举着画像,一个个打听过去。一边打听,一边让《见闻》记录下这些人的信息。 直至太阳西斜,都没有人见过画像上的人,倒是《见闻》新搜集了不少资料。 她就知道,皇姬给她颁布的任务,没有那么容易可以完成。 第131章 小心陌生人 查案,不是一两天能够完成的事,李绛薇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晚上回到客栈,开始研究《见闻》记录下来的信息。 李绛薇虽然只和那些人打了一个照面,但是《见闻》却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和籍贯,以及来到此地的时间。她发现今日问的这批人,都是今年才来到原宁的,和去年来原宁时见到的不是同一批。 上一批人极有可能见灾情好转,纷纷返回家乡。现在这批人,恐怕是连家都没有的,北上找活路。 要是能接触到天机营的人就好了李绛薇倒在床上,如是想着。 第二日再查线索时,李绛薇换了一个思路,她决定从传闻出现的时间入手。听热闹是人的本性,而且失踪的传闻不是什么秘密,李绛薇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传闻兴起的时间。 第一次出现失踪传闻,是今年四月。 要是李绛薇没有记错,这也是她身陷造假一案的时间。 范刚带着孩子,再饿也不可能不弄吃的。想到这层,李绛薇带着范刚的画像走进卖吃的铺子,一家家问着。 然而李绛薇几乎将整个原宁跑遍了,都没能问出她要的线索。跑了一天,累极的李绛薇蹲坐在街边,手上拿着的范刚的画像,就这么摊在地上。 刚坐下歇息不到一刻钟,忽然有人朝她扔了一个铜板。 李绛薇想把铜板送回去,可她有些腿软,一下子没能起来,那个人就走远了。李绛薇一手抓着铜板,一手抓着画像,呆呆的站在那不知所措。 “哎哟,小姑娘。” 一个穿着围裙的胖大婶突然过来搭话,“你这是怎么了?跟家里人走散了?” 李绛薇连忙抬起抓着画像的那只手,问道“你有见过画像上的人吗?他还有个儿子,大概这么高。” 一边问,一边比划着。 “这个人有些眼熟啊。”那大婶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着,突然她猛地一拍大腿,激动道“我知道他在哪。大闺女,跟我走吧。” 走了一日,难得有消息。李绛薇灿然一笑,点头道“好!” 李绛薇紧紧跟在这位胖大婶的身后,生怕丢失了来之不易的消息。 太阳渐渐落山了,红霞的逐渐被夜色覆盖,天空中甚至还能见到点点星光。随着时间过去,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走的小巷也越来越狭窄偏僻。 李绛薇觉得不妙,连忙将护墨唤出,围绕在自己身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笑着问道“我们还有多久才到?今天走了一天了,有些走不动道了!” 那位胖大婶步子一顿,转过身,阴恻恻的笑着“不妨事,要是累了就休息吧。” “可我想早点找到范大叔!”一边问,一边警惕着周围。 “不着急,再有一会就到了。” “再有一会,是什么时候?还有多远?范大叔现在住在何处?” 一直漂浮在李绛薇身侧的《见闻》忽然多出好几行字,李绛薇心知不妙,欲要后退。果不其然,一个大汉突然出现,拦住了李绛薇的退路。 “我劝你乖乖的跟我走,保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还能穿上绫罗绸缎呢。瞧你细皮嫩肉的,要是不乖,我怕会弄疼你。” 说完,那胖大婶朝李绛薇身后的大汉使了个眼色。 那大汉举着大棒就要朝李绛薇扑来,李绛薇按照《见闻》的指示,躲向大汉扑来的另一方向。那大汉见自己没能的手,恼羞成怒,举着大棒就要向李绛薇打去。 “哎哟!你可小心点!要是让她破了相,就不值钱了!” 走了一路的李绛薇腿脚发软,灵敏远不及她的巅峰时期。勉强躲过两击后,李绛薇不得不用护墨硬抗大汉的木棒。 李绛薇的护墨没有攻击的能力,只能勉强防御敌人的攻击。不过,这也足够了。 两棒子砸下来,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竟然丝毫没有反应,这让那个大汉暗暗心惊,不觉的加大力道。又一次砸了下去,手掌震得生疼。可那个姑娘,仍然毫发无损,全须全尾的站在他跟前。 李绛薇不敢继续周旋,一边躲避一边往人多的地方跑。大汉和那个胖大婶追了一阵,一路追到大街上。到了街上,两人还是没有放弃,一边跑一边大喊道“我们家的逃奴逃跑了!快帮我们拦下!” 胖大婶这一嗓子吆喝,引起街上人的注意。不过都是一群冷眼旁观的群众,没有人上前帮他们二人阻拦。 李绛薇咬着牙,忍着腿上的痛,跑回自己住的客栈。换衣服梳洗,卸掉自己的伪装,躺在床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仍旧无功而返。 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就算消失了也没有人会放在心上。即便有着姓名,有着画像,也难寻踪迹。那些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人消失了,又该从何找起? 李绛薇知道这事是个烫手的山芋,可没想到这山芋还自带发热包的。 越想越觉得烦,越烦越觉得饿! 第三日一早,李绛薇用过早饭正准备离开客栈时,正巧碰见车夫检查马车回来。 “诶呀!姑娘!” 李绛薇没什么精神,冲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姑娘可真是神了!” “怎么?” “这半年来,我跑了那么多躺原宁,头一回那么顺利。” “怎么说?” 车夫哈哈一笑,道“自从下江闹水患之后,原宁周围就没安全过。各路强盗把持要道,不给钱就不放人走。这还是头一回这么顺利就进来了。” “你对原宁城郊很熟悉?” “当然熟悉!外头这货强盗是这半年才来的,他们一来就把原先盘踞在此的其他草寇赶走了。如今这原宁城,不管是进还是出,都要给买路钱。” “我记着你上回让我改道来着。既然整个原宁城都被他们围着,改道不还是进不去吗?” 车夫尴尬的咳了咳,道“我让姑娘改道,那是让姑娘换个地方去。咱们手无寸铁,姑娘又是只身一人。我就怕给了买路钱,也也不放行!” 第132章 前后脚 世道险恶,这个车夫倒也是一片好心。李绛薇没有抓着不放,随意问了两句外头那群妨的情况,就离开了客栈。 不得不这趟偶遇,给李绛薇一个大线索。既然这伙妨把持着要道,将原宁城团团围住,那么要离开此处的人势必要经过他们。 也就是,李绛薇可以从他们那里得知范刚有没有出城! 李绛薇刚走出一段距离,便匆匆折返。回到房间,将包袱皮取下带走。 她要假装自己是出城的人,引那伙妨上钩! 一个瘦弱的姑娘家,穿着还算不错的衣裳,肩膀还挎着一个包袱。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头肥羊。李绛薇人还未走进,一些看守要道的妨已经不怀好意的笑起来,笑容十分恶心。 “哎呦呦,来了个姑娘!” 一个**着上身,肩部一道刀疤的大汉甩着砍刀往李绛薇身边走来。 “这是来干嘛呢?嗯?来找大爷玩的吗?” 话音刚落,其他人跟着发出猥琐的笑声。 “敢问这位大爷。”李绛薇取出范刚的画像,“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哦?”那个刀疤大汉扫了一眼画像,“这不是嚷嚷着要找儿子的那个人吗?怎么?你认识?” “还请大爷告知女子他的下落?” 那刀疤大汉哈哈大笑,将砍刀扛在肩上,“你找他?你想怎么找他?” “还请告知女子此饶下落!” 刀疤大汉身后的人再次哄笑起来。 “嘿!他脾气倔的很,想出去还不给钱!”刀疤大汉身后站着的其中一人大声嚷嚷道“被咱大哥一刀砍死了!” 又是一阵哄笑。 李绛薇听闻这消息,心里五味陈杂,呆站了许久。那位刀疤大汉不知何时来到她跟前,两人只隔着一步远。 “怎么?还找他吗?” 刀疤大汉想要伸手去抓李绛薇,结果被李绛薇灵巧的躲过。接着转身,头也不回的撒腿跑回原宁城。 “哟嚯!大哥把到手的肥羊给放跑咯!” “哼!”那刀疤大汉瞪了他们一眼,“反正她要离开,总要过咱们这。她能跑哪去?” 跑回城内的李绛薇还是无法接受范刚已死的这个事实。 她还记得范刚为了孩子疯狂的闯进客栈,为了孩子去求自己和禇咏羿,还记得范刚哭着让她代笔写了一封送给已逝妻子的信。 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没了? 那个在痛苦中挣扎着,想要带着儿子好好活下去,不让妻子的牺牲白费的范刚,就这么死了? 直到眼里从眼眶中流下,划过脸庞,被风吹过后觉得脸上多了一丝奇异的凉意时,李绛薇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落泪了。 《见闻》无声的翻到记载着范刚信息的那一页,将“已死亡”三字更新在页面上。给这次调查,画上一个句号。 李绛薇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客栈,将这几日在原宁的所见所闻全部记录下来。刚拿出山鱼阁的玉佩,才想起来原宁没有山鱼阁的据点。 要寄信,只能去最近的临肃。 原宁这边的失踪案件太过复杂,甚至夹杂着人口贩卖的案子,不是她能够处理的。李绛薇决定早日启程前往临肃,与皇姬接上联系再进行下一步的调查。至于城门外的那群匪徒,李绛薇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有护墨傍身,就算她打不过别人,别人也打不过她。 来到原宁的第四日,李绛薇叫上车夫继续南下,用上进城的法子出了城,向着临肃进发。 没有护墨傍身的念一、八云两人就狼狈许多。进城时,免不了一顿盘剥。 “这一代也太凶险了!”念一生气的着“她怎么就敢往这种地方钻!” “你就这么自信她会来原宁?” “肯定会来!”罢,念一取出两张地图。一张是原宁城的地图,另一张则是念一根据《万家言》中的描述,所绘制出来的地图。 “我瞧瞧”念一将两份地图一一比对之后,指着原宁城地图上的一个点道“就是这!” “你确定?”八云有些怀疑,“靠谱吗?” “那你来!”罢,念一将两张地图往八云手里塞,“你给我找个地方!” 八云才懒得花精力去找,他将地图一折,敷衍道“那就去那吧” 车夫在两饶指引下,找到一间客栈。念一看了一眼客栈的外观后,拿着书本又看了一下。 “对!就这!” 念一正要找八云炫耀一番自己的机智时,八云已经走了进去。 “掌柜的,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来过一位姑娘?大概这么高。”罢,八云比划起来,“她应该是一个人来的,身形比较瘦。” 独身在外行走的姑娘不多,这个掌柜一下子就将八云描述的那个人和李绛薇联系在一块。 “有!有这么一位!” 八云有些惊讶,没想到真让念一中了。 “那这个姑娘现在在哪?” “哎呀。”掌柜遗憾着“她今早刚走,出城了!” “什么!”一进客栈,念一就听到了掌柜这句话,“出城了?这就又错过了?” 念一烦躁的挠头。 “两位公子哥要不在这住下。”罢,那掌柜的指着门外,道“马山就落山咯。先不能不能赶上关城门的时间,两位公子哥现在出城,太危险了!你们是不知道这半年多了一帮匪徒,就等宰你们呢!” “呵,已经宰过了。”念一幽怨的着。 八云无奈的摇头,掏出银子往柜台上一放。 “要两间上房,还有把你知道的关于那姑娘的事都告诉我们。” 那个掌柜看着柜台上的银子,咽了一口唾沫,嘿嘿一笑将银子收入囊郑 “你别瞧着她年轻,其实啊”掌柜的凑了过去,声道“那个女子去年就来过我这,当时是和她夫婿一块来的。” “夫婿?”八云眉头一皱,“你可知他们的名字?” “那女的姓纪,去年和她一块来的夫婿姓王,叫王永,是个商人。” “等等!”念一突然喊住,“你那个男的叫王永?” 承微妙笔 第133章 临肃分店 念一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跑去了八云的屋子。 “你别进来就坐那不说话。”八云无奈的盯着念一看,“有事就说!” “掌柜说的女子,肯定就是承微!”念一认真说着,“可承微并未婚配!” “那有如何?没准人家是为了行走方便,才拉了一个人过去,陪她演假夫妻。” “对!”念一点头道“问题就在这!她拉的这个人,究竟是谁!难道你就没点想法?” 八云对这些事没有兴趣,见念一如此认真,就随意说了一句,“我没想到。” “纪承棠的承一字,多半指的就是承微。那么王永的永字,你真的什么都没想到?” 见八云没有反应,念一有些扫兴。 “还记得承微去宁府对峙,是谁送她去的?” “秦王啊。” “秦王的名讳是什么?” “褚咏”话说到一半,八云悟到了什么。 念一见他表情不对,终于高兴起来,“之前帮五皇子查承微的身份时,我知道了些不得了的东西。安远伯府四小姐离京不久后,秦王也跟着秘密离京了。” “要是秦王秘密离京,怎么可能去福阳观礼?” “秦王和承微,是前后脚回的京城。而且承微,是同司徒家的小姐一块回来的。” “司徒家的小姐是那个跟着路世子进了太常寺的那位?” 念一满意的点了点头。 “别忘了,路世子可是皇上派去福阳的。” 八云被念一的一连串推测,惊得久久不能言语。 “这本《万家言》,果真不简单!”念一钦佩道“去年的下江,远比现在凶险的多。幸好那日,没有帮着五皇子去指认承微。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照你这么说,秦王与承微也算是患难与共,生死之交。怪不得秦王明知道皇上不喜,也要表露心迹。所以下一步我们去哪?” 念一将《万家言》取出,翻到折角的一页摆在八云面前,自信的说道“临肃!” 有李绛薇的特殊能力,路上的匪盗根本无法对她造成威胁。离开原宁的地界之后,路上干净许多,再不见一**拦路抢劫的人。 临肃与原宁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干净的街道和精神饱满的路人,是原宁不可相比的。 找到住处之后,李绛薇第一时间赶往山鱼阁。李绛薇估计自己会在临肃住上一段时间,寄信之前又附上在临肃的住址。 寄完信件,在山鱼阁饱餐一顿后,李绛薇悬着的心总算暂时落地,走路的步子,也缓了下来。在她回去的路上,发现街边多了一家文锦书肆。 李绛薇在异乡看见文锦书肆,就跟看见娘家一样,步子不受控制的往里头走去。 这家文锦书肆的装潢与京城的风格不同,少了些华贵,多了分精致和文气。 刚一进门,就有一伙计迎上来,热情问道“这位客人是来找什么书的?” “我就是随便看看” “那好!”伙计依旧热情的笑着,“望姑娘能寻见你喜欢的书!若是要找小说话本,往最里头走就是!” 越往里走,人就越多。李绛薇发现书肆内不仅有一排排放书的书架,边上还有几张椅子,椅子上坐满了人。他们人手一本书,正津津有味的读着。李绛薇甚至还见到这些人中,还读着自己写的《白笏记》。 “这位客人是头一次来店里吗?”又是刚才那位热情的伙计,“姑娘要是没钱买书,可以来我们这借书读。” “借?” 那伙计点头,道“不过可不能白借,要是银钱不够,就要去做活抵扣了。” “都要做些什么活?” 那伙计笑着,伸手指向书肆外,“那边有个救助站,可以去那边问问。” “谢谢啊。” 要在这边调查,还是找个熟人接应才好。思来想去,梦沉竟是这个最佳人选。 他是临肃本地人,了解临肃。他帮助官府建起的救助站,极大的稳住了临肃的环境,不至于让临肃像原宁那边一团乱。要是临肃出现什么失踪事件,梦沉也能帮忙调查。可偏偏梦沉北上去了云京,不知道有没有回来。 趁着时间还早,李绛薇前往城中救助站处,装似无意的提起文锦书肆。 “你说那家文锦书肆?”救助站的小哥笑着回道“那是梦老爷从京城回来后建的。听说文锦书肆可是京城有名的书肆,竟然被我们临肃的富商买下!我就知道梦老爷不简单!” 说这话时,这位小哥红光满面,与有荣焉。 “瞧你这模样,看来很喜欢这位梦老爷?” “你在这临肃城内问问,有几个不喜欢梦老爷?要不是有他在,我们哪来的好日子?你是新来的,应该知道周围那几座城。哪一个能像我们临肃一样,这么好的?” “确实。原宁那块还有匪盗,一来到临肃的地界,就没有了。” “那是!”那位小哥自豪的说着“临肃的官府清剿匪盗,我们自己也在帮忙。” 说罢,小哥从救助站的柜子里拿出一沓纸,“官府那边人手不足,偶尔也会来我们这发布消息,请人帮忙一块剿匪。外面清干净了,商队才敢来我们这,临肃才能好好发展。过上好日子!” 随即这小哥又聊起了新建的学堂,又聊起临时搭建的戏台那上了什么新戏,又和李绛薇介绍了许多报酬丰厚适合她的差使。早早被召出的《见闻》快速的记录着与 李绛薇听着小哥滔滔不绝的说着,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后,没狠心打断他的话。 “你是不知道!自从皇姬来了新州郡后,临肃这边再没有那么多难民过来逃命了。我许久没接待过新来临肃的人了。”那个小哥摸了摸后脑勺,憨憨的笑着“可千万别嫌弃我啰嗦!” “怎么会呢?”李绛薇微笑着说着,“我还要谢谢你介绍临肃的情况。” 李绛薇刚离开一小段距离,就听到那个小哥在身后大声喊道“姑娘要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就过来问我!我会帮姑娘的!” 第134章 拜谒梦府 回到客栈后,李绛薇着手准备送去梦府的拜帖。第二日天明,带着拜帖前往梦府。 送出拜帖后,未多时,就有下人请李绛薇入府,将其迎至花厅。而在花厅处,已有一位妇人打扮的女子候在此。她的衣服并不华贵,却要比外头的仆从稍好一些。身材高挑,长相温婉,乌发的发盘成发髻,用一根木簪做装饰。 “你便是送上拜帖的那位李家小姐吗?”她嘴角带笑,声音柔和,听着十分舒适。 “正是。” 只见这位女子朝李绛薇微微一鞠,柔声道“我们家老爷,有劳姑娘在京中照拂了。” 这位女子,正是是梦沉的夫人。 “夫君从京城回来后,与我说了不少事。”梦夫人一边柔声说着,一边牵着李绛薇坐下,“知道安远伯府家的四小姐从中牵线,这才得以在京中站稳脚跟。” 李绛薇是以安远伯府的名义写的拜帖,而非王永之妻。 “绛薇在其中并未做什么,是梦老爷有经商天分,这才在京中如鱼得水。” 称得上牵线的,只有茗客楼一事。区区茗客楼,李绛薇自认离站稳脚跟一说相距甚远,不敢将功劳揽在身上。 “不知梦老爷和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梦夫人让下人看差,后笑着回道“姑娘替他牵线,与他人合伙办了茗客楼。后得到文锦书肆背后大老板的赏识,两人相谈甚欢。正好那文锦书肆的背后大老板不愿继续经营文锦书肆,这才折价给了老爷。” “文锦书肆易主时,我不在京中,无法和夫人好好说道说道。不过文锦书肆”李绛薇笑道“接手书肆,倒是梦老爷的机遇。” “可不是吗?” “不知梦老爷如今在何处?为何不见他的踪迹?” “他今天一大早就去了知新学堂,最快也要中午才回。接到姑娘拜帖时,已让下人去请他回来了。” “知新学堂?” 梦夫人含笑点头,道“是老爷从京中回来后修建的学堂。姑娘恐怕不知道,之前下江阴雨未停时,老爷就在祠堂族学让那些外来的灾民孩子跟着夫子读书认字。偶尔也会请些老师傅,教教他们手艺。等老爷离京前觉得祠堂地方太小,就买了一块地,准备修学堂。学堂那边竣工,老爷过去看看情况。” “兴办学堂,可是惠民的好事!” 听到李绛薇夸赞梦沉的话语,梦夫人高兴的点头。 “不知梦夫人可认识方舟?” “认得。”梦夫人点头道“这也是个可怜孩子,我记得他随老爷一块去了云京,似乎没有回来。应是留在那边照看老爷的产业吧” 两人坐在那聊了一阵后,突然有下人高声喊了一句,“老爷回来了。”旋即见到梦沉大步跨进花厅,朝李绛薇拱手。 “李小姐,别来无恙?” 李绛薇立时起身回礼,,拱手道“久违了。” “李小姐南下,该提前告知一声,梦某也好招待小姐。”话音一落,梦沉冲着梦夫人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先前提及的安远伯府家的小姐,同时也是《白笏记》的著者承微。” 听完这话,梦夫人眼睛睁大,惊叹道“竟是那位承微?” 梦夫人牵上李绛薇的手,热情说道“我喜欢《白笏记》一书许久了!自从他接受文锦书肆后,就一直问着承微的事。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梦夫人朝梦沉瞪了一眼,“早知道李姑娘就是承微!我就将房里的《白笏记》拿来,让姑娘题词了!” “我的字”李绛薇尴尬道“并不好看。至于题词还是免了” 听到这话,梦夫人有些失落。 “姑娘何必谦逊?能写出如此多脍炙人口的故事,定是个才女。” “我因身体之故,不曾与家中姊妹一同上过女学。”李绛薇犹豫的回道“说来惭愧,我是跟着妹妹识字的,平日就爱读些话本小说。读的多了,才想起自己写。正经的诗词歌赋,却是一窍不通。” 梦夫人恍然“竟是如此,是我唐突了。” 梦沉朝梦夫人说道“李小姐难得来临肃一趟,要好好招待才是。” 梦夫人了然,笑着起身道“我去吩咐下人,让他们多准备两道菜,姑娘一会与我们一同用饭吧。” 说罢,离开了梦夫人离开了花厅。 待梦夫人走后,李绛薇开门见山问道“梦老爷在接手文锦书肆时,可否见过背后的大老板?” 梦沉严肃的点头后,问道“听李小姐此言,前往临肃是为公事?是为了秦王殿下而来吗?” 李绛薇摇了摇头,平静的回道“虽为公事,却非为了秦王。” “那便是为了皇姬而来?” 对于这个问题,李绛薇不做回答,反倒是问起京中的事“我离开云京后,又发生了什么事?茗客楼那边,又如何了?” “得利于对造假一事的平反,我走之时,茗客楼已恢复正常。临走前我将手中的份额,全部卖给了吴家小姐。再来就是秦王殿下负责的琼林宴,抬了一手厨艺大赛。云京叫得上号的馆子,生意一下子就红火起来。在这节骨眼上,竹音馆内一位叫莯夏的厨娘离开了,打算自己到京郊的庄子养鹅。” “莯夏?”李绛薇诧异道“话说回来,厨艺大赛最后谁得了头名?” “正是这位莯夏。” 李绛薇微微一笑,为这位不算太熟的熟人高兴。 “紧随其后的是衍落月楼的秦朔月,秦盈月两兄弟。” 衍落月楼?李绛薇心下默念,没曾想这第二,也是熟人。 “我去澴涘时,曾中途去了一趟衍落,好似见过这兄弟二人。能在四年一度的厨艺大赛得了二等,想来月楼的生意会比从前红火。不知衍落城,会不会比以前更繁荣?” “或许会吧。不知李小姐这回来临肃,梦某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李绛薇抿了抿嘴,点头回道“这次拜访梦府,就是为了请求梦老爷相助。恳请梦老爷,协助调查失踪传闻!” 第135章 灵界捡人 有关失踪的传闻,梦沉听说过,也命人查过。 “这事,恐怕不好解决。我也曾查过,却无功而返。李小姐想查出真相,难” 随后梦沉就将他之前查过的东西,向李绛薇提及。失踪传闻在临肃偶有提及,却始终查不出具体失踪的是何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连同与这些人有关的记忆也变得模糊。 听到这里,李绛薇隐约明白为何皇姬会将此事归于天机营管辖,而非官府。若真如梦沉所言,极有可能是与异术有关的案件。 就是不知道与异术的哪个领域有关,是魔法?还是术法? “这件事我准备以我的途径再调查一下,要是往后需要梦老爷帮助的地方,还请梦老爷可以伸出援手。” “真有那么一日,我愿鼎力相助。” 双方拱手示意,以示友好。 “既然李小姐亲自登门,我”梦沉用笑容冲淡的自身的尴尬,对着李绛薇说道“有一事,想问问李小姐。” “何事?” “不知李小姐,可有新作?临肃的文锦书肆刚建起,急需新书扩大文锦书肆在南边的影响。” 李绛薇想起在澴涘写的那本小说,有些犹豫的回道“写了一本,尚未写完。” “不知是何题材?” 李绛薇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说,便轻快回道“是与两千多年前有关的故事。” “巧了!”梦沉纳罕道“我也写了一本与两千多年前有关的故事。不过只是写来玩玩,没有印制拿去书肆卖的想法。” “哦?”李绛薇来了兴趣,“待书成那日,可否借其一观?” “自然可以,就是要李小姐久等了。” “我需要在这临肃城住上好些日子,但愿临走前能读上一读。” 又闲聊了一阵,用过午饭后,李绛薇才从梦府回到客栈。可人还没坐定,李绛薇就开始眼皮直跳,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却又不知哪里不对。纠结一会后,李绛薇选择打开自己的“视力”看看周围的情况。 在众多杂乱的信息中,李绛薇发现一处异样。这个信息与正常的信息不同,只显示了一半。李绛薇甚至不能通过信息,读出这条信息是属于人还是物。她没有迟疑,立即动身前往那条信息所处的方向追去。等她到达时,那条怪异的信息竟不见踪影。 收回“视力”,李绛薇等身体缓和一会后,又将《见闻》召出,让其记录周围的情况。《见闻》飞快的显现出一行又一行的文字,在这些语句中,李绛薇第一次见到“黑羽”二字出现在《见闻》之上。 “黑羽的气息”李绛薇默念着《见闻》上的语句,耳边尽是街道来往摊贩的叫卖声。 李绛薇带着遗憾回到客栈,不甘的坐下,不停翻看着《见闻》上记下的内容。 虽然多了很多字句,但大多数都是描述街上的状态。只有一句“街上残存黑羽的气息”,似乎与这次案件相关。 李绛薇找店家要了热水,用热帕子清洗了脸庞,试图让自己的冷静放松些。就在她躺在床铺上,脑袋敷着热毛巾时突发奇想,想要去灵界看看。遂猛地起身,将滑落的帕子接住,扔到装有热水铜盆中。 闭上双眼,深呼吸,再缓缓睁开,信息流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李绛薇试图在众多信息中寻找到那抹蓝色的踪迹,先是将自己身前扫了一遍,又转身将另一个方向扫一遍。 终于,在某个隐蔽的角落,李绛薇找到了一抹不起眼的蓝色。 李绛薇难掩自己的兴奋,急忙操纵的还未收回的《见闻》靠近其中。随着波纹的出现,李绛薇收回“视力”,等待世界被深蓝覆盖。 “居然”李绛薇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呆呆的感慨着“成功进来了” 李绛薇来到窗边,扶着窗沿向外望去,巨大的银色圆月悬在头顶,为这片世界提供光亮。 自己进来一趟不容易,李绛薇不想这么快回去。于是带着《见闻》离开客栈到处逛着。灵界的临肃冷清极了,街上没有一个行人。但是街道两旁的商铺中摆满了货品,新鲜出炉的包子、烧饼,还有悬在路旁的冰糖葫芦架子。看着这些东西,李绛薇甚至能想象到临肃城的热闹。 沿街一路缓步行走的李绛薇步子突然一顿,停了下来。 她的身前有一个男子,这个男子瘦骨嶙峋、形容枯槁,身上的蓝白大袍显得臃肿而肥大。他无力的靠在墙边,双眼闭着,一只手垂在地上,另一只手搭在肚子上,从衣袖中露出的指头甚至可以看清骨节。他的腰际还别着一枚玉佩,一根玉簪别在头顶,可头发依然散乱。 李绛薇伸出手,探向他的鼻息。发现此人还有呼吸的李绛薇,立即对着他用疗术。《见闻》也没闲着,在李绛薇使用疗术时,迅速的记下此人的资料。 此人名为路琼莫,澴涘人。半年前被拉入灵界后无法离开,只能困于此处。擅长木、水属性的术法,依靠术法速成粮食勉强支撑至现在。前些日子出现一些对人界无害的小妖魔,霸占了他的救命粮。因饥饿而脱力,倒在此处。 “琼字辈” 李绛薇感慨之余,召出护墨包裹住此人。尽量在不晃动他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利用护墨带着路琼莫返回客栈。 一从灵界出来,李绛薇就找客栈要了一碗粥,兑着水调稀一些,再给路琼莫喂下。 好在人还能吞咽,吃的下食物。 将路琼莫安顿好以后,李绛薇取来毛笔就给荥川路家写信,而后带着齐非一给的玉佩匆忙前往山鱼阁寄这个加急件。 没想到在临肃,案件的眉目都没摸着,倒是从灵界救了个人。 该说是自己运气太好,还是说这个人命真大? 将所有的事忙完,李绛薇又开始愁另一件事了。自己的床铺和被褥让给了这位少年,所以今晚睡哪呢? 李绛薇看着客房的圆桌,无奈摇了摇头。 第136章 问卜算卦 齐非一畅通无阻的在秦王府内行走,郑公公见到他后微微屈身,直到齐非一走进书房内才重新直起背。 “秦王殿下!”齐非一高兴喊道“瞧瞧我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 俯首案前的禇咏羿眉头一挑,缓缓抬头。只见齐非一摇着手中的信件和本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 “没忘啊!不就是当今秦王吗?”齐非一耸耸肩,道“我带了一些你定会感兴趣的东西。不来看看?” “你能带些什么?”禇咏羿嗤笑道“你有本事把北边的信息给我。” “北边可没有,我的山鱼阁到池州就没往北铺了。” 听了这话,禇咏羿继续低头看向桌上的文件。齐非一大步向前,敲了敲桌面。 “你真的不问问是什么?” 禇咏羿不带感情的说道“我忙着。” “东边的信息也不想看?” 禇咏羿的身形一僵,缓缓抬头。 澴涘,就在东边。 看见禇咏羿失神的模样,齐非一哈哈大笑,将手中的物件拍到桌上。禇咏羿不由分说,扔下手中的文件,迅速捡起信和书。在这两样东西上,禇咏羿看见了李绛薇的署名。 “什么时候到的?” “京城的山鱼阁刚开,就去看了看。这东西正巧送来,我便顺手给你带来了。” 禇咏羿抿了抿唇,道“多谢” “哎哟嚯,你居然会谢我。刚才不是不感兴趣吗?” 禇咏羿恼羞成怒,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嘿!没怎么样。” 说罢,齐非一就给自己倒了杯茶,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好似不准备走了。 “你这么闲,帮我算一卦得了。” 齐非一从兜里取出三枚古钱币,一枚一枚的摆在掌心,嘴角一翘,问道“算什么?姻缘?” 禇咏羿小声的嗯一下。 “殿下?你要算什么?” 禇咏羿涨红脸,喝道“你明知故问!” “好好好。”齐非一笑着摇头,放弃继续捉弄。他的双手一合,将古钱币包住。找了一个空位,投掷六次古钱币。 “诶呀!居然是明夷卦。” 禇咏羿不知道明夷卦是何含义,眉头一皱,朝齐非一看去。 “殿下!利艰贞啊!”齐非一啧啧两声后,又道“不明晦,初登于天,后入于地。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不可疾,贞。明夷,夷于左股,用拯马壮,吉。” “何解?” “就目前来看,不太好。简单来说,殿下需要一直坚持,虽然短时间内没有回报,但继续坚持下去就能得到想要结果,冒进不得。” 齐非一将三枚古钱币收起,同情的看了禇咏羿一眼。 听完齐非一解卦的禇咏羿觉得头疼,不悦的盯着他看“我要做什么?” “殿下只要不变心,维持现状坚持便可,然后殿下就等着吧。” “那岂不是束手无策?” “对头!” 齐非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让禇咏羿有些生气。 禇咏羿将东西一收,起身,对着齐非一喊道“云京的山鱼阁既然开了,你这个阁主就不打算请我吃一顿?” 齐非一呆呆的看着禇咏羿。 “走啊!难得你回来一趟,不请我吃顿全鸽宴,是不是不太厚道?” 虽然禇咏羿脸上带笑,可是这个笑容在齐非一眼中却莫名觉得瘆得慌。 “这个卦其实也挺好啊。”齐非一解释着“只要坚持就有结果,总比别的坚持了还没结果强多了。” “这和卦象无关。”禇咏羿依旧笑着“我们老友叙旧,这顿饭你觉得能逃掉?” “额” 无法反抗的齐非一被禇咏羿拉起人,往屋外扯。 位于南边的李绛薇因路琼莫之故,不得不停在搜查,专心照顾他。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他,对身体损伤太大。李绛薇喂着他喝了几日的稀粥,人才慢慢缓过来。 路琼莫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不再像灵界时见到的那样瘦骨嶙峋的。身上稍微长了些肉,向内凹陷的脸颊也日渐丰满起来。随着他状态好转,李绛薇觉得这个男子有几分面熟,仔细回想后才惊觉,他竟是去年在荥川有过一面之缘的路家人! 荥川那边接到李绛薇的信件后迅速行动,直接派人走灵界过来与李绛薇接应。 “这小子还真是命大。”从荥川过来的路氏人看了一眼路琼莫后,如是说道“要不是有微女君在,怕是连个尸首都没了。” 李绛薇惊诧道“怎么会?” “微女君不知道吗?灵界的一切,都是依据人界生成的。这小子在人界都消失了,身体没了魂玉,怎么可能留在灵界?” “没留在灵界会怎么样?” “会灰飞烟灭,什么都不留。要不然这灵界早就尸首遍地了,哪能那么干净?”那男子感慨道“除非是新死的尸首正巧被我们碰上迅速带离灵界,不然连个尸骸都没有。那些在灵界消失无踪的人,最终会在寰山上多一个衣冠冢。” 说罢,那男人突然笑起来“这就是我们的宿命诶!” “你们不怕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那个男子一边回着李绛薇的问题,一边检查路琼莫的身体。 路琼莫恢复的不错,可惜之前被困在灵界时,耗费太多灵力在吃的上面。虽然身体缓过来,但是仍处于意识昏迷的状态。 “他还能恢复健康吗?” “回去进行更完善的治疗和休养后,当个正常人可以,不过说话做事上,反应会有些迟钝。术者是不可能再当了,回到澴涘之后,应该不会让他继续外派。” 语气中,不乏怜惜之意。 “过度透支灵力,六珠有所损耗,需要尽快送回澴涘。”说罢,男子朝李绛薇一个拱手行礼,恭敬说道“微女君,我这就准备带他离开。” “他这样”李绛薇有些担心,“你打算怎么带?” “背着回去。我会风属性的术法,在灵界穿行要比马车一类快得多。微女君要是不放心,可以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不必了,你们快走吧。” “是。” 第137章 踪迹 念一及把八云的马车终于驶入临肃城内,看着临肃城中熙熙攘攘的街道,不由得惊叹起来。 念一撩起窗帘,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感慨道“临肃和荥川相比,可不差啊。” 说完,回身看了眼八云。而八云只是打了一个哈欠,没有接话。 “两位公子,我们接下来去哪?” “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吧。” 听到念一的回话,八云问道“我还以为你连住处都能找到。” “怎么可能!”念一吃惊道“书里没写的东西,怎么可能找得到!” “那你说,接下来怎么找?” 念一不说话了,掏出一本《万家言》就在那翻看。 “没辙。”念一将书本一合,重新塞了回去,“只能碰运气。四处问问,到处打听。一个独身女子,应该不难找。” 那车夫突然插话道“两位公子可就有所不知了,临肃可是个大城。就算是妇道人家,也会外出工作养家。想要在临肃找个女子,没有线索可不好找。要真想找,可以去救助站问问。” “救助站?”念一和八云齐声问道。 “我先带二位公子去最近的救助站吧。” “那好吧。” 念一放下窗帘,坐了回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事,就在念一放下窗帘的那一瞬间,李绛薇从沿街的一间铺子走了出来,与念一的马车擦身而过。 李绛薇算了算时间,自己寄出去的信,也该到达川明,送到皇姬手中。 事实也如李绛薇料想的那般。 那封信件经由娇铃送到了禇咏青的手中,看完李绛薇的汇报,禇咏青轻叹一声捂着额头。 “皇姬!发生什么事了?” “该让章辰成安排下去,彻查原宁知县。好叫我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听到事情与天机营无关,娇铃闭上了嘴。 “还有,承微希望天机营派一个人过去帮她,往后传递消息也方便些。你看看谁方便去,安排一下。” “要不我去?”娇铃提议道“詹事府的那帮人总在防备我,当着他们的面又不能研制魔导器。还不如把我扔临肃去,没准还能从那本书身上,得到突破呢!” “书?”禇咏青不解的问道“什么书?” “她身边有本像书一样的东西,我也说不清是不是书。”娇铃边回想,边解释着“第一次见她时,那本书就悬浮在边上。阿越应该也能见到,估计觉得不重要,就没和皇姬提起吧。” 禇咏青疑惑道“那本书有什么用?” “好像是记笔记方便些?不需要自己动手写,书本会自己记上。” “在肖想书前,可想好让谁顶替你的工作。” 娇铃嘴角一翘,调皮笑道“我已经提前通知禄存姐了!她已经在路上了!” “这么说来”禇咏青放下手中的毛笔,双手交叠置于桌上,看不出情绪的双眼望着娇铃,淡淡问道“你又开始先斩后奏了?” “什么先斩后奏?”娇铃连忙摆手,“皇姬可不要冤枉我!我原本想让禄存过来,让她从天上俯视一下河流河道的情况。谁知道她还没来,这封信就来了。” “天机营松散的坏毛病,千万别留到外边。别以为我不管你,你就可以肆意妄为。” 娇铃低着头,弱弱应道“是。” “不服气?下次还敢?” 娇铃摇摇头,但是那双倔强的眼睛显然没有听进去。 “我是皇姬,一国储君。与你再亲近,也是你的上峰。工作上的事,该汇报就汇报,不能自作主张,万一出了大事,你担当不起。要是继续如此,你的研发资金就没了。” 娇铃一听,急的直跺脚“别!皇姬罚我什么都可以!千万别收回资金啊!” “下次还敢吗?” “下次不敢了” 轻叹一声后,禇咏青说道“离开前与阿越那边联系,看看路世子那有没有进展。” 娇铃顿时打起精神,大喊了一声“是!” 路绛枫的情况,不比李绛薇好多少。 自从与钦天监的祁宣见过面后,再无进展。路绛枫本以为,祁宣无论有没有找齐书目上缺少的书,都会与她再见一面。谁知道祁宣竟随意寻了一个人过来,将找到的遗失书目直接送到太卜署。 与书本一同前来的,还有祁宣的一封信。 信上写到,这是他所能找到的全部的书本。关于神祠一事,他没有线索。 司徒然将到手的书本对着书目表一一比对,发现遗失书目上的所有书本,分毫不差的全都送了回来。 “路署令,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把我上次教你的东西好好记一记。我要花点时间,将这些书都看一遍。” 司徒然望着这堆快有自己一半高的书堆,纳闷道“全部看完?会不会太多了?” “我不信前代太卜署令一时心情好才把书带走,定是他占到什么。” 司徒然随意拿起一本,翻了几页,“太卜署的藏书可真是奇怪,怎么连星图都有?那位钦天监的祁宣,没送错书吧” 司徒然返回封面,记下书名后又去翻开书目。 “书目上有啊?” 路绛枫一听,急忙道“将书给我!” 就算换了一个人翻,内页也不会改变,还是星图。 “我先回去一趟。” 司徒然早就对路绛枫这种,动不动就跑回家的行为习惯了。没等路绛枫离开,司徒然就很自觉的将钦天监那边送回的书,找个地方放好 路绛枫回到淮荥侯府,避开众人来到书房。门一推开,发现房中已有一个人影。她扭过头,朝身后看去,知道周围没人,才喊道“越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那边传话,问你查的如何了。” 路绛枫无奈摇头,“头绪是有了,却查不出证据。钦天监的情况,我想越大人和皇姬应该比我清楚。” 越康抿了抿嘴。 “先前我找钦天监的祁宣要回太卜署遗落的书籍,我打算从它们下手,看看有没有收获。越大人如此回复皇姬便可。” 第138章 娇铃来访 一大清早,李绛薇的房门就被人拍的震声响。 “等会!”李绛薇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拎上床边的外衣一套,就去开门。 “嘿!”娇铃突然蹦了出来,“好久不见啊!” 没等李绛薇回话,娇铃就自己钻进了李绛薇的房间。 “你这间屋子有点小啊……两个人住可能住不下。”娇铃叉着腰,环顾四周后如是说道“一会换个大些的房间吧!” 李绛薇还以为自己没有睡醒,禁闭双眼,晃了晃脑袋,再次睁开。 娇铃还在那。 “你怎么来了?”李绛薇一副见鬼的表情,诧异问着。问话时,还不忘将门关上。 “还不是为了你吗?”娇铃说道“我过来了,往后就不用寄信了。有什么话,直接从我这传到皇姬那,不比什么都方便?” 李绛薇怀念不需要中间人就能实时对话的手机…… “你这是什么表情?”娇铃挑眉,质疑道“你难道不觉得方便?要是我不亲自过来,而是等着他们慢悠悠的送信,怕是后天你都得不到音信!” “好好……”某种程度上,魔法还是要比术法便利,“于是皇姬怎么说?” “皇姬的意思是,原宁那边的拐卖情况她知晓了。会让身边的人查探,看看有没有官匪勾结的情况。失踪一事由我协助你调查,查到最后和神秘人没关联是最好的。要是有了眉目,第一时间上报,好统辖其他天机营地部的其他成员。” “其他人?” “这次受灾范围大,一般的官兵没有条件进险区救人,只能让地部的大家亲自上。多处河流改道,有他们在,也能帮着丈量河道的情况。还有!” 娇铃突然兴奋起来,一脸期待的看向李绛薇。 李绛薇被盯的瘆得慌,无奈问道“还有什么?” “我之前研发了一个搜寻用的魔导器!晚一些东西会送来!到时候请务必使用一下我的搜寻魔导器,给我一些建议!” “这个……大可不必……” 李绛薇不觉得有什么魔法产物在信息搜集上能超越《见闻》。 “其实很容易用的!”话音刚落,娇铃才想起李绛薇并未学过魔法,而是用的别的力量。顿时眉头皱起,有些迷茫,“你到底能不能用呢……” 小声嘀咕了好一会后,娇铃又一次提起精神,对着李绛薇自信说道“你平时怎么用其他力量就怎么启动我的魔导器!绝对好用!大概……” 李绛薇觉得非常不靠谱。 “今后你准备怎么调查?” 娇铃这次发问,算是问到李绛薇的痛处。 “总之先排查所有登记在册的人员下落,看看这批人有没有什么问题。若是没有,就暗中搜集无明确身份的人员信息,监控他们的下落…!” 听完李绛薇的主意,娇铃急忙叫停。 “你知道监控他们有多难吗?你知道这些人有多少吗?” 哪怕不知道,李绛薇也清楚牵扯的数目不可能少。 “你知道监控这群人有多难吗?我们能用的人手就只有你和我……”娇铃先是指了指李绛薇,后又指了指自己,“我求你清醒一点!” “不。需要完成这项任务的只有我一个,你要是想帮忙,就去帮我查到失踪传闻的源头。流出这一信息的时间,以及传闻流行的位置,然后分析数据。这个能查吗?” 娇铃木讷的点了点头。 “还有,要是没带钱来,你就打地铺。想换房间,你就自己出钱。” 娇铃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绛薇,又环顾了整个小房间。 “你真的是大小姐吗?” “我在家中排行老四,是四小姐。” 娇铃被李绛薇的话一哽,险些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好歹也是伯府家的小姐啊。还是说……我吵醒你了,你有起床气?现在正生气?” “我只是觉得这次案件没有头绪,恐怕要在临肃住上很长一段时间。皇姬没给我准备银子,下江现在又是着急用钱的时候。难不成你打算边查边挣钱……” 话说到一半,李绛薇突然停下。 “挣钱……挣钱……”李绛薇手抵着下巴小声嘀咕着“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去挣钱!” “不是!失踪案不查了吗?” 李绛薇摇摇头,耐心解释道“在临肃,有一个名叫救助站的地方可以提供临时的工作。我们可以去那里找工作,边找边打听。” “可是……效率不高吧……” “外人想要在临肃生活,总要弄些钱。如果不考虑救助站的工作,就只能偷或者抢。即便如此,他们也是要吃饭的。生活范围与那些打零工的外来人,多少有些交集。” “不是很靠谱啊……” “但至少我们不会查着查着就饿死街头。” 李绛薇的话,颇有几分歪理,娇铃只好认下。 “我可不会经常做零工……”娇铃嘟囔着,还带着些委屈,“我还打算出来研制我的魔导器……” “无妨,方法不重要。只要你把临肃的传闻源头给我找到,你做什么都行。” 说罢,李绛薇重新将衣服穿好,召出《见闻》准备离开。《见闻》悬浮在空中的身姿让娇铃无比眼热,最后还是挠了挠头,没说话。 李绛薇准备走梦沉的路子,将那些在临肃官方留下姓名的人,先搜集起来。 得益于《见闻》的能力,只有名字也能搜集到部分信息,例如籍贯和入城时间。倘若有一日在街上偶遇,《见闻》有一定几率将信息完善。 没有大数据还要查身份不明的失踪人员,只能用这些蠢办法。 毕竟她只是个外行人,所有的调查手段,都是从游戏里面学到的,实际操作能不能有用。那就只有天知道…… 显然,第一天上街得不到什么突破性的线索,只是让《见闻》又更新了几页目前还没有用处的情报。 回程路上,正巧路过文锦书肆,李绛薇没有多想,抬脚就往书肆里走。 文锦书肆内,一如上次那般人多。 第139章 假定性推理 李绛薇从拖了疲惫的步伐走回客栈,一开门,就见到正在研究魔导器的娇铃。此时的娇铃格外安静、专注、认真。李绛薇控制自己的动作幅度,轻手轻脚的挪回座位上。 对于李绛薇而言,有《见闻》在手,监控反而不是难事,难就难在最初的搜集。 可搜集总会有纰漏,只靠这种办法,有效性是存疑的。 李绛薇的目光不知不觉就被娇铃所吸引,魔导器研制的过程与其说是魔幻,不如说是科幻。娇铃先是在纸张上计算着什么,草稿上凌乱的记着各种数字和魔文。娇铃一边算,一边用手触摸魔导器。很快魔导器的表面出现一个圆,圆环内侧逐渐被魔文填满。 “唉” 圆环被娇铃收起,而后这位娇小少女把碳笔一扔,盯着桌上那个比拳头还大的类圆形物体,纠结的挠着头。 “不行啊!还是不行存储在魔导器内的预设魔法不能成功调出啊!” 李绛薇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只能召出《见闻》试图从今天新搜集的情报中,找出不太对劲的地方。 可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呢? “绛薇!”娇铃猛地坐到李绛薇身边,摇着她的胳膊,“你要不帮我看看?” “那我也要看得懂才行啊” 娇铃嘟着嘴,闷闷不乐的坐在那。 “要是没头绪,就去街上走走。没准出去转转就有想法了?” 娇铃木讷的点了点头,将桌上的类圆形的物件收起,一言不发的离开房间。 独自一人在房中休息的李绛薇,不由的想起在游戏里攻克剧情副本时的情景。无论是哪一种剧情副本,搜集资料都是必须的过程。可若是没有找到搜集资料的正确方向,极容易错过关键剧情,从而得不到事件真相。 李绛薇觉得,虽然现实不能当游戏来玩,但是游戏中得到的经验却可以适当借鉴。 就算查不到具体失踪的人员,会有失踪传闻传出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出现这类传闻。 可身边真的有相熟的人失踪,被人拐卖,为什么不报官? 假设人是被绑架的,为了人质的人身安全而不敢报官,那又是谁将消息传出的? 如果是用了什么特异力量,又是怎么将人掳走的?是掳走之后又用了什么能力,将相关人员的记忆抹去?只留下模糊的印象? 只有印象,所以无法确认失踪的究竟是某人。只有印象,失踪事件才会以传闻的形式出现。 李绛薇的手,不自觉的抵上自己的下巴,眉头深锁。 根据娇铃之前搜集的情报,失踪案件不是在某处突然出现,然后又换了一个地方。而是在同一时间的许多地方,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神秘人本身,具备分身能力到处闹事吗?如果没有这种能力,是不是意味着他不是一个人在作案? 从天机营的情况看,整个神州拥有魔法资质的人不多。就算神秘人有手下,也无法做到短时间内拥有那么多会特异能力的手下。极有可能是利用黑羽的能力,将这个事件的真相“封印”从而模糊掉。 对方是拥有术法基础的两千多年前的人,有些特殊能力,可以通过术法封存而让普通人使用。 李绛薇记得,游戏里就有将术封入符的操作,不知道现实有没有。 因为能力不是由神秘人本人直接使用的,所以真相没办法彻底抹去,才出现了传闻。 “有点麻烦啊” 目前的联想,可以完美解决不少问题。在没有找到相应的证据前,联想始终是联想,不能替代真相。 李绛薇决定将主要精力,放在监控女人和孩子身上。作为弱势群体,是最容易被拐走的对象。无论对方是普通的拐子,还是神秘人的手下,朝他们下手,显然要比青壮年容易的得手。 三天后,娇铃负责的部分终于有了眉目。传闻的源头来自临肃城内较为偏僻的地区,人员构成多以外来人为主。有许多人甚至没有固定住址,会根据当日接下的工作内容而变换住处。 “东西我给你找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重点监控。” 依照恭国的科技能力,要监控大量的人员流动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天机营现在能力水平,也做不到。 可偏偏,遇上的是有《见闻》的李绛薇。 “你先待命,趁着时间继续研究你的魔导器。我这边一有线索,就停下手中的活帮忙。” “好!”娇铃巴不得这样安排,好早点把魔导器做出来。 李绛薇换上衣物,从客栈离开,前往娇铃所说的那几个地区。为了防止意外,她特地换上材质较差的衣物。即便如此,她也不敢独自前往更深处。 衣服可以换,可身上的气味却无法掩饰。外层区域的女子,相对深处而言能有更多的时间收拾自己的外貌。 到达目的地后,李绛薇将《见闻》收起,切换自己的“视力”。希望能够从驳杂的信息中,寻找能用的线索。然而让她震惊的是,她到达的第一个片区,属于灵界的深蓝色部分格外显眼。 别处都是细长的像是裂缝一般的蓝,一不小心就会忽略。然而此处,却像是一罐深蓝色油漆桶直接泼了上去。 这种差异,让李绛薇觉得诡异。 那一瞬间,李绛薇想起在嫏嬛阁读到的“瑛绯之谜”。路瑛绯为了解衍落事件的来源,随衍月南下追捕某人。 要是李绛薇的记忆没有出错,她曾经梦见过下江的水患,以及与胜遇极其亲密的神秘人。 在京城那会,李绛薇还会将自己梦到的内容归结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自从去了澴涘,了解到许多与术法有关的知识后,她觉得自己的梦境可能没那么简单。 或许,是自己无意识的利用能力,“下载”了一些历史上的画面,通过梦境“播放”出来。 梦到中那些印象深刻的画面,或许就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第140章 行迹痕迹 就在李绛薇乔装调查时,与她隔着半个临肃城的念一正在客栈内急的团团转。 他们两个已经在临肃住了有半个多月,却对李绛薇的行踪一无所知,甚至连她在不在临肃都不清楚。 “你不是挺能的吗?”闲极无聊的八云撑着脑袋,望着念一,打完哈欠后问道“就算她来了临肃,时间都过这么久了,人也该走了吧。” 念一着急的在房中踱步,没有回话。 “我觉得还是别找了。你在这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还不如去京城等着她回家。作为安远伯府的四小姐,总要回京城的。” 念一还在来回走,边走边叹气,就好像没有听见八云说的话一样,一句都没有回。 百无聊赖的八云翻动着念一落在桌上的《万家言》,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什么线索。也不知道念一是怎么从这本书里找到那么多东西的。 《万家言》他也曾读过,为何就只有他能找到承微曾经的去处,而自己却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将《万家言》合上,八云随意的开口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念一停下步子,用力地回答着“不离开!” 他这模样,像是跟承微犟上了,颇有种找不到人就不走的感觉。 “要不我们去文锦书肆转转?她要是写了新书,估计会亲自去一趟文锦书肆送稿子。没准运气好,就碰上了?” 念一眉头一皱,似是在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我最多再陪你发疯半个月。半个月后还没有下落,我就去京城了。万一人家回去了,我也好给你通风报信。” 念一点了点头。 就当八云以为念一接受自己的提议,盘算着今天吃什么时,忽然听见念一说道“我们去书肆轮流守着!” “啊?”八云惊诧着,这又是搞哪一出? “承微要是留在临肃写稿子,估计不会那么快回京!一旦写作陷入瓶颈,总要去书肆瞧瞧别人的作品,找找感觉!我先去书肆守着,晚一些你过来替我!” “喂!这也” 八云没来得及拒绝,念一就风风火火的离开客栈,消失无踪了,连片衣角的影子都没有。八云无奈扶额,心情复杂。 文锦书肆能找到李绛薇吗? 当然不可能。 如今的李绛薇不仅没有办法继续写稿,甚至连逛书肆的闲情逸致都不曾有。 自从看到灵界的异常表现后,李绛薇没有急着告知娇铃,而是将临肃的其他地方都亲自看一遍。 娇铃给出的那些地址,都是出现异常的区域。一件事发生一次可能会是偶然,可发生的次数多了,就不太像是偶然了。 天色一黑,李绛薇便匆匆从巷子中出来,返回客栈。心急如焚的她,无视了街边的文锦书肆。 回到住处的李绛薇打开房门一看,发现那个比拳头还要大些的类圆形物体正悬浮在娇铃的掌中。娇铃眉头紧锁,没有丝毫欢喜之意。听到声响的娇铃朝李绛薇望了一眼,就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 “不顺利?” 娇铃摇了摇头,脱力的回道“总算是差不多了,今天晚上我想实验一下,看看能不能用。” 李绛薇没多做评价,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跟娇铃谈起正事。 “你提到的那几个地方,我刚才去看过了。” 娇铃将东西收起,好奇问道“如何了?有没有线索?” “线索”李绛薇轻轻摇头,回道“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线索。” 整理过思路后的李绛薇继续说道“那几个巷子给我的感觉不太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却说不出来。总觉得那边,就是有问题。” “那今晚去查查?”娇铃指着桌上那个新造好的魔导器如是说道“我还能趁机试试这个。” “那种地方,夜晚也不一定人少。” “总是要去的,晚上就算有人,也不一定能见着我们。” 李绛薇觉得娇铃说的有道理,就去自己的行李中找出一件深色的衣裳。随后她又望了一眼娇铃的打扮,默默拿出第二套深色衣裳。 “晚上出门,把衣裳换了。” 娇铃惊呼道“你准备的也太齐全了!” “这可不是能够随意复活献祭自己的游戏,想要摸清真相,活下来是先决条件。” 娇铃抱着胸,好奇的将李绛薇上下打量了一阵。 “皇姬跟我提起过,你自小生活在京城,体弱多病下不来床。也就这两年开始在京城活跃,在各大势力之中周旋。我很好奇,你这些知识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李绛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平淡的回道“动脑。” “动脑也要学习吧” “小说看得多,写得多,自然懂得多。写故事可以天马行空,却不能彻底的离开眼前。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总要想办法圆上,让故事在情理之中发展。” 李绛薇轻叹一声,又道“然而想象毕竟是想象。没有亲自见过,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也只有浮于表面的理解。看书或许能稍微弥补一些不足,但有些东西学习起来可不容易。” 娇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两人休整结束,待明月高照时,李绛薇与娇铃披着月色来到其中一处巷子。 夜色下的巷子要比白日的人要少,只有零星两三人。 娇铃压低声音,向李绛薇问道“你异常的都是什么地方?” 李绛薇依着《见闻》,向娇铃指出异常之处。 那是一个偏僻的角落。 娇铃伸出手,不一会一个浅蓝色的圆环从她掌中出现,圆环内侧出现各式魔文。圆环连同魔文,以娇铃的掌心为圆点旋转着。又过了一阵,圆环外又出现了圆环,接连出了三个圆环后,才没再继续扩张。 “看来我的预感没错啊。”娇铃眼睛微眯,眼睛死死盯住那处,“这附近有魔法残留的痕迹。” 说罢,娇铃收起手中的圆环。拉着李绛薇靠近那个奇异的角落。 “你帮我守着,我要搜集一下遗留的痕迹,好回去破解。” 第141章 杨咸 将信息搜集回来之后,娇铃连睡都不睡,立即着手破解。睡醒一觉起来的李绛薇,发现娇铃仍在忙碌着。 李绛薇缩在床上,带着期盼望向娇铃身边光怪陆离的魔法阵。要是能获得有用信息,失踪案件就有突破口了! 一想到这,剩下的那些睡意顿时消散无踪。 李绛薇翻开《见闻》,看看新一天有没有什么动静。 这一翻就看到了与念一有关的资料。 李绛薇早就知道念一和八云两人来到临肃,不过她与这二人不熟,知道也就知道了,没有多放在心上。《见闻》的页面继续后翻,翻到了记录着一位名叫杨咸孩子的资料。 而这部分资料,就出了些问题。 记载这些孩子资料的页面上,最后一行都留下一行字。 “有陌生人主动向其搭话,说了几句话后,两人离开了巷子” 接着便是一段像是笔突然没墨了一般,只显现了半个字。 李绛薇感到不妙,匆忙取了件衣服往那个孩子消失前的地方赶去。 这条街道上的人不多,一眼便能看尽,却没能看到有孩子的踪迹。李绛薇立即往梦府赶去,梦沉提前和家里下人打过招呼,李绛薇很容易就来到梦府的花厅与之见面。 “李小姐是找到什么了吗?” “嗯。我希望你们帮我找一个人,他叫杨咸,平时与母亲住在西区平樟巷巷尾。” 听到这一地名的梦沉眉头一皱,道“这地方人多混杂,可不好找。” “我知道,还请梦老爷找到与杨咸有关的人,问一问杨咸的下落。” “好。” 只是询问下落和找到与杨咸有关的人,《见闻》也是能够办到的。然而李绛薇想知道的是,杨咸失踪之后,他最亲近的直系家人会不会意识不到他失踪的消息。如果是,他们定是被什么奇特力量所影响。要是能搜集到更多类似力量的遗留,她们二人才能找到失踪的孩子。 “李小姐如果没事,还是不要常去平樟巷为好。” “为何?”李绛薇诧异道“这个平樟巷,有什么玄机?” “那里时不时会有匪徒盘踞其中,就连官府都不好清理。李小姐毕竟是女子,还是少去为妙。” “那里的匪徒都是些什么人?为何官府不好管?” 梦沉眉头深锁,沉吟一阵,道“他们不是一般百姓,可具体身份,县衙那边也不便和我透露。不过我曾听过一个传闻,说那群匪徒善用刀,极有可能会用南林刀法。” 李绛薇倒吸一口凉气,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多谢梦老爷相告!” 李绛薇没有在梦府久留,离开梦府后的她立时来到山鱼阁,利用玉佩写了一封送往京城的信件,向禇咏羿询问南林刀法有关的事宜。 而禇咏羿现在,正生着闷气。 自从他从齐非一那得到李绛薇寄来的信件后,就一直没有消过气。哪怕李绛薇的身体好准,也不如一般的习武之人。如今下江的情况险恶,路上少不了山匪草寇,可谓是凶险至极。 这种情况下,皇姐仍要李绛薇南下。这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上一次还有越康在旁保护,可这一回呢? 禇咏羿越想越生气,恨不得自己立即飞奔到李绛薇身边把人抓回京城。却偏偏被朝堂上的各种事绊住,不得离开。 先是他三皇兄在朝堂的有意无意间的针对,再来便是孔家那边的动向。 无论是哪一个,都让禇咏羿隐隐感到不安。 各种事件交织,让禇咏羿胸闷的慌。索性扔下手中的事,前往淮荥侯府。 “你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刚见到路绛枫,禇咏羿便如是说道“你不是说她会好好留在澴涘学习吗?为什么又南下去下江了!” “下江?” 路绛枫惊叹道“她不是去了荥川吗?怎么跑到下江去了?” 不过很快,路绛枫就反应过来,李绛薇前往下江极有可能是为了神秘人一事。 “若是皇姬的命令那臣也无能为力。” 禇咏羿焦急的在路绛枫面前来回踱步,“她怎么什么都应下?就算是皇姐的命令,怎么就不问问我的意思?她才十五岁!还是个女孩子!这时候跑下江,皇姐也真忍心!” 路绛枫微微低头,面上不带任何表情,可心中早已嘀咕起来。 论实力,李绛薇或许打不赢别人,可别人也别想打赢她。她去下江,恐怕比你这个习武的皇子,还要安全。 不过这种话,路绛枫只敢腹诽,绝不可能告知这位皇子。 “她这次去下江,是不是为了你们那件不能说的事?” “绛薇这次南下属实突然,臣并不知情。” 禇咏羿看着路绛枫的样,火气蹭蹭蹭的上涨。 “你是李绛薇的姐姐!你不照顾着,还有谁能照顾?” 路绛枫默不作声的看了禇咏羿一眼。 “皇姬的命令,臣不敢置喙。” 你姐姐下的命令,别来问我! 禇咏羿被路绛枫的这一眼看的没了脾气,他又在原地转了几圈,频频甩袖叹气。 “要真与你们那事有关,皇姐定不会向我透露半分。你先去问问,看看她会不会有危险。我再想办法和皇姐说一声,让承微回京。” 路绛枫恭敬拱手,道“是。” “还有!让皇姐多派些人保护她!孔家那边有了行动,我怕南林旧部会对他们下手。” “三皇子又想对皇姬下手?听说三皇子最近一直向皇上请缨,想去南边帮皇姬治水。一旦皇姬出事,三皇子便能得偿所愿。” 禇咏羿摇头道“此事不像三皇兄所为,某日我在朝堂上试探过,他对孔家的行动并不知情。我怕他的反应是装出来的,特地暗中监视了赵王府。” “不知殿下可在赵王那查到什么线索?” “三皇兄也在查孔家。” 路绛枫回想了一下孔家的姻亲关系后,缓缓问道“孔家可是那位德妃的母家?” 禇咏羿点点头,道“是。正是那个与英国公府交恶的平南伯府孔家,德妃母家。” 第142章 平南伯孔家 平南伯府与英国公府世代交恶,结果平南伯极其姻亲易家站到三皇子身边出谋划策,而英国公府则将家中女子许配给五皇子。 路绛枫想到此,觉得有些好笑。 “往后五皇子的五皇妃要是碰上了平南伯府的人,该如何是好?” “她既嫁给我五弟,自然随我五弟。” “那德妃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禇咏羿摇摇头,道“得知孔家的动静后,我曾入宫问过母妃。英国公意欲与五弟联姻的消息传入宫中之后,宋皇后便一直在拉拢德妃。先太子逝世一事对德妃的打击极大,整日在后宫之中以泪洗面,但还是默许了与皇后结盟一事。” “与皇后结盟?”路绛枫纳罕道“皇后与贤妃向来不对付,德妃要是与皇后结盟,这是要与平南伯家决裂吗?” “不知道。”禇咏羿遗憾道“母妃不爱牵扯其中,对个中详细并不知情。她入宫的时间晚,对于后宫之中的恩恩怨怨不甚了解。” “这些事,还请殿下多加留意。” “就算世子不提醒,我也会注意的。承微那边有了回音后,请务必转告一声!” 禇咏羿的“务必”二字咬的非常重。 将禇咏羿送走之后,路绛枫第一时间找到越康,将禇咏羿的诉求完完整整的转告给他。 “越大人!有劳了!” 既是禇咏羿的请求,又不会影响到皇姬那边办事,越康没有拒绝的道理。想到二人已在皇姬那边达成同盟,越康也就不避着路绛枫,直接使用魔法。 而此时的娇铃,正在解析得到的魔法痕迹。冷不丁被越康打断,情绪十分烦躁。 “做什么呢!”娇铃暴躁的喊道“有什么事快说!” 被这么暴躁的一喊,路绛枫和越康俱是一震。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越康问道“现在方便说话吗?” “不方便!我刚找到线索!正准备破解魔文呢!你这一搅和!” 路绛枫疑惑的看向越康。 越康无奈说道“我有要紧事需汇报皇姬,你先放下手中的事。” “有事去找禄存去!”娇铃生气的喊着“我被外派到临肃跟着李绛薇调查失踪案了!” 李绛薇听到娇铃提到自己的名字,在边上低声问道“怎么了?” 听到李绛薇的声音,路绛枫先一步开口说道“事关秦王殿下。秦王殿下挂念你的安危。” 娇铃听见陌生的声音,停下中止魔法的动作。 而路绛枫的声音,李绛薇自然能认得出来。听见这话时,李绛薇先是一惊,后又一喜。 惊得是路绛枫居然会通过魔法和自己传递,看来她已经决定和天机营合作。 “平南伯孔家似乎有动作,你在下江要注意安全。” “平南伯孔家?”娇铃好奇问道“那又是谁?” 提到平南伯孔家,李绛薇立时想起刚才在梦府听到的传闻。 那帮匪徒极有可能会南林刀法,且身后人的身份不简单。李绛薇正怀疑此事与平南伯府有关,这就亲自撞上来了吗? “阿姊,京城那边我需要你帮我盯着。” 随后,李绛薇将自己在临肃查到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那边的越康和路绛枫听了,神色陡然一变。 “我怀疑这个神秘人在朝中有人。或许是平南伯,亦或许是其他人。”路绛枫如是说道“你们二人近期不要露面,我看看能不能在京城将此人逼出来。好知道神秘人做出这等事情的根本原因。” 紧接着,越康说道“在下赞成世子的提议。你们二人继续看着临肃的情况,必要时可以到附近的乡镇看看。下江流民众多,恐怕这是他们对下江下手的主要原因。” 李绛薇朝娇铃望去,娇铃亦点了点头,“这主意我也觉得不错。正好能让我腾出时间破解这东西。要是能破解出来,放在魔导器上,往后要去搜查神秘人就方便多了。” 既然如此,李绛薇也没了异议。 “可那些孩子”李绛薇郁郁问道“该怎么办?” “若真是神秘人所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那些人动手。”路绛枫分析道“要是人死了,他的目的可就达不到了。” “那你们打算怎么查?”娇铃问道“从那个什么平南伯入手?” “是。” “哦。”平南伯府那边娇铃不了解,说不上话。 自从淮荥侯府的两人与临肃那边联系上之后,调查的重心就从钦天监转移到平南伯府。淮荥侯府这边的探子才盯了不过两日,发现平南伯府那边与五皇子有了往来。 这对于路绛枫而言,是最坏的消息。 本来钦天监那边的嫌疑就没有洗清,五皇子又与钦天监有联系,如今的平南伯又去拜访五皇子。 莫不成这五皇子与神秘人有关联? 或是说这位五皇子本身就是神秘人? 路绛枫被自己的猜想吓出一身冷汗。 倘若五皇子就是神秘人,淮荥侯府的许多动作,相比不可能瞒过身为皇子的他。五皇子又是赵王褚咏瑞的亲弟弟,要是暗中使计,让三皇子针对皇姬? 路绛枫越想越觉得害怕。在特殊能力上,李绛薇是唯一能够辖制神秘人的人,就算正面对上,也能活下来。 可他要是在人界利用皇权对李绛薇下手,身为平民的她毫无还手之力! 无论是安远伯府还是淮荥侯府,在朝堂上的力量都无法将她保下。 除非秦王出手 “不行!”听完华菱的汇报后,路绛枫着急道“替我预备车马,我要去秦王府一趟!” “现在吗?”华菱看着窗外渐渐染红的夕霞,有些诧异的问道“这个时候去叨扰秦王殿下,不好吧。” “此事紧急,我放心不下!你快去!” 在路绛枫的催促下,华菱只好准备车马。看着华菱的背影,路绛枫想起什么要紧事,遂急忙往越康的住处赶去。 路绛枫觉得有必要与皇姬商量,让李绛薇离开下江。 事到如今,调查失踪事件本身的重要性,已经比不过提升李绛薇的实力了。 第143章 绿柳白鹅 有了厨艺大赛的奖金和梦沉投的银钱,莯夏终于盘下她看中的庄子养鹅。待庄子收拾好以后,特意跑去茗客楼邀请陈平月和方舟来此做客。 鉴于莯夏几次帮助了茗客楼,方舟特意向吴时鹭亲自请示,帮陈平月告假。 吴时鹭一听是莯夏的新庄子落成,高兴的决定将茗客楼关闭一日,协同他们一块前往庄子。 当约定那日到来,莯夏看着吴时鹭领着陈平月和方舟站在自家庄子门前时,着实吃了一个大惊。 “我还以为你家里管得严!来不成呢!” 莯夏惊讶过后,立即热情的招待三人。三人一走入庄子,就看到庄子内的一方大池塘,池塘上游着几只大鹅。池塘边栽种着几颗垂柳,柳枝随风轻轻扬起,颇为雅趣。 “你这鹅庄,可一点都不像是养肉鹅的庄子。” 莯夏嘿嘿一笑,道“我也没说只养肉鹅啊。” “提到鹅,我倒是认得一只颇有灵性的鹅。”吴时鹭轻摇团扇,微微笑道“之前去安远伯府做客时,见过一只名为斩月的大鹅,异常机灵,似懂人语。” 莯夏一听,生起极大的兴趣。 “安远伯府吗?能不能带我见见那只鹅!” 吴时鹭遗憾的摇摇头,“可惜那只大鹅随绛芸去了桓岳书塾,等到过年那会,或许能得以一见。” “过年啊”一想到离过年还有半年,莯夏垂头丧气、闷闷不乐,连连叹气“好想见一见。” 几人说说笑笑地来到莯夏搭的凉棚,凉棚正对池塘,景色雅致优美,颇有意趣。 陈平月在一旁笑道“我看那只大鹅,怕是不敢见你呢!这要是见到了,你又一时手痒,岂不成了你的盘中餐?” “哼!哪有那么容易!”莯夏驳道“我也不是什么狠人,肯定要让那只大鹅留下后代,再做其他打算。” “这还不狠?”方舟诧异道“你这也太狠嘞!求求你做个人吧!” 莯夏在旁哈哈笑着,丝毫不见她刚才低沉模样。 “话又说回来,最近京中可还好?” 莯夏为了这个庄子,已经在京郊住了许久,有好一阵没有进京了。就连庄子落成的消息,都是她请人送的信。 “最近这附近,来了好多生面孔,好像都是入京的。”莯夏对此感到奇怪,“最近京中可有什么活动,又有什么热闹可以看了?前几日我还遇见想到我庄子借宿的生人,不过那时庄子未能修建完成,我将人打发走了。” “你也觉得生人多?”方舟纳罕道“我正觉得纳闷呢!茗客楼那便也是多了生面孔。看衣服,眼熟!像是从下江那边来的。” “下江?”吴时鹭手中的团扇一停,“下江水患早就控制住了,该逃难的早就到京城了。怎么会现在涌入?” “谁知道!”方舟回道“这群人来到茶馆就在那坐着听劳先生说书,吃完喝完就走。什么消息都没留下,最近京城也没什么传闻。” 正在倒茶的莯夏惊叹道“那可真够神秘的。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听说咱们京中的馆子得了厨艺大赛的头名,慕名前来?” “大赛的头名,不就是你吗?”陈平月瞥向莯夏,嗔道“哪有这样夸自己的?” “这头名可是我堂堂正正挣下的,怎么夸不得?” 吴时鹭摇着绣有仙鹤的团扇,望着池塘说道“你这一走,竹音馆可就损失了一枚大将。” 竹音馆这个老东家对莯夏不错,听到这时,莯夏忍不住打听老东家的现状。 陈平月笑着,第一个回道“你现在担心了?走的时候怎么不担心?” 面对陈平月的打趣,莯夏将送到陈平月面前的茶盏又收了回来。 “嘿!你又来逗我!” 陈平月只是在那笑着,没再继续回话。竹音馆的情况,还是由方舟告知的。 “这次厨艺大赛让整个京城馆子的生意都红火起来,竹音馆又是京中最负盛名的馆子,生意自然不会差。” “那就好!”莯夏笑道“改日我送两只烧鹅给老东家送去!” “别忘了给我送一只!”吴时鹭着急道“你这一走,竹音馆的烧鹅可就不对味了!” “行!到时候也给茗客楼送一只!” 与莯夏那边喜乐的气氛不同,李绛薇这边显得有些烦闷。 只不过这种烦闷,很快就变成无措。 一觉起来,娇铃将任务取消的消息转告给自己时,李绛薇还以为自己没睡醒,还在做梦。知道再三确认,发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担突然之后,很快被空虚吞没。 “真不让我查了?” 娇铃嗯了一声,而后解释道“皇姬下令,让你不用继续负责这事。你还是以提升实力为主,将来对上神秘人,我们也好有一战之力。” “那这个事件呢?还有好多失踪的人没有找回!怎么能现在停下?”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娇铃皱眉道“中止的只是你的行动,失踪案件本身我们还在调查。” 说罢,娇铃敲了敲摆着类圆形魔导器的桌面。 “没见到我还努力着吗?”而后娇铃召出魔法阵,边忙碌边说道“不过是把你调去做别的,皇姬这样安排定有她的用意。” 李绛薇茫然的挠了挠头,迷惘的问道“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什么能加强实力就去做什么。虽然皇姬没和我多说,但我推测他们那边应该是得到什么不得了的线索。多准备着,准没错。” “多准备吗?” 可是,她该怎么准备呢? 李绛薇召出《见闻》,看着它悬浮在空中的身影,忽然有了主意。 既然已经来到下江来到临肃,何不去一趟新泉? 种种事件都指向神秘人,就连“瑛绯之谜”也与神秘人有关。新泉那边的神祠,会不会也有什么线索? 要知道新泉县内,可是有一座千年历史的神祠。而千年前,正是路瑛绯跟随衍月前往下江追捕神秘人的时间。 那么在下江,是不是有机会找到“瑛绯之谜”的线索? 第144章 再会代珠 李绛薇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雇了一辆马车,请了一位车夫,往新泉进发。 下江水患之后,许多河流改道,以往的旧路有了损坏,马车不好行进。再加上匪盗问题没能解决,只能各种绕道。花费不少功夫,李绛薇才得以来到新泉。 新泉这边要比原宁好上许多,但远比不上临肃。 一进城中,李绛薇立即奔向东边的神祠。神祠内不再像从前那边,住满了灾民,许多地方都空了出来。李绛薇依照自己的记忆,走进神祠内部。虽然一路上都能见到神祠的女巫和男觋在其中行走,但是一个拦住李绛薇的人都没有。 反倒是和她亲切的打起招呼,与李绛薇问好叙旧。 来到代珠的住处房门紧闭,看不出屋中是否有人。李绛薇举起手,忐忑的敲上那扇木门。 咚咚咚。 三声之后,李绛薇站在屋外静静等着。见没有动静,又抬起手。 咚咚咚。 “来了!” 旋即一阵哒哒哒的跑步声成屋里传来,吱呀之后,木门洞开。 代珠见到门后的李绛薇,瞬间呆愣在原地,双眼睁大,眨了眨眼。随后抬起手,又揉了揉眼睛。 “承棠?” 李绛薇笑着嗳了一声。 “真的是你?” 代珠握住李绛薇的双手,高兴的左看看右看看,反反复复确认自己不是做梦之后,笑着抱住了李绛薇。 “哎哟!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古代的交通运输能力有限,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窝在一个地方,不曾去过临近的县城。李绛薇走时,代珠已经做好这辈子都无法相见的准备。 可谁曾想到,还未满一年,就再一次见到了她? “你怎么来了?”代珠越过李绛薇,向她的身后望去,“你丈夫呢?他怎么没来?” 在代珠心目中,李绛薇还是那个王永的夫人纪承棠,便随口多问了一句。 “他啊”李绛薇遗憾的摇头,“他倒是想来,现在手上一堆事,过不来。” “所以你来我这,是来投靠我的?” “你说是就是吧!” 代珠哈哈笑着将人迎进房中,而后指着房间内的空床说道“正好,我屋里这张床空着。” 而后伸手取下李绛薇肩上背着的包袱,放到空床边上。 “你今晚直接在这住下吧。” “不用和神官说?” “你现在这休息一会,我亲自过去和他说!你都在这住过一次了,这次再来也不会不准。” 李绛薇感谢的点点头,目送代珠离开。而后召出《见闻》,环顾四周。 代珠那边的摆件有了稍许变动外,整个房间整体保留着从前的模样。李绛薇此次前来,是为了探查“瑛绯之谜”的有关线索。住在神祠,要比住在客栈方便的多。 也便宜的多! 《见闻》缓缓翻动,书页上出现许多介绍新泉现状的语句。 新泉的府衙得了禇咏羿的建议后,稍微将新泉整治一番,整体发展还算不错。为了不让水灾一事冲垮新泉人民的信心,府衙决定投钱给两座神祠,准备在秋至这日举办祭典,让新泉人民都高兴高兴。 “祭典啊” 适当的祭典可以安抚灵脉,让灵界更加稳定,妖魔也不易影响人界。 一想到这,李绛薇收起了《见闻》,做好心理准备开启自己的“视力”。 巨大的信息流没有让李绛薇失望,它们蜂拥而入,涌入李绛薇的大脑,让她头晕耳鸣。 李绛薇不敢停留在这种状态太久,立即收回“视力”。 这处神祠乃是灵脉汇集的灵穴,能够增幅李绛薇的能力。而且此处离神祠的书库并不远,极有可能收到书库的影响,致使信息过多。 看来现阶段想通过这个能力获取一些《见闻》无法直接搜集资料,应该是办不到了。 虚弱的李绛薇坐在床板上,听着窗外的鸟鸣声。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入房中,在地上形成一个柔和而好看的光斑。如果不去想什么神秘人,不去想那些失忆的孩子和失踪的人民,李绛薇很享受岁月静好的感觉。 “神官他应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代珠抱着被褥回到房间,“要是舟车劳顿累的不行,铺了褥子就睡吧。” 考虑到自己刚才的消耗,李绛薇没有拒绝代珠的建议。 在代珠铺褥子的时候,李绛薇想找些话题聊聊,随口便问道“新泉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难不成这城里真有泉眼?” 代珠将褥子甩开,往床上一摆,“是啊,的确有泉眼。” 李绛薇只是瞎问问,代珠这回答,反倒是将她给吓住了。 “那这个泉眼是怎么回事?” “泉眼啊我记得是很久很久以前,这一块闹过旱灾。然后有一位神人突然出现,掐指一算,带着灾民找到一汪泉眼。就是这汪泉眼,救活了那群人。等旱灾过去,他们就留在此处开垦荒地,将这附近建设起来,就有了新泉。” 将终于将被褥铺完的代珠高兴的拍了拍手,才继续说道“原先的新泉也就是个小村,我们这座神祠最开始就建在村附近。后来这村渐渐大了,神祠也就跟着扩建了几次。” “真有什么神人吗?” “谁知道呢?或许是有人装神弄鬼也说不定。自己提前发现了不告诉大家,然后在扮作是什么神人带着灾民去找。” “神祠也建了有千年多了,那个神人岂不是出现的更早?” “现在也不知道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代珠拍拍边上的床褥,说道“你要是想听故事,等休息好了去街上找阿婆。有些阿婆知道的比我多,也讲的比我有意思。” “阿婆?” 代珠耐心解释道“明天你上街转转,没准会在街边遇到一些嗑瓜子的阿婆。只要你给她一把瓜子,她就会告诉你有关新泉的故事。这个阿婆在新泉有些年头了,也就是去年水灾泛滥,大家都没那个闲心,阿婆就很少出现了。” “那我睡一会,晚上吃饭可别忘了叫我!” 代珠哈哈一笑,绕到李绛薇身后,将她往床铺那推“快去睡吧!晚饭少不了!” 第145章 嗑瓜子的阿婆 去年来新泉时,李绛薇没有听过什么爱嗑瓜子的阿婆。李绛薇还想多问两句,却听代珠说道“我先去忙祭典的事了!你快去睡!” 不等李绛薇说话,代珠就带着笑离开房中,还贴心的关上门。 自水患一事结束后,新泉人民仍笼罩在灾难后的悲伤中,继续一场祭典让新泉的百姓对未来生活带来新的期望。为此神祠上下的女巫和男觋,甚至是神官都忙碌不已。神祠内的各位用过晚饭后,代珠便去点算祭典所需要的东西,晚上很晚才回房休息,几乎是倒头就睡。 在这等情况下,李绛薇不愿打搅他们。 第二日用过早饭后,李绛薇准备出门时被代珠叫住。 “你是要找阿婆吗?” “嗯。” 代珠很自然的挽住李绛薇的手臂,往外走,边走边说道“正好我今日要去炒货店一趟,可以和你走一段路。” 在代珠的介绍下,李绛薇才知道这位阿婆的身世。原来这位阿婆是个孤儿,自小被神祠收留当了女巫,后来遇见喜欢的人,便离开神祠外出嫁人。 直到五年前,阿婆的丈夫得了一场病过世了,她的孩子常年离家经商,家中只有她和一个丫鬟。阿婆在家中呆着无聊,时常会带着一把瓜子和一个板凳坐在街边,和街边玩闹的孩子们讲故事。 “阿婆人很好,好多孩子都愿意和她一块玩。有阿婆盯着孩子们,街坊邻居也不怕自家孩子在玩的时候伤着。”说到这,代珠高兴了笑了笑,“现在都会顺手给阿婆带些瓜子,多了阿婆也不要只要一把。” 说了好一会话后,李绛薇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件炒货店。炒货店不大,店铺有着些许古旧感,像是经营了许久老店。 代珠指着这个炒货店对着李绛薇说道“这家店炒货店,阿婆还是姑娘家的时候就有了,是阿婆最喜欢的味道。” 李绛薇被代珠带进店铺,见到店中一筐筐装满炒货的大竹篓。炒货的香气扑鼻而来,让李绛薇忍不住多吸两口。 “老板!”代珠朝店里的中年男子招了招手,“要一包炒瓜子!抓出一把单独包起来!” 那老板一笑,嘴角和眼角笑出了褶子“是给阿兰姑的?” “是诶!”代珠将老板包好的两个油纸包塞到李绛薇的手中,而后继续道“我今天来是要找你说说祭典的事,之前你要的摊位,我回神祠说了。” 老板着急的搓手,问道“如何了?” “不是不行,不过有条件。” 李绛薇见两人要聊正事,趁着二人说话的空档,表示自己准备一个人去找阿婆的想法。代珠这边分身乏力,点头应了。 抱着两个油纸包离开了炒货店,随便找了一个看着像住在本地的年纪稍大的人打听阿婆的事。没过多久,在路人们的指引下,李绛薇来到阿婆常在的街道。 阿婆穿着印染的蓝布衫坐在一个竹编的小板凳上,大腿上铺着一张打开的油包纸,里头有着一把香瓜子。而她的右脚边则摆着一个小竹篮,竹篮里头装着一些瓜子皮,她的身边围着两个孩子,时不时朝着阿婆要瓜子吃。 李绛薇站了一会,那两个孩子起身走了,临行前还不忘和阿婆招手告别。阿婆也笑着和他们招手,说着再见。 目送那两个孩子离开后,阿婆亲切的目光落在李绛薇的身上。 “小姑娘?来找我的?”阿婆抬起手,向李绛薇招了招手,“快过来,阿婆给你瓜子吃。” 李绛薇乖巧的靠近阿婆,取出一个油纸包送到阿婆手中。 阿婆一惊,随后笑着将油包纸打开,将里头的香瓜子倒在腿上的油纸上。 “来陪阿婆说话的?” 李绛薇点了点头,“听说阿婆会讲故事,我想听阿婆讲故事。” 阿婆慈祥的笑了笑,道“小姑娘不是新泉人吧。” “嗯!我是过来找朋友的,不过她最近有些忙,就自己出门转转。” 阿婆抓起一撮瓜子,塞到李绛薇的手中道“阿婆的故事多着嘞。想听什么故事呀?” “想听新泉的由来。” “哎哟,提到新泉就不得不讲讲那位方士了。很久很久以前,当时这一片还是小破村,突然遭遇大旱。好在有一位方士路过,见村民可怜,就掐指算出周围的一汪泉眼。全村人就靠着一汪泉眼活了下来,村子名字也改成了新泉村” 目前为止,阿婆说的故事和代珠的没有太大区别。 “后来那位方士继续云游,老了以后回到村子,收下一个徒弟后就住下了。当时村子里的人感谢方士的救民之恩,对他非常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善有善报,在那之后新泉村渐渐壮大,成为这十里八乡最大的村子。要是一直发展下去,没准要比边上的临肃还要大呢!可惜哦” 阿婆忽然唏嘘感慨,“千年前突然一场灾祸降临,新泉村的人死伤惨重。” 李绛薇一惊,忍不住喃喃道“千年前?” 阿婆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听说千年前,村附近出了好多妖怪,村民们为了保命,有什么拿什么。像什么锄头啊、镰刀啊、钉耙啊,所有家里看着能打架的东西都拿上了!大伙准备和那群妖怪拼命!谁知道命是拼出去了,可妖怪还是那么多!” 阿婆说话抑扬顿挫的,故事讲的富有节奏感。李绛薇一下子就吸引,沉浸其中。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虽然没能打赢那群妖怪,但是替新泉村争取了不少时间,终于等来外出云游的不知道传了几代的方士弟子回来。他好像天神下凡一般,扔出几张黄符!咻咻咻的将那些妖怪定住,抄起一把桃木剑就冲了上去!” 阿婆说至紧张处,手上还跟着比划着。她的腿非常稳,不管上身怎么比划,腿上的瓜子都没有掉落在地。 “只见那位方士干脆利落的挥舞木剑,三下五除二就将妖怪斩落!” 第146章 纪念 “后来呢?”李绛薇已经迫不及待的想问后续“后面发生什么事了?新泉村被救下了吗?” 阿婆摇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就赢哦!那位方士厉害是厉害,可他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么多妖怪啊!筋疲力尽的他即将倒下之际,有两个人恰好来到新泉村,将方士从妖怪的口中救下!” 李绛薇这才松了口气。 “就算把人救下,方士也受了很重的伤,只能卧床休息。好在那两人够厉害,在方士休养期间将妖怪收拾干净。就在大家高高兴兴想要告诉方士这个好消息时,发现方士的房中突然多了一个人影,手中握着一把刀,刀上还淌着鲜红。” “怎么可能?” “那个人影忽然咧嘴一笑,一个箭步冲到进屋的村民身前。那个村民什么都不知道,眼前一黑就倒在地上。等回过神来,方士已经死了。” 李绛薇紧张的抓住自己的衣袖。 “后来村民将方士下葬,那两个出手相助的外乡人也参加了葬礼。等葬礼结束后,里面的那个女子对当时的村长建议造一间神祠,来纪念这个方士。” “东边这间神祠,就是那时候建的?” “是啊。”阿婆点头道“方士家中有很多白蛇有关的东西,你现在去神祠看看,还能看到白蛇有关的画像砖呢!当时的人还将方士的几件信物上的花样,雕在梁上了。” 日上三竿,阿婆也该回家吃午饭了。 远在澴涘的路琼妃,用过午饭后走入嫏嬛阁主阁内。 比起嫏嬛阁,路琼妃更喜欢去学堂练习术法。她来嫏嬛阁的次数,只用两只手都能数的清。 “路琼妃?”坐在主阁大门旁不远处的长桌后的路琮悟惊讶道“你回来这,真是稀奇。” “自从琼逸去了荥川,一个人有些寂寞。想着她爱往这里跑,就” 路琼妃的话未说完,路琮悟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琼逸喜欢看有关龙神和‘瑛绯之谜’相关的书本。这些书之前微女君读过,正好在我手边,还没放回书柜。” 路琼妃走至桌前,翻阅着路琮悟向她推来的几本书。 “其实我不太懂,只要派人去下江查查,总能知道路瑛绯有没有去下江,有没有捉妖魔啊” 哪怕路琼妃不常来嫏嬛阁,不常看相关的典籍,这个鼎鼎大名的“瑛绯之谜”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只要确定他去了下江,不久可以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吗?” 路琮悟微微摇头,将桌上其中一本书翻开,等翻到他想要的那一页后,将书调转头,移到路琼妃身前。 “路瑛绯前去下江一事,早有定论。现在绝大多数人认为,路瑛绯的确去过下江,真正有争议的地方却是他何时去的下江,他到底有没有和另外两人一同到达衍落。” “可是”路琼妃不明白,“什么时候去的重要吗?重要的难道不是去没去?” “当然重要。”路琮悟震惊道“现在最令人困惑的地方在于三人对于出行的描述。依照路瑛绯的自述,他是先去的下江再去的衍落,然而另外两人却同时记下路瑛绯一同去了衍落。如果是一个人记错了还情有可原,可两人同时记错了,可能吗?” 路琼妃摇了摇头,“是不太可能。万一是路瑛绯记错了呢?” “路瑛绯的自述中,关于遇见衍月和与衍月一同南下的部分记述的非常清晰。反倒是到达下江之后的资料被抹去,不知详情。只从前面的部分看,路瑛绯做不到与那二人同时到达衍落。而且到达衍落,也不可能遇见衍月。当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造成记述的混乱。” “可如果破坏路瑛绯自述的人,将前面的内容也一块改了呢?” “也有人这么猜测过。可是谁能做到毫无痕迹的修改?既然要将后面涂去不让人知道,为什么还要保留前面的内容?‘瑛绯之谜’的真相背后,可能藏着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术,这个术足以改变记忆或者记录。只有将其破解,才能将更多的真相重见天日。” 说罢,路琮悟推着木轮,缓缓从长桌后面出来。 “为了调查‘瑛绯之谜’我们曾派人去过下江调查有关千年前的所有传闻,最后查到新泉的一间神祠。那间神祠供奉的是人首蛇身的神,相传是纪念当初救下新泉的一位方士。” “方士?” “这个世界上,除了神上教的术法外。这片神州大地上,也繁衍出属于自己的术。这位方士便是证据,而他的传承估计久远。神上才会认定南边拜祭的神明,不是外神。” 见路琼妃疑惑的皱起小脸,路琮悟笑着往下解释。 “从六珠一玉中衍生出的能力众多,例如术法,例如那位方士所用的不知名的力量,再例如这百年间出现的异术。我们利用的是自己的六珠之力。为了牵引自己的六珠之力,不得不借用灵力。而百年间出现的异术,则是利用魂玉的力量。” “用魂玉?”路琼妃眉毛一皱,疑惑道“那也太危险了!” “魂玉的力量虽不受外界制约,威力重大,却极容易伤及根本。光是修习,就对身体有所耗损。” “没人提醒他们吗?” “这归荥川外家管,我不清楚。” 路琼妃不认可的摇摇头,她打从心底非常排斥这种利用魂玉的异术。 “无论是哪种异术,只要能够为人所控,就会为人所用。有我们路家利用术法保护人界的,也有龙神及其眷属统治四方的。不管怎么样,随着时间流逝,皇族的势力越发浩大,这些异术终会被皇族吞并。” “不可能!”路琼妃激烈的驳斥着“我们澴涘可不参与京城的事!” “可荥川那边,已然入局。” “澴涘有云雾保护!大不了事情结束之后,荥川外家也同从前一样回到澴涘隐世不出!” “你想的挺美。”路琮悟摇头轻叹,“焉知皇族手中的异士,没有破开云雾的办法?” 第147章 秋至祭典 路琼妃的回答本就没认真过脑子,只是随口所言。被路琮悟一驳,路琼妃委屈的低下头。 “破开云雾我们不会有事吗?” “谁知道呢?”路琮悟继续推着自己的木轮,往主阁的大门那去,“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认的是,将各类异术汇集于云京,或许并非坏事。” “何处此言?” 路琮悟行至主阁大门前时,停下木轮,对路琼妃说道“各类异术汇集一处,能得到珍贵的交流机会,恭国没准可以将异术更进一步发展。坏处自然也有有的” 路琮悟说到这时,有了一段不自然的停顿。 “力量不分对错,但是使用的方式和本心却分好坏。先前提到的‘瑛绯之谜’,众多先人都曾探寻过。最终在新泉,找到相关的传闻及典籍。” “典籍?” 路琼妃惊讶道“还有其他的描述?” “只要曾经出现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可痕迹存留的时间有限,越久远的痕迹就越脆弱。哪怕我们在新泉得到了有关的典籍,也很难判断‘瑛绯之谜’的南下全貌。想去看看吗?” 路琼妃点了点头,她自觉的追上去,双手握住轮椅后的把手。 “那些曾记载着千年前事迹的文章,曾存放在新泉的一间神祠内。后来被我们转移到嫏嬛阁存放,以此延续这些‘痕迹’的存留时间。” “除了那些典籍,别的还有吗?” “自然是有的。” 一转眼,大半年就这么过去了。李绛薇望着窗外落下的发黄的枯叶,怔怔发愣。回想起过年时与朋友的愉快闲聊,仿佛就像是昨日,也不知道云京那边的伙伴如何了。 秋至这日,新泉要举办祭典。作为神祠女巫的代珠,一大早就去外头帮忙了。神祠门前的一条街道将会摆满各式的摊子,街道两旁会挂上许多漂亮的花灯。神祠门前的那块空地将会搭起戏台,神祠的女巫和男觋将会登台演戏。 由巫觋们出演的戏较为特殊,以舞蹈为主,边舞边唱,讲述人与自然的故事,或是人与妖魔战斗的故事。这些故事早已不知来源,却依靠一年一度的祭典而脍炙人口。 李绛薇从屋里出来,看着几位身穿黑衣的女巫拿着彩绘的面具嘻嘻哈哈的下了楼。她们手中的彩绘面具,便是一会上台出演时,要带的面具。 李绛薇刚一出神祠,就被人潮所震惊。黑压压的人群围绕着戏台站着。从神祠门口到戏台有人守了一条道,好让准备出现的巫觋们登台。那个守着小道的正是穿着红白广袖女巫服的代珠。 代珠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李绛薇没有扭捏,钻到代珠身边。 “这地方,勉强能看到哥哥姐姐们。” 代珠所站的地方是戏台侧面,难以清戏台全貌。可如此多人围着戏台,能看见人影已是不易。 随着铜锣声一响,一群身穿黑衣头戴面具的巫觋们登上舞台。先登台的是一群戴着画有沮丧表情面具的巫觋。 他们先是在戏台上挥舞长袖,跳了一段,而后其中一人开口唱道“滴雨未下,颗粒无收,腹中空空,前路悠悠” 听到这个开头,李绛薇一愣,顿时扭头看向代珠。代珠朝她挤眼,嘘了一声,又看向戏台的方向。 一位身穿大袖的高大男觋登台,脸上戴着一个正气凛然的面具,对着其他人伸出自己的右手,大拇指轮番点了点其余几根手指。 “今日一算,诸位能的一线生机!随我来吧!” 这个发展,一如初到新泉时找阿婆听的故事。 这第一幕戏结束,就象征着祭典正式开始。第二幕戏要等到下午,待巫觋们离开戏台后,围着戏台的人潮一下便散干净。 “你怎么不告诉我祭典要演这些?还让我去找阿婆听故事?” 代珠哈哈一笑,道“你也不想想?阿婆的故事是从哪听来的?当然是从神祠听来的呀!” “你是不是想让我去陪陪阿婆,才让我去的?” “对呀。最近大伙都忙着祭典的事,我怕阿婆一个人无聊。”代珠拽上李绛薇往街上去,“走!我们两去逛逛!” 被代珠拽着走的李绛薇看着街道两旁的摊子,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叫不上名字的眼熟的面孔,估计是去年曾有过一面之缘。两人走了一会,代珠忽然抽回手,朝着一个摊主招手。 这个人李绛薇就熟悉一些了,是那个卖炒货的店主。 这场祭典,昭显着新泉如今的繁华,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无名的小村。 “余从云京来,偶得至新泉,甚幸遇秋至,可闻鼎沸声” 李绛薇看着四周,忽然得了四句简单的句子。本来就不擅长写诗的李绛薇得了这四句,立即召出《见闻》记下,又笑着默念了两遍。 新泉的这一次祭典,李绛薇印象深刻。 从街上回来,李绛薇第一时间要了纸笔,将脑海中模糊的的感觉全部记在纸上。一时兴起,竟以新泉祭典为题,写了一篇文章。最后一笔落下,李绛薇稍微想了想,题下“新泉杂记”四字。 此文描绘了下江水患之后,新泉人民的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与希望。李绛薇趁墨迹未干,又通读一遍,又觉得此文单薄,又将戏台上演的一幕幕戏穿插其中,营造过去的苦难与现今美好的对比。 “承棠!今天玩得开心吗?” 代珠高兴的推开门,正好看见收笔的李绛薇。 “写了什么?”代珠好奇心一起,窜过来,从李绛薇身后探头往桌上看。 这篇文,让代珠眼前一亮。 “刚写的?” “嗯。” “让我抄一份?” 李绛薇笑了笑,将位置让开,而后将手中的笔递给代珠。 “要我给你准备纸吗?我没用完,还留了几张。” “快快给我拿来!”代珠用嘴叼着毛笔,将两臂的袖子撸起,确认袖子不会掉下,才取下毛笔。 “我抄完后,介意我外传吗?” “我只一个要求,要是有好点子,帮我改改文!” 第148章 《游梦录》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着,车厢跟随着马车的行进而左右晃动。车厢上那层厚厚的秋香色门帘后,坐着两个男子,一个是八云,另一个则是念一。 八云在马车内抱胸埋怨着,“所以我们在临肃住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念一急忙反驳道“要是没留在临肃,我们能得到承微的信息?” 昨日,念一在文锦书肆蹲守的时候,听到从新泉过来的人提到一篇文章。据此人所言,这篇文章的风格与承微的文字颇有几分相似,署名却是承棠。 念一想和这人讨要文章,却发现他的手上并没有全文,只记得只言片语和文章的名字——《新泉杂记》。 念一迫切的想要得知全文。得到文章名字后,匆忙跑回客栈拉着八云收拾行李,隔日一早就离开临肃向新泉进发。 “等你到了新泉,人早就走了。你要等人,还不如去京城等着。” “我想看那篇文章!”念一急切的说道“不去新泉怎么看!” 八云懒得争辩,闭目休息。从临肃到新泉,少不得要折腾一段时间。到了新泉,也要折腾一段时间。 果不其然,两人住进新泉的客栈后,念一就跑出客栈。就算不报备,八云也知道他是去找那篇文章的下落。 “文章啊” 八云本想给自己沏茶,好好休息一会,缓解赶路的疲惫。谁知这水还没有烧开,念一就欢欢喜喜的回来了。 “这么快?” 念一高兴坐下,双手举着一张薄纸。八云甚至能从纸背,看到字的形状。 “是这篇吗?” 八云的回话,念一没有回答。 “这么快就找到了?” 茶壶里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就开始看了?” 念一抖动纸张,将右边稍微卷了起来。 见念一迟迟不愿理会自己,八云用茶匙取出茶叶,为自己沏茶。这盒茶叶,是他从荥川带来的,热水激发了茶叶中锁住的香气。念一鼻子微动,终于放下手中的纸张。 听到纸张声响的八云头也不抬的问道“看完了?” “还没。” “如何了?” “的确很像承微的行文风格,记述旧事时的笔触与之前的《记京上元录》非常相似。” “这么说来,这位承棠和原宁的那位承棠是同一人?是承微?” 念一点点头,道“应该没错。承微应该一直用化名在外行走。”提到这,念一不由的懊悔起来,“我在临肃时就该用承棠这个名号认真查查!明明在原宁时,已经查到承棠这个名字了!” 八云将杯盏中的第一道茶汤倒去,再向茶盏中注入热水。绿色的茶叶在水中舒展,茶汤出现清亮的颜色。 “你打算怎么办?得了这篇文章后继续找承微?你的《溪丹剑侠》不写了?要和承微一样,都留个尾巴?” 《溪丹剑侠》和《海外迷踪》迟迟没有后续,让八云很是烦闷。 “你要是不想写,你把东方剑藏的后续告诉我也成啊!他的比试到底赢了没有?有没有把人救下?断在这种地方,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这不是还没想好吗?”念一为难的说着“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说罢,念一空下一只手,伸向八云刚泡好的茶。谁知这手指还没碰到杯盏,就被八云打了回去。 “你居然打手?”念一震惊道“手打坏了你就甭想要后续了!” “大不了你口述!我替你写!” “这么狠的嘛!!!”念一脑袋趴到桌上,“可我想不出来后续” “那你看承微的文章能想出后续?” “不能”念一弱弱的回着。 “那你什么时候写?难不成还要去找承微?” “额”八云突然提到《溪丹剑侠》让念一有些心虚,纠结了一会,说道“那我写一点再去找?” 八云笃笃笃的敲了桌子好几下,“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念一还想伸出手去拿茶盏,又被八云打了回去。 “不写稿子还瞎搞,还想喝我的好茶?想喝就拿稿子换!” 念一坐直身,看了看茶盏,然后将手边的纸卷奉上。 “我拿承微的稿子跟你换!” 八云是又好气又好笑,“承微知道你这么坑吗?” 话虽这么说,可八云还是接过了念一手中的稿子。念一欢欢喜喜的趁着八云看稿子的时候,将茶盏端起,轻啜起来。 “又是一篇记旧事的文章啊。”八云扫过开头后,如是评价道“这篇比上篇行文更成熟,两篇文章不长,放在一处倒像是一个系列的。” 念一品茶的动作一顿,眉宇间多了一丝严肃。 “此言有理。” “最为巧妙的地方在于旧与今的交织。以戏入梦,以梦带出新泉的由来及水患时的遭遇。《记京上元录》中,是不是也有梦相关的字句?” 念一点点头,将《记京上元录》的开头背出“梦入上元,思忆旧事,感云京之繁华,遂作此文。” “这位承微,真有意思。要是再写多写几篇,或许就能凑出一套《游梦录》了!” “游梦录?” “一边游玩一边做梦写下的记录,不正是《游梦录》?” 念一一听,连连点头,“你这说法倒是有趣!可惜承微只写了这两篇,不知她接下来会往哪里去。” 李绛薇从新泉离开后,李绛薇路过临肃,在娇铃那知晓部分已解析出来的信息。这些残存的痕迹,能解读出“覆盖”的能力。而后寻了一个时间,安排娇铃和梦沉相见,往后调查也好找到帮忙的人。 将临肃的后续解决完,李绛薇便绕道抚宜,走水路回荥川,再从荥川改换陆路回到澴涘。 寰山上还是老样子,和离开时没有变化,就是在这见不到路琼逸的身影了。 玉夏竫已经进入沉睡,本就凄清的静园,更冷清了。 李绛薇没有返回住处,而是直奔嫏嬛阁。此时天色尚早,这个时间路琮悟应该在嫏嬛阁当值。然而嫏嬛阁主阁一层的那张长桌后面,却没有路琮悟的影子。 第149章 南北不宁 虽然没有调查出失踪事件的真相,但是还是得到了不少收获。提升《见闻》的能力,便是提高自己的见闻。 通过这么多日的下江经历,《见闻》搜集到庞大信息量。这些信息成为养分滋养《见闻》,同时反哺于李绛薇。 现在的李绛薇不再像从前一样,进个灵界都困难万分。 只有这样是不够的,还远远不够。李绛薇还需要补充更多的知识,了解更多的东西,嫏嬛阁内的藏书她要尽可能的多看多记。 恭国最安稳的地方莫过于澴涘的寰山之上,然而北边的岁州郡,却不安宁。 漠沙王将自己的女儿嫁到提普部族之后便不知所踪,漠沙王联合周边的其他小部族,想要攻打提普部族以泄怒气。然而部队还没靠近提普部族的聚居地,封鸿宇就亲自找上漠沙王。 漠沙王和提普王都是恭圣祖亲自封下的王,看在封鸿宇的面子上。漠沙王觉得退一步,让提普部族在时限内给个交代,将他的女儿亲自送回,就当这事过去。 然而交代,却不是那么容易给的。 提普王的住处内,上下正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那位来自漠沙部族的王女,嫁给二王子的第二日就死在了自己房中,至今没有抓获凶手。这件事一旦让漠沙王知道,两族必有一战。 两大部族虽然名义上归恭皇掌管,归郡守管辖,但是事实上并非如此。两王的权利极大,又手握军队,其部族骁勇善战。 两大部族开战,就连封鸿宇都无法阻止。 “父王,这一战不可避免!”三王子米斯红着脸争论着“趁这个机会,我们好好召集大家,跟漠沙人打上一打!” 大王子阿兹摇头,无奈道“我们认真向漠沙王赔礼道歉,再让封鸿宇帮忙说情,总会有办法将事情揭过去。何必打打杀杀呢?这件事上,我们本就不占理” “可我们没对她下手!”米斯争辩道“人不是我们杀的!而且她身体本就虚弱,谁知道是不是赶路途中得了什么病!” 二王子诺特缩在一旁,不发一言。 “我们要是服软,就是我们心虚!漠沙人可不会听你道歉!反正这场仗横竖都要打!为什么不提前准备?” 提普王头疼的揉着太阳穴。 “大哥!你是在怯战吗?”三王子米斯猛地站起,抽出腰上的鞭子一甩,“我们提普人可不是孬种!别人欺负到我们头上,还没有忍下去的道理!那个漠沙王哪里想要联姻?分明是送了一个病秧子过来,好跟我们开战!” “没错!”年纪最小的四王子托特附和道“我们不能被漠沙人欺负到头上!” 提普王高高举起手掌,重重落在桌上,巨大的声响镇住众人。 “备战!” 岁州急报呈送到褚鉴彧的案前。下江的事足够令他焦头烂额,现在又多了一个岁州,当真流年不利。 “王公公,朕今晚要去坤宁宫。” 一旁安静站着的王公公应下,便后退准备。 冷清的坤宁宫,难得热闹。 褚鉴彧让众人退下,独自一人走入坤宁宫中。宋皇后见到这位身穿龙袍的男子,嫣然一笑,对着身边人说道“你们下去吧。皇上难得来一趟,你们可别扫了他的兴致。” “是。” 褚鉴彧见周围没了人,与宋皇后双双坐下。 “这个时间来我着”宋皇后的美眸扫过褚鉴彧,笑道“恐怕不是来找我喝茶,或是下棋的。陛下怕是过来问策的。是岁州来了新消息?” “不愧是皇后,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朕,瞒不过你。” “是陛下不愿意在妾面前瞒着。” “老三想要去下江,北边的漠沙和提普又要开打,朕该如何是好?” 宋皇后取出坤宁宫最好的茶叶,亲自烹茶。 “他想去就让他去,没必要拦着。北边那边要是真想打起来,就让封鸿宇暗中帮助提普,将漠沙灭掉。” 宋皇后淡淡的说着,仿佛自己说的东西与人命无关。 “为何要襄助提普?” “提普部族与漠沙部族不同,提普聚居的提普尤提背靠高山热泉,又有丛林海岸,要比漠沙部族生活的地方富裕多了。提普也比漠沙要安定,闹出的事也少。两族交战,留谁还需要纠结吗?” “可少了漠沙,那安思曼人打来可怎么办?打仗是要死人了,一旦封鸿宇和漠沙的部队没了,谁来抵挡安思曼人?” “马上就要入冬了,安思曼人就算要打,也不会在这时候打。封鸿宇要是连个漠沙都打不过,那这个戍边大将也别当了。至于岁东那边就交给提普,能不能吃下岁东就看他们自己的。” 褚鉴彧凝重的望着逐渐注满的茶盏。 “他们真能守得住?” “妾从前常跟陛下提起,民间有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光脚的人穿上鞋了,就不舍得取下脚上的鞋了。等提普稳定下来,陛下再扶持一个对云京有好感的王子为下一任提普王。那提普不就牢牢握在手中了吗?” 宋皇后轻声一笑,道“陛下以为如何?” 眼前的女子一如从前那般柔美,可口中说出来的话语 “不愧是你。这一趟,我没有白来。” 宋皇后将茶盏推到褚鉴彧跟前,清透的茶汤映着褚鉴彧的面容 之后不久,褚鉴彧在朝堂之上准许了褚咏瑞南下的要求。没过多久,岁州再次传来急报。漠沙部族带领周边小部向提普部族进攻,两族交战难分胜负。 又过半年,开春以后,下江治水终于有了进展。皇姬禇咏青和赵王褚咏瑞回京,两位皇嗣得了赏赐,其余人等皆有一定的封赏。 其中最令众人震惊的是詹事府的严言政,竟入了门下省,被封为左谏议大夫。 离开朝堂以后,章辰成寻了一个时机单独面见禇咏青。 刚行完礼,不等禇咏青开口,章辰成便道“臣章辰成,想辞官归家。” 事发突然,禇咏青一事没能和缓。 “臣有罪,不能继续侍奉皇姬左右。有些事,臣不可多说,还请皇姬多留意后宫。” 第1章 催婚 难得休沐,司徒然欢欢喜喜将自己的猫抱回房间,正准备好好亲近一番。 永元十九年那日冬季,司徒然得了路绛枫的邀请入太常寺,如今算起已有四年。这四年间在路绛枫手下工作,挣了不少,也学了不少。她非常庆幸自己当初,答应了路绛枫的邀请。 猫还没摸个痛快,司徒然的爹娘“不请自来”,进了房间便拉着司徒然坐下说话。 这个架势,让司徒然有些害怕。 “然然啊,今年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司徒然的母亲白茵第一句便提到了年龄一事,这让司徒然警铃大作。 “娘亲这是说什么呢?” “然然今年也该二十了,可有看上哪家的公子?之前我和你父亲答应过,暂时不插手你的婚事。可”白茵柔声说道“你现在年纪大了,再让你乱来可怎么得了?要是有喜欢的公子,我们就去透透风声。” 坐在白茵身边的司徒然之父,司徒修认可的点了点头。 “你该不会和淮荥侯府的路世子在一起久了,就学了人家的坏习惯吧!你也不想想,人家是什么人?”白茵苦口婆心的说着“那淮荥侯世子只需要等今年放榜,去榜下也能捉个女婿回来。可我们家不行啊!” “娘!这都哪跟哪啊!”司徒然无奈道“怎么还扯到路署令身上?” “要是路世子是男子该多好?”白茵可惜道“这样你们两个人婚事就一起解决了。” 司徒然眉头紧皱,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比较好。 “安远伯府那边连请柬都送来了!”白茵气的急拍大腿,“等考完春闱,人家安远伯府的五小姐就要和将军府的二公子完婚了!你怎么不着急啊!” “人家安远伯府的都不着急”司徒然小声嘀咕着。 司徒然的小声抱怨让白茵听了过去,顿时眼睛一亮,“对啊!你哥和安远伯府家的三公子关系不错。五小姐要嫁人了,那么五小姐前的两位公子总要谈谈婚事吧。” “娘!” 白茵没有理会司徒然,自顾自的说道“安远伯府虽然有爵位,但是安远伯没有实权,在家世上和我们也能算个半斤八两吧。” “人家是世家!” “而且你和安远伯府家的四小姐关系不错,如果你和三公子真要在一起,也不怕和小姑子闹矛盾。” “娘” “而且三公子长得不错,那要真嫁过去,娘家那边应该会让你继续留在太常寺!” 司徒然扶额,她已经拉不回自己母亲飘远的思绪了。 “然然!你倒是给句话啊!” “你们要是这么有空,为什么不去催我哥?我哥的婚事也没定啊!” “他?”白茵撇撇嘴,“你哥一大早就跑了!” 白茵隐隐有些生气,“真是的谁还看不出来这是要躲我?” “没准我哥他真的有事” “有事?算了”白茵懒得再理司徒集,“你要是看不上安远伯府的三公子,那隔壁家的杨公子呢?年纪大了些,可长得不错,上面又没有长辈。杨家又是福阳出身,和我们也算半个老乡。这个总行吧?” 司徒然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白猫 对不起了! 司徒然不动神色的戳了一下怀里的猫,白猫凄惨的喵了一声,猛地从她腿上跳下。司徒然佯装追猫,连忙离开自己房间,头也不回的跑了。 可跑出来之后,去哪呢? 去了一趟隔壁杨家,没人。 估计是自家哥哥拉着杨世灵跑了。 毕竟他们兄妹两人,谁都挡不住母亲的花样催婚。 那就只能投奔自己上司了。 司徒然徒步走到淮荥侯府门前,在报上来意之后,很快就有人将她迎了进去。没过多久,路绛枫就亲自过来接见司徒然。 “难得休息,怎么跑我这里来了?莫不是查到什么线索?” 司徒然颓然的摇摇头,苦闷的说道“我娘她又提起婚事了。” 路绛枫一听,忍不出笑了出声。 “路署令!” 司徒然急了。 “好了好了,我也不笑了。既然没事,就坐下吃些点心?” “等会吧我现在吃不下” 路绛枫的笑容仍挂在脸上,没有消退,“不过你的年纪确实是大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在云京就不好夫婿了。真的不认真考虑一下?” “路署令!”司徒然着急道“怎么你也说这个?” “我家的聿哥儿在工部混的风生水起,虽然嘴巴不饶人,但是却是护短的。盛哥儿不爱多说话,却是个风雅之人,和安远伯府的其他人都不同。” “路署令是怕两个弟弟娶不了妻吗?”司徒然觉得有些头疼,不停地揉着太阳穴“怎么到了这,都没法躲过这个人” “哦?”路绛枫来了兴趣,“看来司徒夫人也提到了我家的弟弟。” “安远伯府”司徒然干笑两声,道“绛薇和绛芸不错,可耐不住安远伯” 路绛枫一听,明白了司徒然的忧虑,“要是你们司徒家真看上我的弟弟们,我倒是不介意做媒。聿哥儿那是没法绕开了,可盛哥儿那大可不必担心。二伯总要和父亲分家的,不可能一直住在安远伯府内。” “我我不是嫌弃安远伯府,我只是还没想过结婚的事。” 话刚说完,司徒然忽然一怔,反问道“路署令就不担心婚事吗?如今路署令也有二十三了!” “我难道没和你提起吗?” 话刚说到一半,华菱忽然走近,对路绛枫说道“世子,四小姐回来了。” “四小姐?”司徒然一惊,忙问道“是绛薇回来了?” “可不是吗?”路绛枫连忙起身,“走!我们出去看看!” 两人匆匆赶到门前,司徒然见到阔别三年的李绛薇。与三年前相比,李绛薇出落的更漂亮了,不再像从前那边瘦弱。 然而李绛薇的变化,不足以让司徒然眼睛圆瞪。 “绛薇?你这是?” 司徒然看见门外的李绛薇正双手推着一个木制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长相清丽的男子。这个清丽男子正带着微笑,看向自己和路绛枫。 第2章 姊妹相见 对于这个陌生的男子,司徒然有些一万个疑问。但碍于边上太多外人,她只能暂时压住好奇,准备等会再问。 不过李绛薇,似乎并不打算给司徒然询问的机会。她松开扶住轮椅的手,朝路绛枫交代着。 “我先回安远伯府一趟,他就交给姐姐了。”说完,李绛薇朝司徒然招招手打招呼,“晚些我们再聚。” “好……” 李绛薇没有再说别的,直接转身离开了,留下了轮椅和轮椅上的男人。路绛枫自然而然的走上前扶住轮椅,将人往里推。等身边的侍从都退去后,司徒然还在犹豫要不要问问这人的身份。 路绛枫默不作声的瞥了司徒然一眼,轻轻翘起嘴角“刚才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吧。” “啊?”司徒然被李绛薇的事一打断,一下子未能反应过来,“刚才?刚才我提起路署令的年龄来着” “对。”路绛枫微微点头,道“我好像还没跟你提起,我在澴涘有婚约。” 说着这话时,路绛枫还低头看了一眼轮椅上的男子。 “婚约?” 司徒然震惊,甚至当场定在那,双腿黏在地上没有继续往前走。眼见着离园子的凉亭不远了,路绛枫伸手拽了拽司徒然。 这间凉亭的台阶两边做了斜坡设计,路绛枫很轻易的就将轮椅连同上面的人送进亭中。司徒然自然不会就这么看着,也上手帮忙。 “多谢。”那位男子礼貌的向司徒然道谢。 “路署令我该不会是这京城中第一个知道你有婚约的人吧。” “如果不算上淮荥侯府和安远伯府,你的确是第一个知道的。”路绛枫笑着将茶盏拿起,给男子倒茶。 那位男子面露难色,轻声道“你不必这么照顾我” 说罢,又看向司徒然。 “这个姑娘,是太卜署的司徒然。是巫祖的直系后代,与福阳王算是姑侄。” 而后路绛枫对着司徒然笑道“这位就是我刚和你提起的未婚夫,是澴涘路氏人,名为琮悟。” 司徒然也在暗地想过路绛枫会与什么样的人结为夫妇,可怎么都想不到路绛枫会有婚约,婚约者还是个瘸子。 “不知你们二人何时完婚?” “等云京这边稳定下来,我就和琮悟一起回荥川定居。到时候,太卜署会交给你。” 路绛枫这简单的一句话,让司徒然心中掀起波浪。无论是返回荥川定居一事,还是将太卜署交给自己一事,事事都不小。与路绛枫共事多年的司徒然了解路绛枫的脾性,知道她不是一个突发奇想的人。这时候向自己提起,定是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 “路署令考虑了多久?” “没当上太卜署令前,就有回荥川的想法。自从遇见你之后,觉得你是个好苗子,就想着将来把太卜署交给你。你以后要是没我幸运,没能得到继任的好苗子,就让太卜署空置吧。” “为何要离开?” “我本就对政事没有多大兴趣,要不是家中要求,也不会任职太卜署令。回荥川久居,对我才是幸事。” 司徒然察觉到,一直只有自己和路绛枫在对话,而那位名为琮悟的人,始终安静的在旁边听着。 “琮悟公子怎么想到今年进京?” 路琮悟显然没有想到司徒然会主动向自己问话,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回道“我本不想过来替绛枫添乱,只是微小姐提起芸小姐今年完婚的消息。她觉得我该来一趟,就带我过来了。” “我就知道给你写信没用,还是要给绛薇写。”路绛枫说道“没旁人劝着,你就不肯出门。” “我”路琮悟苦笑道“我哪里还适合出门?特别是云京这样的地方,我来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身上的麻烦可多着,不多你这一个。”说罢,路绛枫将装着茶水的温热茶盏往路琮悟的手中塞,而后朝司徒然问道“你今晚回家吗?要是不敢回去,我就让华菱给你安排一间屋子。” 司徒然一听,犹豫了一会,道“还是给我准备一间吧!” 司徒然觉得还是住一晚上,明天直接去太卜署会安全一点。 李绛薇将路琮悟送到淮荥侯府后,直接返回安远伯府。回来路上,她只给李绛芸送了信。李绛芸算好了李绛薇到家的时间,早早在外候着。看见挂着“路”字的马车,李绛芸翘首望去,甚至抬起手对着马车挥动。 “停下!”李绛薇大喊一声,车夫立即拉紧缰绳,车轮停止转动。 李绛薇一手提着裙摆,另一只手撩起门帘,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快步朝李绛芸跑去。 李绛芸张开双臂,一把将跑到自己面前的李绛薇抱住。 “胖了。”李绛芸笑道“看来澴涘那边伙食不错?” 李绛薇笑着拉住李绛芸的手,走进安远伯府。 “估计身体好了,不想以前那样病恹恹的,才胖了。” “胖点好。”李绛芸高高兴兴的说着,忽然发现两人即将路过溶月居,那笑容顿时一僵,对着李绛薇说道“要不直接回去休息吧。” “礼节不能废,还是同父亲说一声。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李绛芸拉住李绛薇,不想让她过去,而李绛薇只是安静的对着自己笑。无奈之下,李绛芸还是松开手。 李绛芸已经许久没有回云京了,自从三年前春考失败后,她就一直埋头苦读。得知双生姐姐李绛薇去了澴涘,过年也没有回来。 这一趟回来,家里上下变了一个样。哥哥李绛盛去了国子监,但是去年秋天却没有下场考试。姐姐李绛薇又沾了和寿长公主的福气,被皇上封了县主。 家里的这位主母竟会时不时派人过问自己的情况。要知道从前的她,可不关心这些。 最让她稀奇的是,连一向调皮窝里横的李绛芩,也被钱氏锁在溶月居的偏房学规矩。自她回来,李绛芩就不曾过来闹过。 这样大的变化,怎么想都和自己的姐姐李绛薇有关。 第3章 两族争斗 李绛薇和李岳然他们打过招呼后,就随着李绛芸回到潇湘院。到了这,才算是真正放松下来。 许久未回潇湘院一如往昔,没有多少变化。一进屋,李绛薇的坐到榻上,抱着榻上的软枕,歪坐着。 “姐姐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嗯。短时间内不走了。”李绛薇笑嘻嘻地盯着李绛芸,道“功课准备的如何?可有把握?” “老师说我的学识,要过春闱不难。但是想要挣个好名次,估计会很吃力。要是能和二哥一样自小读书,成绩会更好。”李绛芸坐到李绛薇身边,拍了一下李绛薇的大腿,问道“姐姐今后有什么打算?准备住回晴雪院,还是去县主府?” 说罢,不等李绛薇回话,李绛芸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倒是觉得住进县主府好,至少清净。姐姐想写稿子的时候,也不用担心有人打搅。如今姐姐十八了,父亲他们定会盘算姐姐的婚事。” 李绛薇慌忙坐直,扯了扯李绛芸的衣袖,着急问道“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县主府?” 这下轮到李绛芸震惊了,“姐姐居然不知道?和寿长公主为你购置了三进的屋子当你的县主府,与秦王府在同一条巷子。” “这” 无论是路绛枫还是禇咏羿,都没有跟她提过这件事。 “你说的可是真的?” “哪能有假?全京城都知道了!” 吓得李绛薇扔掉手中的软枕头,而后朝着窗外看去。窗外光线正好,暖阳透过窗户上的格子,在地上映出柔和的光影。 “要真这样就不好在家懒着了。要去一趟公主府道谢才是” 李绛薇起身,着急的来回走着。 “和寿长公主会体谅姐姐的,过两日再去也无妨。” “不。”李绛薇急忙摇头,“趁着时间还早,我现在去一趟。要是很晚未归,估计会直接在公主府用饭。不管和寿长公主会不会体谅,我们做晚辈的越早去越好,说明心里有她、敬她!” 李绛薇都这样说了,李绛芸也不好拦着,只能帮着姐姐去准备车马,让李绛薇少操心。 在李绛薇的催促下,马车终于行驶至公主府前。 李绛薇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以后,维持着淡然从容的模样等候下人们的传话。直到公主府来人相迎,这才缓步小心的离开马车。 至始至终维持着典雅淑慧的大家闺秀应有的体态。 今日春和景明,正是赏花品茶的好时候。和寿长公主正在园子,沿着湖边漫步。得知李绛薇来了,这才往湖边的小亭走去。 “民女李绛薇,拜见和寿长公主。” 和寿长公主啧啧两声,佯装生气地说道“怎么用起民女的自称了?还喊长公主?我听着不高兴,换一个。” 仍低着头的李绛薇无奈苦笑,重新屈身行礼,道“承微见过干娘。” 和寿长公主这才高兴笑出来,向李绛薇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李绛薇自然是不愿的,她总觉得有些别扭。可和寿长公主如此热情,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 “我瞧瞧,你比三年前更俊了!等你办笄礼那日,我定要亲自给你加笄。” 和寿长公主虽然是李绛薇名义上的干娘,但是身份在前,两人之前又算不得亲近。虽然这两年间通过不少书信,可李绛薇没法做到对李绛芸或是对自己另一时空的母亲那般亲近。 李绛薇不知该如何向和寿长公主回话,只好微微低头佯装害羞。 “去年年末,宁家姑娘和宋家的姑娘一块入了老五府中,这事你可知晓?” “大姐姐曾经写信告知过。” “宁家的姑娘竟然会当老五的侧妃,我是真想不到。最稀奇的是,皇上他竟然准了?德妃曾经的准儿媳和皇后的侄女入了同一个男人的后院,也不知道当初这二人可想过今日?” 提及旧事,李绛薇是万万不敢接话茬的。 “你还不知道吧。德妃当初能成为皇上的侧妃,可少不了皇后的帮助。不知道老五的婚事,她有没有搀和其中。” 和寿长公主将李绛薇的手放到自己的左掌上,右手轻拍着李绛薇的手背。她一边说着,一边拍着。 手被握住的李绛薇,却是背后一寒。 德妃是平南伯孔家的小姐,皇后是英国公宋家的小姐。宋皇后是怎样影响和英国公府有着世仇的平南伯府小姐的婚事? “算了,说这些没意思。倒是你和阿羿,现在如何了?阿羿的心里是有你的。” 李绛薇轻咬下唇,没有回话。 “你可要小心了,岁西的提普王准备让他的小女儿来京中选夫婿。” “提普王?小女儿?” 见李绛薇终于着急起来,和寿长公主又是一阵大笑“岁州那边的情况本就复杂,你又不在京城,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经过和寿长公主的一番解释,李绛薇在明白其中原委。 两年半以前,岁东的漠沙王打算与提普王联姻,将自己的女儿送到提普尤提。结果刚与提普王的二王子结婚没多久,就暴毙身亡。漠沙王勒令提普王在规定时限内给一个交代,可提普王没能查出凶手,一场大战便自此开始。 一开始,漠沙部族占据上风,将提普部族打的节节败退。然而漠沙部族后继无力,被提普部族反扑。时隔一年的战争,以漠沙部族被提普部族消灭为结局。随后提普部族接纳了漠沙部族的遗民,彰显其仁慈。而漠沙部族原本居住的漠沙地区,也被提普王接管。 提普部族逐渐扩大,为了让身处云京的恭皇放心,提普王决定送自己的女儿前往云京。说是挑选夫婿,实际上是作为人质送来的。 “皇上还等着提普王戍守边疆,就算是当人质,也绝不会亏待提普王的女儿。听说提普王的这个女儿长相貌美,是提普尤提的璀璨明珠。你就不怕这样的姑娘看上了阿羿?” 李绛薇垂下眼睑,低声回道“有些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第4章 其乐融融的家宴 身为作为一个驻守边疆的大将,封鸿宇不能轻易返回京城。今年恰逢次子封归箫大婚,又正好碰上提普王的两个孩子入京。褚鉴彧特许封鸿宇护送提普大王子和四王女进京,准他次子大婚之后再返回岁州。 “封将军此次回京少不了封赏庆贺,京城又要热闹起来了!” 和寿长公主高兴的笑着,依旧抓着李绛薇的手,慢悠悠的轻拍着。 “去年凤阳大婚,嫁到池州之后,这公主府就剩我一个了。寂寞的很” 说罢,和寿长公主笑着看向李绛薇,道“往后有空就多过来坐坐。今日才回京,我虽是你干娘,也不好打搅你们亲人团聚。明日若有空,过来陪我用饭?” 李绛薇微微一笑,乖巧应道“是。” 夕阳西下,斜阳挥洒,李绛薇再次坐上马车返回安远伯府。 从公主府离开的李绛薇总觉得心绪不宁。和寿长公主是原天机营的掌管者,她理应是神秘人事件的知情人。 李绛薇从新泉返回澴涘之后,这位神秘人便销声匿迹,没有进一步的反应。娇铃他们虽然得了一些信息,可远不能锁定神秘人的身份。 这两年来,再没有神秘人的音信。以至于在天机营,也不再重视与神秘人的有关事件。 甚至天机营中的部分人认为,神秘人或许在不知道的某个角落被魔法反噬,已经死去。 但李绛薇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两年多以前,天机营就已经查到南林遗部与神秘人可能有着不能言说的关系。和寿长公主在自己面前提起平南伯府,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李绛薇一时间无法判别,只能暂时将这些信息藏在心里。 李岳然趁着李绛薇离家的这段时间将路绛枫从淮荥侯府请来,并开设家宴,庆祝李绛薇归家。 时隔多年的全家团聚,大家都很给面子。李绛芩一直低头吃饭,没有怎么说话。少了一个挑事,李绛聿也静静的在一旁吃饭没开口。 “绛薇回来之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面对李岳然的问话,李绛薇却是朝着路绛枫微微笑道“先前听绛芸提起,我有一座县主府?” “是的。”路绛枫回道“打算去哪里住?” “住不住另说。毕竟是和寿长公主的好意,我总该去看看,在准备一些心意回礼。” 李岳然认可的点点头,“该准备的礼节自然是不能忘的。可安远伯府才是你家,要记得常常回来!” “女儿明白。” 李绛薇分不清李岳然这话中有多少关心之意,甚至隐隐觉得李岳然说这话,是害怕自己彻底脱离他的控制。 李岳然毕竟是这副身体的亲生父亲,还是要给够足量的尊重。 至少现阶段,李岳然做的事虽然有些混账,但是面子上并未出格。 倒是一旁的李绛聿听了,嗤笑道“父亲这些年可有给绛薇送过家书?” 李岳然一言未发,那张俊美的老脸却是涨红了。 “父亲这般关心绛薇,想必给绛薇写了不少家书。对吗?妹妹?” 李绛聿那勾起的笑容,让李绛薇有些尴尬。 李绛薇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二哥不适合去工部,这张利嘴,该去御史台才是。” “你这个丫头片子去澴涘学精了?你居然会打趣我?” 路绛枫在边上忍不住笑出声,就连李绛盛和李绛芸也跟着笑起来。 笑声感染了李绛空,那张少年老成的古板脸居然也带上淡淡的笑意。 同辈之中,唯有李绛芩一人用怨怼的目光扫向李绛薇。而后又迅速低头,埋头吃着碗中的饭菜。 这短暂的小动作,却是被路绛枫发现了。 李绛芩本是安远伯府唯一的嫡女,然而修养却担不得嫡女的身份。钱氏本就是商户出身,陈老夫人又早早得了病,府上竟无人可以教导家中女子。 李绛芩得不到贵女该有的教育,越发的目光狭隘,行事小气。这两年安远伯府的财政好转之后,钱氏没少请人教导。 可成效,似乎不大。 相较之下,李绛薇和李绛芸的境遇就好多了。因周氏之故,得了淮荥侯路槐礼的青眼,会时不时接这姐妹二人过府。 能与淮荥侯往来的人,都是真正的勋贵。姐妹二人又常跟在路绛枫身侧,自幼耳濡目染。 这么一来二去,两个庶出的姑娘,反倒比嫡出的姑娘教养更好。 虽然路绛枫不喜李绛芩,但是李绛芩心中的怨怼却可以理解。 也仅限于理解,而非接受。 “芩芩最近功课如何?新来的那位先生怎么说?” 见路绛枫提起李绛芩的功课,钱曼娘先是一愣,随后也笑了起来,“先生说芩芩很聪明!东西学的很快!” 路绛枫点了点头,淡然的目光望向李绛芩。 李绛薇似乎感觉到什么,停下吃饭的动作,缓缓抬头。 “过段日子让芩芩去空哥儿的学堂上学吧。” “什么?”李绛芩震惊道“让我去学堂?” 莫说是李绛芩,就连家里的其他人都被路绛枫的建议所惊。 “你的四姐姐如今是县主,又曾当过东宫伴读。你五姐姐又是举人出身,将来未必不能得一个进士或是同进士出身。” 见李绛芩有反驳之意,路绛枫趁其未开口,又继续说道“你可是这安远伯府的嫡女,有你姐姐在前做榜样,总不能没有些真才实学吧。” 李绛芩被路绛枫一哽,又低头默默吃了两口饭。 “世子说的是!”钱曼娘眼睛一亮,期盼的看向李岳然,“老爷意下如何?” “家里都出了那么多才女了,多一个少一个也无妨。让空哥儿回家多教一些,既能巩固空哥儿的学问,又能让芩芩学习。岂不比去学堂书塾更好?” “在书塾,不仅有夫子授学,平日学子之间也会交流己见。”李绛芸淡淡说道“绝非家中兄长的学识可以弥补。我想” 李绛芸说到此处,看向李绛聿。 “二哥应该深有体会。” 李绛聿只是笑着摇头,没有回话。 第5章 《往昔录》 要不是李绛芸得到了李凡浠的认可,拜入其门下进入桓岳书塾,或许整个安远伯府的人都不知道她这位二哥李绛聿在外的赫赫战功。 李绛聿随李凡浠到桓岳书塾跟读时年纪尚小,许多人对其不经过考验而直接跟着其余学子一同读书而不满,没少在他身旁冷嘲热讽。 初到桓岳书塾的李绛芸也有此经历,最后她选择默不作声,用成绩将那些声音压下。 而李绛聿则不同,他充盈自己的学识后,将那些对他不满的人一个个驳倒,上演了一场舌战群儒的戏码。 经此一事,那一届的学子的成绩飞速高涨。那届参与科举的,几乎都得了不错名次。 那些曾被李绛聿驳倒的人都已经当上官员,散布在各处。虽然这其中不乏有记恨李绛聿当中打脸的人,但是也存在着“不打不相识”的忘年交。 后者,曾在李绛聿刚入仕时,给过不少帮助。 “绛芸说的有道理。然而你是不是忘了?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能力入书塾的。” 说罢,李绛聿忽然放声大笑,端起手边的酒杯,“五妹!祝你官运亨通,夺得头筹!” 旋即,李绛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而李绛芸连忙拿起手边的杯盏,回敬李绛聿。 大家喝的都是酒,只有李绛薇、李绛芩、李绛空三人的杯中,是茶水。 突然李绛空发话询问道“几位哥哥姐姐,从学堂回来之后,可否请教你们功课!” 男孩子一旦到了年纪就长得飞快。两年不见,李绛空的身体抽条猛长,如今竟比李绛薇都高了。从前只觉得他像个小大人,现在该把“小”字去了。 “若真有疑虑之处,尽管问。”李绛芸淡淡道“我们都不是爱藏私的人,就怕你不用心学。” 李绛空双眼一亮,点头应道“是!” 唯有此时,李绛薇才觉得李绛空是个少年。 用过饭后,李绛薇再没有精力支撑身体,早早睡去。第二日一清晨醒来,找身边人询问县主府的有关信息后,便乘坐马车离开安远伯府。 李绛薇准备先去看看县主府究竟是什么模样。 行进路上,正巧路过文锦书肆。李绛薇便让马车停靠一旁,独自前往书肆。 马车没有挂上安远伯府的名号,路上人只能从马车衣着判断李绛薇是个富家小姐,而非安远伯府的人。以这样的身份走入文锦书肆,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虽然背后大老板换了一人,但是文锦书肆仍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李绛薇熟练的走到卖小说的书柜前,看看最近又多了什么新书。她发现自己先前给禇咏羿寄去的小说已经印刷出版,起名《往昔录》。 “《往昔录》啊”李绛薇忽然一笑,“这个名字,没有先前几本好。” 李绛薇身边的一位女子听了,兴奋的对她说道“别在意名字啊!里面的故事可棒了!承微的书我读过不少,这本绝对比从前的要好!” “哦?你读过?” 那女子兴奋的点头,道“是啊!我接触承微的书,是从《海外迷踪》开始的。先前见承微一本接一本的出书,完全没有继续写《海外迷踪》下册的时候,还生气好一阵。” 生气么李绛薇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不对!我那会何止是生气?有段日子还在家里骂起来了!” 正说着,那女子从书柜上取下一本《往昔录》对李绛薇说道“直到后来,我在书肆碰到了这本书里面的神官当真可怜” “可怜吗?” “哪里不可怜了?被人追杀,没能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朋友,结果就这么没了!我要是捉到承微,我一定要让她给神官一个好结局!” 好结局? 李绛薇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他注定得不到好结局。” “为何?”那女子不解的看向李绛薇,“怎么就不能得好结局了?要是他隐姓埋名,住进深山之中。官兵如何能轻易捉到他们?” “藏于深山就算能避一时,也避不了一世。对于他们而言,倘若躲在暗处死亡,不如活的短暂而轰轰烈烈。” “可是”那女子捏着书脊的手稍微加大了一些力气,“可是他们这样逃窜,不也在苟活吗?” 李绛薇摇头,道“然而他们的逃跑苟活,是为了自身所学能够长久的活下去。曾经高高在上的神官忽然有一天落进泥泞之中,他们不会想着如何接受,只会想着如何从泥泞中出来,而后回去。” “真的回的去吗?回不去了吧” “是啊”李绛薇轻叹道“回不去了” 所以,那位身为主角的神官将一身本领教授给徒弟后,抛下他选择复仇。 “经你这么一说,越觉得神官太可怜。” “可你要记住。若非他们之前的暴行,又如何能沦落到被通缉追杀的下场?身怀异术却不为民谋福祉,只想着权力、地位。你在为他可怜的时候,可曾想过另一群可怜人?” 那个女子露出困惑的表情,摇了摇头,道“我不太懂” 女子的衣裳材质不差,衣料还带着暗纹,应该家底殷实。 “若有机会,就出去看看。去看看京城外的其他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 “机会吗?”那女子露出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就算我想去,我父亲也不会让我去。而且我已经订婚了,等嫁做他人妇,连这文锦书肆都不能随心而来。” 李绛薇一愣,呆呆的喃喃道“不至于吧” 那女子听到李绛薇的低语,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失落“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安远伯府的五小姐那般好运气,能得到桓岳书塾的青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身边好多姊妹,读过《白笏记》后也想跟着家中哥哥一起读书。可” 可最终还是被家中长辈无情拒绝,哪怕家中负担的起。 “总有一天,女子和男子一样都能去学堂读书。”而后,李绛薇抬起手,指向金銮殿的方向,“总有一天,女子会和男子一样站在那议事。总有一天,你能做到你想要做的事。” 第6章 县主府 从文锦书肆出来的李绛薇,直奔县主府。这套县主府与秦王府相隔不远,在同一条巷子中。 李绛薇进府之后,见到府内有着许多不曾见过的仆从。这些仆从见李绛薇前来,都纷纷低头行礼。 穿过垂花门,经抄手游廊来到位于正中的厅堂。厅堂内已经做过布置,墙上的字画落款让李绛薇颇有几分耳熟,似乎是高人所作。 从厅堂出来,又绕入二门。透过中央的院落,可以看到耳房前的露地上栽种着梨树。如今正值春季,梨花攀上枝桠,很是热闹。 在梨树下,正站着一个人影。只看身形,这人影应是个男子。 这男子背朝李绛薇,穿着一身绛红圆领袍,脚上穿着黑色高帮白底皂靴,长发束起带着一个金制发冠。 哪怕看不见此人的面貌,李绛薇也清楚了这人的身份。她放缓呼吸,小心谨慎的靠近着男人的身后。 可李绛薇往前走了不足五步,那个男人忽然转身,朝着李绛薇微微一笑。 “怎么?想偷袭我?”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李绛薇索性大步走到男人身旁。 “不敢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事?” 这个男人,正是禇咏羿。两年不见,似乎比从前更加壮实了,脸上的棱角更为明显,少了几分少年意气,多了些许成熟的韵味。 “这间屋子,可还满意?” “和寿长公主能送我这么大的宅邸,怎么敢不满意。” 这是一套三进的四合院,四合院的构造大同小异,都是方方正正的。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于,这套四合院没有池塘和单独庭院。 禇咏羿轻轻一笑,道:“这是我挑的院子。” “我一个人住三进的房子,也太大了。要是有个花园也就罢了,又没有花园......” “你居然还敢讨价还价?” “要是能有个池塘,再来座凉亭,伴着清风柳叶,望着山水写作,岂不痛哉?”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秦王府附近,只有这么一座宅院售卖。” 李绛薇眉头一皱,不解的问道:“怎么盯着秦王府附近的宅院看?” “这样我来找你就方便多了。” 禇咏羿望着眼前这个不再继续弱柳扶风的姑娘,心中涌起酸涩,觉得自己这两年错过了不少东西。一想到这,他便情不自禁的抚上李绛薇的脸颊。 “脸上终于长肉了。” “不好吗?” “挺好的,可惜不是我微胖的。” 说完便收回手,牵上李绛薇。 “周围有人!” “不怕,都是我的人,我带你去书房看看。” 李绛薇跟着禇咏羿来到位于东边的书房内,跨过门槛后抬头扫过房内的李绛薇有些诧异。 房内摆着好几个大书柜,书柜上塞满了书本。 “怎么那么多书?都是些什么书?” “这里头有文锦书肆这两年卖的好的书,也有对你有用途的书。” 禇咏羿松开手,让李绛薇随意在屋里转转。不一会,她就转到书桌前。桌上摆着笔架、镇纸、砚台等物件。 书桌有两个大抽屉,其中一个抽屉装满了空白的纸张,另一个抽屉则空空如也。 禇咏羿看着兴奋的探索书桌的李绛薇,开口问道:“这两年间,你过得如何?” “这两年吗?一直在看书,偶尔会写些文章。澴涘那边的日子挺悠闲的,适合写稿子。”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去澴涘。” “总会有机会的。” 禇咏羿眼睛微眯,笑道:“你带我去?” “你家里肯放人,我就带你去!话又说回来,这两年京城如何了?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大事......到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岁州的情况,之前我也写信告诉你了。” 李绛薇笑容一敛,凝重道:“昨日去公主府,听到提普王的两个儿女要进京的消息。对你们可有影响?” “难得回来一趟,怎么就记得问公事?”禇咏羿不满的在一旁嘀咕着:“你也不问我过得好不好。” 李绛薇一愣,失笑道:“你要是过得不好,能给我挑房子,还在我面前说话吗?” 见禇咏羿朝自己板着脸,露出不情愿的模样,李绛薇只好笑着哄到:“阿羿这两年过得如何?可有想我?” “想啊......”禇咏羿上前,抱住了书桌旁站着的李绛薇:“岁州那边的形势有变,父皇为了稳住封家,为此不惜让三皇兄吃瘪。” “这不是好事吗?” “可我还是没能求到赐婚的圣旨。” “不急的......”李绛薇安慰道:“我不会跟别人跑的。” “我不信。”禇咏羿松开手,他双眼对上李绛薇的眸子,“你长得好看又有才气,喜欢你的人可不少。你究竟喜欢我哪一点呢?” “不知道。”李绛薇伸出双手手,轻轻捏了捏禇咏羿脸颊,道:“可能因为你会撒娇吧。” 禇咏羿的眉毛顿时就纠起来。 “什么叫做会撒娇。” “嗯!对!就是这样!” 说完,李绛薇便在那笑起来,笑的禇咏羿有些窘迫。 “你!不许笑了!” 李绛薇歪着头,明亮的眼睛望向禇咏羿,道:“真的不让我笑了吗?” 禇咏羿被这双眸子所蛊惑,一时间没能回答李绛薇的问题。等他回过神来,李绛薇就已经拉着自己离开书房。 “这是去哪?” “带我去一趟周松明那。对了!周兄这两年身体如何了?” “不好。” 禇咏羿一直有找人盯着周家,也有派人与周婧妍联系。这两年间,周松明的失忆症有所缓解,然而身体却越来越虚弱。 “周松明还能活多久,谁都无法确定。今年开春之后,从不曾下床走动过。” “周大人还和从前一样,不让人知晓周兄的病情?” 禇咏羿微微摇了摇头,道:“如今的情况不是他想瞒就能瞒成的。一个总不出家门的人,就算身体健康又能健康到哪里去?何况周松明的底子,本就不好。周松明命不久矣的传闻,早就传遍整个京城了。” “那婧妍如何了?可有议亲?” 禇咏羿犹豫的点了点头。 第7章 好转与恶化 李绛薇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那些比李绛薇稍微年长一些的姑娘自然也难逃这个命运。 “周婧妍在今年的赏花会上,由和寿长公主出手,替她保了博陵嵇家的媒。” “博陵嵇家?”李绛薇纳罕道:“怎么会跟博陵嵇家扯上关系?” “是皇姐安排的。原本答应周广开的事无法实施,只能替她女儿保一个好媒。嵇良论嵇大人家中正好有亲族准备议亲,皇姐就想到了周婧妍。” 听到对方是博陵嵇家的人,李绛薇认可的点了点头,“那边倒是个好去处。” “正好凤阳也在池州,姑母从凤阳那知道了这门亲事,就决定由她保媒,两家于明年成婚。” “不知男方的品性如何?” “那人还是李绛芸的同窗,能入桓岳书塾的人学识不会差。嵇家教养出来的孩子还是可以的,至少不会在外花天酒地,也不会随意纳妾。” “如此说来,这门亲事竟比我妹妹的要好上不少?” 禇咏羿听了这话幸灾乐祸的放声笑道:“是啊,好多了!博陵嵇家怎么都比封归箫好多!不过他娶妻后,会改掉从前的臭毛病,莫替你妹妹着急!” 笑着笑着,禇咏羿竟露出比哭还难看的一张脸。 “想到他快娶妻了,我好酸啊......” 说罢,幽怨的目光落在李绛薇的身上。 “我也想结婚了。” “那你就想着吧。” “你不急吗?” “我要是急就去嫁别人了,还在这傻傻的等你吗?” “我发现你和李绛聿真的是亲兄妹啊!”禇咏羿无奈道:“这张嘴都是一样的利......从前那个乖乖巧巧的承微去哪了?那个被我一催稿就乖乖的承微去哪了?” 李绛薇不想回答他这个话题,甚至想快步躲开。可她刚一松开手,就被禇咏羿反握住。 “不是要去周家吗?我领你去。你都回京了!休要逃开!” “你有本事出了大门继续死皮赖脸的拽着。” 禇咏羿立即松开手,不敢再抓着。 “父皇的态度才刚缓和,我可不想再闹到他面前,连累你。” 事实上,褚鉴彧已经默许禇咏羿让李绛薇入府,不过只能以侧妃的身份。想要以正妃的身份嫁进秦王府,现在的努力还远远不够。 可禇咏羿不想让李绛薇知道这些,平添不快。 两人一同前往周家,有禇咏羿在前领路,周广开不敢多加阻拦,很快来到周松明的院子。 周松明的房中弥漫着一阵药香,这是常年服药所留下的气息。感知到有人进屋的周松明艰难的睁开眼睛,微微扭过头,往床边看去。 看清来人的面孔,周松明正要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嘴巴张开之后,声音却卡在喉咙,迟迟不能发出。 “他如何了?”禇咏羿关切的问道。 “我还需要仔细看看。” “需要我回避吗?” 见李绛薇点头,禇咏羿默默离开房间,顺手带上门。 “要是不便说话便不说话。”此刻的李绛薇早已召出《见闻》,令《见闻》飞到周松明的身边。 “有什么想说的,就在心里默念便是。” 过了一会,《见闻》上出现了一行字迹,“有用吗?” 李绛薇淡然一笑,道:“当然有用。” 周松明眼睛顿时睁大了些。 “身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听使唤的?” 《见闻》上如是写到:“一个月前。” “可有什么前兆?” “没。” “你闭上眼睛,尽量放松,尝试入睡。” 经历过意念交流的周松明愿意相信李绛薇,缓缓闭上双眼。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六珠有问题,李绛薇大概会把周松明的病症当作是渐冻症...... 李绛薇将《见闻》收回,取出衍月交给她的玉珠。随即闭上双眼,深呼吸,等再次睁开眼睛,李绛薇的视野内多了许多信息流。 周松明的魂玉本就不如旁人健壮,六珠又受到影响,以至于魂玉得不到六珠的滋养。本就病弱的他,遇见这些事后无疑是雪上加霜。 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体,就这样败落下去。 那颗玉珠脱离了李绛薇的掌心,缓缓飞向周松明的心口。玉珠散发这莹润的光芒,与周松明六珠有关的信息逐渐改变着,施加在六珠上的影响逐渐削弱。 李绛薇将玉珠和“视力”收回,柔声问道:“现在能说话吗?” 周松明张开嘴,啊的喊了一声。 这一声,让他莫名兴奋,试图说道:“啊,哈......你......” 许久没有发声的周松明感觉喉咙发紧,出来的声音也喑哑难听。 “李......小姐......” 经过好几次尝试,周松明终于能够喊出李绛薇的姓氏。 “你先好好休息,以后我会经常过来看看。” “嗯......” “秦王殿下来了,你要和他说说话吗?” 周松明皱起眉,道:“不。” “那好,我就先离开了。” 说罢,李绛薇离开房间,戳了戳在门外等候的禇咏羿。 “如何了?” “他的情况好多了,至于以后如何,要过段时间再看。” 要是周松明的身体能够好转,那周广开那定会给他们更大的助力。然而他们高兴的同时,另一些人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忽然出现的猛烈咳嗽打断了祁宣和宋皇后的对话,宋皇后冷眼看着眼前的男子,直到咳嗽声停下,再淡淡问道:“你考虑的如何?你的时间不多了。” “考虑?”祁宣自嘲笑道:“这不是我能考虑的事,一切只能听从天命。我也只是一个任由天命摆弄的人偶罢了。我倒是好奇,皇后这样做的意思是什么?” “那便不牢你费心了,祁大人还是注意自己的身子为好。还有一事......”宋皇后嘴角一勾,笑道:“提普王的女儿要来京城,我希望钦天监那边可以帮着撮合王女和秦王。” “这又是为何?” “提普王的势力日渐壮大,王女与秦王结亲,提普王便和皇上成了儿女亲家。只要稍加辖制,岁州郡的实际掌控,不难回到云京手中。” 宋皇后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手中茶盏的杯沿,笑道:“封王戍边这一套,现在不好用了。” 第8章 好心人 御书房内正商议着有关提普王的相关事宜,参与此次话题的不仅有褚鉴彧的近臣,还有他的几位儿女。 “提普王让两位儿女前来,你们几个可有什么看法?” 五皇子褚咏恒率先道:“既然那王女是来云京选夫婿的,那边与我没有关系了。” “你倒是会撇清关系!” 褚鉴彧显然不认可褚咏恒的回话。 褚咏瑞站出来道:“依儿臣所见,父皇不如替提普的使者准备一场宴席。邀请京中身份适夷未婚男子请来,在宴席上相看?” “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褚鉴彧这才露出笑容,微微点头:“就按老三的话办。至于宴席一事,就交给你了。” 褚咏瑞一笑,到:“是。” “封鸿宇他们的队伍已经到了池州地界,估计春闱放榜后,他们就达到云京。老四!” 禇咏羿立时上前,道:“在!” “迎接和招待王子和王女一事,交由你了。到时候由你去迎接好使者!” 禇咏羿眉头微挑,道:“是......” “皇姬留下,其余人退出去吧。” 宁鸿桢和褚咏瑞对视一眼,两人没有多什么,连同其他人一块退去。 “皇姬。” 禇咏青朝座上人拱手,道:“儿臣在。” “朕听今年出了一位女举人。” 恭国出邻一位女举饶事,早就传遍民间,甚至在朝堂众臣,也没少在私底下谈论这位女举人。 身为帝王的褚鉴彧一问才知,这位女举人竟是安远伯的五女儿。 “你可认识这位女举人。” “听过,不过未曾亲眼见过。” “听谁的?” 禇咏青一顿,道:“承微县主。”又顿了顿,继续道:“此人正是承微县主的孪生妹妹,亦是封将军次子的未婚妻。” “她啊......” 褚鉴彧一下子就想起来四年前,那个被李凡浠带走的女子。 “既然是李夫子的弟子,能考上举人就不足为奇了。”褚鉴彧坐姿一改,又问道:“要是这位女举人能考中进士,你会安排她入何处?” “儿臣认为,此人适合御史台。” “哦?来听听?” “先生教习出来的弟子,定是刚正不阿,懂礼法的人。御史台行监察百官之职,是最适合不过的。” 听禇咏青提起李凡浠,褚鉴彧轻叹一声,道:“要是先生仍在朝中该多好?罢了罢了......” 褚鉴彧摆摆手,对着禇咏青道:“你回去吧。” 禇咏青没有多什么,恭敬退下。 一离开御书房,在外守着的越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侧。两人回到文华殿后,禇咏青才开口。 “之前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禇咏青回京后不久,便让越康去调查章辰成。 章辰成随禇咏青南下期间,没少帮忙。可尽心的同时,禇咏青常能在他脸上看见愧色。 若非做出错事,章辰成不至于常露愧色。章辰成为人正直,知恩图报,不是那等会做出背刺之事的人。 这后面,定然有什么原因。而且这一原因能够让章辰成牙关紧闭,一点消息都不透露,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章大饶背景很干净,原先是一位穷书生,后考上秀才后取了现今的这位夫人。家中贫困,章大人考上秀才后,家中却无银两继续供应他继续赶考,为储误了好些年。” 这些信息,禇咏青早已知晓。 “后来得好心人资助,章大人才得以继续赶考。那位好心饶戒备心很重,几乎所有消息都被清理干净。” “越是干净,越有问题。” “属下也是这么想的。便决定从穆夫人身上下手,看看有没有可用的线索。竟发现这位好心人,似乎与那位穆夫人有关。” “穆夫人?那为穆夫人,可是我生母的族妹妹?” “正是。” 禇咏青眉头皱起,凝重的望向越康,“那这位好心人,与她有什么关系?” “据来人自称与穆家有关。” “穆家?穆家可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不过是个村野姓。不然我生母也不会以‘采女’的身份当上宫女。穆家人丁不旺,也无读书之才。仔细算起来,现在还活着的身份地位最高的,竟是这位穆夫人。” 越康张嘴欲言。 禇咏青朝越康望去,道:“你还查到什么?继续。” 越康这才继续道:“殿下是忘了?除了穆夫人外,还有......穆容华......” 禇咏青苦笑道:“我的生母已经逝世多年,她的音容相貌我早已忘得差不多了。不必顾虑我,照直吧。” 越康颇为担忧的看翖咏青许久,再道:“穆夫人不曾见过穆容华,却时常提起她的族姐姐。我们观察穆夫人一年后,觉得穆夫人不像是那种攀附身份之人。” 既然不是攀附身份的人,就不会特意在外人面前提起已逝的穆容华,如今的皇姬生母。只可能因别之故。 “后来再查,发现那个好心人,用的便是穆容华的名号救助的章大人。” “你是......有人假借身份?恐怕不是假借这么简单,是我生母拜托什么人,去帮忙的?” “正是。而章大人进京赶考时的穆容华,已经入了东宫。而那时的东宫,如今的皇后、德妃和贤妃已经在了。” 联想到章辰成曾经提到的心后宫,禇咏青想起了什么。 “是贤妃?” 越康缓缓摇头,道:“是......皇后。” 禇咏青呼吸一滞,几次深呼吸后才缓和过来。 “皇后?” “属下还查到,穆容华之所以会入东宫,也与皇后有关。殿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禇咏青万万没想到这其中还牵扯到皇后。 “皇后要真有这等手段,当初就不可能被贤妃夺去凤印。不......或许夺去凤印一事,也是圈套?” 越康垂首不语。 “关于皇后的事,你们还能查到多少?” “集结了机营之力,我们也只能查到那么多。我们还在追查当年在东宫服侍皇上的宫女。” “那些老人可都是人精,追查时要务必心,不要惊动了父皇和皇后。” “是!” 第9章 虚脱 禇咏青不由的想起先太子逝世后,朝堂上为了催促皇上立储一事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她的姑母久违的入宫见了自己的父皇,而后绕到来到自己的寝宫。 在寝宫内,她的姑母屏退了宫人,对她道:“先太子逝世后,你便是皇上最大的孩子。立储一事,你可有打算?” “朝堂反对立女子为君者甚众,想来这储君之位会落在三皇子身上。” “那你呢?” “我不敢肖想储君之位。” “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在这里后退,你的母妃封婕妤,以及你的亲弟弟禇咏羿会如何?” 当时的禇咏青没有回话,但是隐隐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妙。 “封家与宁家对立多年,若是老三当上皇帝,可会给封家留下生路?” “只要北边战事不断,他们就不可能动封家。” “那你和老四呢?一个身体健康,且占了长字的姐姐在前,老三若是当了皇帝,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就算你退了,不与他们相争,你和老四不是死于非命,便是终身囚禁。” “封家绝不可能插手朝堂之事,而我身后又无母家支撑,一个毫无根基的公主如何去争?” 禇咏青还记得那日,她的姑母忽然大笑道:“那我给你根基!” 自那之后,她知道了机营的存在,并在和寿长公主的手中得到了机营的实际掌控权。 紧接着,以吴佩文为首的一干老臣纷纷上谏,搬出恭圣祖所颁布的旧制,明确指出皇上应立二公主为储。 此言一出,本就不安宁的朝堂更是乱做一团。原先催促立储的臣子纷纷上谏,劝皇上立三皇子为储。 自那起,禇咏青就知道自己这位姑母,远不是外人想象那般,只是个爱牵红线的女子。 她的父皇究竟是如何当上太子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禇咏青将自己飘远的思绪拉回,对着眼前的越康道:“章辰成那要是没有动静就不继续盯着了。正好你们在追查神秘人事件,直接查平南伯吧。试着从德妃那入手,看看可不可以得到些什么消息。” “是!” “你下去吧。”禇咏青揉捏着自己的鼻梁,轻声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姑娘......” 禇咏青心头一颤,看向越康,苦笑道:“我没事的。只是一下子听了这么多消息,总要给我时间好好缕清。” “我深知姑娘身上的担子之重,若是姑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我这不是用着么?很多事,多亏有你。” 越康能听出禇咏青话中的敷衍。 “属下告辞。” 越康静静的退下,屋内之余禇咏青一人。 还见眨眼便到了春闱开考的日子,已经搬去县主府的李绛薇时不时走出房门,向着内城的东南方向远眺。 进行春闱的贡院,便坐落在那个方向上。 春闱需考三场,每场三日。这不光考的人煎熬,等的人也煎熬。 考试期间,吃喝拉撒都在一间狭的屋子里,能带进去的就只有干粮和衣服。考试本就消耗脑力,环境又如此逼仄。这几日下来,还不知道人会成什么样子。 李绛薇越想越担心。李绛芸即将离开考场那日,她先一步去了茗客楼买了些点心,便到贡院外等候李绛芸出来。 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梨心。 考生终于从贡院出来,有的精神饱满,似乎觉得此次考试十拿九稳。有的则垂眸摇头,哀叹颓然。 “姑娘!”梨心扯了扯李绛薇的衣袖,“那边那个是不是五姑娘?” 李绛薇顺着梨心指着的方向看去,见到一位打扮中性,与旁人略矮的瘦弱身影,这个身影走路虚浮,不太稳当。 李绛薇一惊,连忙提起裙摆就往那边跑去。跑到那人身前一看,果真是李绛芸。 不过李绛芸的状态不好,似乎没有注意到李绛薇已然站在面前,就这么直挺挺的撞在李绛薇的身上。 “抱歉......”刚完,李绛芸觉得有些不对,抬头一看,“啊......姐姐?” 李绛薇将点心取出,送到李绛芸的手边。 “干粮没带够?” 李绛芸无力的摇头,道:“想东西太认真,没怎么记得吃。” “怪不得虚成这样。” 话之余,李绛薇已经扶上自己的妹妹。 “不......”李绛芸争辩道:“就是坐久了,腿一直曲着不舒服。” “考场晚上可冷?” “冷......好在有二哥提醒,多带了两件衣裳。” “先回我那?我那比家里要近一些。”罢,李绛薇就吩咐梨心回一趟安远伯府,让她转告李绛芸的下落。 而在不远处,一个身穿青松色圆领袍的男子正看着他们姐妹二人,口中低语道:“这边是皇姬口中提及的李绛芸?李相的学生?” 目送她们姊妹二惹上马车,这位男子才转身离去。 李绛芸累极了,被李绛薇扶进房间后,一句话没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要知道从前的李绛芸,可不会打呼噜。 李绛薇无奈的替她换下衣裳,掖好被角,在香炉内点上助眠安神的熏香,这才关门离去。 刚将门合上,一转身,就看见禇咏羿出现在自己面前。 李绛薇看了一眼周围,见四处无人,便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在这?” 禇咏羿没有回话,而是指向书房的方向。 李绛薇心领神会,与禇咏羿一道去了书房。 “李绛芸她如何了?” “太累了,直接倒头睡了。不对......这是我家!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我挑的房子,自然是留了后门啊。”禇咏羿得逞的坏笑道:“不这个了,我来跟你谈点正事。” “你谈正事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走大门吗?”李绛薇眉头皱着,颇有些气愤:“要是正好我的朋友们过来留宿,被她们撞见了可怎么办?” “再怎么我也是习武之人,你的姐妹来了,我能注意到。” “吧......”李绛薇无奈轻叹,道:“你过来是要什么的?” “皇姐有意送李绛芸去御史台。” 李绛薇惊讶道:“御史台?” 兰台? 第10章 御史台 李绛薇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妹妹曾经写过的一首残诗,诗中写了一个“芸薹”,而这“芸薹”又意指“芸台”。而这个“芸台”又是“兰台”的别称。 而“兰台”这一称呼到了恭朝,指代的便是御史台。 没想到兜兜转转几年过去,竟真让李绛芸靠近最初的“芸薹”了。 一想到这,李绛薇不由的嘴角翘起。 “皇姬做此决定,定有深意。可这种事不该直接跟我妹妹提吗?为何是你来跟我说?” “当然是为了找个机会来见你。”禇咏羿丝毫没有掩饰的回答道“你不想多见我一面。” 李绛薇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认真问你话呢!” “我也认真回着呢!” 见李绛薇吃瘪,禇咏羿哈哈笑出声来。 “我也不闹你了。实话跟你说吧,李绛芸的身份就算考到前三,这官途仍会难走。朝堂并不待见女子,若是去了六部,难以接到什么有用的工作,仍有时间荒废。” 禇咏羿说的情况,李绛薇也曾设想过。她没有开口,而是点头附和了禇咏羿的说法。 “而御史台不同,御史台本就有监察百官之职,就算别人不给她工作,她自己也能动起来。” 李绛薇微微低头,手抵在下巴,听完禇咏羿的这句话后,说道“御史的身份也能让她在调查其他官员时名正言顺?” “皇姐也有此意。” “可御史台哪有那么容易能进?”李绛薇担忧道“那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这点我和皇姐当然明白,会提前替她安排。”禇咏羿笑道“皇姐已经在父皇面前提起此事,父皇默许了。” “默许?” 禇咏羿微微点头,道“无论如何这也是圣祖帝颁布律令之后,时隔百年出的第一位前廷女官,是要记进史书的。在安排上,父皇有诸多顾虑。” “这有什么好顾虑的?男子为官如何,女子为官便如何。” “哪有那么容易?女子的身体本就比男子柔弱,又要嫁人生子,顾虑家庭。她又是封大将军的儿媳,又生怕将她扔去六部受了委屈,让封大将军不悦。这里头还有更多别的弯弯道道,我就算不细说,你也该明白其中的复杂。” 忧虑,肉眼可见的爬上李绛薇的眉间。禇咏羿见了,颇为心疼,急忙又道“既然父皇应下,自然会帮着皇姐安排李绛芸。” “我能否过问一下,是何安排?” “皇姐和御史中丞柳风轻提起此事,柳风轻说了,只要李绛芸能中进士,之后通过翰林院的朝考,当上庶吉士,再授官职时他可直接要人。” 对于“翰林院”的名字,李绛薇还算熟悉。可翰林院本身,李绛薇却有些陌生。 “朝考?再授?” 这涉及到李绛薇的知识盲区。 “殿试结束后,前三名直接进翰林。状元授修撰,榜眼、探花授编修。其余新科进士进行朝考,结合殿试和朝考的成绩,择优入翰林院。” 李绛薇不禁紧张的轻咬起自己的下唇。 “试卷成绩不可造假舞弊,只要李绛芸能够考过,朝堂上的那班人再不乐意,也不得不认下。要知道他们之中不少人的出身连庶吉士都不是。” “朝考会难吗?” “会。我听说先生云京附近游玩,若有机会,让李绛芸或是李绛芸将先生求回来,让先生帮着李绛芸再好好补习一阵。” “好可” 李绛薇欲言又止,在那不知所措。 “有什么话直接说,对着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绛薇心焦的朝李绛芸休息的房间方向望了一眼,而后回头,对着禇咏羿问道“要是要是朝考不过” “那就要外放了,若真要外放,我看看能不能调去荥川或是澴涘,那边的路氏应该会看在世子的面上多担待些。” “嗯” 自称自己在云京周边游玩的李凡浠,此时却在红色宫墙之中,御书房之内,手中所执黑子落在两条细线的交汇之处。 “多年不见,李相的棋艺依旧如此稳健。” “老朽已辞官多年,早已不是什么李相。” “可你在朕的心中,一直是李相。” 褚鉴彧手中的白子,落在刚才那颗黑子身旁。 “陛下的棋艺精湛许多,老朽竟有些力不从心了。” “你与皇后多手谈几局,棋艺也能精进。当年究竟为何匆匆辞官离去?若你仍在朝中,整个恭国定会更加繁盛” 李凡浠哈哈一笑,道“陛下有皇后在身,又有宁相从旁协助,何必盯着老朽这个老头子。”李凡浠一手抚着长须,一手执着黑子,“老朽去书塾替陛下教出几个栋梁之才,岂不妙哉?” 褚鉴彧不可置否。 “老朽的两个学生,陛下可曾见过?” 褚鉴彧冷哼一声,道“也不知道安远伯一家哪里入了你的眼,两个学生都是他的孩子!” “安远伯虽是个混不吝的,但皮相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李凡浠哈哈笑道“他的孩子也是一个比一个俊俏。” “你不是那种看着皮相就收为弟子的人。那个李绛聿虽然年幼,但做事确实有实力,将来必成大事。可惜那张嘴不爱饶人,恐怕会因此受罪。至于那李绛芸” 褚鉴彧的眉头一皱,不解的望向李凡浠。 “你怎么想到收她为弟子?” “她是个有意思的人,也是个努力的人。之前都是跟着家中姊妹上女学,科举要考的书目,女学是不授的。” “哦?希望这次考试她能顺利,朕有点想见见你的这位弟子了。” 李凡浠哈哈笑道“陛下一定会看见的。” “就这么自信?” “既然老朽能教出一位探花,再教出一位进士不是什么难事。” 李凡浠将手中的黑子落下,黑子得到最终的胜利。 “李相还是厉害。” “不过赢了半个子。陛下是见老朽年纪大了,特意让着这个老人家?” “朕已让他们备下李相爱喝的蓟荆红茶。” “老朽谢过陛下恩赏。” 。 第11章 放榜 李绛薇没将禇咏羿告知的消息转告李绛芸,她希望在放榜的这段时间内,自家妹妹能够缓缓,能休息一会。 这一放松,直至放榜前都在迷迷糊糊的睡着。睡着也好,就怕紧张的睡不好。 休息充足的李绛芸穿戴整齐后,与李绛薇一同前往放榜的地方。榜前挤了不少人,两个女孩子不便过去。李绛薇只好陪在焦急的李绛芸在外站着,准备等人少些再去看看。 李绛薇看着在一旁紧张的搓手的李绛芸,关切问道“要不要我请个人,让他们替你看?” 李绛芸连忙摇头,道“这么重要的时刻,还是亲眼见的好。” 李绛芸的话有几分道理,李绛薇就不再说话。李绛薇牵起李绛芸的手,安静的陪在一旁。 “嘿!”忽然一个男子朝着姐妹两走来,对着李绛芸说道“我要是没记错,你就是那位女举人,李绛芸?” “嗯。” 男子拱手朝李绛芸作揖,道“恭喜啊!” “恭喜?” “想来你还没去看吧。恭喜你考上贡士!接下来就该准备殿试了!” 李绛芸一听,长舒一气,笑了起来。那男子见了,脸上一红。 “这位公子能向我报喜,相比也考中了。” 男子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便是殿试,一起加油吧!” “好!”男子点头如捣蒜。 李绛薇笑着目送那人离开后,向着妹妹打趣道“瞧他那挪不开眼的样子,我家妹妹是越来越漂亮了。” “姐姐”李绛芸无奈道“这句话谁都能说,唯独你不能说。我们可是双生姐妹!” 正说着,李绛芸的双手就捂上李绛薇的双颊。 “我们两个的长相可是一样的!” 李绛薇只是笑,没有多说什么。 春闱结束后,便是殿试。殿试一切顺利,没有出什么幺蛾子。李绛芸顺利的考上二甲,得了进士出身。 殿试成绩出来后,姐妹二人回到安远伯府。李岳然心情大好,决定大摆宴席,宴请亲友,甚至还请了乐师和戏班子。 不仅李岳然邀请了他的好友,就连李岳成也将自己关系不错的同僚一并请来。李绛聿也不甘示弱,甚至邀请了留馆的上届进士。 这场宴席,比起庆贺,更像是给李绛芸介绍人脉。 安远伯府已经许久没有招待过这么多官员,举办这么大的宴席。即便是李绛聿考上探花,也没这么大的架势。 掌握中馈的钱曼娘有些担心安远伯府的家底,但她知道,想要安远伯府过的好,这笔钱不得不出。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李绛聿上门拜访。他的前来,着实让钱曼娘吓一跳。 不知道这位祖宗又要来做什么了。 钱曼娘端着安远伯正妻的架子,淡淡的扫向李绛聿一眼,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我这?” 李绛聿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往钱曼娘身边的方桌上放下一袋银子,道“这场宴席,需准备妥当。要是不知如何料理,便去请教一下殷夫人。” “我是安远伯府的女主人,我自有分寸。” 李绛聿微微点头,面不带色的说道“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打算。空哥儿心性纯净” 说到这,李绛聿冷哼一声。 “你倒是厉害,竟能教出李绛芩和空哥儿这样性子完全不同的子女。” 提到此事,钱曼娘有些羞愧。 为了让李绛空在家中立住,钱曼娘对这个儿子总是很严厉,总是在管教自己的儿子。为了讨好李岳然,任由女儿撒娇邀宠,渐渐让李绛芩变成这番样子 这几年,钱曼娘也曾后悔过。 “将来空哥儿能考的比五妹成绩好,安远伯世子之位我可以让给他。” 钱曼娘一惊,不可置信的看向李绛聿。 “你当真会让?” “别以为五妹这次能考中进士,就觉得进士容易得。” “空哥儿他就算没有爵位,他也绝不会在学习上掉以轻心。” “那我静候他的好消息。” 李绛聿知道,自己有秦王,有淮荥侯府作为助力,而李绛芸则有大将军府那边做为后盾。唯独李绛空,什么都没有。以李绛空这般死板的性格,在官途上也难以出头。 李绛聿清楚自己对安远伯府没有兴趣,也不想被世子之位舒服。让李绛空来担起这个安远伯府,倒是比自己适合。 宴席当日,李绛薇见到许多陌生的面孔。他们向李绛芸贺喜之后,又来到她这浅谈了两句才离开。这些陌生面孔,都是李岳然、李岳成以及李绛聿的同僚。 虽然没说什么,但李绛薇有些难以应付这样的场面。反观李绛芸,倒是神色如常,应对自如。 来的男客中,李绛薇还是见到熟面孔的。例如司徒集、杨世灵,以及吴时鹭的哥哥吴时钦。 至于她和李绛芸的闺中好友,这次并没有宴请。李绛聿建议她们二人私下再邀请小姐妹,单独聚一聚。 说是替李绛芸庆贺才办的宴席,但是这场庆贺未免太累了一些。送走客人之后,李绛芸被自己的丫鬟琴言和琴书扶回潇湘院。 李绛薇并未回去,而是悄悄找到李绛聿。 “二哥,有些事我想请问你。” 李绛聿点点头,示意李绛薇直接问。 “二哥考上探花后,没多久我就离开云京了。后来在澴涘接到秦王的来信,说二哥去了六部观政。可是最近我才知道,探花应该直接授予编修一职,不该去六部。” 李绛聿一笑,道“信中可有写我是‘观政进士’?” 李绛薇回想了一下信件的内容,摇了摇头。 “这便对了,我是以翰林的身份前去六部观政。那年下江水患严重,工部急缺人手。师父知道我曾研究过水文,便举荐到工部那,让我搭把手帮个忙。” “帮忙?” “也不是什么大忙,就是打打下手罢了。去一个粗通水文的人,总比去一窍不通的要好。” “那现在呢?” “那边忙完了,就回翰林院继续做我的编修,回翰林院当值。” “要是妹妹她能过朝考,就会到二哥手下?” “你猜?” 。 第12章 现况如何了 李绛薇本就对翰林院不熟悉,更不知道里面的官位对应的职能。让她去猜,就跟指着一件东西让瞎子猜颜色一样,毫无头绪。 “我的好哥哥,你就告诉我吧。” 李绛聿抬手,耸了耸肩,一脸严肃的回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还让我猜” “总觉得你会知道点什么。” “二哥!”李绛薇嗔道“这几年我都不在京城,能知道什么?” “罢了罢了,我也不逗你了。早些会去休息吧。” “二哥!”李绛薇连忙将李绛聿叫住,生怕他走了,“御史台的是你知道吗?” 原本逗过妹妹心情很好的李绛聿听到“御史台”三字时,忽然脸色一变,忙问道“御史台?” 李绛薇点头道“御史台那边对妹妹有意。只要妹妹能过朝考,当上庶吉士。待三年‘散馆’后,再调往御史台。” “绛芸知道吗?” “明日再告诉她。” 李绛聿微微点头,道“明日你直接领着绛芸去你府上,我去请师父回来。” “好!就按二哥说的办!” 虽然李岳然不希望李绛芸长期住在李绛薇那,但是见李绛聿坚持,他也只好应下。李凡浠也有辅导之意,竟主动找到县主府。 不仅李凡浠来此教学,就连李绛聿有空,也会过来看看。李绛薇特意选了一处清幽之地,让他们随心学习研究。 这样一来,李绛芸的事就准备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能否抓住机会。 而就在李绛芸紧张备考时,越康找上门来,要带李绛薇去一趟天机营。 李绛薇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就是找来的时间比她预计的要晚上不少。 越康将李绛薇直接带到天机营的海部驻地的院子中,此处已经聚集了零星的两三点人。眼熟的娇铃、禄存都在其中,唯独没有见到廉贞。 穿着短裙的娇铃在院中中央环顾一圈后,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今天唤大家前来,是要说一个好消息!” 说罢,娇铃取出一件类球形的物件。这个物件与李绛薇在临肃见到的魔导器相像,但是有有些细微的不同。 “之前研究的魔导器已经有了效果。虽然只能搜集限定的部分信息,不过对于这次事件而言已经足够了!” 话音刚落,那个类球形的物件脱离她的手心,缓缓飘至空中。 “为了尽快找到神秘人的线索,我希望你们执行公务时,将它带上。” 紧接着,娇铃开始安排任务。一切处理妥当后,那些先到的零星的两三人陆续离开此处。 越康没有动作,李绛薇也就跟着他在原地等着。 待人散去,穿着短裙的娇铃直接小跑到李绛薇面前。 “你随我进里面吧!我跟你说说这两年天机营的情况!” 这两年没有什么特别大需要惊动李绛薇的事,也就没有写信,特意告知天机营的调查情况。娇铃准备等她回京以后,再直接转告。 “我直接说吧。”进到屋里,越康刚关上门,娇铃便开口说道“神秘人的身份,我们还没有定论。不过之前失踪案件中失踪的部分人已经找回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绛薇才放心下来,“那就好。” “可惜这些人都没了失踪时的记忆,从他们身上也搜集不到什么有用的遗留魔法。残留的魔文痕迹太少,达不到破解的最低要求。” “没办法从他们出现的地方进行回溯吗?” 娇铃遗憾的摇头,道“这些人出现在下江的各种地方。有些是在某个小巷子里发现的,有些是在深山老林里出现的。要不是皇姬让人注意突然消失和突然出现的人口,又将地部的成员全数派去寻找,也找不到这些人。” “那他们原来的记忆,可有影响?” “影响还是有的。”娇铃走到一张桌子前,拉开里面的抽屉,“后面我请路绛枫过来帮忙看了看,她说这几个人的六珠都出现了影响。” 六珠与记忆有关,要是身体没事,记忆出现混乱,多半是六珠的问题。李绛薇倒是不意外听到这种结果。 “她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只能先简单的做了修复,防止六珠进一步侵染魂玉。六珠和魂玉到底是什么啊……” 这些概念,对于看不见“光”以及六珠一玉的魔法师们,还是相当难以理解原理的。只能用神话传说中的灵魂鬼魂之类的东西想象他们的存在。 娇铃一边看着手中的文件,一边念道“魂玉的情况良好,没有出现混杂的情况。等过一段时间就能正常生活,没有大碍。” 哗哗一声,娇铃放下文件。 “这是路绛枫当时的判断。” “那些人,现在如何了?” “我们还在监视着,怕后续出现什么情况。” “只是六珠出问题,那就还好。那失忆案件的那些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有几个不太妙……有几个发现晚了,已经死了。还有几个魂玉被侵染,已经不会动了。” 娇铃提到的一些征兆,和周松明的几乎一致。 “还有的呢?” “症状较轻的,已经让路绛枫帮忙处理了。想让他们彻底摆脱问题”娇铃摇头道“路绛枫说了,要等你回来。你能办到?” “不找到神秘人,想要彻底根治可能不行,我尽量吧。” “那我们研究一下你用什么身份过去会比较好,你就在县主府等我们的消息。” “行……对了,翟姑姑如何了?” 娇铃沮丧的摇头,道“她的情况太复杂,是魂玉直接出事。连路绛枫都没有办法,只能帮着吊命” “你先带我过去看看。” “好!” 李绛薇表示可以帮忙的想法后,娇铃没有多加耽搁,带着他们直接来到翟廉贞目前居住的小屋子内。 此时的翟廉贞正躺虚弱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唇瓣微动,像是在做噩梦一般,看的让人心疼。 “怎么样!有救吗?” 李绛薇取出脖子上挂着的玉珠,来到翟廉贞的床前。深呼吸调整状态之后,开启了她那特殊的“视力”。 。 第13章 探望 李绛薇所读到的信息上显示,翟廉贞的魂玉力量下降了。翟廉贞的情况更差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汲取魂玉的力量一样。 “怎么样!能救吗?” “这些事我没经验,不要太期待。” 话音刚落,李绛薇就操纵着魂玉往翟廉贞的心口飘去。 娇铃试图弄清李绛薇的治疗原理,目不转睛的盯着李绛薇看。然而娇铃不具备李绛薇的能力,只靠肉眼,只能看见悬浮的玉珠悬浮着,发出莹润的光泽。 过了好一阵后,李绛薇终于将玉珠收回。床上躺着的翟廉贞面色好转,不再紧皱双眉。 “先就这样吧。”李绛薇疲乏的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我也不知道,只能再看了。要是有什么情况,再来找我。” 娇铃连忙点头。 “那个珠子,能给我看看吗?” 李绛薇直接操纵玉珠飘到娇铃的掌心,“看不出什么,外表就是一颗普通玉珠。” 娇铃端详这颗许久后,遗憾道“确实看不出来什么要是知道它是怎么运作的,我们就能救上更多人了。” 娇铃将玉珠递回给李绛薇时,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曾经在路绛枫那听说过,你和她去过衍落?” “对。” “那你可知道一家名为月楼的酒家?” 李绛薇点点头。 “是这样的,前几日地部的人查到一些奇怪的情报。月楼的前任掌柜的弟弟,被人勾着沾了赌,欠下一笔债。” 只听娇铃的阐述,李绛薇没察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遂问道“怎么了吗?” “引着那人染上赌瘾的罪魁祸首,也在这次的失踪人员之列。他不记得失踪后发生了什么事,关于失踪前的事倒是记得清楚。” “是什么事?” “有人雇佣他去接近月楼的那人,说是要拿下月楼。” 听到这,李绛薇有些意兴阑珊“如果只是拿下月楼,也算不得奇怪。” “确实,我们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后来地部的其中一人好奇的多问了一句,问那月楼价值几何?为什么绕着圈去算计那月楼?这一问,就问出一件大事。” “大事?” “那背后的人,是冲着月楼的传说去的。相传月楼大灾之时,衍落传说中的那位衍月会出现,实现一个愿望。” “只是为了愿望?” 娇铃摇摇头,道“若是为了一个愿望,倒也算人之常情。可那背后之人,却是想让月楼彻底消失。” 越康听了,忍不住多嘴说上一句,“要让月楼消失,一把火便是。” “他们怕一把火烧了,将衍月提前引来了。说是从月楼那人下手,不容易引起注意。” 李绛薇震惊道“他们在害怕衍月?” 越康听了,摇头道“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忌惮。你们在衍落,可有查过那个衍月?” 李绛薇举起手中还未收好的玉珠,道“这就是我们在衍落找到的东西。” 若是当初晚上几个月再去衍落,恐怕月楼不保,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了。 一想到这,李绛薇就有些后怕,不自觉的捏住玉珠。 事情办完后,越康送李绛薇回京。与此同时,在京郊附近的一座庄子内,一个女子挎着一个竹篮,雇了一辆马车往京城去。 这个女子正是莯夏。 自从盘下郊外的庄子后,莯夏很久没有进京了,也不知道老朋友们如今过的怎样。回到京城后,直奔茗客楼。 两年多过去了,茗客楼也换了一批人,一些新来的根本就不认得莯夏。见莯夏挎着一个盖着靛蓝扎染布的竹篮子,还以为是给茗客楼送货的,放了进去。 莯夏熟练的来到后厨,掀了帘子自己走了进去。还没来得及找人,就听见陈平月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后厨。 带陈平月手里的活计少了,莯夏才笑着绕到陈平月身后,拍上她的肩膀。 “平月!” 陈平月吓一大跳,捂着心口。等陈平月看清来人,兴奋的想要抱上去时,这才发现莯夏提着的大竹篮子。 “送我们的?” 莯夏点了点头,找了一处空位将篮子放下。 “最近腌了些鹅蛋,送些给你们尝尝。” “是那种会出油的咸鹅蛋?” 莯夏笑着将盖在竹篮上的布掀开,露出色泽漂亮的鹅蛋。 “尝尝不就知道了?” “你可给吴家小姐准备了她那份?” “当然准备了!”莯夏笑道“她最爱吃我做的这些东西,要是不替她准备,少不了要找到我庄子上去。” 莯夏凑到陈平月耳边,悄悄说道“我听说安远伯府家的五小姐回来了,她的鹅应该也跟回来了?” “我只知晓那五小姐考中进士,至于那鹅有没有跟过来,我可不知情。” “你帮我打听打听?咱们姐妹两都这么熟了!下回我给你带只烧鹅!” “你都惦记两年了,还没忘吗?”陈平月无奈道“你有那个功夫给我带烧鹅,不如把烧鹅送去给吴家小姐。” “我哪里去的了吴家?” 别说是莯夏,就连陈平月和方舟想见一次吴时鹭都难。 “要不”陈平月瞥了眼篮子里的鹅蛋,建议道“你直接送东西去县主府?” “县主府?”莯夏这两年很少回云京,却也在书信中得知李绛薇当上县主的消息。陈平月能提到的县主,也只能是李绛薇了。 “这方便吗?” 陈平月点点头,道“承微县主经常让梨墨过来买吃的回去,等梨墨来了和她一起过去?” “能直接去?”莯夏惊喜道“对了!那位五小姐刚好考上了进士,我过去正好去送贺礼!”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人掀了帘子进后厨,对着陈平月喊道“县主府那边有人来了,要买点心盒子。” “我们这知晓了!” 陈平月应完声,就对莯夏说道“你快出去瞧瞧,看看来的是不是梨墨!若真是她,就赶巧了!” 莯夏欢喜的点点头,随手将布盖回篮子上,匆忙离开后厨。出去一看,果真是梨墨! “梨墨!” 梨墨不善言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的嘴角微微上翘,笑着回望莯夏。 chengweiiaobi0 。 第14章 体面的大鹅 莯夏说明祝贺之意后,梨墨欣然应下,答应一会回去时将她捎上。 莯夏高兴的回到后厨,将一边分鹅蛋,一边将好消息告知陈平月。 跟随梨墨来到县主府的莯夏,看见大门前的石狮子,气派的广亮大门,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这扇大门不轻易打开,除非有贵客。 梨墨带着莯夏绕去西侧的小门,从那进到县主府的倒坐屋。经回廊,来到李绛薇如今的居住的院子晓春堂。 “姑娘。” 见李绛薇现下方便,梨墨直接带着莯夏走进屋子。 “点子买来了。” 斜靠在软榻上的李绛薇,闻言放下手中的书,朝声音的来处望去。 这一望,不仅望到手提食盒的梨墨,还见到她身后提着竹篮的莯夏。 “是……莯夏吗。” “诶!”莯夏高兴道“没想到四小姐还记着我!不对,现在该喊县主了!” “直接唤我绛薇便是,我这没这么多繁琐的规矩。”李绛薇说完,又对着梨墨吩咐道“你把点心送去书房吧。我与莯夏多聊一会。” “那怎么好意思呢?”莯夏笑道“难得入京一趟,听闻五小姐高中进士,特意过来献上贺礼。” “贺礼?” “是自家腌制的鹅蛋,是自己养的鹅。” 李绛薇早就在临肃听梦沉提起过此事,又见她拿了鹅蛋过来,便好奇问道“如今你的养鹅大业如何了?” “我原先想着养肉鹅,期望有朝一日做出最美味的全鹅宴。没想到我那鹅庄被一位画师看上了,租了一间屋子在那作画。” 李绛薇惊叹道“这可真有意思,那人也是个爱鹅之人?” “爱倒是爱,却和我爱的方式不一样。他在这,我倒是不敢对鹅下手了。” “所以才对鹅蛋下手?” “全鹅宴当然包括蛋啊!除了腌鹅蛋,我还做过卤鹅蛋呢!” 李绛薇快要被莯夏说饿了。 “对了!我曾听说绛薇小姐的妹妹,也养了一只鹅?” 李绛薇轻轻点头,道“是养了一只。” “那鹅可带回京中?我想瞧瞧鹅!” “我记着是带回京了,但没带到我府上,晚些等妹妹那散了,我再替你问问。” 莯夏欣喜若狂,笑容渐盛“这怎么好意思呢?” 李绛薇心生逗弄之意,笑着问道“你要是不好意思,我便我说了?” “别别别!”莯夏急忙摆手,“还请姑娘帮我这个忙!让我见见这鹅!我下回再送点别的吃的!” “不过有一事我很在意,你为何这么在意这鹅?非要见上一见?” “这不是好奇嘛?”莯夏嘿嘿笑道“我曾听吴家小姐提起这鹅甚是聪慧,似通晓人意。我又是个养鹅的,自然会好奇这鹅。” “你可不能把它拐了,烧了吃了。” “虽然我私下确有生出此意,可毕竟是新科进士的鹅!我哪敢动手!” 李绛薇与莯夏又聊了好一会,向莯夏问了不少与鹅庄有关的事。直到太阳西斜,梨悦过来汇报李绛芸那边的情况,两人的闲谈才作罢。 交谈间,李绛薇也对那鹅庄生出向往之意。等以后有空,也租下一间屋子,听着鹅们的凫水声,写着未完的稿子。 傍晚用饭时,李绛薇提起鹅的事。 李绛芸还没开口,李凡浠就已哈哈笑起来,抚着白须,道“是了,老朽总觉得缺些什么。原来是缺了那只大鹅。” “既然师父想念,明日我就让琴言将它抱来。” 李绛薇笑着在旁说道“我也跟去看看。那只大鹅也曾替我看家护院一些日子,也算和我有缘。” “这鹅的面子可不小。”李绛聿揶揄道“能让你们如此挂心。” “哥哥要一块去吗?” “不去!没那个时间!” 李绛聿无情的拒绝了李绛薇的邀请。 接鹅一事没有耽误耽误太久,次日一早用过饭后,李绛薇便与琴言一道返回安远伯府将鹅接回。 这一来一回已近中午,回去路上发现街道多了些喧闹声响。 “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外头的人格外多。” 听见琴言的小小嘀咕声,抱着鹅坐在车厢内的李绛薇忍不住撩起窗帘一角往外探看。果真如琴言所说,外面多了不少人。 派琴言下去一问,才知道是岁州郡的提普部族的使者到达京城。前去迎接的,正是秦王。 李绛薇听到汇报,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你送鹅回去,我去瞧瞧热闹。” 琴言一听,有些慌了。 “四姑娘!这不太好吧!” “你若是怕,回去后把梨悦叫来便是。” 说罢,李绛薇就将大鹅往琴言怀里递,自己撩起门帘就要下车。车夫哪里敢拦?赶紧让开。 想找到使者的方位并不难,李绛薇顺着人潮走去,不一会就看到维持秩序的官兵们在街道两旁拦着百姓。 李绛薇见自己难以挤进前排,环顾四周后,决定走进街道旁的一间酒肆,要下一个套间。 没过多久,李绛薇就见禇咏羿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一群人穿过街道,面朝城门停下。 坐在临街的套房的李绛薇并不能看清禇咏羿的面容,那威风凛凛的身影却深深的映入眼帘,刻在心中。 岁州提普部族的使者究竟是怎么回事,李绛薇早就从和寿长公主那知道的差不多了。 如今见他盛装相迎,虽明白他不是单独迎接那位提普王女,但李绛薇心中还是生出一丝不快。 哪怕理智再三告知她,禇咏羿只是为了工作。 李绛薇手捧着茶杯,原本温热的茶杯因为过久的放置,热量逐渐散去 图朵娅骑在马上,好奇的打量着云京。云京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这么新奇。云京和她的家乡提普尤提都是木结构的房屋,却展现出完全不同的面貌。 还有两旁看热闹的百姓,那衣服穿着也跟自己大有不同。 “阿哥,听说南边的男子都是文文弱弱的,我真能找到合心意的夫婿吗?要是我找不到,阿爹会让我回提普尤提吗?” 提普部族的大王子阿兹,望着繁华的云京眼睛微眯,道“能不能回,你还不知道?” 图朵娅丧气的撇了撇嘴。 。 第15章 烂桃花 图朵娅百无聊赖的望着周围,她刚升起对云京的兴致被阿兹的一番话浇灭。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是云京,不是提普尤提。这里的规矩可多着,作为王女的你,别丢了咱们提普的颜面。” “我知道!” 图朵娅不情不愿的控制着马匹的行进速度,与阿兹并肩前行。过了一阵,他们一行人终于得见恭帝派来迎接的队伍。 队伍最前列的那位风姿飒爽的俊俏男子,被图朵娅一眼相中。原本恹恹的图朵娅一下就来了精神,驱使白马飞奔过去。 “图朵娅!” 阿兹着急的喊着,却没能阻止图朵娅的行动。 就在图朵娅即将靠近那男子时,忽然冲出两个人将图朵娅拦住。 “来者何人?” 图朵娅高声喊道“我是提普的王女图朵娅,来京寻夫婿。” 自信的图朵娅看向被侍从护在身后的男子,热情地问道“不知这位小哥可有娶妻?要不要当我的夫婿?”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拦住图朵娅的两位扈从为难的朝禇咏羿看去,不知所措。 禇咏羿“此处不是岁州,还请图朵娅王女入乡随俗。” “你们这的规矩,女子不能主动求爱吗?” 图朵娅大胆而直白的话语,听的那两位扈从脸蛋通红。 禇咏羿严肃回道“还请王女自重。” “好好好!”图朵娅此时的心情不错,笑着说道“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 说罢,图朵娅夹紧马腹,长鞭一甩,回到队列之中。 图朵娅示爱的声音很大,就连位于二楼雅座中的李绛薇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李绛薇默不作声的将手中茶杯放回桌前,茶杯中剩下的半杯茶水水面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圈。 从酒肆一直到县主府,李绛薇的脸上一直没带什么表情。只是这平静的面容,却让常在身边服侍的梨悦心头一跳。 “姑娘,要去瞧瞧那鹅吗?” “不必了。”李绛薇淡淡地说着“你也退下吧。我想休息一阵” 梨悦看着敞亮的房间,眉头微动,关切问道“姑娘是不是遇见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 “只是乏了。” “要不姑娘”梨悦小心翼翼地问道“用过午饭后再歇息?” 李绛薇虽未给出反应,却也没有拒绝。 见李绛薇似乎有所动摇,梨悦又继续道“要是姑娘不用午饭,五姑娘那怕是会担心。” “也是。”李绛薇苦笑道“那还是用过饭再歇息吧。” 出门前还高高兴兴的,忽然变成这幅样子,一定是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梨悦心知在李绛薇这得不到答案,便默默退下准备去问琴言。 这一问,才知道提普使者进京一事。再一打听,发现迎接使者的便是秦王禇咏羿。 秦王和李绛薇的关系,梨悦隐隐有所察觉。这其中症结,定与那秦王绕不开干系。 一想到这,梨悦便忿忿的暗地咒骂起来。 禇咏羿忽然一个喷嚏,让他身边的郑公公顿时一惊。 “殿下?可是昨夜着凉了?” 禇咏羿摇摇头,吸吸鼻子,道“无碍。” “今夜还有款待提普使者的宫宴” “我知道!”禇咏羿不耐烦的说道“不要提醒我这件事!” 图朵娅的示爱已经闹得禇咏羿焦头烂额。本就有一群人盯着他的婚事,现在又被图朵娅这么一闹,想娶李绛薇就更难了。 “宫中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陛下似乎”郑公公不敢看禇咏羿的脸色,“很高兴” 禇咏羿死死捏着双拳,手背的青筋外露。 “其他人呢?” “贤妃觉得殿下和王女是”郑公公的面色越发难看,“天作之合” 禇咏羿怒极反笑,道“那看来今晚的宫宴,是场鸿门宴啊。” 郑公公不敢搭话,低头站在一旁。 “今晚参加宫宴的都是什么人?” “上面给了名单,殿下需要咱家念出来吗?” “念!” 郑公公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名单,照着上面的名字一个个念出。念到一半,忽然被禇咏羿叫停。 “刚才是不是念了司徒集的名字。” “是,确实有司徒集。” 禇咏羿怎会不知司徒集就是李绛薇的好友司徒然的哥哥?要是今晚在宫宴上发生了什么事,定会从司徒集那传到司徒然的耳中。 传到司徒然那,就跟直接告诉李绛薇没有区别。 “笔墨伺候!”禇咏羿着急道“我要寄信给县主府!” 与其等着李绛薇从司徒然那知道图朵娅的事,倒不如直接告知李绛薇,也好让她出出主意,怎么挡图朵娅这朵烂桃花。 而司徒家上下,则充满欢乐的气氛。 特别是本就操心儿子婚事的白茵,听说他要参加替图朵娅王女选夫婿的宫宴后,就一直笑的合不拢嘴。 “岁州的姑娘好呀!热情大方又豪气!也不怕她见了我就害怕!” 司徒然在边上听着,忍不住笑出声。她这一笑,被司徒集瞪了回来。 “别瞪你妹妹!你瞧瞧你?都多大年纪了?别人家的儿子都有娃了!都当上爷爷奶奶了!你再看看我!” 白茵的双手拍了拍,生气道“我到现在都没个娃可以抱!” 司徒然笑着将自家白猫塞到白茵的手中。 “去去去!一边去!”白茵将白猫放到地上,嫌弃的睨向司徒然“你哥娶了媳妇就轮到你了!别这么不上心!男子晚些还能找媳妇,可你呢?” 白茵恨恨的拍上自己的大腿,“我怎么就生了你们两个不省心的?” “哪有!”司徒然来到白茵身边,挎上白茵的手臂撒娇道“不过是没找见合适的。” “还合适?”白茵点了点司徒然的鼻子,气鼓鼓的说道“你瞧瞧京中其他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些姑娘家直到出嫁都不知夫君长相。你呢?还好意思在我这挑三拣四?” “谁让阿娘不舍得?怕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受苦?” “我当初就不该心软!”白茵又扭头望向司徒集,“今年要是不给我娶个媳妇出来,我就回福阳老家!再不见你了!” 第16章 夜宴 面对白茵热烈的目光,司徒集以准备宴席为名,落荒而逃。哪怕自家妹妹在身后笑,也不敢回头留下。 像这样的事在司徒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司徒集没有将白茵的话真正放在心上,反而在担忧别的事情。 例如今夜的宴会。 云京适龄的男子很多,但有一定身份地位还未婚的却有限。而此次前来云京挑选夫婿的图朵娅王女的年纪已至二十,一些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也剔除此列。 这样一来,符合条件的男子就更少了。以至于司徒集、杨世灵这样拥有官位却无足够庞大家世背景的人,也成为参加夜宴的一员。 这场宴席名义上是提普使者的欢迎宴,实际上是做什么的,参加者都心知肚明。 司徒集和杨世灵的官位不高,家世地位不显赫,座位安排的较后,离提普王女相隔甚远。 司徒集既没有安远伯府家出众的相貌,也没有秦王这样显赫的地位。自觉不会被看上的司徒集安静的吃饭用餐,当个绿叶和陪衬。 原以为这只是个无聊的应酬,没想到却让司徒集看到一场好戏。 上头的大人物们说完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官话之后,来自提普部族的使者,常年生长在岁西地区的提普尤提的图朵娅王女发话了。 “感谢恭皇的热情款待,这次远道而来,我们提普部族也准备了厚礼献给恭皇。” 有着一头火红头发的图朵娅粲然一笑,手掌一拍,提普部族的使者们就抬着一个又一个箱子进来。 在图朵娅的示意下,箱子被打开。露出里面的珠宝织物等。 “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褚鉴彧爽朗一笑,道“王女不必多礼。听闻提普王有意让你在云京寻一位夫婿,不知喜欢什么样的人?哪一位少年能有如此荣幸?” 图朵娅得意的朝褚咏羿,自信笑道“承蒙恭皇的荣光,图朵娅来这的第一天就遇上喜欢的人了?” “哦?” 刚来就有喜欢的人,这让褚鉴彧觉得这位提普王女有些轻浮。可想到岁州那边的习俗,想到提普部族开放且热情的民风,不禁让他好奇是哪家的公子被人盯上。 “不知王女看上谁了?” “是恭皇的四子,秦王。” 褚咏羿嘴角一抽,扭过头,试图躲开图朵娅朝他投来的热烈的视线。 “恭皇陛下的四子英俊挺拔的身姿,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深深的映入脑海。” 说罢,图朵娅王女离席,向着褚咏羿的方向走去。不过她的意图没有得逞,被身边阿兹王子一把拉住。 “图朵娅对云京的规矩不熟,还请恭皇见谅。” 与图朵娅不同的柔顺的金发,让阿兹多了些许柔和而阳光的气息。而他和善的行为,让褚鉴彧多了几分认可。 至少让褚鉴彧觉得,提普部族的人不全是失礼无礼之人。 阿兹的阻止,让褚咏羿暗地送了口气。心虚的瞥向李绛聿所坐的方向,看到的李绛聿微眯着的,带着浓厚责备意味的眼神。 完了呀! “图朵娅王女,你初到云京还未见识过我们云京的众多才俊。现在就谈喜欢,是不是太过莽撞?” 褚咏羿面上平静的说道“王女不如再京城多转转,再谈别的也不迟?” “可我对其他人不感兴趣!”被阿兹按在座位上的图朵娅不悦说道“这云京哪里还有比你好的男子。” 褚鉴彧听了这话,无声发笑,甚至还点点头认同了图朵娅的话。 这一幕,被褚咏青看在眼里,她默默地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咀嚼。 “上一届的探花,如今的翰林院编修,安远伯的二子,淮荥侯世子的亲弟。也是众人公认的云京未婚男子中,相貌最为出众的。” 李绛聿抓着筷子的手有点颤抖。 “哦?”图朵娅好奇问道“那么你说的这个人,在这吗?” 褚咏羿的目光往李绛聿身上移去,图朵娅也随着褚咏羿的目光跟着移动。 李绛聿不动声色的放下筷子,装作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然而李绛聿的同僚,却在这个时候用身边的胳膊肘顶了顶李绛聿的胳膊。 这个细小的动作,当然没被图朵娅放过。 褚鉴彧哈哈一笑,道“我儿提到的这个人,确实是难得的才俊。” 阿兹暗地控制这图朵娅,没让她继续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禇咏青此时也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的瞥了图朵娅一眼,而后笑着对褚鉴彧说道“秦王说的对,图朵娅王女初到云京,未能好好见过这云京景色。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我倒是觉得这两孩子般配的很。”宋皇后笑道“秦王也到了办婚事的时候了。你许久未成亲,莫不是上天注定你要和王女在一起,成一对金童玉女?” “图朵娅王女说的不过是玩笑话,嘴上的喜欢不过是感激罢了。”禇咏青微笑说道“倒不如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好好相处相处?” 说罢,禇咏青朝图朵娅举起酒杯,笑道“为庆祝图朵娅王女、阿兹王子以及提普的各位使者,向各位敬一杯。” 图朵娅玩味一笑,也举起酒杯。 “能与秦王同列,想来也是恭皇的子女?是位公主?” 图朵娅将酒杯中的酒饮近,将酒杯杯口朝下,摇了摇,一滴酒液都不曾滴下。 “原先我在提普尤提时,听说中原女子矜持娇贵,甚少出门见客。今日来到云京,倒是觉得这话所言不实。” 图朵娅手中的酒杯放下,嘴角一勾,笑道“看来不是所有中原女子都是那笼中雀。” 图朵娅的话看似打趣,实则是在用讽刺的话语嘲笑着中原女子。 禇咏青不为所动,扔维持面上的礼节性笑容,淡淡说道“也不是所有岁西的姑娘,能成为空中自由翱翔的雄鹰。” 图朵娅面色一变,而禇咏青则将杯中酒喝尽,继续道“道听途说终归是道听途说,既然王女准备久居云京,还是多了解中原的习俗才是。” 第17章 堵门 禇咏青的话音刚落,就见图朵娅身旁的阿兹笑道“不愧是我们恭国的皇姬,话与我们兄妹二人认知中的中原女子不同。眼见为实这话,果真不假。能来云京,是我们的荣幸。” 有阿兹从旁回旋,适才出现的火药味逐渐消弭。阿兹见状,高举酒杯向禇咏青敬酒。刚才的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图朵娅在禇咏青这吃了瘪,不敢再继续招摇,在一旁生闷气,一言不发。阿兹这才接过提普使团的主导权,让这次晚宴的气氛重新回到和睦的状态。 宴会结束后,司徒集疲惫的回到家郑白茵自然不会放过司徒集,见他一回来就喊上一群人将司徒集的路堵住。 司徒集看到这等架势,不由得想起图朵娅。 论彪悍,岁州的女人远不如福阳的女子,哪怕她没去过福阳! “今晚如何了?那个王女可有看上你?” “怎么可能看上?”看热闹的司徒然抱着家中白猫笑道“以我哥的身份估计座次在很后面,估计那王女连我哥长什么样都没见到呢!” 白茵不信,询问的目光落在司徒集身上。司徒集撇撇嘴,无奈的点零头,道“我妹的对。” “可有见到什么青年才俊?长相清秀漂亮,又有才华的?自己没被人看上,总要帮你妹妹看!” 白茵身后的司徒然目瞪口呆,惹得司徒集狂笑。 “还真有一个!” 司徒然心感不妙,警惕的看向司徒集。 “真要有那么好的,人家王女早就选上了,还能留给我?” “还不止一个!” 司徒然不话了,她开始不动声色的往后挪。准备情况不妙,撒腿就跑。 “都是些什么人?别在你亲娘面前卖关子!” “这两个男子今日还得了皇上的称赞,可以是一等一的好儿郎了。诚如妹妹所言,这样的好儿郎会被王女看中也是自然的是。” “别这些有的没得!”白茵不耐烦的着“赶紧告诉我是哪家公子!” “这排在第一的正是我们的秦王殿下。论相貌地位品性,都是一等一的。” “这是自然。”白茵理所当然的“我早就听了!这位王女今早入城的时候,还当着大家的面喜欢咱们的秦王嘞!” 白茵身后的司徒然一听,眉头微皱。 “你快第二个人是谁?看看适不适合我们家然然?” 司徒集轻叹一声,道“娘应该听过。” “哦?”白茵眼睛一亮,催促道“快!是谁!” 司徒然已经转身跑开了。 “是安远伯府的二公子,淮荥侯世子的亲弟弟。正是一届的探花,如今的翰林院编修李绛聿李公子。” “他?”白茵点点头,“我只见过李家的三公子,是个儒雅随和的人物。这位二公子,应该也差不多吧。” “恰恰相反。”司徒集苦笑道“这位二公子可不如三公子性子好,他的那张嘴可是人见人怕的。” 一想到今日的秦王用李绛聿来挡图朵娅这朵桃花,司徒集就觉得有些想笑。 要知道秦王喜欢李家四姐在他们这群人里不算什么秘密,而李绛聿又是李家四姐的二哥。 今后怕是有好戏看了。 “娘,我要去找一下妹妹谈谈正事。” “正事?” 司徒集点头道“今日在晚宴上发生了一些事,我要和她商量商量。至于媳妇”司徒集到这时嘴角有些抽抽,最后还是妥协回道“我会想办法替您找回来的,要是今年我找不到媳妇就任娘处置!” “哎哟!”白茵高心笑道“咱们家伙子终于开窍了啊!” 司徒集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个仆从,无奈问道“娘我可以走了吗?” 白茵摆了摆手,两个拦路的仆从这才退了下去。 “走吧走吧。”白茵欢喜的笑着“记得哦!今年给我找个媳妇哟!” 司徒集望着走远的白茵,整理了身上的衣裳,匆忙赶去司徒然的闺房。 “你跑的倒是挺快!”司徒集进屋后,忍不住多嘴训斥两句,“你就这样对你亲哥?” “我亲哥为了躲我亲娘把我给卖了这件事,我还记着呢。”司徒然悠闲的坐在榻上,摸着怀里的白猫,白猫被摸得舒服了趴在司徒然的腿上闭着眼睛发着咕噜声。 “今日提普的王女了不得聊话。” “哦?” 司徒然抚摸白描的手停下,弄得白猫突然睁眼迷茫的朝司徒然看去,最后又趴回去继续眯眼。 “提普使者到云京,恐怕不只是为了护送王女。很有可能是来试探咱们恭国的储君好让提普王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做。” “下一步?” “别以为岁州民风开放,女子的处境就能比中原好多少。要知道岁州的各大部族的首领众多,却没一个女子。强如圣祖都没能完全收服岁州大大的部族,你觉得他们对皇姬能信任几分?” 司徒然沉默不语。 “要是皇姬镇不住提普的王子和王女,恐怕又会掀起一阵风浪。” “哥哥是岁州?” 司徒集摇摇头,道“不是岁州,而是京城。若是皇姬这个储君无法压制岁州,皇姬这个储君就算做到头了。” “哥哥!今日夜宴究竟了什么?” 司徒集将夜宴上的事简要告知司徒然后,原本还算平静的司徒然也着急起来。 “这样看来,提普王女的不敬是皇上的有意为之?皇姬岂不是糟了?” “还不至于,至少今夜的皇姬没让王女占到便宜。可皇姬回的那番话,终究是急了。她是皇姬,而图朵娅只是外姓王的王女。直接回怼,还是失了身份。” “那可怎么办?” “最麻烦的是这阿兹王子和图朵娅王女,他们二人现已入住秦王府。要是提普部族有意扶持秦王,那皇姬的处境就真的不妙了。” “秦王不可能背叛皇姬。他若真是这等人,也不会等绛薇这么些年。” 司徒集遗憾摇头,道“秦王怎么想不重要,皇姬怎么想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想法。储君的位置,只有皇上的算!” chengweiiaobi0 第18章 堤防 储君的位置,从来就与秦王和皇姬的想法无关。真正决定储君位置的人,只有皇上一人。秦王和皇姬所能做到的,也只是笼络大臣,在朝会上影响皇上的想法罢了。 即便秦王希望皇姬为帝,可皇上不愿下任帝王是皇姬,总有办法将皇姬的位置抹去。 司徒然除了感慨帝王无情,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日夜,司徒然没能安睡,一整晚都在想着夜宴上的事。想着秦王、皇姬还有提普使者们的事,越想越是焦急。 第二日一早,仍旧清醒无比的司徒然决定洗漱用饭后就去一趟县主府,将这些事悉数告知李绛薇。 在司徒然认识的所有人之中,只有李绛薇和秦王、皇姬的私交良好,也是最适合商量此事的人。 李绛薇亲自喂过家中的大鹅后,便准备回屋写文。天机营那边没有给李绛薇安排新的任务,李绛芸又在忙碌学习一事,倒显得李绛薇日子悠闲无比。悠闲的让她忍不住取出《海外迷踪》,准备将后续内容填补上。 距离《海外迷踪》上册完成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年多。很多思路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甚至不少设定也全无印象。 李绛薇需要边看成稿,边读曾经的大纲和设定,慢慢找回写《海外迷踪》时的感觉。可一点感觉都没能找回,反而越看越心烦意乱。 《海外迷踪》上册才看了开头,梨心便过来传信,说是司徒然上门拜访。李绛薇只好放下书本,让人将司徒然带去茶室,她稍后过去。 李绛薇进入堂屋,就见到坐在椅子上紧张无措,背脊微微弯曲,手捧着茶杯喃喃着的司徒然。似乎是自己的脚步声将司徒然惊动,她猛地抬头望了过来,李绛薇甚至能看见她眼下还带着乌青。 “这是怎么了?”李绛薇诧异问着,她从未见过司徒然如此狼狈。 “发生大事了!”司徒然说道“你知道昨天提普使团进京的消息吗?” “当然知道。”李绛薇淡淡说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昨天我回家接鹅,正好碰上秦王迎接提普使团入京。” 在司徒然的印象中,李绛薇一直是和煦而温柔的人,最近常噙着淡淡的笑意。而今日见的李绛薇,却带着点冷漠。再加上她刚才这番话,司徒然觉得李绛薇定是见到什么,生气了。 “绛薇昨夜为了庆贺使团进京,替使团接风洗尘,皇上在宫中摆了宴席。我哥哥也去了” 李绛薇坐到司徒然的身边,眼眸低垂,轻叹一声后问道“那位提普王女,是不是和秦王说了什么?” “是。” “当众告白示爱吗?” 司徒然一愣,后又回道“是。” 李绛薇自嘲一笑,叹道“果真如此。” 司徒然见李绛薇这幅模样,已经暗地咒骂了好几声秦王。 司徒然怒其不争,愤愤说着“你就不生气吗?你现在可是多了一个情敌!” “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事来的?”李绛薇朝司徒然笑道“王女喜欢秦王的事我昨日就知晓了。他的相貌和地位都是一等一的,有人喜欢也是正常的。” “你这时候还替他说话?”司徒然眉头一皱,颇为嫌弃。 “他是王爷,身份本身就会限制他的许多行动。他是可以不管不顾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可真要这么任性,那他便不是我喜欢的人。” “皇上让秦王招待提普王子和王女,今日便会入住秦王府。这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你可以相信秦王,可你怎么信那位王女?要是王女为了得到秦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王女入住秦王府一事时,李绛薇终于有了反应。她自己都没能注意到,那双搭在膝盖上的手,已经揪住了衣摆。 “好歹是王女”李绛薇不自信地说着“总不会做出什么下作的手段” “可你知道提普使团入京的来意吗?” “不是为了联姻吗?”李绛薇疑惑问道“自从漠沙部族被提普部族灭了之后,提普部族在岁州可以称得上是一家独霸,云京也会开始忌惮提普王的实力。” 提普王一时半会可没法彻底消化漠沙余部,岁东地区的动乱至少这五六年内都无法完全平息,提普王还需要云京方面的支持。 要是云京这边对他们起了疑心,升起想要对付自己的想法。那么只能被迫舍弃安稳日子,投奔安斯曼人了。 提普王需要证明自己对云京的忠心和抗击安思满人的决心。安抚云京这边后,再慢慢将漠沙余部收服,扩大提普部族在岁州势力。而云京又需要一个提普王当恭国的屏障来抵御安思满人,不会轻易将他逼反。 提普王将自己的女儿送来云京当人质,便可以创造出双赢的局面。 “皇上如果想要掌控提普部族,稳定岁州局势。最好的和亲人选便是秦王”李绛薇觉得自己嘴里泛着苦味,“王女喜欢秦王,宫里那几位应该是乐见其成的。” “你就不担心?你不是也喜欢秦王吗?”司徒然看着李绛薇冷静分析局势的模样很是着急,“你就准备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别人?” “我只是一个县主,能做什么?” 司徒然洁白的贝齿轻咬下唇,而后深吸一气,对着李绛薇说道“要不我让我哥勾引那个王女?实在不行,让你哥去?就算宫里的几位大人有意将王女许配给秦王,只要王女喜欢的是别人,就不会让秦王去娶王女的!” 司徒然这番替她着想的话,让心情躁郁的李绛薇忽然心情大好,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谢谢。”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司徒然不满李绛薇的态度,声音陡然变的尖利起来,“我家已经在催促哥哥娶妻了!王女也好,别家姑娘也好,只要带回来就行!反正都这样了,倒不如让他帮你这个忙!” 李绛薇无奈问道“司徒大人知道你这么卖他吗?” “当然不可能知道!” 第19章 立场 司徒然说的这个办法,也算是一个合情合理的一个办法。可李绛薇知道,让自家哥哥去做这种事,那就是单纯的欠骂。 她哥哥李绛聿定会嘲讽完自己,然后去嘲讽禇咏羿。二哥在暗地里做出什么小动作来阻止禇咏羿追求自己,李绛薇也觉得毫不意外。 至于司徒然那边 “我觉得你哥根本不会接受这个提议。” “这可不一定!”司徒然果断说道“要是图朵娅王女真的嫁给秦王,那么提普王肯定会更希望下一任皇帝由秦王来当。皇上这些年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 皇上对待皇姬的态度,既不像一个父亲面对女儿,也不像一位皇帝看待自己的储君。宠爱是没有的,严厉也是没有的。 在下江一事中,李绛薇原以为皇上让皇姬南下是一场考验,能够替她积累名声,好让她将来继位时少些反对之声。 然而下江逐渐好转之时,将赵王褚咏瑞派往南下,瓜分了皇姬的功绩。于此同时,驻守在京城的禇咏羿又收到不少批阅奏折的工作,锻炼禇咏羿处理公事的能力。 如果只是平衡势力,这做的是不是有些太过了?这种感觉不像是平衡皇子间的势力,倒像是给皇姬培养对手。 还是说自己以前看的小说都太天真了?或者自己看的斗争史书看的太少? 李绛薇觉得自己有点脑壳疼,“你是说提普王的态度,可能会影响皇储的最终人选?可二公主已经册封为皇姬,只要不犯错误轻易不会被废。皇上要真打算废除皇姬,下江水患那会早就废了。” “可那时除了皇姬就是赵王。赵王背后又是宁家,要是想扶持赵王就要先打击宁家,以免将来外戚干政。而宁丞又是必须的,除非有其他可以顶替宁丞位置的人。现在和当时不同了!现在多了一个秦王!” 李绛薇明白司徒然的意思。禇咏羿没有母家,算是半个母家的封家主要势力集中在武官之中,文官势力薄弱,不容易出现外戚干政。而且禇咏羿本身也具备一定能力,不容易成为傀儡皇帝。再来便是封家和宁家的关系,宁家就算想要打压禇咏羿,也要先过问封家那边的态度。 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于,禇咏青是姐姐,而禇咏羿却是弟弟。 如果二者的齿序调换位置,场上的形式就大不一样了。 禇咏羿会不会成为禇咏青的敌人不由他说了算,而是由皇上说了算。 李绛薇细微皱起的眉头,和眼中流露出的担忧和困扰。让司徒然明白,自己的话总算传达到李绛薇这。 “你是害怕秦王表现优异而让皇姬起了打压之心?还是害怕皇姬的地位因秦王而尴尬?” 李绛薇的这两个问题看似相近,背后却大有玄机。 司徒然没敢直接回答,而是以问代答“你呢?你怕吗?” 李绛薇却是轻笑出声,道“我都不怕。” 这个回答,让司徒然愕然。 “这个茶室建好后,你还是它的第一个客人。结果我们说了半天,竟一口茶都没喝过,未免太可惜了。” 李绛薇忽然起身,从一个抽屉中取出一个锦缎茶盒。 “你还有心思喝茶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转移话题?” “这些事也只能当做谈资,说说也就罢了。就算谈出个所以然来又能如何?我不过是一个无权的县主,而你虽有品级,却是太卜署一员,离朝政之事甚远。了解过多,不过是徒染烦恼罢了。” 李绛薇似乎没有听见司徒然的话,笑着对她说道“最近我准备继续写《海外迷踪》” 听着这毫无关系的回话,司徒然无奈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路家的承诺在那,路绛枫必然会站在皇姬身旁。司徒然又是路绛枫的下属,天然处于皇姬的阵营。 如果这姐弟二人被迫走上对立,李绛薇无法做出抉择的。 她不希望禇咏羿成为皇帝,更不希望禇咏羿成为皇位的牺牲者。只要走上对立,禇咏羿就会成为姐弟两心中的一根刺,回不到最初。一旦皇姬成为皇帝,这根刺就会成为一颗炸弹。 若是禇咏羿当上皇帝,他就真的不属于自己了。 司徒然眉头一皱,不悦说道“跟着世子那么些年,你以为我还同从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吗?太卜署早已和天机营联合,我也在天机营听说过你的大名。” 见李绛薇不为所动,司徒然又继续说道“你可是皇姬手下的一名大将,又是秦王的心上人。有些事,只有你能做到!” “你未免太高看我了。” “能让秦王和皇姬毫无间隙的合作的人,不是血脉”司徒然苦笑道“而是你。” 在皇家,血脉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我?能做什么?” “破坏王女和秦王的好事。” 司徒然的这句话,也是司徒集最希望自己妹妹转告李绛薇的话。 直到司徒然离开,李绛薇拿出的锦缎茶盒依旧没有打开,两人说了许久,一口茶都没喝。李绛薇愣怔的坐在茶室,望着桌上的茶盒发呆。 “姑娘。”梨心打断了李绛薇的神游,“秦王那边送了一封信过来。” “秦王?”李绛薇疑惑道“送了信?” 被梨悦警告过的梨心什么都没说,安静地将信放到桌前,就默默退下。 李绛薇神色复杂,盯着信封许久,才决定拿起拆开,取出信。 带着淡淡清香和墨香的信件在李绛薇的面前展开,露出熟悉的字迹。信中提到昨日一早迎接王女时发生的意外,已经禇咏羿对此事的担忧。信的最后,禇咏羿不停的强调自己的心意。 看完全文,李绛薇闭上双眼。 “报备吗?” 李绛薇的内心没有觉得有丝毫慰藉,甚至冒出一阵阵的酸意。甚至会在脑海中,止不住的想象图朵娅王女缠着禇咏羿的场景。 越是想就越是烦躁,哪怕是到了深夜,也心烦的无法入睡。 李绛薇披着外衣,站在门外,孤独的望着铺满月色的砖石地面。 那抹月色,忽然一暗,被阴影遮去。 第20章 要来救我 那抹遮蔽月色的阴影突兀的出现在眼前,让低头发愣的李绛薇心生疑惑,缓缓抬头,试图寻找阴影的来源。 这一台头,李绛薇便看见一个挺拔的人影向自己靠近。即便背对着光源,看不清容貌,只凭身形李绛薇也能认出眼前人的身份。 来人是禇咏羿。 李绛薇迅速看向周围,见附近无人后又匆忙转身将后面的紧闭的木门推开。 “有话进来再说吧。” 那人影伸出手,晃动了身形,有些犹豫问道“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吧。” “总比让他们看见你夜闯民宅要好。” 李绛薇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先一步抬脚跨过房间的门槛走了进去。见李绛薇如此坚决,禇咏羿也不再扭捏,跟了进去。 李绛薇的闺房中只点了两盏灯,微弱的橘黄色照着小小的一片区域,更多地方仍处于黑暗之中,靠着月色勉强看清家具轮廓。 回到屋里的李绛薇将外衣裹得更紧了,她背对着禇咏羿,低声问道“怎么想着这时候过来?” “只凭一封信,不够。”禇咏羿轻声回着“我怕你我之间产生什么误会,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比较好。” “误会?”李绛薇回过神,看向禇咏羿那张橘色光晕柔和了五官的脸庞,“发生什么事了吗?” “今日奉父皇之命将他们两人迎接进秦王府后,我曾几次向图朵娅王女表明自己心有所属。不过图朵娅王女的坚持,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禇咏羿心烦的皱起眉,解释道“我害怕她知道你的存在后,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也害怕出现什么意外” 禇咏羿越说越是着急,最后竟纠结的挠起头,将整洁的发髻弄得有些散乱。李绛薇看不过去,抬手抓住禇咏羿的手腕。 “都是小说话本看多的人,我听得懂。”李绛薇笑道“不用解释那么多,我懂。” 禇咏羿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毕竟是提普部族的王女,又是使团的重要一员。父皇下令命我招待他们,我总不能不去。” “我不是那等不讲理的女子。” 禇咏羿看着眼前这位微微皱眉,带着淡淡忧愁的女子。 “可你不开心。” 李绛薇哼了一声,反驳道“开心和讲理又不冲突!” 李绛薇的双手敷在禇咏羿的手背,而后拉过禇咏羿的手抵在自己的下巴上。 “比我热乎,手背也没有以前光滑。”李绛薇笑着说完,又将禇咏羿的手掌打开,摸着指腹说道“手上的茧子多了、厚了,看来这两年武艺没有荒废。怪不得能夜闯姑娘家的房间。” 禇咏羿急忙解释道“我只闯过你这!” 李绛薇敷衍的回答着“好好好,你不怕被发现吗?” “我打听过李绛芸的作息时间,这会正忙着学习,无暇顾及其他。” “嚯!在我这里安插了不少人啊!” “除了你从安远伯府带来的几个丫鬟外,都是我的人。”禇咏羿得意说道“你在这过的好不好,我都知道。” “在我这里都开始阳谋了?” 禇咏羿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后,如是说道“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可以撤掉,就是以后过来会麻烦一点。对了!还有一件事!” 禇咏羿笑着凑近李绛薇。李绛薇被他这突然的动作一惊,抓住禇咏羿的手下意识的抓紧他的手指。 “要是我被图朵娅王女缠住了,过来救我!” “救你?”李绛薇诧异道“我怎么救?” 禇咏羿一直笑着,笑的李绛薇有些困惑。 “那我就不知道怎么救了,我很期待你的行动哦。” 说罢,禇咏羿的双唇轻轻印在李绛薇的额头。趁她不注意将自己的手抽出,利落的离开李绛薇的闺房,留下大脑一片空白的李绛薇。 李绛薇望着尚未关紧的房门,愣愣的触摸自己的额头。忽然她的双颊通红,有些难为情的快步将门关好,背靠门扉捂着双脸。 自己好像个傻子 昨夜见过一面后,李绛薇的心情大好,又重新带上笑容亲切的跟周围人说话。梨悦只当昨日秦王送来的新有了作用,没有多想,默默替李绛薇高兴。 用过饭后,李绛薇带着《海外迷踪》和笔墨纸砚到茶室。将茶壶架在小炉子,静静等着水烧开。香饵一点,放入铺好香灰的小镂空小铜炉中。 伴着香气和炭火燃烧的火焰声,李绛薇进入读书的氛围之中。 如果忽略到访的李绛聿,这会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李绛薇望着突然闯进茶室,坐在自己面前直接泡茶斟茶的李绛聿,木讷的问道“二哥不是要去妹妹那吗?怎么直接朝我这边来了?” “我本来是要去秦王府谈事情的。”李绛聿不悦的说着“可想到提普使团的人在那,就不准备去了” “为何?” “我不想见图朵娅王女,看着心烦。” 李绛薇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没那个胆子打听二哥的八卦。 而秦王府那边,久久等不到李绛聿身影的禇咏羿已经急了。本来借着议事的名头躲进了书房,不用再见图朵娅。可议事的目标迟迟未能出现,这让书房外守着的图朵娅疑窦丛生。 “秦王殿下!看来今天这场议事是完不成咯!”图朵娅带着笑意朝书房内喊道“既然没事了!殿下就早点从书房出来透透气吧!” 图朵娅边说边靠近书房门,郑公公为难地伸手拦着图朵娅。图朵娅瞥了郑公公一眼,啧了啧声,又对书房内喊道“殿下?” 禇咏羿苦恼的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不想回话。 “恭皇为了让殿下专心款待我们兄妹二人,已经免去殿下最近的公务。不知道殿下今日的议事内容为何?图朵娅有机会听上一听吗?或许能为殿下排忧解难?” 禇咏羿的“不必了”三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图朵娅就推开房门闯了进来,而她身后则站着满脸歉意的郑公公。 图朵娅嘿嘿一笑,靠近禇咏羿。习武过的禇咏羿身形一闪,躲开扑上来的图朵娅。 第21章 逛街 图朵娅见自己没有得逞,嘟着嘴不满的看向禇咏羿。忽然嘴角一翘,露出妩媚的笑容“性子够烈!我喜欢!” 禇咏羿压着心底的怒意,冷眼望着眼前这位红发少女。 “图朵娅王女,还请自重!” “我自己多重我知道。”图朵娅热情的笑着,甩了甩自己披散着火红的头发“秦王殿下是想自己亲自试一试吗?” 禇咏羿黑着脸,沉声说道“不必了!还请图朵娅王女离开本王的书房!” “既然秦王殿下没有公事要办,就带着图朵娅去街上逛逛啊!”图朵娅笑着,她的笑容如同屋外的阳光一样热烈,“恭皇说了,让你多带我出去转转。图朵娅可是期待多时了!” 禇咏羿可一点都不期待。然而他冷淡梳理,甚至隐含愤怒的表情丝毫无法影响图朵娅。图朵娅娇俏一笑,对着禇咏羿说道“秦王殿下要是不愿意领着图朵娅出去转转,那图朵娅只好去跟恭皇说说了。” 图朵娅吐了吐小舌头,俏皮说着“毕竟图朵娅对京城很是期待,又对京城很不熟悉。要出去转转,总要找个认路的向导。图朵娅不介意换个人领路,可恭皇要是知道秦王没有按他吩咐款待我们。会发生什么事,图朵娅可就不知道咯。” 图朵娅那不算特别流利的中原话让禇咏羿眼睛微眯,“本王不喜欢别人威胁。” “这怎么能叫威胁呢?”图朵娅的食指抵住自己丰润的红唇,“不过是可惜罢了。图朵娅还是很期待和秦王一块到街上逛逛。” “只是逛逛?” “只是逛逛!” “那你先出去,待中午时分,再领王女外出。” 图朵娅见自己的心愿得逞,没有继续纠缠,朝着褚咏羿眨眨眼后,笑着离开书房,还很贴心的将门关上。 “殿下……”郑公公颇为担忧的问着“真要陪王女外出?” 褚咏羿忽然一笑,对郑公公说道“我忽然觉得陪她外出也不错。” 瞧着褚咏羿这轻松的模样,郑公公有些不解。 “殿下?那李小姐?” “对,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褚咏羿回到桌前拿出纸笔,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了两个大字。心情极好的褚咏羿将纸张递给郑公公,吩咐道“把这个送到县主府的。” 郑公公接过纸张,赫然看见纸张上的那两字——救我。郑公公诧异的看了看在那傻笑的褚咏羿,又看了看手中的信件,露出会心的笑容。 等到中午时分,褚咏羿领着图朵娅前往竹音馆用餐。他带着图朵娅进雅间,并点了竹音馆的特色菜。 自从莯夏离开竹音馆后,烧鹅这个菜虽然还有,但不再列入特色菜之中,褚咏羿也就没点烧鹅。 吃完饭后,褚咏羿带着图朵娅来到同一条街的美玉阁,让她自己逛。褚咏羿则站在店门旁,眺望街道,想从人群中寻到熟悉的身影。 图朵娅看着店里陈列的玉器,好奇的逛着,原本心情很好的她突然看见褚咏羿魂不守舍的模样,心生怨念。 图朵娅伸出手,想要圈住褚咏羿的臂膀。然而习武之人的感觉敏锐,图朵娅刚一近身就被褚咏羿避开。 “这是看完了?” “看完了!”图朵娅嘟着嘴,跺着脚,不悦地说着,手还摆弄着裙边的羽毛“这里的玉漂亮是漂亮,可款式不是我喜欢的!” “那我们换一家?” “换!” 图朵娅率先离开店铺,看着周围的店铺和熙攘的人群。看不太懂中原文字的图朵娅认不出这些店铺卖的都是什么,指着热闹的一家店铺。 “我要去那逛!” 褚咏羿沿着图朵娅指的方向看去,看清店面的牌匾后,忍住笑意问道“你真要去那?” “要去!” “知道哪里是卖什么的吗?” “图朵娅想去看看!” 望着熟悉的文锦书肆的铺面好一会后,禇咏羿才扭头打量着穿着岁西风格浓厚的波浪长裙,腰间挂着红色羽毛装饰的少女。 “你真的想去?” “想去!” 禇咏羿无奈问道“你会中原字吗?” “不太会。” “那可是卖书的地方,你确定真的要去?” 图朵娅明白禇咏羿的意思后,双脸涨红,洁白的牙齿咬住她丰厚鲜红的下唇。 “要去!”图朵娅强硬的说着,要是到了这地步再说不去,那丢的可就是她的面子,“不就是卖书的地方吗?就算读不懂,可以去瞧瞧!” 禇咏羿没有深究图朵娅这个拙劣的理由,二话不说就往文锦书肆走去。 作为文锦书肆曾经的幕后老板,对文锦书肆格外熟悉。到了书肆之后,直奔售卖小说的地方。李绛薇新写的小说已经出售,得到不错的反响。劳先生也开始着手新作的改编,过段时间就能在茗客楼听见。 图朵娅身处其中,望着书柜上方正又不知含义的文字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只能呆愣的站在一边,看着禇咏羿熟练的游走于书柜之间,听着周围人谈论新书的内容。 虽然听不懂那些客人聊得书本,但是图朵娅还是听出这里不少人都在谈论一位名叫“承微”的人,所写的书本。 被图书淹没不知所措的图朵娅,闷闷不乐的离开书肆,准备在店外等着禇咏羿出来。 “一会咱们去茗客楼吧。”一位从书肆中走出来的男子对着自己的同伴说道“今日劳先生的弟子会在茗客楼讲《白笏记》的故事。” 与他同行的男子惊讶道“竟然是《白笏记》?这才刚出了一位女进士,茗客楼选得故事可真应景啊!” “《白笏记》这书也有三年了,当初出售的时候都当个荒唐故事来看。谁能想到短短的三年后,这故事里的内容就实现了?” “不说了!咱们赶紧去茗客楼!要是去晚了,我怕连座位都没得!” 这二人的对话被图朵娅听在耳中,竟引起图朵娅的好奇。 待禇咏羿从书肆出来,图朵娅严肃的对禇咏羿说道“想去茗客楼听人讲故事!” 这位轻挑的少女,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和禇咏羿说话。 第22章 闲聊 禇咏羿写的求助信很快就送到李绛薇的手中,看着这大大的“救我”二字,李绛薇有些哭笑不得。 李绛薇的表情变化被李绛聿看在眼中,他默不作声的轻啜一口茶,淡淡问道“秦王又跟你说什么了?” “倒是什么都没说。”李绛薇笑着将信件放在桌上,信上的两个字一下就跳入李绛聿的眼中,他的眉毛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救?”李绛聿放下茶盏,“你打算怎么救?可知道他在哪?陷入什么困境?” 李绛聿一连串的发问展露了他不认可此事的态度。 “有那种闲心担心秦王,不如好好写你的!瞎掺和什么?” “二哥不必担心。”李绛薇温和地笑着“既然他敢给我写这封什么都没有的信,就意味着他遇上的事,去的地方都是我知道或是熟悉的。” 李绛薇可以确定,禇咏羿定会去竹音馆和茗客楼等地。那位图朵娅王女的长相又与中原人相距甚远,定会引起不小的骚乱。 哪怕碍于地位,不会当面议论。待图朵娅离开,周围人免不了会小声交流谈论这位提普王女。利用《见闻》,李绛薇可以很轻松的掌握禇咏羿的去向。 见李绛薇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李绛芸抿抿嘴,说道“我与你同去。” 李绛薇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来自哥哥的关爱。她微微一笑,露出弯弯的眉眼,说着玩笑话安抚着李绛聿。 “要是哥哥也去了,妹妹要救的人可就多了一个。” 李绛薇眉毛一挑,严肃的凝视李绛薇。 “哥哥可别这样盯着我看,再怎么说我也是哥哥的妹妹,他们没那么容易在我这讨到便宜。” “呵,别在这自以为是的讨好我。要去就赶紧去,别磨磨蹭蹭的浪费时间。” 李绛薇笑着起身,对着李绛聿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后才离开茶室。她后脚还未踏出茶室时,听到屋内传来一声长叹。 从县主府出来的李绛薇没带任何一个丫鬟,独自来到竹音馆。果不其然,不用她特意询问,就听见竹音馆内的食客讨论图朵娅王女的事。 当今圣上安排秦王款待提普使者一事早就传遍整个京城,其中王子和王女住进秦王府一事,让京中的不少人觉得秦王和王女会有进一步的交流。 甚至有人直言,两人之间有着暧昧的关系。 这些话落在李绛薇的耳中,心情一时难以平复。可情绪上的变化,没有影响她搜集情报的能力,很容易就从各种闲谈中知道了禇咏羿和图朵娅的下落。 李绛薇要了一份“月点金桂”后,抬脚就往不远处的茗客楼走去。 自从回到云京后,李绛薇抽空来过几次茗客楼。店里的伙计也都认得她是吴时鹭的好友。 作为茗客楼的大老板吴时鹭的挚友,李绛薇完全可以使用二楼空下的那间特殊的雅间。伙计们也是这么安排的,正准备引着李绛薇上二楼之际,方舟走了过来。 禇咏羿带着图朵娅来到茗客楼时,方舟就觉得有些不妙。急忙拜托过来探望陈平月的莯夏去县主府通风报信。 算算时间,莯夏现在应该才到县主府。 方舟推测的不错,莯夏的确才刚到县主府。得知李绛薇已经明白秦王的状况后,便欢欢喜喜的找到梨墨,要去看鹅。 本想这逗弄鹅的莯夏,如今正被鹅追得满院跑。 不过这些,方舟就不可能知道了。 方舟不动声色的来到伙计身边,示意他自己招待这位贵客。伙计连忙退下,将位置留给方舟。 “姑娘是来找人的?” 李绛薇没有隐瞒,点了点头。方舟则侧目瞥向楼梯旁的一个屏风,而后对着李绛薇说道“今日二楼没有雅间了,姑娘挑个喜欢的地方坐下吧。” 李绛薇朝着方舟点头致谢,环顾四周后,缓步绕到屏风之后。 屏风之后有一张方桌,已经坐了两人。一个穿戴整齐,隐隐透露出不凡的气息。另一个人则头戴赤红的头巾,将大半张脸都隐匿在头巾之下。 “你们还有同行的人吗?” 此处本没有屏风,是图朵娅不满雅间的氛围,执意要到一楼。可图朵娅的相貌衣着太过特殊,茗客楼的人这才给她找了头巾,又摆了屏风。 “外头没座吗?”图朵娅诧异问道“谁将你引过来的?” 李绛薇笑着摇头,道“没人引我过来,只是看着外头坐满了,就到这碰碰运气。” 话音刚落,李绛薇就坐在了禇咏羿边上。 “我看这桌也只有两位的茶盏瓜果,应该是没有别的同行人。茗客楼向来有拼桌的习惯,我便直接坐下了。还请二位多加指教。” 适逢台上劳先生的弟子讲到精彩之处,屏风的另一边尽是一阵喝彩声。李绛薇收敛了交流的心思,调整身子,面朝台子坐好。 图朵娅虽然不太高兴,见来人没有打搅之意,也就将注意落回故事上,唯有禇咏羿笑望着一旁的李绛薇。 图朵娅一边听着,一边提问道“得了进士,就能做官了?” “是啊。”李绛薇先一步回答道“其实不用得进士,只要得个举人就有做官的资格。今年出了一位女进士,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见到一位正经的前廷女官了。” 图朵娅不满的瞪了李绛薇一眼,不过被头巾遮挡,没有多大杀伤力。 “我又没让你回答!” 李绛薇诧异道“这问题答就答了,还分什么人答吗?” “多管闲事!” 图朵娅正要和禇咏羿说话,却见禇咏羿对着李绛薇一笑。 “没想到短短三年,这中的故事竟发生在生活中,真出了一位女进士。” “谁说不是呢?”李绛薇笑着,顺着禇咏羿的话接着说道“这生活可比精彩多了,会发生什么都不意外。” “我倒是开始期待不久后的婚礼了。安远伯府和封将军府的婚事三年前就闹得京城沸沸扬扬,等完婚那日,指不定又多出什么趣闻。” 图朵娅瞧着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自己却插不进话,气的绞起自己的裙摆。 第23章 心碎 图朵娅不是一个会憋着闷气的人,她生气的掀开头巾,气呼呼的想要揽过禇咏羿的胳膊以彰显自己和禇咏羿的亲密。 可她刚一抬手,禇咏羿的站起身躲了过去。图朵娅诧异的看着禇咏羿,气的直咬牙。 图朵娅没想到禇咏羿竟然会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连基本的面子都不愿意给自己保留。 “把人家姑娘家的心给偷了这件事,我还以为是旁人说说而已。没想到竟然是真事。” 李绛薇朝着图朵娅微微一笑,道“阿羿,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禇咏羿还以为李绛薇会用柔和一点的方法将自己救出去,没想到她竟然会将他们私下的称呼摆上台面。 察觉到不太妙的禇咏羿,笑意渐弱,颇为担忧的看着李绛薇。 “阿羿?”图朵娅猛地一拍桌子,生气问道“你是谁!”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禇咏羿压低声音对着两个姑娘说道“这边人多,不方便。” “那好!”图朵娅突然起身,将头巾摘下,露出她火红的头发“那我们回府谈!” 李绛薇没有多说什么,依旧维持淡淡的笑着,然而她的笑容完全无法掩盖火药味。 这和禇咏羿想的不一样! 禇咏羿原以为李绛薇会用更加柔和的方法将自己救出来,然后他就可以顺势邀请李绛薇四处游玩。 不过这样被李绛薇在意的感觉也还不错? 不对!现在不是笑的时候!禇咏羿拼命压下满溢的笑意,开始思考今日之事会带来的影响。 父皇那边,怕是不好交代了 三人返回秦王府,在花厅坐下以后,两个姑娘就一直在对视,没有说话。无论图朵娅怎么瞪李绛薇,李绛薇依旧保持着淡淡地微笑。 图朵娅实在没有那么多耐心跟着李绛薇耗,她不满向李绛薇吼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图朵娅王女是真心喜欢秦王吗?” “那当然!”图朵娅理所当然的回答着“这与你何干?” “要是岁州的女子喜欢上同一个男子,该怎么办?”李绛薇的笑容一敛,严肃的望向图朵娅。 “谁能俘获男子的芳心,谁就能得到男子的喜爱。男子做出选择之后,自觉退出竞争。” “那图朵娅王女可曾问过秦王有没有心上人?” 图朵娅刚一张口,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曾问过这个问题。或许是她根本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即便禇咏羿主动提起,她都只当是糊弄自己谎言。 “看来图朵娅王女是没有问过了?那不如我们现在来问一问?” “不必!”图朵娅果断拒绝,“只要皇上没有下旨,秦王没有结婚,不管他有没有心上人,我都有追求他的权利!” 原本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的图朵娅在说完这番话后,越来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本有些心虚的她,忽然找回底气。 “图朵娅王女倒是执着。” 图朵娅粲然一笑,仰着头,对李绛薇说道“你莫不是想告诉我,秦王的心上人就是你?” 失去先手的李绛薇没有回答,而是维持着礼节性的微笑望着图朵娅。 “在提普尤提,男子有情人不是稀奇的事。你要是真喜欢秦王,我不介意你当秦王的情人。” 禇咏羿的脸一黑。 “图朵娅王女似乎婚事势在必得,不知是谁给你的自信?” “我是提普王女,他是皇子王爷。这还不够吗?” “我原以为民风开放的提普尤提的女子,是肆意的、张扬的、热情的,会追求自由和自我。” 图朵娅怒意一起,问道“你想说什么?” “岁州的女子也没什么不同,所谓的热烈、热情背后,也只是男人的附属罢了。” “我们岁州的女子可以策马纵横!可以自由行走于高山草原!和你们这种终其一生锁在后院的短见女子可不同!” 图朵娅激动的从座位站起,低头俯视着李绛薇。 “要是岁州的女子是男子的附属,那你们中原女子算什么?宠物吗?” 李绛薇笑着鼓掌,那一下一下的掌声像是一阵又一阵嘲笑,灌入图朵娅的耳中。 “中原的女子可以登堂入室,走上朝堂离开宅院。等皇姬继位,便是和男人们一道治理天下。而你们岁州呢?”李绛薇嗤笑道“你们所谓的自由和肆意,就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当这一代又一代男人们的妻子吗?” 岁州古旧的习俗中,有父亲死了儿子娶母亲,兄长死了娶嫂嫂的旧俗。 而这也是图朵娅最恨的旧俗。 “难怪图朵娅王女丝毫不介意秦王会有情人。比起娶婆婆和嫂嫂,多个情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是云京,也有大把的姑娘连二门都没有离开过!就算出了一个女进士又如何?这个女进士迟早也会被你们中原的男子赶回家门相夫教子。就算她丈夫支持,其他人也会逼着她回家!” 图朵娅嘲讽的笑道“就算皇姬当上皇帝又如何?现在有几个人是打心底里服气她当储君的?哪怕是军功出身的恭圣祖都无法彻底压下质疑,她一个长在深宫的女娃娃能办到?” “你为何笃定她办不到?” 图朵娅扭过头,往禇咏羿望去,咧嘴一笑“我从未笃定过她办不到。皇姬能不能办到,我一点都不在意。” 被图朵娅盯着的禇咏羿感觉到一丝异样。 “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有些事我不介意告诉你。”图朵娅欢喜的笑着,仿佛刚才生气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你的选择,会影响皇姬的未来。” 图朵娅的食指轻轻划过自己的丰润的下唇,粉嫩的舌头舔了舔指尖,露出魅惑的笑容。 “记得改日再带我出去玩啊。”图朵娅俏皮的说完这话,扭头看向李绛薇,“下回就别让这个人过来,扫了兴致。” 撂下话后,图朵娅头也不回的离开屋子。 李绛薇警惕的望着花厅的大门,直到图朵娅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脱口而出道“果然” “你这是打着救我的旗号来试探她的吗?” 禇咏羿有些心碎,他在茗客楼时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纠结。 第24章 好酸 禇咏羿幽怨的目光落在李绛薇身上,可怜巴巴的问道:“我怎么觉得像被你利用了?” 李绛薇笑了好几声后,用着慵懒的声音说着:“自信些,把‘觉得像’三个字去掉。” 听到李绛薇的回答,禇咏羿的怨念更深了。 “你到底是为了我过来的,还是为了皇姐来的?” 李绛薇笑望着身边坐着的这个男人,过了好一阵,禇咏羿红着耳朵别过脸。 “连自家姐姐的醋都吃了?”李绛薇用力嗅了嗅,“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 禇咏羿觉得自己面上一热,用手捂住脸,一只眼从指缝中偷偷瞥向李绛薇。 李绛薇含笑伸出手,碰上禇咏羿的额头。原本捂着脸的手迅速抓住李绛薇的手腕,不让她乱动。 本想顺势将李绛薇拉到身边的禇咏羿犹豫一阵后,无奈的松开李绛薇的手腕。 “你的反应好可爱啊!” 禇咏羿哭笑不得,“哪有用可爱来形容男人的!” “那就用可可爱爱?” 面对李绛薇的戏弄,禇咏羿毫无招架之力。 “好啦,我不逗你了。”李绛薇这才坐定,将怒放的笑容稍微收敛一些,“试探这件事,只有我可以胜任。我们之间的事宫里人知道的不少,恋爱中的少女总是考虑的太少,做出一些出格行为也不是不能理解。” 担忧,又一次从禇咏羿的心底泛起:“可这样做,会让他们把矛头对准你身上!” “和寿长公主会支持我的。” “可姑母的影响有限,在这件事上几乎说不上话。” “我知道。所以才有今日的试探,探出提普使团的底细。从图朵娅王女气急败坏的模样来看,她这次来京就是为了联姻,而你是提普王的第一目标。他们的目的,多半是为了加深提普部族和云京的关系,让提普部族在战后快速恢复过来。” 李绛薇微微点头,依旧笑着,禇咏羿被她的温和笑容所感染,担忧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可若是和你联姻达不到这种效果呢?” 结亲是结两姓之好,联姻就更是如此。要是结亲结成仇家,那就得不偿失了。图朵娅王女的地位,还达不到为她得罪云京的程度。这是李绛薇试探之后,得出的信息。 “让提普的使者在我身上得不到好处?”禇咏羿若有所思的说着:“我先前也想过这招......可只要父皇有意让我和图朵娅结亲,提普那边就不会轻易放弃。” “既然皇上有这个意愿,图朵娅王女也对你表达了爱意。为何提普使团的人没有直接向皇上请旨,直接赐婚呢?” “我也在纠结这个问题。” “恐怕......”李绛薇的手抵上下巴,认真的思索着,“提普使团还在观望,觉得现在还不是完婚的时机?” 李绛薇眼珠子一转,将身旁的禇咏羿上下打量了一番。 不仅没有母族挟持,还具备一定能力,如果忽略比他年长的哥哥姐姐,也是一个极好的储君人选。 如果提普部族想要的是长久的和睦,与现任的帝王打好关系是不够的。要是图朵娅能嫁给禇咏羿,而禇咏羿能成为下一任恭皇,那么提普部族就能有一百年的安稳了。 想要完成这笔买卖,图朵娅必须赢得禇咏羿的好感。强行完婚,只会适得其反。 只要不立刻完婚,就有时间去寻找破坏这桩婚事的办法。 “阿羿,阿兹王子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这个问题有些跳跃,禇咏羿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回忆一遍后,遗憾的摇头,道:“他们搬进我这里之后,图朵娅王女没少折腾我。可这个阿兹王子......我却没什么印象。” “没印象?”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提普使团的人了解我们,而我们却不了解他们,信息不对等可是大忌。” 禇咏羿没有反驳,默认了李绛薇的说法。 “我会想办法和封家那边联系,问问封大将军提普尤提的形势,之后再做打算。” 李绛薇哎呀一声,轻敲自己的脑袋。 与其贸然试探阿兹王子,不如询问常在岁州驻守的封大将军。这么简单的事,自己怎么没想到? “你说得对!该去问问封大将军!” “你与我一块同行,去一趟封家吧。” “我?”李绛薇诧异的指着自己,“会不会太过唐突?” “与其等我转述,不如亲自去听上一听。要有什么想法,也可当面直说。而且你是李绛芸的姐姐,也算封家半个亲戚。过去见见长辈,也是合情合理的。” 李绛薇的笑容有些僵硬,觉得禇咏羿的“合情合理”四字用的并不合情合理。要知道李绛芸还没嫁出去呢! 没有长辈领着,她用什么理由过去? “还是你自己去吧,我回家等你的好消息。等问完提普尤提的事,再帮我留意一下我妹妹的婚事。长辈健在,我不可能越过他们直接拜访封家。” 李绛薇的顾忌禇咏羿能够明白,可仍觉得遗憾:“那好吧。我送你出去?” “不了。”李绛薇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还是自己出去吧。让图朵娅王女闹上一闹,也好看看阿兹王子是个什么态度。” 李绛薇不等禇咏羿回话,兀自起身往外走。禇咏羿哪敢真的让她独自离开,连忙追上李绛薇的脚步。 门一开,迈出门槛,走出去没多久,就在院门外发现阿兹的身影。他斜靠在院墙边上,金色的头发随意的搭在肩上,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阿兹一见李绛薇便是眯眼一笑,道:“原来让我妹妹如临大敌的人,是个美人啊。” 李绛薇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先规矩的行礼问安。 阿兹没有纠缠李绛薇,而是越过她对着禇咏羿说道:“我们风尘仆仆一路赶来,你就算不喜欢我妹妹,也不用这般刺激她。” “承微县主还是先回吧。有些事,本王要和阿兹王子谈谈。” “好。” 禇咏羿这么说,定有什么用意。李绛薇选择相信他,没有多加逗留,先一步离开。 第25章 火红 图朵娅将自己困在房中,下令任何人不准靠近。正当她闷闷不乐在院中挥舞长鞭泄愤时,忽然一个人影向她靠近。 “不是说了谁都不许打搅吗?”图朵娅发出尖利的声音,“听不懂话吗?” 那人影并未被图朵娅吓退,反而越来越近。 “我们提普尤提的璀璨明珠,竟然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阿兹并未使用中原官话,而是用着属于他们的提普语。听见熟悉的乡音,图朵娅才停下动作。 “你是过来看我笑话的吗?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图朵娅也用提普语回着,语气不善,丝毫没有对兄长的敬意。 “图朵娅,现在的你就像是个受伤的母狼。警惕心不要这么重。” 图朵娅甩了甩她那火红的头发,挺直身子对着阿兹说道:“你这个混血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 “先不说我又没有指指点点的想法。”阿兹走到图朵娅面前,用着碧绿的眼眸微眯,望着图朵娅那张骄傲的脸庞:“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兄长,也是使团的领导者。” “你!”图朵娅气的脸有些扭曲,长鞭一甩,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安思曼的肮脏混血,在我面前摆什么谱!” “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肮脏的混血还是第一顺位继承人,顺位远在诺特和米斯之上。” “你!” 阿兹说的是事实,图朵娅根本无从反驳。 “就算你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提普尤提也没有几个人愿意支持你!一个无人追随的王又有什么意思?” 面对图朵娅的嘲讽,阿兹不为所动,他忽然笑了出来,这让图朵娅心生诧异。 “看来你气的不轻,难不成你真心喜欢秦王?” 图朵娅哑然,冷哼一声,回道:“这与你无关!” “中原和提普尤提不同,指望用热情去打动中原的男人......图朵娅你也太天真了。” “那......我该用什么办法。” “来了中原,就该用中原的办法,首先要做的就是摸准他的喜好。” “喜好?” 图朵娅忽然想起在文锦书肆的书柜间游走的禇咏羿。 “你追求男人的时候别忘了我们来云京的意图。” 图朵娅眉头一皱,不悦的瞪向阿兹:“我知道。” “你作为我们的王女,进后宫应该不难。你想办法安排我和皇姬见面。” 图朵娅不喜欢被人命令,特别是她厌恶的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算再不喜欢我,也该完成父王的交代。作为事成的奖励,我会在皇姬那边问到秦王喜欢的东西。” “真的?”图朵娅不太相信阿兹的话。 “不管他们姐弟两个谁登上皇位,你能顺利嫁给秦王,我们提都不亏。可你的行为引起这两人的不喜,那就别说是嫁给秦王了,可能还会收到父皇的震怒。” 图朵娅权衡利弊之后,不情不愿的应下。 “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提醒你,不管你多不喜欢我。在外,我仍是提普王子,兄妹和睦的模样你就是给我装也要装出来。” 图朵娅咬牙切齿,硬生生在牙缝中挤出“是”。 目送阿兹离开的图朵娅狠狠的啐了一口,又一次甩起长鞭发泄心中的不满。 与提普使团引发的动静不同,护送着提普使团进京的封鸿宇则格外低调。身为大将军的封鸿宇自回京之后就一直缩在家中,除了最初面圣之外,就再没有上朝。 皇上体恤封鸿宇为恭国所做的贡献,暂时给了他一个长假,得以和亲人相聚。 就在群臣私下谈论这位大将军是否被皇上厌弃之时,一个圣旨,一箱箱抬入封家的赏赐,巩固了封鸿宇在朝中的地位。 禇咏羿拜访封家,是在赏赐送来的第二日。 对于禇咏羿的到来,封鸿宇很是惊奇,惊奇之余颇为感慨。 封鸿宇见到禇咏羿后,本想行礼,被禇咏羿急忙免去。 “伯父!欢迎回家!” 封鸿宇一愣,他那张饱经风沙洗礼的粗糙脸庞忽然扬起笑意,双眼红肿。 “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上次见你,才及我胸口。” “只有长大了,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封鸿宇听了,赞许的点了点头。 “你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该不会是为了躲图朵娅王女吧。”封鸿宇笑问着。 “的确与图朵娅王女有点关系。如果不是她,估计早就过来看伯父了。本来还想问问伯父岁州那边的风土人情,好满足我对岁州的好奇......”禇咏羿苦笑着,“如今要先问点别的。” “哦?问什么?” “我想问问提普王和提普尤提的情况,最好再说一些有关阿兹王子和图朵娅王女的事。” 封鸿宇忽然陷入沉思,一旁的禇咏羿觉得有些不妙。 过了好一阵,封鸿宇忽然出声说道:“阿兹王子身上有安思曼人的血统。” 禇咏羿诧异道:“安思曼人?” 封鸿宇认真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安思曼人通常是金发金瞳,而提普人则是赤红绿瞳。阿兹王子的金发,便是从他的安思曼血统来的。” “据我所知提普尤提有很多提普人和安思曼人的混血。” “是的。所以提普王并没有因为阿兹王子有异族血统,而废掉他的继承权。不过提普王的部下却很排斥安思曼血统,不同意这位王子作为第一顺位继承人。” “伯父可知道他们更希望谁当下一任提普王?” “三王子米斯。”封鸿宇补充道:“向漠沙部族开战,也是由米斯王子提议的。收服漠沙部族之后,越来越多人在暗地里对阿兹王子不满。” “排行第三吗?” 禇咏羿的这声喃喃,让封鸿宇不由自主的想起赵王褚咏瑞。 “看来提普部族内部存在不小的问题。” “你有想法?” 禇咏羿点了点头,“有了眉目。” 封鸿宇露出宽慰的笑容:“那就好。” “对了伯父,归箫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 “我们已经和安远伯府那边商量过了,准备等李绛芸朝考结束后完婚。婚期已经定下,改日就将喜帖送到府上。” 第26章 躲开 御书房内,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看来祁卿的病,又加重了。” 祁宣那惨白的面容忽然扬起笑意,轻轻摆动拂尘,对褚鉴彧说道:“不碍事的。” 褚鉴彧担忧的盯着他许久,见祁宣不再咳嗽,才继续说道:“之前命你测一测老四和王女的八字,结果如何?” “二位贵人的八字相和,然而......”祁宣遗憾说道:“想走到一块,怕是要经历不少困境。” “困境?”褚鉴彧换了一个更为放松的坐姿后又问道:“是什么困境?” “臣未能测出,却能够猜出。秦王仍未放下对承微县主的感情,想要让秦王迎娶王女,恐怕不容易。” 褚鉴彧一拍扶手,怒喝道:“他敢?” 祁宣连忙低头,不敢回话。 禇咏羿的心思,褚鉴彧哪会不明白?李绛薇离开京城两年多的时间,这个儿子仍没有一点消息时,他就或多或少明白了。 褚鉴彧长吁一气,道:“他毕竟是一国的皇子,儿女情长该放到一边才是。” 面对皇上的家事,祁宣很知趣的没有插话。 “你身体不适,先回去歇着吧。” “臣,告退。” 祁宣一离开御书房,褚咏恒就迎了上来扶住差点跌倒在地的祁宣。 虽然这位师父不曾教过他什么,但也是救过他一命的救命恩人,褚咏恒对他多少抱着些许敬意。 “师父身体不适,让别人过来不好吗?何必弄得自己如此狼狈?” 祁宣虚弱地说道:“皇上既然将此事交由我处理,自然由我来回复较为妥当。” “我要是不来,师父准备怎么回钦天监?” 祁宣浅浅一笑,对着褚咏恒说道:“我信你会来。” 褚咏恒顺口问道:“是靠占星术吗?” “不,是靠别的。师父往后,估计要依靠你一段时间了。” “还是别说那么多话了,留点力气吧。我可不想看着你死在半途,这可一点都不有趣。” 在褚咏恒的一路扶持下,两人总算安全回到钦天监。褚咏恒又在钦天监呆了好一会,才从那离开回府。 宁楹萝自从过门后,褚咏恒从不去她房中,这让她非常着急。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作用。 听说李绛薇从澴涘回来,本就惴惴不安的宁楹萝更慌了。生怕下次碰面,被李绛薇耻笑。 听下人来报,王爷回府了,宁楹萝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迎接褚咏恒。 宁楹萝非常清楚自己的相貌优势,摆出自己最优美的姿态甜甜的喊着:“王爷总算回来了,妾身想念王爷许久了。” “哦?”褚咏恒饶有兴味的望着宁楹萝,“想念我?” 宁楹萝心中一喜,今日的褚咏恒似乎心情不错,居然愿意和自己说话,她不愿放弃这个机会,继续说道:“妾身今日得了一些好茶,不知王爷可否赏脸尝上一尝?” 褚咏恒的食指挑起宁楹萝的下巴,笑道:“你确定让我品的是茶?” 宁楹萝的脸一红,红扑扑的脸蛋别有一番魅力。 “领路吧。我要尝尝这茶究竟是什么滋味。”说罢,褚咏恒的舌尖舔过嘴角。 这一幕,被宋氏看在眼中。她身边的丫鬟见了,低声啐了一口,道:“这就是宁家嫡女吗?也不知道谁传的知礼守节,过门之后就会勾引、魅惑王爷。” “这不是挺好吗?”宋氏摇着手中的团扇,淡淡说道:“也省的我应付王爷。” 丫鬟眉头一皱,正要说些什么。而宋氏则停下手上的动作,静静望着离去的两人。 “我们只需要静静的看着,少管闲事。” “可您才是王妃啊!” “王妃又如何?”待那两人彻底从视野中消失,宋氏默默转身往自己的住所走去。丫鬟只好收起自己的怨言,跟上宋氏的步伐。 禇咏羿那边,还在与图朵娅纠缠。不知道图朵娅看了什么,听了什么,这两日改了攻势。再也没有缠着自己,说要出门逛街,而是安静的跟在禇咏羿的身边。 她的反常行为,让禇咏羿惶恐不已。暗中发信给李绛聿,让他过来秦王府一趟。 这封信是郑公公当着李绛薇的面亲自送到李绛聿手中的,李绛聿没法装作不知道,只好跟着郑公公来到秦王府。 既然是议事,自然要去书房。李绛聿跟着郑公公走过熟悉的长廊后,在书房门前看到了一位火红长发的少女,她的额头戴着羽毛装饰的头圈,有着蓬松裙摆的长裙。 这特别的打扮和相貌,让李绛聿一眼就认出这人的身份。 “图朵娅王女。” 李绛聿淡淡的朝图朵娅行礼,而后无视她走入书房。郑公公没有跟随其后,而是留在书房外等候。 “你总算来了!”见到李绛聿的禇咏羿松了口气,“我有事同你商量。” “殿下请说。” “刚才你也看到了。”禇咏羿苦笑着:“我在想,怎么样才能躲开她。” 李绛聿当即开口回道:“我也不知道。” “要拒绝,也装一下应付我吧。”禇咏羿无奈轻叹:“我姑且也是个王爷。” 李绛聿不由自主的想起李绛薇常说的一句话,顿时眉毛挑起。 “我可不帮你做什么勾引王女的蠢事。” “我可没让你勾引!我是让你过来帮忙想办法的!她一直这么跟着,影响不好!”禇咏羿着急说着:“虽然承微嘴上说着不介意,但是这种事她不可能不介意!” 禇咏羿已经急的开始在书房内来回走动。 “就不能想个办法吗?我不想让她伤心!” 李绛聿那双不带情绪的双眼盯着来回走动的禇咏羿,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要是嫌她在身边跟的烦,可以去和寿长公主那边躲一躲。” 禇咏羿停下脚步,诧异的看向李绛聿:“姑母?” “和寿长公主是绛薇的义母,又对你的印象极好,和寿长公主本就有意撮合你们两个。和寿长公主应该可以帮你挡一挡图朵娅王女。而且......” 李绛聿眉头微皱,似乎不太愿意说出后面这句话。 “而且什么!” “公主府那边,绛薇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前去常住。” 第27章 威胁 终于,朝考开始了。无论最终的成绩如何,备考一事总算可以告一段落。 紧绷许久的李绛芸,还未彻底放松,又被拉去准备其他事宜。 毕竟李绛芸的婚期已经近在眼前,喜帖也已经发放出去。 考虑到李绛芸身份的特殊性,他们没有按照婚俗传统,让新娘自己绣嫁衣。但是一些贴身的衣袜,还是需要额外准备。 考虑到种种原因,李绛芸被接回安远伯府,连同白鹅斩月一块离开。 李绛薇正纠结自己要不要也回安远伯府住一阵时,听到梨心传来的消息。 “姑娘!大姑娘来了!” 梨心的话音刚落,李绛薇就看见路绛枫从容的踏进自己的房间,坐到李绛薇身边。 “阿姊?”李绛薇诧异道:“阿姊来的不太凑巧,妹妹昨天才回安远伯府。” “我不是来找她的。” “不是找她?” 李绛薇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那扇雕着精美图案的木门已经关上。 “阿姊过来是为何事?与天机营有关吗?” 路绛枫摇摇头。 “神秘人不查了吗?” “不是不查,而是不能继续往下查。有些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也别多问。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会将全貌一一告知于你。” 路绛枫知道李绛薇是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的人,这才敢告诉她这些。 “我今天过来,是为了转告皇姬的消息。” “消息?” 路绛枫严肃的望着李绛薇,问道:“你是不是真心喜欢秦王?” 自家姐姐一本正经的问这个问题,问的李绛薇怪不好意思的。她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才缓缓应了一声是。 “既然喜欢,那就去追吧。” “啊?” 如果李绛薇没有穿越,没有来到这个三百年前的世界,她不会对这句话有任何疑问。 可她现在可是在古代啊! 让女孩子倒追......不太对吧! 李绛薇的惊讶、迷茫完完整整的暴露在脸上,路绛枫这才收起严肃脸,温柔的笑出来。 “皇姬的意思,还是希望你坐上秦王妃的位置。” “可这......也由不得我和秦王说了算。” “我知道。”路绛枫点头,“所以秦王去求助和寿长公主了。” “求助干娘?” “秦王备了行李前往公主府,估计会在那边住上一段时间。你也去公主府住一住。” “我?”李绛薇指着自己,“去公主府?” “你不去公主府,难道眼巴巴的看着图朵娅王女追去公主府?公主府也算是你半个娘家,你去那边住着,谁都不敢说你!” “可......皇上那边......” “皇上那边有我和皇姬顶着,你只要解决图朵娅王女就行!让图朵娅王女打消嫁给秦王的念头,比什么都强!” 李绛薇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面对情敌,李绛薇不是问题。可要去公主府战情敌,李绛薇就觉得有些别扭。 “可妹妹那......” “绛芸都快结婚了!你担心什么?”路绛枫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别纠结了,现在就收拾东西去公主府!再晚一点,你的情郎就要跟别人跑了!” 不由分说,在路绛枫的强硬要求下,李绛薇被带到了公主府。和寿长公主见李绛薇能力,显得十分高兴。 “你总算来了。”和寿长公主笑着说道:“我早就给你安排了房间,就住在老四隔壁。” 被长辈这般调侃,饶是李绛薇也禁不住脸红起来。 比起李绛薇,显然图朵娅就没有那么幸运。得知禇咏羿要搬去公主府住,图朵娅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跟着去。 然而东西还没收拾好,就被阿兹锁在屋里。 图朵娅不停的敲打着房门,口中咒骂。而阿兹不为所动,甚至连话都没给图朵娅一句。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这个杂种做的!”图朵娅高喊着:“放我出去!不让我要叫你好看!” 原本想就此离开的阿兹忽然冷笑一声,说道:“我大可让你离开这里,然后追上秦王,闹到公主府去。然后呢?去到公主府后能做什么?” “你管我做什么!” “让长公主厌弃?让长公主在皇帝面前说你坏话?让皇帝打消秦王娶你的念头?” 阿兹的连续发问,让图朵娅的拍打声渐渐弱了下来。 “我的好妹妹,提普尤提的璀璨明珠,你好好看看周围。你现在是恭皇的质子,不再是娇养的王女!你要做的是学会讨好秦王,讨好恭皇。一会我会带人过来教你中原的知识,你最好趁这个时间把东西学会!” “学就学!凭什么把我关起来!” 图朵娅生气的嚷嚷着。 “我不把你关起来,你跑了怎么办?”阿兹再次冷笑道:“怎么?没想到你也有今日?” “你!” “我会让两位阿兄替我报仇的!你给我等着!” “别天真了!你以为诺特和米斯能把手伸到这?” 猛烈的敲打声逐渐停下。 “我再提醒你一次,父王让我们来是为了和恭皇打好关系,而不是多一个仇人。你的言行举止,代表着我们提普尤提。” 说完这话,阿兹干脆利落的离开。随后来到秦王府待客用的花厅坐下,过了好一阵后,一位身穿茶色圆领袍的高挑少女踏足此处。 看清此人容貌,阿兹便抬手扶额,对着她一躬。 “恭迎皇姬驾临。” “免礼。” 禇咏青从容不迫的坐在上座,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用了那么多法子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阿兹微微一笑,在金发的映衬下,他的笑容似乎如阳光一般灿烂。 “阿兹听说皇姬和秦王的关系极好。既然关系好,那皇姬也应该看出来恭皇对秦王不一般了吧。” 禇咏青冷淡说道:“此事与你无关。” “皇姬说笑了,这么大一件事怎么会和我没关系?要知道我的妹妹图朵娅可是非常非常喜欢秦王殿下。” 禇咏青扫了阿兹一眼,没有发话。 “恭皇如此态度,我看着都有些心里发毛,皇姬就不觉得害怕吗?不怕恭皇另立新君,让秦王殿下登基吗?” 第28章 合作 阿兹的话说完后,屋内迎来了长久的沉默。禇咏羿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不带情绪的双眼望着阿兹,那双眼睛似乎可以看穿一切。 这种情况下,阿兹仍能沉住气,带着笑意回望禇咏青。 “确实。”禇咏青突然发话,用着漠然的声音回答着,仿佛一切与她无关:“如果我处于阿兹王子你的位置,或许会感到害怕吧。” 这句话中隐含的消息,让阿兹微眯起眼睛。 “皇姬这是何意?” “我与阿羿不同,岁西如今是个什么形势,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早些时候,岁州出现动乱前兆时,禇咏青就派遣天机营的地部成员,前去岁州探查消息。自从神秘人不再出手之后,探查岁州和褚咏瑞成了天机营最重要的两件事。 “我虽是女子,但阿兹王子别忘了,我有恭圣祖的遗训傍身。与阿兹王子的处境截然不同,不可相提并论。” “皇姬的情报网,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想要合作,就拿出合作的诚意,莫要触碰我的底线。” 阿兹双手一摊,耸了耸肩,笑了笑。 “皇姬可别误会,之前可不是什么试探,只是单纯的......”阿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着禇咏青灿烂的笑着:“先前是我发自内心的替皇姬担忧。” “既然提到诚意。”阿兹起身,对着禇咏青行了一个提普尤提的扶额礼,道:“我会为皇姬献上忠诚,献上计策,帮助皇姬打压赵王。” “计策?” 阿兹挺直身子,又是一笑,“我的两位弟弟,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献给皇姬一把刀子了。” “你想要什么?” “自然是提普王的宝座,以及皇姬登上帝位之后对我的支持。” 阿兹忽然往前,缓缓靠近禇咏青。他弯下眼,与坐在上座的禇咏青两眼双对,彼此之间只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 “那日宴会上,我就对你挺感兴趣的。不是君臣之间的兴趣,而是男女之间的兴趣。” 禇咏青仍是那副淡漠的模样,没对阿兹的话有丝毫反应。 “不愧是要当君王的人啊。”阿兹笑着直起身,后退两步,再度躬身行礼。 “失礼了。” 禇咏青看着躬身的阿兹许久后,才开口回道:“我可以与你合作。” “哈!皇姬圣明!” 待阿兹退下后,禇咏青也离开了房间。值守在门外越康递过帷帽,禇咏青戴上便往秦王府外走去。 禇咏青这次出宫是奉皇命,去探探和寿长公主与禇咏羿对和亲一事的想法。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封婕妤的帮助。 越康没说一句话,默默的跟在禇咏青身后。 “柳风轻那边可通知了?” “回殿下,已经将殿下出宫之事告知柳中丞。” 禇咏青加快脚步,她能在宫外活动的时间不长,不能浪费在赶路上。 随着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前,禇咏青面色凝重的踏入此间。 这几年来,禇咏青都在调查她的这位姑母。想知道她的这位姑母,究竟在算计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仍旧没有收获。 禇咏青知道自己还没有彻底掌控天机营,天机营内部还有许多像文曲一样的人,排斥自己。 这几日用过午饭后,和寿长公主常留在花园凉亭,听着李绛薇念着小说,自己闭着眼睛小憩。 禇咏青一来,就被公主府的下人引到凉亭处。 早早得到通报的李绛薇已经放下手中的小说,见禇咏青到来,朝她行礼。 禇咏青免了李绛薇的礼节后,又对和寿长公主行礼,道:“姑母。” “终于来了?”和寿长公主仍闭着双眼,靠着凉亭的围栏,用着慵懒的声音说着:“难得出宫一趟,是来做什么的?” “父皇派我询问姑母,关于图朵娅王女和亲一事。” “和亲?”和寿长公主这才睁开眼,看向禇咏青,“他不知道我的想法,你还不知道吗?” “姑母,我奉父命行事。” 和寿长公主扭过头,朝身边的李绛薇和蔼说道:“你先回去,顺便把老四叫来。” 李绛薇应了一声是,从凉亭退下,与禇咏青擦身而过时,朝她看了一眼。 禇咏青也回了李绛薇一个眼神,还微微点头。 “你回去告诉你父皇,我不同意老四和图朵娅王女的亲事。” “图朵娅王女是焰羽神的眷属,是能佩戴红羽的人。父皇觉得将图朵娅王女许配给其他人,会引来提普部族的不满。提普部族一乱,提普王无法掌握整个部族,那岁州就会陷入危机之中。” “那有如何?”和寿长公主不以为然:“我们中原可是有灭神立国的历史,还怕区区一个羽神?” 同为皇室的和寿长公主,对新朝的那段历史对于她而言不是隐秘。 “柳中丞已经到了,我命人带你过去。” “多谢姑母。” 望着渐渐远行的禇咏青,和寿长公主长吁一气,叹道:“希望你能是个好皇帝。” 喃喃之后,却是自嘲一笑,再度闭上眼睛。 柳风轻已在厢房内等候多时,见禇咏青前来,行礼问安。 “你与我联系,是见过李绛芸了?” 一身青松色圆领的柳风轻微微点头,回道:“春闱结束离场时,曾远远见过一面。” “如何?” “只看相貌,什么都看不出来。三年学习便能考上进士的本就不多,何况她还是个未能自小学习的女子?” “柳中丞的意思是?” 柳风轻却在这时摇了摇头,“若她不是女子,我倒是建议她外放三年,多去磨砺磨砺。保护的太好,反而对她不利。” “她的身份本身就是我们最大的助力。至于最后能走到何处,取决于她自身。她要是能和柳中丞学到东西,未必会比外放磨砺要差。” “皇姬对她,似乎评价颇高?” “那可是先生的徒弟。” “既然有皇姬、李相作保,那臣会在暗中看顾一二。至于皇姬让臣去查的事,臣已经有了眉目。” 禇咏青眉头微动。 “皇姬猜的不错,嵇大人的数据确实是章大人泄露的。不过......” “不过?” “嵇大人原本是要撤职调查的,似乎是严大人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勉强将嵇大人保了下来。” 第29章 红字 听到这个消息,禇咏青并不意外。从下江回来之后,知道严言政从詹事府调到门下省时,就猜到严言政可能是皇上的人。 “嵇大人的数据,章大人没有透露给赵王那边。据我调查,是透露道英国公府那边。” “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如今是褚咏恒的亲家,也算是和褚咏瑞有了沾亲带故的关系。 禇咏青的眼睛微眯,轻声说道:“五弟和皇后?” “皇姬怀疑与皇后有关?可是英国公府不是和皇后......” 英国公府和皇后决裂的消息,在朝中不是什么秘密。 “这件事可以先放放,你帮我盯着反对派那边的情况。” 所谓的反对派,是指反对女子为帝的一派。自从吴佩文抬出恭圣祖的遗训后,反对派的声音小了许多,可仍旧不可小觑。 这些人也是赵王褚咏瑞最核心的助力。 “你可以考虑查一查姜承延。” 柳风轻微微一笑,道:“臣正有此意。” 禇咏青又与柳风轻说了一些要事后,才返回凉亭。此时的凉亭,多了禇咏羿的身影。 “皇姐!” 禇咏青朝禇咏羿点了点头。 “皇姐怎么过来了?” “我是过来问问你对图朵娅王女的看法。” “她?”一提起图朵娅,禇咏羿就嫌弃的皱起眉,“他就是不听人说话的疯女人。” “她不是很喜欢你吗?” “喜欢?”禇咏羿嗤笑道:“不仅不听我说话,还三番五次打搅我做事。嘴里说着喜欢,可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曾尊重过我。” “可她毕竟是王女。” “她若不是王女,怎么敢如此得寸进尺?这不是结亲,是结仇!” 禇咏青听了这话,笑了出来:“看样子她让你很头疼?” “何止!” 禇咏羿揉捏起自己的太阳穴。 “那我就如实报给父皇了,改日你再去父皇面前控诉一下。等图朵娅王女追到这里,你就躲去宫里。好叫父皇知道你是不喜欢图朵娅而不接受图朵娅,而不是为了李绛薇。” 禇咏羿听了这话,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也该走了,不便停留太久。等你进宫,我们姐弟二人再好好聊聊。” 禇咏青的到来,让李绛薇有些惶恐。即便路绛枫和她提起,皇姬更愿意让她当这个秦王妃,可还是担忧。 生怕皇姬带来的什么坏消息。 用过饭后,李绛薇就回到房中,想继续重读《海外迷踪》。 可怎么都读不进去。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扭头一看,发现是禇咏羿。 和寿长公主有意撮合他们两个,不仅将他们二人的院子安排的极近,甚至减少了下人。 禇咏羿闯门就更容易了。 “你终于把良心捡回来了?” 李绛薇诧异道:“说什么呢?” 趁着李绛薇呆愣之际,禇咏羿来到她的身旁。 “时隔不知道多少年,你终于把《海外迷踪》捡起来了?” 李绛薇看着手里的《海外迷踪》有些无语,谁知道下一秒,手中的书本就被人抽走。 “还给我!” 禇咏羿翻动书页,发现上面多了不少红色的笔迹。这些红色的笔迹,都是李绛薇自己书写的修改方向。 “你准备重写这本书?” “以前写的太烂了!特别是听过劳先生的改编后,总觉得自己的旧稿缺了些味道。” 这么多年的书写经验,李绛薇对于文字的把握能力有了不少进步。回过头来看四年前的文章,就觉得全是毛病。 “青涩的承微也挺好,和你现在的书放在一块,才能看出你的进步。” 禇咏羿默读着一旁的红字,其中一句写到:“寻父和寻家,其实是一种相通的情感。我与秦筠没什么不同,都是没有根没有家的人。” “没有家?”看到此处,禇咏羿不禁念了出来。 李绛薇大骇,急忙起身将《海外迷踪》夺回,藏在自己身后。 “你看了多少......”李绛薇有些心虚的问道。 “就那一句。” 李绛薇紧抿双唇,低着头。 “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该给秦筠什么结局......” 秦筠,正是《海外迷踪》中那位出海寻父的女主角。 “我不知道该不该让她找回父亲。我不知道秦筠,还有没有家......” 禇咏羿在李绛薇身边坐下,他的手覆在李绛薇的手背上,轻声说道:“会有的。即便她不能寻回父亲,也是会有家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 “她这样耀眼的女子,怎么会没有男子追求呢?”禇咏羿笑着说道:“只要她遇见了心仪的男子,两人走到一块,还愁没有家吗?” 李绛薇望着禇咏羿,没有说话。 “只要爱的人在身边,哪里都是她的家。” “即便是在海上?没有落叶归根?” “她又不可能一辈子住在海上。她的父亲也是有寿数的,总不能等她一辈子。” 禇咏羿握住李绛薇的手,又继续说道:“而且女儿总要长大离开父母的,这是迟早的事。” “你......” “怎么?” “没......” 李绛薇想起从前的一个梦境,梦中的禇咏羿洞悉了她的身份,认出现在的她不是从前的安远伯府四小姐。 “说起来......”李绛薇笑道:“我和你认识,是从《海外迷踪》开始的。如果不是它,我也不会去淮荥侯府,你也不会知道我写了这本书。” “这不是恰好,是命中注定。” 李绛薇斜眼看向禇咏羿,而后侧身,用另一边没被握住的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耳朵,“居然没红?” 本来没红的耳朵,这下彻底红了。李绛薇摸着,还有些发烫。 禇咏羿眉头一皱,就要抓住李绛薇那只乱动的手:“你够了。” “果然很可爱。” 李绛薇嘿嘿的傻笑着。 禇咏羿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急忙撒开手,起身,匆忙说道:“我先回去了。” 李绛薇有些惊讶,“这么早?” 往常的禇咏羿都会在这坐上好一会才回去,像这样说两句就走,还是头一回。 “我今天累了,先走了。” 没等李绛薇反应过来,禇咏羿就离开了房间。 要是走的再晚一些,禇咏羿自忖没有那么好的定力...... 第30章 考虑 朝考成绩发布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东宫。禇咏青见李绛芸顺利通过朝考,进入翰林院时,稍微松了一口气。 站在禇咏青的角度来看,现在朝中的势力大致可以分为三股,反对派、中立派和东宫派。反对派是极端排斥女子成为帝王的,无论禇咏青做出什么样的努力,都无法影响反对派倒向东宫。 反对派的想法,更多来源于神州大地几千年来的思维桎梏。这部分人不在少数,也是赵王的主要势力。这一部分人,远比东宫的人多的多。 那种根植于深处的对女子的不信任和对女子掌权的惧怕、愤怒,不是她一时间能够扭转的。 除非自己能给予他们足够的利益。 然而禇咏青知道,目前的实力还远远做不到。与其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不如去拉拢中立派。 中立派的组成就复杂的多,一部分是忠诚于皇上。皇上如何决定,他们便如何行动。一部分则是明哲保身,不考虑站队。还有一部分人,在暗中观察皇姬和赵王的能力。 禇咏青能拉拢的,是第三种。如果能让第一种人在不违背皇上命令的情况下稍微偏向东宫,那就更好了。 自路绛枫册封为世子之后,中立派的大多数人进入了观望状态,给禇咏青创造了不少机会。禇咏青也在这三年展露了相应的实力,让不少中立派有了动摇。 柳风轻就是抓住皇姬的发展势头,在御史台内悄无声音的影响着,让大多数中立派的成员更加偏向于东宫。只要这三年内皇上不改主意,李绛芸就能顺利进入御史台。 目前六部之中,只有一个礼部以东宫派为主。能让礼部如此坚定的站在东宫这边,恭圣祖的遗训是原因之一,即便他们之中对女子为帝,仍存有怀疑。 其中户部以反对派为主,在姜承延的多年经营下,这部分反对派已经不再是为了反对皇姬而支持赵王。就连户部的不少中立派,也更加倾向赵王。 吏部的反对派只占据其中的四分之一,但中立派中因女子之故质疑皇姬实力的仍占大多数。虽然周广开这个吏部尚书倒戈东宫后,有部分中立派的态度开始倾向于东宫,但绝大多数中立派仍在观望中,真正属于东宫的人其实不多。 赵王那边有想过将周广开拉下马,不过皇上没有改换吏部尚书的意思。赵王那边只好作罢,再做打算。 因封家的关系,兵部之中多多少少有着偏向东宫的人。但皇上本就忌惮封家的势力,在兵部的职位安排上做了不少平衡,担任要职的也是皇上所信任的人。 无论是赵王还是皇姬,想要渗透兵部都要掂量掂量自己那位还未年老的父亲。 刑部和工部虽然态度上中立,但反对派占大多数。 总体而言,东宫在六部的势力是要弱于赵王。 皇上仍处于壮年,身体健康,现阶段的禇咏青完全没有必要着急扩张势力。褚咏瑞手中没有兵权,无法发动政变,留给禇咏青谋划的时间还很长。只要稳住局势,稳住皇姬的位置,一切都好说。 若是急于求成而去扩张势力,很可能让皇上以为东宫皇姬是在觊觎他的皇权。一旦让皇上产生这样的想法,从而打压东宫,那禇咏青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虽然禇咏青不急于一时,但有些长远的事,也该考虑起来了。 禇咏青看着情报上写着的“李绛芸”三字,揉捏起自己额角。 李绛芸收到朝考通过的消息后,阖府上下又一次欢喜起来。之前高中进士时已经设宴过,这一回不准备再宴请宾客。不过小姐妹们的聚会,倒是可以办上一办。 按照老规矩,李绛芸将请帖送往公主府、淮荥侯府、吴家和司徒家,纠结了一会后,又写了一封送去钟家。 这些个姑娘家,只有司徒然和路绛枫有公务在身,只能选了她们两休沐的日子将就她们的时间。 小聚那日,李绛芸安静的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候着,手里拿着绣绷,做着针线活。时不时抬头,望向门口。 “哎哟!我们的小进士在做女红呢?绣的是帕子还是香囊?” 吴时鹭打着团扇,笑着跨进院门,欢欢喜喜的往李绛芸这走来。 “你的女红向来不好,留给你准备嫁妆的时间又不够长。我倒是好奇你绣的鸳鸯有没有变成一对大水鸭!”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粗哑的鹅叫声出现在院中。 “哦?斩月也回来了?” “它不跟我回来,能去哪?” “先前听说绛薇将它接到县主府了,原以为这只呆鹅会住在那。没想到竟跟着你回安远伯府了?” 李绛芸一怔,困惑地问道:“你这么关注一只鹅?” “哪里是我关注?”吴时鹭摇了摇团扇,“你可记得竹音馆的烧鹅?” 李绛芸笑着点了点头,“我怎么可能不记得?竹音馆的烧鹅,万宝斋的烤鸭,美玉阁的玉器,都是京中有名的!” “你许久没回京了,不知道竹音馆的烧鹅被山鱼阁的乳鸽代替了吧。” “山鱼阁?”李绛芸惊叹道:“连京城都有山鱼阁的店铺了?不对,竹音馆的招牌烧鹅哪里去了?” “从前在竹音馆做烧鹅的莯夏,如今到郊外的庄子养鹅去了。私底下和我关系不错,时常来往,偶然谈到了你家的斩月。她想见斩月有段时间了,上回给县主府送点心,恰好见到斩月。” 斩月从桌子底下钻过,跑到吴时鹭的脚边,张口咬住了吴时鹭的裙摆。李绛芸将针扎入布中,空出手敲了敲鹅的脑袋。 “不许闹。” 斩月这才松开嘴,喊叫着往院门跑去。 “要跑出去了!”吴时鹭的团扇指着鹅说道:“不管管吗?” “跑不出去的。” 话音刚落,鹅的蹼子一停。没过多久,又有一人出现在院门前,一把抱起大白鹅。 轻松的模样,就好像抱的不是一只大鹅,而是一只小鸭一样。 吴时鹭看清来人,团扇立起挡住口鼻,只露出瞪圆的双眼。 “世子!” 走进院子的,是穿着黑色茶花半臂和玫红间色裙的路绛枫。 第31章 叮嘱 “怎么?”路绛枫笑着问道:“没想到我会来?” 吴时鹭急忙摇头解释道:“世子回来,我一点也不意外。”而后又指着路绛枫怀里的鹅:“世子居然能抱的住它!这可是大鹅啊!” 路绛枫从容的走入院中,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后,才将怀里的鹅放下。 重获自由的鹅没有乱跑,而是直勾勾的望着路绛枫。 “还好,它不算重。我平日在太卜署搬得书比它重多了。换司徒然过来,她也抱的动。” “然然呢?”吴时鹭朝院门的方向探了探,“怎么还没来?” “恰好碰见了盛哥儿,说是让司徒然转交一些东西给她兄长。” 吴时鹭忽然靠近路绛枫,压低声音问道:“这是有好消息了?” “上次我问过,司徒然和聿哥儿的可能不大。” 吴时鹭轻轻摇着团扇,感慨道:“我们这几个人里,就只有她的婚事没着落了。” 吴时鹭说的这几个人中,并不包括路绛枫。 “如夏和我都定亲了,绛芸也准备完婚了。绛薇那边虽然多了一个图朵娅王女,可秦王和皇姬都喜欢她,总有办法能走到一块。” 提起秦王,路绛枫的笑意僵在脸上。 “我情愿秦王没有挂心绛薇。” 吴时鹭笑着摇动团扇,回道:“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吴时鹭和路绛枫一言一语聊着婚事时,李绛芸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忙问道:“时鹭姐姐!你定亲了?” 吴时鹭含笑道:“是啊,两家已经换了婚书,婚期还未定下。是礼部右侍郎家的儿子,我曾经见过他几次。” “为人如何?” 吴时鹭眼珠子一转,想了好一阵,说道:“能被我祖父看中的人家,家风应该不差。” “你没怎么和他接触过?” 吴时鹭脸一红,手中的团扇再次遮住口鼻,道:“我记得他是个活泛性子,说话倒也有几分趣味,不让我讨厌就是了。” “能说到一块就好。”李绛芸笑道:“就怕对方是个闷葫芦,半天蹦不出一个字,让你没个说话的地方。” “你可别取笑我了。”吴时鹭手中的团扇轻轻往李绛芸的脑门上一拍,“你和那位封家二公子如何了?听说他为了你,洗心革面跑到池州学习去了。” 李绛芸没有说话,重新捏起银针,继续手中的针线活。 路绛枫见状,问道:“他对你不好?” 李绛芸微微摇头,“也不是。” 就在这时,院门出现了脚步声,原是司徒然和李绛薇来了。 “路署令也来了?” 吴时鹭在一旁,笑着向两人招手:“刚刚还说起你们俩来着,可算是来了。李三公子寻你做什么?” “我哥先前拜托他的事没法办成了,让我转告我哥。还说什么过段日子要离开云京。” 吴时鹭好奇的望向路绛枫,又扭头望向李绛芸。 “我记得李大人仍在吏部就职,没有外放啊!李三公子这是要去外地读书?” 路绛枫回道:“他近日心情不好,想带着自己的琴到处走走。” “早先就听我哥提起,李三公子的琴艺卓绝。这一趟出门,琴艺必定会更为精湛吧。他本是出尘绝世之人,会做此决定,我倒不是很意外。” 司徒然说完,又对李绛芸说道:“今日小聚,本是来向你道喜的。可有些事,我还是先同你说说的好。” 见司徒然如此严肃,李绛芸放下手中的活计,回问道:“什么事?” “我听我哥提起,大理寺的许多人对你通过朝考录入翰林院一事并不看好。” 何止是不看好,甚至还有不少取笑诋毁声音出现。碍于今日场面,司徒然还是委婉了一些,没将那些人的话完全告知李绛芸。 “不仅是大理寺,太常寺也时常有这些声音出现。不过有我和路署令在,他们收敛许多。” 摆在李绛芸面前的,从来不是什么康庄大道。朝考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的确......该注意些......”不知何时,吴时鹭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六部之中礼部算是最偏向东宫的,饶是如此也有不少议论女子能力的声音。他们坚持的是圣祖遗训,而非皇姬。好在皇姬这些年的表现不错,礼部之中的质疑声才淡了不少。” 司徒然怕这些非议声,让李绛芸难以再有进一步的提升。也怕李绛芸受此打击,而一蹶不振。 “绛芸......”司徒然担忧地说着:“在同一个位置上,哪怕你和男子做的一样好,也无法抵挡他们的指责。” “我知道。”李绛芸朝司徒然和吴时鹭一笑,“这我当然知道。” 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质疑声就会源源不断。这些事,在她考中进士的第二日,李岳成就同她认真谈过。 甚至明确告知李绛芸,吏部并不看好她。 “我能考中进士,到翰林院看上一看,就比绝大多数人要幸运。不管最后我能走到哪,我都无憾了。” 李绛薇听完这话,暗暗点了点头。 不管李绛芸最后如何,当上这神州千年历史中的第一位女进士。其意义足以载入历史,被世人牢记。 这世上的人何止千千万万,能在史书上留名的,又有几人? “姑娘!”是琴言的声音,“封家送了礼物过来!” 吴时鹭朝李绛芸望去,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 李绛芸一愣,问道:“送了什么?” 琴言带着一个食盒同一封信走了进来,将东西放在院中的圆桌上。 “封二公子特地挑了一些竹音馆和茗客楼的点心,给姑娘们的小聚添点彩头。” “哦?”吴时鹭迫不及待的打开食盒,“看在他照顾我家生意的份上,这个妹夫我认了。” 香气四溢的点心,让吴时鹭口齿生津。 “别这样期待的看着我。”李绛芸说道:“想吃就自己动手拿。” 吴时鹭没有客气,直接拿了一块点心往嘴里一塞。甜丝丝的滋味顿时融入口中,不由得露出幸福的笑容。 李绛芸见到她这样,也忍不住拿起点心尝上一尝。 唯有李绛薇对点心没有多大兴趣,她盯着那封信,有些愣神。 第32章 祝贺信 “那封信也是封家二公子送来的?” 经李绛薇提醒,琴言才反应过来这事。 “这封信是别处寄来的,好像是一位姓柳的大人?” 李绛薇的记忆中,不认识姓柳的人。 “姓柳的大人?”李绛芸带着困惑,接过琴言手中的信件,将信件上的署名念出:“柳风轻?” 一旁的路绛枫听了,顿时就朝着李绛芸那看去。 “你是说柳风轻?” “嗯。”李绛芸点点头,“姐姐可认得?” “认得......”路绛枫的脸色不大好看,“是御史台的御史中丞柳大人,他怎么会给你写信?” 李绛芸将整封信看完后,对路绛枫说道:“这位柳大人似乎受过师父的提点,听闻我朝考顺利,特意写信祝贺。” “受你师父提点?”路绛枫笑着摇头道:“提点怕是说辞,实际上是替你撑腰。聿哥儿也是李相的徒弟,怎不见他写信过来?” “今日本是庆祝的日子,妹妹邀我们过来是说笑玩乐的,可不是过来给她上课的。”李绛薇以袖遮面,微微笑着:“这些事往后得空了再谈也不迟。二哥如今留在翰林院,有他看顾照拂,不比我们几个瞎操心的好?” “就是就是。”吴时鹭应和道:“我们谈些轻松有趣的事,我还有好多话想和绛芸聊聊呢。” 吴时鹭绕到李绛芸的身后,轻轻拍了拍李绛芸的肩膀,问道:“快给我们说说,桓岳书塾是什么样子的?我准备开间学堂,正没个主意呢!” “学堂?”在座的姑娘们都有些惊讶。 李绛芸奇怪的问道:“你又生出什么奇怪的点子?竟想起办学堂?” 虽然恭朝在科举这放开了,不像前朝那般从商之人直系三代不可下场考试,但是仕宦之家对商人仍旧不太待见。 与吴时鹭定亲的孙家不太在意她经商一事,可别家在背地里对吴时鹭多少还是有些微词。为了挽回吴家的形象,吴时鹭的父亲便建议她再办一间学堂。 “要是学堂能办好了,父亲就让我试着去办书院。将来书院出息了,没准还能上报朝廷办成书塾。” 学堂大部分以启蒙为主,在学堂就读的都是较为年幼的孩子。而书院面向的年纪稍长的,想要求得功名的学子。书院和书塾都能获得学籍,只是书塾得到朝廷的支持,会有额外的拨款。 在李绛薇看来,书塾和书院的区别在于,一个是公立一个是私立。 李绛芸也没有藏私,给姑娘们讲起在桓岳书塾发生的一些事。怕她们听不懂,李绛芸没有提及自己的学业,而是挑着学习过程中遇见的趣事。 这一聊便聊了许久,时间不早了,该各自散去回家了。 送走司徒然和吴时鹭后,李绛芸问道:“两位姐姐留宿府上吗?” 李绛薇和路绛枫对视一眼后,又各自看向李绛芸。 “我随大姐姐去淮荥侯府。” 李绛芸有些失落,“原以为姐姐今晚能和我一块睡呢......” “不急。明天我会回来,总要在你出嫁前跟你说说话。” 李绛芸这才安心下来,将两位姐姐送出安远伯府。 刚迈入淮荥侯府的李绛薇,望着院中那几颗难以辨别的花木,忽的开口说道:“若我早些时候过来,就能看见满园的山茶吧。” 淮荥侯府的园子种了不少山茶,而这山茶的盛花期又在春季。 “现在来,赶上尾巴了。虽不及前些日子那样繁盛,倒也能瞧上一瞧。” 话是这么说着,可路绛枫丝毫没有将李绛薇引去园子的意思。 “这和寿长公主也是知道天机营的人,你总不会为了天机营特地跑到我这儿吧。” “匆忙回来,还未来得及过问路家和天机营的情况。就怕什么不该说的,我在和寿长公主面前说漏嘴。” 路绛枫轻轻一笑,道:“你倒是心细如发。” 两人正往书房的方向走着,未到门前,见木门虚掩,从中传来人声。 “看来有人比我们早到了些,怪不得华菱去了外头,这书房近处无人看守。” 路绛枫说完,就将虚掩的门推开。 人声越发清晰,能听出是个女子的声音。她的说话语速很快,却非常清楚。 “娇铃?”李绛薇纳罕道:“你怎么在这?” 路绛枫和李绛薇的到来打断了娇铃的叙述,她忽然怔住。而她身旁则是坐在木制轮椅上的路琮悟,他朝着路绛枫看去,微微一笑,“回来了?” “回来了。” “这位娇铃姑娘,过来问我黄符一事。” “对!”娇铃应道:“正好路世子你也来了,快给我说说你们的黄符吧!” 娇铃苦恼的挠了挠头,“记录魔文的材料我不知试过多少,总不尽人意。你们究竟是怎么将术法封存起来的?用的都是什么材料?好给我个想法。” “黄符在术法的位置比较特别......” 路琮悟开始就这事跟娇铃聊起来,而路绛枫则领着李绛薇到一旁坐下。 “这两年倒是发生了不少事。”路绛枫声音稍微压低了些,像是害怕打搅了那两人一样,“我们路氏和天机营合作后,便开始互通有无。倒是知道了许多稀奇的异术。” “异术?” “我们知道了魔法的搜查术、飞行术、飞弹术,我们又将各属的术法告知。”提到这,路绛枫扭头看了一眼正和路琮悟交流黄符的娇铃,“娇铃对术法挺有兴趣,在那之后一直尝试将术法转译。” “转译?” 路绛枫点点头,道:“娇铃想构建魔文,将术法的效果用魔法施展出来。” “可有成效?” “看了他们的魔法,有些与金属的术法相像。神秘人不再活跃后,我就让路瑾汐住到天机营去,帮娇铃研究这些异术。娇铃借着术法,得了些灵感,改善了不少魔法。” “也不是很好吗?” 路绛枫苦笑道:“刚才提的飞弹术都增强许多,可惜搜查术没有强化,查找一事急不得。” “现在还在改善异术吗?” “听路瑾汐提起,娇铃这几个月在研究魔导器的材料。” 第33章 为什么 李绛薇对魔法不甚了解,只能对比着术法,了解魔法的发展。 天机营的魔法和李绛薇所读过的魔法不同,这里的魔法没有太多诡异神奇之处,远不如术法奇妙。 “要是搜查术、传话术能做成魔导器推广出去就有意思了。” 说到这话时,李绛薇想起后世的空间跃迁技术,又多加了一句:“要是天机营的传送魔法能推广出去,云京和澴涘之间往返也容易多了。” 路绛枫笑道:“你倒是会想。” “娇铃不是在研究魔导器吗?若想都不敢想,那还怎么发展?” “道理倒是这么个道理,可事实就是,连个小范围的搜查魔法都不能很好的固定在魔导器中。” 李绛薇想起之前在下江见到那个类圆形的东西,还有回京后娇铃发放的物件,颇为困惑的问道:“阿姊何出此言?娇铃不是做出魔导器了吗?” “做出来的成品与娇铃设想的......”路绛枫摇头道:“相距甚远。” “何解?” “娇铃想做的是更为完备的,可以自主施展搜查魔法的魔导器,现在却做出一个感应特定魔法波动的物件。无法主动出击,只能被动寻找。” “是因为材料之故?” “确实是因为材料,先头挑选的材料难以记录太多魔文,无法构建复杂的魔法。估计她过来询问黄符,就是为了解决材料的事。” 关于这个黄符,李绛薇在澴涘见过。那是画满特殊花纹的黄色符纸,能将六种属性的术法存入其中。只要施术者的六珠素质佳,就能直接施展,毋需掌握术法能力。 “黄符恐怕不是魔法的出路,先不说魔法和术法消耗的力量不同。那小小的符纸就算可以记录魔文,又能记下多少?” 似乎是那头的讨论告一段落,娇铃听见了李绛薇的这声感叹。 “我也不觉得黄符是魔导器的出路。” 娇铃的声音忽然出现,加入了李绛薇和路绛枫的对话之中。 “可我想知道你们的黄符是怎么记录术法的,我要是能弄懂其中的奥秘,没准就能推测出适合记录魔法的材料。” 娇铃坚定的说着,那双眼睛似乎带着光亮。 “我一直很好奇,术法和魔法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六珠究竟是什么?如果自然中也有六珠,那么自然之中的六珠又是如何影响我们体内的六珠的?还有你们提及的灵力。” “如果术法使用的是六珠的力量,那为什么术者还要依赖灵力?灵力又是什么?灵力和自然之中的六珠之力有什么区别?” 娇铃一股脑的问出一大堆为什么,说了许久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最奇怪的是六珠、魂玉和记忆的关系。如果魂玉才是灵魂的本质,要是甲保留了魂玉移植了乙的六珠,那甲还是甲吗?行为习惯和记忆都是别人的,那这个人是甲还是乙?” 路绛枫苦笑得摇着头,李绛薇却是暗暗的思考着娇铃的各种问题。 “无论是魔法还是术法,我们掌握的东西都流于表面,只有粗浅的模仿,完全没有触及核心和原理。” 娇铃忽然望向窗外,感叹道:“为什么鸟儿天生就会飞,而我们只能靠着异术才能飞呢?为什么我们跳起来后,会回到地上?不仅是异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同样粗浅。” 李绛薇忽然笑道:“怪不得你能做出魔导器。我们的十万个为什么小姐。” 娇铃一怔,路绛枫却是在旁笑了起来。 “十万个为什么小姐,绛薇这个称呼,贴切的很。” “好啦!我该回去研究我的问题了!”娇铃笑着说道:“要是那位公子方便,改日你带他来一趟天机营。关于黄符的讲解,他比路瑾汐靠谱多了。” 毕竟是嫏嬛阁的图书管理员,李绛薇在心里暗暗说着。 “其实......”路绛枫忽然开口,神色变换,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比起黄符,你可以试着研究一下各家的信物。例如焰羽神的红羽,我们的白玉和福阳的兽骨。” 能够作为信物存在,并且提高术者的能力,一定有什么特殊之处。 “你们做的研究,我不太懂。建议......也只能给到这。” “嗯!”娇铃兴奋的应着:“有机会我会试试的!” 路绛枫提及焰羽神的红羽时,李绛薇想起上次见到图朵娅时的场景,那时的图朵娅身上就带着红色羽毛所做的装饰。 “红羽很难获得吗?”娇铃问道。 “单纯的红色羽毛不难获得,岁州几个信仰焰羽神的部族都有佩戴红色羽毛的习惯。只有他们之中的眷属者,可以佩戴焰羽神的红羽。” 李绛薇在嫏嬛阁内读过许多与各地习俗有关的文章,即便没有亲自去过岁州,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娇铃听了,又继续问道:“红羽和普通的红色羽毛有什么区别?” “焰羽神的红羽可不是一般的红羽,羽毛尾部在阳光下会泛出点点的金色光芒。”路绛枫如是说道:“从前我曾有幸见过一次。” 李绛薇初见图朵娅时,只顾着看人了,没有注意到她身上的羽毛装饰。 “焰羽神的眷属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会不会像你们一样会异术?” 要是图朵娅真的会这些,李绛薇用《见闻》的时候,就要收敛一些了。 路绛枫忽然明白什么,问道:“你是在意图朵娅王女?” 得到李绛薇的点头回应后,路绛枫继续说道:“这个容易,你找个机会带我去见一见这位王女,我可以帮你瞧瞧她身上有没有‘光’。” “光?”娇铃皱眉难展,“怎么又多出一个新知识?这又是什么?” 路绛枫微微一笑,道:“改日拜访天机营时,我再给你详细解说。” “哦......” 路绛枫扭头望回李绛薇,那模样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思。 “我不知道能不能安排,我有好一阵没见过图朵娅王女了。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李绛薇的直觉向来准确,有时候准确的让她害怕。 第34章 无法选择 雕刻着梅花纹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屋外的和煦阳光猛地闯入房中,将晦暗的屋子照亮。门后的一张圆桌旁坐着一位红发女子,正撑着脑袋,读着平铺在桌上的书本。 “冷静下来了吗?” 听到声音的红发女子缓缓抬头,露出她那双碧绿色的眼眸。 “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想让你看清现状。”阿兹跨过门槛,走入屋中,“秦王不是你可以惹得起的人,要追求......”阿兹指着自己的脑袋,笑道:“也该带上它。” 图朵娅将书本合上,起身,对上阿兹的眼睛。 “我知道该怎么做。” “很好!”安静的屋子忽然响起一阵掌声,阿兹笑着,喊了一声好后,又继续道:“既然清醒了,我就可以告诉你一些事了。” 图朵娅拧眉,“你又要做什么?” “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你的其他哥哥要做什么。” 图朵娅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我的人探到消息,你的另两位哥哥想要派人追杀你,好让我的出使任务不能完成。” 图朵娅猛地大喊,道:“你胡说!” “你可以不信,不过你还是注意一下,你要是丢了小命我就麻烦了。”阿兹向前走了两步,在图朵娅耳边悄声说道:“我可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事情不成,对我可没有好处。” 图朵娅惊恐的看着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不相信自己的亲哥哥,居然会派人杀她! “秦王还在公主府小住,这也是你为数不多的机会。早早将秦王拿下,举办婚礼。对你我都好。” 阿兹笑着离开房间,留下不知所措的图朵娅。 李绛薇派去传信的人来到公主府,告知和寿长公主这两日的行程。李绛薇近期不回公主府的消息,很快又传到禇咏羿的耳中。 恰好禇咏羿的好友,喜欢到处游玩的齐非一回到京城。略微思忖过后,禇咏羿决定第二日约他见上一面。这见面地方,便选在山鱼阁内。 齐非一的行迹飘忽,没个定数,禇咏羿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这次一见,倒是差别不大,齐非一还是从前那副模样。 “怎么突然回京了?” 齐非一笑道,凑到禇咏羿身边,笑着问道:“听说提普使者来了?” “嗯。” “提普王的女儿要来和亲?” 禇咏羿显得有些不耐烦。 “图朵娅王女缠上你了?” 禇咏羿的眉头皱起,不悦的望向齐非一。 “看你这样,传言是真的?”见到禇咏羿那张越来越沉的脸,齐非一哈哈笑道:“你不说话就是真的!” “你回来到底是做什么呢!” 禇咏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 “当然是回来瞧瞧这热闹啊!听说这图朵娅王女可是位美人,李家那位小姐又许久与你未见,过来瞧瞧你会不会移情别恋,或是两个全都要。”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老友啊!” 禇咏羿被齐非一这理所当然的回答憋出一肚子气。 “你要是把我当老友就别在这隔岸观火边上看戏,你给我出出主意!” “主意?”齐非一连忙摇头,“我可给不出什么主意。” 齐非一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笑道:“你要是有疑问,我可以给你起一卦。我帮着算算你和李家小姐的姻缘?” 禇咏羿的双手交握,严肃的点了点头。 “不用那么紧张。”齐非一笑呵呵的取出随身带着的三枚古钱币,推到禇咏羿面前。 “来吧,自己掷。” 禇咏羿深吸一气,拾起那三枚古钱币。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投掷,卦象逐渐显现。 “哎哟喂,上离下艮,旅卦,二六变爻。”齐非一看了一眼古钱币,又看向禇咏羿,“你莫不是属火象的?这是第几次卦中带离了?” “我不知道,我不懂这些。卦象说了什么?” “旅即次,怀其资,得童仆,贞。这一卦中主方素质不佳,或资金短缺,或地位低下,或实力薄弱。这么看来,李家小姐应是主方,你是客方。不过这一卦里,客方同样素质不佳,两方只能平等交换。主方既不可以从客方那获益,客方也不能从主方获益。” 禇咏羿现在脑子里不停的回荡着“素质不佳”这几个字,心里烦闷的很。他轻叩桌面,催促道:“说重点!说点能听懂的!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别急啊!总要让我分析分析!” 禇咏羿紧抿双唇,不安的看着齐非一。 “你们二人互惠互利,相互扶持,能走下去的机会很大。顺其发展,可婚姻美满。” 说完这话,齐非一对着禇咏羿意味深长的笑了出来,“卦象嘛,燃烧不止。” “你什么意思?” 齐非一哈哈一笑,“就是觉得你们两人有点意思。难得我回京城,就不打算请我吃上一顿?” “你想吃什么?乳鸽?” “用我家的鸽子来请我,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那一会去万宝斋吃烤鸭。” “成!” 禇咏羿的心思还在刚才的卦象上,忐忑地问道:“当真没事?” “卦象给的不是定论,万事皆有变数。你们二人能走到今日,将来依旧可以携手与共、相互扶持,还有什么难处是过不去的?替你起卦,无非是为了让你看清自己的内心,找出问题所在。” “借你吉言。” 齐非一收起那三枚古钱时忽然想起什么,动作一顿,“对了,你要是得了空,帮我要回玉佩。” “行。” “对了,你现在还管文锦书肆吗?” “偶尔。”禇咏羿如实回道:“经营的事我已经全权移交梦沉,平时会去看看,不怎么插手。怎么了?” “你现在是一颗心都扑在朝政上?” “若是可以选择,我宁可远远的离开云京。可离开云京,远离朝堂,就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凭宰割。只有手握力量,才能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齐非一感慨道:“身不由己吗?” “生在帝王家,哪有什么选择?先太子要是没有离世,该多好。至少我和皇姐,不用卷进这场漩涡之中。” 第35章 道歉 与齐非一在万宝斋用过晚饭后,禇咏羿返回公主府,不曾想在门口遇见熟悉的人影。 披散着的火红长发,橙色的大摆长裙,腰上佩戴着红色的羽毛装饰,全京城只有一个人会做此打扮。 夕阳的余晖照在图朵娅身上,身上的金饰闪着微光,深邃的碧绿眼眸望着禇咏羿。 “秦王殿下,图朵娅为前些天的无礼行为道歉。” 说罢,图朵娅的右手搭在左肩,朝禇咏羿深深一躬。 “我知道秦王殿下不喜欢图朵娅,可图朵娅还是希望秦王殿下能给个机会,了解图朵娅。就算最后还是不能改变秦王殿下的主意,往后也能做个朋友。” 图朵娅示弱的话音让禇咏羿想起刚才和齐非一的谈话。 眼前这位少女背井离乡来到云京,背负这和亲的重任。就算她没有选择自己,她身后人也会让想办法让她缠上自己。这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一想到这,禇咏羿对图朵娅的厌恶淡了不少。 “只要你不过分打搅,正常相处也不是不可。” 得了这句话,图朵娅忽然绽开笑容。 而那灿烂的笑容,正好落入刚下马车的李绛薇眼中。远远望去,禇咏羿和图朵娅之间的相处,气氛融洽。 李绛薇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听妹妹的话,自己就该多在潇湘院留上一夜,省的撞见这令人尴尬的一幕。 可来都来了,就此避开不是李绛薇的性格,她带着笑,缓缓走到禇咏羿的身边。 “怎么都聚在门口,不进去吗?有什么话进来再聊,虽说公主府周围没什么人会路过,可也不好久站在这。” “怎么今日就回来了?”禇咏羿边问,边跟在李绛薇身后往府中走去。图朵娅有些犹豫,也都跟了进去。 “本想着明日再回的。可妹妹说了,她要准备嫁妆,我总不好继续打搅。晴雪院和县主府都有些冷清了,索性回到这,多陪陪义母。” “你们姐妹感情深,原以为亲热话会说的久一些。” “又不是以后不见了。”李绛薇捂嘴笑道:“这几年都要留在翰林院,去不了远处。等她有空,我再去探望便是。” “也对,说话比从前方便许多。” 禇咏羿和李绛薇这一言一语的聊着,气氛轻松和睦,落在最后的图朵娅只能在边上听着,找不到加入对话的时机。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将她挡在那两人之外。 虽然图朵娅早有预料,可再次亲历此事,仍升起浓浓的不甘心。 “真是令人羡慕啊。”图朵娅说道:“图朵娅要是也有这么好的兄弟姐妹该多好。” 禇咏羿听了,随口问道:“与阿兹王子闹矛盾了?”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图朵娅惆怅说道:“图朵娅与阿兹兄不是同母的兄妹,在提普尤提也没多少说话的机会,关系比不上你们。其他阿兄又远在岁州,下次见面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绛薇的眸子一暗,回道:“要是想家,那便寄封家书回去。总归是个念想......” 禇咏羿诧异的望向身边的李绛薇。 李绛薇说的话十分正常,可在熟悉她的禇咏羿却听出语气中那暗含的遗憾。他忽然想起《海外迷踪》中,女主秦筠的船靠岸后,水手们向家中寄信的场景。那时的秦筠也曾像今日的李绛薇一般感慨过。 “寄信和见面哪能相比?” “那也比信件无处可寄来的幸福。” 图朵娅听了,有些气愤,呛声道:“你这话说的,跟说书先生口中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有什么区别?” 话一出口,图朵娅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莽撞,又急忙说了声抱歉。 这声抱歉来的太过容易,让李绛薇愣怔许久。 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再无人主动说话。 图朵娅来到公主府,总要先见见主人家。和寿长公主坐在上座,静静的望着徐徐前来的图朵娅。 “图朵娅见过和寿长公主。” “图朵娅王女前来怎么不知会一声,好叫我准备准备。” “图朵娅本是为了找秦王殿下。”说到这,图朵娅朝禇咏羿望了一眼,又急忙收回视线,对着和寿长公主说道:“前几日图朵娅鲁莽了,让秦王殿下产生不快。图朵娅想了许久,决定好好向秦王殿下道歉。本不想打搅和寿长公主,可正巧李家小姐回来了,将图朵娅带到府上。” “哦?”和寿长公主的目光移到李绛薇的身上,“王女说的可是真的?” “我回来时,看见秦王和王女站在门口。还以为王女是来拜访义母,正好遇见秦王呢。” 李绛薇笑着对图朵娅说道:“既然都来到门口,不进来坐坐怎么好?” “薇薇说的对,来都来了,不进屋喝口茶,怎么都说不过去。”和寿长公主向李绛薇招招手,让她来自己身边坐下,“你附近可还有空屋?” “有呢。” 和寿长公主又对图朵娅说道:“天色已晚,也不好让王女就这么回去。不如今晚就住在我这?” 图朵娅喜上眉梢,笑逐颜开,“多谢长公主收留。” 和寿长公主慈爱的看向李绛薇,柔声问道:“你能将家里的事安排妥当吗?” “义母教过我管家,要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岂不是辜负了义母的一片心?” 和寿长公主点了点李绛薇的鼻子,笑道:“你倒是会说话。” “义母待我好,我自然待义母亲。” “那明日继续念书给我听?” “想听什么样的?” “听你最近看的。”和寿长公主哈哈一笑,道:“要不你给我念念你写的那本?念念《海外迷踪》?” 禇咏羿一听,笑着望向李绛薇,一副看戏的神情。 “我还是念另一篇吧!我给义母念念《白笏记》,如何?” “也好,正巧你妹妹也考中进士,念一段《白笏记》也算应景。” 和寿长公主和李绛薇热络聊天时,下面的图朵娅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问道:“你是承微?” “怎么?阿兹王子没有告诉你?”和寿长公主搂着李绛薇说着:“她是我的干女儿,也是皇上亲封的承微县主。” 第36章 战书 图朵娅只知道李绛薇是安远伯府的四小姐,还真不知道承微县主这层身份。 “那些书”图朵娅犹豫地问道“也是你写的?” 李绛薇朝她点了点头,“确实是我亲手所写,有手稿证明。” 图朵娅咬住下唇,没有继续说话。 “对了,义母!这次回去,我见到大姐姐了。她听我提起公主府的花开了,很是漂亮,想亲眼看上一看。” 李绛薇挽着和寿长公主的腰,亲热的说着“我能将大姐姐请过来玩吗?” “当然可以。”和寿长公主捏了捏李绛薇的小脸,说道“我不是说了吗?尽管把这当做自己家,你想请谁来都可以。” 得到和寿长公主的应允后,李绛薇又说道“义母,我先带图朵娅王女到住处。晚些再来陪你?” “安排好了就去歇息吧。明日再来也不迟,反正义母也不差这一点半点时间。” 李绛薇含笑点头,缓步来到图朵娅的身边。 “王女走吧。”而后越过图朵娅对禇咏羿说道“秦王殿下,我们先行一步。” “好。” 禇咏羿目送李绛薇带着图朵娅离开房间后,这才扭过头对和寿长公主说道“姑母,我需要你帮个忙。” “跟承微有关的?” “是” 早已离开屋子的两位,并不知道禇咏羿与和寿长公主的对话。两人行进的这一路上,没有人主动开口。 直到李绛薇领着图朵娅来到一间房间前,才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你今晚先住在这,一会我去给你安排两个丫鬟。” 屋子收拾的很齐整,甚至点了灯。暖黄色的烛光透过灯罩,发出朦胧柔和的光芒。 “这间屋子,你早就准备好了?” “是啊。从阿羿住进公主府那日开始,我就料到你会过来。这间屋子离我的住处不远,有事找我也方便。我虽不喜你围在阿羿身边,可也是背井离乡跨越千里来到云京的游子。” “我还以为你会很痛恨我。” “痛恨算不上,最多就是不顺眼。” “你还真直白。” “我不想说话弯弯绕绕的,将事情变得复杂。” “真巧。”图朵娅笑道“那我们竞争吧!我是不会放弃追求秦王的!只要他给点时间,一定会喜欢上图朵娅的!” “只要你不用什么卑劣下作的手段,我可以和你竞争。”李绛薇露出严肃的神情,对上图朵娅的双眼,说道“我希望你说的喜欢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被人推着的。” 图朵娅大声的为自己辩驳着“我当然是真心的!” 虽然图朵娅一开始只是觊觎禇咏羿的外貌,但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见过禇咏羿对李绛薇的回护后,她越发的喜欢这个男子。希望有朝一日,禇咏羿也能为她拒绝其他女子的追求,一心待自己。也想听他温柔的对自己说话,关心自己的喜怒哀乐。 “你真的相信秦王可以一心待你一辈子吗?” “当然。” 图朵娅很羡慕李绛薇,丝毫不惧怕爱人的变心,能够自信接下她的战书。 “我不会放弃的!”图朵娅捏紧拳头说着“你可要小心,别栽在我手里!” 李绛薇笑着回应图朵娅的战书,而后利落转身,离开了图朵娅的住处。没过多久,李绛薇安排的丫鬟们来到图朵娅的身旁。 图朵娅暂住在公主府的这间屋子,丝毫不逊于她在秦王府的住处。过来伺候的几个丫鬟,也是长相干净,面相亲切的人。在这点上,李绛薇的安排并未亏待自己。 她要想办法留在公主府!只有留在禇咏羿的身边,自己才有机会! 很快,图朵娅就有了一个想法。 次日清晨,图朵娅打听清楚和寿长公主平日的活动时间,在和寿长公主用过早饭后的间隙,图朵娅上门拜访。见李绛薇不在和寿长公主身旁,图朵娅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和寿长公主。”图朵娅右手搭在肩上,深深一躬,“感谢长公主的招待,图朵娅感激不尽。” “这是应该的。” “昨夜与承微县主聊过以后,图朵娅觉得和她十分投缘。不知和寿长公主能不能再收留图朵娅几日?” “聊得投缘是好事,我当然不会拦着。”和寿长公主慈爱的笑着“不如今日派人给阿兹王子传个信,让下人把小住的衣裳物什送来?” “下人们怕是不知道要拿些什么,还是要亲自跑一趟才可。还请和寿长公主将图朵娅小住的消息保密,给承微县主一个惊喜。” “我答应你,你放心去吧。早去早回。” “是!” 图朵娅的身影彻底离开房中后,和寿长公主的笑容仍未减弱。可一旁伺候的王姑姑却是看不下去了。 这位和寿长公主还未出嫁时,这位王姑姑就在身边伺候,和寿长公主出宫后仍继续跟在左右。这位王姑姑,可谓是和寿长公主身边伺候时间最久的宫人。 “图朵娅王女说的话未必是真的,投缘一说约莫是个幌子。”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幌子。”和寿长公主笑道“当初收薇薇当义女,确实存了些别的心思。可这几日相处下来,我是真的喜欢薇薇这姑娘。而且模样长得俊俏,性子又好。有什么事都想着我,怕我一个人无趣,还念书给我听,凤阳都没有她这么贴心。” 王姑姑点了点头,笑道“承微县主是个乖巧的姑娘。” “老四和薇薇算得上两情相悦,我也希望撮合这两人。可现在薇薇是我的义女,更希望她能碰上一个好男人。要是老四连这个王女都搞不定,如何指望以后能好好对待薇薇?” “长公主是真把承微县主当女儿看待了?” “明明是为了老四才特意过来的,在我面前却从来不提老四的事,凡事以我为先。薇薇是的懂得分寸的姑娘,可正因为如此,在不少事上才容易吃亏。” 和寿长公主的眸子忽然一暗,又继续道“她的性子,不适合在宫中行走。如果老四靠不住,那还不如不嫁。” 第37章 黑衣人 和寿长公主居然会如此轻易的让自己住下,着实出乎图朵娅的意料。不管怎么样,能够留下就是胜利。 图朵娅没有东西需要收拾,从和寿长公主那出来后,直接往府外走,路上恰好碰见禇咏羿。 “秦王殿下?” 禇咏羿见她不像从前一样,见面就往上贴,对她的态度缓和许多,便问道“这是准备回去了?” “是啊。”图朵娅见禇咏羿的行进方向,似乎也要出府,便问道“秦王殿下是要回秦王府吗?” “有事要办。” 没有否认,那便是默认了。 “那殿下可以捎我一程吗?” 禇咏羿有皇命在身,两人又是同路,不捎上一程说不过去,可捎上她禇咏羿不想图朵娅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图朵娅看出了禇咏羿的犹豫,心有不甘,却仍维持着笑脸,“图朵娅昨日来的匆忙,车马还没雇到。要是秦王殿下能捎上一程就好了,图朵娅就能省下不少功夫。要是殿下不方便,图朵娅自己会想办法回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似乎不帮也太不合情理。 “你随我一道。” 图朵娅见禇咏羿态度缓和下来,心中暗喜,“有劳殿下了!” 马车只有一辆,两人不可避免的要坐进同一个车厢当中。图朵娅上了马车后,禇咏羿眉头微皱,将身旁随侍的马匹要来,翻身上马。 “走吧。” 刚刚坐定的图朵娅一愣,撩开帘子,看见手持缰绳跨坐在马鞍上的禇咏羿。与初见那日一样威风凛凛,沉稳安定,像极了图朵娅心中的白马王子,可惜目前还不属于自己。 但图朵娅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成为自己的人! 马车行驶到途中,无可避免的需要路过一段人多的路。就在这时,变数横生。突然一群身穿黑衣的男子提着长剑拦住马车,银剑向着车厢攻去。侍从下意识护着禇咏羿行为,竟让车厢的防卫出现空白。禇咏羿当即抽出身边人腰间佩戴的长剑。 “保护王女!” 禇咏羿手中长剑打断了黑衣人的攻势,剑尖一挑,将黑衣人银剑挑开。 “你们是谁!” 黑衣人没有回话,而是和禇咏羿缠斗起来。 负责守卫禇咏羿的侍从回过神来,知道黑衣人的目标后,连忙围住车厢,防范黑衣人的进攻。黑衣人见无法得逞,没有犹豫,抽身离开。 “追!” 禇咏羿身边的侍从分了一半的人去追黑衣人,另一半人同他一起返回秦王府。 惊魂未定的图朵娅捂着胸口,心脏快速跳动着。禇咏羿调整马匹的步速,靠近车厢的窗户。 “王女,刚才无事吧。” 此刻听到禇咏羿的话,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无事”声音中还带着些许颤抖。 图朵娅不是那等胆小之人,区区刺杀一事还不足将她吓倒。她怕的是临行前,阿兹对她说的那番话。 最亲的两个兄长,为了权势而密谋刺杀自己,才是让她害怕的地方。没有什么比亲人背刺,更令人惶恐害怕了,尤其是在远离故土的地方。 “图朵娅王女,我们已经到秦王府了。” 图朵娅这才回过神,匆匆应了一声是,自行跳下马车。 没有旁人时,李绛薇也喜欢这样跳下马车。 “今日之事,我会命人下去查清。这几日,还请图朵娅王女减少出行。” 一个男声忽然说道“不如让图朵娅住去公主府。” 禇咏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金色的长发格外耀眼夺目。 “早些时候,我就查到岁西那边有人想刺杀图朵娅。原本还抱着侥幸,希望不是真的。没想到今日,你们却碰上了。” 阿兹双眉紧皱,怒意尽显。 “我怕使团之中混入刺杀图朵娅的人,烦请秦王带图朵娅去公主府一避。” 禇咏羿环顾四周,除了自己的近侍之外,只剩图朵娅和阿兹两人。 “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你们二人随我去一趟书房。” 禇咏羿望了一眼身边的近侍,吩咐道“一会让郑公公过去。” “是。” 禇咏羿没有在外耽误太多时间,命令下达之后,径直往书房的方向走。三人进入书房后不久,郑公公也匆忙赶来。 最后到达的郑公公将周围的坏境确认过后,朝禇咏羿点了点头。 “这此的刺杀事件,恐怕远高于阿兹王子的想象。” 阿兹面色不改,沉声问道“秦王殿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刺杀的黑衣人用的是长剑,武功招式也与岁州不同。这些黑衣人,应该不是岁州人。阿兹王子提到的那些人,有雇凶杀人的可能吗?” “秦王殿下!”图朵娅着急说道“有什么话直接说!我图朵娅不怕!” 说罢,图朵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以示决心。 禇咏羿没有理会图朵娅,仍对着阿兹说道“刺杀一事的的可能无非两种。一种就是雇凶杀人,元凶来自岁州;另一种则是朝中有人想要破坏这次和亲。” “要是这次事件与云京有关,不知殿下能不能给我们一个解释?” “真相还没查清,现在要解释还太早了。我需要阿兹王子相帮,去查岁州的情况。” “可以,我没什么问题。” “这事牵扯到图朵娅王女,需得保护她的周全。在姑母身边侍奉的都是旧人,不容易混入刺客,我会带图朵娅王女到公主府暂避一段时日。” “那我现在就让人收拾行李。” 禇咏羿沉重的点了点头。 “我记得图朵娅王女会武。” 见禇咏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图朵娅连忙点头,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 “还请图朵娅王女在闲时多加练习,以备不时之需。” “好!”爽快应下的图朵娅忽然想起什么,忙接这问道“刚才见秦王勇猛非常,不知不知图朵娅能否得到秦王的指点?” “指点?” 怕禇咏羿抵触,图朵娅匆忙解释道“要是秦王不想指点,空闲时间跟图朵娅对上两招也好哇!” 阿兹在边上笑了出来,说道“图朵娅的要求也不过分,还请秦王能圆了她这个小心思。” 禇咏羿盯着阿兹许久,才微微的点了点头。 第38章 小气 “苦读数日,终等到小考,徐旸整装待发步入考场之中。今日便是一决生死之时!飞速览过题目,恰恰是她温习过的题目。顿时心头一热,濡墨挥毫,洋洋洒洒写下文章” 念书声陡然一停,让听着正高兴的和寿长公主急坏了。 “怎么不念下去了?”和寿长公主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快快念下去!不要停在此处!这徐旸如何了?这题她见过,该考上才对!就该用成绩狠狠打那些笑话她的人!” 李绛薇轻轻拉了拉和寿长公主的衣袖,而后指着亭外不远处的一个男子。 “刚才我就瞧见他了,他一直在那走来走去,很是着急。” 话音刚落,那人就开始抓挠着腮帮子。 “这人瞧着眼生,你认得?” “似乎是秦王府上的人。” “那便唤他过来问问。” 得了和寿长公主的许可,李绛薇朝那人招了招手。那人一喜,飞快的走到亭内,朝和寿长公主和李绛薇行礼。 和寿长公主板着张脸问道“你有事?你要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我就要狠狠罚你一顿!” 那人吓得直接跪下,颤抖地对和寿长公主说道“秦王秦王带着王女回秦王府了结果遇见了刺客!” 和寿长公主和李绛薇俱是一惊,李绛薇压住心底的害怕,忙问道“他们二人如何了?可有受伤?可有抓到活口?” 那人摇头,道“对面很是小心,见没有机会,便迅速撤离,并未抓到活口。刺客浑身黑衣,蒙面,看不出身份。” 和寿长公主握住李绛薇那冰冷的手后,对着跪下的那人说道“我们知道了,下去吧。” “是!” 最初的惊讶过后,李绛薇便恢复如常,好似对此事并不上心。她举起手中的《白笏记》,正准备继续念下去,可送到眼前的文字被和寿长公主的手掌一遮,又用力将书压了下去。 “今天就到这吧。” “可” “要是想去看他,便去吧。你的心都不在这儿了,念出来的故事就少了分味道。” 李绛薇看见和寿长公主眼中的关切,不禁咬了咬下唇。 “他要是受伤了,会告诉我的。既然没说,就是没事。”李绛薇冲和寿长公主笑道“都没事了,我就不去看他了。现在的他多半在安抚图朵娅王女和提普使团的人。” “真不担心?”和寿长公主问道“图朵娅王女的一颗芳心早已许给老四,这又来了个英雄救美,怕是爱的更加死心塌地了。你就一点都不怕?” “是我的,谁都抢不走。不是我的,没必要强求。” “你啊!”和寿长公主怒其不争,愤愤说道“你让我说什么才好!” 李绛薇莞尔一笑,对着和寿长公主说道“难不成义母想见我和图朵娅王女争风吃醋,好打发打发时间?” “你瞧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瞧不上她罢了!明知老四心有所属,还想横刀夺爱。想当初那些觊觎驸马,想要靠近驸马的女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李绛薇愣愣的看着和寿长公主。 “偏偏他还乐在其中,说什么想看我吃醋的模样。一有女子生了不安分的心思,就跑过来告诉我” 原本激愤的和寿长公主,忽然陷入回忆之中,连带着说话语气都软了下来。 “每回见我生气,就喜欢对着我笑。我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你猜他说什么来着?” “定是夸奖义母生的好看,连生气都好看。” 和寿长公主将李绛薇搂在怀里,笑着说道“瞧你着机灵劲,看来我没白疼你。” “我是猜对了?” “你跟我说说,怎么猜的?” “义母本就生的好看。” 和寿长公主看着李绛薇那双灵动的眼睛,不由得想起自己远嫁的女儿。凤阳郡主幼时也有这样灵动的眸子,自从驸马逝世以后,便消沉下来。整个人变得阴郁,不爱说笑。只有在设宴应酬时,会露出那不冷不淡的笑容。 “你还是去瞧瞧老四吧。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最想见的人应该是你。” “可我”李绛薇别开脸,轻声说道“不太想见他。” 一想到禇咏羿现在正和图朵娅在一块,就不太乐意去见。感觉自己的理智和感性化成两个小人,在脑海中争执吵架。 “吃醋了?” “嗯。” 李绛薇大方的应着,没有丝毫扭捏。 “等他忙完正事,我再去看他也不迟。时间还长,不着急这一时半会。” 和寿长公主伸出手,轻轻捏着李绛薇的双颊。 “老四以后可要头疼了。看着大方坦荡,心底实际小气的很。要是老四不来哄你,你怕是悄无声息就没了。” 李绛薇苦笑着“哪有的事” “不去也好,看看那小子对你上不上心。要是心思不细,没能注意到你。将来在一块,你也要受他的气。” “我不是唉” 李绛薇百口莫辩,索性闭嘴。但她的内心,却被和寿长公主的这番话,激起些小心思,竟期待起什么来。 “刺杀一事非同小可,老四定要入宫向皇上汇报,最快也要晚上回来。趁着阳光还好,你把《白笏记》的后续念出来吧。” “好!” 李绛薇重新举起手中的书本,继续朗声诵念。 “自考场出来,徐旸偶遇同窗。招呼未打,却是奚落先行……” 太阳渐渐落去,热气悄悄散了,风一起,一时觉得有些凉意。和寿长公主念着李绛薇身子底弱,禁不得风吹,便就此散去。 夜深人静时,李绛薇屏退身边的丫鬟。想起禇咏羿的事,李绛薇没了读书的心。倚在窗边,叹着遥望明月。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叽叽咕咕的声响,又过一阵,一个丫鬟进了屋,对着李绛薇说道“姑娘,秦王殿下与图朵娅王女回来了。” “我知晓了,你退下吧。”丫鬟刚刚应是,李绛薇又继续道“今晚不用人伺候了,你们早些回屋吧。莫在院里守着,今夜天凉。” “是。” 。 第39章 酸味 李绛薇喜静,自第一日入公主府起,就不爱让身边人伺候。原先丫鬟们只当是李绛薇害羞,初入公主府不太适应。 相处几日之后,果真发现李绛薇是个爱静的性子,也就顺了她的意思,不轻易打搅。 窗边风起,穿着单薄的李绛薇准备去取件外衣披着。院里的细碎人声终于消弭无迹,只留下阵阵虫鸣。周围静的,连烛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都清晰可闻。 在这样的寂静中,木门推开发出的吱呀声打乱了屋内清净。 “不是说了不用伺候吗?”李绛薇懒懒地说着,边说边披上衣裳:“这会子过来,又发生什么事了?” “可不是发生了大事。” 屋内突兀的响起一个男声,让李绛薇穿衣的动作一顿,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急忙将衣裳穿好转身。 禇咏羿那带笑的眉眼,立时撞入李绛薇的眼中。 李绛薇还未开口询问,就听禇咏羿主动说道:“你没听说吗?今日我遇刺了。” 李绛薇板着脸,道:“遇刺的分明是图朵娅王女,又不是你。” “哎哟喂。”禇咏羿低声笑着,“难得我能嗅到一股子酸味。” 李绛薇哪能听不出来禇咏羿是在取笑她,当即瞪了一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我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你就这样对我?”嘴上说着控诉的话,脸上却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快给我瞧瞧你,宽慰一下受伤的我。” “受伤?”李绛薇转了回来,急忙的上下看了看,“哪伤着了?” 禇咏羿指着自己的心口,道:“这。” 李绛薇心知自己又被禇咏羿打趣了,无奈叹了一声。 “你啊!惯会胡闹!” “我要是不会胡闹,指不定你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禇咏羿拉着李绛薇到软塌坐下,一副准备长谈的模样。 “今日之事我想同你商量商量。” 话起了头后,禇咏羿将阿兹告知的岁西预谋杀害图朵娅一事,和今日所见的黑衣人尽数转告李绛薇。 李绛薇急切问道:“你是习武的,可有看出黑衣人们的身法出自何处?” “要是越康在这,或许能看出端倪,我见识不如他。使团中的一些人跟随阿兹王子他们一块住在秦王府中,又出了这档子事,现在连秦王府都不安全了。阿兹王子提议让我带图朵娅王女到公主府避上一避,这段日子怕是要委屈你一阵。”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 禇咏羿轻叹道:“图朵娅王女以提升武技为由,想要与我比试。阿兹王子就在一旁,我不好拒绝。” “是不好拒绝,还是不想拒绝?图朵娅可是个美人。” 禇咏羿低声一笑,将李绛薇的鬓发撩到耳后,轻声说道:“她是提普尤提的明珠,你是云京的瑰宝。安远伯府可是盛名在外,当年你爹议亲时,可没少闹出逸闻。” “逸闻?” “安远伯当年议亲时,凭着一个好皮相,挺多家询问的。陈老夫人曾私下问过你父亲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猜你父亲说什么来着?” “什么?” “安远伯说,只要个能说得上话,性子不呆的姑娘就成。反正这些姑娘再好看,也没他生的好看。” 李绛薇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后来他娶了钱氏这样姿色平庸的女子,竟然没人觉得奇怪,反倒是觉得不愧是他。” 李绛薇从下江回来后,每次出行都会特意修饰容貌,让自己不要显眼,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家见惯了好看的,不是会更挑吗?” “不只你一个这么问,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于是这好奇的人去问了你父亲和二叔。这不问还好......”禇咏羿的笑容掺杂着一些无奈,“你的这些长辈竟然对美丑不太敏锐,看人只分看得顺眼和看不顺眼。” 李绛薇以袖掩面,笑了出来。 “那我在你眼里,是顺眼还是不顺眼?” “顺眼顺眼,要是看不顺眼早就把你轰出去了,哪还会跟你说那么多话。” “也是。”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李绛薇将司徒集的几个猜测和盘托出后,问道:“这些猜测中提到扶持你登帝一事,可图朵娅王女是异族血统。若你娶了她为妻,怎么可能登帝?” 禇咏羿哈哈一笑,道:“也就只有你胆子大到跟我提这些事,这可是大不敬的话。” “想着是你,就没有多注意。要是不妥,我下次还是去问二哥吧。” “别别别!”禇咏羿急了,“没有不让你问。” “那你快说说,怎么一回事?” 禇咏羿收敛笑容,严肃说道:“你要知道一点,王妃不等于皇后。就算当上皇后,后宫也有数不清的方法让她生不出子嗣。现在的中宫皇后,不也没有子嗣吗?” “可没有子嗣,就意味着图朵娅王女的地位不稳。提普王就不怕?” “成大事者,不会拘于感情。身为皇族后嗣,血脉亲情本就薄弱。结亲也不过是个利益交换方式,指望着淡薄的感情维系交情,未免太过天真。” “上有疼爱你的封婕妤,下有照顾你的皇姬。别人也就罢了,从你嘴里说出亲情淡薄的话来,也.....” 禇咏羿倏然一笑,道:“觉得我有些无情?” 李绛薇没有回话,可她的沉默和低垂的眼睑,倒是默认了禇咏羿的猜测。 “皇姐对我好也是有条件的,只要我不成为她为帝途中的阻碍,她会一直当个好姐姐。若我成了阻路的石头,我们便会成为敌人。” “怎么会......” “皇姐非常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办成的事,只有当上帝王才可办到。皇权路上,没有兄弟姐妹。” “阿羿......” 禇咏羿笑了笑,道:“我还指望你给我一个家呢。你什么时候来娶我?” 李绛薇心底涌起的那点难过,瞬间被禇咏羿打散,她白了禇咏羿一眼,气道:“你觉得可能吗?你可是皇子!我家哪出的起这聘礼钱!” “那成,你等着我娶你。” 李绛薇脸一红,转过身去。 第40章 比试 两人并排在软塌上坐着,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这要是换了梦中的禇咏羿,怕是早早的黏了过来。 而现实中的禇咏羿虽然也会做出夜闯闺阁这种出格的事,可除了那日上元夜外,从未逾越规矩和李绛薇有过肌肤接触。就算是拉着,也会用衣料隔着。 最亲近的动作,也就是理理鬓发。 “要不你也跟我一块学武?即便学不会,也可锻炼锻炼筋骨。” “我跟去瞅瞅可以,顺便搜集一些素材。今日遇见那么多事,你也该乏了,早些去歇息。” “好好好。”禇咏羿笑着连忙应道“今夜你也早些睡,晨练时我让人唤你,可别睡过了!” “到时候我将义母也一块叫去,让她也跟着热闹热闹。” 李绛薇心中的不快因着这次相见而散去,夜晚睡的香甜,次日早早便清醒。沃灌净面,换好衣裳后,秦王府的人过来传话,说是秦王与图朵娅王女在花园比试,特邀和寿长公主和承微县主前去。 李绛薇笑着应下,与服侍自己的丫鬟一同前往花园中。 公主府的花园有一片空地,原是用来款待客人之处。李绛薇与和寿长公主到达此处时,禇咏羿与图朵娅已备好各自惯用的武器。 禇咏羿手持银剑,图朵娅手持长鞭。李绛薇虽看不懂武技,却也能从气势中得知禇咏羿位于上风。又过几个来回,图朵娅被打的节节败退,禇咏羿长剑一收,示意这场比试告一段落。 “秦王殿下果然武艺超群。”图朵娅歪倒在地,喘着气,脸上升起两团嫣红。她朝着禇咏羿伸出手,笑道“殿下不拉我一把可说不过去。” “自己起来,习武之人没这么娇弱。” 图朵娅被禇咏羿一哽,甚是不甘。 “我好歹也是个姑娘家,这放在云京该说什么来着?你这人怎么不会怜香惜玉?” “你是香还是玉?” “你” “若是累了不想再练,也可就此结束,去用早饭。” 图朵娅抓着长鞭,连忙从地上爬起,“练!怎么不练!” 禇咏羿抽出长剑,剑尖在晨曦的微光下闪着漂亮的光点。一身劲装的他,与平常相比多了一分爽利。 “老四这身打扮倒也不错。”和寿长公主握着李绛薇的手,笑着拍了拍“有些分寸他把握的不错,我也就安心了。” 旁人打趣也就罢了,她还能还两句嘴,可和寿长公主打趣,可就让她又羞又窘了。 “义母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自然是人话,关心你的话。现在与从前不同了,你是我的义女,又在我这住了多日。纵使老三那边动了手脚,他也完婚多年,总不能现在跳出来阻碍你的亲事。” “我一个闺中女子,哪敢议论自己的亲事?” “你哪里是普通的闺中女子?普通的闺中女子是这样的?” 李绛薇不敢回话,只是安静的望向图朵娅,见她又一次落入下风。 “老三那不成问题了,可这又多出一个图朵娅王女,你们二人也算是坎坷。” 和寿长公主的话音刚落,禇咏羿提着长剑朝她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图朵娅王女有些乏了,想要休息一会。你要不要趁现在和我学点?” 李绛薇还没回话,就被和寿长公主推了出去。 远远看见这一幕的图朵娅咬牙生气,说不出来的难受。她的武技本就是为了好玩学的,当初在提普尤提,家里的几位阿兄与她比试时都会相让,哪会像禇咏羿这样半点不饶人的? 本就一肚子委屈的图朵娅看见禇咏羿去找李绛薇,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就要掉出来。可心底的倔强,又将眼泪逼了回去。 李绛薇哪里会什么武技,别说是拿着武器比划,连简单的划拳都不得要领。若是能会,李绛薇早些日子在游戏里就学会了。要知道游戏里的武技,还有系统的额外辅助,要比在现实学武技容易多了。 那种环境下都没学会,现在哪还能学得会? 跟着禇咏羿耍了一会,连呼救命。和寿长公主看不下去,就让小辈们随她去用早饭了。 往后两日清晨,院子中总有打斗声。除了第一日外,和寿长公主便不再过去观看,到是放了话,让李绛薇跟着学习。 又过一日,公主府收到路绛枫的拜帖。托拜帖的福,李绛薇总算可以不用陪着练武,可以忙别的事去了。 路绛枫前来公主府的这日,天气正好,花繁叶茂,莺鸟鸣啼。李绛薇领着路绛枫去池边凉亭见过和寿长公主后,就领着路绛枫去栏边观鱼。图朵娅本是不愿过来了,可听说禇咏羿要见见路绛枫,便也急忙一块赶来了。 “路绛枫见过秦王殿下,图朵娅王女。” 路绛枫见过礼后,就听禇咏羿说道“路世子,许久不见。家中最近如何?淮荥侯身子可算健朗?” “祖父健康的很,茶余饭后常会在园子中走走,偶尔也会拜访老友。最近又学着旁人样了一只鹦哥,天天逗着鹦哥学说话呢。” “那就好。” 图朵娅在一旁问道“秦王殿下与淮荥侯的关系很好?” “这就与你无关了。” “说一说又不会怎么”图朵娅在边上嘟囔着“总要带我认识一番这京中人吧。再怎么说,图朵娅也算个客人” “其实我们淮荥侯府与秦王也没什么旧交情。”路绛枫笑着回道“不过是秦王担忧老人家,顺口问上一问罢了。” “是吗?”图朵娅不太相信路绛枫的说辞。 李绛薇喊来宫人,要了些饵食,让路绛枫喂鱼玩。鱼饵一扔,池塘中的锦鲤争相恐后的涌到岸边。图朵娅觉得有趣,也想自己喂上一喂,却又拉不下脸问李绛薇要。 李绛薇看穿了图朵娅的小心思,遂递了一份鱼饵给她。图朵娅本不想接,却又心痒难耐,几番纠结之下,红着脸接下了鱼饵。 “谢谢” 这句谢谢的声音之小,要不是在场三人,一个习武,两个对环境敏感,恐怕听不见图朵娅的声音。 第41章 底蕴 喂过鱼,李绛薇又领着路绛枫到处观花,走了好一会,便领着她去小苑歇息。这期间,禇咏羿一直跟在姊妹两身后,图朵娅因禇咏羿的缘故,也跟在一旁。 到了小苑,李绛薇要了些茶水点心。 禇咏羿拿起点心一尝,惊讶道“这是茗客楼的点心?” 李绛薇笑着答道“尝出来了?” “不仅是茗客楼的点心,还是陈平月亲手所做。” “看来这两年,你没少去茗客楼?” “论点心,云京谁家敢和茗客楼争第一?就连竹音馆也要让上一让。” “秦王这话我就不服气了。”路绛枫在一旁说道“论点心,绛薇屋里的梨墨可不输给平月。” “你们争这个可就没意思了,梨墨和平月都互相拜师了。” 图朵娅好奇的取了一块点心往嘴里塞去,淡淡的花香搭配清甜爽口的口感,让她心生喜悦。这种滋味,在提普尤提从未尝过。 “图朵娅王女觉得如何?”李绛薇笑问道“味道可还适应?” “哼!比提普尤提的点心差多了!” 刚一说完,图朵娅就懊悔不跌,看着桌上的点心有些难过。 “看来王女是想家了。”路绛枫如是说道“绛薇快将点心收起来吧。” “也好。”李绛薇笑着唤宫人收走点心,继续拉着路绛枫在边上闲谈。 图朵娅望着远去的点心,舔了舔碰过点心的指头。 就这样到处逛了半日,李绛薇便拉着路绛枫回到自己住的屋里。禇咏羿不去,图朵娅自然也不会过去。 一进屋,李绛薇就屏退伺候的人,而后将门紧紧关上。 “阿姊,如何?” “她身上带着的确实是焰羽神的红羽。她身上有‘光’,却极其微弱,甚至还比司徒然的还要微弱。” “那还能学术法吗?” “术法怕是不能了。至于别的异术,就要请天机营的人过来看看了。不过万事还是小心为妙,在图朵娅面前少用《见闻》。虽说学不成术法,可灵气浓郁之地,也是勉强能看见《见闻》的影子,就是看不真切罢了。” 李绛薇连忙点头,“我会记得的。” “关于刺杀一事,想必你已经听说过了。这事可大可小,皇姬已经让天机营的人去查了。” “有天机营的人,定能查出来的。” 路绛枫苦笑道“你可别想得太好。天机营的搜索魔法能搜寻的范围有限,真正擅长搜索魔法人不多。要不然神秘人的事就不会几年了都没有进一步的进展。” “可越大人他?” “要不是越大人的搜索能力强,怎会安排在皇姬身边?数得上号的,也就那几个,好几个你都见过。娇铃想要研究魔导器,也有这部分原因在。” 路绛枫轻叹一声,又道“可惜这次事件没有魔法波动,用不成新做出的魔导器。天机营的人不擅长查案,怕是难啊。” “秦王也没指望天机营能帮上忙。要真如阿姊所说的那样,还不如让他们多注意神秘人的事。” “趁我今日来了,跟你说说事件后续吧。翟姑姑和周松明的身体状况好多了,就算身体无法回复全盛时期,也能如常人一样行动了。” “其他人呢?” 李绛薇替翟廉贞和周松明“治疗”过后,知道这招有效,就利用空闲时间替那些孩子们做了“治疗”。李绛薇很想知道那些人,现在如何了。 “其他人恢复的不错。他们的根基不及翟姑姑和周松明伤的深,最多就是性子上会有些改变,身体应该还好。” “那便成了。”李绛薇松口气,“只要抓到神秘人,这件事就能结了。不过为什么突然神秘人就没了动静?” “谁知道呢?” 路绛枫轻飘飘地说着,可她心里同样纠结着这个问题。 “今日一见,能看出那位王女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可你要小心了,这种人一旦受到蛊惑做出什么傻事,才是最可怕的。” “真要受到什么蛊惑,不是容易看出来吗?” “可若是打心底觉得自己做的事害不了人呢?” 李绛薇被路绛枫说住,一时没能回嘴。 “事态复杂,你多加注意吧。” 李绛薇点点头。 路绛枫在去天机营前,也觉得天机营的家底殷实,里头的各个人都同越康一般厉害。可真的去了,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大部分地部的人,和普通人的差别不大。会的都只是一些局部强化的魔法,比一般人要能打一些,抗打一些。 少数像越康一样魔法资质优越的人,才能放光球,才能用些正经的攻击魔法。 想也正常,毕竟天机营的兴起与术法不同。仁武皇夫的寿命与普通人差不多,并不如澴涘路氏供奉的神上一样拥有超然的寿命。 在魔法基础上,很多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能教出几个徒弟,却没有完善的理论。这使得魔法的发展陷入困境,难以再进一步。 好在这百年间,天机营的人不断改善魔法,不断研究魔文,这才摸索出魔法的规律。没有这百年的积累,娇铃也不可能开发出魔导器。 路绛枫从公主府回来后的第二日,带着路琮悟一道前往天机营。 这两年间,路绛枫没少来天机营,这里的许多人都认得她。 这并不阻碍天机营的人朝她看来确切的说是朝路绛枫推着的路琮悟身上看去。 只看一眼,大家就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学习魔法的门槛比术法要高,也更加危险。很多人在学习途中就遭受魔法反噬,比路琮悟更惨的多了去了,大家也都对轮椅见怪不怪。 路绛枫推着路琮悟熟练的来到海部,见到了娇铃。 娇铃正盯着自己开发出来的魔导器,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手里时不时记下什么。 “在忙什么呢?” “啊!你来了!”娇铃笑道“果然把人一块带来了!就等你们过来一起研究属性魔法了。” 笔记上的墨迹一干,就被娇铃合上。 “跟我来吧!大家等候你们多时了!” 第42章 研究 娇铃领着路绛枫他们来到海部的一间宽敞的房间内,里头正坐着一个男人低头书写着什么,他的身边萦绕着路绛枫看不懂的深蓝色的魔文。 “转译的如何?”娇铃问道“可有进展?” “路瑾汐公子是在低灵力环境使用的术法,展现的不是全盛的效果。我们转译得到的魔法,只有模板的五分之四,与全盛的术法威力无法想媲美。” “转译出来了?魔法带有灼烧效果?” “是。” 娇铃急忙来到男人的身边,拿起桌上的笔记。那些悬浮的深蓝色魔文,顿时消失无踪。 “灼烧效果表现如何?” “可以影响现实环境。” 娇铃长舒一气,笑道“与师祖留下的火属性魔法相比,魔文可有共通之处?” “目前找到了部分相似的魔文节点,还需要进一步解析。” “那就好!” 那个男人看见路绛枫和路琮悟后,笑着问道“今日是过来展现新的术法吗?” “我有这个想法。不过”娇铃苦笑道“花了一年半的时间都没吃透一个属性魔法,转译这件事比我想的更难啊。” “有了新的属性魔法,总有办法优化改善的。” 娇铃点了点头,认可这男子的想法。 “你去替两位倒杯茶过来。” 男子起身,道了一声是,而后离开房间,路绛枫这才推着路琮悟上前。 “刚才那人看着眼生,是新来的?” “他呀,原是地部的人。我见他构筑魔法的能力不错,就试着让他解析了几个魔法。这一试倒是找到宝了!”娇铃开心地说着“海部很久没有能陪我研究魔法的人了。他来我这,总好过留在地部,被那群肌肉怪围着。” 想了想地部最常用的一些魔法,路绛枫轻轻笑了出来。 “你也知道,祖师是在追踪天羽时,偶然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来到这之前,也不过是一个普通魔导士。祖师留下的笔记里,给我们画了一个漂亮的阁楼,可偏偏咱们,没有打地基的材料啊。” 娇铃叹道“每次想起祖师提到的魔导器就心痒痒,可这个地基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建起来的。一想到,我就羡慕你们!” “有什么可羡慕的?灵力衰退之后,想用术法都用不出来。” 娇铃无奈说道“总归各有各的难处吧。” “可不是吗?” “今日你准备研究什么?转译,还是材料?” “你说的我都想研究。”娇铃啧啧两声,可惜地说着“还是先转译吧。魔导器的事我还没找到眉目,你们提到的材料也没做过实验。” 路绛枫将腰上的玉璧取下,递给娇铃。 “这个送你,可不可行,就听天命了。” 娇铃喜出望外,急忙接过玉璧。 “要是我有进展!第一个告诉你!” “你就不怕皇姬怪罪你?” 娇铃笑着摇头,道“皇姬说了,这些事不用瞒着。能互通有无,早日发展起来才好。要是魔导器的用料可以解决,能够贮存更多魔法,我再做些辅助计算的魔导器,我就可以让一些不会运算的地部成员帮我处理数据了!” 娇铃越说越是兴奋,双眼冒光。 “解算能力增强,搜索范围也能进一步加大!没准我的搜索型魔导器就能真正成型了!” 娇铃已经完全进入自己的世界。 路绛枫和路琮悟对视了一眼,相互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要是李绛薇的《见闻》可以研究就好了”娇铃嘟囔着“《见闻》的搜索能力,还有贮存能力我要是能研究透,就能做出了不起的魔导器了。唉” 被娇铃心念念着的李绛薇,正坐在一个大石头上,看着不远处比试的禇咏羿和图朵娅。 李绛薇本不想来的,与其看着他们在这比划,还不如替和寿长公主念书去。 可李绛薇一提起念书的事,和寿长公主就板着一张脸,说她脑子不灵光。然后让府里的宫人,带着她去找禇咏羿和图朵娅。 对于李绛薇而言,打拳是不可能打拳的,最多在边上看着。 今天的日头不大,时不时还有凉风吹来。就算在外头坐着,也不觉得燥热。 图朵娅又一次败在禇咏羿手中后,忙嚷嚷着休息。禇咏羿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李绛薇身旁,笑问道“你在这看了许久,可觉得乏味。” 禇咏羿的额头滑落了好几滴汗液,顺着脸颊、脖子,最后被衣襟的布料吸收,留下深深的印子。脸上还留着运动过后的红晕,却没有喘气。面色从容的禇咏羿和要死要活的图朵娅,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的体力真好。” “从小在母妃那锻炼出来的。”禇咏羿随手抹去将要落到眼睛里的汗珠,说道“图朵娅王女的武技和母妃比起来” 李绛薇听到一声嗤笑。 “说是会武,会的也就是那点花拳绣腿。要真对上那群刺客,也就只能挣几个呼吸的时间。幸好没人打你的主意,你这小胳膊小腿可怎么办?” “不慌,我不会输。” “你哪来的自信?” “那次被绑进了匪窝,我不是全身而退了吗?” 禇咏羿想起下江的那次事件,又想到匪窝中那具惨死的女子,严肃的看向李绛薇,道“少拿这些开玩笑!” 李绛薇不敢多说,只好转移话题,对禇咏羿说道“图朵娅王女在瞪我呢!你快别往我这边凑了。” “那又怎么样?” 禇咏羿又靠近了一步。 “图朵娅王女已经冲过来了,现在就在你背后站” 李绛薇的话还没说话,图朵娅就抽起她的鞭子。李绛薇神色一变,迅速将“护墨”召唤出来,挡在禇咏羿的后背。就在瞬息间,禇咏羿抱着李绛薇闪到一边。 “图朵娅王女!”禇咏羿低沉的声音中饱含怒意,“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和寿长公主不是希望承微县主也学学防身的招式吗?她不愿意学,就让她见识一下在危险临了时的无助!” 图朵娅挥起长鞭,狠狠的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总躲在男人身后,可是胆小鬼才会做的事。” 第43章 防贼 图朵娅来的这么一下,着实把李绛薇吓到了。她想从禇咏羿的臂弯中走出,却被禇咏羿狠狠的锢着。 “别去。” “图朵娅王女知道你能护着我,才敢动手,她有分寸。” “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李绛薇冲他一笑,道“你现在好像护崽的炸毛母猫。”而后压低声音,用着只有禇咏羿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你失态了。” 禇咏羿身形一僵,仍固执的不愿放开。 在一旁的图朵娅看来,这两人就是在含情脉脉、互送秋波。她不甘心的捏紧了手中的长鞭,大声喊道“休息够了就继续练了!我还指望练好了,再去逛逛!上回被你打乱了计划,没逛尽兴呢!” 话一说完,图朵娅咬着下唇,通红的双眼的瞪着李绛薇。 “要去逛街吗?我有个办法。” “现在外面危险,你可别出什么馊主意。” 李绛薇好不容易从禇咏羿的保护中挣脱出来,才继续说道“武技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在这纠结武技,还不如想个办法把人钓出来一网打尽。你们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趁着禇咏羿想事没注意,李绛薇从他臂弯里钻了出来,顺手收起“护墨”。 图朵娅没有露出异色,应是看不见“护墨”的存在。 “出门上街时,在暗中安排好护卫。要是那些黑衣人再来,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绛薇悄悄瞥了一眼图朵娅,见她有些失神。旋即又见图朵娅眉毛一竖,朝李绛薇看来。 “你分明是想推我到危险的地方!” 那鞭子有了抬起之势,而李绛薇周身的墨色越来越浓。 “你想引蛇出洞?” 禇咏羿的话,让图朵娅抬起的手又缓缓落下。 “这想法也是方才陡然出现的,可不可行,能不能行,我却是不知道。” “你还有别的什么想法?” “上街是不能直接上街的。”李绛薇睃了一眼图朵娅的红发,又对禇咏羿说道“就这么大摇大摆上街,傻子都觉得有诈。多少要做点掩饰,例如替王女染个发。” 禇咏羿连连点头。 “我让亲信安排下去,你去问问姑母有没有染发的物什,这两日先染着试试。” 图朵娅后退两步,惊恐地问道“你们要对图朵娅的头发做什么?红发是焰羽神的恩赐!染发绝不可能!” “要是不愿染发,就只能用帷帽了。”李绛薇说完,仰起头,“需得再热些,才好带着帷帽出行。” “那还是帷帽吧。”禇咏羿道“对面有备而来,不会不知道红发的重要。图朵娅王女要是染了发,怕是会打草惊蛇。” “好。” 图朵娅怔怔的望着他们二人,明明说的是与自己有关的事,而自己却连一句话都说不上。她不满的喊道“凭什么你们两人一人一句就给我定什么计划!图朵娅不要跟着你们这什么破东西走!” “图朵娅王女要是不愿,我们大可不必多费周折的讨论这些。” “才不管!你答应了恭皇要保护周全!图朵娅出事了,你得不到好!” “可你出事了,我最多只是罚上一罚。你若出事,便是命没了。” 图朵娅双唇颤抖,哼的一声,带着长鞭转身就跑。 禇咏羿望着远去的背影,低声骂道“麻烦!她要是有你一半乖巧聪明,就不会说出这般蠢话!” “姑娘家一旦春心萌动,原本聪慧的人就会呆傻起来。谁让你把人家姑娘的心骗走了呢?” 说完,李绛薇就在一边笑,禇咏羿一个脑瓜崩弹了过去。 李绛薇吃痛的捂着额头,责备地盯着禇咏羿。 “下次看你还敢不敢调侃!知道错了吗?” 李绛薇捂着额头,理直气壮地说道“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没等禇咏羿反应过来,李绛薇迅速跑开了。 又过一日,图朵娅一如往常提着长鞭前来园子的这块空地上。没见到禇咏羿的身影,反倒是看见坐在大石头上的李绛薇。 见图朵娅来了,李绛薇从石头上下来,徐徐向图朵娅走去。图朵娅不待见李绛薇,取下腰际的长鞭,朝地上抽去,试图吓退李绛薇。 然而李绛薇不为所动,继续向前。 “你要做什么!” “想了一夜,可清醒了?” “想什么了!清醒什么了?倒是你!”图朵娅不耐的喊着“你是什么身份,胆敢干涉提普王女的事?” 又是一阵鞭子抽地的响声。 李绛薇没有理会图朵娅的虚张声势,淡淡说道“你既是提普王女,也该知道这场刺杀意味着什么。不配合云京捉拿刺客,反倒在这阻挠。莫不是这刺客,是你派来的不成?为的就是博取秦王的同情?” 图朵娅被人倒打一耙,她不可置信的望着李绛薇,气的浑身打战。 “你胡说!” 这一回,鞭子结结实实的冲着李绛薇抽来。浓郁的墨色突然一凝,挡在了鞭子与李绛薇之间。 “你你!” 图朵娅被刚才那一下惊到,双眼瞪得大大的,握着长鞭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刚才那是什么?” “我会保你无事。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你的话谁知道真假!” “要是你出事了,会连累阿羿,我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这点你大可放心。” 图朵娅面露苦涩。 “秦王可知道你的这幅面孔?” “他隐约知道,不过未曾问过。” 图朵娅眸子一暗。 “我晓得了随你们商量安排吧图朵娅累了,想回去歇着。有什么事,就让派个人过来。” 图朵娅将长鞭一收,拖着步子往住处走去,远去的背影带着几分落寞。 刚刚敞亮的天空,忽然一块阴云将碧空遮蔽,无论是这个天还是这个地都一片阴翳。设想中的大雨并未如约而至,蒸腾的发闷的空气,让人呼吸都不大畅快。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只是廊下坐着就汗湿了内衫,打着扇子也没能让人凉爽起来。 夏日的热暑,终于来了。 第44章 夜话 闷湿的空气让李绛薇难以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次后,她披了一件衣裳翻身下床来到窗边坐着。 禇咏羿离开公主府已经三天了,仍旧没给公主府传信。想来是被什么事绊住,不好前来。 正想着此事时,忽然门响了。李绛薇腾的起身,往后退了两步,身边凝出浓黑的墨汁。 “你竟没睡?” 看清来人的面孔,李绛薇才松了口气,将“护墨”散去。快步走去,将房门关上。 “你是怎么来的?”李绛薇急切地问着“公主府没得消息,你又来的如此晚你是偷闯进来的?就不怕干娘责备你?这说出去算什么事?” “无妨,姑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我没来过。” “可你也须注意些!这要是被人抓到把柄,你这两年来的经营可就白费了。” 禇咏羿问道“你在关心我?” “可不是吗?”李绛薇生气的说着,怕外面人听见,声音压得很低。“干娘又不会拦你!你这又是何苦?” 话音刚落,李绛薇便对上禇咏羿的眸子。不知是不是夜色的缘故,禇咏羿的眸子与平日相比要暗淡的多。 李绛薇的语气不禁软和下来,柔声问道“心情不好?” “嗯睡不着” 李绛薇拉着禇咏羿到软塌边上,而后自己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躺下。” 禇咏羿震惊的望着李绛薇,有些赧然的扭过头。 “不是睡不着吗?”李绛薇又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温柔笑道“我向来不爱人在边上伺候,没我吩咐她们不会轻易过来。等天明时分,我会喊你起来。” “你我现在的身份不该” 李绛薇凝实墨汁,轻轻推动禇咏羿的后背。禇咏羿没有防范,被这股神秘的力量一推,便猛地向前。李绛薇笑着抓住他的衣摆,将他拽了过来。 “扭扭捏捏地做什么呢?我都没在意。” 在李绛薇的强行拖拽下,禇咏羿半推半就的躺在李绛薇的双腿上。李绛薇笑着低头,摸了摸禇咏羿的耳朵。 “果然是烫的啊。” 而后将她的手掌敷在禇咏羿的眼睑上。 “睡吧。” 与湿热的空气不同,李绛薇的手是冰凉的。 “其实刺杀这件事,我本不想管的。只要插手此事,就会和图朵娅的牵扯更深,离你更远。” 禇咏羿没等李绛薇回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小时候,皇姐和太子哥哥总说我太天真,总爱生出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也许是话本看多了,也开始肖想话本中那些暖心的情谊。” 李绛薇轻声笑了笑,道“你说的我懂,我也曾肖想过。正是想着故事里好,才想着自己写故事。想要将自己得不到的,喜欢的,全都写进去。也因如此,我不爱写些反角,总是拿捏不住反派的狠厉。” “可你不也写了反派吗?” 李绛薇的手从禇咏羿的眼睑上离开,撑在软塌上。 “生活总会有不如意的,故事总该有些起伏的。没有什么是一帆风顺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合的来的。我写的反派,少有十恶不赦的。所谓的反派,不过是和主角不对付的人罢了。可他们终归有好的地方。” “你是这么想的,所以那日招待路世子时,才放任图朵娅王女在边上?” 李绛薇没有回答禇咏羿的这个疑问,而是另外说道“即便我不喜图朵娅王女,只要她的品行不亏,即便不喜欢也不会呵斥厌恶。最多会嘀咕你不懂分寸,不知道避嫌,总爱给小姑娘送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禇咏羿睁开眼,怨念的望着李绛薇“我这还叫不避嫌?若她能听进我的话,在知道我有心悦之人时主动避开,或许我还能高看她一眼。成日这样跟着,本就不多的那点好感,早被她败没了。可父皇的命令在那,我又不能躲着” 听着禇咏羿的嘟囔,李绛薇哈哈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从发梢传来的痒痒的触感,让禇咏羿嘴角微微一翘,舒服的闭上眼睛。 “我当然是看见避嫌了,才能不恼,不跟你闹。” “哼,闹倒是不会闹,就是把自己关在屋里生闷气!” “总该给你留点哄我的机会。”李绛薇捧着禇咏羿的脸,欢喜的笑着“或许我喜欢的就是你向我撒娇的模样,我喜欢你依靠我的感觉。” 禇咏羿一怔。他从未想过李绛薇会亲口对自己说出这么直白的话。 “每个人的喜怒哀乐各不相通,你的苦闷,或许在别人看来只是有钱闲的慌,自找的。可难过就是难过,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寂寞就是寂寞,没有哪一种更加特殊,更加高贵。” 李绛薇轻轻摸了摸禇咏羿的脑袋,道“若是心情不好了,有我在。在我这里,不用担心被人讥笑,被人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就算在我这哭,也可以。只要你愿意,我这里就是你的家。” 褚咏羿感觉面上有些湿润,他睁开眼,发现李绛薇的双目正噙着泪珠。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脸上…… 诧异的禇咏羿伸出左手,拭去李绛薇两颊的泪痕。他的心忽然揪痛起来,右手下意识的抓住胸襟。 “闭上眼睛。”李绛薇沙哑地说着“我不想你看见” 那冰凉的手,又一次覆上禇咏羿的眼睑。 “你果然” 禇咏羿的左手覆在李绛薇的手上。 禇咏羿将原来的话咽下去,另外问道“你的本名是什么?” 李绛薇身形一僵,忽而笑道“绛薇李绛薇” “是同名吗?” “不算是” “同音不同字?” 李绛薇摇摇头后,才想起禇咏羿闭着眼睛看不见。 “我不知道我是谁” “怎么会?” “起初我以为自己是未来的孤魂挤进古人的身体,可又觉得自己是带着别人的记忆清醒忘了过去。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也不知道自己的归处。” “我以为你会瞒我。” 李绛薇愣住的同时,禇咏羿推开了覆在眼睑上的手。将李绛薇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第45章 询问 李绛薇的手被禇咏羿按着,掌心感受着胸腔中跳动的心脏。 “你没有瞒我,就代表这个世界有你在乎的东西,情感上有了牵绊。无论你过去来自何处,现在你就在我的面前,哪也没去。” 李绛薇嚅嗫着。 “要是想家就来找我,只要你愿意,我这就是你的家。” 脸上还带着泪痕的李绛薇忽然一笑,问道“那就快点来接我。” “这件事结束,我就来接你。” 李绛薇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覆上禇咏羿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之中,禇咏羿感觉双唇忽然被柔软的东西触碰。还未反应过来时,那种柔软的触感已经消失了。 禇咏羿的嘴一张一翕,迟迟未能说出话来。 “睡吧。”李绛薇笑着摸了摸禇咏羿的头发,“睡吧” 禇咏羿一笑,道“你的这份记忆,定是来自一个比岁州更开放的地方。一般的姑娘,可没有你这么大胆。图朵娅王女和你比起来,要差得多了。” “要是睡不着,想听故事吗?” “想。” “那我便同你讲个故事。这个故事从一个被马车撞到再无知觉的姑娘开始” 逐渐升起的睡意,让禇咏羿放松身体,伴着李绛薇的说话声,终于睡了过去。李绛薇将引枕放在腰后,向后一趟,也闭上眼休息。 等李绛薇醒来时,屋外还黑着。而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不见。李绛薇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往自己的床铺走去,沉沉的睡去。 等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李绛薇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晚才起床了。 刚从床上爬起,正要唤人要水净面之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几声后,便是砰的一声。 破门而入的,是图朵娅。 “你这是要睡死过去吗?” 图朵娅鄙夷的看了李绛薇一眼,大步走到她放衣服的地方,扔了两件衣裳给李绛薇。 “你倒是好睡!” 这模样,活像是吃了炸药。 “快点换衣裳!我有事和你说!” 李绛薇无可奈何的披上外衣,往门边走去,见到候在门外惶恐不安的下人。 “给我送些水来。” “是!” 李绛薇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净面,换衣。等图朵娅不耐烦的抽出鞭子时,才开口问道“你往常从不来我这。” 图朵娅恨恨的咬牙,挤出几个字“少废话!你以为我爱来?” 得知禇咏羿对图朵娅的“心狠”,李绛薇面对图朵娅时多了分耐心。 “你替我染发!” “染发?” 不是说好了不染吗? 李绛薇疑惑的看着图朵娅,不知道图朵娅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图朵娅在那犹豫不决,许久没有回话。 “染发是假,寻个说话的由头才是真。你先等等,我将人支远了再说。” 图朵娅没有反驳,看来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将身边伺候的人支走后,李绛薇将房门关紧,请图朵娅坐下,才问道“调查的进度我不知情,图朵娅王女要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恐怕要失望而归了。” 图朵娅猛烈的摇着头。 “不是为了公事,那便是为了阿羿过来。事先说好,我可不会把人让给你。” “昨晚”话到嘴边,图朵娅甚至能尝到嘴里的苦涩,“见到他过来找你” “他的确来找我了。” 图朵娅大惊,她设想过李绛薇的许多反应,唯独没有想过李绛薇会大方承认。 “你们云京的姑娘也” 太恐怖了! “你就不怕名声毁了影响自家?” 李绛薇冷笑道“恐怕我的亲爹巴不得把我打晕送到阿羿的床上,他才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的。” 要是名声能当钱花,李岳然当初就不会奔着钱氏的陪嫁去娶一个商贾之女。 “皇上再怎么不喜,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为难阿羿。我干娘的地位,我父兄的身份,足以震慑那些背后咬舌根的人。王女将这事传出去,对我没有丝毫影响。” “没想过传出去”图朵娅落寞地说着,“只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喜欢你。” “我不知道。”李绛薇淡淡说道“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忽然有一天意识到离开他会心疼,才发觉自己喜欢他了。我甚至分辨不出来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和他相处的感觉。” 图朵娅也不清楚自己过来究竟想问什么,想要一个什么答案。 “你们云京的男人,也是可以三妻四妾的,你的生母就是妾室。为什么他不愿意看看图朵娅?就算有了你,也可以有别人” 李绛薇指着自己的胸腔,摇摇头,道“有些的人心很小,小的只能装下一个人。我也是,他也是。其实” 李绛薇的手指指向了图朵娅,淡淡道“你也是。” 图朵娅愣住了。 “若非如此,你不会对我的存在耿耿于怀,更不会来这问我这些。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你喜欢的不是阿羿。你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君他长得俊俏而不柔弱,希望他能一心一意的对自己好,希望他能一辈子爱护你。” 图朵娅咬紧下唇,没有反驳。 “你喜欢的只是你脑海中想的一个人,而阿羿成了承载这份美梦的躯壳罢了。你以为驱逐了我,就能得到阿羿的喜爱。可是变了心的阿羿,你还能接受吗?” 果然,图朵娅本质上还是一个好孩子。 望着沉默不语的图朵娅,李绛薇暗叹着。 “你与云京的许多姑娘不同,还有挑选的余地,总能挑个自己顺眼又喜欢的。云京的许多姑娘,还没见过自己的丈夫就被嫁了出去。成为人妇之后,才知道自己丈夫的相貌和品性。” 图朵娅眉头一皱,脱口而出道“可你” 李绛薇哈哈一笑,道“可不是谁都能像我们家一样,父母管束不动子女的。” 归根究底,是子女比老父亲更有能力和地位。 长女是淮荥侯世子兼太常寺太卜署令,曾考中探花的长子如今是翰林院编修,次女刚考上庶吉士又即将嫁入封家,三女是得了封号的承微县主。 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第46章 临街阁楼 虽然李岳然被人调侃蠢笨,可有些时候他一点都不笨。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极限。从不在公事上插上两嘴,也不曾在朝堂上为子女树敌。 他当不成子女的助力,就会尽量不拖后腿。 只要子女做的事情,能有利于安远伯府。 李岳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却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安远伯。 子女出息了,有了底气,从前那些打肿脸充胖子的行径也少了许多。 “你的身份,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只能沦为对弈的棋子。” “对弈?棋子?”图朵娅皱着眉,像是没有听懂李绛薇说的话,“这都什么奇奇古怪的玩意?” “还有什么要问的?” “不问了不问了!”图朵娅摆摆手,道“云京的姑娘心眼太多,玩不过你们!” 图朵娅起身,正欲离开,忽而一顿,小声说道“那群黑衣人抓出来前不会放弃的” 话一说完,图朵娅就迅速走了。 李绛薇啧啧摇头,浅浅一笑。图朵娅这次过来,询问是假,寻个台阶才是真的。她应是萌生了退意,才会同自己说上这些。要是真能放下褚咏羿,另觅良缘,李绛薇也不是不能帮着。 褚咏羿大体上是个规矩的,会让他不守规矩夜闯公主府,定是遇见了什么麻烦焦心的事。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安排,出了什么变故让他如此操心。 大概是自己帮不上忙的事,这才没有同自己说。 难得一次逾矩,竟能让图朵娅想开。李绛薇一想到这,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而李绛薇却是忘了,自己住在县主府那会,褚咏羿就时常夜半上门。 这两日天气越发沉闷了,眼瞅着天空上的阴云越发浓厚,李绛薇的心情也跟着烦闷起来,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和寿长公主心疼她,给她屋里送了些冰,好让她夜晚能够安睡。 一觉起来,公主府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件,是路绛枫邀请李绛薇过府一叙。第二件,便是禇咏羿邀请图朵娅上街。 自家姐姐这时候发帖子过来,兴许和这次计划有关系。李绛薇没有多加逗留,稍一收拾,就奔向淮荥侯府。 马车才在淮荥侯府门前停下,路绛枫便翻身上了马车。 “直接去美玉阁。”路绛枫没有理会李绛薇的惊诧,直接向车夫吩咐着。 没等李绛薇问话,路绛枫先一步开口说道“嘉玉老板那边进了一批新货,成色不错。你随我去那看看,正好让你练练眼力。我们许久未出游了,看完玉,就去逛逛。” 路绛枫特地将“逛逛”的字音咬重,李绛薇豁然开朗,朝路绛枫点了点头。 美玉阁今日的客人不多,甄嘉玉就在那闲着没事盯着自家的玉看。见路绛枫来了,才笑道“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真有玉?” “有呢!”甄嘉玉笑道“二位上阁楼一坐,我将玉奉上,要是有看中的,便直接给世子包起来。” “那便有劳了。” 甄嘉玉将姐妹二人带到阁楼的一个房间内,房间不算宽敞,却足够敞亮。屋子临街,能看到街上的景色。 “看玉是假,看人才是真。” “这当然。”路绛枫悠悠的端起备好的茶水,轻啜一口,道“横竖也要等,我们在边上帮着看看,总好过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 “这倒是” “你要是能与从前那样,睡一觉起来就梦到情报该多好?我们也就不必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梦,哪是那么容易得的?”李绛薇无奈一笑“我估摸着之前那梦,是《见闻》感应到黑羽的力量。无法在纸张中显现,最后才入了梦,让我得知。” “瞧你这话说的,就好像《见闻》有意识一般。” 李绛薇微微一笑,将甄嘉玉亲自带上来的匣子往里挪了挪,“趁他们未到街上,我们先挑一挑玉石?” 路绛枫摇了摇头,放下茶盏,轻声问道“最近可有听过京中的传言?” “传言?” 路绛枫微微点头,道“前两日京中出现传闻,说是秦王在公主府得罪了图朵娅王女,两人大吵一架,秦王这才匆匆搬回去。皇上知道此事,大为斥责,让秦王向图朵娅王女赔礼道歉。今日约图朵娅王女出行,就是为了这事。” “这些传闻”李绛薇笑着摇头,道“怕不是出自茗客楼?” “被你说中了。”路绛枫一笑,继续道“这个传闻出来后,也就没几个人注意你住到了公主府。算起来也是一件好事,将你摘了出来。” “可皇上那边”李绛薇苦笑着,“旁人不注意,皇上不可能不注意。想来要把这事安在我头上了。” “罢了罢了,我也不知道秦王的打算,还是先挑挑玉石吧。” 路绛枫接过李绛薇挪来的匣子,边开边说道“只要能抓住黑衣人,总能顺藤摸瓜找到背后的主使者。就算秦王查不出来,你的《见闻》也能挤出这信息。这两年过去,《见闻》应该不再像从前那般被压制了吧。” “我虽长进不少,可黑羽的位格在那。对方又不是个吃素的,我又是个半吊子,《见闻》在京城……多少还是有些拘束……” 姐妹二人挑拣玉石的时候,褚咏羿带着图朵娅已经来到街上。 图朵娅虽有些紧张,可看见街上琳琅满目的有趣物件,很快就将那点担忧抛在脑后,愉快的逛着。 今日的图朵娅带着头纱,腰间的羽毛在阴沉的天气下,显得有些黯淡。长鞭同样盘在腰际,若不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别致的腰带。 褚咏羿抬头,望着这厚厚的云层。 “图朵娅想要这个!” 褚咏羿与图朵娅隔了一些距离,听到她的喊叫,才悠悠的走去,替她付了银子。图朵娅得了东西,欢喜的往前继续逛,而禇咏羿则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这一段距离。 “诶!那个也有趣!” 图朵娅忽然眼前一亮,没等禇咏羿反应过来,人就跑远了。 第47章 受伤 禇咏羿没有立即赶去,依旧在图朵娅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 忽然街上几个行人冲出,朝图朵娅扑去。图朵娅眼疾手快,抽出盘在腰上的长鞭,与这几人缠斗起来。 这几个平民打扮的人亮出袖中藏着的匕首,禇咏羿见到那点寒芒,立即下令。 “抓刺客!” 埋伏在暗处的护卫顿时出现,迅速围到图朵娅的身边。禇咏羿警惕的望着附近,生怕有其他人躲在暗处,试图对图朵娅下手。 离禇咏羿不远处的一个壮实男子忽然出现,亮出匕首攻向禇咏羿。禇咏羿手中没有武器,只能侃侃避让,无法与这人正面交锋。 “殿下!” “先顾着王女!” 禇咏羿听见眼前人冷笑了一声,忽然那人向他撒了药粉。 为了躲过药粉的攻击,禇咏羿急忙闭气连连后退。就在他抬手,以手臂遮挡口鼻时,刺客又是一阵冷笑。 冒着寒芒的匕首,划过禇咏羿的手臂。 衣料碎裂,袖子下的肌肤被划出一道血痕。禇咏羿无视手臂的伤口,继续与刺客缠斗。 地下的骚动,惊动了美玉阁的人。李绛薇扶着窗沿,看到刺客与禇咏羿缠斗的这一幕,她再也无法旁观,提着裙摆就要下楼。 路绛枫能看见,李绛薇的身周开始凝聚起乌黑的浓墨。 穿过楼梯,与甄嘉玉擦身而过,大步跨过门槛,跑出美玉阁的李绛薇望着街道。 那个攻击禇咏羿的刺客已经消失无踪,只能看见倒在地上的禇咏羿。 嘈杂的街道在李绛薇的耳中顿时安静下来,萦绕在李绛薇身边的浓墨迅速来到禇咏羿的身边,将他包裹住。 等李绛薇来到禇咏羿身边时,禇咏羿已经面色苍白,身上的衣裳多处被划破。血迹沾染在衣裳上,显得整个人狼狈至极。面色苍白的禇咏羿咳嗽两声,鲜红的血液从他口中渗出。 李绛薇不知道自己匆忙赶下楼的这短短时间中,对方是怎么击败禇咏羿逃跑的。 不过,她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李绛薇伸出手,握住禇咏羿,驱动着灵力,使用疗术。 这是源自术法木属的护部的技能,能够加快自愈能力。 “对方下毒了......”禇咏羿冲着李绛薇一笑,道:“我一时不察......” “别说话!丢人!” 李绛薇急红了眼,盯着禇咏羿身上的伤痕看着。 “要是我没了,你会记挂我多久?” “你不会死的,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留点力气。” “可我想多看看你。” 禇咏羿想要伸手摸摸李绛薇,却被她按了下去。 “以后有的是时间!” 李绛薇边说边撕下最外的干净衣裳,替禇咏羿包扎。 图朵娅那边的混乱终于结束,禇咏羿的部下赶了回来,见到他的狼狈模样,这些部下俱是一惊。 “快去请个大夫过来,然后去叫车,送秦王回去。黑衣人可抓到了?若是抓到了,直接送押送秦王府。还有,将此事转告皇姬!” 禇咏羿的部下一愣,不知道该不该听李绛薇的吩咐。 “听她的......” 得了禇咏羿的话,部下们才开始行动起来。 就在这时,路绛枫也从美玉阁离开,走了过来,对着那个往宫里去的侍从喊道:“皇姬那边就不用去了,我和舍妹亲自去一趟。” 李绛薇担忧的望了禇咏羿一眼,又对着路绛枫摇摇头。 “你在这帮不上忙。” 李绛薇一咬牙,将《见闻》唤了出来,空白的书页上飞快记下现场环境。 禇咏羿反过来握住李绛薇的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替我和皇姐说声对不起,我竟漏算了这个......” 话未说完,禇咏羿的手一松,落在地上。 人就这么昏死过去。 图朵娅已经在边上有一阵了,她的身上也带着伤口。与禇咏羿比起来,她的伤只是皮肉伤,养一养就能好。 “你去找皇姬......”图朵娅对着李绛薇说着:“最好让皇姬请几个御医来。” 李绛薇恍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匆忙起身拉了路绛枫就要往皇宫去。 李绛薇还没往外跑几步,就被路绛枫拉住,生生受了姐姐的一个白眼。 “难不成你的这双腿能有马车快?” 李绛薇没有多说,任由路绛枫拉着她上马车。马车行驶了多久,李绛薇就在在车厢中绞了多久衣袖。 路绛枫与李绛薇匆忙来到文华殿处,将禇咏羿遇险一事告知。禇咏青没有犹豫,连忙命宫人去请御医医治,又唤人将此事转告皇上。 “没想到啊......这群人竟是冲着阿羿去的!” 李绛薇捏紧拳头,失神的站在一旁。 “绛薇,你可看见那群人的身手了?可觉得眼熟?” 李绛薇仍低垂着脑袋,没有回话。 “绛薇?” 路绛枫扯了扯李绛薇的衣袖,才让李绛薇远去的魂收回来。 “我不知道......” “看来与下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李绛薇木讷的摇头,重复道:“我不知道......” 见到李绛薇落魄的模样,禇咏青的眸子也变得黯淡下来:“救治的事,只能交给御医了。你我能为阿羿做的事就是找出真凶,找出幕后指使者。” 路绛枫问道:“刺客出现时,秦王身边可有天机营的人?” “有一个......”禇咏青叹道:“可惜被图朵娅王女身边的人吸引了注意,没有看到阿羿那边的情况。” 禇咏青又问了路绛枫好几个问题,李绛薇魂不守舍的,什么都没听进去。又过了一会,一位宫人过来传话,说是皇上已经派了御医过去,还派了一位贴身侍从过秦王府。 “这件事,父皇怎么说?” “除了御医,皇上不允许任何人进出秦王府。就算是皇姬,也不成。” 路绛枫听了,感慨道:“皇上这是怕其他皇嗣对秦王下手啊......” “你们二人先回去等候消息。” 路绛枫恭敬道:“是。” 李绛薇还站在那,没有动弹。 “你领着妹妹去淮荥侯府吧。御医回宫禀告阿羿的伤情后,我会让越康直接到淮荥侯府传话。” “谢皇姬。” 经过这件事后,朝堂上恐怕又要再起风波了。 目送二人离去后,禇咏青前往后宫去寻封婕妤。 封婕妤将他们姐弟二人视为己出,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总要过去陪着。 第48章 不省人事 年满二十,或是完婚的皇子将会搬到宫外,不能再随意进出后宫。不过这些规矩却与皇女没关系,现在能在后宫行走的皇嗣,也就只有皇姬、六皇子和七公主。 禇咏羿负伤一事重大,定会传到宫中。封婕妤自从入宫后便没了什么挂念,收留他们姐弟二人后,在这后宫才找到些念想。虽然不是他们姐弟二人的生母,但是那份情谊也同亲生的没有分别。 要是被封婕妤知道自己的弟弟中毒受伤,不知会多心疼。 行至永和宫,禇咏青并未同挑明来意,而是同封婕妤切磋一番,再回房中小叙。进屋时,禇咏青特意走慢了一步,对着宫人小声吩咐道:“若是一会有人递消息过来,就先等等。有些事,我亲自告知母妃。” 那宫人恭敬应下,继续在外值守。 “怎么突然来了?” “就是想过来瞧瞧。” “我有什么好瞧的?闲的没事就喝喝酒,品品茶,练练武。前廷那边又出了一个图朵娅王女,你和阿羿这时间哪能有空过来?” “只要有心,总能挤出空闲。” “少来!”封婕妤白了一眼禇咏青,“你来我这时虽然认事了,可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平日没有大事过来坐坐就算了,现在怎么可能?” 封婕妤急吼吼的说完这些后,瞪了一眼禇咏青又继续道:“有事直说!我可不是你手下那些臣子,说话弯弯绕绕的。你母妃自幼在军中长大,可不会耍你们那些心眼。”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母妃。”禇咏青笑道:“确实有一件事需要劳烦母妃相帮,此事......关系到阿羿......” 而在宫外,路绛枫拉着失魂落魄的李绛薇乘上马车往淮荥侯府赶去。一路上,没人开口说话。 等回到淮荥侯府,路绛枫急忙将此事禀告路槐礼,便拉着李绛薇到卧房休息,等候消息。 瞧着李绛薇的憔悴模样,路绛枫忍不住劝了两句。 “秦王殿下福大命大,又有宫中御医前去看诊,你莫要担心。” 见李绛薇没有反应,她又继续道:“连翟姑姑那等重病你都能治,秦王殿下的病症你未必不能治得。” 李绛薇忽然抬头,道:“阿姊说的对,我未必不能治得。” 说罢,她便起身唤出《见闻》。路绛枫察觉不妙,一只手拉住李绛薇,另一只手则抓住《见闻》。 “京中不许走灵界!” 路绛枫吼道:“万一你从灵界出来,在秦王府迎面碰上人了可怎么好!” “可是他.......需要我!”李绛薇的声音颤抖着,“阿姊放我去吧......” 路绛枫没有理会李绛薇的哀求,厉声呵斥道:“秦王殿下刚被刺杀,身边都是看守的人。你若是去了,就把你当刺客抓起来了!真需要你帮忙的时候却不在,可就坏大事了!” “我能帮上什么......” 路绛枫被问住了,“先等御医的回复,才好考虑之后的事。” “万一我去晚了阿羿没了呢!”李绛薇用着颤抖的声音说着,“这可不是游戏,伤重去了可不能复活重生啊......” “你要对秦王殿下有信心,他不会轻易扔下你走的!” 李绛薇一愣,木讷的点了点头。 “是啊......他不会的......” 李绛薇又坐了回去。 等待的时间,难熬,路绛枫望着李绛薇呆滞的模样,更是心疼不已。 希望一切顺利,不要再生变故。 可是这个变故,还是来了。 根据御医的回信,昏迷的禇咏羿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李绛薇死死抓着路绛枫,哀求道:“御医说的是真的吗?真的醒不过来?” “这......” 路绛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绛薇翻开《见闻》,对着秦王府的方向,试图利用《见闻》搜集禇咏羿的状态。 可惜隔得太远,被各种消息干扰,李绛薇没能搜集到足够的信息。 李绛薇决定去灵界时,门外忽然听到华菱的声音。 “世子,越康大人来了。” “快请!” 路绛枫拉住李绛薇,轻声说道:“先看看皇姬那边怎么说。” 李绛薇一怔,艰难的点了点头。 路绛枫急忙将越康请来,李绛薇僵硬的扭过头朝他看了眼,没有说话。 “秦王殿下可能醒不过来的消息,你们二人知道了吧。” 路绛枫忙点了点头。 “我来此处是想替皇姬问李四小姐一个问题。” 木讷的李绛薇没有回答,一旁的路绛枫只好替她答道:“还请越大人明示。” “秦王遭此劫难,联姻一事恐怕是不行了。李四姑娘......”越康不忍继续说下去,可禇咏青的命令他却不能不从,“皇上想替秦王办场喜事,冲冲喜气。” “冲喜?” “秦王殿下这条命是捡回来了,可迟迟醒不过来。御医说是魂丢了,说是办一场喜事,秦王就能醒来。皇上还想让御医再看看,若一周后秦王仍未清醒,怕是要张罗冲喜一事。” “使团那边?” “图朵娅王女是决计不可能嫁给现在的秦王。这场联姻最终如何收场,一时半会没个准信。皇姬觉得李四姑娘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便命我将此事透露出来。” “皇姬的意思......是想让我妹妹嫁过去?” 越康艰难的点了点头。 “秦王殿下怕是成了废人了,就算清醒也有可能落下病根。皇上自知理亏,决定厚待未来的秦王妃。要是李四姑娘愿意,皇姬就......推举你......” 没等路绛枫争辩,就听李绛薇说道:“好。” “李四姑娘你可想好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李绛薇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他需要我,我要过去。” “绛薇!” 秦王安好之时,路绛枫就不喜他与自己妹妹处在一块。如今成了废人,更难给妹妹幸福。 “这场婚事,我不许!” “阿姊不给,我便去求干娘。”李绛薇向着路绛枫笑道:“干娘理解我的心思。” 望着这个笑容,路绛枫无法说出其他重话。 “若是秦王再也无法苏醒......” “那我也陪着。”李绛薇低下头,将鬓发撩在而后,温柔说道:“能够陪他的......也只有我一人......” 第49章 认输 送走越康之后,李绛薇想要告别路绛枫回到公主府。路绛枫怜惜这个妹妹,决定亲自送去。还未出门,就听李绛薇说道:“其实阿姊不用这么担心。” “事关你后半辈子的幸福,我怎能不担心!” “确实关乎我后半辈子的幸福。”李绛薇轻轻笑道:“我原先还担忧阿羿的状况,如今听到我能嫁给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路绛枫不解。 “阿姊平日聪慧,怎突然忘了我的身份?” “你现在嫁过去,只能白得一个秦王妃的名分。秦王不得苏醒,就要守着不腐的尸骨过一辈子,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当个承微县主。你......糊涂啊!” “阿姊才是糊涂。既然秦王身体已无大恙,就是难以清醒。”李绛薇冲着路绛枫眨了眨眼睛,笑道:“可我们不是常人,即便他不苏醒,也有与他沟通交流的法子。要不是越大人提醒,我竟忘了自己有入梦的本事。” 路绛枫一怔,问道:“入梦?” “莫要忘了,我是微女君,有寻常人所不能的能力。” 望着李绛薇跨过门槛离开房屋的背影,忽然心生感慨。这个常与自己讨教问题的妹妹,不只是自己的妹妹,还是路家敬重的微女君。 本想将妹妹送到公主府后,私下与和寿长公主谈谈,好让妹妹收回冲喜的心思。 可听了李绛薇这番话,路绛枫还是放弃了这一想法,决定相信她的判断,也相信微女君的威能可以将禇咏羿救醒。 李绛薇刚一回到公主府,府上的宫人立即相迎,带她到和寿长公主面前。 和寿长公主早已知晓了禇咏羿的情况,又见李绛薇这幅憔悴的模样,当即就心疼起来。 “老四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李绛薇冲和寿长公主一笑,“刚才皇姬找人给我递话,说是皇上想要给秦王冲喜。我想当这个新娘,又怕皇上不愿。不知干娘可否助我?” “你......”和寿长公主紧紧的搂住李绛薇,“你当真愿意?” 虽然嘴上说着禇咏羿会没事,可实际上......和寿长公主却心里没谱。那些好听话,不过是为了哄哄李绛薇罢了。 “御医说他,或许这辈子都醒不来了。” 李绛薇笑道:“还请干娘替我去御前求上一求。从前有三皇子的缘故,又因我是庶出的身份,我和他之间才多了这么多磕绊。如今他躺在床上醒不来了,我与他总算是‘门当户对’,若有干娘替我说上一说,这事就能成了。” “你可想好了,嫁去别人家闹得不愉快,我这个当干娘的还能帮上一帮。可若是嫁给秦王,醒了还好,要是醒不过来,就是守一辈子的活寡。” “这其中的利害,不用干娘挑明我也明白。但是干娘......我能听见他在喊我.......” 搂着李绛薇的和寿长公主,不禁想起一些旧事。 “当年替你讨要封号后,曾找皇上要了一个赐婚的空白圣旨。”和寿长公主捏了捏李绛薇的脸颊,“既然你做出决断,这道圣旨也该用上一用了。” 和寿长公主摸了摸李绛薇的脑袋,叹道:“至少他还活着,你总归是有希望的......” 然而驸马,却是死了,身子凉的不能再凉了,再也没有团聚的一日...... “今日种种,你也累了。一会我亲自去一趟安远伯府,跟你的正经爹娘提一提这桩婚事,再进宫求一求你的姻缘。” 李绛薇红了眼,颤抖的回了一声是。 被宫人扶回房间的李绛薇,忽然发现图朵娅在屋里候着。她屏退旁人,坐到图朵娅的身边,问道:“怎么了?” “秦王他......真的醒不过来吗?” “会醒来的,皇上那么在意他,会替他寻遍名医将他就醒。” “可御医说了,除了冲喜,再无别的办法。可治病这种事,哪是娶一个媳妇就能行的?要真是这样,还要什么医师?干脆让医馆改名叫红娘观得了!” 李绛薇除了苦笑,说不出反驳的话。 “你会嫁吗?”图朵娅问道。 “会。”李绛薇毫不犹豫的回答着。 得到答案的图朵娅目光闪烁,嘴唇翕动。 “我答应等他,等着他娶我。”说到这时,李绛薇竟笑了出来,是幸福的笑容,“我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图朵娅自问没有兄长拦着,自己也无法下定决心嫁给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活死人。 “败了......” 图朵娅苦涩的笑着,从前的不甘在这瞬间全部散去。 “他能得到你的喜欢,很幸福。”图朵娅笑道:“要是图朵娅以后能嫁给像你一样的夫君,就好了。” 李绛薇一愣,指着自己问道:“向我一样的......夫君?” 图朵娅摇摇头,道:“不用全然像你一样,能有你的半分,图朵娅就高兴了。” 说罢,图朵娅取下腰际别着的红羽,双手捧着送至李绛薇跟前。 “身上没什么值钱的物什,这根红羽就送给你了。” “太贵重了!这可是焰羽神的眷属才能佩戴的羽毛!我怎么能收下!” 这下,轮到图朵娅呆住。 “你知道焰羽神?图朵娅问过云京好多人,他们都不知道焰羽神!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焰羽神,那就更要带着它了!没准......”图朵娅涨红了脸,“没准带着这个嫁过去,秦王就......醒了......” 要是没有她,禇咏羿也不会身负重伤。图朵娅一想到这,心有愧疚。 “云京可不是岁州,也不会有祭司见了图朵娅的红羽而礼待。横竖这东西图朵娅留着没用!” 若真如图朵娅所说的那般没有,她又为何双手捧来? “这是你的一片好意,我便收下。你的姻缘,我会替你多加留意。” “姻缘啊......哪里还敢奢望什么姻缘......”图朵娅苦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不迁怒我们提普都是好的,哪敢想别的?” “这个时候,提普更要与皇上同心!”李绛薇严肃道:“莫让那些贼子乱臣,称了心意!” 被李绛薇这么一提醒,图朵娅也反应过来。 “你说得对!不能让那些人称心如意!” 第50章 婚事 封鸿宇得知禇咏羿遇刺的消息,当即前往安远伯府,亲自拜访李岳然,商讨儿女亲事。两家见面之后,决定推迟封归箫和李绛芸的婚期。 钱曼娘得了消息,命人向潇湘院递信。比起自己的婚期,李绛芸更在意禇咏羿被刺一事。 这件事定会在朝堂上掀起多大的波浪,自家姐姐也会因秦王受伤而伤心。 “姐姐昨日宿在何处?淮荥侯府还是公主府?” “回姑娘,是公主府。” 本想去见见姐姐的李绛芸,只能无奈打消前去探望的这个念头。李绛芸准备写信,好好劝慰一下姐姐。 等待姐姐回信的这两日,李绛芸竟听到下人提起和寿长公主。再一问,原是和寿长公主亲自到访了! 李绛芸得到这消息,急忙往招待和寿长公主的花厅赶去。 而这时候的李岳然李岳然还沉浸在亲眼见过封鸿宇这件事上,得知和寿长公主来了,当即就懵了。 “大将军也就罢了!他可是咱们亲家!可......”李岳然纠结着,“可和寿长公主怎么来了?” 过于紧张的李岳然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 “老爷当初去秦王府祝贺时都没有这般紧张,怎么换了长公主,竟失了方寸?” “我......我当初去秦王府,就没想过能亲眼见到秦王!” 钱曼娘哑然。 “罢了罢了!和寿长公主过来定是为了绛薇的事,才出了秦王这档子事,总不能为了训我一顿,特意在这时候过来!” 钱曼娘眉头一跳。 李岳然絮絮叨叨的离开溶月居,留下的钱曼娘无奈的摇头叹气。 在安远伯府最困难的时候,是这位秦王暗中帮了他们一把...... “林嬷嬷,过两日我们去一趟上阳。到神祠上香,替秦王祈福。” “老爷竟会定下这样费钱的事?” “不是老爷定下的。” 林嬷嬷一惊,道:“这......要不夫人等老爷回来,再商议此事?” “就算我商户出身,没有那些见识,也知道皇上喜欢秦王这个儿子。现在秦王有难,又曾相助我们安远伯府,于情于理都该表示表示。”钱曼娘纠结许久,又道:“罢了,你与我一同去找弟妹,这事让小叔去跟老爷提吧。” 钱曼娘瞧了一眼门口。自从她让李绛芩认真学规矩之后,这溶月居就安静许多,不再像从前那边热闹。女儿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甜甜的朝自己笑。 一想到这,钱曼娘有些黯然。 “夫人又在想小姐的事?” 钱曼娘长叹,道:“是我害了她。尚在幼年时,我能多耗费心力在她的教导上......哪怕不及四小姐和五小姐的成就,也不会同现在这般。” “夫人......”林嬷嬷担忧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但愿现在还有弥补的机会,希望哥儿姐儿们能看在血缘上,多照拂芩芩和空哥儿。” 李绛空或许还能得到照拂,可李绛芩却是彻底将人得罪,能够依靠的只有她嫡亲的哥哥。 林嬷嬷哪敢将这种实话说出口? 就连她也难以想象,当年瞧不起的四小姐和五小姐,竟是一个比一个出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此时的李岳然,已同和寿长公主见上面,开始谈论起李绛薇的事。和寿长公主没有与李岳然多加寒暄,直接点名来意,提起让李绛薇冲喜的事。 对于李岳然而言,能同皇家成为亲家是件喜事,笑呵呵的应下。和寿长公主见他这模样,原本就淡漠的脸更加冷峻了。 “安远伯没有异议,我便替薇薇去圣上面前请旨。” 和寿长公主起身,李岳然准备相送,结果却听到和寿长公主冷冷地说道:“安远伯留步,不用送了。” 随着和寿长公主起身的李岳然尴尬的站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 和寿长公主看着李岳然的反应,心中惋惜。 要是陈老夫人没得病,在她的看顾下,安远伯府不至于如此。好在子孙出息,没让安远伯府断在李岳然这。 “臣李绛芸拜见和寿长公主。” 看着这张与李绛薇相似的脸庞,和寿长公主心中的不快终于散了些许。 虽说是孪生姐妹,但两人的气质相差太大,但凡与她们中的一人相处过一段时日,就不会将姐妹二人认错。 李绛芸双膝触地,向和寿长公主跪下。 “还请长公主劝说姐姐放弃冲喜!” 和寿长公主摇头,叹道:“这些年你都在桓岳书塾,对你姐姐的事想必不太了解。皇上已经暗中发话,开始物色人选,不少人家动了心思。倘若此事我不替她请旨,就只能眼见秦王另娶他人。这对你姐姐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她等这日,已经等候多时。” “可是......” “让她亲眼见着自己喜欢的人另娶他人,太过残忍。”和寿长公主如是说道:“还是遵照她自己的意思为好。” 和寿长公主伸手,将李绛芸扶起,和蔼地说道:“这次事件,倒是连累了你的婚事。你的婚期,最早也要端阳之后了。归箫是个好孩子,他会对你好的。” 李绛芸的目光闪烁。 “不喜欢他?” “我不知道......” “有空就去我那坐坐,薇薇现在需要有人陪在她身边。” “好......” 和寿长公主离开安远伯府,坐上马车,她取出暂放在马车上的圣旨,神色复杂。 越是靠近皇上所在的宫殿,周围的宫人越是沉默惶恐。见和寿长公主前来觐见,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擦去额头的薄汗,劝道:“圣上今日心情不佳,长公主不如改日再来?” “我又要是寻皇上商量,还请王公公领路。” 见和寿长公主态度恳切,王公公只好收起劝说的心思,领着她入内。 殿内的地砖上散落着碎裂的精美瓷片,厚重的喘息声和来回急躁的脚步声,让两人心里一颤。 褚鉴彧的心情非常不好,刺客的身份查不出来,自己喜爱的儿子又遭受大难。见有人打搅,眉毛一竖,骂道:“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朕吗!” 和寿长公主捏紧手中的圣旨,向着褚鉴彧走去。 “我过来是想聊聊老四的亲事。” 第51章 旧事 褚鉴彧瞥见他姐姐手中的圣旨,冷笑道:“当初找朕请旨要封那姑娘为县主,还要了一道空白的赐婚圣旨。” “这件事朕还记得。”褚鉴彧双手背在身后,沉声说道:“可朕也说过,老四和那李绛薇是不可能成的!” “今时不同往日。” 褚鉴彧一哽,没有反驳。 “我知道皇上对这个孩子上心,才会听了御医的话,去替他寻冲喜的姑娘。愿意将姑娘送出来的人家抱着什么心思,皇上是最清楚不过了。可承微县主不同,她对老四是真心的。” 和寿长公主知道,自己这位皇上弟弟有了动摇。 “本来是不该动这圣旨的,可为了老四的幸福,只好斗胆请皇上成全他们。” 褚鉴彧张口欲言,却没能说出口。 “行吧,依你。圣旨交还给朕,改日让王公公去县主府宣旨。你让那小姑娘,回去住着等候消息。” “谢皇上。” 褚鉴彧接过圣旨,目送自己的这位姐姐离开。褚鉴彧低头望着手中的圣旨,神色复杂。 “摆驾坤宁宫!” 宋皇后正悠闲的在坤宁宫习字,忽听闻皇上来了,轻轻一笑,从容地将毛笔置在一旁。 “妾还以为皇上会去贤妃那。” “是什么让你生出这种错觉?” “谁让皇上心情不好,就爱去宁妹妹那边坐着。”宋皇后招呼宫人奉茶,盈盈坐到桌边,“皇上最近在为秦王的伤势忧心吧。那也该去封妹妹那坐坐,而不是来着坤宁宫。” “你是中宫皇后,是朕的妻!难不成朕不能来?” 褚鉴彧那不加掩饰的愠怒,让宋皇后收敛了自己的漫不经心。 “妾不是什么温柔小意的女子,做不来安慰的事。皇上觉得在这坤宁宫能心定一些,那便是妾的福分。” 褚鉴彧将圣旨扔在宋皇后面前,沉声说道:“当初费尽心思分开这两个孩子,如今兜兜转转竟又纠缠在一块。” “皇上是说秦王和承微县主?” “皇后觉得她作为冲喜的人选,可合适?” 宋皇后的眸色一沉,道:“那就要看皇上究竟在乎什么。” “从何说起?” “皇上怜惜秦王,那这个姑娘当然是冲喜的最佳人选。冲喜冲喜,这娶得妻是喜欢的人,对秦王而言才算喜事。可真将承微县主指给秦王,那皇上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就会打破。” 褚鉴彧默而不语。 “朝堂上多少人不喜女子为君,皇上是知道的。而承微县主是皇姬的人,也是众所皆知的事。将承微县主指给秦王,免不了朝臣一番猜测。承微县主没有官身,无法影响大局。可要是成了王妃,能做的文章就多了。” “皇后不愧是曾被李相夸赞过的人。先前见到安远伯家的五小姐时,朕想起了当初的皇后。那时候的你,还是个少女、带着帷帽和拜帖,孤身一人来朕府上。” 褚鉴彧逐渐陷入回忆之中,絮絮叨叨地说着:“朕还记得那时候的你,自信地对朕说道,只要将你娶会府上,定能再进一步。那时朕只是个边缘的皇子,在朝中没有势力,听到皇后这番话,着实吓了一跳。” 褚鉴彧忽然笑道:“可皇后真的履行了这一承诺。” “当年的皇后要能同李绛芸一般参加科举,这恭国会不会出一位女相?” “不可能。”宋皇后淡淡回道:“妾不会参加科举。” “皇后也同前廷的众多朝臣一般,难以接受女子为帝,女子为官?”褚鉴彧说完,自嘲一笑:“这些年,皇姬表现的不错。没有皇姐的事在前,或许一切都不同了。” “皇上是后悔了?” “朕算计亲人算计了一辈子,这一回朕不想算计老四了。有些话,朕只能同你倾诉,无论是德妃还是贤妃,甚至是封婕妤面前都不能开口。” “皇上要当这个慈父,妾身怎会拦着?虽说冲喜一事着急,一些繁琐的礼节可以省去。可毕竟是一位得了封号的皇子婚礼,该有的体面不能落下。妾先派一位教习嬷嬷到承微县主身边教一教规矩,不求她尽善尽美,总要多少了解一些皇家的礼节。至于别的,让礼部草拟清单,自去准备。” “还是皇后考虑周到。” “图朵娅王女一事,皇上准备如何处置?” 褚鉴彧面色一沉,道:“刺杀一事,提普使团的嫌疑尚未洗清。联姻暂且放下,待查出真相,再谈。皇后有什么想法?” “秦王已不是第一次遭遇刺杀。先前在下江时,就有人对秦王下手。这其中联系,妾未能想通,不敢多说。” “听说下江刺杀老四的人用的是南林刀法。” “平南伯府与南林旧部早已断了联系,传到这一代,偌大的伯府竟连个习武的都没有,妾不敢妄言。” “不曾习武,也不影响他们联络南林旧部。” “英国公府素来与平南伯府交恶,这事......须得过问德妃。” “最熟悉你的人,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敌人。”褚鉴彧意味深长的望向宋皇后,“英国公府这些年,就没抓到平南伯府的错处?” “皇上忘了,妾已经是英国公府的弃子。国公府的事,妾无法过问。即便查出来,妾也不知情。” “当真不知情?” 面对褚鉴彧的问询,宋皇后面不改色地回道:“妾与皇上是患难与共的夫妻,在这等事上,怎会隐瞒皇上?妾又没有皇嗣,能仰仗的只有皇上一人。要是皇上不信妾......” 话说至此,宋皇后流露出一抹凄凉的笑意。 “朕当然信你,要是不信,又怎会迎娶你?这些陈年旧事,莫要多想。” “妾明白。” 坤宁宫忽然陷入寂静之中,无论是褚鉴彧还是宋皇后都没有再开口。 坐了好一会,褚鉴彧才起身离开坤宁宫。那道圣旨,也被他一并带走。 “秦王和李绛薇......” 宋皇后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忽然冷笑道:“选择的时间,所剩无几了。不知道你最后......会选哪条路?” 第52章 劝说 赐婚的圣旨很快就到了安远伯府,李绛薇恭敬的从王公公手中接过圣旨,命人送上喜钱。 这门亲事算不得是喜事,王公公念完圣旨,没有以前那样念完赐婚的圣旨后多说两句吉祥话。 王公公走后不久,李绛芸来了。姐妹二人坐到县主府的茶室中,听着一旁烹茶的水泡咕噜声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见气氛尴尬,梨心笑道:“今天这茶还是长公主赠给我们家姑娘的,五姑娘可要好好尝上一尝。” “嗯。” 这声冷淡的回应,让梨心倍感纠结,再不敢开口。 “你今日过来,是想问我赐婚一事?” 李绛芸忽然拉高了声音:“姐姐圣旨都接了!我还能说什么?” “在怪我没有提前同你商量?” “我是妹妹,管不得姐姐的婚事!”李绛芸生气地说着:“可姐姐!你就真准备将自己后半辈子搭进去?你真信什么冲喜能把人救活的鬼话?” “姐姐自己有自己的想法,谈不上搭进去。我这个年纪,也没两年安生日子。不嫁给他,也会嫁给其他人。与其与一个不认识的,还不知品性相貌的人结婚,还不如和秦王过一辈子。” 水烧开了,李绛薇熟练的提起水壶,将茶盏一烫。取出茶道六君子中的茶匙和茶则,盛茶入壶。热水缓缓注入茶壶之中,茶叶在水中舒展。 “姐姐真的不后悔?” 将第一道洗茶的茶水倒去,李绛薇才回道:“这时候不能陪在他身边,我才会后悔。” 李绛薇手中的动作一顿,问道:“若我成了他那副样子,怎么都无法清醒。” “姐姐不会的!” 李绛薇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辈子李绛薇都不可能告诉李绛芸自己曾经的经历,不可能告诉她自己也曾有过躺在床上无法清醒无法动弹的日子。直到她的意识来到这个时代前,那具活死人的身体被自己的双亲仔细呵护着,坚信有一日她会真正的睁开眼睛醒来。 这时候的李绛薇的心情,与三百年后的父母无比接近。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他会醒的。” 李绛芸默默接过李绛薇递来的茶盏,没再多说什么。 已在翰林院述职的李绛芸准备课程所需要的物件。作为新进翰林院的庶吉士,需要先在翰林院学习。 李绛薇接到赐婚圣旨一事传遍了京城,就连翰林院也不例外。 在翰林院,李绛芸经常能听见与秦王遇刺有关的谈论,不过赐婚圣旨下达之后,他们再谈此事便会把李绛薇带上。 就在李绛芸抱着书本准备通过一个拐角时,忽听见有两人正说着话。 其中一个声音较低沉的男子说道:“我听说这冲喜的人选可是有好几家都在争,谁能想到安远伯家的四小姐竟得了!” “可不是吗?”另一个男子附和道:“等安远伯的这个四小姐嫁给秦王,我们翰林院的两位李家人可就前途无量了。” 声音低沉的男子冷哼笑道:“想要卖女求荣的人可不少,也只有安远伯能做的肆无忌惮。” “不过人家安远伯命好啊!人家两个孩子都考中进士,小李大人年纪还比你低上不少呢!” 说罢,那男子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满是嘲讽的意味。 “小李大人?谁知道她的成绩是不是真的?” 一个新的男声突然出现,严厉喝到:“要是觉得她造假,就亲自告到皇上面前,查一查礼部!” “这!我们只是开玩笑罢了,没有质疑的意思!”声音较为低沉的那个男子忽然一怂,惹得李绛芸笑了出来。 “你们是不是太清闲了?居然聚在这里嚼舌根?” “我们马上离开!” 那两人逃似了离开远处,正好碰见李绛芸。两人脸色一白,没有多加停留慌忙走了。 李绛芸笑着向前,见到了李绛聿。 “李大人可真厉害。” “这些事别放在心上,要学会沉住气,往后会越来越多。” “我晓得。” “功课如何?” “尚可,不能名列前茅,还算中规中矩。” “不会的功课,可以来问我。” 李凡浠得知李绛芸考上庶吉士之后,人又不知去哪里游玩,不见踪迹。 “最近你的状态不对。”李绛聿长叹,劝道:“我不希望绛薇的事影响到你。绛薇年纪大了,你不需要事事护着她,绛薇有绛薇自己的决断。” “二哥教训的对......” 见李绛芸低沉的模样,李绛聿无奈的摇摇头,道:“你现在没有空余去管别的事,先将自己安排好。你背负的东西和我不同,远比我重的多。许多同你一样想要学习,想要参加科考一改命运的女子,都看着你。” 李绛芸一顿,紧紧搂着怀中的书本。 “我明白!” “明白就好......” 该提点的都提点了,至于别的李绛聿不想多说。有些路,别人没办法帮着走。 目送李绛芸离开的李绛聿倚着廊边的栏杆,轻叹道:“真是......头疼......” 考虑到这个婚事的特殊性,和寿长公主开始帮着李绛薇准备婚事。原本这件事该是安远伯府准备的,不过被和寿长公主“亲切”的分担了。 其余种种李绛薇都不需要管,只需要应付好宫里来的教规矩的嬷嬷。 来的曾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那双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李绛薇许久。 “皇后娘娘说了,不求你学会宫中全部的礼仪,最少也要做到不丢皇家的脸面。你平日吃的用的都有相应的规制,见到不同身份的人该行的礼节不同。承微县主没少在外行走,可宫中和外头不一样,哪怕是走路也有相应的规矩。” “今日先带你熟悉礼节。不管秦王是否苏醒,嫁过去的第二日是要面见皇上和皇后的。王妃该行了礼节,可与臣民行的礼不同。” 说了那么久,李绛薇仍安静的端坐着,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李绛薇的从容稳重,让曾嬷嬷高看不少。 曾嬷嬷心中冷笑,就不知道这份从容,能坚持多久。 第53章 礼节 曾嬷嬷原是贤妃身边的人,贤妃眼见得皇姬身边的一大助力嫁给秦王,心生害怕。这两年间,秦王没少笼络势力,要是这些势力被李绛薇掌握,再送到皇姬的手中,那她的儿子,就麻烦了。 虽说情况紧急,不要求李绛薇在规矩上多花功夫。可要是皇上知道李绛薇没有用心去学,就会认为这个儿媳傲慢无礼。 秦王妃被皇上厌弃,秦王身边的人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前程。 经过好一阵的絮叨后,曾嬷嬷开始讲解起宫中礼仪,并亲自示范。 教学才刚开始不久,李绛薇那平静的面容出现了疑惑。 “县主,照做吧。” 李绛薇仍坐在原处,凝重的望向曾嬷嬷。 “县主?” 曾嬷嬷面上担忧,内心却在窃喜。 只要继续任性下去,曾嬷嬷添油加醋说点不好听了,让李绛薇彻底戴上傲慢无礼的帽子! “县主这时候就莫要耍脾气了!”曾嬷嬷“苦口婆心”地说着:“这些礼节看着容易,真要亲自来,可不简单!” “你是宫中的老人了。”李绛薇淡淡说道:“对于宫中的规矩是再熟悉不过。” “这是自然!只要县主能认真跟着奴婢学习,也能掌握着宫里的规矩。” “嬷嬷这是在考验我吗?是想考校我的学识,这才行了一个错礼?” 曾嬷嬷一惊。 为了让李绛薇的“傲慢”更真实,曾嬷嬷特意示范了一个错误的礼节。等到面见皇上那天,行了一个错礼,那边有趣了! 可曾嬷嬷怎么都没想到,李绛薇竟然能看出这是一个错礼? 曾嬷嬷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哪怕心中多么惊涛骇浪,也能很好的控制面上的表情。 “曾嬷嬷在宫中,是知道我曾在吴佩文吴大人身边学习过一段时日。嬷嬷才会生出考校的想法了。幸而我看出来了,没丢吴老的脸面。” 曾嬷嬷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位吴佩文吴大人,正是现在的礼部尚书的亲生父亲。 “我曾想吴老请教过宫中的诸多礼仪,曾嬷嬷适才行的礼,恰巧问过,略知一二。” 李绛薇话音刚落,便起身,在曾嬷嬷面前行了一个礼。 这礼,自然不是对着曾嬷嬷行的。 看着李绛薇的姿势和动作,曾嬷嬷的内心再次震动。眼前这个姑娘所行的礼节,比刚进宫的贤妃还要准确! “请问嬷嬷,这礼行的可对?” 曾嬷嬷脊背发寒,赔笑道:“县主果真聪慧过人。” 曾嬷嬷识相的顺着李绛薇递给她的台阶下去了,这种事一旦细细纠结,定会查到不对之处。 曾嬷嬷哪敢反驳?哪里还敢小瞧了她? 接下来又领着李绛薇学了不少礼节,李绛薇像是提前学习过一般,教一个会一个。待一日过去,临到课程结束前,曾嬷嬷如是说道:“县主的礼节比奴婢想的还要好。” 曾嬷嬷擦拭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继续说道:“明日也能同今日这般,后天奴婢就可以安心回宫了。” “那边有劳嬷嬷了。” 李绛薇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冷热,更是让曾嬷嬷惶恐不已。 将曾嬷嬷打发走,李绛薇才将端起来的架子放下,活动筋骨。 这些礼节,早在游戏中就和棠棣学习过。后来认识吴佩文,要了一本与礼节相关的书籍过了一次,谨防自己行了不符这个时代的礼节。 没曾想,竟会在这用上。 要是当初没多留个心眼,去阅读有关的书籍,今日怕是要被这曾嬷嬷糊弄过去,御前失仪。 领了圣旨,就是半个皇家人,自己的名字将来是要上皇家玉碟的。哪怕要嫁的这个王爷成了活死人,也要处处留心小心谨慎。 宫墙之中不是家,而是养蛊的蛊瓮。 李绛薇对禇咏羿的怜惜,又涨了一分。 将所有礼节过了一遍后,曾嬷嬷立即返回宫中。 得知她回宫,宁贤妃第一时间将她传召过来。 这个传召让本就低落的曾嬷嬷越发惶恐。 宁贤妃盈盈笑着,用着温柔绵软的声音问道:“县主学的如何?可还用功?” 曾嬷嬷背后冷汗涔涔,正想着该如何回复之际,又听宁贤妃说道:“嬷嬷那么早回宫,定是那承微县主没有用心之故,将嬷嬷气回宫中?” 低着头的曾嬷嬷嘴角抽了抽,而后叩头。 “承微县主甚是聪慧,奴婢只在县主面前行了一次礼,县主便能轻易学会。” 宁贤妃诧异的问道:“轻易学会?” “县主曾在吴老大人那读过礼仪有关的书籍,这才能轻松学会。” 宁贤妃脸上挂着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着那逐渐冷淡的面孔,曾嬷嬷忍不住发抖。 “下去吧。” “是!” 离开房间的曾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怕。 宁贤妃原想着李绛薇不过是个庶女,主母早逝,生母诞下她之后也跟着撒手人寰,安远伯的续弦又是一个商贾之女。就算李绛薇幼时常去淮荥侯府,可这淮荥侯夫人也没活多久,诺大的淮荥侯府没有一个当家主母。 这这般坏境下的庶女,竟能在礼节上挑不出错处...... 忽然她想起自己的侄女,高门贵女,沦落成一个侧妃。哪怕是当自己儿子的侧妃,她都无法释怀。 宁家的女儿值得更好的。 可惜儿子年纪大了,不能再随意进出后宫。儿子不能见,还是能见见自己的侄女的。 一想到那个喜欢粘着自己哄人开心的侄女,宁贤妃忍不住笑了起来。 得了宫中传话的宁楹萝梳洗打扮后,趁着天蒙蒙亮,便乘坐王府的车驾前往宫中。入了宫墙,下了马车,随着内侍来到宁贤妃的寝宫。 宁楹萝行礼之后,便坐在一旁。 宁贤妃与大大咧咧的封婕妤不同,接见宫外的女眷有女官在旁叮嘱她的言行。就算喜欢这个侄女,也要端着皇家天威,不可随意亲近。 “你和恒儿如何了?” 宁楹萝小脸一红,羞涩一笑。 “一切安好。” “何时替皇上生个皇孙?” “会......会有的......” 瞧见宁楹萝羞涩的模样,宁贤妃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第54章 及笄 婚礼一事,在皇上的力压下,迅速筹备起来。没过多久,县主府也收到了确定的婚期。 完婚之前需要举行及笄礼,原定的笄礼正好在婚期前,倒是不用再纠结改期之事。 不过经过皇上赐婚后,原先准备的及笄礼就显得有些不够体面了。和寿长公主得知此事,给安远伯府递了信,希望能够当此次笄礼的正宾。 原先的正宾人选是封家的殷夫人,知道和寿长公主主动提起当正宾,欢喜的让了正宾的位置,安心观礼。 能有和寿长公主当正宾的儿媳妇,可荣耀的很。 幸亏当初没有嫌弃李绛芸的庶出的身份。殷夫人一想到自家儿子能早早的定下这门亲事,就觉得面上有光。待姐妹二人及笄那日,殷夫人欢喜的来到安远伯府。 吴家的姑娘、钟家的姑娘、周家的姑娘、司徒家的姑娘来了,三王妃和五王妃也来了。一想到自家儿媳的双生姐姐的身份,会有王妃在此倒也不奇怪。 殷夫人找到封氏,高兴的说道:“今日的安远伯府当真气派,你的嫂嫂估计忙的很。封家的赠礼,你替我送去。” 封氏一惊,笑道:“我可不敢收下,要是嫂嫂知道了,定会不高兴的。我还是唤嫂嫂过来,亲自接下这礼物。” “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和天家赏赐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天家?”封氏怔怔地问道:“天家赏东西了?” “可不是吗?那一箱箱抬进来的赏赐,好几家夫人都看呆了。先是和寿长公主的赠礼,紧接着是天家,过来观礼的有头有脸的夫人们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随礼了。” “嫂嫂怕是要为回礼纠结一阵了。” “安远伯府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你的儿子可有说亲?” “还请殷夫人替我儿子留意留意。” 殷夫人笑道:“这是自然!” 寒暄好一阵后,二人见吉时将至,便移至堂屋。许多过来道喜的夫人不在邀请之列,堂屋的空间有限,无法入堂屋观礼。 这场笄礼负责充当赞礼的是路绛枫,正宾和主人已经就坐。今日及笄者为两人,屋内安排了六位执事,分别捧着李绛薇和李绛芸及笄所需的发笄、发簪、钗冠,并用帕子蒙着。 经过初加、二加、三加之后,姐妹二人身上的衣饰逐渐华丽而繁复。逐渐增多的衣裳意味着那个单纯的小姑娘,成长为有所担当的成年女子。 姐妹二人的物件并不相同,可以看出其中一位的发笄、发簪、钗冠更加华贵。有见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御赐之物。 这场笄礼让许多京中的人知道,安远伯府不再是之前那个落魄的安远伯府。 送走宾客之后,李岳然觉得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再也不用害怕安远伯府折在自己手中。 “孩子们长大了。”李岳成感慨着,“没想到安远伯府还有重新繁盛的一日。” “孩子们各个有出息,我也能安心留在家休闲咯。”李岳然自豪地说道:“他们都说我傻,傻就傻吧!他们倒是不傻,可他们的孩子没有我家孩子出息啊!” 李岳成看着自己这位仰天大笑的兄长,不禁点了点头。 他不能否认,李岳然的确命好。 心情舒畅的李岳然找到钱曼娘,刚处理完府上事物的钱曼娘拭去脸上的薄汗,见李岳然前来笑着喊道:“老爷。” “今日辛苦你了。” “哪有什么辛苦的?” “今日收下的赠礼,可有单子?” “有呢!老爷要看?” 李岳然笑道:“我就不看了,一切凭你处置。” 钱曼娘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从前管着,是怕你商贾出身,为了省银子而撑不起安远伯府的脸面。” 钱曼娘听了这话,在心里嘀咕着,要是真掏空了家底,连脸面都没了。不过这些话,钱曼娘是万万不敢对着李岳然说的。 不管李岳然是为了什么而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对钱曼娘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笄礼过去没多久,就迎来的李绛薇的婚期。 这场婚礼缺了新郎,许多礼仪都省了下来。这对李绛薇而言,反倒算是一件好事。头戴华丽钗冠的李绛薇端坐一日的李绛薇,脖子早就有些酸痛,连要都僵硬不少。 被秦王府内的宫人扶着送入洞房后,李绛薇暗暗送了一口气。 屋内的一双红烛正烧着,圆桌铺着大红的桌布,桌上摆着有些花生、红枣、吉祥意味的食物。瓷碟边上还有一个小酒壶,酒壶边上有一只葫芦。 只简单的扫过两眼房内的摆设,扶着李绛薇入屋的宫人帮她取下沉重的钗冠和身上的霞帔,而后替她将最外的大袖褪去。这些脱下的喜服被宫人带走,将李绛薇留在屋内。 李绛薇坐到床边,看见躺在床铺上的禇咏羿。他的身上虽然穿着一身红,却不是新郎的喜服。面容未改,就是比从前瘦了些许。 这些日子,秦王府一直被严密的监视着。除了皇上的人,谁都不能轻易进出。李绛薇想要利用《见闻》探查禇咏羿的伤势,都无法做到。终于等到机会的李绛薇召出《见闻》,驱使着《见闻》靠近禇咏羿。 若是能治,一切好说。 若是不能治,只能想办法入梦,将禇咏羿唤醒。 《见闻》刚飞至禇咏羿身前,李绛薇忽然看见禇咏羿的睫毛动了动。李绛薇一惊,生怕自己错过什么,将身子往前一探,希望看清楚一些。 谁知道支撑着身体的胳膊突然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触碰,李绛薇一惊,没能把握好平衡,直接倒在禇咏羿的胸膛上。 好在李绛薇的反应还算及时,用另一只胳膊撑住了身体,没有将身体的全部压在病人身上。 李绛薇缓和过来后,试图寻找致使她失去平衡的“罪魁祸首”。可下一秒,李绛薇就见到身下人忽然睁开眼睛,冲着她笑。 那一瞬间,李绛薇说不清楚自己的高兴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 第55章 新婚夜 李绛薇的双眸圆瞪,不可置信的望着身下这个微笑着的男人。他忽然抬起手,抚上李绛薇的背,稍一用力,将她搂在怀里。 “我想你了......” 千言万语哽在喉中的李绛薇,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那双倒映着禇咏羿的脸庞的水灵的眸子,掺杂这怜惜和不解。 “这是......什么情况?” “那么久没见,不该说点别的?”禇咏羿带着笑意说道:“我可是想你想了许久了。” “你不是......”李绛薇紧张的舔了一下嘴唇,疑惑问道:“不是昏迷不醒吗?” “是啊,所有人都认为我昏迷不醒。”禇咏羿轻笑道:“你能出现在我房中,我很高兴。” 禇咏羿摸着李绛薇的脸颊,遗憾说道:“可惜没能看见你穿着喜服的样子,衣裳换的太快了。” “到底怎么回事?” 李绛薇趁着禇咏羿不注意,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重新坐好。她板着一张脸,责备道:“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可我没有别的办法。”禇咏羿的笑容中多了一丝苦涩,“图朵娅也好,提普使团也好,父皇那边也好......” 禇咏羿撑着身体,试图坐直身子,李绛薇见他起身艰难,连忙上前护着。 “我可不是瓷器做的,一摔就碎。” “那也要小心些!我可不想刚嫁进来就要替你守......” 寡字还没说出,李绛薇的嘴就被堵上。李绛薇刚将禇咏羿推开,就听见他笑着说道:“我不会让你守寡的。” “别说这些有的没得......”李绛薇涨红了脸,瞪了禇咏羿一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喜的日子,别煞风景啊......” “明日还要进宫,我总要想想该怎么应对皇上他们。” “行吧。”禇咏羿带着笑,撩起李绛薇的鬓发,“该怎么说呢?从阿兹王子提起?” “还跟阿兹王子有关?” 禇咏羿逐渐收起笑意,严肃道:“岁西那边有人不想联姻,倒不如说是想破坏联姻让阿兹不能顺利继承王位。有人勾结中原的一些势力,准备刺杀图朵娅。可没想到的是,那个势力更想杀我。” 李绛薇心头一跳,眉毛一动。 “带着图朵娅离开公主府前,我与阿兹王子达成协议,只要他能帮我娶你,保他顺利成为提普王。这次刺杀发生后,我虽然伤的不轻,但也没有严重到昏迷的程度。我收买了御医,让他向父皇传话。说是我的身体并无大碍却迟迟不能醒来,只有冲喜才能好转。” “将消息放出去后,阿兹王子借着探查刺客身份的机会离开秦王府找到皇姐。好让皇姐能先一步通知你冲喜的消息,省的别家截胡了。” “你就不怕我不嫁给你?” 说到这,禇咏羿又傻傻的笑了笑。 “不会的,我相信你。” 李绛薇觉得屋里有些热。 “那干娘那边是什么情况?” “我提前与姑母打了招呼,让她成全我们二人。昏迷一事,没有同他提起。我本没想过装病,恰好对方送上门,这借口不用白不用。” 禇咏羿欢喜的笑着,伸出手将李绛薇紧紧搂住。 “我想这天想了好久了。” “怕是梦里不知道梦了多少回。” 禇咏羿身子一僵,尴尬笑道:“你怎么知道。” 李绛薇也跟着笑,没有回话。总不能告诉他,自己也在梦中。 “你装病,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本来还想多装一会。”禇咏羿趴在李绛薇的肩窝上,瓮声说着:“想着你多照顾一下我,再慢慢清醒,好让父皇多记着你的不容易。可一想到明天你要进宫见父皇,就有些舍不得了。” 禇咏羿捏着李绛薇的手,温柔的说道:“母后也就罢了,就怕贤妃也来了。” “贤妃?” 提到贤妃,禇咏羿的眸子一暗,“不仅是贤妃,估计三皇兄和五皇弟也会来。你进宫的次数少,没见过这等场面。让你一个人面对那群心眼多的,我不忍心。” “哪有什么不忍心的?决定和你在一起的那天开始,该考虑的早就考虑过了。” 李绛薇笑着提起曾嬷嬷的事,想让禇咏羿心情好一些。 谁知道她的话还没说完,禇咏羿的脸更黑了。 “他们竟欺负到你的头上?” “没那么容易能欺负我。” 禇咏羿沉着脸,将李绛薇头上剩下的几支珠花取下。李绛薇面上一红,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问道:“今天还是别了吧......” “别什么?” 话刚问出来,禇咏羿这才想起什么,他的耳朵通红,脸颊滚烫。 “你不提还好......”禇咏羿苦笑着,“今天确实不行。” 若是让皇上知道他刚醒来就做了那些事,估计要怪罪自己的小媳妇。 虽然他的小媳妇,根本不怕怪罪,可还是不舍得她无辜受罪。 “今日你睡床上,我睡地下。” “我睡软榻便可,你是病人!”李绛薇将禇咏羿推倒,而后用被子将他裹住,“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 不等禇咏羿反应过来,李绛薇就跑到榻上。 禇咏羿无奈一笑,从被褥中爬出,带着另一床被子走到软榻边上。 “被子都不拿,是想得风寒吗?” 李绛薇面上一红,小声辩解着:“想着你睡了再拿......” 禇咏羿只是笑,没有拆穿李绛薇的话。 李绛薇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结婚的实感,看着陌生的房间始终无法入睡。她翻来覆去许久侧躺在软榻上,睁着眼睛望着那对燃烧的红烛。 红烛的光芒微弱,仍旧能照到拔步床。李绛薇起身,想看一看禇咏羿的情况,可伸长脖子也无法窥探拔步床之中的景象。 “还没睡着?” 声音是从那张雕花三进拔步床内传来的,是禇咏羿的声音。 “嗯......”李绛薇应道:“没能睡着......” “为什么不睡?” “可能认床,没睡着......” 禇咏羿撩开幔帐,从拔步床内走出,来到李绛薇身边。 “在下江那会,可一点也不认床。”禇咏羿轻轻掐了一下李绛薇的脸蛋,笑道:“是太高兴,才睡不着?” “我不知道......” 第56章 见公婆 禇咏羿笑着摊开被子,一把将李绛薇像过粽子一样裹得紧紧的,直接拦腰把人抱回床上。 李绛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心惊胆战,忙问道:“这是要作甚!” “我想了想,还是不能让你一个人睡在外头。反正床铺大,也给我们留了两床被子。” 禇咏羿抱着人还健步如飞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久卧病榻的人。 悬空的后背终于落在实处,李绛薇从被窝中钻出半个脑袋。禇咏羿俯身,笑着揉着李绛薇的发顶。 “睡吧。” 李绛薇伸出手,扯了扯禇咏羿身上朱红的衣裳,“你也躺下。” “好。” 禇咏羿躺在李绛薇的身旁,依靠红烛那微弱的光芒,仔细端详着李绛薇。凝脂般的小脸染上淡淡的绯红,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怎么还不闭上眼睛?” “你怎么......”李绛薇弱弱问着:“怎么盯着我看?” “谁让我喜欢你呢?” 禇咏羿的手绕到李绛薇的脑后,轻轻往前一推,让自己的额头抵在李绛薇的眉间。这么近的距离,甚至能够感觉的对方的呼吸。 李绛薇缓缓闭上眼睛,听着这均匀的呼吸声,竟慢慢进入梦乡。 又一次进入清醒的梦境。 李绛薇环顾周围,等待周围模糊的白雾逐渐凝实成景色。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个桃树拔地而起,枝头开出朵朵桃花。那粉嫩娇艳的桃花,让李绛薇颇为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这桃花的出处。 周围的景色再度一边,深蓝如同潮水将李绛薇吞没。天空之上,没有高悬的银色圆月,只有数不尽的繁星在闪烁。 天上的繁星忽然变大,吞噬了身边的其他光点,逐渐膨胀的光芒将天空吞没。 李绛薇又一次来到被虚无白雾支配的世界。 在无尽的迷雾中游荡许久,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住。李绛薇猛然睁眼,望见自己紧紧搂在怀里得红色喜被。 “做噩梦了?”禇咏羿温热的手掌覆在李绛薇的额头,“你留了好多汗。” “是......吗?” 李绛薇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嗓子有些干疼。 “醒了以后唤丫鬟进来,告诉她们我醒了。”禇咏羿柔声吩咐着:“一会我和你一块入宫。” “唉......”李绛薇懊悔道:“我怎么给忘了,你今日要跟去,就该昨天告诉丫鬟们你醒来的消息。” “今天说也一样,就说我想念父皇,随你一块过去见见他们,告个罪。” 一想到今日的安排,李绛薇不敢继续赖在被褥之中。待李绛薇起身,禇咏羿躺回床上。李绛薇立时明白了他的想法,,简单收拾之后高声朝外喊了一声。 外头候着的丫鬟鱼贯而入,还有几个李绛薇不认得的丫鬟手捧着衣裳,或是捧着脸盆。 沃灌净面后,李绛薇吩咐道:“去换盆水来,我要亲自为秦王净面。” 丫鬟没有说话,安静的低头捧着脸盆出去,人还未离开,便有另一个与她打扮相似的丫鬟捧着脸盆进屋。 李绛薇心头一跳,默默感慨。 这就是大户人家吗? 怕了怕了...... 李绛薇不动声色的坐到床边,接过丫鬟们拧干的帕子,带着一点湿润的帕子刚接触到禇咏羿的脸上,他的眉毛明显一动。 “殿下?” 李绛薇这一喊,引来丫鬟的注意,不过她们仍保持着规矩,安静的站在一边。 “殿下......是醒了?” 李绛薇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演出那种隐忍着兴奋的颤抖。 “快!快请医生过来瞧瞧!殿下醒了!” 丫鬟倏然抬头,正好看见禇咏羿睁开眼睛的瞬间。 禇咏羿清醒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秦王府,秦王府迅速递信入宫,将这一好消息呈到皇上面前。 仗着皇上的宠爱也到了这“认亲”的宫殿中,与皇上、皇后以及其他几位关系较近的宗室一起,等着李绛薇这个新王妃的到来。 “真不愧是冲喜,这喜事刚过秦王便醒了。看来这媳妇,娶得真妙。” 宁贤妃未曾掩盖话中的嘲讽,面带威严之色的皇上不禁责备侧目。 “皇儿能醒来是好事。” “要不是秦王曾倒在街上不省人事,外人还以为这是一出苦肉计。” “苦肉计又如何?”褚鉴彧不悦道:“只要他平安清醒,比什么都好!” 褚鉴彧虽在话中维持这禇咏羿的体面,可私底下对这个颇为宠爱的儿子有了些埋怨。见李绛薇迟迟未到,褚鉴彧沉声问道:“秦王妃呢?” 王公公立时在边上回道:“王妃担心秦王的身体,正让留守在秦王府的御医问诊呢。” “问诊?” 就在这时,忽然殿外的内侍高声唱道:“秦王、秦王妃觐见!” 宁贤妃的话像一根刺扎在褚鉴彧的心里,听见禇咏羿与他的王妃一同前来,心底的不满渐渐加深。 禇咏羿和李绛薇一前一后进入殿内,按照规矩向着众人行礼。 想到昨日莫名的梦境,李绛薇犹豫再三,还是在入宫前带上了娇铃给的类圆形魔导器。这个物件被她藏在怀里,掩盖在厚重的常服下。 禇咏羿见褚鉴彧的神情不大欢喜,便扯出一丝笑意。禇咏羿现在的模样就像是个大病初愈的人,苍白虚弱。 “让父皇久等了。” “醒来就好。”褚鉴彧冷淡地说着。 “今日清晨刚一醒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父皇这些日子替儿臣担忧,是儿臣不孝。” “御医怎么说?” 禇咏羿没有回话,反而是李绛薇恭敬回道:“王爷的身子虚弱,应多加卧床休息。” 褚鉴彧板着脸,对着禇咏羿问道:“秦王妃说的可是真的?” “父皇别信御医的话,我身体好着。”禇咏羿露出苦笑,“让父皇亲眼见见我,看看我精神的模样,不比下人传信要来的安心?” “比起讨你父皇开心,倒不如仔细养着你的身体!” 褚鉴彧的话中仍带着责备,可面上的神色柔和不少。 “皇嫂真是四皇兄的福星啊。” 褚咏恒在边上笑着调侃,就在这时,李绛薇感觉到怀里的魔导器在微微发颤。 第57章 传话 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才将这魔导器带上,可令李绛薇没想到的是,这个魔导器第一次出现异状,竟然是在宫中。 李绛薇按下心中的疑惑,在禇咏羿的指引下,见过这些皇室宗亲。宁贤妃本想再刺上一刺,都被褚鉴彧警告的眼神吓住,不敢多说什么。 “既然御医说了需要休养,朕就不留你和王妃。” “谢父皇恩典。” 从宫里离开,禇咏羿正想向李绛薇邀功,高高兴兴的扭头往自己媳妇那看去,却看到一个闷闷不乐的她。 “承微?”禇咏羿担忧唤道:“还在后怕?” 禇咏羿握住李绛薇的手,安慰道:“有我在边上,不用怕。” 李绛薇不好提起魔导器的事,只能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李绛薇都想着魔导器的异动。她那专注凝重的神色,被禇咏羿看在眼里。趁李绛薇不注意,让下人向淮荥侯府递信,请路绛枫来一趟。 李绛薇坐在屋里,愣愣地盯着桌上空置的茶盏。禇咏羿趁其不备,从身后搂住李绛薇。 “在想公事?” “要真的想公事,也不会告诉你啊。” “我们还是新婚,别这么冷淡。”禇咏羿委屈的说着,也不知道这委屈是不是装出来的。 “你还是病人,要矜持一些。”李绛薇捏上禇咏羿的脸,虽然瘦了不少,但仍旧结实光滑,手感很好。 “提普使团那边怎么办?总不能你病了,别的就不管了?” 禇咏羿松开手,坐到李绛薇的身边,道:“事情已经转交给皇姐,又她处理提普使团的事宜。现在的我只要安心养病,时不时进宫见见父皇。” “你的小日子惬意的很。” 禇咏羿欣然说道:“你在我身边,自然惬意的很。” “你少来!” “我认真的,我等这天可是等了好久。”禇咏羿笑着敲上李绛薇的脑袋,说道:“你的公事我没办法帮你,就替你喊了路世子过来。现在,应该在路上了。” 李绛薇大惊。 “眼睛别瞪那么大,总以为你要吃了我。” “吃肯定是要吃的。”李绛薇嘿嘿笑道:“不过不是现在。” 李绛薇突然身体前倾,在禇咏羿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没等他察觉,李绛薇就迅速起身往房间外走去。 太卜署的工作不多,只要没有旁的急事,一个月内有半个月去一趟便可。李绛薇利用《见闻》,知道今日的路绛枫留在淮荥侯府,算算路上耽误的时间,应该已经到了秦王府门前。 果然如她所料,刚到花厅,就听到下人汇报路世子到达的消息。 “快请!” 下人们不敢怠慢,利索的将路绛枫请来。 今日的李绛薇将头发梳成了妇人的发式,从宫中回来后换上一套配色沉稳的衣裳。路绛枫瞧见这身打扮,有些恍惚,后知后觉地说道:“我们家的绛薇长大了。” 李绛薇顺着路绛枫的视线,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裳,略一思忖,就明白这声感慨从何而来。 “阿姊......”李绛薇苦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个掐丝镂空银质的小球,这样的小球常拿来装熏香。而李绛薇,却用这东西装了娇铃做的魔导器。 “今日入宫面圣,魔导器有了动静。” 路绛枫神色大变,惊讶道:“宫中?” “是......”李绛薇严肃的点了点头,将今日一早宫里的情况如数转告。 “皇室宗亲......”路绛枫喃喃着:“怪不得我身上的魔导器迟迟没有动静......” “阿姊,该怎么办?” “我先联系娇铃,看看其他人的魔导器是个什么情况。要是只有你的魔导器接受到相应波动......” 路绛枫的眉头紧蹙,盯着李绛薇道:“那就麻烦大了。” “宫里能随意行走的,只有皇姬一人吧......” “皇姬不会魔法和术法,不能让她试探。” “越大人不也能在皇宫行走吗?” “可越康进不了后宫!别忘了,今日你可是见过贤妃和皇后的!” “若只是她们二位,我可以去!”李绛薇说道:“只要封婕妤那愿意召见我,我这个秦王妃是可以进出后宫的。” “没想到这个新身份,这么快就派上用场。”路绛枫一边感慨一边摇头轻叹,“你现在还是安心照顾秦王,要有其他消息,我会派人送信过......不了......” “什么不了?” “这件事不急,等你回门那天,再商量也不迟。” “回门那日哪有空闲谈这事?”李绛薇不禁苦恼起来,“妹妹和二哥,可没有那么好应付。总不能让阿羿一个人面对他们两人......” “这么快就心疼了?”路绛枫调侃道。 “他一个皇子又是王爷,愿意让你们欺负是在看我的面上。从前的身份我不好护着,现在他是我的夫君,我当然要心疼他。他给了我面子,我自然要给他面子。” 路绛枫轻轻一笑,道:“看你们这样,祖父也该放心了。殿下他是个好男子,你们会幸福的。” “这是自然。”李绛薇自信笑道:“我可是微女君。” 两个姑娘家顿时哄笑成一团。 “我也不留在这碍着你们这对小夫妻团聚了。” “阿姊何时能完婚?” “京城的事能早些完成,就能早些完婚。” “若是完不成呢?” “那便等到二十五之后。” 李绛薇讶异问道:“这么晚?” 在这个姑娘家普遍二十未满就完婚嫁人的时代,二十五岁可以说是老姑娘了。 “这个年纪......男子结婚都晚了些......” “不慌,若有人问起,就说是路家的习俗。说是年纪大些,好生养。” “真有人信?” “能像路家一样延绵千年的家族可没有几个,他们为什么不信?你的婚礼特殊,琮悟他无法亲至。”路绛枫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对李绛薇说道:“这是他替你备下的礼物,知道你爱看书,特意挑了一本古书。” 李绛薇惊喜的接过书本,欢快回道:“那阿姊替我谢谢姐夫!” “见了礼物就卖姐姐?你这小没良心的。” 瞧这路绛枫含羞带笑的模样,因魔导器的异动而生出的后怕,散去无踪了。 第58章 决定 姐妹二人混在一团说笑的时候,可苦了另一个人。 禇咏羿郁闷的坐在书房,手里拿着一本书,刚看了两眼,又将书扔了出去。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又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走动。走了好一会,又坐了回去取下笔架上的笔。笔还没能接触墨汁,就被他挂了回去。 “王妃如何了?” 郑公公在边上回话:“未有下人来报,应还在花厅中与路世子叙旧。” “有什么可叙的?淮荥侯府离我们这也不远,哪有那么多东西要说?” “殿下需不需要奴婢派人问一声?” “人是我喊来的!我派人搅了她们姐妹的局,我成什么人了!” 禇咏羿纠结的挠头,越想越是觉得心酸。从前身份不便也就罢了,谁知道成亲之后,也要顾及种种而不能跟喜欢的人亲近。 “你去竹音馆买些甜汤,去茗客楼买些点心,给王妃她们送去,再问问路世子要不要留饭。” “是。” 郑公公应下后,缓步退出书房。 禇咏羿长叹一声,又从书柜中找出《海外迷踪》。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她的港湾。” 或许路世子他们,才是真正的港湾。 褚咏羿将《海外迷踪》翻开,阅读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字句。 忽然他的心头生出一个想法,有朝一日李绛薇突然消失了该怎么办? 三百年这个数字让他胆颤。他的小媳妇的意识如果真回到三百年后,他该如何寻她? 原先想着李绛薇的身体底子不好,再多养两年再生养,可现在不得不将计划提上日程。 褚咏羿可不希望小媳妇消失之后,连个递话的人都没有。只要有了子嗣,即便李绛薇回到未来,也有个递话的方式。 只有这样还不够,他要趁着“养病”的这段期间与李绛薇多加亲近,让她多依靠自己。 想到先前李绛薇在家人和自己中选了家人,还是隐隐心痛。 他也要当那个李绛薇放不下的家人,反正丈夫也是家人! 一想到自己的媳妇被路绛枫占着,褚咏羿又开始纠结起来。 路绛枫终究没有留下用饭,临行前还暗中与李绛薇交代,让她好生照顾“养病”的秦王。 在路绛枫看来,这两人已经成亲,能够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总比嫁了一个不认得的混日子。能看见妹妹能与她的新夫君如胶似漆,也不算白来一趟。 李绛薇面上一红,将轻轻推了推路绛枫,笑着送路绛枫离开,回头又提着她们未用过的点心去了书房。 郑公公见了李绛薇,正要前去通报,就见她竖起食指立在唇前。郑公公了悟,站了回去。 李绛薇笑着推开书房的大门,见到一个趴在桌上的没半点仪态的褚咏羿。 将提来的篮子往书桌上一放,褚咏羿突然抬头,对上李绛薇含笑的眼眸。 “我……” 李绛薇笑着打开提篮最上层的盖子,将里头的点心取出。 “今日我便借花献给你这个王爷。”说罢,拿起一个糕点往褚咏羿的嘴边送去,“不知王爷可领这个意?” 褚咏羿抓住李绛薇洁白的手腕,张嘴将点心一口吞下,而后用他那灵巧的舌头舔过李绛薇的指尖。 李绛薇的脸一红,冷不丁的被褚咏羿拉入怀中。接触到褚咏羿结实的胸膛,忐忑问道:“我记着胸口有伤吧……你轻些……” “我不想吃点心,我想……” 褚咏羿直勾勾的盯着李绛薇,让李绛薇心里咯噔一下。 李绛薇嘴角一勾,身子前倾,双唇覆上褚咏羿的唇。 褚咏羿一惊,眉眼弯弯一笑,双手揽过李绛薇的腰际。有些事虽未亲历过,但李绛薇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你想什么。”李绛薇用自己的额抵着禇咏羿的眉间,红着脸说道:“轻些......” ...... 秦王府今日的晚饭比平日要用的晚些,禇咏羿的胃口极好,多吃了些。用过饭后,禇咏羿携李绛薇回屋,慢慢往回走。两人是新婚,又不爱有人在身边伺候,回去路上特意屏退了下人。 夫妻二人在月光下漫步,一边听着虫鸣,一边闲聊着。 “身体感觉如何?” 就算不摸,李绛薇也知道自己的双颊滚烫的很。 “秦王殿下才要注意身体......现在还是个大病初愈的......病人.......呢......” 这毫无底气的回话,让禇咏羿心情极好。他低声在李绛薇耳边说道:“我的身体好不好,你不知道吗?” 四处无人,李绛薇也没了顾虑。她嘟着嘴,气呼呼的往禇咏羿身后一拍。 “好了!我不逗你了!明日便是回门的日子,你的哥哥......” “哪怕明日不是翰林院休沐的日子,二哥和妹妹一定会告假。看在你这个秦王的面上,翰林院那边不敢不准他们的假。” “比起安远伯,我倒是更怵他们。” 李绛薇轻轻笑道:“虽说我二哥没能从小和我们一块长大,却是个能护着弟弟妹妹的好兄长。” “我知道,他对你好,我便会对他好。就是......”想到李绛聿那张利嘴,禇咏羿有些头疼,“希望你二哥还是饶我一命,我可说不过他。” “那我不管。”李绛薇欢快的笑着,“我二哥是什么人?那可是连我都说不过的人!” 禇咏羿快步向前一迈,将房门推开,而后伸出手,将李绛薇领进屋里。 “不就是个门槛吗?瞧你这样!” “给我媳妇开门,有意见?” “不敢不敢,夫君能替我开门,我求之不得!” 李绛薇欢喜的将身后的门合上,后又温柔的对禇咏羿说道:“你可有什么话想对封婕妤说?” “母妃?”禇咏羿一怔,“怎忽然提起母妃?” “婕妤娘娘的位份虽比贤妃要高,却不受皇上宠爱。那日认亲,也不见娘娘身影。今日阿姊来了,便想着让阿姊向皇姬带个话,看看婕妤娘娘能不能宣我入宫。婕妤娘娘不占着生恩和正妻名分,可占着一个养恩。我当了你王妃,总要去探望探望她。” 禇咏羿二话未说,搂着李绛薇就在原地转圈。 “放我下来!要晕了!” 第59章 回门 禇咏羿没有直接将李绛薇放下,而是抱着将她放到床上。李绛薇头晕目眩,紧紧抓着禇咏羿的衣襟不放手。 “你这也......”李绛薇忍着目眩的恶心,抱怨道:“太狠了......” “就是太高兴了。”禇咏羿搂着李绛薇发笑:“你能想到母妃,我真的很高兴。” 禇咏羿已经是个成年皇子,没有皇上的吩咐,轻易不能进入后宫。从前仗着父皇的宠爱,搬出宫后回去了几次,可眼下他已经成婚,进出后宫在没有从前那般方便。 “你好好想想要对婕妤娘娘说的话,到时候我好转告给娘娘。” “好!” 李绛薇望着禇咏羿激动的模样,痴痴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 “没什么!” “明日要回安远伯府,今日早点睡吧。要是睡不着......”禇咏羿嘴角一勾,“我不介意辛苦一些。” 李绛薇一怔,立即将一旁叠好的被子一掀,盖在自己身上,将自己裹紧。 “至于吗?”禇咏羿笑着摇头,往烛台的方向走去,“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我就怕你成了洪水猛兽,明日让哥哥他们瞧出来,你可就惨了。” “他们知道我对你好,欢喜还来不及。”禇咏羿将灯一熄,依靠月色摸回床边,“今日睡的是不是有些早了?” “方才说早点睡的人可是你!” “不过是随便说说。倒是你......”禇咏羿轻笑道:“从前不是很爱闹腾我的吗?如今知道害羞了?” 李绛薇总不能告诉禇咏羿,从前摸透了他的性子,知道他不敢对自己做什么,才行事大胆。现在身份不同了,她是他的妻,好多从前不能做的事,如今能做了,自然不敢向从前那般...... “我是个从心之人,遵从心的召唤!”裹进被窝中的李绛薇理直气壮地说着。 “你还真敢说!” “睡了睡了。”李绛薇的脑袋缩进被窝之中,“睡了睡了。” 然后禇咏羿将李绛薇的被子掀了起来...... 今晚的月色真美。 第二日一早,李绛薇睁开迷蒙的双眼,发现禇咏羿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让李绛薇吓得直接坐起。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不忙,还早。见你睡得香,应该是昨日累着了,就没喊你起来。”说完,禇咏羿就拿出一条拧过的帕子递给李绛薇。 李绛薇刚擦完脸,就见禇咏羿拿了一套叠好的衣裳过来。 “她们将衣裳放下就出去了。” “为何?” “我替你换上。” 李绛薇脸一红,忙夺过衣裳,“我自己来!” “都已经坦诚相待了,还至于这样吗?” “那今晚分床睡!” 禇咏羿的脸一僵,默默退了出去。李绛薇舒了一口气,这才换上衣裳。简单的打理完,禇咏羿将李绛薇的陪嫁梨悦唤来梳头。两人简单的用过早饭,便驱车前往安远伯府。 安远伯府早就做好迎接准备,两人刚一到府,就先去拜见李岳然和钱曼娘。 禇咏羿的身份是秦王,就算李岳然和钱曼娘是他的岳父岳母,也不敢造次。看禇咏羿兴致缺缺的模样,李岳然便让禇咏羿去见见李绛薇的其他兄弟姐妹。 这些兄弟姐妹都聚在晴雪院,趁两人拜见父母时,就在做准备。 李绛芸买了一些可口点心,李绛聿则带了几坛好酒,就连李绛空和李绛芩也来了。李绛空在这种场合显得有些拘谨不知所措,趁着李绛薇和禇咏羿未到,李绛聿便询问他功课,以打发时间。 至于李绛芩,没有人理她。甚至李绛芸养的那只名为斩月的大白鹅,也不愿搭理她。 除此之外,路绛枫和路琮悟也来了。路绛枫握着木制轮椅的把手,站在梨树下,望着自己这群弟弟妹妹。 “你们家,真热闹。” “热闹是热闹,可麻烦起来也是真麻烦。” “不喜欢烟火气?” “还好吧......也无所谓喜欢或是不喜欢。” 路绛枫正与路琮悟说话之际,李绛芩跑了过来,“大姐姐!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跟着大姐姐过来?” 路琮悟一愣,面上闪露出尴尬之色。 “他是姐姐的未婚夫。” 李绛芩面露不解,疑惑问道:“大姐姐是淮荥侯世子,什么样的男子找不到,偏生与一个瘸子定亲?” “那又如何?” “我只是觉得大姐姐不该与一个瘸子定亲,该寻一个更好的!”说罢,李绛芩仇视的瞪了路琮悟一眼,“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肖想我大姐姐!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 李绛芩的声音大小,恰好能让院子里的人听清。李绛聿眉头一蹙,正要过去,却被李绛空拉住。 “二哥,我去。” “可以吗?” 李绛空认真的点了头。 见李绛芩准备开口,李绛空先一步喊道:“妹妹!” 李绛芩回头,不满的瞪了李绛空一眼,“作甚!” “不可无礼!” “可我说的是事实!”李绛芩指着路琮悟道:“我们的大姐姐是淮荥侯世子,不管是娶还是嫁,至少也要有名有姓的人家吧。突然出现的一个瘸子说是大姐姐的未婚夫,我们未来的姐夫,你不觉得奇怪吗?” 噼里啪啦说完一大堆后,李绛芩又对路绛枫说道:“一会四姐夫就要来了,不说大姐夫能比上四姐夫,总不能差太多吧!” “我......”路琮悟为难说道:“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你是绛薇的半个导师,又是她的未来姐夫,你怎么不能在这?” 路绛枫的带上些许愠怒,对着李绛芩说道:“我听钱氏提起,最近你有认真学规矩。你的规矩就是这么学的?” “大姐姐!芩芩不是故意的!芩芩只是在乎大姐姐,又不太会说话!”李绛空连忙求道:“还请大姐姐不要怪罪芩芩。” “芩芩这么大的时候,你已经去学堂上学。聿哥儿随他师父上山,离开京城。你们能懂事,她怎么就能不懂事?” “我没错!” 李绛空将李绛芩拉到身后,对路绛枫说道:“都是我和母亲太过纵容芩芩,还请大姐姐给芩芩一些时日,我们定会教好芩芩。” 第60章 认亲 李绛芩只是对着自己闹,路绛枫还能宽恕一二,可如今她辱的却是路琮悟。 路琮悟的这双腿,是为了维护世间安稳,在灵界与妖魔对战之时伤的。若非有他们这些术者在,这世间指不定同两三千年前那样,人族只能在妖魔的利爪中苟且偷生。 “作为安远伯府的嫡女,你现在太不懂规矩了。”路绛枫面色一暗,沉声说道:“道歉。” “为什么!”李绛芩不满的争辩道:“我说的分明是实话!” “芩芩!”李绛空将李绛芩拉到身后:“芩芩不知礼数,是我这个当哥哥的错。” “我也是她的姐姐。”路绛枫淡淡道:“做错了事就该训该罚,而不是一味地护着!” 李绛芩被路绛枫的严厉吓到,身子一抖,不敢再说话。 “道歉!” 李绛芩抓着李绛空身后的衣裳,瑟瑟发抖。 “芩芩……这件事终归是你做的不对……” “芩芩没错!我不过是说实话而已!在外头要谨小慎微不能说实话我认了。这个男人又不是大姐姐的良配!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为何家中也压着?” “这不是压着!而是不懂礼节,对他人的不尊不敬。”李绛空训斥着,“不敬不仁便是错的。” “可是……” 李绛芩的眼睛一红,隐隐沁出泪珠。 “错了就该道歉,大姐姐没有罚你已是好心。” “哥哥!你可是我的亲哥哥!” 李绛空一愣,没在继续说话。看见李绛空沉默的模样,李绛芩狠狠地瞪了路琮悟一眼,将眼泪一抹,撒腿就跑。 这一跑,正好撞在褚咏羿的身上。李绛芩正要训斥,抬头却看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李绛芩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见到这个样貌不输哥哥的男子,忽然面上一红,忘了离开。 “这位是?” 李绛薇虽不喜李绛芩,可也不好在褚咏羿面前和她争吵,再怎么说李绛芩也是这一世的妹妹。 “这位是我的六妹李绛芩。” 褚咏羿在李绛薇温柔的声音中听出一丝不耐。 李绛薇对着李绛芩及其他兄弟姐妹介绍道:“这位是秦王。” 除了李绛芩外,其余人纷纷拱手行礼,恭敬道:“参见秦王殿下。” 李绛芩楞楞的看着褚咏羿,后知后觉的拱手行礼:“参见姐夫……” 不得不说李绛芩的这身姐夫喊的很好,让褚咏羿的眼角带了丝笑意。 这样的笑落在李绛芩的眼中,心中一热。 “姐夫快进来坐吧!”李绛芩拉着褚咏羿的衣袖就往院子里走,褚咏羿没有防范,冷不丁的被扯进院子。 而看到李绛芩前后不一的态度,李绛聿的脸冷了下来。欢欢喜喜拉着褚咏羿进院子的李绛芩见到李绛聿的冷脸,心里一惊。随后又想到身边人是秦王,这位二哥定不会在秦王面前说自己的重话。 “那位是我二哥!” “我知道。”褚咏羿打断了李绛芩的介绍,“今日就别当我是秦王,只当我是绛薇的夫君。” 说罢,褚咏羿笑着对李绛聿说道:“二哥、五妹好。” 接着望向树下的路绛枫和路琮悟以及李绛空道:“大姐和……这位不曾见过,应是绛薇的六弟?” 李绛空又一次向褚咏羿行礼,回道:“是。” “争取早日考上书塾,也同你的哥哥姐姐们一样金榜题名。” 李绛空的脸突然涨红,“是!” “这位是琮悟先生吧。” 路琮悟朝褚咏羿微微点头。 “绛薇这两年有劳琮悟先生的教导。” 李绛芩见褚咏羿如此客气的对待路琮悟,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李绛薇笑着靠近褚咏羿,介绍道:“这位是澴涘本家给大姐姐定下的婚约者,他们二人算是青梅竹马。” 褚咏羿面露了然,又笑着喊道:“未来姐夫。” 路琮悟一怔,不好意思道:“殿下切莫这样称呼……” “那好,我便随了你的意。” 李绛聿已经提着酒坛子过来,麻利的递给褚咏羿一坛子酒。 “你是来真的啊……”褚咏羿苦笑着接过酒坛子,“你看起来可不是个能喝的。” “都说了!你只要娶了我妹妹,回门的时候要找你喝一顿,怎么?怕在我妹妹面前丢人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咯?”褚咏羿接过的酒坛子已经开封,说完这句话的他,麻利的将酒灌入口中。 “爽快!”李绛聿赞道:“我也来!” 李绛芸无奈的摇摇头,起身将李绛薇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二哥早就计划把四姐夫灌醉,好让你们留宿在这。”李绛芸在李绛薇耳边轻声说着:“为了这计划,连大姐姐都来了,就怕你们一会去隔壁淮荥侯府。” “淮荥侯府还是该去的,要去看看侯爷。” “明日再去也是一样的,从淮荥侯府出来正好去一趟公主府。” “你们这都替我打算好了啊!” “今晚我们姐们一块睡?往后再想回来,怕是没从前容易了。” 李绛薇笑道:“不是可以去县主府吗?” “提起县主府,这地方你打算怎么安排?总不能嫁人之后还在那住着吧。嫁给普通人家也就罢了,那可是秦王,你现在是秦王妃!” “我晓得。”李绛薇抿嘴一笑,看了正在对酒的两个男人,“我想将县主府卖了。” “卖了?” “听阿羿提起,封二公子有意买下那套房子。我也没什么机会住那,索性就卖了。” 李绛芸讶异问道:“他?为何要买?” “县主府离秦王府近,你我走动也方便一些。”李绛薇笑着拉过李绛芸的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他应是为了你才买下的,算是一片好意。我见他的次数不多,却是能感觉出来他是真心在乎你。” “他们还没分家,哪有搬出去住的道理?” “封二公子能做出决断,应该是考虑过吧。若是不妥,阿羿也不会让我卖。” “我竟忘了你身边有个护花使者。” 李绛薇面上一红,微微一笑。 瞧着李绛薇和李绛芸亲热的说话,李绛聿和禇咏羿在那拼酒,路绛枫坐在路琮悟身边拉着李绛空说话。只有李绛芩,在那边站着。 不知所措...... 第61章 大鹅冲击 李绛芩生气的揪着自己的腰带,那条崭新的腰带快要被她玩皱了。看着他们和乐美满的模样,让李绛芩很是嫉妒。 凭什么连那只鹅都有人理会,偏偏没人理会她? 就连自己的亲哥哥都在和别人说笑! 李绛芩不满的跺脚,这样大的动作也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怒气冲冲的李绛芩来到李绛空身边,不满的拉着李绛空的衣摆。 “哥哥!!” 李绛空见到李绛芩嘟着嘴,生气的哼着。 “芩芩……要是想留在这就乖乖的,别让秦王殿下留下什么坏印象。” 李绛芩听到“秦王”二字,顿时目含春水,含羞带怯的朝褚咏羿看去。 李绛芩想到与宁楹萝的这些时间的信,宁楹萝曾跟她提起,像李绛薇这样的体质瘦弱的女子是很难有子嗣的。像秦王这样的身份,定是要纳侧妃的。 与其让秦王纳了其他女人,生下孩子。纳李绛芩为侧妃,还能生下与安远伯府的血脉。 李绛芩面上的异样被路绛枫和路琮悟看在眼中,觉得不太妙。李绛空对情爱之事并不懂,只当妹妹将他的话听了进去,不再闹腾。 “那哥哥继续和姐姐聊,我去看大鹅了。” “好。” 李绛芩跑到大鹅身边,说是要看大鹅,实际是以大鹅为借口走到一旁能好好看看褚咏羿。 可大鹅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大翅膀一张,嘎嘎的朝李绛芩扑去。李绛芩被大鹅吓了一跳,连连惊叫。撒腿就跑,大鹅一路在追。 李绛芩害怕,直接跑到褚咏羿身后,抓住褚咏羿的后背,大喊救命。 “姐夫!救我!” 褚咏羿手上的坛子一晃,酒水洒在了地上。 喝的有些上头的褚咏羿看见大鹅向自己冲来,酒醒了不少。 “斩月!停下!”随着李绛芸的一声高喝,大鹅步子一顿,朝李绛芸跑去。见大鹅离开,李绛芩才舒了一口气。 直到大鹅离去,李绛芩依旧抓着褚咏羿的衣裳。李绛聿注意到李绛芩的手,目光不善。 “李绛芩!注意分寸!” 李绛芩颤抖的看着带着酒后酡红的李绛聿,哭喊道:“姐夫!救我!” 这场闹剧,终于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你这个妹妹,倒是……”路琮悟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会显得婉转一些。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养歪的。”路绛枫皱眉道:“为何其他弟弟妹妹没事,偏生她成这样。” 路绛枫和路琮悟的话被李绛空听在耳中,李绛空心里一紧,颇为无奈。 原先的李绛芩娇纵了一些,但绝不会像现在一样……或许从前就已经这样,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妹妹的成长。 一想到这,李绛空就觉得愧疚。 “松开……”褚咏羿喊着:“我不想说第二遍!” 李绛芩颤抖着松开手,而后被人一推,将自己推到李绛聿的怀里。 “你妹妹,你照顾。” 李绛聿眉头一皱,却没有将他推开。 “来人!送七小姐回屋。” 边上的丫鬟簇拥上来,将瑟瑟发抖的李绛芩送走。李绛芩忽然想起什么,急忙摇头。 “不要!我不走!” 李绛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你留在这不好,回去。” “可是……” “回去!” 李绛芩不敢向李绛聿顶嘴,只好被丫鬟们扶着回去。 褚咏羿看着一眼李绛聿,又看了一眼李绛芩离去的背影,“你这个兄长,真凶。” “不凶镇不住。” “怪不得你能锻炼出一张利嘴,就连父皇都怕。” “不过是皇上说的玩笑话。” “哈哈哈哈哈。”褚咏羿笑道:“来!继续喝!” 李绛芸看着两个男人喝酒,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今晚你们夫妻怕是要分房睡,你的可遭不住这个酒气。” “这不正好随了你的心意?” “是啊。”李绛芸欣然回道:“姐姐难道就不想我?” “香香软软的妹妹谁不想!” “对了姐姐,你可清楚大姐姐和大姐夫的事吗?” 李绛薇朝路绛枫看了一眼,笑着同李绛芸聊起她在澴涘知道的一些逸闻。 路绛枫感受到李绛薇和李绛芸姐妹二人时不时投来的眼神,笑道:“她们在聊你。” “我……”路琮悟有些窘迫,“你这……你们……” “琮悟先生博闻强识,学问更甚学堂的夫子。” 见路琮悟浑身不自在,路绛枫笑道:“你在澴涘可不是这样怯懦的性子。” “我是怕……” “不必担忧那些人的风言风语,也不必担心我。我可是淮荥侯世子,要是连你也回护不了,可就愧对了我的身份。” “唉……罢了……” 路绛枫将路琮悟推到桌边,自己坐在李绛芸身旁,李绛聿和褚咏羿则坐到李绛薇的对面。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是李绛薇还是闻到酒味,有些晕。 李绛芸笑着朝小厨房唤了一声,只见莯夏端着菜肴从小厨房出来。 “今日午饭我同父亲说了,我们这些小辈先自己聚一聚,待晚上喝家里一块用饭。晚上二叔他们也一起。” “没想到啊。”李绛薇掩嘴笑道:“你竟然将前任竹音馆大厨请来了。” “哈!”莯夏笑道:“要不是斩月在这,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请来?” “我还以为是我姐姐和姐夫的面子好用,没找到是我家的斩月。” 莯夏笑道:“你可别把我带沟里,我可没说这种话。秦王和秦王妃的面子自然也大!” 在这的所见所闻,还能回去告诉平月! 想到这,莯夏嘿嘿笑了起来。 李绛聿笑道:“你们请的厨娘可真有意思。” “这算什么意思啊!等吃了我的菜才叫知道什么是有意思!我跟你们说,今天的菜真不错!我都想亲自尝尝了!” “那就坐下尝尝!”褚咏羿高兴道:“竹音馆的前老板和先老板在这,前东家邀你一块吃!” 褚咏羿语出惊人,别的好说,倒是莯夏惊到了。 “前东家?” “是啊!我和路世子!”褚咏羿欢喜的拿起筷子,想给李绛薇夹菜,发现太远了,够不着。李绛薇无奈的伸出碗,接过菜。 “你少喝点……晚上还有家宴……” “我知道!” 第62章 家宴 用过午饭,就有婆子过来叮嘱公子小姐们注意休息,李绛聿率先起身,先一步握住路琮悟的轮椅的把手。 “姐!我带琮悟先生去我屋里睡,你去绛芸的屋子休息吧。” “我和绛薇说会话再走。” 褚咏羿看向李绛薇,眨巴眨巴眼没说话。 “你也去睡吧。”李绛薇笑道:“跟二哥他们一块休息,我和姐妹们再聊聊。” “好……” 自家媳妇被抢,褚咏羿流露出小小的委屈。李绛芸见了,在一旁偷偷的笑,还拍了拍李绛薇的肩膀。李绛薇知道妹妹又在拿自己取乐,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见大家准备各自散了,李绛空自是不好多呆,也跟着哥哥们离开。 “大姐姐想跟姐姐说什么?”李绛芸搂着李绛薇的腰笑着看向路绛枫说着。 “算是公事。” “那我在外头和斩月玩玩,你们快进去说话吧。” 李绛芸说完,便松开李绛薇。路绛枫冲她微微点头,与李绛薇一同进了房间。 “阿姊这次,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天机营搜集到的反馈,多是神秘人影响后的人,这些人或多或少有失忆、行动困难的特征。” 李绛薇的手抵着下巴,奇怪道:“可那日,在场诸位不像是有此症状的人。” “我想也是,真有此症状,也不会让你去见。这不表明了一件重要事件吗?” 李绛薇的眼睛忽然睁大,惊讶道:“难道神秘人在其中?” “这就需要继续探探了。” “可宫中不好查。” “可不是吗?皇姬为了提普使团的事不得不住在宫外,也不好往宫里安排人。能指望的,就只有你的《见闻》。” “阿姊可真自信。”李绛薇无奈道:“《见闻》可不是万能的......” “这不比娇铃的魔导器有用?” 路绛枫那那抹笑容,看到李绛薇有些瘆得慌。 “阿姊!你是把我卖了?” “是啊。” 李绛薇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直爽的回答。 “你不是正好想去看看封婕妤吗?趁着这个机会去查查看。一次不行,就等绛芸完婚后再去,两次不行就等宫里办宴再查。” “阿姊最近可没少做功课。” “神秘人忽然没有行动,让我心里很慌,希望你能找到有用的线索,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李绛薇沉重的点了点头。 在外逗弄大鹅的李绛芸终于听到门的声响,看见路绛枫从屋里走出来。 “大姐姐?谈完了?” “嗯,进来休息吧。” “好!” 等到夜晚,安远伯府的家宴终于开始,连淮荥侯都过府小聚。安远伯贵为李绛薇的长辈,理应坐在上座。然而禇咏羿是秦王,身为皇族的他不能坐在下首。禇咏羿便坐在了上座,李绛薇挨着他坐下,其余人按照辈分齿序依次入座。 酒席上少不了觥筹交错,几个男人推杯换盏。日子喜庆,家里也给女人和孩子们准备了果酒助兴。就李绛薇的体质特殊,滴酒不沾,只能以茶代酒。 酒席一个,便各自回房。禇咏羿与李绛薇告别后,李绛薇拉着李绛芸回到晴雪院,而禇咏羿则跟着李绛聿回到他的住处。淮荥侯老爷子带着路绛枫和路琮悟回淮荥侯府。 “殿下。” “今天在家还是喊我妹夫吧。”禇咏羿笑道:“喊我妹夫,我会高兴些。” “哼!瞧你美的!” 禇咏羿嘿嘿笑着,自信道:“你当初来我这帮忙,不就是为了你妹妹能得到幸福吗?现在看着怎么样!” “妹妹幸福不幸福,可不是一两天能看出来的,等过一两年,一二十年再说吧!” “我不会让你失望!绛薇可是我的宝贝!” “宫里怎么说?” “父皇那边对绛薇,心上应是有些别扭。和从前比起来,好多了。” 李绛聿听了,这才认可的点了点头。 “至于别人,以她的身份和她的能耐,一般人也奈何不了她。” 想到李绛薇怒怼图朵娅的神情,禇咏羿就忍不住笑。 “想到什么了?” “你不知道,绛薇在公主府多威武,我还没来的及护她,她就撸着袖子上了。” “还有这事?” 禇咏羿将公主府内,两个姑娘之间的对峙告知李绛聿。李绛聿一听,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才是我妹妹!” 刚一夸完,就想起李绛芩的糟心事,脸瞬间垮了下来。 “你以后少来安远伯府。” “怎么?” “安远伯府的七小姐,对你居心不良?” “我?”禇咏羿愁眉不展。 “午休时,我未能睡着,同琮悟先生聊了一下我那个七妹。我那个七妹,似乎对你有意思。” 禇咏羿惊恐的看向李绛聿,忙摆手解释道:“我心里只有绛薇一个,这个我可不要,你千万别推给我!” “我是傻子吗?”李绛聿斜眼看向禇咏羿,“我会做这种事?” 禇咏羿摸着下巴,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毕竟她也是你妹妹。” “哼!她还不够资格当我妹妹!” “哦?这里头有故事?” “没什么故事,我瞧不上钱氏和她两个子女罢了。” “我和钱氏接触过。”禇咏羿的话,引来了李绛聿狐疑的探视。 “你说什么?” “茗客楼你可知晓?” “我当然知晓!”李绛聿向禇咏羿投去看傻子的目光,“你喝多了?” “那间茗客楼,原是你们家的产业,开的是一家书肆。” 李绛聿听了这话,庆幸自己没在喝茶,否则会当场喷出来。 “我经由茗客楼与钱氏有过接触,安远伯的续弦在商业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李绛聿讥笑道:“她若是有实力,至于将这安远伯府经营成这样?李绛芩会被她养成这样?” 禇咏羿无奈的拍上李绛聿的肩膀,叹道:“这就要问你的亲生父亲了。” 李绛聿心里咯噔一下。 “若是实力上不表现的足够厉害,他便会用长辈的身份管束一切,压着一切。只有你们展现出足够让他震惊的实力,他才敢放手。你们安远伯府想要撑起来,就只能逼他安静的养老。” 李绛聿看向禇咏羿,见他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63章 整合 李绛聿隐约从褚咏羿的话中觉察到什么。 李绛聿严肃道:“你要安远伯府做什么?” “安远伯府才是李绛薇和李绛芸的正经娘家,安远伯府发展的好,她们出去也能有底气。就算是你,别人提起来也只会想到淮荥侯府而非安远伯府。” “殿下.......”李绛聿抱胸,看着禇咏羿,“你是想将安远伯府纳入自己的势力?才想着发展安远伯府?” “朝堂上风云诡谲,你也是知道的。要是像从前那样当个边缘的勋贵也就罢了,可是你们这几个小辈一个比一个有出息,越是成长,越是容易被人盯上。大将军府上、淮荥侯府还有我那,都不是他们容易招惹的。” “他们能下手的......只有安远伯府......” “果然你和绛薇是亲兄妹。” 李绛聿越是思索这件事,脸色就越难看。 “殿下是听到风声了?” “殿下已经被刺杀了。” 李绛聿一怔,后又道:“是从刺客那查到什么了?” “我在笼络中立派的人,就算他们不能帮皇姐,总不能让他们落在三皇兄那。我是男子,又有父皇纵容,甚至有部分反对派对我都动了心思。储君这个位置,皇姐和我的意愿远没有父皇的意愿重要。” “殿下是说这次刺杀,是三皇子那边的人所为?” “或许吧......”禇咏羿感慨道:“这次的刺杀做的很隐秘,不过我查到了三年前下江的那次刺杀内幕。那一次,应是皇兄指使的,有一就有二。无论是我、封家还是路家,皇兄不好明面下手,也不容易得手,但是安远伯不一样。” 李绛聿明白了禇咏羿担忧的原因。 “我答应过钱氏,只要李绛空能有出息,就将世子之位让给他。” 这下,轮到禇咏羿震惊了。 “你在说什么?” “我已经考上探花,又是翰林院一员。哪有伯爷掌领实职的道理?” 禇咏羿一听,了然的点点头。 “这样也好,李绛空的性子呆板,的确不适合进入官场。他比你更不懂的圆滑,怕是会出事。留着当个守家的伯爷,倒也不错。” “我也是这么觉着,所以这个家我不想多加干涉。” “打算什么时候请封世子之位?” 李绛聿道:“再过一两年吧。待他说亲之后,再决定。” “会不会早了些?” “他不是世子,说亲的时候我们这些哥哥姐姐还能帮着。要是成了世子,就不好插手相帮了。他成了世子,他的妻就是宗妇。”李绛聿朝禇咏羿看了眼,“父亲挑的婚事不靠谱,钱氏没有人脉。” “你考量的倒是长远。” “我可比不得殿下。” 禇咏羿哈哈笑道:“我媳妇果真是个瑰宝,要不是她,我怎么能遇见你!” “她成了你媳妇后,记得多护着。别像上次一样,被皇姬送去下江!我要是知道了,就算你是王爷我也不饶你!” “是是是!”禇咏羿笑道:“我家媳妇我当然会护,等手头的事解决干净,我就带着她四处游玩去!离这个京城远远的!等万事安定再回来。” 听到这话,李绛聿默而不语,只是严肃的点了点头。 而晴雪院这边,两个姑娘已经熄了灯,钻进被窝聊着家常话。 “姐夫对你还好吗?进宫可有害怕?”李绛芸抓着李绛薇那双总是冰冷的手暖着,关切问道:“当上王妃后可还适应?” “你啊!”李绛薇笑道:“哪有人问问题是一股脑把问题全倒出来的?” “反正姐姐记性好,能记得。” “你惯会贫嘴。” “姐姐快说!究竟如何了!” 李绛薇想起婚后相处的一些事,脸上不禁染上绯红,幸好屋里昏暗,李绛芸看不到李绛薇的窘迫。不然,一顿取笑是少不了的。 “不管婚前婚后,他都待我极好,妹妹放心便是。” “那姐夫可有问你稿子的后续?我可是还惦记着《海外迷踪》的后续!” 听到这,李绛薇身体一僵,李绛芸笑出了声。 “果真有问?” “在公主府小住的时候,确实问过。” “那姐姐写了吗!” 李绛芸兴奋的追问着,她的追问过于热情,让李绛薇有些胆颤。 “没......没写......” “这都没写?不行!我明天要跟姐夫好好说道说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拖了三年了!再不往下写,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往下写了!” “额......” 总不能告诉妹妹,自己已经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写了。 “姐姐!明年生日能看见你的后续吗!” “别问我!我不知道!”李绛薇想抽回手,被李绛芸用力抓住,没让李绛薇得逞。 “嘿嘿!姐姐~今天你可跑不掉哦~” 说罢,李绛芸就开始挠起李绛薇的痒痒来,两人在床铺上笑闹许久,闹累了才重新躺下。 “我们姐妹两好久没有这么玩了。”李绛芸感慨道:“自从姐姐落水昏迷后,和姐姐接触的时间就短了许多。从前总躲在我身后的姐姐,如今也是能够出入皇廷独当一面的人。” 面对李绛芸的感慨,李绛薇有些心虚。 “姐姐,你知道吗?我读过你的《新日集》。” 李绛薇眉头一皱,要是她没记错,《新日集》是她在澴涘写的与未来有关的梦境故事。这篇文章,可从没有卖给任何一家书肆。 “姐姐可能不信,之前骂你《海外迷踪》的那个念一,搜集了你散落在外的稿子整合在一块,另外还写了另一本名为《寻踪迹》的书。” “什么?” “那本《寻踪迹》是写念一与好友一同按照《万家书》中的场景,去下江寻找对应的地点。同时将当地所遭遇的灾难做了一定的考究和还原。现在已经在池州传遍了,都说是这本《寻踪迹》是对《万家书》极好的补充。” 李绛薇听了这消息,有些惊讶。 “他还把姐姐的《记京上元录》、《新日集》以及《新泉杂记》整合在一块,总编成《游梦录》。” 这些文章篇幅极短,李绛薇才没有想过送到书肆。而且这些短篇出现的地方分散,能将它们整合一块,也算是有心了。 第64章 记忆与梦境 李绛薇和李绛芸知道,今夜之后就很难再像这晚一样睡在一处,说着亲热话。 李绛芸不觉想起小时候的往事,拉着李绛薇一个人滔滔不绝起来,李绛薇就这么安静听着,脑中竟浮出些许事的景象。 李绛薇也分不清这些景象是这个身子的记忆,还是通过李绛芸的描绘所想象出来的场景。 等两人觉得生出困意时,天色从月明星稀到天光乍破。这个时间也不好继续睡,两个姑娘索性早早起来,牵着手到屋外看着逐渐亮堂的天空。 “姐姐!”李绛芸冲李绛薇一笑,“这一次,我们都要幸福。” 李绛薇一愣,她觉得李绛芸的眼神中藏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妹妹……你老实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李绛芸使劲摇头,对李绛薇说道:“就是自小会梦到一些奇怪的事,只是那些梦总不真切。” 见李绛薇呆住,李绛芸又继续道:“直到后来读了姐姐的《新日集》,那些不真切的梦境,总算是清晰起来。我梦见自己生在另一个世界,年纪尚小就病逝,托生到安远伯府。” 李绛薇感觉牵着的手掌在颤抖。 “除这之外,还梦见什么?” 李绛芸摇摇头,道:“梦是清晰了,可记下的不多,又是断断续续的。” “反正是梦,莫要放在心上。” “好。” 李绛薇手上的力气略微大了一些,她扭头,望着李绛芸那张和自己极其相似的侧脸。 自己如是因为“微女君”才跨越时空来到这个时代,那妹妹又是怎么一回事。看来改日,该让阿姊查查妹妹的魂玉和六珠。 “姐姐有一个愿望,只有妹妹才能帮上忙。” “什么愿望?” “我想李绛芸这辈子能幸福,平安喜乐。” 李绛芸笑道:“诶!好!” 梨悦捧着水盆往主屋走时,远远望见主屋前一对长得极相似的姑娘正牵着手,那姐妹二人小时候,也常常如此,几年过去,这习惯依旧未改。梨悦由衷一笑,减缓了前进的步子。 梳洗之后,一家子又聚在一处用过早饭,禇咏羿和李绛薇就该离开了。李绛薇上了马车后,撩起帘子就往安远伯府的大门那看去。直到安远伯府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依旧没有放下帘子。 “要是想,就回来看看。等李绛芸嫁给归箫,你们两不仅是姐妹,还是半个妯娌。” “这个妯娌关系扯的也太僵了,你和封二公子并非亲兄弟。” 禇咏羿伸出手,微微用力,示意李绛薇将靠到自己的肩膀上。 “怎么?” “你脸色不好,应是昨晚没睡,靠着我小憩一阵。一会去见姑母,别让她担心你。” 李绛薇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闭眼,还真就让她睡了过去。 “慢一些,让王妃多睡一会。” 李绛薇的头发刮过禇咏羿的脸颊,让他觉得面上有些发痒,不过他不敢动,怕打搅了她休息。 驾车的人知道禇咏羿的想法,没有直奔公主府,而是绕远路,多转了几圈。 待李绛薇醒来,两人进入公主府时,已是中午时分。 驾车从安远伯府过来需要的时间,和寿长公主清楚得很。先前派人说用过早饭便启程出发,结果折腾到午饭才到。和寿长公主看了李绛薇那精神不足的样子,心里猜到了原由。 “见老四对你极好,我也就放心了。” 李绛薇听了和寿长公主的话,羞涩的低下脑袋。 “老四,你去外头逛逛,我和你媳妇说会话。” 禇咏羿往李绛薇那看了一眼,才道了声是,离开。和寿长公主朝李绛薇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 “你的婚事,该交代的早就同你交代过。今日要跟你说的,是有关天机营的事。皇上给皇姬安排了不少事,天机营那边顾及不过来。前两日你传出来的消息实在棘手。” 涉及宫中,棘手是当然的。 “干娘准备插手此事?” “能不插手吗?对方都伸手伸到宫里了。要是一个不注意,怕是那人能悄无声息的把过窃去!” 和寿长公主一说到此,面色凝重。 “我自认是你的娘家人,那天就没有去。你快给我说说,去的都有什么人?” “皇上、皇后、贤妃......” 李绛薇想了想,就将所有见过的人都说了出来。哪怕不太记得,李绛薇也能靠着《见闻》补充起来。 “那你还记得,魔导器出现异状时,离谁最近?” 李绛薇立时想到褚咏恒。 “老五吗?” 从李绛薇那得到消息的和寿长公主沉吟许久后,又继续道:“要是老五也牵扯其中,那真就动摇国本了。” 和寿长公主这句话,李绛薇知道其中的分量,心里不觉得有些紧张。 “这两日跟老四好好过日子,我再想想办法。” “我也想帮忙!”李绛薇连忙道:“我不想被排除在外,只能干等消息。” “不是将你排除在外,而是没到用你的时候。” 李绛薇苦恼的摇了摇头,道:“这话我在两年前听过,可听了之后再没了关于神秘人的消息。直到我回京,与大姐姐碰面。这两年间,我还以为他死了,才没了音信。” “死了可不好?” “死了才不好。”李绛薇眉头紧蹙,认真说道:“那人死了,也不是结束,他可是个能带着记忆转生的人。我们不能解决他,麻烦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和寿长公主一惊,道:“竟是这样?” 李绛薇见到和寿长公主的反应,自知自己多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可现在也不能把话收回了。 “就是担心......要是我得不到消息,心里总有些不安。” “从前你在澴涘,消息传不过去。现在不同了,京城有我、有路世子,再不济还有越康。这些都是你能找到的人,你要是想问神秘人的情况,也不难。” 李绛薇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 “干娘......关于魔法......你知道多少?” 和寿长公主笑道:“怎么问起这个?” “提到生啊死的......想起了先前从越大人那听到的另一桩事。” 第65章 不许跑 和寿长公主被李绛薇的话勾起好奇,忙问道:“是哪一桩?” “第一次被越大人领着去天机营时,曾听他提过关于魔法学习的事。他说魔法学习不仅困难,还容易出现事故。受伤是小事,瘫痪甚至死去都有可能。是一件极其凶险的事。” 和寿长公主沉重的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先前我接手天机营时,就被测出有魔法资质,可最后都没能让我学上魔法。” “是因为公主的身份,所以......” “对。” “干娘,天机营的事,皇上不知道?” “皇上当年虽封为太子,但先帝对皇上有着诸多猜忌。迟迟未将天机营的事告诉皇上,直至先帝病重,传召命我进宫。” “天机营就这样落入干娘的手中?” “是啊......” 和寿长公主看向屋外,远远眺望着,不知看向何方。 “我与那神秘人曾交过手,他用的是魔法。既然魔法会有如此大的反噬,这两年来的隐匿,时不时身体出来什么问题?” 话刚说出口,李绛薇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魂玉的封印,六珠的移植......还有魂玉和六珠之间互相转化、相互影响的关系。神秘人也许不是为了复活某一个人,而是复活他自己! 若褚咏恒有问题,那就是大问题了! “这件事可以让咱们秦王帮上一帮,将他的几位兄弟请来,连同王妃们一块。” “用何种理由?” “就用我做筏子吧。就当为了我,约了其他王妃出来,带带我。而他一个人在府上不痛快,约了兄弟说说话。” “这理由,他们能去?” “从前或许可以仗着兄弟关系不亲可以不去,可如今不同了,不亲才要去。” “你是怎么想的?” “皇上希望皇嗣们能维持权力平衡,却不希望有人谋害手足。夫君才遇刺不久,皇上又不是傻子,那幕后之人的身份,我们都能往皇子身上猜,皇上怎么可能全然信任这些孩子?兄弟和睦的假象,总要装上一装。” “这话......”和寿长公主赞许的点了点头,“有几分道理。” “先这般吧。其余对策,我现下是想不出来了。” 和寿长公主笑了笑,“别的再慢慢想。我让人摆饭,你去唤老四回来。” 这顿饭,只有和寿长公主、禇咏羿、李绛薇三人。与安远伯府不同,公主府吃饭的规矩多,边上有不少帮着布菜和等候差遣的丫鬟。屋子里,也算热闹。 众多规矩中,唯独没有那条“食不言”。 吃了一会,和寿长公主和蔼的笑着,对着禇咏羿打趣道:“你这小子,总算如愿了,何时给你姑母送上一份礼物?你可别忘了,你们的媒还是我保的” 禇咏羿笑道:“姑母的礼物我怎么敢不准备!” “那礼物呢?”和寿长公主假意左右看了看,道:“我怎么没瞧见。” “赶明叫人给姑母送上来。” “行了!姑母不缺你那点好东西,我就希望你能对薇薇好。” 李绛薇这两日没少听这些话,可不管怎么听,都觉得害臊。她这幅娇羞的模样落在禇咏羿的眼中,可高兴了,直到夜晚回家,也都拿这事逗着。 “这两日过的可舒心?” 回到秦王府,两人直接进了主卧,让下人们准备热水,好梳洗更衣。 两人新婚,正是联络感情的好时候。水搬来之后,他便屏退了伺候的丫鬟。 “这两日过的如何?” “自是极好的。” 禇咏羿蹲下,准备解开李绛薇群头的系带。手刚拽住绳结,就被李绛薇按住。 “这是做什么?” “趁水热着,你先去洗。” 李绛薇有些尴尬,将禇咏羿的手推开,轻声道:“我......我自己来......” “又不是没看过。” “这不一样!” 禇咏羿有心逗弄自己的小媳妇,嘴角一勾,笑问道:“这有什么不一样?” “总之不一样!” “行啊~不让我解开,那就直接丢你进水里。” “不行!会得病的!” “那就把手收起来,听话。” 现在的天气热,李绛薇穿的衫是扎进齐腰裙里的,群头绑的又不是那种一扯就能散的结,被李绛薇这么一挡,解起来颇为麻烦。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直接将衣裳撕了!” 李绛薇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威胁自己,哼了一声,道:“你敢!” “我为何不敢?” 话音刚落,李绛薇就亲了上来,亲的禇咏羿大脑发懵。 “要撕也是我撕你衣裳!” 禇咏羿一听,笑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来呀!本王等你撕!” 李绛薇被他的模样逗乐了,笑了许久。 “有时候和你处着,就觉得和你相识了很久很久。”李绛薇娓娓说着:“虽然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却莫名有些害怕。” “怕?”禇咏羿诧异道:“不是挺好的吗?为何要怕?” “怕我们本该悸动不已的心提前进入平静,忘记了心动的感觉。有些事想避着你,也是想保留些许神秘。” 禇咏羿直起身,将李绛薇搂在怀里。 “怎么嫁给我之前那么勇敢,嫁给我之后反倒患得患失的?” “或许是得到了你,才害怕失去你。” “你是不是又想那个家了?” 李绛薇一怔。 禇咏羿松开手,宽厚的手掌捧着李绛薇的脸,严肃认真的对李绛薇说道:“那些关心爱护你的人这两日都见了,你要牢牢记住他们对你的好!” “我......” “千万不能突然消失!” “啊?” “只要和皇姐那边没关系的事,都跟我商量!” 李绛薇忽然笑了出来。 “好!” 李绛薇同样伸出手,捧着禇咏羿的脸颊。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绛薇欢喜地宣布着:“我知道《海外迷踪》该怎么写后续了!” 这下轮到禇咏羿愣怔在那,李绛薇趁其不备,开始扒禇咏羿的衣裳。 “你真是皮的很!” “折腾那么久了,水肯定冷了!”李绛薇拽着系带不撒手,“你先去洗,我等下一趟!” “你休想!反正澡盆够大!” 第66章 妯娌们 裹在被褥中的李绛薇一个翻身,指尖的冰凉让她猛的睁开眼。光线刺眼,李绛薇缓了一会又打了一个哈欠才悠悠醒来。李绛薇的眼睛盯着身边的空下的床铺,在那发愣出神。 幔帐掀开,褚咏羿探了进来。李绛薇撑起身子,朝他望去。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的禇咏羿心头一跳。 “大中午的,别这样看我。”禇咏羿笑道:“我怕我折腾你。” 李绛薇歪着头,用手按揉着额角。 “我睡了多久?” 房间亮堂,不像是清晨的太阳。 “该用午饭了。” “怎么不唤我起来?” 禇咏羿坐到床边,一把将李绛薇搂到怀里,柔声说道:“这不是看你困吗?” 前日夜里,李绛薇一夜未睡,昨日又去了一趟公主府,未能及时补觉。晚上回来又被禇咏羿折腾了好一会,骨头都折腾散架了。 “看你睡得香,没舍得。” 李绛薇整个人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禇咏羿看着心疼,又问道:“要不要再睡一会?” “不了,饿......” 禇咏羿轻轻笑了一下,柔声哄道:“那就快起来。趁着这两日熟悉一下秦王府的庶务,过几日我要请你们的妯娌过来。” 李绛薇那未散干净的睡意,瞬间消失无踪。 “你说什么?要将其他王妃请来?” 话刚出口,李绛薇才想起昨日用过午饭后,和寿长公主留禇咏羿说了一会话。估计将邀请各王爷王妃的事,一并同禇咏羿提了。 “我不希望你这么辛苦,可留在京中,该有的交际是不能少的。趁这机会,你替我打听一下赵王和睿王那边的消息。” 睿王,便是五皇子褚咏恒的封号。 “阿羿准备对他们下手了?” “就算我对帝位没有意思,也要防着他们对我下手。我可不想再遇上一次刺杀,让你当寡妇。” 禇咏羿紧紧搂着李绛薇,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抱着你舒服。跟他们周旋,太累了。” “外人要是见了,定会说你没出息。” “我都已经是王爷了,还能怎么出息?” 刚才还在嘻嘻哈哈笑着的禇咏羿,面色忽然凝重起来。李绛薇觉察到气氛不对,轻抚着禇咏羿的后背。 “有时候就这么搂着你,感觉可以坐上一整天。我甚至想象不出来我和你吵架的模样。” 李绛薇轻笑道:“怎么?你也怕太安定了?” “不是......就是忽然有感而发。” “我倒是能想出来我们会因什么吵架。” 禇咏羿松开手,坐直身子拉着李绛薇对视问道:“会因为什么?” “你我需要为某件事拼命的时候,估计就会吵架吧。最后谁也不能说服谁,只能任由对方去冒险。” “我要是先你一步去了,你会不会念着我。” “不会。” 禇咏羿有些生气,握住李绛薇手腕的手不自觉的加大力气。 “你要是没了,我就回家找爸妈,再也不回来了。” “你休想!” 李绛薇反手握住禇咏羿,而后穿上鞋,用力一拉,将禇咏羿从床铺上拉起。 “那些事还早嘞,别总想这些有的没得。邀请一事......你还是在皇上那提前说一声,省的皇上多想。” “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晚些我让郑公公把各位王妃的资料给你,你先看看。” “好。” 用过午饭后,禇咏羿回到书房处理公务。李绛薇从郑公公那得了消息,便到园中凉亭坐着翻阅。 赵王的王妃姜氏勉强算是熟人,她出阁前没少和李绛薇打交道。嫁给赵王之后,便深居府内,除了宫宴外极少出来应酬。 倒是赵王后纳的一位侧妃于氏,常在外露面。这位于氏,是吏部左侍郎于冯豪之女,出阁前就是一位长袖善舞的贵女。 睿王府中的正妃宋氏,是英国公之女,当今皇后的侄女。宋氏出阁前极其低调,鲜有露面。只知道是个端庄优雅的贵女,至于文才和相貌,却是少有人有印象。 而侧妃宁氏与宋氏恰恰相反,作为宁相宁鸿桢之女,先太子的未婚妻,出阁前可谓是出尽风头。京中贵女得知她当了睿王侧妃之时,不少人替她扼腕惋惜。 认亲那日姜雪绵身体不适,没有进宫。这些年过去,也不知道这位还算眼熟的熟人,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至于宁楹萝......想到她曾经的诬陷,就觉得烦躁。 禇咏羿不仅邀请了几位王妃和侧妃,也将褚咏瑞和褚咏恒一并请来。禇咏青听到消息,带着阿兹和图朵娅也一块来了。 “干脆把你七妹也一块带去!你们兄弟姐妹一块玩闹去!” 禇咏羿向皇上报备的那天,得了这句话,只能笑着应下。 原本的小聚,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李绛薇初次掌家,管理这些事务有些手忙脚乱。好在和寿长公主提前喊了一个嬷嬷过来,替她搭把手,从旁指点。 宴席开始这日,李绛薇终于得见各位王妃、侧妃们。 先来的是赵王一家。府上的丫鬟将姜雪绵和于氏领来时,李绛薇心中暗暗一惊。 李绛薇无法将这位憔悴的,略带忧郁的姜氏和从前那个富有朝气任性的圆脸姜雪绵画上等号。 姜雪绵领着于氏,规规矩矩地向李绛薇行礼。得了李绛薇的回礼后,便不再搭理李绛薇。倒是于氏打着团扇,亲热的和李绛薇说话。 “从前只知道封将军府上的芍药是京中一绝,想不到秦王府的芍药也如此惊艳。” “殿下喜欢,就向封家要了几株过来养。能得人喜欢,也不枉费花匠们的一片苦心。” “这花能养在秦王府,才是花儿的福气呢!” 有了于氏从中缓和气氛,李绛薇才稍稍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阵,禇咏青带着阿兹和图朵娅来了。阿兹和禇咏羿留在前头,只有图朵娅一个人随着丫鬟来到花园与李绛薇见面。 “嘿!还记着图朵娅吗?” 图朵娅还是一身火红的长裙,红羽安静的垂在腰际。这条红裙的裙摆层层叠叠,像怒放的繁华。上身是短袖,露出光洁的胳膊,手腕上带着一个金色的宽手镯。 于氏扫过图朵娅的打扮,眼睛中闪过一丝鄙夷,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 第67章 冰品 这位便是图朵娅王女吗?妾久仰王女大名。” 图朵娅望了一眼于氏,眉头一皱直接问道“你是何人?” 于氏脸上的笑容一僵,没有立时回话。李绛薇在旁打了个圆场,说道“你来京城的时间不长,你们二人应该不曾见过。这位姐姐是赵王府上的于侧妃。” “侧妃?小老婆?” 于侧妃脸色微变,仍强撑着笑容,“图朵娅王女果真同传闻一样直率。” “图朵娅直率?”图朵娅自嘲一笑,指着李绛薇道“和这家伙比起来,差远了!” 李绛薇端着规矩的笑容,没有回话。而她的余光,却看向了姜雪绵。 姜雪绵端正的站在一旁,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不如几位先与我去园中凉亭一坐,静候睿王妃到来?” “好啊!”图朵娅笑道“反正在这站着也是站着。” 李绛薇领着几位客人,沿着回廊,穿拱门,过了一座小桥后,便到了一座八角凉亭前。亭内已经备了香茗瓜果,还有一些梨墨制备的可口点心。 “这糕点,闻着好香!”图朵娅没跟李绛薇客气,刚一坐下,就拿了一块糕点塞入嘴中。 “这味道!”图朵娅眼睛一亮,“与茗客楼的点心有几分像。” “茗客楼的厨娘和我身边的一个丫鬟相熟,两人换过方子。” 于氏也拿了一块点心,尝过味道后,惊讶道“这糕点,是秦王妃身边的丫鬟所制?这味道,不输宫中的御厨。” “我便替那丫鬟,谢过于侧妃的夸奖。” 图朵娅的胳膊肘顶了顶李绛薇,又朝着于侧妃和姜雪绵那呶呶嘴“瞧瞧人家大小老婆多和睦,你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呢?” 姜雪绵目光闪烁,捏紧拳头。 和睦?姜雪绵心中冷笑着。嫁入赵王府后,接连失了两个闺中密友。这也就罢了,只要夫君对她好,日子也不是不能过去。 可刚嫁进来没多久,便纳了这个于氏进门。这个于氏颇有手段,姜雪绵不是她的对手,被赵王训斥了许多次。写信向爹娘哭诉委屈,反过来还被家里人责罚,说她不识大体。 后来日子久了,赵王开始嫌弃她这个王妃不懂人情交际。将外出应酬的事,转交于氏处理。而将她锁在府中,对外称病。 姜雪绵抬眸,望向明眸善睐的李绛薇,瞧见她一如从前的美貌。当年那个她瞧不起的庶女,如今成了她的妯娌,成了秦王妃。 “我还未恭喜秦王妃得偿所愿。”姜雪绵讽刺道“秦王妃没有辜负这些年的谋划。” “不知赵王妃所说的谋划,是何种意思?” “听闻秦王妃尚在闺中就与秦王暗通曲款” 李绛薇笑着望向姜雪绵,道“我与二位不同,曾在皇姬身边当过伴读。秦王素来与皇姬交好,在皇姬那见过秦王。暗通曲款算不得,要算也只能算是奉命行事。” “秦王妃不愧是以文才得了县主封号的人。”姜雪绵说道“我说不过你。” “今日本就是我们妯娌之间联络感情的小聚,不是学子间的论学,不需要抛出观点说服谁。” “既然是联络感情,不如请秦王妃同我们二人讲讲这两年的事?我可是对云京之外的事,非常感兴趣。” 听了姜雪绵的话,于氏在心里暗骂。她早就知道姜雪绵是个说话冲的,没想到今日也这样冲。 秦王才刚刚遇刺,你这赶着给秦王妃不痛快。皇上若是知道了,该作何感想? 于氏正想说些别的,绕过这个话题,谁料图朵娅先一步问道“这两年?你做什么去了?我也好奇的很!” “去了一趟澴涘,去学习取材,而后写了一本《往昔录》。这本《往昔录》在京中的书肆能买到,你要是好奇我可以送你一本。” “送了也读不懂,要不你让秦王哥哥念给我听?” “说是学习,谁知道去做什么了?”姜雪绵在边上小声嘀咕着“谁知道是不是在外又招惹了其他男人。” “有秦王在,她能看上什么男人啊。别的男人哪有秦王好?” 图朵娅的直白的话,让姜雪绵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气氛胶着时,丫鬟领着睿王府的人来了,亭中坐着的人纷纷起身起身。 “刚才聊什么呢?”宋氏一身天青色的褙子,衬得格外素雅,“我们家殿下去接七公主了,来的晚一些。” 宋氏牵着的小女孩朝李绛薇见礼,用糯糯的声音喊道“见过秦王妃。” 大家互相见过礼,才纷纷坐下。 七公主长得娇小可爱,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圆圆的眼睛打量着在场的女眷。 “嫂嫂们长得好看,特别是四嫂嫂。” 李绛薇微愣,笑道“谢七公主夸奖。” 宁楹萝挑眉望了一眼李绛薇,嘴角一勾。而一旁的姜雪绵见了宁楹萝,却是神色复杂。 “最近天热,我特意让厨房制了些冰品。” “冰品啊。”身穿一身枣红菱花褙子的宁楹萝,显得格外娇艳,随意的开口便吸引的众人的目光,“我怕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于氏问道“为何?” “我的葵水来晚了几日,怕是有了。” 于氏一惊,笑道“这可是大喜事啊!” 宁楹萝幸福的抚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炫耀的看向李绛薇。姜雪绵呆滞地看向宁楹萝,她忽然觉得宁楹萝的笑容有些刺眼。 李绛薇笑着说道“要是宁侧妃能怀上子嗣,就是皇长孙了。” “这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孙,一定会非常高兴。” “是啊。”姜雪绵木讷的说道“可惜这孩子了,若是先太” 姜雪绵的话说到一半,被于氏暗中用胳膊肘一顶,马上停了下来。 “什么?什么先?”图朵娅不明就已,还在边上询问。 若是先太子在世,这位宁侧妃就是太子妃。太子妃的孩子和一个侧妃的孩子,身份地位可是大不相同。 宁楹萝脸色微变,笑容险些没能保住。 “你们中原的女人真是麻烦。” 见没人回话,图朵娅觉得有些自讨没趣,拿了一块点心去逗弄七公主。 第68章 身份存疑 这四个女人之中,未出阁前关系最好的要数姜雪绵和宁楹萝。可现在再看,这两人的关系未必还是最好的。 提到先太子后,宁楹萝的面色一直不太好看。原本倨傲的笑容僵在脸上,显得颇为尴尬。 七公主盯着宁楹萝的小腹,好奇问道“表姐真有哥哥的孩子了?” “本不该说的,孩子才一个月多一些。” 宋氏倒像是对宁楹萝的话没什么兴趣,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姜雪绵紧张的很,眼睛一直盯着宁楹萝看。 是因为自己迟迟未能怀上,才如此紧张? 于氏则羡慕的望了一眼宁楹萝,便笑了起来,又拉着七公主聊起一些听来的趣事,才将这尴尬的气氛揭了过去。 聊了好一会,忽有丫鬟前往禀告。 “秦王妃,和寿长公主来了。” 李绛薇连忙起身,走出凉亭,远远便望见和寿长公主和另一位身穿绛红圆领的女子一同过来。 于氏惊讶道“秦王妃,你竟请了和寿长公主过来?” “我并未给干娘递帖子,想来是干娘觉得公主府无趣,过来跟我们凑趣。” 说完这话,李绛薇连忙向前,待和寿长公主临近,便微微屈膝行礼。 “见过干娘,皇姬。” 亭内的其余人纷纷往李绛薇身边去,姜雪绵和宋氏在前,宁楹萝领着七公主和于氏在后,图朵娅迟疑了一阵便落在了人群的最后头。 “阿羿有事寻你,你去一趟。”禇咏青笑道“今日你是客,本不该离开。我只好来这后院,替你待一待客,几位王妃不会在意吧。” 宋氏微微笑道“能被皇姬招待,是我们的福分。” “那同我一道进亭子吧,莫要在这傻站着。” 和寿长公主笑呵呵地说道“看来我今日这一趟是来对了,能见到这么多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 李绛薇朝禇咏青一拱手,道“有劳皇姬,臣告退。” 宋氏向李绛薇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而七公主则好奇的问道“为什么秦王妃的自称是臣?” 被七公主指出这点,宁楹萝和于氏皆神色变换。 李绛薇弯下腰,笑着和七公主解释道“因为我这个小嫂嫂算是皇姐的同窗。” 七公主露出懵懵懂懂的样子,脆生生的嗯了一声。 “嫂嫂们能聚在一块的机会不多,七公主可要好好玩。” “好。” 李绛薇没有多留带着一个丫鬟上了小桥,从拱门出,离开了园子。 身边跟着的这个丫鬟是李绛薇的贴身丫鬟梨悦,一出园子她便停下步子,对着梨悦吩咐道“你去让人把我带来府上花茶取来送过去,再帮我问问前院那边的情况。” “是。” 梨悦退下,留下李绛薇一人。 李绛薇来到禇咏羿的书房,深吸一气后便召出《见闻》,将《见闻》对着前院招待皇子们的方向。 “搜集他们身上与魔法有关的信息。” 李绛薇的话音一落,《见闻》书页翻动,好一会后才在空中平铺,露出空白的纸页。《见闻》散发着淡淡的辉光,空白页面上一个字都没有蹦出来。 难道他们的推测是错误的? 李绛薇将靠近前院的窗户打开,《见闻》也没有动静。李绛薇捏了捏鼻梁,犹豫之后,闭上双眼,过了一阵后,猛地张开。 各个物件的数据出现在李绛薇的眼中,庞大的信息向她涌来。忍着难受,李绛薇将这片空间中所有与魔法相关的信息,全部命《见闻》记录下来。 经过两年的锻炼,李绛薇不再像从前一样,无法控制能力。能够有效屏蔽一些无用的信息,减少灵力的耗损。 这两种能力同时使用对身体的负担过大,李绛薇不敢维持太久。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及时收起自己的能力。 一会还要招待客人,可不能满脸疲惫的回去。 《见闻》上记下了不少东西,因和寿长公主和禇咏青都在,《见闻》搜集到的有关魔法的信息,绝大多数都与她们二人有关。而且搜集来的一些资料,都是李绛薇已经知道的情况。 不过有一条,她却是不知道的。 天机营,是恭圣祖为了后世的皇姬所创立的。 女子比男子更容易获得魔法资质,这就造就了女子占据天机营绝大多数的高位,对于女子掌权并不排斥。为了让未来可能出现的皇姬有足够的实力,天机营有着辅佐储君的严苛规矩。 或许这就是文曲,不服禇咏青的原因。 按照天机营的规矩,正统的掌权人,应该是和寿长公主这一支。 不过这些属于天机营的恩怨,李绛薇并不关心。这些东西,还不如娇铃的发明重要。那才是影响历史,影响民生,影响未来的大事! 李绛薇很快看到记录的最后,终于在文字中找到与皇子有关的消息。 “五皇子身份存疑。” 《见闻》如是写到。 李绛薇慌忙将《见闻》收起,整理好状态回到凉亭之中。等应酬结束,送走宾客之后,李绛薇与禇咏羿一同回到书房。 “你那边收获如何?”禇咏羿笑问道“可有学到些什么?” 一想到《见闻》上那句与五皇子有关的简单句子,李绛薇不自觉的紧张起来。禇咏羿见她这样,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做什么呢?” “看你皱着眉,我紧张。” 李绛薇瞧着禇咏羿这嬉皮笑脸的轻浮模样,可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紧张。 “借口。” “是啊,就是想抱你了。谁让你香香软软的。” 李绛薇没有理会禇咏羿的荤话,继续说道“赵王和睿王的侧妃,倒是活跃的很。两位王妃和侧妃相比,话少了许多。” “妾大于妻?”禇咏羿奇怪道“五皇弟也就罢了,三皇兄这么做,就不怕父皇知道了怪罪下来?” “他敢这么做,当然不怕。” “你为何这么笃定?”禇咏羿诧异道“你还发现了什么?” “赵王和睿王府上的女人们,关系有些奇妙。从前我只听说过同一个后院的女人争风吃醋的,可没想过隔着府的起火的。” 第69章 哄笑 今日招待宾客时,几次争吵都是因姜雪绵而起。姜雪绵与自己争吵,李绛薇还能理解,却完全不懂姜雪绵与宁楹萝之间又闹了什么矛盾。 “宁侧妃吃不得冰,才知道她有喜了。正在报喜的时候,赵王妃提到了先太子。” 听到这话,禇咏羿也不禁拧眉。 “姜家虽然不是累朝的世族,却也是本朝有名的世家大族。姜家嫡系的小姐,总不能如此不懂场合。” “从前见她,只觉得骄纵了一些,偶尔会由着性子说些不太合适的话。既然姜家准备将她嫁给赵王,不可能没有安排人从旁提点。” 提到姜雪绵,李绛薇不由的想起李绛芩。 两人的骄纵,有相似之处。 “于侧妃和赵王妃的相处颇有些微妙,侧妃倒像是来监督王妃的。” “你不是说隔府起火吗?除了先太子,还有什么火?” “这火不像是赵王冲着睿王去的,到像是女人之间单纯的争执。我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总觉得她们两不太对劲。不是姜雪绵不太对劲。” “我到时候让人查查,还有别的吗?” “让我觉得奇怪的还有睿王妃宋氏。她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不怎么说话。原以为能看到一出争风吃醋的戏码,可没想到今日处处露着诡异。” 李绛薇察觉到禇咏羿将她搂的更紧了。 “还有什么吗?” “还有”李绛薇听着禇咏羿的呼吸声沉默了好一会。 “有一件事,你别问我是从哪知道的。五皇子,可能有问题。” “皇姐知道吗?” “她会知道。” “需要我帮忙查吗?” “从睿王妃那边查起吧不容易引起注意。” “好。” 禇咏羿松开手,将李绛薇转到自己的面前,严肃的叮嘱道“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冒险。要是皇姐让你做什么危险的事,你就搬出我!” 李绛薇笑道“哪有什么危险的事。你别这样,弄得好可怕啊” “答应我!” 感受到禇咏羿的认真,李绛薇也收起笑容。 “你知道多少事情?” “我只知道皇姐身边有着一群能人,可我不确定你是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最近在查一些事,或许会涉及宫廷。可能和过去的某个历史事件有关。” “莫怕。”李绛薇笑着安抚着“我只是点子多,帮着出出主意。” “此话当真?” “瞧你紧张的。六部拉拢了多少人?如今你能调动多少势力?提普使团那边如何安置?刺客身份查的如何?我的活远没有你的多,有那个闲时间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 李绛薇踮起脚尖,伸手抱住禇咏羿的脑袋,柔软的双唇印在禇咏羿的眉心。 “我有自保能力,遇见什么刺客我都有办法全身而退。你放心,我不会又是。” 望着李绛薇自信的笑容,禇咏羿的眉头才渐渐舒展。 “怎么觉得,你一直在宠我。” “啊?”李绛薇诧异道“你现在才发现吗?” “你的意识到底多大了?” “我也不知道。” 若是按意识的年龄,李绛薇的意识在游戏中经历的时间远超一千零九十五天,不能以简单的十七岁断定。 若是按两世的身体年龄,李绛薇不能确定这个身体幼年时期是自己这个意识在主宰。除了确定的十七年外,不知道要不要加上这身体的十四年。 “娶了一个老怪物,怕不怕啊!” 禇咏羿伸手,捏上李绛薇的脸颊,“这么软的老怪物,能吓谁?” “小看我?” “不敢不敢,娘子能把我弄得欲仙欲死,功力不可小觑。” 李绛薇面上一红,恼羞成怒的踩了禇咏羿一脚。 “你一个皇子,是不是跟着封家的二公子学的荤话!”李绛薇咬牙切齿的追问道“你现在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哪有从前可爱!” “我家小媳妇可爱就行。”看着李绛薇那红砰砰的脸蛋,禇咏羿咧嘴笑道“怎么嫁人了,反倒怂了?” 总不能说,怕第二天一早起不来吧。 李绛薇哼的一声,将头扭到一边。禇咏羿笑着将她拦腰抱起,抱的突然让李绛薇吓了一跳,急忙伸出手搂住禇咏羿的脖子。 “做什么呢!” “当然是带你回屋。” “天色尚早,星星这才出了几颗?哪有这时间就回屋的!放我下来,外面人看了我的脸面可往哪里放!” “外面不是我的人就是你的人,他们见了只会替我们欢喜,哪会笑话?” “可要是传到皇姬和我妹妹那,别别别!赶紧放我下来!” 禇咏羿来到书房门前,高声说道“让郑公公将路上的人清了就没人看见了。” 郑公公会心一笑,忙退下清人。 李绛薇就这样被禇咏羿无情的抱入房中 第二日醒来,腰酸背痛。 将《见闻》搜集到的消息转交到天机营后,李绛薇又过上了悠闲的生活。然后,她重新提笔,开始创作《海外迷踪》的后续。 为了让李绛薇安心创作,禇咏羿在自己书房附近,又辟了一间屋子给李绛薇当书房。还将文锦书肆这些年卖的好的小说话本,填满这间书房的书柜。 婚后半月余,禇咏羿重新回到朝堂。 又过半月余,图朵娅王女选定夫婿。 一转眼,已是四月底,李绛芸准备出阁了。 李绛芸刚请到事假,就在路上听到有人议论自己。 “真羡慕这个李绛芸,才进了翰林院没几天就要请假。” “人家请假是回去结婚,你家里要是给你相中媳妇,你也能请假回去啊。” “结了婚就该相夫教子,还留在翰林院做什么?等结了亲,那还有心思在学问上?没准人家半年后,又来请假。”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妇人不用生孩子吗?难不成挺着大肚子跟我们坐在一块?而且啊嘿嘿嘿!” 忽然声音中传来猥琐的笑声。 “谁知道怀上的是不是封家的种。” “哎呀,你这啧啧啧,你这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紧接着,就是一阵哄笑声钻入李绛芸的耳中。 第70章 握紧 这类闲言碎语,李绛芸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最开始,那些人还会偷偷摸摸躲着李绛芸说。到后来,直接当这李绛芸的面嘲讽。 只有李绛聿在时,会稍微收敛一些。 李绛芸一个深呼吸,调整心情之后,继续做着手头上的工作。要是被这些风言风语影响了工作,那才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从翰林院出来,李绛芸犹豫一阵后决定今晚去县主府住。刚回到县主府,还未到闺房,就看见一个男子倚靠着房门前的廊柱。 趁着夜色和手中提着的灯笼光芒,看清来人的李绛芸眸色一暗。 “看你的模样,是不想看见我?” 李绛芸没有说话,就像是没有看见来人已经,错身而去。 封归箫连忙伸手,抓住了李绛芸的胳膊。随着李绛薇的出嫁,本就不多下人大半都随李绛薇去了秦王府。剩余的粗使丫鬟和婆子,夜晚入不了这院门。 这后院,反倒成了最冷清的地方。幸好冷清,不会担心有下人撞见李绛芸和封归箫的会面。 封归箫苦涩地说道“这么无情的吗?” 李绛芸揉了揉额角,有气无力地说着“我今日不太想说话” 封归箫焦急问道“是翰林院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吗?” 李绛芸摇摇头,低声回道“没” “摆出这样的表情说这种话,你以为我是傻子?”封归箫无奈说道“装也给我装的像一点啊!” “总不好跟你说害怕结亲吧。” 封归箫身形一僵,颇为尴尬的说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你身上有什么让我生气的地方?” “未和你透露,就直接上门提亲?” “这都是陈年老黄历了,要气早便气了,何至于等到今日?”李绛芸微微抬头望着雕花的横梁。 “到底发生何事?” “我怕与你结亲之后,连累封大将军和将军府。现在翰林院已有传闻,说我是走了将军府的路子才爬到如今的位置。” “那又如何!他们还想做什么不成!”封归箫嚣张地说道“区区庶吉士,还未正式领官职。我们将军府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封二公子你明知道我不想动用将军府的权势。” “我知道文人都爱惜羽毛,重视名声!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这些流言蜚语,就是逼着你离开翰林院!有了一位女进士,难保不会有第二位、第三位!读书、科举不再是男子的特权,你们将独属于男子的权力撕开一个口子,狠你的人会少吗?只有把你按死,他们才能光明正大的向世人宣布,女子就该在深闺之中相夫教子。” “别的都是虚的,只有权力才是自己的!你若是为了流言放弃手中的权力,将来你拿什么与他们博弈?别人不会顾忌你的生活,不会理会你的处境!” “我知道” 封归箫急了,忙问道“既然知道,那你在纠结什么?” “我还未做好成为你妻子的准备。” 封归箫面露苦笑,道“那就将我当作跳板,努力往高处爬。不只是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其他人。你们手握权力,才有机会帮到后来人。” 李绛芸扭过头,望向封归箫“你就不怕我的初心不再?” “小爷才不管什么初心”封归箫气急,语速极快地说着,“我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嫁。” 李绛芸讶然,忽而笑道“嫁肯定是要嫁的,婚期已定,总不能悔婚。” 听完这回答,封归箫更气了“嫁给我就这么勉强?” 李绛芸摇头道“倒不是”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是在哄我?” 不等李绛芸回话,封归箫自顾自地说道“你和皇姬很像,却又不太一样。你要能有皇姬的半分心狠,那些乱嚼舌根的人早就整治了。莫要忘了,你是皇姬的人,还是李相的学生。再者,你的二哥李绛聿也在翰林院就职。” “可我” “科举只是开始,甚至连入门都算不上。我知道你不想过于依赖封家的势力,可你要知道!你走的路不可能绕开人脉!” 见李绛芸没有动作,封归箫再次苦笑,轻声说道“我才发现,原来我是个自讨苦吃的人。唉” 封归箫猛地伸手,将李绛芸搂住。 李绛芸安静的任由封归箫搂着,反倒让封归箫大惊“你今天居然这么老实!” 李绛芸一听,不乐意了。直接一脚踩上封归箫的脚面,在他喊疼时挣开双臂,快速逃回房中。 “下次你别来了!”李绛芸隔着门对封归箫说道“快到婚期了,这时见面不好。” “那你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下次让我知道你在翰林院受欺负了!我就抄家伙打上翰林院!” “你敢!” 封归箫缩了缩脖子,哼了一声,道“总要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那也不能打去翰林院!万一皇上怪罪下来,封大将军都保不住你!” “朝中谁不知道我是个混的!” “那也不行!” “好吧。你是我媳妇,你说的都对”封归箫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咧嘴一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抵着门的李绛芸神色复杂,没有接话,只听见外头的人又继续嚷嚷道“千万别被人欺负了!听到没有!” 封归箫迟迟没有等到李绛芸的回话,只好无奈离去。李绛芸听到外头没了声响,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对这门婚事,李绛芸并没有多大抵触,可每次见到封归箫,总是觉得心很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李绛芸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做好为人妻的准备。 翰林院内需要做的事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内容也很多,完全没有时间让李绛芸分神去处理别的事情。 若是嫁入封家之后,长辈提起了子嗣问题,催促她要个孩子。届时,她该如何应对? 这两年最是关键,李绛芸是不可能要孩子的。 每每想到这,李绛芸都头疼不已,反倒没了婚前少女该有的羞涩。 追随着李绛芸去了桓岳的封归箫知道她的性子,从县主府离开后拐了个弯就去了秦王府。 封归箫大晚上拜访秦王府,还是今年头一遭。 李绛薇拿了一旁的外衣朝禇咏羿走去,道“快去吧。或许他寻你有急事。” “急事?这都快成亲的人了,能有什么急事?” 禇咏羿起身,披上李绛薇递来的外衣匆忙离开书房。 第71章 见色忘友怎么了 禇咏羿怎么都不会想到,封归箫夜晚匆忙赶来是为了李绛芸的事。 “最近翰林院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就没有什么办法将他们的嘴堵上吗?” “堵上?”禇咏羿疑惑道“现在能堵上,以后呢?” 禇咏羿嗤笑道“以后她会碰上比这更大的麻烦,你能帮她一时,还能帮她一世?” “为何不能!”封归箫理直气壮的问道“她是我的妻!护她一世又如何?” “可她要做的是这恭国的臣子!是官!”禇咏羿不耐烦的用着指关节叩着椅子一旁的扶手,“没有官身的你,还能管到金銮殿上?” “我”封归箫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下去。 “不要去做多余的事。封家的支持,本就是对李绛芸最大的助力。” “可” 一想到李绛芸要面临的东西,封归箫心里一疼。 “快给我滚回家去,好好筹备你自己的婚礼。”禇咏羿嫌弃的下了逐客令,“别在这打搅我新婚小日子。” “你这是见色忘友!” “我就是见色忘友怎么了!” 禇咏羿耿直的话语让封归箫一愣。趁着封归箫愣神之际,禇咏羿毫不客气下逐客令。见封归萧不愿挪动,褚咏羿利落起身将人推出门外。二人刚出花厅,就碰见在外候着的李绛薇。 封归箫瞧见李绛薇的容貌,心中一震。 李绛薇和李绛芸虽是孪生姊妹,可封归箫经过这几年与李绛芸的相处之后,他再也不会向从前一样认错人。眼前人通身的气质,与李绛芸全然不同,眉目也更显柔和,少了几分李绛芸的凌厉。 “姐姐打搅了!今日来的晚了,等改日再上门拜访!” 说罢,封归箫就麻利的离开。禇咏羿望着他远去的背景,在一边叹气。 “怎么了?”李绛薇笑道“公事还是私事?” “是为了李绛芸的。”禇咏羿笑道“他的名声不怎么样,但对李绛芸是真心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李绛薇只是点点头,没有多做评论。禇咏羿还有公务未完成,李绛薇陪着他回到书房。 见李绛薇停在房门前,禇咏羿问道“不进去?还是说要去自己的书房写稿子?” 李绛薇笑着摇头,解释道“想一个人静静整理思路,你快些进去做事,免得又晚睡。” 禇咏羿笑着应下后,独自一人回到书房。李绛薇没有离去,而是走下阶梯徐徐来到庭院之中,呆呆的望着天空中那个不太圆满的月亮。 如果一切顺利,李绛芸将会同封归箫结婚。而后从翰林院离开,得到官位,成为恭国第一位前廷女官员。与皇姬禇咏青一起,改变恭国女子的格局。 只要一切顺利,李绛薇在意的人会记录在史书上,成为历史的一部分。只要神秘人不再出现,她和她在意的人都会过的很好。 只要神秘人不再出现 李绛薇不自觉的想起自己写过的《新泉杂记》,谁能保证那个人不会一时兴起,再度让妖魔降临人世?让衍落和新泉的悲剧重现? 原本淡定的心情,一瞬间变得烦躁不安。忽然一阵风吹过,让李绛薇感到寒意升起。 李绛薇忽得扭头望向身后亮着的房间,眯起了眼睛。 她不会让任何人破坏人界的安稳! 朝堂那边有了动作,天机营中的不少人去处理别的事情去了,搜索神秘人一事被耽搁了不少。 要是被赵王打压,禇咏青的处境会很麻烦。相较之下,多年不曾有过动作的神秘人,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想清楚这一点的李绛薇,轻叹一声。要是等着天机营那边安排行动,想找到神秘人彻底解决这个隐患,怕是又要拖上不短的日子。 “只能靠自己了。” 《见闻》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李绛薇的身边,快速的翻动着 临到李绛芸大婚那日,李绛薇这个已经成为秦王妃的人,以男方的宾客随同秦王一道来了将军府。 将军府被大红的喜字和红绸装点的十分喜庆。最令李绛薇意外的是,封家竟然将李绛芸养的那只名为斩月的鹅先一步领了回来,还在它修长的脖子上系上红丝带。 喜庆倒是喜庆,就是有些傻气。尤其是叫喊着,朝着李绛薇飞扑而来时,完全没了平日机灵的模样,显得尤为呆头呆脑。 “封家居然把它带来了?”禇咏羿失笑道“今日不知回来多少大人物,竟然也不找人看着这大鹅?这万一伤了人” 话未说完,禇咏羿又哈哈两声才继续说道“我忘了,封家是军武出身,交好的人家多半有武艺傍身。小小白鹅,奈何不了他们。” 李绛薇眉头一皱,担忧说道“放任它不管也不好,就怕冲撞了客人。” 禇咏羿笑着拉着李绛薇往后退了一步,来到一片树荫下。那白鹅随意闲逛摇摇摆摆的走远出去。忽见一壮实男子欢喜的往白鹅走来,一边走一边惊呼道“封家养鹅了?这不像大将军或是封小公子的行事风格啊!” 李绛薇见这男子面生,好奇向一旁的禇咏羿问道“这人你可认识?” “认得,他是”话说到一半,禇咏羿停了下来,笑着望着李绛薇,“你对武官职位了解吗?” 李绛薇为难的皱起眉,诚实的摇头。 “那我便不说他的具体职位了,反正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 禇咏羿压低声音,跟李绛薇介绍道“他名叫程季水,他的职位放在一般的话本中,应是统领禁军的统帅。可能理解?” “能。” 掌管禁军的统帅与一国大将关系甚密,难道皇上就不忌惮? 李绛薇的疑惑未能开口,就见到那只大鹅展开翅膀朝程季水扑去,还大声的叫唤着。 不可思议的一幕突然出现了! 气势汹汹的大鹅追着一个禁军统领满院子跑! 看的李绛薇目瞪口呆,急忙环顾四周。此处偏僻,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大哥别!别追我!你只要放过我,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那只大鹅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们是兄弟啊!你不能这样对兄弟啊!” 李绛薇疑惑的看向禇咏羿。 这么没有威严的禁军统领? 第72章 心忧 “斩月!莫要闹了!” 随着李绛薇的一声呼唤,那只大鹅总算停下追逐的步子。掉了头,转身往李绛薇扑去。 李绛薇笑道“我可抱不动你。” 那只大鹅像是听得懂李绛薇的话一般,停在她的面前,弯着脖子梳理自己翅膀上的羽毛。 程季水认出了李绛薇身后的禇咏羿,双手抱拳,对禇咏羿行礼道“拜见秦王、秦王妃。” “不对啊!”禇咏羿笑道“你的身手怎么都轮不到被一只鹅欺负。” 只见那人哈哈大笑道“不过是玩闹而已,见院里有只鹅,便生出逗弄之意。既然秦王领着秦王妃在这休憩,臣便不打扰了。” 说完,程季水又冲着大鹅笑了笑,才转身离去。 “真是个有趣的人。” 禇咏羿眼睛微眯,盯着李绛薇。 “在我面前形容别的男人有趣,啧。” 那不屑遮盖满溢出脸庞的酸意,惹得李绛薇不停的笑着。 禇咏羿不满的撇撇嘴,耳朵一红。 “没想到父皇竟愿意让他来。”禇咏羿尴尬的转移话题,道“看来三皇兄急了。” “近期公务繁忙也是因赵王之故?” 禇咏羿点了点头。 随着禇咏羿的入场,赵王褚咏瑞的势力一点点被蚕食。情急之下,对着禇咏青步步紧逼。这次出手,当真打的禇咏青措手不及。 “程季水与封家大公子幼时相识。两人相遇之时还争执了一番,直接争执到校场之上。原以为两人动手之后,关系会闹僵。谁料这一架打完,两人反而兮兮相惜结为兄弟。” “封家掌管兵权,这位程统领又掌管禁军。皇上就不怕” 李绛薇的话未说完,可禇咏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三皇兄最近有些跳,父皇这是借程季水来敲打他。虽然他与封大公子是旧识,却是一个忠君的。不是我和皇姐可以轻易拉拢的人物。若无父皇的默许,他不会出现在此。” “他来逗鹅,莫非是不想与前廷官员有过多交流?” “或许吧。”禇咏羿望向程季水离去的方向,那里已经不见人影,“我与他只有几面之缘,关于他知之甚少” “我们也去前头瞧瞧,毕竟是你妹妹的婚礼,总要去见见人。替你妹妹捧场。” 李绛薇一惊,忙问道“人已经接到了?” “吉时将至,该到了。” 不等禇咏羿催促,李绛薇先一步拉着禇咏羿往前头走去。 果真如禇咏羿料想的那样,身穿喜服的李绛芸已从花轿上下来,被封归箫领进封府。 这几年间,封家对外放了话,说是寻了一位名医替封归箫治了腿,能与旁人一般正常行走了。 看着封归箫昂首挺胸、红光满面的领着李绛芸往里走。李绛薇由衷一笑,可下一秒那笑容又渐渐淡去。 这样的大好日子,李绛薇竟然会想起了那个神秘人。 一天不将神秘人的事情查清,李绛薇可以确信,自己无法得到真正安宁。 从封府回来的这一路,李绛薇一直心不在焉。禇咏羿几次轻唤,都得不到回应。直到下车时,李绛薇才发现禇咏羿在玩着自己腰际的系带,不由的脸上一红。 “做什么呢!”李绛薇连忙将系带夺回,瞪了禇咏羿一眼。 “总算还魂了?” 李绛薇没有回话。 “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你妹妹了,至于这样魂不守舍的?” “今晚还要处理公务吗?” 禇咏羿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无踪,面上一黑,车厢内的气氛,顿时压抑不少,他不悦地回道“是” 看来这件事,让他心情非常不好。 “今晚我不处理公事了。” “赵王那边,不是出了些状况吗?等忙完这一阵也是一样的,横竖我又不会跑掉。” 李绛薇这句话,抚慰了禇咏羿的心情,车厢内的气压总算恢复正常。 将禇咏羿送入书房,李绛薇朝郑公公微微点头,正要往回走的李绛薇突然停下步子,定在了院门前。 “王妃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李绛薇摇摇头,笑道“觉得今夜凉爽,想在这透透气。” 郑公公不再多言,安静的在书房外守着,随时等候禇咏羿的差遣。 而李绛薇的身边,一本书的逐渐成型。书本翻开,空白页面上逐渐显现出文字,文字记述着有关禇咏羿的状态。 “郑公公。”李绛薇向郑公公招了招手,见他靠近后,才继续问道“之前的刺杀,殿下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当真全是皮肉伤?” 郑公公显得有些为难。 “王妃要不亲自去问殿下?” 《见闻》的书页上“余毒未清”四字配合郑公公的神情,李绛薇已经明白什么。 “既然他不愿我担心,就当我不曾问过。” “王妃既然察觉到了,为何不亲自询问殿下?” “殿下有他的考量,还望郑公公在边上多加留心,莫让殿下过分操劳。” “是。” 李绛薇转身,一步步离开院子。 月冷凄清,虫鸣阵阵。前头的丫鬟打着宫灯,昏黄的灯光照着地上平铺的石砖。等到了房门前,丫鬟停住脚步,恭身候在一旁。 屋内早已点灯,将房间照的亮堂。李绛薇取出小巧的魔导器,放在掌中端详。轻叹一声后,将这个未有名字的魔导器塞入香囊之中。 《见闻》并未收起,仍悬浮在李绛薇的身侧。随着一阵蓝色的波纹荡漾,李绛薇四周的景色被深蓝所覆盖。 推开门,巨大的月亮占据了整个天空。要是换了一个有巨物恐惧症的人,怕是当场腿软倒地。 李绛薇带着《见闻》,踩着凝墨形成的阶梯来到屋顶俯视整个秦王府,而后眺望皇城。 《见闻》无声的落在李绛薇的面前,摊开的书页上写满了文字。良久后,又重新回到房中,回到人界。 这番行动,府上没有一人察觉。 李绛薇握着香囊,歪坐在榻上,眼睛望着书房所在的方向,楞楞出神。直到褚咏羿进屋,也没回过神来。 李绛薇的异样令褚咏羿心里一惊,急忙赶到她的身侧,将她搂进怀里。 “怎在这干坐着?” 第73章 收好 面对褚咏羿的提问,李绛薇没有回话,而是默默将手中的香囊塞到褚咏羿的手中。 “这是?” “贴身收着,要是这香囊有了异动,定要告知于我。” 笑意爬上褚咏羿的嘴角,他在李绛薇的耳旁轻声问道“总算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李绛薇没有回话,而是闭着眼睛靠着褚咏羿的胸膛。掌心攀上褚咏羿的手背,悄无声息的对着他使用疗术进行治疗。 静谧之中,唯有耳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你分明就是困了。”褚咏羿轻笑道“怎不回床上休息?” 说罢,边将李绛薇懒腰横抱,抱回床铺上。哪怕后背贴到柔软的被褥上,李绛薇依旧圈着褚咏羿的脖子没有松手。 “怎么了?”褚咏羿柔声问着“今夜怎这么粘人?” “你曾说过,将来要带我逛遍整个恭国。你可不要食言而肥……” “不会的。”褚咏羿哄着好一阵,李绛薇才松开手,乖乖盖上被子。那双眼睛一直黏在褚咏羿的身上,让褚咏羿感到十分奇怪。 “你今晚很不对劲。”褚咏羿在李绛薇身旁并未躺下,而是撑着脑袋望着她“今日是你妹妹的好日子,该开心才对。还是说……后悔没和我好好办一场婚礼?” “比起婚礼……”李绛薇不自觉的抓住褚咏羿的衣襟,“我更怕你们不见了……” 褚咏羿听了这话,有些慌张的将她搂住。 “别说你怕,我也怕……” 李绛薇莞尔一笑,道“那就带好香囊!” “嗯,我去哪都带着。”褚咏羿轻轻拍着李绛薇的后背,柔声说道“快睡吧,我在身边。” 褚咏羿害怕的搂着李绛薇。自从生母悄无声息的死去后,褚咏羿就有些患得患失。他学着讨好身边人,学着当一个好儿子、好弟弟。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这些亲人们,能够不将他丢下。 即便如此,褚咏羿仍没能得到他想要的安全感,直到李绛薇的出现。 这个姑娘写的第一本小说文笔稚嫩,可他却在文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文中那个为了生死不明的父亲而出海的女孩子,让他想起来小时候的自己。 想起那个……哪怕身边人都告诉他生母已经死了,仍不停求着封婕妤救救生母的自己。 听着怀中人发出沉稳的呼吸声,褚咏羿才悄悄放下心。可随后就听到双眼紧闭的李绛薇在那喃喃着。 “爸爸妈妈……” 在昏黄的光线下,褚咏羿能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妹妹很好……我很好……对不起……” 褚咏羿身形一僵,眸色一暗,久久无法入睡。 等第二日李绛薇起床时,身边已经没了人影。她挣扎起身掀开幔帐,发现房中的软榻上正坐着一个男人。 褚咏羿手中拿着一份文书,榻上的矮几摆了许多案牍。听到动静的褚咏羿抬眸,冲着李绛薇一笑,道“我家的小懒猫总算醒了。” “怎么在屋里看这些?”李绛薇皱着眉问道“平日不是在书房办事吗?” “怕你醒来找不见我。” 说完这话,褚咏羿的注意又落在手中的文书上。 “对了,五皇弟府里的宋王妃送了帖子,想邀你去坐坐。” “睿王的王妃?”李绛薇苦恼的揉揉额角,强行将自己彻底清醒,“我和那位宋王妃,可没什么大交情。莫不是想从我这,套出你的情报?” 说罢,李绛薇朝褚咏羿望了一眼。 “睿王近来在朝中可有动作?” “他最近确实有些奇怪。” “那个……香囊……” “我会收好的。”褚咏羿觉得只有这句话还不够,又继续说道“去上朝时,也带着。” “好!” 褚咏羿笑着摇摇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文书上。 果然,她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今日我出门,去一趟淮荥侯府。” “大姐姐怕是不在府上,她今天要去太卜署。” “无妨,我去找琮悟先生。有些问题,想向他请教。” 褚咏羿一怔,抬头问道“我与你同去?” 李绛薇瞥了一眼边上的案牍,淡淡问道“我可不想等到那么晚。” “是用过早饭便出门?” 李绛薇还未回话,就听见肚子咕噜一声,面上当即一红。 褚咏羿哈哈一笑,道“我唤人进来替你净面,一会随我去用饭吧。” 用过早饭后,李绛薇便乘坐马车前往淮荥侯府。此时的路绛枫已经出发前往太卜署,淮荥侯路槐礼则拉着路琮悟下棋。棋局还未过半,就听到下人的通报。 “绛薇那孩子来了?”路槐礼有些惊讶,吩咐道“快快将她请来!” 李绛薇如今的身份是秦王妃,算是皇室宗亲。论身份,倒是比淮荥侯这个侯爷要大上些许。要是李绛薇身边有宫中女官,路槐礼反而要向这个晚辈低头行礼,以示对皇家的尊敬。此刻没有女官在侧,也就省了那些虚礼。 “要是来找枫儿,那就不太凑巧了。”路槐礼轻抚髯须,平静地说道“匆忙赶来,是来了要事?” 李绛薇微微点头,回道“算得上是一件要事。不过我此次前来并非为了大姐姐,而是”李绛薇扭头,朝路琮悟望去,“我想趁着琮悟先生离京前,请教一些问题。” “那你们二人去书房商谈吧。”路槐礼叹道“看来这局棋要等上许久咯!” 路琮悟向路槐礼行礼后,道了一声抱歉,而后将双手放置在轮子之上。正要滚动轮子,往后移动之际,李绛薇上前,握住木制轮椅的把手。 “怎能劳驾王妃?” 李绛薇轻笑一声,边推边说道“要和你商谈的事可不小,要是将时间浪费在这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后悔都来不及。” “究竟是何事?” “在澴涘时,我就曾同琮悟先生提过神秘人。澴涘偏僻,得到的都是老消息。要抓到此人,光靠老消息还不够。” “你从别处得了新情报?” “算不得新情报可惜近来事情颇多,耽误了” 第74章 宋姐姐 将路琮悟推进书房后,李绛薇顺手将门带上后,才继续说道“回京后,我去周家探望了周二公子。” 路琮悟并不了解京中各大势力,只能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周二公子因神秘人之故,瘫卧在床上多年。与大姐姐去了一趟周家后,才知他的魂玉出了问题,被神秘人动了手脚。” “魂玉是人之根本,魂玉一动,则全身动。你这次寻我,是想问魂玉和六珠的事?” “正是。”李绛薇点头应道“先前在衍落,知道魂玉有嵌合之状时,就曾想过此人的目的,兴许是为了复活他人。后又想到魔法使用,十分耗损魂玉之力。我们是否可以从嵌合的魂玉之力下手,逆推神秘人的魂玉?” “有此能力的,惟有你一人。” 这点,李绛薇没有反驳。 “有没有可能利用他人的魂玉之力来填补自身耗损的魂玉之力?” 路琮悟摇头,否定了李绛薇的猜想,“极难,那样会造成另一种嵌合。” “先一步利用自身的魂玉来侵蚀他人的魂玉?待魂玉受此影响而与本体越来越近时,再攫取力量?” “难点不仅在此。魂玉之力即便夺去,也无法反哺自身的魂玉。只能直接消耗,用在别处。真如你所说,那神秘人是因使用魔法以至于魂玉耗损,用这样的方法,根本无法阻止魂玉的衰弱。” 李绛薇深吸一气,再度问道“要是攫取了他人的魂玉之力,以助他达成转生的目的呢?” “转生猜想我似乎在澴涘听你提起过。” 李绛薇点头,继续道“确实提过,可惜那会无法检验。不知琮悟先生可有办法联系上天机营那边?我如今的身份不便独自前往周家,倒是可以去探探翟姑姑。” “那我想办法替你安排一下,一并把这两人都查上一查。” “那便有劳了。” 在那之后,路琮悟连同路绛枫一同替李绛薇寻到机会,领着她见周松明和翟廉贞,将他们的魂玉信息搜集到《见闻》当中。李绛薇还没来得及分析这两人的魂玉,时间就到了睿王府邀请的那日。 李绛薇挑了一身新衣裳换上后,再乘坐车舆前往睿王府。 “总算盼到秦王妃了。”刚一进府,李绛薇就看见被丫鬟搀扶着的宁楹萝向她缓缓走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秦王妃海涵。” “看来今日,宁侧妃只邀请了我一人?” “你我尚在闺中就已相识,此次邀请秦王妃是想叙上一叙。” “你我虽早已相识,可称不上朋友。”李绛薇冷淡地说道“即便要请人叙旧,也该请赵王妃姜雪绵。” 宁楹萝脸上的笑容一僵,过了一阵后她才开口说道“外头风大,请秦王妃进屋说话。” 李绛薇没有拒绝,随着下人的指引进了屋。走在前的宁楹萝已经在主位坐下,笑着对李绛薇说道“坐吧。” “坐?”李绛薇笑道“虽说欺负一个孕妇不太好,可我记得宁侧妃只是侧妃,坐不得主位。” 宁楹萝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淡,她强笑着起身,坐到一旁,道“你倒是伶牙俐齿。” “这算不得伶牙俐齿,不过是如实相告罢了,毕竟礼节不可费。身为曾经先太子未婚妻的宁侧妃,应该明白。” 宁楹萝死死的握着扶手。李绛薇这才发现她眼下的乌青被厚厚的粉盖住,身材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显得有些浮肿。与当年那个神采飞扬、高傲的宁家嫡女完全不同,多了几分沧桑。 “你能嫁给秦王,也算圆了一桩心愿。要不是知道秦王妃的性子,我都要以为秦王遇刺事件是秦王妃一手策划的。毕竟”宁楹萝意味深长的笑道“若是没有遇刺一事,想来秦王妃的位置,就要与你失之交臂了。” “慎言!” “也罢,有些话你我心知肚明。” 李绛薇的目光逐渐冷冽,对着宁楹萝说道“我和你可没什么心知肚明的话。应邀前来,不过是看在睿王和你腹中的孩子。不然,我何至于应了你一个侧妃的约?说的好听些是个侧妃,可归根结底还是个妾!” “你!” 房中只有她们二人,服侍的下人早已被宁楹萝屏退。 “宁侧妃还是顺顺气,好好养胎,要去惹不该惹的人。万一这胎不稳,将落胎的过错扣在我头上可就不好了。你这胎可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孙,要是落了胎,能不能再怀是一回事。再次怀上的还是不是皇长孙,那可就不一定了。” 李绛薇没有理会宁楹萝的脸色,径直起身往屋外走。 “还有一事要提醒你。”李绛薇劝道“孕期心情不好,想找人说话,就去找你真正的闺中密友。莫要再差人送帖子到秦王府。” 离开房间后,李绛薇对着守在门外的下人问道“睿王妃可在府上?” “回秦王妃,王妃正在庭院纳凉。” “人都来了,总该见见这王府的女主人。你领我过去吧。” “是。” 这还是李绛薇第一次来睿王府,虽说不出来哪里好,但李绛薇就是觉得这睿王府的庭院要比秦王府更有韵味。兴许是禇咏羿没将功夫花在庭院上,在布局上欠缺了一些讲究。 不过这些不是李绛薇的重点,睿王妃宋氏才是她此行的目标。 “哦?秦王妃?”宋氏摇着手中的团扇,笑道“不是在与宁妹妹叙旧吗?怎来了我这?” “睿王妃要比我稍长一些,我喊一声宋姐姐可好?” “你随意。” “我与她本就没有多少旧情,谈不上叙旧。比起她,我对宋姐姐更感兴趣。” “此话何解?” “众人皆知皇后与宁贤妃不合,而身为皇后侄女的你却嫁给睿王,夹杂在英国公府和皇后之中。两边都是血亲,无论偏向何方都会触怒另一方。不知宋姐姐是如何平衡的?” “平衡?哪有什么平衡?”宋氏手中的团扇停了下来,笑道“我既嫁给了睿王,便是睿王的妻,事事当以睿王为先。” “宋姐姐可否喜欢睿王?” 宋氏笑容不改,对着李绛薇回道“睿王是我的夫君,自然是喜欢的。” 第75章 借用 英国公府是出了皇后的勋贵,在教养子女上,定是下了功夫。李绛薇就没有想过自己能从宋氏口中挖出有用的消息,想要得到情报,只能依靠《见闻》。 李绛薇又同宋氏说了一些客套话,确信在宋氏这无法得到更多消息后,终于生出离开的意思。两人的氛围还算不错,宋氏主动提出送别李绛薇。李绛薇默默接受了宋氏的提议,笑着应下。 邀李绛薇前来的是宁楹萝,如今送走她的却是睿王妃。宁楹萝这位侧妃位置,想要坐的舒服,怕是没那么容易。 哪怕宋氏说话滴水不流,李绛薇仍能隐约察觉到宋氏对宁楹萝的轻蔑。宁楹萝是宁鸿桢的嫡女,又是贤妃的亲侄女。在身份上,丝毫不输给睿王妃。要不是英国公府先一步与睿王结亲,恐怕这睿王妃的位置就要交到宁楹萝的手中。 宁楹萝理应是一个强大的对手,现在又怀有身孕。即便如此,宋氏仍不将她放在眼里,这就证明宁楹萝不是宋氏的威胁。宁楹萝的存在,无法撼动宋氏的位置。 回到秦王府后不久,禇咏羿也回到府中。 “王妃可回来了?” “王妃在王爷的书房中。” “我的书房?” 侍女平静的道了一声是。 禇咏羿迈着欢快的步子,来到书房前。门一推开,就见到李绛薇坐在窗边,手里还拿着一只毛笔。眼睛没有焦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就连禇咏羿进屋,都没有发觉。 禇咏羿坐在李绛薇身边,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这时的李绛薇才反应过来,迷茫的看着禇咏羿。 “看来家里的伙食合乎你的口味,脸上终于长肉了。” 李绛薇幽怨的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个不正经的!” “你我是夫妻,周围又没有旁人,要那么正经作甚?” “瞧你心情不错,看来朝中平安无事?” 禇咏羿苦笑了一下,道“在忙考课的事,没有之前轻松了。” “我给你的东西可带着?” 禇咏羿微微一笑,将香囊取出,“媳妇让我带着,我哪敢不带?” “你现在越发调皮了!” 见李绛薇面露羞赧,禇咏羿心情大好。 “莫要闹了,今日上朝时,这东西可有异动?” 禇咏羿把香囊收了回去,回道“安静得很。” “今日上朝,其余王爷都去了?” “去了。” 难不成是自己推测错了?神秘人一事,与众皇子并无干系? 李绛薇略微失神的模样让禇咏羿有些担心,他在一旁柔声问道“最近遇上棘手的事?” 李绛薇轻轻嗯了一声,而后一头扎进禇咏羿的怀中。 “想东西想的头疼,让我蹭蹭放松一下。” 被人抱着的禇咏羿只能无奈笑着,用手捏了捏李绛薇的脸颊。 窝在禇咏羿怀中的李绛薇,依旧没有放弃思考。 要是没有其他的门路,皇子这条线索可以说暂时断了。李绛薇只能把注意力放回之前搜集的周松明和翟廉贞的数据,将他们的数据同其他受害人的进行比对,寻找端倪。可惜样本太少,数据量不够,能不能研究出一个所以然来,还是两说。 有了想法之后,李绛薇便离开禇咏羿的书房,独自研究起来。这一研究就研究到大半夜,直到回了自己房间都在思考着有关神秘人的事。 李绛薇低头比对着《见闻》上记录的数据,几个来回后,忽然灵光一闪。 如果睿王当真有问题,而且也与神秘人有关联。 “钦天监!” 很早之前,路绛枫就曾怀疑过钦天监与此事有关。众多皇子中,唯有睿王与钦天监的关系甚密。联想之前魔导器的异动,以及《见闻》的记载。 如果那时的睿王并非真正的睿王,而是被神秘人“借用”了身体,许多东西就能解释通了。 一旦注意到这件事,许多以前曾发现的东西一股脑的涌出,串联在一块。 无论是失忆事件还是失踪事件,孩童出事的比例远高于成年人,受到的影响的远远高于成年人。睿王认下钦天监的师父时,还是一个幼童。 幼童的魂玉、六珠不稳定。神秘人要是用了什么能力,对其施加影响,那么幼童的六珠、魂玉非常容易脱离原有的成长轨迹。更严重的,会越来越像另一个人,直至取而代之。 神秘人若只有钦天监的身份,行事上便会有诸多限制。可他要是真能“借用”睿王的身体,那能做的事可就多了。睿王毕竟是皇上亲封的王爷,权势虽不及他同母同父的亲兄弟赵王,却也不可小觑。 这样厉害的力量,绝对不会毫无代价。或许就是动用了这等能力,才导致魂玉力量急速流失,需要汲取周松明的魂玉之力。 周松明的病情突然加剧,魂玉之力急剧流失的原因一下便有了。 李绛薇命令《见闻》找出各位皇子的资料,除了朝夕相处的禇咏羿外,赵王和睿王的资料并不多,而睿王更是比赵王要少上一页。李绛薇不知道这两兄弟信息量上的差距是自己接触的程度不同造成的,还是神秘人的特殊能力造成的,无法当作“借用”猜想的佐证。 一想到禇咏羿现在还要同赵王和睿王周旋,李绛薇就觉得一阵后怕。 李绛薇至今不知道那位神秘人的姓名身份,但是那个人却对自己了如指掌。两方一旦交战,最危险的反倒是身在朝堂之中的禇咏羿。 一想到这,李绛薇越发的紧张了。 夜已深了,李绛薇迟迟等不到禇咏羿回来。她命人取来一张薄毯和一本话本后,坐在榻上等着禇咏羿归来。装着心事的李绛薇哪里看得进话本?低头看了几行,又眼巴巴的朝门口望去。 睡意渐渐涌起,李绛薇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身体再怎么疲倦,李绛薇也生不出回床铺歇息的心思。 直到夜尽天明,天光乍破。晨光熹微之际,禇咏羿才带着困倦缓缓返回房间。 临到门口,禇咏羿向在外值夜的梨悦问道“王妃可醒了?” “王妃深夜唤了婢子要了话本,睡的有些晚,今早并未打搅,想让王妃多休息一阵。” “你做的很好。” 第76章 盯梢盯出了新消息 李绛薇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她在皇姬那接下的活不便对外透露,更是不能让太多人近身,只留了在伯府带来了梨悦、梨心等人在身边。至于原先在主屋伺候的丫鬟,年轻一些的都被禇咏羿调到别处,只留了一些年纪大的,成熟稳重的领着梨悦等人熟悉王府。 禇咏羿对自己的这个决定很是满意,少了丫鬟在边上伺候,就多了两人独处的时间。他推开门,发现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丫头正靠着榻上的软枕,一只手露在薄毯外,手上还抓着一本话本。双眼禁闭,呼吸匀称,只是这眉间蹙起。 禇咏羿悄悄来到李绛薇的身边,将她手中的话本取下。他的动静不大,但是唤醒一个不愿入睡的浅眠之人绰绰有余。 李绛薇的睫毛微动,睁开惺忪的睡眼,见到近在眼前的禇咏羿,伸出手将他抱住,下意识的蹭了蹭。 “你总算回来了。”李绛薇的嗓音中,还带着初醒时的喑哑。 “这么想我?” “嗯......我想等你回来。” 禇咏羿怜爱的摸了摸李绛薇的脸颊,疼惜地说道:“最近还是别等了。最近为了几个职务,朝中闹得不可开交,要处理的事多。要是困了,就早些休息。” “你往后都要熬夜处理政务吗?” 禇咏羿无奈的点了点头。 “我答应过父皇,要为他分担,我现在可没法当甩手掌柜了。” “既然在父皇那边应下,确实不该惫懒。不过这朝中的明枪暗箭,你要多加小心。尤其是注意......睿王......” 李绛薇提到睿王的那一刻,禇咏羿有些吃惊。 “他与你追查的事情有关?” 李绛薇苦涩的摇头,道:“没有证据表明有关系,却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没有关系。有些事碍于章程,我不好挑明告诉你。” “我懂。”禇咏羿严肃的点了点头,“你会透露风声,是为了我的安危。要是五弟那边有什么行动,我会告知你。” 说罢,禇咏羿将薄毯往李绛薇身上一裹,直接连人带毯子一块抱起。 “你!你放我下来!” 话虽这么说,可受到惊吓的李绛薇还是下意识的圈住禇咏羿的脖子。禇咏羿将李绛薇抱到床铺上,低声问道:“昨夜你睡得迟,多休息一会。” “那你呢?” “我在书房小憩过,临上朝前见见你,一会就走。” 李绛薇担忧的望着禇咏羿,手一直搂着他的脖子没有松开。 “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李绛薇话中的眷恋,禇咏羿心情大好,轻抚着她说道:“散了就回,我回来的时候,可不想看到一个恹恹的你。” 李绛薇乖巧的点了点头,才松开手,躺下。李绛薇本就困倦,几乎是倒头就睡。禇咏羿望了一会李绛薇的睡颜,这才起身更衣洗漱。 有了李绛薇的提醒,今日上朝时,禇咏羿特地分出心神去注意褚咏恒。褚咏恒的长相随他外祖,相貌不必其他皇子差,但和其他与皇上长相相似的皇子比起来,少了些皇上的疼爱。 褚咏恒的性格也与皇上、贤妃不同。他更加随性肆意,做事少有章法,都是乘兴所致。真真将富贵闲人一次阐述的淋漓尽致,府中的彾人更是请了一批又一批。 皇上对褚咏恒谈不上有多喜爱,只要他不做那等欺男霸女的恶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他的骄奢作风。 不被帝王关注委以重任,不被兄弟惦记怕他争储,不因母妃偏心而求不该求之事。上有兄长庇护,外有母家撑腰,这正是禇咏羿梦寐以求的闲散生活。 然而禇咏羿明白自己与褚咏恒不同。禇咏青和禇咏羿的生母没有势力,全靠封婕妤的母家封家支撑着他们姐弟二人。封家始终是武官出身,能够相帮的地方有限,难以插手朝中政事。 倒是可以动用封家的力量去盯着褚咏恒的那边。 原本只是保守起见,才决定命人暗中盯梢。谁料这一盯,倒是让禇咏羿发现一些事。 他的姑母,和寿长公主也在暗中调查着褚咏恒。可惜近日朝中的事务繁多,分身乏术,无暇顾及。直到手头的事告一段落,禇咏羿才重新重视起来,决定寻个空闲时间去见一见和寿长公主。 碰巧的是,禇咏羿决定上门拜访长公主的那日,李绛薇正好要去一趟淮荥侯府。 “王妃怎么不随王爷一道前去公主府?”跟在李绛薇身边的梨悦问道:“大小姐与王妃亲近,少去一天也无妨。可长公主是长辈,让王爷独自前去,会不会不太好?” “我手上有急事要求大姐姐帮忙。” 李绛薇没有说清楚,可梨悦明白了什么,没有再说别的。等李绛薇到了淮荥侯府后,梨悦便依照老规矩随着淮荥侯府的人到了别处休息,不再跟着李绛薇身侧。 书房内,除了路绛枫和李绛薇外,路琮悟、司徒然以及路瑾汐都在。趁着人齐,李绛薇就将自己的猜想和盘托出,希望能够听听其他人的想法。 李绛薇的话音一落,房中迎来长久的寂静,这让李绛薇有些紧张不已,却又不敢出声打断众人的思考。 “你的这个猜想,过于骇人了。”不知过了多久,路绛枫才出声回应:“听着稀奇,却有几分道理。” 在场的其余人纷纷点头。 “我记着上次同大姐姐分离时,曾听大姐姐提起要回京调查钦天监。不知大姐姐可查到什么东西?” “从淮州回来了,我确实调查过钦天监。钦天监过于隐秘,实在调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我和司徒然曾利用钦天监和太卜署之间的关系,与钦天监的人打过交道。” 说到此处,路绛枫朝司徒然那看去。 司徒然点了点头,接着路绛枫的话继续道:“我同署令见过当今睿王的师父,可惜接触时间短,当时又有睿王和皇后在场,没能挖出更多有用的东西。” “皇后?”李绛薇诧异道:“这其中还有皇后的事?” “睿王之所以能拜钦天监的人为师,是因为有皇后在其中牵线搭桥。”路绛枫淡淡道:“皇后也是借了这层关系,与睿王一同来了太卜署。” 第77章 小心皇后 宽敞的房间内,燃起了淡淡的熏香,一群少男少女面色严肃的坐在座位上。哪怕点了安身静气的熏香,也没能让他们放松分毫。 李绛薇看向司徒然,问道:“能和我说说那日的详情吗?” 司徒然朝路绛枫看去,见后者点了点头,才回道:“睿王的那位师父名为祁宣,不知领的是何职。身形瘦弱,似乎有病缠身。与寻常人一样,是黑发褐瞳,外露的装饰也没有羽毛。因其身份,与睿王走的较近。” 司徒然又细细讲了那日祁宣与路绛枫之间交谈的细节,交集太少,并未花费太长时间。 有了司徒然的描述,在场的诸位对这位名为祁宣的男子,有些些许模糊的认识。李绛薇听完这话,心中的不安更重了。 李绛薇想起出京前,曾被宁家诬陷自己抄袭造假一事。当众验明手稿那日,李绛薇遇见一位《见闻》无法详细记录的人。 “他是何时开始生病的?”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那日初见,已显病容。后来我奉署令之名私下调查过这位祁宣,听闻睿王在暗中寻访名医,试图救治这位恩师。最近倒是没有那么积极了,不过仍在寻找。” 听完司徒然的话,李绛薇陷入沉思,后又问道:“你知道睿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寻的医师吗?” “署令离京前。” “与周家二公子周松明病重时间相比,差了多久?” 司徒然一怔,严肃道:“我需要回去查查,我现在动身?” 说话间,人已经从座位上站起。 路绛枫制止道:“这事先不急。” 司徒然点了点头,又重新坐了回去。 “还有一事我不明白。皇后之前认识这位祁宣吗?为什么会提议让睿王认下这位师父?钦天监对于前廷朝臣而言是个迷,而内廷......”李绛薇摇头道:“不,就连后宫的嫔妃,以及诸位皇子都不清楚这钦天监的底细。” 路瑾汐问道:“微女君向秦王求证过?” 李绛薇点头道:“是。要是各位有疑问,我可以进宫亲自过问婕妤娘娘。在此之前我需要清楚皇后在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自从英国公府的女子嫁进睿王府,皇后便与英国公府交恶。并向婕妤娘娘示好,拉拢婕妤娘娘和德妃,意图结盟。” 路绛枫问道:“看你这样,是结盟成功了?” “是。”李绛薇担忧道:“我怕我的试探,会让皇后得知。要是皇后与此事无关倒也罢了,倘若有关系......” 路瑾汐纳闷道:“你不相信封婕妤?” “非也,只是怕婕妤娘娘无意间透露了不该透露的消息。毕竟这事,不能详细告知其中利害。可有些话不说,又不能问出有价值的东西。” “说到皇后,我想起一件与皇后有关的事。” 司徒然话音一出,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这件事应该与祁宣无关。”见大家如此紧张,司徒然有些哭笑不得,“兄长曾经奉皇姬之令调查驸马猝死一事,调查此事的还有杨世灵杨大人,以及安远伯府的李绛盛李公子。” “这件事我有印象。”李绛薇说道:“我曾与三哥谈过此事。” “家中催婚催的紧,我哥为了躲避双亲,常常离家不归。我替兄长跑腿取家中资料时,曾不小心翻到相关的资料。后来向兄长提起,他只说了一句......” 司徒然说到此处,忽然深吸一口气,对上李绛薇的眼睛。 “小心皇后。” 李绛薇面上不动声色,心跳声却已经清晰可闻。 “兄长还说了,没有线索才是最大的不妥。” “为什么怀疑皇后?”路瑾汐不解的问道:“这种事不该怀疑皇上吗?” 路氏是术者,原本就不常入世,对皇室向来都是避着,谈不上有多尊敬,也不惧怕皇权。 可司徒然不同,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听见路瑾汐大大咧咧的说出这种话,忙出声制止。 “不可妄言!” “莫慌。”李绛薇道:“有《见闻》在,隔墙的耳朵能抓出来。” “这个就别纠结了!你快说说为什么怀疑的是皇后!” 司徒然无奈的摇头,回道:“只是一种猜测。毕竟圣上的几位长兄乃至长公主的驸马,都是迎娶皇后之后才出事的。要说完全与皇后无关,别说是兄长,就连我也不敢相信。要向我问证据,却是没有的。” 就在李绛薇身处淮荥侯府交换信息之际,禇咏羿已经来到公主府内。待丫鬟们奉上茶水后,和寿长公主便将屋里的下人通通遣了出去,只留下他们姑侄二人。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薇薇呢?” “有些事,不便让她知晓。” 和寿长公主面上仍带着淡淡的笑容,轻声问道:“既然不是来看我的,那么便是为了老五的事?” “果然瞒不住姑母。” “你也没打算隐瞒吧。”和寿长公主轻笑道:“你过来是想问些什么?” “侄儿只是好奇,因为侄儿想不通姑母为何会派人跟着五弟,所以登门拜访亲自请教。” 和寿长公主不为所动,不回反问:“那你呢?又是为何派人盯着?” “绛薇与五弟的侧妃不对付,我想寻些把柄替本王的王妃找回场子。” 和寿长公主愕然,倏而笑道:“这理由不错。” 这般敷衍的回答,和寿长公主自然是不会信的。只是和寿长公主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才一下呆住。 “那么姑母可否给侄儿一个原由?” 和寿长公主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我派人盯着老五,是为了皇后。” “皇后?” 禇咏羿想不到和寿长公主会给出这个答案。 “皇姬曾私自调查过驸马,你可知晓?” 禇咏羿点了一下头。 “不过我们并未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水至清则无鱼,太过干净反倒异常。既然姑母提起,那么这件事与姑母有关吗?” 和寿长公主的笑容一敛,轻声说道:“驸马并非猝死。” 她抬头,用着冷淡的眸子望向禇咏羿。 “驸马的死,与皇后有关。” 第78章 陈年旧怨 提到驸马,神情淡然的和寿长公主面露戚哀,久久没有言语。 和寿长公主面色缓和,禇咏羿才小心问道:“姑母是如何查处的?” 禇咏羿想知道此事究竟是英国公府所为,还是由他父皇下令所致。若是后者,禇咏羿就要为禇咏青和李绛薇多加打算。 一个能对自己兄弟姐妹毫无芥蒂下毒手的男人,能指望他对儿女付出多少真心? 禇咏羿不敢赌。 最是无情帝王家。 关于驸马的事,和寿长公主不愿多提。涉及天机营,不好告知禇咏羿。 “至于是如何查出的,你就不必过问了。有些事知道多了,反惹来祸端。不过此事,我可以确系是皇后所为。驸马糟贼人谋害的线索,也是我命人亲自除去的。我不愿凤阳牵连其中,你也别在她面前提起。” “姑母既然有心掩盖旧事,为何又在这时派人调查五弟?” “皇后与贤妃素有旧怨,这在后宫不是什么秘密。而这旧怨......”和寿长公主啧啧两声,才继续道:“贤妃刚当上你父皇的侧妃时,恰逢皇后有孕。当时的皇后与贤妃虽不亲近,却也相安无事。直到贤妃的过失,致使皇后小产,且亏损了身子,无法再有孕后,这两人的关系便势同水火。” 无论是作为皇后,还是作为一个相当母亲的女人。失去生育能力的她,就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这样的仇怨,是不可能简单就一笔勾销的。 这种仇怨极容易恨屋及乌。在禇咏羿的记忆中,皇后确实对褚咏瑞的态度不好,时常给他甩脸子。 然而褚咏恒却不同。 作为贤妃的亲生儿子褚咏恒在皇后面前的待遇比褚咏瑞好上太多。皇后不仅没有厌弃褚咏恒,反而在褚咏恒病弱之时为他牵线搭桥,让其拜钦天监的人为师。甚至在褚咏恒的身体渐渐好转后,仍私下有所联系。 和寿长公主将皇后这些年对褚咏恒的行为看在眼中,起初还以为皇后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让褚咏恒与自己亲近,然后离间褚咏恒和贤妃,让他们母子二人离心。可现在看来,贤妃和褚咏恒之间关系并没有变差,更没有反目成仇。 和寿长公主不敢小看皇后,总觉得皇后还有什么后招。特别是英国公府将宋氏女送入睿王府后,这种不安疯狂滋长。为了平息情绪,和寿长公主只能命人盯着睿王府那边,谨防皇后有进一步的动作。 就在这时,和寿长公主发现禇咏羿的人也在盯着睿王府,便挑了一个机会“无意”透露了自己的痕迹。果然将禇咏羿引了过来。 “我不知道皇后想做什么,不过你和薇薇要多加留心。” 禇咏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倒是不担心李绛薇。比起李绛薇,禇咏羿更担心深处后宫当初的封婕妤。封婕妤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却是将他带大的有养恩的母亲。皇后一旦有动作,后宫那边不可能没有影响。要是封婕妤出现什么意外...... 想到这,禇咏羿拱手,朝和寿长公主恭敬行礼,严肃道:“还请姑母告知侄儿,姑母所知的皇后。” 和寿长公主沉吟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皇后当初嫁给你父皇之后不久,你父皇就纳了平南伯府家的闺女,如今的德妃为侧妃。当时就有传言,说是皇后在其中引线。起初我只当是坊中流言,毕竟英国公府与平南伯府向来不和......” 禇咏羿在过问皇后的旧事时,路绛枫正将司徒然和李绛薇送出淮荥侯府。回来后,便推着路琮悟去花园散步,路瑾汐则去照顾他的鸭子们。 路绛枫推着路琮悟走了一段路,忽而问道:“今天听了那么多,怎么不说句话发表一下看法?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刚才在书房,路琮悟一句话都没有讲过,一直在边上安静的旁听。 “我能说什么?”路琮悟苦笑道:“要是只与术法有关,我倒是可以说上两句。可事关皇族,又与前廷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甚至还与后宫有了牵扯。我这个久居深山中的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果我将祁宣的事上报本家?”话未说完,路绛枫想起什么,无奈说道:“罢了,就算上报了本家,最后也要转交到我手上。” “谁让祁宣的身份特殊,本家不好下手?”路琮悟轻轻笑道:“他要是个庶人,本家早就派人过来拉他进灵界。” “可那人实力之强,就算拉进灵界,也未必能胜过他。” “不需要胜过。”路琮悟收敛笑容,淡然回道:“自从衍落遭难之后,本家就定下对策。大不了不与他对抗,只将他困在灵界便是。” “就不怕术者在灵界遭袭?” “可以在灵界之中再造一个小灵界。” “当初开辟灵界用的是黑羽,现下没了黑羽,也能办到?” “确实非吾等强项......” 两人陷入沉默当中,谁都没有开口打破宁静。 路绛枫推着路琮悟走了许久之后,路琮悟忽然说道:“别的我帮不上忙,唯有替你们查一查钦天监的底细。” 路绛枫的步子一顿,失落说道:“倘若有那么好查,这两年我就该查出蛛丝马迹,哪里还需要你?” “我有别的法子,可以试试。是你不熟悉的门路,或许有用。” “你是想走术法的路子?” 路琮悟微微颔首,道:“钦天监与星象历法有关,而龙神擅长的术法是星象与空间。或许能够从龙神的术法遗存中,寻到些什么。再来便是我们现在用的星占之术,这其中含有许多痕迹是路氏传承中不可能有的。” “钦天监的人,是龙神遗部?极有可能还保留着术法的传承?为皇族所用?” 路琮悟点头,接道:“我确实有此猜想。需得你帮我要来上阳附近的地形图、灵脉图,以及留存的古咒文和祝祷辞。或许能从术法的变迁中,寻到龙神遗部曾经的生活轨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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