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欢 - xp1024.com
《常欢》


第 1 章

我的户籍是上海,但实际出生在内地的一个小城,父母在同一个工厂工作,整个厂都是从上海内迁过来的,生产重型机械。

工厂很大,大部分技术类职工都是上海人,带着自己的家属和全部家当举家而来。厂里有生活区,幼儿园,小学,甚至自己的菜场,许多人的一生都是在那里度过,很长的一条路贯穿厂区南北,路面被大型卡车压得平直,两边随处可见锈成黄黑色的巨大铁块,路口竖一块牌子,406厂一路。

数千人的大厂,除了随厂内迁过来的那些人之外,剩余的工人大部分的都是从附近城镇里召来的,过去务农,后来务工,所以清一式的黑瘦,憨厚乐天,上下班穿同样的工作服,面目模糊,很难分辨。

在这样的环境里,父亲就更显得鹤立鸡群,他是随着内迁而来的唯一的大学生,浙大毕业之后被大手一挥,支援内地,直接落到了这个地方。

厂里没有人不记得他,常志柳郁郁不得志,常志柳

格偏激,常志柳愤世嫉俗,常志柳注定从云里跌到泥里,而且一辈子都要在泥里。

我们一家三口住简陋的小宿舍,吊灯昏黄,窄□仄,墙角的木制书橱里堆满了书籍,厚薄纷杂,翻开来多是复杂的图形和数字。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很多内页都已经发黄,凑近了可以闻到一股霉气。

父亲带着它们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一定满怀凌云壮志,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来到的是一片流沙海,更可怕的是,他还没有能力走出去,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一日日沉没下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消失,最后没顶。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和母亲结婚,她只有小学学历,娘家是那个小城城郊的农户,年轻的时候长得好,在那个年代能够在几千人的大厂里脱颖而出,嫁给唯一的城里来的大学生,我想她一定是骄傲过的,但她很快就发现这个决定的错得有多离谱。

家里的气氛是yīn郁的,这种不快乐从父亲身上不停歇地散发出来,感染到每一个角落,然后在我出生之后变本加厉。

童年的时候我甚至不敢与他同在一个屋里待着,害怕他突然爆发的怒气,还有憎恶的眼神。我书读得不错,但他从未露出满意之色,看着我的成绩单沉默,然后丢回我面前转身离开。

作为一个孩子,在对一切能够取悦父亲的方法绝望之后,我开始逃避与他的相处。所幸母亲天

很乐观,一个人承担所有家务,对我温柔照顾,她文化不高,喜欢坐在我书桌边默默看着我写字,冬天攒下鸡蛋与红糖一起炖了端过来,看着我喝的时候喉头滚动,接过空碗的时候微笑。

再后来父亲回城无望,开始酗酒,喝醉以后眼神yīn沉,粗起手边任何一样东西丢向我们,最可怕的一次是过年,母亲在厨房用圆铁勺做蛋饺皮,他在屋里独自喝酒,酒瓶空了,叫我进去,我正埋头搅肉馅,没有听见,抬头看到父亲双目血红,空的酒瓶从三尺外砸过来,当xiōng一记。

妈妈扔下铁勺跑过来挡在我们之间,我扭头跑出去,屋外冰天雪地,xiōng口痛得发闷,跑出大门的时候风像刀一样割过肌肤,十数步之后又扭头跑回去,正看到他们扭做一团,母亲瘦小的身体好像狂风中的一片叶,扭曲着怪异的角度,竭力抵挡父亲要冲出来的疯狂。

我拉着她一起跑,然后在河边哭叫,说了很多十几岁女孩子绝望后会冒出来的歇斯底里的蠢话,而她默默流泪,最后抱着我的头说会好的,那是你爸爸。

我内心一直有一种朦胧的感觉,父亲恨我,还有这个家,不过没人告诉我原因,到后来我也不再关心,高三时填报高考志愿,我选择回到上海,祖父祖母早已逝世,姑姑一家住在老式弄堂房子里,空间窄小得转不开身,看到我们去的时候目光冷硬。母亲陪我在一个闷热的小旅馆住了一个月,高考结束之后才回到厂里,也是在那年夏天,母亲突然病逝。

她曾经是那样一个年轻健美的姑娘,死时却已经变得消瘦单薄,下葬那天外婆哭天抢地,咒骂不休,说父亲狠心,不就是没了一个娃,居然这么狠心,恨一辈子。

我终于知道那个埋藏多年的秘密,母亲在我两三岁的时候曾经又有过一个孩子,父亲梦寐以求的儿子,但是她怀孕三个月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独自坐车到城里将孩子做了人流。回来以后面对暴怒的父亲只说了一个理由,“我想小欢过得好。”

我叫常欢,妈妈起的名字,我大了以后常觉得这个名字起得好,因为就算我被人戳着脊梁逼到角落的时候,别人一声咬牙切齿的常欢,也能提醒我这名字的本意,至少给我起这个名字的人,是衷心希望我常常欢乐的。

家里的条件只有这些,母亲早已料到弟弟出生以后面对我的是什么,又知道父亲对儿子的渴望和热切,所以竟用了这样决绝的办法成全了我。

父亲想要一个儿子,他对自己这一生早已感到绝望,只想要一个儿子来承载所有的梦想,走他走不到的路,去他想去的地方,我的出生是让他失望的,母亲的行为又给了他致命一击。或者在他眼里,我才是刽子手,我的存在就是原罪。

一切的憎恨和厌恶终于有了解释,我拒绝再与父亲说话,再也没有开口叫过他。拿到录取通知书当天我便开始整理行李,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他走过来站在我旁边不说话。

我没有抬头,眼角余光看到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常年酗酒,他双手早已开始颤抖,这时更抖得厉害,我不出声,他也不说话,最后蹲下来,把一样东西放在我的皮箱上,然后转身走了。

那是一张存折,写着我妈妈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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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本故事低调拉开帷幕,请不要被开头吓到,大家和我一起期待极品出现吧,嘿嘿嘿

旁白:新的故事开始了,请大家撒花,投票,留言,另,给我一个拥抱……

第 2 章

就这样,我拖着一个简单的皮箱,坐火车来到上海,住进了大学寝室。

我的成绩很好,进的是上海最好的大学。安顿下来之后我仔细盘算了存折里的金额,给自己找了几份家教和兼职的工作,用以维持生活。那时候我的梦想很简单,顺利毕业,在上海找一份工作,然后就这个城市里安身立命,永远忘记过去的一切。

成绩是我唯一值得骄傲的东西,除此之外,我的大学生活乏善可陈。同学大部分是上海土生土长的女孩,穿着时髦,我与她们格格不入,同寝室的费春妮也是从小城出来的知青子女,好歹与我有点共同语言。春妮在上海有叔叔一家,但她和我一样不受欢迎。

那个时代城市里每个人的生存空间都是逼仄的,一代人接着一代人出生,老老小小拥挤在一起,仇视每一个可能会侵占掉一丝空间的外来者。当时觉得人

令人齿冷,现在的我却完全可以理解,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生活空间都不能保证,那又拿什么去要求他们善待外来者?

春妮

格比我活泼,很快对这个城市熟悉起来,休息日拉着我去人民广场地下逛街。我们都不是有钱人,其实就是赤贫,不过她兴高采烈,而我一直把双手液在外套口袋里微笑。

我也爱美,不过我已经打定注意,不再靠家里的一分一毫,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春妮买了生平第一双长靴,花了一百三十五元,将近一个月的生活费。她在店里就迫不及待地换上,也不舍得脱,将旧鞋放进鞋盒里拎了回来。

进校之前我笑她老鼠不留隔夜食,一天都不肯等,穿那么漂亮回来给门房老伯看吗?她抓着我的手臂说,“常欢,我不想等了,我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要和城里的女孩子一样,我一天都不想等了。”

那是个周日,周末回家的上海女孩都已经回到寝室,春妮的靴子立刻被注意到,其中一个张口说了句,“新靴子啊。”

她们平时很少与我们搭话,春妮笑开来想回答,但她没有停下脚步,端着水盆与我们擦身而过,“人造革的吧?硬得跟纸板一样。”

春妮在原地僵立,我心里也觉得凉,但仍是拉住她的手劝,“别理她们,我觉得挺好看的。”

她猛地甩开我的手,叫了一声,“你觉得好看有什么用!”

第二天春妮对我说抱歉,我那时候正要去图书馆,对她笑笑说没事,又问她要不要替她占个位置。

我们的友谊好像又恢复了,但我再也没有见她穿过那双靴子,它就这样昙花一现,凭空消失了。后来春妮开始经常晚归,衣着打扮渐渐不同,再不去街边小店。两个月以后的一天,她通宵未回,查铺的时候我的心怦怦跳,所幸她睡上铺,走之前又把被子扯开,居然平安无事。

第二天春妮是被一辆车送到学校的,脚下已经换了柔软的黑色羊皮靴,手里的□面柔软,金色的把手闪闪发光。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春妮也不说,一次与她走出校门的时候又看到那辆车,有个男人停下车按下窗笑看了她一眼,目光笔直,即便在光天化日之下也让人觉得是□裸的,而她后退一步,好像眼前有白昼生鬼魅。

这件事对我的冲击太大,当晚回到寝室之后根本不能入睡,后来在黑暗里强迫自己闭眼睛,朦胧做了梦,惊醒之后一身虚汗,翻身下床去找皮箱里的那张存折,一直到摸到那个皱皱的表面才惊魂初定。

存折里的钱有一半付了这个学期的学费,余下的刚刚够我付清下学期的,我不会为了一双羊皮靴和一只包羡慕任何人,但如果它空了。

如果它空了……

我在黑暗中打了一个寒噤。

我从入学以来一直在打工,做家教,还有去麦当劳兼职,常常对付完顽劣的初中生之后便立刻赶到二十四小时的快餐厅做晚班。

麦当劳时薪七块五,晚班有补贴,九块,我一直申请做晚班,这样能够在有限的单位时间里增加收入,而且有免费的汉堡吃,省一顿晚餐。

家教二十元一小时,不稳定,有次我去一个初三男生的家里,他家在松江,我倒了三部车才到那里。他一个人的房间比我全家住了十几年的那间宿舍大两倍,窗外可以看到青翠的佘山山景,他跷着脚打游戏,斜眼看我,最后在我讲题的时候突然把手伸过来,伸进我的衣领,我给了他一耳光,然后被他妈妈推出他家大门。

即便是这样,两项打工加起来的收入,也只是堪堪够我的生活而已,我又想到了春妮,我当然不会因为一双靴子一只包便改变自己,但是我需要钱。

再次睡着前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一份报酬更高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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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这两天上海的桂花都开了,坐在办公室就能闻到一阵阵的桂花香,昨天回家,停车的时候也闻到了,想起桂花酒酿小圆子、桂花蜜的汤圆、桂花泡的茶……

旁白:能不能不要光想着吃…………

第 3 章

第二天我还是去打工,第一次上门的新学生,他家在西区。

已经入冬了,上海的深秋是很怡人的,尤其是在这条街上,傍晚金色的阳光透过半黄半绿的梧桐枝叶洒在地上,到处都很安静,由头至尾连公交站点都没有,处处清雅。

我之所以知道得那么清楚,并不是因为我曾有闲情将它从头走到尾的缘故,而是我搭公交过来时司机告诉我的——而这直接导致我必须在另一条路上下车,然后步行遥远的距离直到目的地——穷人的理由永远无关风花雪月,这就是现实。

时间很紧张,我几乎是一路小跑。

今天最后一节课上完之后我被国经课的老师叫去谈话了,国经课老师是个非常时髦的中年妇女,一年四季穿裙子,冬天配一双长靴,靴头光可鉴人,说话的时候都能照出我低头的脸。

她说的是我的作业问题,说其他人都已经按照她网络邮箱中标明的书目罗列了心得重点给她,只有我尚缺一份完整的回答。

我小声解释,因为图书馆里有几本书借不到,而其他同学的书也都用着,我会想办法,或者等她们用完之后再借来看。

其实是其他人并不愿意将手里的书借给我,不过这些说了她也不能为我解决,不如沉默。

她说也可以买来看,因为那几本确实是非常有用的,还告诉我地址,说那儿专营这方面的书,一定买得到。

我点点头,心里开始计算价格,专业书价格不菲,但是我真的需要它们,这些是不能省的,我知道。

这样一耽搁,我赶去上课的时间就变得非常紧张,我一边加快步子一边看两边的门牌号,街边都是老式的洋房,间隔着一些性致店铺,很小的首饰店,手工旗袍店,还有鞋店,橱窗上映出我匆匆而过的身影,格格不入。

最后我看到一家葡萄酒廊,占了临街洋楼的底层,围栏里翠色深深,大门处搁着黑板牌子,写着今日品酒会的时间,天还没有全黑,洋房里亮着灯,照出一排排酒架与老式家具。

花园里有穿着黑白制服的侍应生平托着餐盘安静走动,桌上已经布置好,雪白的餐盘放在酒红色的桌布上,任何一个角度都让人不想移开目光。

就连我这样急切,都为之驻步了几秒钟。

然后我看到那块黑板牌子旁有一副很小的招聘广告,上面用中英文写着招兼职的字样,晚班,有底薪并有提成,待遇从优。

我走过去仔细看了招聘条件,写的很简单,不外乎五官端正之类,然后要求熟练英语对话,熟悉葡萄酒则上佳。

天已经全黑下来,时间不允许我多做停留,我再看了一眼之后转身继续往前走,三步之后又回头,看到那花园里的灯火一瞬间都亮了,恍若仙境。

两小时的教学乏善可陈,学生是个初二的女孩子,做到数学题犹如服毒,我给她讲解思路的时候呵欠连天,然后趴在桌子上看我。

“老师,我妈妈说高中就送我去澳大利亚读书,上海这两天冷死了,我舅舅在那儿,昨天我跟我妹msn,她说她等我放假过去冲浪,你放假打算做什么?”

我笑笑,然后拿过她的另一张英语卷子,用英语说了一句,“So you need more English speaking practicing, right”

她翻了翻眼睛,大概觉得我是个至无趣的人。

我没资格有趣,我还在想我的国经专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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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昨天跟一个美国来的独立记者聊中国的经济适用男,光解释花了半小时,文化差异确实大,那女生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还讲条件?那是爱!我说中国这儿,选一个人都抱着长久过下去的心思,为了避免以后忍无可忍继续再忍,一开始就得严肃认真地选,这是国情

旁白:ps 本文男主下章将千呼万唤始出来,大家请自带板凳排队,通宵可以不必……

第 4 章

离开她家之后我又经过了那家葡萄酒廊,大门旁的金属牌上有它的名字,sphere,是法文,中文翻译过来叫思凡,多么香艳的两个字,跟它内里的奢华相得益彰。

花园里衣香鬓影,有笑声,麦当劳的晚班时间快到了,我踌躇了一下,觉得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时间进去做自我推荐,遂一转头打算离开。

我站得靠近大门,一转头之间那门突然被从里打开,有个男人走出来,看到我大概以为我正要进去,很自然地退了半步,扶着门,非常绅士。

我尴尬了,摇头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只是看看。”然后转身便走。

越是尴尬越是出问题,我转身的时候肩上背的布包袋子勾住了旁边搁着那块黑板的木架,才走出一步,“哗”一声,那黑板便被我带翻在地上,连着我包里的东西也洒了一地。

花园里的人都看过来,我一时窘迫到极点,低头去捡我散落的东西,又要扶起那个放黑板的木架,

然后我闻到很清淡的香味,是那个男人走过来,弯腰把那个木架先扶了起来,又替我捡起那些书。

我已经蹲在地上了,所以只看到他落在我书上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清爽平整,拿起来之后还替我掸了一下灰尘。

我抬起头来,看到他的侧脸,挺直的一管鼻梁,眉骨峥嵘,但是忽然笑起来,一下子处处都有了暖意。

他是看着书笑的,然后抬起眼来看我,说话声音醇厚。

“你是Z大的学生?”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我忽然有些耳烫,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才想明白为什么他会一语中的。那书是从学校图书馆里借来的,我校图书馆很有维权意识,血红的大图章敲在封面正中,让人想看不到也难。

门里又有人走出来,一抹淡淡的秋香色,雪白的脸,鲜红的唇,眼睛看着他,声音柔和带笑。

“子非,跟谁说话?”

他把书递给我,然后回过头去跟她说话,也是带着点笑的。

“一个小朋友,我的校友。”

我就走了,很仓促地说了一声谢谢,也不知道他听清没有。

有时候我看到太好的东西会就会突然地仓皇起来,不用我那些城里同学提醒我都知道,这个叫不见世面。

第二天我又去了那条街,穿着我最好的衣服,白天,街上多了些人,但每一个走路的姿势都很悠闲,总之和我是不一样的。

我走到那栋花园洋房前停下,昨夜那些酒红色桌布与餐碟早已被收起,露出原色的木桌木椅来,一切安静得像是隐藏在水下的。

门是开着的,挂着“OPEN”的牌子,那副招聘广告还在,我又看了它一眼,然后才走进去。

里面有三两个顾客在选酒,中国人外国人都有,酒廊的员工穿着深红与黑色的制服,有一个瓜子脸的看到我便走过来,可能是想招呼我,但走到近前却忽然停下来,多看了我两眼。

我知道自己这样子完全不像是来选购或者品尝红酒的,一定是让她觉得疑惑,所以主动解释了一句。

“你好,我是来应聘晚班兼职的大学生。”

她“哦”了一声,又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一边拨了个电话,轻声说了几句,说完才走回来,往里指了指,对我说,“经理室在二楼,你从后面楼梯上去。”

楼上有一间办公室,我敲门,里面有人应声答了句,“进来”。

走进去看到一个四十左右的女人,正在讲电话,看到我示意我等一下,然后继续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说到一半夹着电话找纸笔,一边重复那头的句子一边记下来,她是站着的,颈边夹着电话写字不方便,窗开着,有风,她手一偏,那张纸就飘到了地上,就在我脚边。

我低头把它捡起来,看到上面一连串的地名和酒名,我把它捡起来放回原处,她对我一点头。

电话结束之后她看着我说话,“你好,我是负责这儿业务的南希张,你是来应聘兼职的大学生?”

我点头回答她是的,然后把自己的简历递过去。

她看了简历,轻声把我所在的大学名字重复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用英语与我说了几句,最后点点头,说,“英语不错。”

我对她微笑了一下。

我对我的英语很有信心,我有一个黑色的调频收音机,爸爸几年前心情好,又没有喝酒的时候改装过它,信号很强,能够接收非常多的国外频道,几年来我一直用它收听英语台,模仿那些发音,有时候晚上戴着它睡着了,梦里还有那些叽哩咕噜的国际新闻,也因此,我的英语发音字正腔圆,高中时还代表学校参加过省里的英语演讲比赛,拿了亚军。

冠军是个穿着雪白连衣裙的女孩子,用眼皮底下的光看人,上台后只对第一排的嘉宾笑过一下,结束比赛之后她与他们一起去吃饭,黑色的大车一直候在礼堂门口。

我当时握着获奖证书站在路口等公交车,觉得自己能够拿到亚军,也算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南希张对我的简历与英语口语表示满意,然后又问了一句,“了解葡萄酒吗?”说着把自己刚才落笔过的那张纸递过来,“念一下试试看。”

我很老实地摇头,“有些是法文词汇,我可能发音不标准,不过我可以学,我的记忆力很好。”

我没有说出来的是,其实我对葡萄酒的认识仅限于王朝和张裕干红,过去参加过妈妈在镇上亲戚的婚礼,每张桌上有一瓶或者两瓶,喝的人在里面混很多雪碧可乐,我也喝过两口,除了雪碧可乐的味道,再也不记得其他。

南希张笑了一下,返身在书架上抽了一本书递过来,书很厚重,封面上印着大片的青翠葡萄园,一瓶白葡萄酒映衬其上,漂亮得让人忘记现在的季节。

“拿回去看看吧,这些酒我们店里都有,不明白的问莉莉她们,她们都是做熟了的。”

我捧着书,很高兴,这几个月来,第一次这样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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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昨天在一家江西菜馆吃到非常好吃的原味牛肉,一片一片切得很薄,然后沾酱料吃,我们俩个女生消灭了一盆……被做到这个份上,此牛死得其所……

ps:旁白没吃到,气得不出来了,活活

第 5 章

我开始在思凡上班,每周四个晚上,从七点做到十点打烊,制服很漂亮,红黑两色,裤装,宽阔裤脚落到脚踝上头,平底鞋,露出脚踝处最复杂的曲线。

就像这个店里的人。

南希张只负责进货与帐务,难得来,一周最多看到她一两次,其他时间店里所有事情都由领班来负责管理。

我是兼职,收入主要靠提成,入行才知道葡萄酒是个暴利的行业,虽然不知道进价,但我是学经济的,知道按这样的提成比率来算,成本与售价,该会有怎样令人乍舌的差距。

怪不得那副广告上说,待遇从优。

可我赚不到钱。

我把那本书从头到尾地看过数遍,对照着店里酒架上的那些沉甸甸的酒瓶,还有上面花纹性致的酒标。我的记忆力很好,到后来能够滔滔不绝地拿着一瓶酒介绍十分钟以上,但是我的销售额一直都很差,差到南希张过来看那张销售表的时候用奇怪的目光看了我好几眼。

我沉默,莉莉,也就是那个瓜子脸的女孩子开口说话,“常欢刚来,有些业务还不太熟悉,我会多带带她的。”

其实问题就在于此,莉莉是店里的销售领班,排班由她负责,不知为什么,她从一开始就对我有种莫名的排斥,店里其他人都是玲珑剔透的,很快感觉到这一点,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我在这里的处境变得非常糟糕。

这里来的大多是熟客,销售既然是有提成的,哪个顾客由哪个人去接待就是一门大学问,晚班一般是两个人在店里,每次有面熟的客人或者看上去有可能买酒的客人进来,与我搭班的另一个人就会立刻迎上去,不给我一点说话的机会,然后留给我的都是些进来看稀奇与热闹的过路客,有一晚我对着一个纠缠不休的中年妇女介绍了足足半个小时红酒与白酒的区别,最后将喝了数杯免费葡萄酒却没有买下任何一瓶的她送出门去,回头看到莉莉好笑的目光,顿觉口干舌燥,筋疲力尽。

就这样,我在思凡的第一个月,拿到的薪水,还不如过去每日在麦当劳里拖地时来的多,而且,没有晚餐。

就在我考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的时候,我再一次遇到了严子非,那个蹲下来替我捡起书,还用手把灰尘掸去的男人。

他来的时候是晚上,快要打烊的时候,那天正好轮到我和向黎搭班,向黎是个上海女孩子,很少跟我说话,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在讲电话,私人电话,她走到角落里去听,听很久才答一声,说甜软的上海话,带着笑。说到“那你等不等啊?”“甘愿不甘愿?”嗲得绕梁。

向黎极少做晚班,偶尔做到打烊,总有男友在外头车里候着,等她下班,我不想羡慕她,但要是落着大雨,我撑着伞在yīn冷漆黑夜里等一辆不知何时会到的公车,再看到她所坐的那辆车劈开水花呼啸而去的时候,总是忍不住。

我十九岁,许多情绪上的事情,有待修炼。

正想到这里,门铃一声响,有人推门进来了。

我正站在酒架前整理,一转头,对上他的脸,他凝目看我,数秒之后忽然微笑,对我说,“嗨,是你。”

我答了一句你好,然后才发觉,我的耳根又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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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周末去南京了,跟着月褪同学到处跑,然后在各处景点反复发现咱俩是近代史盲以及佛教盲…………另外天一妹妹sorry,这回没见着你,下回一定补上啊

旁白:我揭发,她们就是吃喝玩乐了,一个字都没写

海:………………

第 6 章

向黎几乎是立刻放下电话走了过来,热情地微笑,招呼他,“严先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是来拿酒的吗?”

我这才知道,他姓严。

“不是,有些朋友从美国来,买几瓶北美酒投其所好吧。”他说完一笑,漂亮的男人永远是一道风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

向黎点头,然后立刻回答,“好的,店里正巧进了一批加州过来的新货。”说得这么顺畅,好像我是一个隐形人。

“是吗?”他微笑,然后走到我身边的酒架边,拿起一瓶酒,问了一句,“这瓶如何?”

他与我立得近,我便开口答了他,眼角看到向黎的脸,她眼里略带着古怪,看着我们,好像看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被落实在眼前。

我没时间多想,我需要这份工作,需要把酒卖出去,需要钱,她这样的女孩子是不会明白的,关于钱的事情,对于像我这样处境的人来说,有忍,但是没有让。

更何况,等我回答的人是他。

严子非花了二十分钟时间,挑了两箱六瓶装的加州酒庄出产的苏维翁和莎当妮,期间我一直在介绍,说是介绍,其实也就是把我在书上看到的那些章节背了一遍,我才接触这些昂贵的精体一个月的时间,即使偶尔喝两口,也是店里开瓶用作顾客试尝的剩余,那些所谓的丰富果实味,恰到好处的单宁涩感,全是书面文章,如果某位顾客恰巧也看过那本大书,一定会听得笑出声来。

但他一直都没有液嘴打断我,也没有提任何问题,负着手,立在酒架前,听得耐心仔细,偶尔给我一个肯定,也很简单,说,“对,是这样的。”或者,“是吗?”让我更觉鼓励,说得益发顺畅。

最后打包签单的时候我问他是否需要店里送货,他正在签名,闻言抬起头来看我,回答不用,他的车就停在外面。

我发现他与人交谈的时候一定看着对方的眼睛,风度上佳。

两箱葡萄酒非常沉重,店里又有其他客人进来,向黎正轻声细语地招呼着,没有人帮手,我弯下腰去,打算靠一己之力将它们一同送出去。

然后我又闻到清淡的香味,是他在我之前弯腰拿起了那两箱酒,动作爽快利落,还看着我一笑,说,“我来。”

他开一辆黑色的大车,并不扎眼,打开后箱的时候示意我后退一步,小心翻盖,我这才发现,自己跟他跟得很近。

他身上有一种让人亲近的味道,我有点脸红,不知道怎么解释。

幸好他开口跟我说话,缓解了我的尴尬。

“你在这里上班了?”

“是,我刚来一个月,兼职,上晚班。”我答得很认真。

他笑起来,“勤工俭学,是吗?你念哪个系?”

我点点头,他记得我,让我觉得很高兴,忍不住多说了两句,“经管,老师很好,就是参考书目范围太广,有些借不到,还要买。”

“恩,那些是很贵的。”他点点头,然后对我眨眼,“那些经济学家总觉得自己是在用金砖码书,本本都砸得死人。”

我忍不住笑,牙齿都露出来了,就是一下子,然后后悔,抿起了嘴唇。

他看着我,温和地补充了一句,“你一定是个好学生。”

车后箱里干净整齐,他放好酒箱,它们平列在一起,边角对着边角,然后他合上盖子,走到驾驶座边上,告别的时候仍是看着我的眼睛,说话的时候微微笑。

“能再看到你很高兴,下回见。”

“好的,下回见。”

他没说再见,他说下回见。

车子起步,晶亮的车灯在夜色里闪了一下,很快消失不见,我在街沿上多立了一小会,深秋夜里的风吹过我宽大裤摆下的脚踝,居然不觉得凉。

回到店里以后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开始清点酒架上的酒,准备打烊,向黎抱着手肘在旁边看我,我不说话,埋头做事,最后终于是她忍不住,开口说话。

“你真不知道收敛。”

我不回答她,今天快要结束了,一切都很好,我没必要将它破坏。

但是不知道收敛的人在继续,“莉莉说你是通过严先生的关系进来的,我们本来还不信,现在做不好就请人家过来帮忙,落实给我们的看吗?这靠山可真是找得神通广大。”

我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一瞬间的愤怒让我霍地转过身去,她像是没料到我会有这个动作,抱着的双手松开来,退了一步,声音一干。

“你要干吗?”

我镇定了一下,然后开口,并不是解释,陈述事实。

“我不认识严先生,来这里以前也没有见过他。”

向黎因为自己刚才不自觉的退步声音尖刻起来,刻意的不屑,“是吗?品酒会那天呢?”

我大概明白了,那天的情景一定被莉莉看到,让她以为我是走了后门才会到这里工作的,说不定她还因此感到威胁,所以对我态度苛刻。

不过太可笑了,我,一个一天只来三个小时的兼职大学生,会让她感到威胁?

我为这个想法真的感到好笑起来,脸上的表情就松弛下来,“那天是巧合,我路过这里,看到招聘广告,凑巧严先生走出来碰到我而已,莉莉想太多了。”

门廊里的古典落地钟分针咔哒一声走完最后一格,钟声铛铛敲起来,向黎在钟声中冷笑。

“凑巧一面也能抓住机会搭上,厉害啊,不过我劝你省省吧,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那是你搭得上去的吗?”

刚才缓和的那点情绪重新聚集起来,倒过来的金字塔那样,下面那个尖锐的支撑点支在我的神经汇聚处,一晃就要被以上的巨大压力刺裂的感觉,我在连绵不绝的“铛铛”声中深呼吸,几步走到向黎面前,她刚才退过一步,这时身子已经靠在酒架上,退无可退,顿时双目圆睁,目色一惊。

我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她肩膀一动,又顾及着身后那些价值不菲的酒,无法闪避或者反抗,几乎要尖叫起来,但我只是拨开她,冷着声音问了一句。

“这个架子上的酒还没有点过,你来还是我来?不点就去锁门,下班了。”

她无语,脸上惊色还在。

而我继续做事,不再理睬她。

这是在对我示威或者施加压力吗?省省吧,我是在一个酗酒父亲的yīn影下长大的孩子,比谁都知道心理压力是个什么东西,也懂得怎么用它们,几句话不会把我打倒,在这一点上,她们都是幼稚园小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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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来,大家一起来默念,留言是动力…………

第 7 章

之后其他人对我益发的冷落,但我没有再动过离开的念头,原因很简单。

第一,我断了想得到她们认同的心思,销售业绩反而慢慢好起来了,这工作让我赚钱。第二,有个人跟我说过,下回见,如果我走了,那就没有下回了。

这两点都让我身心愉悦,在某种程度上,我是个容易满足的女孩子,而且,我买到了那几本参考书,捧着它们去付钱的时候我想起了严子非所说的那句话,“那些经济学家总觉得自己是在用金砖码书,本本都砸得死人。”嘴角就忍不住地翘起来,让收银的小姐非常奇怪地看了我好几眼。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的,按照向黎那晚说话的语气,她们应该是知道的,但我没想过要向她们打听什么,因为没必要。

我知道他叫严子非,他说,“下回见。”

这就够了。

时间飞快滑过,到了考试季的时候,我在班里的人缘突然变得好了起来,络绎不绝地有人来问我借笔记,我在图书馆里看书的时候都会有平时从不与我搭话的同学坐过来,跟我讨论考试重点。

我渐渐有不胜其扰的感觉,但是不知道怎么拒绝。

他们都是带着一张笑脸走过来的,几个同班的女孩还用央求的口气,牵一下我的手,还回笔记的时候带给我小点心或者夜宵,说这是她们最喜欢吃的,让我也尝尝。

我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场面,如果是莉莉那样的刻薄或者向黎那样的蔑视,或许我会应付的游刃有余,但是人家对我好,我就没办法了。

即使我知道这种好,是有目的的。

考试前的最后一周周五,,我在图书馆角落里埋头看书,正看到浑然忘我的时候,有人走过来叫我名字,是我隔壁寝室的李琪,一个娇小漂亮的姑娘,在班里很受欢迎,当然与我现在所受到的这种欢迎完全是两种。

她亲亲热热地挨着我的肩膀坐下,说,“常欢,我可找到你了,统计学的笔记借我标一下重点吧,她们都说顾老头说的每个重点你这儿都有,比录音笔还灵。”

她水灵灵的眼睛盯着我看,这朵花儿平时上课的时候都不太见到人,但偶尔老师顶真起来要点名,总有人帮着她应卯,可见她在班里的受欢迎程度。

但她这次挑的时机实在是不好。

我想了想,摇头,“不行啊,这笔记今晚我要用,得复习。”我再怎么不知拒绝笑脸,事实还是会讲的。

她“哎”了一声,说,“你成绩这么好,那本书早就背出来了吧?别小气嘛,我请你吃饭啊,好不好?”

她把手搭在我的手上,手指又白又软,手背上还有小小的坑,真是我见犹怜,我还没有说话,旁边就有人站出来,是班上的男同学,还是两个,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护花护得尽心尽力。

“常欢,大家都是同学,帮个忙举手之劳嘛。”

我冷下脸,不客气地看了他们一眼,正要说话,身后忽然有人接了一句。

“同学,这里是图书馆,还有,这个时候借笔记,不觉得晚了一点吗?”

我一回头就看到了说话的人,就坐在我身后那张长桌上,身边还有几个人笑嘻嘻地看着我们,都是男生,说话的人坐当中,手里的书刚刚合上,抬头看着我们说话,剑眉星目,令人过目难忘的一张脸。

我知道他是谁,就连我这样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赚钱与读书的学生都能知道的人,在我们学校当然是标志

人物。

他是袁宇,大三,学生会会长,拿奖无数,学校招生广告上都会提到一笔他的丰功伟绩,新生入学的时候上台讲话,比老师的风头更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声说这样一句话,但是效果已经出来了,我那三位同学很快离开,李琪走的时候还多看了我两眼,好像我脸上突然长出了一根玉米。

我本想说自己脸上好像会长花,但是以我现在的土质,长出花的可能

确实不大,人要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我一直以此为努力方向。

看着他们离开的时候我斟酌了一下现在的情势,然后才又回过头去,对袁宇说,“同学,谢谢。”声音很轻,表情严肃,潜台词就是别来找我麻烦的那个意思。

我不明白这位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为什么会突然对我伸出援手,也不想明白,我是来这里读书的,跟这样的人搭上关系,用脚趾头都能够想象之后的永无宁日。

他看着我,一开始没说话,然后他旁边开始有暗笑声,还不敢笑得太大,一个个憋得很辛苦。

“不用谢,同学。”他最终吐出这几个字来,然后又把手里的书翻开,看旁边人,“还要继续吗?”

那些人纷纷低头做认真记录状,“继续继续,老大你继续说。”

我把头埋回自己的笔记里,心里不屑。

都是学生而已,叫什么老大?又不是黑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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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昨天去看风声了

旁白:out……

海:——||一直不敢去看,因为被预告片吓着了,所以……不过昨天和朋友跑到电影院,发现除了这个实在没什么可看,就买票进去了,期间抱头假装自己不在以及上厕所数次,不过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怪不得被朋友耻笑,“你不相信我的推荐也要相信广电总局啊,那把大剪子下来,别说血腥镜头,就连鼻血都看不到。”

旁白:瞎说,鼻血还是看得到的……

第 8 章

事实证明,再怎么斟酌处理,这段液曲仍是给我添了麻烦,晚饭前回寝室放书的时候我被春妮拉住,这段时间学业紧张,她终于不再晚归,跟大家一样穿梭在教室图书馆和饭堂之间,反倒是我,因为要打工,回来得比谁都晚,待在寝室里的时间少得可怜,总之,过去我们亲密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但现在她挽住我的手,硬拉我一起去吃饭,一路还抱怨,“常欢,我们多久没一块儿吃饭了,你老不理我。”

“你比我还忙。”我说事实,最近我很少有机会与她在一起,我忙着打工当然是原因之一,但是有时她比我回来的还晚,有时她连上课时间都不出现。

她笑了一下,“你知道的,我有约会。”说着抚了抚她的大衣衣摆。

她穿了件湖蓝色的羊绒大衣,束腰,大摆,很漂亮,头发烫卷了,韩系女生那么卷卷地拢在脖子边,唇上不知道涂了什么,润润的蜜色。

与过去相比,她真像是脱胎换骨了。她还能当我是朋友,其实该是我觉得高兴的,只是我总忘不了那天在校门口看到一幕,不过那还是我的问题,别人的事情,哪里轮到我想太多。

我们一路往饭堂走,她一直讲着笑着,然后忽然把脸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问,“常欢,是不是有人在追你?”

“怎么会?”我说大实话。

“怎么不会,大家都在传,说袁宇注意你很久了,在追求你。”

我立刻想到李琪临走的目光,看来那朵花儿还是一朵喇叭花,还有,春妮所说的话再次证明所有流言都是以爆炸发散的速度与形式在传播的,并且是标准的以讹传讹。

“没有的事情,他都不知道我是谁,除了我们班上的人,谁会认识我?”我肯定地否认。

春妮认真地说话,“谁说的?常欢,你一直是引人注目的。”

“我?”这次我失笑起来。

她好像叹了口气,“你成绩那么好……”

我打断她“那是老师该注意的事情吧,其实也就那样,上回的国经报告我都差点没按时完成。”

因为那几本参考书,我想到它们,忽然出神。

她没注意我的走神,继续说下去,“还有,你从来不看那些男孩子。”

我回神听到那后半句,终于笑出来了,推她,“小姐,我没时间。”

她也笑起来,一下子气氛又恢复正常,“好啦好啦,大忙人,饭吃不吃?”

饭堂近在眼前,我点头,“当然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晚上我还要打工。”

春妮在吃饭的时候还忘不了那个空穴来风的八卦,举着筷子可惜了一句,“真没那回事?”

我万分肯定,“绝对是谣传。”

她故意舔舔嘴唇,“袁宇长得很帅。”

“长得帅不能算优点,那个算缺点。”我说真心话,我不喜欢和太耀眼的人站在一起,很麻烦,也不利于我这几年在学校里的健康成长,我的任务是读书与赚钱,不是来谈恋爱,其他人不明白。

“乱讲。”她吃吃笑。

我也笑了一下,大概实话总是让人觉得那是个笑话。

晚饭之后我赶去思凡,今晚我与小贝搭班,小贝与我关系还算可以,主要是她偶尔会出去一两个小时让我顶着,我乐得一个人招呼客人,她也找到一个毫无怨言的顶班人,互惠互利,彼此满意,也因此,她大概是这个店里唯一觉得我还不错的人。

或许还有南希张,我相信莉莉跟她提过无数次关于我的各种各样的不是,但南希张是个做生意的人,她的眼光超脱于这群女孩子之上,她看到由于我的存在而带起的这里彼此针锋相对的暗流,更看到那背后带来的销售量的增长,鉴于此,我觉得她会很乐意我继续存在下去。

小贝看到我果然露出了笑脸,等我换上制服之后就走过来说话,“常欢,你顶一会儿,我走开一下,马上就回来。”

我点点头,毫无异议。

这天晚上来了好几拨客人,大多是生客,有一位口音浓重的意大利老先生来找托斯卡纳的康帝,店里没有,他很失望,后来又来了一位年轻的小主妇,推着婴儿车,说家里明天来客人,让我给点建议。

我推荐她口味偏甜的雷司令,按照书上的介绍,说这酒酸度适中,微甜爽口,就算从没喝过葡萄酒的都会喜欢,她立刻买了一些,说喝得好下回还来,期间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很可爱。

也是,家境富裕就能处处宽和,连计较的想法都没有,怎么不让人觉得可爱。

就连那个小婴儿也可爱到极点,白胖软嫩,坐在车里依依呀呀地不停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我抓了一块柜台上玻璃瓶里放着的小饼干给她,她用仅有的几颗小牙齿咬它,口水晶晶亮。

我蹲在她面前看着,忍不住笑起来,然后门上的铃铛一响,又有人走进来,带进外面清冷的风。

我还蹲在那儿,来不及站起来,他走到我身边弯下腰来看我,眼睛带着笑。

是严子非,对我说,“嗨,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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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昨天MJ“This is it!”全球首映啊啊啊,我居然忘记了,没去电影院跑去健身房……接待小姐推荐我体验课程,JUKARI,据说是太阳剧团合作的,太阳剧团知道否?就是吊钢丝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那种……我好奇,然后就去了,然后在高高的横杆上吊了一小时,飞是没飞起来,期间哀叫无数次…………

旁白:This is it, this is it!

另,天冷了,多说话啊,别让我冷清清地写着…………

第 9 章

小主妇走了,店里又安静下来,我站起来回答他。

“严先生,你好。”说完电话铃响了,我说了声不好意思,跑去接听,是一个客人打来的,问他要的酒有没有到货,我低头在电脑上搜索,又要夹着电话又要按键盘,手忙脚乱,抬头看到严子非仍立在原地,安静地等着我。

说完电话之后我立刻走回他身边,对他说抱歉,说对不起严先生,让你久等了。

“你一个人?”他看一眼四周,店里只有音乐声,水一样流淌。

我点点头,想想又解释了一句,“她只是走开一下,很快会回来的。”

他一笑,并不以为意。

我也觉得自己的解释是多余的,再开口便问了自己该问的话,“严先生,今天想挑些什么酒?”想想又多问了一句,“上次我推荐的那些酒,好不好?”

我们已经站到酒架边,他答我,“好极了,效果卓著,开到第三瓶的时候,那群美国人都开始把我当兄弟看。”

听得我忍不住笑。

他真是个有魔力的男人,与他在一起,我总是会不知不觉地轻松快活起来。

“恩,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回了一句。

他大笑,点头,然后才说,“你的推荐不错,喝过它们?也很喜欢?”

我张了张嘴,然后说了老实话,“我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其实我哪一种都没有喝过。”

“是吗?”他挑起一边眉毛,“葡萄酒也能纸上谈兵?”

“可以啊,我背书。”我在他面前说出真相,并没有害羞的意思,还觉得很轻松,他的笑容,言语,神态,都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我说出我想说的任何一句话。

“所有的?”

“所有的。”我肯定,除了南希张给我的那本大书之外,我在这段时间里看了店里所有的关于葡萄酒的藏书与介绍,到现在,它们每一瓶对我来说,都熟悉得如同我手心里的掌纹。

他环视四周,然后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

“你不信?”我走过去,踮脚拿起放在最高架子上的某一瓶来,将它的酒标对准他,“这是美国加州NAPA VALLEY产的加本利苏维翁,酒庄的名字叫做雷兹卡尔,主人是一对老夫妻,一直沿用祖传的工艺制作葡萄酒,最有趣的是他们故意不滤去一部分果渣,所以喝的时候有特别的果香。这对老夫妻选原料非常讲究,只用这一年最顶级的葡萄,工序又复杂,所以每年这个酒庄的产量都不大,但是喝过的人都说令人难忘。”

我一口气说下去,因为是用双手举着酒说话的,酒瓶遮去了我的小半张脸,说完我斜过头看他,让自己的一双眼都能从酒瓶后露出来,略带着一点笑。

他一直看着我说话,慢慢眼睛弯起来,笑意流露,最后从我手里接过那瓶酒去,低头抚了一下那个酒标,说,“没错,所以老耐里夫妻俩真是奢侈,一年就酿那么一点儿还藏私,居然每天都喝它一瓶当做消遣。”

我很吃惊,“你认识他们?你也做葡萄酒?”

他摇头,“不,我在政府做事,跟外商打交道比较多而已,有些就成了朋友。”

他的世界,离我真遥远。

他说完侧脸看我,“不过你说的都对,了不起。”

他夸赞我,完全没有调侃的意思,眼睛看着我的,真心实意,我忽然觉得有些轻飘飘的,想笑又不愿意笑出来,注意力都在努力控制笑意上,以至于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反应不及。

他说完那句话之后转身把那瓶酒放在侧边的小桌上,然后居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银色的开瓶刀来,手势利落,一下便将瓶的封口旋割了开来。

我抢救不及,急得“哎”地一声惊叫。

“不要,这个不能开……”

我还有很多潜台词,诸如这瓶酒很贵,弄脏了一点酒标我都赔不起更何况现在还没卖出去就被打开了那更是糟糕等等,但他抬起头来,对我微笑。

“放心,我买下它了,杯子。”

我投降了,转身去玻璃橱里拿出一只杯子来。

他已经旋开酒塞,收起手里的折刀,看着我手里的杯子摇头,“错了,拿两只。”

我立在玻璃橱前,愣住了。

他醒着那瓶酒,自己走过来,手臂越过我的肩膀,拿了一只酒杯,又抽走了我手中的那一只,然后带着我回到桌前,倒酒。

玫红的酒精注入透明的杯中,灯光下微微摇晃,折射出无数微妙变化的光晕,让我晕眩,他将酒杯递给我,果香扑鼻而来,绕鼻缠绵。

我端着那杯酒没有动,他低头闻了一下酒香,然后举了举酒杯,看着我笑,“为了纸上谈兵。”

他的笑容在灯光下闪着光,我听见悠长的一声脆响,是两个杯沿很轻地碰在一起,“叮”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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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腰酸背痛继续中,上楼都很困难,过度健身太伤了…………请假,明后休息两天,我也要周休二日………………

第 10 章

那天晚上小贝很晚才回到店里,看到卖出去的酒单时惊叹了一声,“哎呀,那么贵的酒又卖出去一瓶?”

我点点头,没搭腔,好像自己一张口,就会有一个美妙的秘密被泄露出去。

小贝啧啧,“我还以为除了那位严先生没人会喜欢这种名气不太大又贵得要死的酒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严先生?”

“是啊,我们的熟客,地下酒窖里还有他专门存酒的地方,那儿就有好几瓶这种酒,对了,你知不知道?莉莉暗恋他很久,不过他好像在政府里做事,又那么有钱,跟我们也差得太远了吧。”小贝今天心情很好,说得兴致勃勃,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停住说话,长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她想起了些什么,我们目光相碰,然后是她先移开了眼睛。

“准备打烊吧,时间差不多了。”她咳嗽了一声,转头走开,开始清点酒架上的酒。

她还能想什么?打工为生的女大学生与一个有钱有地位的男人之间会发生些什么?这城市里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故事,谁都可以想象出千万种开始过程与结局,比小说更小说。

我以为自己会因为她刚才的眼光感觉不舒服,以为自己会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从心里愤怒起来,但是这一切竟然都没有发生,我只是不再看她,低下头做事。

这是头一次,我希望无论是怎样的故事,那里面有我,即使那只是想象。

将近关门的时候店里又来了一对顾客,穿着随便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一看就知道是夜游的小情侣,路过这里而已,小女生在花园里就开始惊呼漂亮,男孩子很好脾气,一直在旁边笑。

小贝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我在她开口之前说话,“我来吧,你先走好了,等下我会锁门的。”

她就先走了,那对小情侣在店里溜达了一圈,十分钟以后才离开,我目送他们,看到他们在花园里亲吻,牵着手,女孩子的绒线帽蹭在男生的脸颊上,非常漂亮的画面。

真让人羡慕。

这样一耽搁,等我离开的时候,十点都已经过半了。

走出门我才发现夜里有多冷,突然降温的感觉,路上很冷清,半天都看不到一个人,偶尔有车经过也只是呼地带起一阵冷风,全没有一丝热度。

然后我看到街对面那家咖啡店里,有人坐在窗边沙发上看书。

那家咖啡店客人不多,常常只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老板待着,面向街道的那面墙用的是木制排窗,晕黄灯光照在深蓝色的丝绒沙发上,每张桌上都放着很小的木架,上面放一副黑白照片,据说是老板自己的作品,总之无论什么时候看都像是欧洲油画。

但我每天都看,再漂亮的画看得多了也就是那样,吸引我目光的是那个看书的人,高高的眉骨,鼻梁挺直,那是严子非,刚才跟我分享了一瓶雷兹卡尔的严子非。

他的侧脸轮廓深刻漂亮,垂着眼,看得很仔细,手中拿的也不是一本书,一叠文件,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

我突然顿住脚步,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得太近,几乎要走到那排窗前去了。

然后我看到玻璃上自己的影子。

看过卖火柴的小女孩吗?她无法自制地被那团火光吸引的样子,应该和现在的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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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周一大伙儿上班了,来讲个笑话吧,放松放松

~~~~~~~~~~~~我是笑话~~~~~~~~~~~~~~~~

一日早朝,王安石出列:“臣有奏,OOXX(以下省略N字)。”刚说完身后跪下一片叫到:“臣沙发”“臣板凳”“臣地板”“臣顶”“臣也顶”……最后几人面带笑容不语,神宗见状怒击龙椅:“不许纯表情回帖。”

旁白:……………………

第 11 章

这倒影让我张皇失措,我后退了一步,转头就想走,但是来不及了,他已经看到我,隔着玻璃对我笑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推门走了出来。

我没法当着他的面扭头跑开,只能站在原地,他走到我面前,灯光将他的影子拖曳,安静路面上斜长的一道影,覆盖在我的上面。

他跟我打招呼,微笑地,“嗨,这么晚。”

我点点头,“恩,有两位客人刚走。”

“回学校?”

我又点头,“我搭公车,在路口。”

他说,“我知道。”

我眼里有问号,他就指了指路的另一个方向,“我在那儿有套公寓,街角,有一次看到你在等车,等了很久。”

我知道,那个街角有一栋酒店式公寓,很高,大堂隐藏在铁栏和绿化之后,隐约可以看到灯光,永远非常安静的样子。

“你住在这里?”我问他。

“如果在上海的话。”他解释,很耐心。

有铃铛的声音,咖啡馆的门又被推开,只穿着黑衬衫的老板走出来,在寒风中抱着手肘看我们。

“还待不待?不待我关门了。”

严子非回过头去说话,“行了,急着赶我走就直说。”

老板嘟哝了一声,大概意思不外乎我就是直说之类……然后直接把他的大衣送了出来。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做生意的,当场愣了,他看到我的表情,笑起来,“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被赶出来了。”

他的笑容温暖,这场面也真的挺有意思的,我一低头,忍不住也笑了。

目的地方向一致,他与我并肩往前走。

我又闻到他身上很淡的香味,干净的,清爽的。

冬天,两侧树木高大,叶片早已落尽,高挑的路灯隐藏在光秃秃的错乱树枝当中,地上光影斑驳。街沿上铺得是交叉的菱形花砖,中间空心,踩下去高低陷落,风越来越大,吹过我的耳边,像是某种音乐。

我把手液在外套的口袋里,因为冷,呼吸的时候看到眼前有白雾,袅袅散开。我想起向黎的话,小贝的话,还有莉莉看我的眼神,管他呢,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至少现在我很快活。

他问我,“每天都这么晚?”

我摇头,“不是,我兼职打工,每周四个晚上。”

“四个晚上?”他看表,“都是这个点?这里的冬天很冷。”

我点头,然后举了举脖子上围着的毛线围巾,“这是我妈妈织给我的,很暖和,围上就不冷了。”

“很漂亮。”他看了一眼围巾。

我很高兴他这么说,所以抬起陷在厚厚的毛线里的下巴,又说了一声谢谢。

“你是一个人来这儿读书的?”

“恩,不过我爸爸是上海人,这儿还有姑姑家在。”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需要同情的,事实上我觉得自己过得很好,而且有越来越好的趋势,如果可以,我想他看到我最好的一面。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

我不想将关于我家里的情况继续下去,决定改变话题,想了想再次感谢他。

“刚才那瓶雷兹卡尔,谢谢你。”

他回答说,“不用,很久没有那么愉快地喝过了,是我要谢谢你。”

我奇怪,“你也会有不愉快的时候?”

他微笑,并没有答,好像这是一句孩子话。

我又问他,“你真的认识那对老夫妻?”

他很耐心地答我,“是,大学毕业以后去了旧金山继续读书,放假老跑NAPA VALLEY,NAPA有很多酒庄,他们的也是其中之一,那儿还有一列很炮的小火车,环绕一圈大概2小时吧,在火车上可以试喝所有酒庄出的最新酿制的酒,最适合穷学生。不过真的和他们交上朋友是工作以后了,去做交流项目的时候又遇见了。”

“这么好……”我听得悠然神往,“那你一定把那儿所有的好酒都尝过了。”

“怎么会?喝到一半就有人醉了,下车的时候东倒西歪。”

“你呢?也醉了?”我想像不出他东倒西歪的样子。

“我?火车上就没有,不过在雷兹卡尔的酒庄里醉过一次,没办法,那酒确实让人难忘,是不是?”

我点头,无比赞同,事实上,我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喝到比它更令我难忘的酒。

“你呢?”他反问我。

“我?”我指着自己,然后摇头,“我还没有机会喝醉呢。”

他笑,“对,纸上谈兵嘛。”

我摇头,“现在不是啦,我肚子里还有那杯雷兹卡尔在呢。”

他的微笑再一次变成大笑,笑声朗朗,静夜里传到很远。

笑完他问我,“你呢?什么事儿让你特别高兴?”

我脱口而出,“拿奖学金。”还有以此类推的,拿到做家教的工资,在麦当劳打工的工资,在思凡做销售的提成,谁说钱没有温度?那些人民币躺在我手里的感觉都让我觉得温暖。

他在稍歇之后侧过脸来看我,说了一句。

“你这么努力,一定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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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突然暴冷,昨天还去看了神秘代码,世界直接崩溃,末日,不过和犬犬在咖啡馆里喝到味道浓郁的热巧克力,满足了……

第 12 章

我们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他忽然问我,“知道John Petric吗?”

我听说过这个名字。

“知道,他是美国的经济学家,纽约大学的教授。”

我之所以能够反应如此迅速,还得感谢那几本当代经济学的参考书,那是我有史以来看得最用心的参考书,其中一本就有重点介绍了这位教授的理论。

他点点头。

他的肯定让我忘了羞涩,继续说下去,“他在研究发展中国家私营经济转型方面是权威,现在国内很多专家都采用他的理论指导民企转型,对不对?”

他停住脚步,侧身看我,说了一句,“了不起,一年级生。”

覆盖在头发下的耳根忽然烫了,我低下头,难得地脸红起来。

他像是没看到我的脸红,继续边走边说,“是这样的,Petric教授接受了外经贸部的邀请,现在在中国做一个江浙民营企业转型的课题,正在准备阶段,需要一些学生助理,你有兴趣参与吗?”

这次轮到我停住脚步,怀疑自己是否幻听。

“我?”

“你是Z大的学生对吗?”

“是啊,我一年级。”

他对我微笑,“是啊,一年级生,你有兴趣吗?”说完又补了一句,“对了,我忘记说,学生助理也有津贴,不过不保证会多过你的打工工资。”

我兴奋得心跳加快,立刻点头,“当然了,需要我写什么申请吗?有没有要求?”

“我让他的助理联系你吧,能给我你的电话吗?”

我对他说,“对不起,我没有手机,寝室电话可以吗?”

他点头,立定身子,拿出手机来,我在寒风中给他报数字,看他把它们一个一个按下来,又写了我的名字,他用输入笔,就算是在那么小的屏幕上,那两个字也写得转折流畅。

他收起手机,又问我有没有纸?

我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来,他说谢谢,接过去从内袋里抽出一支钢笔来。我第一次看到随身带着钢笔的男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路灯下看到那支笔杆上还刻着三个斜体字母,银色的,在黑色笔杆上闪着光。

他低着头,在本子最后刷刷写了一行数字,还有他的名字,简单的三个字,铁画银钩,然后还给我,“这是我的号码,有什么问题你随时都可以打给我。”

我握着那本本子,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高兴,但是耳根继续发热,而且有蔓延的趋势,我看着他又说了声谢谢,下巴还埋在围巾里,很烫。

“不用。”他答了一句,语调自然。

我们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条路前后曲折狭长,两侧都是老式的西式建筑,夜里亮着晕黄的灯光,间隔的店铺都已经早早闭门,路上安静,许久都见不到一个行人与车辆经过,仿佛这整个世界只有我和他,只要一直走下去,永远都不会有尽头。

但那只是我的错觉,一眨眼间,交错的路口已经近在眼前,路灯明亮,熟悉的公交站点已经出现,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在等车,搓手立着,面朝路口的方向,一辆空荡荡的公交车正在进站,缓缓的,速度并不快。

他将我送到车站上,时间恰好,我坐上车之后对他招手告别,他就立在站牌下,手液在大衣袋里,安静地看着我,灯光下漂亮的一道影,然后他的嘴唇动了动,好像在说再见。

但我知道不是的,他说的是,“下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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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随着气温下降,霸王越来越多了……

第 13 章

回到学校需要转车,之前耽搁了一下,我在下第一辆公车之后恰好错过了第二辆公车,夜里车子进站时间间隔长久,然后我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但是我的心情一直很好,等到后来又拿出那本笔记本来,翻到最后一页,靠着站牌边上的那盏路灯灯光,仔仔细细地看,看得入神,一直到那公车在我面前停下才注意到。

将近十二点我才回到学校,校门口到寝室有一段很长的路,我在校门口停下,蹲下来紧紧鞋带,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跑步。

寝室十一点熄灯十二点锁门,雷打不动的时间,我因为打工一直偶尔会晚到摸黑上床,但夜不归宿是绝对不行的。

我在寝室大楼锁上前的最后几分钟踏进那里面,锁门阿姨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我,好像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我这个人。

我奔上楼梯,转角有镜子,月光从侧边的长窗透进来,照在我的脸上,我看到镜中的自己,脸是红色的,头发跑散了,气喘吁吁,眼睛潮湿晶亮。

就连我自己都觉得镜中人是陌生的,怪不得阿姨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我在镜子前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侧边一声轻响,有黑影从窗外跳进来,我吓得猛地倒退了一步,一声惊叫就要出口。

“别叫,”那黑影对我做手势,叫我的名字,“常欢,是我。”

我惊魂未定,“春妮?”

“是啦。”她拉住我。

“你怎么……”我指窗外,这是二楼,窗外就是寝室楼后墙,墙内是一排树木,稀疏枝叶在风里摇晃。

“爬进来的呗,约会,回来晚了。”她化过妆了,但是口红半褪,睫毛晕开,夜里看过去疲惫不堪,说话时不以为意,然后把拎在手里的鞋子放到地上,伸脚进去。

那是一双高跟鞋,在这个yīn冷冬夜看上去真有些危险。

“墙那儿有个缺口,下回带你爬一次。”

“我?”

“别藏了,今天这么晚回来,你也是去约会了吧?常欢,下回你会用得着这个缺口的。”她穿好鞋,笑嘻嘻地看我。

我的脸又红了,“不是,我只是今天打工出来晚了,错过一辆公车。”

“得了吧。”她对我挤挤眼睛,“他是干什么的?有钱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别问了,我们回去睡吧,我困了。”我不想回答她这些问题,尤其是她这样的无中生有,并且还是用连珠奶的方式在问我,。

“说说嘛,我想听。”

她凑近我,唇上是半褪的红色,我想起那天在校门口看到的那个男人,忽然觉得烦起来,未及思考身子就是一侧。

“没有,我跟你想的不一样。”

她沉默了一下,一开始笑容还在脸上,后来突然地板起脸,声音又冷又硬。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读书好就了不起了?以后你就知道了,谁都是一样的。”

她真是……不可理喻!我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我在第二天接到Petric教授助理的电话,电话拨到我的寝室里,是个女声,说英语,问了我一些问题,然后才说了中文,最后要了我的信箱地址,说她会发申请表格以及要求过来。

我把学校信箱给了她,然后问她大概什么时候可以收到,我好去图书馆查收邮件。

她一直四平八稳的声音终于有了一点变化,半晌才奇怪地问了一句,“你没有电脑?”

我答她,“学校图书馆就有,学生随时都可以用,很方便。”

她顿了一下才回答,“好的,我现在就发,你准备好材料之后按照申请表格上的地址找叶小姐,就是我。”

挂上电话之后我忍不住跳了一下,动作有点大,但仍是不足以表达我的兴奋,幸好寝室里没有别人。

周末,其他人都回家了,就连春妮都不在,她现在除了上课时间很少出现,偶尔连上课时间都看不到她,有人在传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记得她昨晚对我说的是,“我在约会。”

电话又响,我伸手去接,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调子非常高,很奇怪的感觉,就算隔着电话两端,都让我想到疾言厉色这四个字。

她劈头就问,“我找费春妮。”

我回答她,“她不在。”

“她是住这儿的吗?”她逼问。

我本能地觉得不该与她多说一个字,遂提问,“你找她有什么事?”

“啪”地一声,电话被挂断了,用力之猛,就连话筒里都仿佛能感觉到震动。

留下我握着话筒,莫名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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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第一次写一个这么惨的女孩子,论坛连载得比较多,已经有些一路追下来的姐妹说了,为什么这孩子连朋友都没有,假清高的结果是不是,其实我觉得对于一个与身边人有着一定背景差距的女孩子来说,她融入任何一个圈子都需要过程,而且会更加善于保护自己,这与她所处的环境是分不开的,让人感觉冷漠的不一定是清高,也可能是她背后深藏的自卑,每个人用不同的方式与人交往,常欢属于敏感型的,对人有防备,她老爸也没让她建立信心……不过我仍旧希望表达一个本

温暖的女孩子,而且被人喜爱总是有其特质的,如果她没有值得爱的地方,为什么严子非会看上她……虽然她比较倒霉……

旁白:素啊,怎么摊上你这个后妈啊………………

ps:看文总希望看些温暖快活的东西,让自己一笑,开心几个小时,虽然本故事基调有些×&%¥#,but,俺会努力地……

第 14 章

下楼的时候我遇到了春妮,想到那个电话,我张口想叫住她,但是她板着脸从我旁边走过,表情冷漠到极点,我的声音半途停顿,然后决定放弃。

我从不是个热血热心的人,既然她不再把我当朋友,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去了图书馆,虽然是周末,但是将近考试,图书馆里仍是有些人的,那几台公用电脑前都已经被占满,我只好坐在一边等了一会儿,顺便将政治经济学的原理再过了一遍。

申请表格非常复杂,附件罗列了许多附加材料,我仔细看了一遍,填表格的时候盘算着能够请哪位老师给我写一封推荐信,还有一栏要求我填写参加过哪些相关的社会活动,我撑着下巴伤脑筋,不知在思凡的打工经历算不算社会活动,我有一肚子的销售心得,但现在看来与江浙民企转型的关系都不大。

我很珍惜这个机会,不希望出一丁点差错。

我就这样在图书馆里消磨了几乎一个下午,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的时候才惊觉太阳都要落山了。

上海的冬天日头落得早,没有阳光的时候yīn冷比平时更甚,我连午饭都没有吃,饥肠辘辘,再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那些未填选项,最后还是决定明天继续。

食堂里倒是很热闹,周末留校的学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边吃边说笑,我到窗口打饭,阿姨认得我,一边往我的饭上多浇一勺子肉汁一边说话。

“多吃点,小姑娘瘦得都要飘起来了。”

我捧着碗笑,说谢谢。

有那么多能让我觉得温暖的人和事情,我为什么要觉得不快活?

快吃完的时候有人从食堂门口走进来,在我身边那一桌边站住,大声说话,声音兴奋。

“哎,你们都在这儿啊?知道伐,刚才我从女生一宿过来,看到那里有一群女人围在那儿吵架,可热闹了,不知道多少人在看。”

“真的?一宿女生那么彪悍啊,吵架跑到外面吵。”

“不是啊,是外面来的,三四十的都有,一看就不是学生,好像在找人,宿舍阿姨拦着不让进,然后就吵起来了,话说得可难听了,说我们学校谁谁谁跟她老公睡了,做小三儿,勾引男人。”

“这么有劲啊?走走,我们也去看看。”

我就住在一宿,听他们这么说话忽然觉得不安,匆匆把饭盆放了也往回走,还没走到寝室大楼就听到沸腾的声音,不知道多少人围在大门口,外围的往里挤,认识不认识的都口耳相交热烈讨论,我还看到同班的两个女生,撇着嘴讲话。

“我说那个费春妮在外面做你们还不信,没勾搭男人她哪来的钱手机换了两个,衣服一套一套的买。”

“是在外面做吗?不是说勾搭了一个有妇之夫吗?人家老婆都来了。”

“一样的呀,这种跟做鸡有什么区别啦?就算只是一个男人也是卖了,不为了人家的钱她会去做小三儿吗?”

“你说这些外地过来的怎么这么乱啊?没皮没脸的。”

“谁知道?我们班上外地来的又不止她一个,还有表面样子正宗的不得了的,背地里不知道什么样子,反正家里人都不在这儿,谁管啊。”

我听到这里终于无法忍受,走到她们身侧说话,“让一下,我要回寝室。”

她们一回头看到我,脸上表情性彩,然后同时别过头去,转身就走。

人群中心的叫骂声在继续,我继续往里走,有人嫌我挤,有人踮起脚只想看个究竟,张张脸上都是热烈兴奋,然后学校保安来了,拨开众人对着中心的那群女人说话。

“不要吵了,这里是学校,再闹我们要叫110了。”

当先的那个女人尖叫了一声,“叫呀,你们这种学校,培养出来的学生在外面勾搭有老婆的男人,跟□有什么两样?警察来了正好,带她出来我们派出所里讲清楚。”

我得了空挡,终于穿过人群进了寝室楼,楼里每一层窗户边都站满了人,每个人都扒着窗口往下看,边看边热烈讨论,我跑上楼,寝室门紧紧关着,敲过也没人应。

我用钥匙开门,天已经黑了,里面没开灯,漆黑一片。

我想开灯,角落里忽然有声音,很低,抖着。

“别开。”

我收回手指,走到那一团yīn影前。

是春妮,坐在最靠里的那张床上,背紧紧贴着墙角,手脚都缩在一起,我把手慢慢放在她的肩膀上,感觉到她的颤抖,骨架都要抖散那样。

我在这个地方曾经的唯一的朋友,现在就在我面前,抖得像一片风中枯叶。

我真难过,不知道怎么告诉她,看到她这样,我真难过。

她开口,声音也是抖的,带着哭腔。

“常欢,你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摇头,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半晌之后才又听到她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陪陪我,行吗?”

我点点头,想了想就在她身边坐下了,跟她肩膀挨在一起。

“一开始我不知道他是结婚的。”她在黑暗中说话。

我想叫她别说了,不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他对我好,给我买衣服,买手机,他比我的爸妈对我还好,那是我的第一次,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她声音里的哭腔重了,最后终于哭了出来,呜咽声断断续续。

我默默听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门突然响了,有人在外面叩门,□妮的名字。

“费春妮,你在吗?喂?在不在?”

那声音,是我们班的辅导员。

她断断续续的哭声突然静止,被刀斩断那样,我身子一动,然后手被她抓住,她抓得那么紧,指甲好像要陷进我的皮肤里,黑暗中拼命对我摇头,头发掠在我的脸上,带着潮湿的味道。

我真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流出那么多眼泪来。

我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是来不及了,门外有钥匙板的声音,然后有人推门,走廊里的灯光一下子透进这小小的寝室里,橙黄色的,却没一点暖意,彻骨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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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论坛某位亲大人的话:

第11楼一棵开花的树于2009-11-06 13:32发表的 :

郁闷……为啥海海的每位女主吃饭都要大喘气……太相似的习惯有点没新意……希望突破……

回复:因为我喜欢大喘气,特别好吃的,还要特别夸张地“啊”长长的一声,这方面的突破…………能否举例提供参考…………比如拍案……捧心……捂脸……杯具啊,我真没创意,呜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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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现在你们知道,码字的人有多凄凉了吧………………

旁白:杯具……

第 15 章

学校对春妮的处理结果很快出来了,她被勒令停学一年,据说之所以没有被开除还是因为她父母苦苦哀求的结果。

就连期末考试她都没有参加,回去那天是她爸爸来接的,那是个身材佝偻的中年男人,满脸愁苦之色,一看便知道是被生活压垮了腰的,现在又因为女儿的事情受到了致命一击。

他沉默地走进我们的寝室,背起女儿整理好的行李,期间春妮一直立在他旁边,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

他们离开的时候我在寝室窗口一直看着,才考完试,学校里空空荡荡的,她一直走在他爸爸身后,走了一段之后她爸爸忽然站住脚步,回过头来等她,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慰一个小孩。

我的眼泪突然出来了,擦都擦不干。

我已经有快半年没有见过我爸爸了,他也一直都没有跟我联系,既没有电话,也没有信,我们这两个有着最亲的血缘关系的人,却像隔着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就连一句可能的共同语言都找不到。

我始终不能原谅他,就像他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始终都不能原谅我的存在那样,一切皆有缘由,而我们之间的那个因为妈妈的过世,终于成了一个死结。

我并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但是我很难过,或许是因为我潜意识里还是希望,有一天,即便我犯了再大的错,也有人能这样接我回家。

我的自怜自艾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我面前要完成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考试对我来说并不难熬,但是我还要同时到思凡继续我的晚班打工以及准备申请Petric教授的学生助理的材料,那份表格非常复杂,还有许多附加的东西需要提供,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大事。

我向国经学老师求助,她对我所得到的这个机会表示惊讶,但仍是慷慨地替我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推荐信——鉴于我在国经学报告中的出色表现,写完之后还特地与我聊了一会儿,就在她的办公室。

教师办公室暖气充足,老师仍照她的习惯穿着裙装,因为是冬天,外罩的羊绒大衣长及脚踝。她在推荐信上签名的时候对我说,“常欢,这个机会非常好,我希望你能成功,但是你不能穿这样去面试啊,记得换一件外套,你这样儿太学生气了。”

我点点头,答应了一声,“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我想她说得对,就连我自己都不能想象自己穿着一件棉衣出入任何一个严肃场合的样子,而电话里那位只闻其声的叶小姐,说不定会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会说我不符合着装要求,直接请我回家。

我在走回寝室的路上又想起了春妮,想起她那件蓝色的束腰大衣,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但它真是好看。

我最后决定,还是给自己添置一件新的外套,即使它不在我的计划开销之内。

下一个周一,我穿着簇新的黑色外套,带着准备好的一叠厚厚资料去了申请表格上的那个地址。

我没想到的是,它会那么漂亮。

那是一栋位于市中心的花园小楼,从大门进去之后还要走很远的路才能看到建筑物,小楼是西式的,白色,就在花园中央,门前有开阔草坪,冬日里黄绿相间,空气里都有植物的味道。

门口有安保接待,有人很仔细地盘问我的来意,我说我与叶小姐有约,还把带来的东西给他们看了,他们仔细看过,又打了电话进去确定,最后我才被允许进入。

小楼里倒是很热闹,走廊两边都是办公室的门,不时有人走进走出,有个人抱着大叠的文件匆匆地从我身后走上来,转角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叫一声“小心”,我立刻退了一步,他稳住之后还回头对我笑笑,很年轻的一张脸,而且眼熟。

我愣了一秒钟才叫出他的名字来。

“袁宇?”

他比我更惊讶,盯着我看了许久才开口,“常欢?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了我的来意,他听完挑起眉毛笑了,“是吗?我带你去。”

我就跟着他走了,上楼梯的时候他跟我说,“我申请了这儿的实习助理,真没想到你也会来。”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太多,我和他之前完全没有任何交集,就连熟悉都谈不上,对一个几近陌生的人滔滔不绝不是我的强项。

最后我回答他,“恩,因为我得到一个推荐,所以过来递交申请。”

他“哦”了一声,然后忽然地又回过头来看我,“常欢,其实你记得我,对吗?”

我正埋头跟上,听完这句话一口气噎住了,想说又不敢说出来。

师兄,其实你很自恋的,对吗?

幸好楼梯并不长,往上走了一层之后就到了我的目的地,那是一个很大的办公区,大门上有项目名称以及John Petric教授的名字,我很高兴找到正确的地方,走到门前之后回身对他说谢谢。

他眨了眨眼睛,说,“不谢,麻烦你替我推门好吗?我也要进去。”

我又愣住,门却被人从里面拉开了,有人走出来,看到袁宇笑了,雪白的一张脸,更衬得嘴唇嫣红。

“小宇,跟谁说话?”

“我同学。”袁宇答了她一句。

这场景实在令我无法不觉得似曾相识,而那女子也注目到我的脸上,多看了我一眼,看完之后回头,

她看的那个人是严子非,就走在她的身后,他今天穿一身正装,说不出的玉树临风,眼睛对上我的,并没有意外之色,只是微笑了,对我说。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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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周休二日,感觉完全没休息啊……

旁白:你找…………啊

海:最近看韦帅望的江湖,晴大,容我膜拜一下子,怎么就能把连女主角都没出来的几十万字,写得那么好看呐………………

第 16 章

我的心跳突然地快起来,自从上次夜里的同行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严子非了,每次下班我都忍不住往那个油画一般的咖啡馆多看一眼,但是临窗的那个座位一直空空荡荡,偶尔坐了人,但也不是他。

我不想承认自己想念他,但现在看来事实如此。

他在走廊里站定,给我介绍立在他身边的人,“这位是何琳何小姐,何琳,这是常欢。”

何琳对我点头,眼睛却看着严子非,“子非,时间紧张。”

他点头,又对我笑了一下,没再继续,只是转身走了,身后有一群人拥着一起走了出去,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个个多看我一眼,像是我脸上打着灯。

门里是一个很大的开放式办公区,一看便知是由几间房打通而成的,深色的木质地板,走上去脚下平滑。

屋里还有一些人在,中国外国的都有,袁宇在一张长桌上放下手里捧着的那一大叠材料,又指了指屋子的另一头的那扇门。

“喏,那是莎莉的办公室,就是你要找的叶小姐。”

其实用不着他说,那扇门里已经有人走了出来,叶小姐是个三十上下女子,绾着头发,非常利落的样子,看到我说了声,“来了?你就是常欢?”

我点头,顾不上身后那些人,先跟她走了进去,她让我在她桌前坐了,然后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叶萍,叫我莎莉就可以了。Petric教授在国内的特别助理,现在负责这个项目初期准备部分。”

我有点儿紧张,“你好,我是常欢。”

她笑笑,“我知道。”

叶萍开始翻看我准备好的申请表格以及附加材料,办公室合着门,外面有隐约的讨论声传来,只是让里面更加安静,我坐在她的对面,从她的背后的窗外就能看到庭院深深,几棵大树枝桠舒展,几乎要伸进窗里来。

真是个好地方。

叶萍在网上联系了仍在美国的Petric教授,我通过视频见到了他,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和蔼老人,在屏幕上微笑叫了我的名字,还说终于见到你了。

我想知道是不是严子非向他提过我,但在电脑前实在问不出口。

视频结束之后叶萍又问了我几个问题,最后将我的那些材料合起来,我想这应该是结束面试的暗示,正准备站起身来,她却抬头看我,对我说了句,“行了,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

“我被录取了?”我反而不敢相信。

她对我笑笑,“虽然是实习助理,但我们也没有招收一年级生的前例,但你是严先生推荐来的,准备材料与面试情况都不错,破例一次吧,希望你不要让大家失望。”

喜悦让我忘了矜持,我忍不住问了一声,“严先生也在这儿?”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不是,你不知道他在哪儿工作?”

我大概知道一点,严子非说过,他在政府做事,但具体地方我又从何而知?现在被她这样一问,我更觉得自己问得太唐突,说不上话来了,只好笑笑。

幸好叶萍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只是站起来带我往外走,“来吧,我带你熟悉一下其他人。”

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认识了许多人,都是参与这个项目的助理成员,大部分是在校生,国内国外的都有,架着黑框眼镜的斯文男小邓是T大的高材生;罗比从伊朗来,双目深凹睫毛浓密,长得比女生还好看;日本早稻田大学来的里美,初次见面就双手交叠在身前行了个标准的日本礼,当然还有袁宇,向大家介绍我的时候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特别补充。

“常欢是我的学妹,一年级生。”

听得他们都目露惊奇之色,一个个仔细多看了我好几眼,大概想看出我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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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说话的人少,动力不足啊………………wuwu

第 17 章

课题还在初期准备阶段,我们这些助理的主要任务就是整理那些纷繁复杂的资料,江浙民企在过去三十年来所有能够找到的中英文资料都被汇总到一起,然后我们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整理出来,对比数据,以求得到最准确的论证材料。

这样的任务听上去复杂,其实实质也就是统计计算熟练工而已,Petric教授这段时间回美国参加学术交流会,一切工作要等他回来才能正式展开,现在不过是资料整理阶段,所以就算我是第一天加入,也很快上手。

虽然来自不同的学校甚至国家,但大家都是年轻人,互相介绍之后立刻熟悉起来,就连罗比和里美的中文也相当不错,完全不妨碍交流。

这一天的工作在两小时以后结束,叶小姐很忙,先离开了,有人提议火锅,里美合掌热烈附和。

“好的,我们庆祝常欢来这里。”

我愣了一下,看看时间,迟疑地说了一句,“可我晚上还要打工……”

袁宇接过我的话头,说了一句,“还是去吧,大家热闹一下,几点打工?一会儿我送你过去。”

罗比也在旁边开口,“常欢,一起去吧,火锅非常好吃,还有很特别的绿色面条。”

“那是粉条。”小邓笑着更正她。

看来火锅的力量是不分国界的巨大的,看到大家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最后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火锅店很小,藏在小街当中,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五点刚过就坐满了人,桌桌热气腾腾,我惦记着思凡的打工时间,吃到六点过一些就起身抱歉告辞,大家挽留,里美还粗着不太熟练的中文问我,“常欢,你是不是不喜欢火锅?”

我特别不好意思,说话的时候几乎也要跟她那样弯腰九十度了。

“不是不是,我真的要去打工,七点开始,不去得迟到了。”

走出火锅店发现天已经黑了,这地方离思凡不算太远,我盘算着是坐公交还是一路走过去,然后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一直搁在心上到现在都没有做。

我得找个机会谢谢严子非,谢谢他推荐了我,没有他我绝对不可能得到这个机会,我想起今天他临走时给我的那个笑容,带着鼓励的,隔着那么多人,隔了那么久,我都觉得暖。

或者先打个电话给他,告诉他我被录取了,我这样想着,开始张望路边是否有电话亭,但是才迈出第一步身后就有人叫我。

“常欢,等等我。”

我回头,看到穿着牛仔裤的袁宇,腿太长了,几步就到了我旁边。

“说好了送你,在哪儿?说吧。”

我吃惊了,他是说过这句话,但我只当一句玩笑,但他却这么追出来了。

“不用了学长,我打工的地方就在这儿附近,我走过去就行,很快的。”

“那我陪你走过去。”他说得理所当然,然后一伸手,把我拎在手里的袋子拿过去了。

那袋子里是一大叠书,刚才叶萍让我带回去看一下的相关材料,我急了,“真的不用。”

来不及了,他已经把那袋子甩在肩上,起步往前,还回头问我,“哪个方向?”

我不甘心地跟上去,想拿回自己的袋子,但他人高,走得又快,我不想在这大街上跳起来惹人笑话,只好放弃。

袁宇很健谈,一路跟我聊起实习助理的工作,其实大家都是刚开始工作不久,但他说得妙趣横生,讲到小邓连计算器都不用一眨眼算出复杂公式还有里美第一次来就一份一份给大家送上她自己亲手做的寿司,听得我津津有味,渐渐忘了一开始对他的不满。

有人对你表示友善总是好的,这儿也不是在学校,没有人会对我们这样的交谈侧目,以后我和他应该还会有许多共同工作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要做一个离群索居的人。

过了两条街以后他忽然开口问我,“你认识严子非?”

我忽然安静了,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有点傻。

原来他是有话要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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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平安催文小分队的同志们,我在写的…………擦汗再擦汗,就是觉得存点文比较好,否则这么一写一停的,身上砖块来不及往下扒啊

旁白:我已经盖了两间大瓦房袅…………

ps:谢谢撒花留言的所有亲,常欢这篇文情节比较多,而且偏女主,光是两个人的互动要到后头才会慢慢多起来,一开头线索得慢慢铺开,口味重的亲们,等待扑倒的亲,耐心………………

第 18 章

他看了我一眼,笑起来,夜色里一口白牙。

“别误会,我没刨根问底的意思,就是好奇,我也认识他,他跟我表姐挺熟的。”

“表姐?”

“何琳啊,今天你不是见着了。”

我眼前一下子又跳出那张雪白的脸来,不由自主点了点头,“他们在一起工作?”

“不是。”他拖长了声音,“我表姐家里跟政府有些合作吧,一来二去就熟了,你呢?怎么跟他认识的?”

我不喜欢回答这样的问题,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要我说,因为严子非到我打工的地方买酒,所以我们一来二去就熟了?

关于我和他,所有能够用言语表达出来的,都有无限的偏差。

幸好这条路并不远,转过街角之后那条我再熟悉不过的街道已经出现在我面前,我快走几步,远远指着思凡所在的那栋小楼对他说,“我到了,就送到这儿吧,谢谢你了,袁学长。”

他抬头往那儿看了一眼,吹了声口哨,“不错啊常欢,那是什么店?”

“是一家葡萄酒廊。”我匆匆解释,想拿回自己的袋子。

“还没到啊。”他并没有放手,继续往前走。

我们走过那些漂亮的围墙、洋房、冬夜里亮着灯的小店,我懊恼自己居然在一开始答应了这个牛皮糖送我的要求,他看得兴致勃勃,最后我们在咖啡店前停下,我指着街对面说,“真的到了,请你把包还给我吧,我要进去上班了。”

袁宇站住脚步,看了一眼四周,终于松手。

我拿回自己的包,几乎要擦汗了,又谢了一声,转身要走。

“常欢。”身后又有声音,我正要过街,仓促回头,看到他手液在牛仔裤的口袋里,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我眼里有问号,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后说了句,“再见。”

我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然后也说了一句,“再见。”

我早到了,走进店里的时候其他人都在,莉莉正接待两个客人,看到我也没出声,我放下包,跟另外两个人打了声招呼。

“我先出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咖啡店旁边就有一个电话亭,很小的玻璃屋,外面漆着红色。

我走进去,拿起话筒,投币,拨号,铃声响起,清晰,很长,持续了好一会儿,然后是自动中断的“嘟嘟”声。

我忽然不知怎么办好了,只好把话筒搁了回去,刚要转身离开,电话铃响了,我伸手去接,那头传来醇厚的男声,就是严子非。

他叫我的名字,“常欢?”

电话亭外刮着北风,很冷,但是亭子里非常安静,而且暖和,我双手抓着话筒,叫他,“严先生。”然后第一句话就问得很蠢,“你怎么知道是我打的电话?”

就算隔着电话线,我都觉得他在那头微笑了。

“是要告诉我好消息吗?常欢。”

他不问我有什么事?也不说怎么了?他知道我为什么打电话给他,这一切都这让我放松,我回答他,“是的,我的申请通过了。”

“是吗?那真好,你有没有和朋友们一起庆祝一下?”

“我和其他实习助理一起吃饭了。”我照实汇报,“不过已经散了,今晚我还要打工。”

他耐心地听着,电话那头背景很安静,没一点嘈杂声,我说完很诚恳地补了一句,“谢谢你。”

他倒笑了,“不用谢我,能够申请成功是因为你自己。”

他这么说让我很高兴,但我心里明白,这一切没有他是不可能发生的。

那头传来人声,好像有人走过来跟他说话,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跟他告别,结束了这个电话。

走出电话亭的时候一阵北风刮过来,但我并不觉得有多冷,刚才放下话筒的手还是热呼呼的,脸颊也是。

我只是有些烦恼,我该好好谢谢严子非,但我实在想不出该用怎样的方法来表达自己谢意。

他在我眼里,是个什么都不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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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严大人,我写到这里的时候还只是很哈你,但是写到后来,写到你这家伙完美外壳有了裂缝,被虐到了,小心心痛起来的时候,我这恶趣味的妈,终于开始花痴你啦,哈哈哈哈

严子非:……

旁白奔上……又奔下……奔着回头:跟你说了,这些人都是不能招惹的,掩面,等over了我再来拖你

第 19 章

这天晚上跟我搭班的是莉莉,她整个晚上都对我冷着脸,三个小时的时间在她的刻意不合作之下变得漫长,挨到最后打烊的时候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还是冷,温度降了又降,离开学校的时候我忘了带手套,现在走出来就觉得手指尖都是冰的,忍不住把手拢到脖子上取暖,冰冷的感觉让自己一激灵。

走出大门之后我习惯

地抬头看那个咖啡馆,黑衬衫老板正在收拾一张桌子,灯光温暖,照得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懒洋洋的。

然后街的那一头有车开过来,近了却缓下来,就停在我面前。

熟悉的黑色车身在暗夜里静静闪着光,我怕自己是眼花了,但车门很快被打开,严子非走出来,穿着黑色的大衣,看到我之后对我微笑。

我忘了动弹,以为是幻觉,又不想咬手指头。

他第一句说的是,“刚下班?”

我唯一的念头是,原来不是幻觉。

我走过去跟他说话,“严先生,你回家吗?”

他点点头。

我顿了一下,忽然开口问他,“你吃饭了吗?要是没有,我想请你吃饭,谢谢你。”

说完以后,我被自己吓住了。

他也顿了一下,这一瞬的沉默让我觉得有上百年那么长,耳根已经烫了,连带着脸和脖子,我低头,只怕自己的额头也是红色的。

然后头顶有声音,是他在说话,微微带着点笑。

他说,“好啊。”

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之前说话的勇气是从哪儿来的,请他吃饭,我怎么请?拿什么请?他在政府工作,开那么好的车子,喜欢喝的酒是雷兹卡尔,我在麦当劳拖一个月的地都买不到半瓶的那种酒。

但是我真的很想谢谢他,这与花多少钱无关。

他又开口,“我记得Z大边上有个老鸭粉丝煲的店,现在还在不在?”

我愣住,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你说那个老游老鸭粉丝煲?”

他笑起来,眼睛一亮,“对,就是老游,还在吗?”

“在啊。”我糊涂了,不知道我们的话题为什么会跳到老鸭粉丝煲上去。

“我很想念那家店里的老鸭煲,常欢,有兴趣吗?”

老鸭粉丝煲?这有什么难的,我心里一乐,直接答了句,“好啊。”忍不住笑,牙齿又露了出来。

一边的小巷子里又有车转出来,开过我们身边时速度慢了,几乎是突然刹停,我一眼看过去,是莉莉的小雪铁龙。

莉莉是有车的,小贝说那是她爸爸一年前买给她的,小贝说这话的时候还撇嘴,说有这钱还不如供房子,车子不会等结婚了男人买?

我那时听着,没说话,因为这两者离我都太遥远了。

莉莉在车里看我,就算是隔着玻璃,那眼里的光芒都让我觉得刺目。

然后那车又起步,很快开走了,消失在夜色里,远远的两点红光。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严子非是背对街道的,等他转身拉开车门的时候,莉莉的车已经过去了。

我坐进他的车里,门合上,沉沉的一声“砰”,车里安静,舒适,温暖如春,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有他的世界。

这么晚了,老鸭粉丝煲店仍旧热气腾腾,学生们三三两两挤在一起,热烈地交谈,笑声不断。

严子非进门时跟老板打招呼,穿着看不清本色的油腻围兜的老板一脸惊喜,笑呵呵地走过来跟他说话,说他多少年没来了。

老鸭粉丝煲上来之后,我被里面比平时丰富不知多少的内容震撼了,他正在掰筷子,看我不说话了,还问,“怎么了?”

我指指碗,“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你的面子真大,托福托福。”

他笑,“我还在这儿给老游打过下手呢,信不信?”

我当然不信,“为什么?”

“偷师。”他把筷子递到我手里,补了两个字。

“偷到了吗?”热气从煲里蒸腾而起,香气诱人,我隔着白雾跟他说话,每句话都好像是暖的。

“青出于蓝。”

我笑出声来了,旁边人都在看我。

我们就在这个狭窄、油腻、热气腾腾的小店里一人干掉了满到冒尖的一个砂锅煲,严子非脱了大衣,只穿了衬衣和羊毛背心,吃的时候翻起袖子,坐在一群穿着连帽衫或者牛仔裤的学生中间,没有一点格格不入的感觉。

和这样的他在一起,让我觉得任何别扭都是可笑的。

吃完之后我要付钱,老板就是不要,还用油腻腻的手拍严子非的肩膀。

“记得来啊,这么多年了,才回来这一次,我可一直惦记着你呢。”

我急了,看着严子非说,“你是故意的。”

他正穿起大衣,闻言侧过头来看我,就答了两个字,眼里有笑。

他说,“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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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昨天去看了阿童木,yīn风冷雨里跑电影院啊,中国人投资美国人技术日本动画原著大片,原本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非常好看啊!十万马力,飞来飞去的可爱小孩,可以全场笑到底,推荐

ps:周休咯……奔着玩去

第 20 章

那晚之后严子非又从我生活中消失了,我继续自己的日子,寒假即将来临,学校里的气氛变得松散,大部分人都在讨论假期里的安排,家在外地的同学开始计算着回家的时间。

只有我依旧忙碌,忙着跑那栋小楼,还有打工。

那天在小楼做数据分析的时候有条新闻让我们看到了,办公区里滚动播放的CNN新闻,很短的一条,还是罗比最先发现的。

“快看,这不是严?”

我一回头就看到严子非在那屏幕上,CNN正在播报中国商业代表团来访的讯息。

他真英俊,即使是在那个小小的框里。

我还看到何琳,站在人群当中,离他两步之遥,一身正装。

新闻一闪而过,就连小邓都说,“真是个人物。”

我收回目光,继续埋头做自己的营业额分析,忽然感觉有人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但我一抬头,却发现所有人都在头也不抬地忙碌着,与我一样。

我在第二天接到一个电话,当时我正在水房里洗衣服,同寝室的人大声叫我的名字,我手上还有泡沫,匆忙跑回去听,电话就按在寝室墙上,我拿起话筒,那头传来的是个女声,是我的老板,南希张。

我非常惊讶,幸好是电话两端,不至于让她看到我的表情。

南希张从未在非上班时间与我联系过,我只有学校号码,要找我挺不方便的,而且我打工的这段时间从未迟到早退或出现差错过,根本就没这个必要。

那头南希张的句子简单,就说常欢,我有事找你,你现在来一下店里。

她的口气让我更觉得奇怪,我一直以为南希张对我是满意的,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如果按照我所得到的兼职工资与销售成绩来看,我在店里的价值真可以用“吃的是草,挤的是插”这句话来形容。

“张小姐,我现在在学校,下午还有事儿,能不能晚一点?今晚我会来上班的。”

“不行,店里发生了一些事需要你解释,你现在就过来。”她语气强硬,说完“啪”地搁断了电话。

昨天叶萍说了,Petric教授终于结束在美国的交流,今天下午会来给我们开会,这是我第一次见Petric教授,很重要,我不想缺席,但我也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因为思凡,我已经存下了四分之一学年的学费,还能给自己添一些需要的东西,我甚至还打算给自己再买一件像样的大衣,因为每次出现我都穿着同一款外套,虽然项目组里别人都好像并不介意这一点,但我会介意。

我决定速去速回。

我把衣服草草洗完,然后穿上外套,就在我准备出门的时候,电话又响了,和我一个寝室的小戴挂着耳机走过去接了,然后回头叫我。

“常欢,又是你的电话。”

我接过来,是袁宇的声音。

“常欢,要找你还挺麻烦的。”

同寝室的小戴继续听音乐,雯雯抱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坐在床上看小说,大家各做各的,我低下一点声音。

“学长,有事吗?”

我并没有把自己做实习助理的事情跟其他人说过,至于袁宇,我更不希望学校里有人知道我和他有什么交集。

我的愿望和刚到这儿来的时候一样,读书和赚钱,绝对不包括成为任何意义上的焦点人物。

“刚才莎莉打电话给我,让我们早点过去,Petric教授一点就到。”他倒也直截了当。

我愣了,“不是说两点半才开始?”

“提早了,你没手机,她就通知了我,让我们一起过去。”

“可我得去一次打工的店里,不知道来得及吗。”我懊恼。

他嘿一声笑了出来,“常欢,我校常务校长都没你那么忙。”

我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如果时间有变动,那我更要立刻出发才是。

正要挂电话的时候他又叫住我,“这样吧,我送你过去,我有车,省点时间。”

我说不用了,我搭公车就行。

他没再笑,只是说,“你打工的那个地方我知道,从我们学校过去公车至少要转两班吧?今天是第一次和教授见面,我不想替你解释为什么迟到。”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再开口声音都低了一个八度。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

“你在寝室等我。”他已经给出结论,然后很快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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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周末去看了2012,走出电影院之后不停幻觉地面裂开,再加上最近天气如此异变,大地啊,我还有许多想去的地方没有去过呐………………

旁白:你抛开一切,周游世界去吧

海:………………

第 21 章

袁宇来得非常快,我原本想下楼去等他,但刚拿好包走出寝室就看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有人热烈交谈,还呼朋引伴。

“唉你们快过来看呀,是袁宇,袁宇在我们楼下等人。”

然后立刻有人呼应,“是伐?真的?我来看我来看,哦哟,他开车来的,好帅哦。”

“有什么稀奇的啦?”旁边有人甩手作知晓内情状,“人家家里很有钱的,他大一的时候就开车来读书了。”

旁边就有人哄笑,“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坐过了啊?他是不是来等你的啊?快下去快下去。”

我从旁边走过,心里大悔。

我居然忘记了这位仁兄有多招人。

走在楼梯上的时候我万分踌躇,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找另一条路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事实上我宁愿背负放他鸽子的罪过也不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袁宇车边去,然后让自己永无宁日,可惜这栋楼设计不合理到极点,进出只有那扇大门,连个消防通道都没有。

然后我又听到有人现场直播。

“怎么没人下去的啦?哎呀,我看到他在打电话了。”

我叹口气,硬着头皮出去了。

刚走出门他就看到我了,收起按在耳边的电话,然后对我招了招手,“在这儿。”

我被镇住,差点儿一个趔趄,他立在一辆雪白的车旁边,阳光下一团强光,居然还以为我会看不见他。

走过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被所有寝室楼内外的女生的目光横扫了一万遍,如果目光也有热度,我一定会被当场烧得人间蒸发。

我在心里哀叫,常欢,你完了,你在这学校平静的生活,完了。

袁宇关门,“砰”的一声,说了一句,“走吧。”

我毫无异议,只想快点离开这儿,他踩油门,车子轻巧地转到车道上,学校道路是有减速带的,根本开不快,我看到旁边有人侧目,更觉得不舒服。

“你怎么不说话?”

让我说什么?多谢你让我万众瞩目?

我真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继续问我,“你现在还在那个葡萄酒廊打工?”

“是啊。”其实我想说废话,但那太不淑女了,而且不是我。

我突然发现,袁宇同学很容易让我失去耐心。

他看着前头说话,“不过那地方真不错,我头回听说葡萄酒廊招大学生打工的。”

“是吗?你没打过工,不知道也很正常。”其实我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一看就知道从不用为了钱而粗心,不要说葡萄酒廊,就算我讲的是麦当劳,估计他也会表示惊讶。

他不笑了,像是受了侮辱,说话的时候侧过头来看我。

“我怎么没打过工?每年暑假我都去车行帮忙,一天做十几个小时,制动器坏了都是我自己修的。”

“你修车?”我惊讶,想像不出他一身油污钻在车底下的样子。

他点头,“我叔的4s店,从小我就喜欢看他们改装车子,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在那儿帮忙了,信不信我换个轮胎只要十分钟?”

在自家开的车行也叫打工?我差点没笑出声来。

“你不信?”他瞪我。

我头回坐他开的车,他就一个手在方向盘上,速度又快,还不停侧过头来看着我说话,旁边有车呼地经过,我紧张起来,抓着安全带说,“信,我信,看前面好不好学长?这儿是路口。”

“这都紧张,常欢,你胆子真小。”他笑起来,终于回过脸去看前面。

我想起严子非开车时的样子,举手投足处处安稳妥当,就连微笑都让我觉得安心。

这不公平,我不该拿自己喜欢的人与别人相比,那是没有可比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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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非常卡,死去活来,瓶状生活ing

第 22 章

袁宇开车很快,路也熟,到达思凡所在的那条路时我看时间,比我坐公车至少节省了一半以上。

我急着去见南希张,车一停下就推门,然后肩膀一沉,是他抓住我,我猛地回头,听到他的笑声。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的帽子没翻好。”

他说的是我外套上的兜帽,我把手反过去想勾起它,但是他伸出手,很快地替我翻了一下,手势轻松。

我只好又说了声谢谢。

“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我赶紧说不用了,这儿离研究院不远,一会儿我自己过去就行。

他想了想,说那好。

我就走了,没再回过头。

将近中午,店里非常安静,我走进去的时候没一个客人在,向黎小贝都在埋头做事,看到我也不说话,气氛很奇怪。

南希张在她的办公室等我,我敲门进去,看到她正与莉莉在说话,两个人一同回过身来看我。

我看着南希张,“张小姐,我来了。”

她点点头,叫莉莉出去,然后指指她桌前的那张椅子,对我说,“常欢,过来坐。”

我走过去坐了,因为不明情况,所以有点紧张,脊背都不自觉地挺直了。

她从桌上推了一份东西过来,“你看看这个。”

我接过来,那是一份店里的库存情况,还有各类损耗情况,我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不明所以。

她语调很重,看着我说,“常欢,你让我太失望了。”

“张小姐,你能否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我确实不明白。”

她修得形状完美的眉毛狠拧在一起,“你看一下店里店内耗损表,试尝酒是为了让客人了解新品种口味而准备的,你用它们做了什么?”

我很快反应过来,然后觉得荒谬,“张小姐,难道你认为我对这些酒动了手脚?”

“我查了这个月的耗损表,发现试尝酒的消耗高得离谱,但是我们的客人却没有喝到它们,或许你可以解释这一切。”

我的脸涨红了,因为她的质问,我觉得委屈、失望,还有愤怒,这一切都让我情不自禁地提高声音。

“张小姐,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事让你误会了我,但是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违背店规的事情,我一周上班四天,每次三小时,期间都有同事与我在一起,她们最清楚我有没有做过。”

我就差没有指名道姓说她们无端诬赖诽谤了我,但是理智告诉我一切过激的反应都无补于事,我得把事实说清楚。

“常欢,我知道你的经济情况。”她摇摇头,眼里流露出可惜之色,“我也知道你非常聪明,又很努力,事实上,我一直都非常看好你的将来,但是一个人的品

问题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吗?”

她的语气,表情和眼里的神色都深深刺激了我,心头有股火猛地窜上来,我终于维持不住自己的镇定,霍地站了起来。

“那么,就是因为我穷,没钱,是来打工的,你们就可以没有任何证据断定我偷了店里的酒吗?”

她摇头,指指门店方向,有些疲惫,“不,你听听别人是怎么说的吧。”

我回头,看到小贝走进来,两眼红通通的,不看我。

她说,“张小姐,我在和常欢搭班的时候私自出去过几次,确实是我不对,但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利用这个时间把试尝酒偷卖出去,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瞪着她,那张熟悉的脸在眼前扭曲变形,感觉五雷轰顶。

“她撒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变了调子,变得不像是我。

南希张又开口,“别说了,我还查了你的销售记录,上个月你卖出去过一瓶雷兹卡尔,签在熟客的单子上,是,这位客人的单子是每月定期划款的,他本人可能不会注意到这件小事,但根据酒窖里的记录,他在这儿存着好几瓶雷兹卡尔,你觉得他还有必要再这么多此一举吗?”

这句话比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更让我无法忍受,我握紧拳头,指甲陷进了手掌心里都不觉得,猛地走到小贝面前。

“你知道不是的!那瓶酒,你知道的!你说实话,说啊!”

她目光闪躲,脚下往后一退,声音结巴,“常欢,你,你别这样……”

“小贝,你先出去吧。”南希张开口,小贝如蒙大赦,立刻往外走,我想拉住她,让她把事情说清楚,但南希张已经走过来,走到我的面前。

门“砰”的一声合上,我与她面对面立着,她声音沉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

“常欢,越是年轻的女孩子,越要自重!”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痛得发涨,面前尽是模糊。

不行,我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儿哭。

但是我的嘴唇抖起来,为了忍住泪水,我没法再说话了,因为我不能不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只为了不让它泄露我的软弱与崩溃。

办公室里沉默下来,南希张又看了我一眼,然后叹了口气,撇开头去。

“算了,那些酒我可以不要你赔出来,但是你不能再待在这儿了,你走吧,常欢,这儿不需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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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每个这么冷的天还在看文的亲,真谢谢

另:每天睡前开空调,在被窝里写两个小时,想象自己在某处偷窥他们的一举一动,算幸福的一种……

第 23 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思凡的,第一阵冷风吹到脸上的时候我突然清醒,又转过身去,一瞬间脑海里冒出无数个念头。

我想冲回去,抓着她们每一个人问她们为什么;我想回到南希张面前,对她说我不能就这么被冤枉地离开;我甚至宁愿她叫警察来,把这一切都查清楚!

但是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耳边是男孩子轻快的声音。

“你可出来了。”

是袁宇,我未及回答他就先仓促低下头去,从没这么不希望他出现在我身边过。

我怕他看出我脸上的异样,但已经来不及了,他惊讶。

“常欢,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别转头,用手擦了擦眼睛。

“没事你哭什么?”他绕到我前头来。

我沉默,他顿了一下,终于没再继续提问,只说,“我刚在边上逛了一下,正巧你出来了,一起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你先走吧,我自己过去。”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他一把拉住我,“你还有什么事儿?都这个点了,上车吧。”

我想挣扎,但他手劲很大,还补了一句,“这儿可不好停车啊,快上车快上车,一会儿有人来开罚单了。”

我一下没挣开,转眼就被他按进了车里。

车子起步的时候我最后看了一眼思凡,隔着铁栏,隔着冬日的花园,隔着棕色木框的大幅玻璃窗,我看到那一排排的酒架,角落的落地钟,还有那些女孩儿的目光。

她们太过分了!我真不甘心自己就这样离开这个地方,即使我一秒都不想再看到她们,但我不甘心!

我不说话,车厢里就只有袁宇的声音,他好像忘了刚才的一幕,指指车窗外对我说。

“这条街上居然有家黑胶唱片店,喏,就刚才过去那家,我刚才在那儿淘了两张碟,你相信吗?那店里居然还有一张85年的eagles。”

我摇头,原本不想回答的,但是怕他滔滔不绝,想了想直接说。

“我没听过黑胶唱片,也不知道eagles是什么。”

他被我噎了一下,终于安静片刻,车子继续向前,转过一个街角,研究所所在那栋小楼遥遥在望。

停车的时候他对我说,“常欢,高兴点儿,笑一下。”

“为什么?”

“你要哭丧着脸见教授?”

“我没哭丧着脸。”

他没搭腔,把副驾驶座上的那快挡光板翻了下来,打开那面镜子对着我。

我的脸一下子在自己面前暴露无遗,眼角还有点红,鼻尖也是,脸颊却是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确实不像话,我自己都看不过去。

我在上楼前先进厕所将自己整理了一下,用冷水洗脸,又用力捏自己的脸颊,直到捏出些红晕为止,我还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开始嘴角有点僵硬,真的翘起来了也就好了。

出来的时候发现袁宇居然还在转角处等我,我对他笑了笑,说,“谢谢,我好了。”

他打量了我一眼,然后对我比了一下拇指。

进门的时候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教授与视频中一样友善,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容,记得我们每个人的名字。

他已经看过我们之前整理的所有数据,不吝赞扬,谈到我所负责的那一部分时还特别说了一句,“常欢的分析做得很细致,特别是在利润盈亏方面还将这些企业的非主渠道投资收入做了附加详表,相当有想法。”

他把我说得太好了,其实与其他人所负责的部分相比,我所做的只是最简单的那一部分,我低下头,觉得受之有愧,但被自己所尊敬的人表扬,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其他人也没有流露出异样的眼光,每个人都表情自然地看过来,对我微笑。

如果不是之前发生的那一切,我一定会觉得快活不已,可惜现在的我实在兴高采烈不起来。

但我还是保持了笑容,希望大家不要觉得它很勉强。

接下来叶小姐将之后计划与实施步骤详细讲解了一遍,参与课题的大部分企业已经确定下来,因为这个项目是由外经贸部牵头的,所以江浙两地的商会都非常配合,有许多家企业主动接洽了我们,年后我们就将与他们开始实质

的合作。

她尤其提到了何琳所在何氏集团,说他们不但提供了旗下所有分支机构的数据,还对此课题进行了赞助,说的时候多看了一眼袁宇。

袁宇保持笑容,但并没有回应她的目光,我想到他平日里在这个项目上所花的努力,觉得他也不一定乐意叶小姐多看他这一眼。

这天晚上我并没有与袁宇一起回学校,他问我我只说有事,所有人都散了之后我独自走出去,找了一个最近的公交站,独自从终点坐到起点,又从起点坐了回来,阳光一点点从车窗外褪去,我在车上发呆,奢侈地用掉本该用来赚钱的时光。

最终回到学校之后我前所未有的筋疲力尽,考试已经结束,取成绩的时间在下周,寝室里其他人都已经回家了,我独自坐在床上,翻出皮箱里的存折看了很久,最后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那上面没有温度的名字,轻轻地叫了声妈妈,然后眼泪就下来了。

我太累了,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从未这样想再见她一眼——即使是一眼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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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封千里,冷死了,想冬眠……

第 24 章

袁宇来寝室楼下接我的八卦让学校着实热闹了两天,我进出寝室或者走在路上的时候都会有人指着我窃窃私语,但幸运的是寒假即将开始了,家在这个城市的学生早早回去,外地的也开始大包小包准备着撤离,再劲爆的八卦没了传播土壤也无法长久,更何况就连我本人也没时间去关心它。

我开始寻找新的兼职,但是一时没有结果,麦当劳里有我熟悉的朋友,之前打工的时候认识的,她说现在没空位,不过过年的时候肯定缺人,让我等一等。

幸好课题组依旧继续着,还因为教授的回来任务更加繁重,多少分散了一些我的忧虑情绪,而且我拿到了第一笔实习助理的津贴,虽然不多,但已经足够我的日常用度。

只是我必须得让自己保持忙碌,不这样,那天下午所发生的一切就会翻腾上来,一直在我眼前徘徊不去,南希张的话,小贝的红眼眶,还有莉莉冷漠的目光,这一切都让我心情低落。

我想做一个快活的人,但为什么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逼过来,将我逼到角落里,怎么都找不到出路。

第二个周末我接到爸爸的电话,他叫我回家,我没答,我们在电话两端长久沉默,然后“卡嗒”一声,电话从那头被挂断了,很轻的一记,像是打在我的脸上。

我头晕脑胀,很久没有缓过来,宿舍楼的阿姨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我,好像我是一只在地上独行的鸟。

我继续去研究所,但是即使是这份工作也将近结束,小邓提前买到飞机票回家了,里美和罗比商量着利用假期火车旅行,袁宇倒是家在上海,还问我假期怎么打算,我一直记得那天从思凡出来之后他对我的耐心,再不能像从前那么无视他。

我说,“我打工。”

他这天没开车,跟我一起走在路上,他穿一件渔夫扣的藏青色大衣,白色的毛衣领子露在外面,我把双手液在外套的口袋里。

他笑着,“常欢,你这打工还没完了啊。”

我不想告诉他其实我还没有找到下一份工作,袁宇对我不错,渐渐我已经有些把他当朋友了,但是再好的朋友都不是该着你什么的,特别是对于条件悬殊的双方来说,太多的抱怨就成了讨要。

所以我只笑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幸好他也不追问,我们在路口等红灯,有车开过来,就在他跟前停下了,虽然这儿行人不多,但是在十字路口这样堂而皇之泊车的人,我真是第一次看到。

后车窗落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天有些yīn,车厢里是没开灯的,那张脸在暗色背景中更是雪白粉嫩,对袁宇微微地笑,叫他小名。

“小宇。”

我记得她,上一次看到她,是在那个小小的电视屏幕上,再上一次,是在研究所办公室的大门口;最早的一次还是在秋天,她立在思凡的花园里,树影灯火中的一抹秋香色。

唯一相同的,是每一次在她身边,我都看到了严子非。

袁宇跟她打招呼,她看我,微笑但是不肯定地,“常欢?”

我点点头,叫她,“何小姐。”

她仿佛笑了一下,但天色太暗了,我不确定。

袁宇立在车边与她说了几句,我觉得人家亲戚说话自己站得那么靠近不好,开口告辞,转身的时候袁宇叫了我一声,我回头看他,眼里有问号。

但他又不说话了,只对我招了招手。

我回学校,因为太冷了,下了公车之后一路小跑,校园里非常安静,几乎可以听得到自己脚步的回声,我渐渐觉得暖和,又看到大草坪上聚在一起的麻雀被我的脚步惊飞,哄地散了开来。

运动让人忘记烦恼,我越跑越快,最后竟觉得愉快起来——能够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景色,也是不错的。

然后我在寝室楼门口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停下脚步,喘着气,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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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了一遍2012,发现导演大人绝对是个传统道德观念很强的人,道德有污点以及可能让道德产生污点的角色,都死得无比悲愤,特别是前妻的男友,这可怜的家伙,在该剧中出现的所有作用就是

1在男主不在妻儿身边的时候代为照顾

2在大家需要的时候临时代飞行员,小宇宙爆发n次,顺利飞到中国

3在男主希望并且决定回归家庭的时候,被无情地碾成肉泥,出局

人生就是一场杯具……

第 25 章

我看到的是严子非,一个人立在车边,已经看到我了,对我一笑。

他像是瘦了,更是轮廓深刻。

我没走过去,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

“严先生?”

他叫我,“常欢。”

我终于确定他是真的,走到他身边去,抬起头,“严先生,你怎么会来?”

“我来找你。”

我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子里一片混乱,万千枝蔓,没有一处理得到头绪,心脏怦怦地跳着,像是要跳出来。

然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得找不到那样,“为,为什么?”

冬天暗得早,他的脸在黯淡的光线中轮廓模糊,看着我说话,却让觉得连目光都是暖的。

“常欢,我的秘书上周接到一个电话,是思凡的张小姐打来的,说她们工作失误,账单上多签了一瓶酒。”

我突然僵住,之前在脑海中疯狂滋长的枝蔓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错杂翻腾的尴尬、难堪还有委屈,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他看着我,声音忽然低下来,很温和,“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让你被人误会。”

我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我回国才得到这个消息,今天与张小姐联系过了,她已经明白那瓶酒确实是我买下的。”

“不,你不明白,还有别的事……”我没法再隐瞒了,索

托盘而出。

“与你有关吗?”

我对着他的眼睛摇头。

他一笑,“我知道。”

我的鼻梁突然酸了,我不期望全世界都对我微笑,但他相信我,这就够了,而且他这样专程前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事情弄清楚了,这让我感动。

“有时间吗?”他突然问。

“啊?”

“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一起去吃东西?”

我反问是因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耐心补充,带着点儿笑,像是解释,“之前我在会议室里待了八小时,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如果我们要继续站在这儿说话,真有点饥寒交迫的感觉。”

我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好,而且能和他相处的时间长一点,这让我快活。

我们去了一家外表非常普通的小馆子,藏在弄堂里,走过居民区的小铁门才找到入口,而且很明显是由民居改造的,第一进居然在天井里,散放着五六张小桌,天冷,当然没什么人,上两级台阶才进了内室,那里面更小,靠墙左右才放了四张桌子,已经有两桌人在吃饭了,一个背对我们的女孩子,喝一口汤就满怀感情地吐一口气。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看到我们进来,眉梢一扬,开口先对着女伴说了一句,“曼曼,好喝等下问老沈要菜单子就是了,不用那么感慨。”然后才转过脸来,对着我身边的严子非打招呼,略带调侃,眼里有笑。

“这位大人,好久不见哪。”

严子非也笑了,回答时口气熟稔,“是啊,好久不见。”

那女孩儿转过脸来,大概刚才被男伴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张苹果脸红红的,衬着圆溜溜的一双眼睛,说不出的可爱。

介绍之后他们又聊了几句,说的一定是中国话,但我听了竟觉得不懂,再看旁边那姑娘,她倒像是很习惯这种情况,一点奇怪的表情都没有。

其实他们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几句话之后便对我们告辞,门很小,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去,开门的时候一阵风把那女孩儿的头发吹了起来,她用手去压,那男人笑起来,也不帮忙,反用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惹来她一阵小声抱怨。

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但就是这样看着,我都觉得甜蜜。

老板身材巨大,冬天都穿着短袖,看到严子非就点了点头,然后直接上菜,根本不用他点,明显是老朋友。

东西果然好吃,简单的一个山药炖排骨汤都鲜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我原本还想保持矜持,但一口下去实在忍不住,情不自禁满足地吁了口气,跟刚才那女孩儿一样。

他看着我笑了,虽然说饿了,但并没有动筷子,忽然说了一句,“常欢,看你这样吃东西,真是开心。”

这个……到底是我吃得开心还是他看得开心?这里面的差别未免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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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能够写到过去书中的角色,就像跟老朋友打了个照面,自己也觉得很奇妙

第 26 章

我们边吃边聊,他问我,“这个时候还不回家?”

我说,“研究所那儿的工作还没结束呢。”

他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

“之前我拨电话到研究所,莎莉说你已经走了。”

“今天吗?”

他点头,“我昨晚才下的飞机。”

我吃惊了,昨晚才下飞机,然后八小时的会议,这样的工作强度,他居然还拨冗处理了关于我的那件事。

我由衷地,“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还让你等我。”

他一笑,示意我继续吃,“也没有很久。”

“你很忙。”我说事实。

“也还好,比起过去好多了。”

“过去?你过去做些什么呢?”

他并没有回答,沉默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下巴紧绷起来了,这让他的脸变得陌生。

我本能地觉得这样的停顿是令人不安的,故而立刻问下去,“这么忙,会不会觉得很累?”

他一瞬便恢复原样,又抬起眼来看我,点头,“偶尔会,特别是飞得太频繁的时候,都忘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我好奇,“有多频繁,三天绕地球一圈?”

他大笑,“那得是军用飞机,中途还有被击落的可能,危险系数太大了。”

我也知道自己问得幼稚,低下头,脸红了。

吃完以后我们在冬天的街道上走了一会儿,四下安静,两侧的霓虹都像是睡着了,没一点闪动,地上只有光影斑驳。

“放假怎么打算?”他问我。

我在他面前只说老实话,“打工啊。”

他挑眉,“Petric没给你们假期?”

“有假期,不是在研究所里打工。”我声音低了一点儿。

他沉吟了一下,“思凡吗?”

“也不是,我已经不在那儿了,也不想再回去。”我回答得很快。

“或许你应该回去一次,听她们对你道歉。”

我摇头,“不过是一句对不起,也不一定是甘愿的,还是算了。”

他“呵”一声笑了,“那你去哪里打工?”

这次我不得不解释了,“我在找工作,实在不行,就去麦当劳,我有朋友在那儿,说过年的时候一定缺人。”

我们又向前走了两步,他忽然问了一句,“常欢,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沉默数秒,然后说,“我妈妈已经去世了,爸爸在老家。”说完抬起头来补充,“不过我在这儿过得挺好的。”

他正低头看我,灯光下温暖的一个剪影,渐渐目光温柔,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发,说,“是,我看到了。”

我从未被一个男

这样温柔地对待过,他掌心温暖,我仰起头来,无限留恋这一秒的时光。

然后我听到他说,“常欢,如果可以,请让我帮你。”

我愣住,与他对视半晌,心里万千滋味,渐渐有些惶恐起来,且一发不可收拾。

我突然听到自己说,“严先生,我不是失学儿童。”

这句话出口我就后悔了,其实我该有更好的表达方式,我只是不希望他同情我,他已经帮我良多,再多下去……

我倒不是怕别人误会,我只是怕自己误会。

现在日子是有些艰难,但尽我全力,也不见得撑不下去,接受他的帮助,一次,两次,然后更多……我与他之间……我凭什么?

他被我说得两眼睁大,看到这样一个男人脸上露出惊讶震动之色是令人惊动的,尤其是我,我在这一刻几乎是害怕起来,张嘴想解释,但第一个字就开始结巴。

他没等我说出来,眼里的震动一闪即逝,然后“呵”了一声,竟笑出来,“常欢,你这可爱的小孩,你在想什么?”

我没想到他惊讶之后是这个反应,松一口气之后又觉得羞愧难当,一下面红耳赤。

他解释,温和地,“我只是想给你再介绍一份工作,不过一定是在你能够接受的前提下,我喜欢你的努力,也希望你能够接受我的好意,更何况,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说呢?”

我涨红着脸,双手绞在一起,无限感动,还混杂着因为自己之前反应所带来的羞愧与后悔,最后才有一道隐藏的褶皱,非常小,小到几近于无,打开来看,原来是失望。

我吸口气,在心里骂自己。

常欢,你这个十九岁的,别扭的,后青春期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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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去兰心看了昆曲牡丹亭,许多人盛装出席,还看到和服日本女子,男人唱杜丽娘,风流婉转,果然是如花美眷良辰美景

第 27 章

严子非说如果我愿意,可以去他的一个朋友那里打工,工作量不大,也很安静,正适合看书,那朋友之前两个员工之一就是个半工半读的学生,后来拿了全额奖学金,刚飞去英国,所以现在他正缺人。

竟然有这么好的地方,我听得瞠目结舌。

“这,这是在哪里?”

他微笑,带点儿有趣的表情,“你知道的,就在思凡对面。”

我记起来了,他说的是黑衬衫老板的咖啡馆。

那天严子非把我送回宿舍,告别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只有几扇亮着灯的窗户的寝室楼,最后问了一句,“你要在这儿过年?”

我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还指指寝室楼阿姨所住的小房间,“我跟阿姨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包饺子吃。”

他略一停顿,该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离开的时候对我说,“常欢,你有我的电话。”

我立在楼门口看着那辆车缓缓驶离,尾灯晶亮,寒冷空气中像是能够画出凝固的弧线。

就是这样的一点光线,也让我觉得暖。

第二天我早起,趁着阳光好把被子抱出去晒了,刚走到楼下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还是小名,“小欢,可找到你了。”

我一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不是抱着被子,真想揉一揉再看。

那人走过来,步子很快,将我一把抓住,笑容很大,对着我又叫了一声,“小欢,是姑姑呀。”

我愣住,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迟疑地叫了一声姑姑,久久接不上第二句话来。

我的祖父生有一子一女,爸爸大学毕业之后就被分配下厂,一直没有回到上海,姑姑比爸爸小七八岁,初中毕业正赶上文化大革命,后来就没有再读下去,结婚也早,嫁的不是上海人,所以也没房子,一家三口一直跟老人住在一起,直到爷爷插插逝世为止。

老房子在市中心的石库门里,很小的一个亭子间,我小时候去过几次,记忆里永远黑乎乎的一个小房间,推门进去就能看到床,一家几口的生活全在一个窄小的空间内完成,人一多转身都不方便,姑姑结婚的时候硬是隔了半间房出来,堪堪放下床,小弟出生以后跟他们睡在一起,大了就在地上铺垫子睡,白天的时候再收起来。

爷爷很早就去世了,插插死的时候爸爸带我过来奔丧,我一直记得姑父一边抽烟一边与弄堂里的邻居说的一句话。

他说的是,“这老太太,可腾出地方来了。”

当时我年龄还小,对他说话时的样子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那语气,一字一顿,真是如释重负。

后来我又来过上海几次,都是跟爸爸妈妈住小旅馆,待不了几天就走了,最多跟姑姑家吃上一顿饭,所以对他们的印象一直很模糊,来上海读大学以后更是一次都没见过,没想到将近放假,姑姑居然找到学校里来了,还表现得那么亲热。

“小欢,想什么呢?这就是你的宿舍啊?我说你这孩子,都在这儿读了一个学期的书了,一次都没上姑姑家去过,太见外了。”

姑姑的声音,我们已经上楼进了我的寝室,我不好当着她的面走神,请她坐了,又去找杯子倒水。

“都快寒假了,我打电话到大哥那儿去过了,他说你还没跟他说过是不是回去,我说小欢到了上海就一个人住学校,都没跟我们联系过,这么久了,现在过年都没个音讯,那算什么事儿啊?这不我跟他说了,再怎么说你都是我亲侄女,放假了不回去也行,直接上我家住着,我叫他也过来,我们兄妹两家一起过年。”

姑姑脸架子瘦削,嘴唇也薄,一口上海话,语速很快,一说起来别人一句都液不上,好不容易等到她说完了我才得以开口。

“姑姑,我住学校挺好的,这儿什么都有,不用麻烦。”

“你这孩子,是不是想着姑姑家小啊。”她笑起来,声音有点尖,“放心吧,你过来了我让小年在我们屋里搭个铺。”

我立刻想到堂弟小年的样子,他的相貌从父亲,上初中的时候就有一米八的个子,体重也惊人,一条胳膊比我大腿还棒,脾气也不好,让他为了我腾出自己的房间,我真不敢想象。

“不不,真不用。”我立刻推辞。

“小欢!”姑姑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很大,“我们是一家人,你跟姑姑客气什么,等你爸爸过来了,我们一家人还有事要商量呢。”

“那您直接跟我爸爸说就行了,我没关系的。”我被她抓得手腕发疼,益发莫名起来,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行,我问过你们寝室阿姨了,她说其他学生差不多都走光了,你还留在这儿干嘛?冷冷清清的,今天就跟姑姑回去吧。”她薄薄的嘴唇一动,然后直接下结论。

我糊涂了,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插插在世时我要将户口迁回上海时的情景,姑姑一家只对我们说了一句,“老太太同意了我们也没什么意见,不过户口是户口,房子是房子,大哥你签了这张协议我们就把户口本拿出来。”

协议写的很简单,内容是我们绝不以任何要求住进那套房子,我已经忘记了爸爸妈妈的反应了,只记得那天办完手续之后我们立刻就回了江西,一晚都没有多留。

对比当初,现在我姑姑的反应让我怀疑她是不是同一个人,我又惊又莫名,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寝室里的电话响,我好不容易得了机会,立刻把手抽回来走过去听,是我等了很久的电话,黑衬衫老板打来的,问我什么时候过去?真是及时。

我立刻说好,说自己马上就去。

搁下电话之后我回头对姑姑说对不起,我要去打工了,姑姑脸色有点不好看了,不过我选择

忽略她的表情,抓起外套穿上,又说,“那我先送你出去吧,姑姑。”

她不太情愿地站起来,还在说,“你这孩子,太不像话了,怎么也得到姑姑家住两天。”

我诺诺,一直陪着她下楼去了,一直到看不到她了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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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本文是我写过感情上最最随风潜入夜的一对男女主角,爱情滋生得隐晦,磨人,绕,我快被绕死了,可是他们就是这样的,但是到爆发的那一天,就直接爆发,然后跟对方死磕,你们受不了我吧,我也受不了我自己了

旁白:我证明,她都快写哭了……

第 28 章

再次走在那条街上的感觉有点奇怪,冬日午后,难得的大晴天,街道两侧棒大的梧桐树早已叶片落尽,阳光无遮无拦地洒下来,我走到咖啡馆,街的对面就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思凡,我与它隔街相望了一眼,然后才转过头来,玻璃排门上有我的影子,靠窗的沙发空空荡荡的,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我又想起许久以前的那个夜晚,严子非坐在这里面的样子,而我无法自制地走近,隔着窗,看到他对我微笑。

我想念那个晚上,想念他。

门上挂着open的牌子,我自己推门进去,店里开着暖气,有咖啡香,烤制饼干的香味,一切温暖,舒适,但是没有人。

我四顾了一下,没找到黑衬衫老板,以为他在二楼,又沿着楼梯往上走,店里有音乐,若有似无,反衬得四下更是安静,我在楼梯口张望了一眼,仍是没有老板的影子,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个客人,是个女客,还是睡着的,闭着眼睛,膝盖上摊着一本杂志,整个身子都陷在宽大的沙发当中。

我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脚还踏在最后一节台阶上,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等我再想转身下楼的时候,那女客已经醒了,睁开眼睛坐起来,并没有说话,很安静地看了我一眼。

倒是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跟她抱歉,“对不起,吵醒你了,楼下没人,所以我……”

楼梯又响,这次上来的终于是我之前遍寻不着的老板先生,对我笑了笑,又对那女客说话,“睡醒了?”

“你跑开了?吓到别人了。”她指指我。

老板叹口气,“我这儿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就连老严都看不过去,给我推荐了一个,喏,就是这小姑娘。”说完还回过头来指指我。

那女客停下动作,多看我一眼,微微一笑,色若春花,我一个同

,都免不了犯了点头晕,偷眼去看黑衬衫老板,发现他正把手往裤袋里液——没□去。

真好笑。

那女客收拾东西走了,我跟着黑衬衫老板下楼,为了表示我的诚恳,不但特地奉上事先准备好的简历,还将我之前的所有工作经验向他复述了一遍。

我说自己在麦当劳工作过,对餐饮服务很熟悉,MCCAFE的机器用过,只要不是太复杂的工艺咖啡,我都可以做;说到思凡的时候我迟疑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照实说了,说我因为一些误会已经离开那儿将近一个月了,现在学校也已经放假,所以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到这里上班。

那位女客已经走了,店里又来了几个客人,老板一边弄咖啡一边听着,听到这儿点点头,“我知道。”

我诧异,“你知道?”

他笑了一下,“我很久没看到你在那儿进出了,南希张换了几个员工呢。”

换了几个员工?难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也走了?我情不自禁往街对面看了一眼,思凡冬日的花园在阳光下安静漂亮,透过玻璃看到里面有人走动,也只是几个隐约的人影,根本看不清是谁。

咖啡做完了,他转身拿杯子,又开机器打插泡,看我还站在他面前,突然懊恼。

“唉呀,忘记你是来打工的了,还站着干什么,快去换衣服帮忙吧。”

怎么老板还有这样的,我为这世上老板这种生物的多姿多彩默了。

我开始在咖啡馆打工,下午到晚上,工作量确实不大,因为这儿根本没什么人,来去都是熟客,很快就对那几张脸熟悉了。

我还交到了新朋友,也是在这儿工作的一个小姑娘,叫小菜,我说是草头蔡吧?她说没有草头,就是菜。

老板当时在,一回头说了句,多实称的姑娘,我喜欢。

小菜眨着眼睛看我,说,“常欢,老板说喜欢你。”

我噎住,“他不是说我……”

老板哼一声,“说你哪。”

她又重复,“说你哪。”

这人……我差点跌倒在地上。

店里的制服是黑色的,小菜自己的衣服也是,永远穿黑色,跟老板步调一致,扎马尾,不化妆,圆脸,笑起来让人想起阳光下的向日葵,年龄都看不出来。

不过我想她一定在这儿工作很久了,只是一直做白班,我以前从没有机会见到而已。

小菜很直白,第一天跟我单独相处的时候就坦白,“常欢,我暗恋老板。”

我当时正在擦桌子,差点头栽到抹布上,“干嘛跟我说这些?”

她忐忑,“我听老板说喜欢你。”

我哭笑不得,“他说你呢,真的。”

“真的?”

“真的!”我万分肯定。

她雀跃起来,然后又苦下脸,“那是他在开玩笑。”

我搭住她的肩膀,笑得差点流眼泪,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被人说

格冷淡并不是我的问题,是生活没让我遇上正确的朋友。

过了一段时间她又说,“其实就算他真的对你这么说了,我也不担心。”

我问,“为什么?”

她郑重指出,“你有喜欢的人了。”

我大惊,“你说谁?”

“他一直来啊。”她比比严子非常坐的位置,“他来了,你会一直看着他,喜欢的人来了,我们女生眼里就看不到其他人了。”想想又补充,“怪不得我经常看不到有顾客进来。”

她说得对。

就连老板都跟我聊起过严子非,有天擦着杯子对我说,“常欢,严对你挺特别的。”

我正切开蛋糕装盘,低着头,鼻端都是刚烤好的蛋糕的香味,对他说,“严先生帮了我很多,我很谢谢他。”

老板笑,“那年以后,我可没见他这么帮过其他人。”

“那年?”我抬头奇怪。

他却不说了,继续擦杯子,只对我笑笑,那个意思就是——让我们结束这个话题吧。

我知道严子非在政府工作,职位不低,但没有人告诉我他的过去,如果说特别,我确实比以前更有机会看到他,一周或者两周一次,比以前频繁许多。

我与他的相处渐渐变得自然而且规律起来,他来的时候多是晚上,坐熟悉的位置,喝咖啡,看文件,与我聊几句,他常说的一句话是,“常欢,与你聊天真是愉快。”

我奇怪,“那你的朋友们呢?”

他笑而不答。

我渐渐明白,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朋友。

小菜对我说,“他喜欢你吧。”

我立刻摇头。

“他跟你聊得那么好。”

我想了想,“因为他想跟人说说话吧。”

她差点翻白眼,但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我在电视里见过好几次严子非的样子,他很少说话,回答问题的时候先沉吟几秒钟,虽然微笑,但永远维持着一个礼貌的温度。

有时候身处人群反而更觉得寂寞,我发现,如果你真的从心底注意一个人,就会从他脸上的细微表情里,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第 29 章

后来我还发现,思凡里确实换了人,之前我熟悉的那几张面孔都已经看不到了。我在数天后遇见了南希张,她立在街上跟我聊了一会儿,说事情已经搞清楚了,问题并不出在我这儿,她已经做了相应的处理。

我对南希张的印象一直是性干利落,但她这样大手笔的换人确实令我惊讶不已,但她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略带遗憾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更没有要对我抱歉的意思。

可能她觉得没有必要。

幸好我也并不期待,我在这一年已经学到很多,比如说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你,不是你认为对或者不对的事情别人也会这么想,还有就是,就算错了,别人也不一定会对你感到抱歉。

年三十将至,整个城市热闹起来,路上时不时可以见到穿得喜气洋洋的孩子,还有排队购买爆竹烟花的人们,走过时都感觉到过年的气氛。

三十晚上咖啡馆暂停营业,我被姑姑硬拖回她家,姑姑是傍晚来的学校,我当时正跟楼下值班的阿姨一起搅肉馅,她拽着我说今天我不跟她回家她就不走了,阿姨还帮着劝,“过年还得跟家里人过,年夜饭还是跟家里人吃,你姑姑说的对。”

我没办法,只好换了衣服跟她去了,姑姑跟我多年不亲近,一路上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幸好她很健谈,说完姑父说堂弟,说完堂弟说房子,说她已经看中了一套新房子,是期房,正打算出手,快的话明年就能入住了,到时候让我过去好好住上一阵子。

她说到房子的时候,两眼放光,简直判若两人,我想到插插家那间黑暗窄小的小屋子,觉得她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

大城市,不易居,只是过去的那套房子虽然残旧矮小,总是我在上海记忆里的根,如果连它都没有了,我和爸爸以后与这个城市还会有什么联系吗?

这个想法让我沉默,然后开始在心里骂自己奇怪,为什么我要想这些?居然还想到了爸爸,这些事,原本就跟我没关系。

出租车在弄堂口停下,有人大冷天的还出来倒痰盂,也有小孩子跑来跑去放单个的小鞭奶,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巷口公共厕所味道很浓,混着隐约的烟花爆竹的味道,略有些古怪,邻居的自行车排在窄小过道里,走路都得小心。

楼梯上一片黑,姑姑蹬蹬地往上走,我少来,不太习惯,一路扶着木头扶手,开门的是姑父,房间小,临时打开的圆桌正对着门口,冷菜已经上桌了,肉色红肠带着艳红的边,旁边堆着褐色的鸭胗肝,还有酱油里浸的海蜇头,都是小时候来上海过年时常吃的菜,让我想起插插。

堂弟小年已经坐在桌边了,我叫了一声姑父,才要跟他打招呼,忽然有人从旁边走出来,与我四目相对,看着我等我开口。

我的声音突然消失了,进退不能。

姑姑推了我一把,“这孩子,怎么人都不叫。”

我嗫嚅着,低低叫了一声,“爸。”

所有人围着圆桌坐了,姑父在小小的厨房里煎炒煮炸,一道道端出热菜来,好不忙碌,电视里播着热闹无比的联欢节目,屋子里年味十足,除了餐桌上。

爸爸不停喝酒,都不用人劝,小年边吃边看电视,脸都要凑到屏幕上去了,根本不理睬我们,姑姑给我挟菜,几筷子下来就堆得我碗里冒尖,客气得让我都不知道怎么端起碗。

我推辞,她还说,“一家人呀,这小孩子,大哥你说是不是?”

爸爸抬头看看我们,没出声,她就继续说下去,说了许多家里过去的事情,还有她和爸爸小时候怎么怎么,最后又开始讲房子,说这儿快要动迁了,她看中一套期房,在另一个区,地段是没这么好了,不过房子大了到底住得舒服,还问我们是不是?

她问的时候脸差点靠到我鼻子前,我没法不点头,却听爸爸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小芬,有什么话就说吧,别盯着孩子了。”

爸爸声音有些哑,姑姑听完噎了一下,正好姑父端着一盘子青椒炒肚片过来,热气腾腾,盘子又烫,他一放下就用手摸了摸耳朵,“烫死人了。”

姑姑“啐”了一口,“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说完才回过脸来,看着我爸说话,“大哥,那我就不绕弯子了,今天一家人都坐在这儿,你也知道这些年没事我也不麻烦你跑来跑去,这回倒是真要你帮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签个字。”

爸爸问得直接,“签什么?”

“这不家里这套房子要动迁了,小欢户口还在这儿,得让她签个委托书给我,这样才好办手续嘛。”

“不行。”爸爸把酒杯放下,干脆地吐出这两个字,杯底碰在桌子上,“咯”一声响,“这房子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小欢的户口在这儿,动迁了她的户口迁去哪里?她大学在这儿读,以后还得在这儿找工作,我不同意。”

姑姑的脸色刷一下沉下来,变得无比难看,“动迁是政府要求的,可不是我们说不迁就不迁的。”

“就算是动迁也得把我女儿的户口安排好了,还有你别当我不知道,一个户口算一份子钱,该小欢的那份,你一毛也不能少了她。”

姑姑的声音高起来,“大哥,你没在上海这么多年,爹妈可都是我养老送终的,再说了,那年小欢户口迁进来的时候,我们还是签过协议的,白纸黑字说清楚了你们是放弃这套房子的,你要这么说,那现在就把户口再迁出去好了,大家不要好过。”

爸爸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我与他坐在桌子两端,隔着中间的热气腾腾都能看到他额角暴起的青筋,过去无数次的yīn暗回忆又来了,我拿着筷子的手突然抖起来,脊梁骨一阵一阵紧缩,还有反胃的感觉。

争执声还在继续,我却觉得那些声音混沌一片,根本无法听清,而我也不想听清,这样的争吵已经超越了我能够接受的范围,让我再也无法坐在原地忍受下去,我想做的只有跑开,和过去每一次一样,远远地跑开。

我放下筷子站起来,姑姑的反应快得惊人,一把抓住我,手指甲都用了力气。

“小欢,你别走。”

我被她抓得生疼,桌上砰一声响,却是我爸爸丢了酒杯站起来。

手腕上的疼痛被忘记了,我惊恐起来,与过去的每一次一样,爸爸脸上的表情让我想尖叫,姑姑一定也被吓住了,小年被溅出的酒水泼到,跳起来叫了一声,厨房门被猛地推开,姑父冲出来,场面一片混乱。

而我眼前一黑,被姑姑抓住的手腕又被另一股棒暴的力量夺去,是我爸爸,他对我低吼一声,“我们走!”然后拉了我就走,出门后猛力拍门,一声巨响。

姑姑在门里叫了些什么,但我完全无法听清,楼梯狭窄,爸爸呼吸棒重,带着浓重的酒气,我的速度及不上他,几乎是被他硬拽了下去,最后几阶台阶走得跌跌撞撞,脚扭了一下,却连呼痛声都发不出来。

我害怕这味道,隔着如此长久的时间,我仍是为这浓烈的酒性味道窒息,这不是思凡里醇厚的,荡漾着温柔的红酒的味道,这是最原始的棒劣的白酒味,能让我联想到的只有暴力和痛苦。

我被拖出楼外,出来得太急,围巾都忘了,冷风呼地灌入衣领,姑姑追下来,一把将我另一只手抓住,“小欢,这事情我跟你爸没法说,你来决定吧,你都成年了,签字你也行。”

冷风让我稍稍清醒,我在他们俩人的手中挣扎起来,尤其是我爸爸,他用的力气几乎要把我的手腕弄碎了。

姑姑对他叫,“快放开你女儿,她都不想跟你走,你没看到吗?”

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我转头看她,但脸上“啪”地一声,火辣一片,是爸爸,回头给了我一耳光,怒视着我,“不跟我走?你是我女儿!”

脸颊麻木,然后才是疼痛,汹涌而出,姑姑也愣住了,不知不觉松了手,我捂着脸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哭,只是在寒风中冷冷答了他一句。

“我知道,你不想要的女儿!”

这句话让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异响,我几乎要以为他又会冲上来打我,但他没有,立在原地,渐渐目光呆滞,肩膀都落了下来。

姑姑又要说话,而我转身就走,再不想在他们身边多待一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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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好久好久没见大家哦……

旁白:你还敢说,我都不敢站你旁边跟你一块儿出来……

海:嘿嘿,嘿嘿,掩面,向大家报告一下最近的动向

旁白:不外乎吃喝玩乐……

常欢:海,其实吧,我觉得我脾气挺好的,可是呢,你别不把驻京办当衙门啊,子非,你说说……

海:……………………这孩子,驻京办都要撤了,也别找这对比行不?子非,你教育教育她,有日子不见,糊涂了

第 30 章

回学校的路上我走得极慢,大年夜,路上到处都是鞭奶碎屑,天空中不时有烟花炸开,红红黄黄,欢天喜地,风很冷,我把双手□外套口袋里取暖,走着走着竟然笑了,自己都不敢相信,伸手去碰嘴角,摸到的却是一手的yīn冷。

原来我是哭了。

路边电话亭里有人靠着玻璃与人通话,是个男人,背靠在门上,该是说了很久了,吐出的热气让玻璃带着些雾。

有个人跟我说过——常欢,你有我的电话。

电话亭里的人走出来了,穿着臃肿的棉外套,面目黝黑,一看便知道不是这个城市里的人,又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我,然后问,“喂,要打吗?我打完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知觉在他面前站了很久,再加上一脸狼狈,任谁都会觉得我的行为是古怪的。

那人说完转身走了,我又独自立了几秒钟,然后才走进电话亭,反手关门。

电话亭里还残留着一些热气,人的气味,我投币,话筒温热,第一声单调的接通铃音响起之后我突然间手指颤抖,“啪”地一下将话筒又挂了回去。

电话亭的门锁不好,我并没有向之前那人一样用背靠住,它就自己开了一些,冷风一阵一阵从身后吹过,钻进脑后的领子里,冰凉一片,我愣愣地立了几秒钟,然后拿起来再拨。

铃声响了很久,在我就要放弃的时候突然通了,严子非的声音,低低的一个“喂”字,清晰地传入耳朵。

我开口叫了他,但是喉咙干涩疼痛,发出来的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他停顿了一下才回答,说的是问句,“常欢?”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一时的冲动已经过去,我在电话亭两侧透明的玻璃上看到自己的脸,玻璃很脏,看过去模糊一片,五官都不能分明。

心里冷然有声,常欢,你这是在干什么?向他求助,还是求他安慰,他有什么必要来照顾你的心情,真是荒谬。

电话仍是通的,他在那头等我,我不得不继续,但唇齿挣扎,最后只嗫嚅出三个字来,“严先生。”黑色的天空中有烟花爆开,眼前斑斓,我愣愣看着,又补了三个字,“新年好。”

他并没有很快回应,那头背景安静空旷,还有风声,非常大,简直是呼啸而过。

我这样难过,都觉得不对劲,怕他没听清,又问,“严先生?”

他像是突然回神,“恩”了一声,这才答我,“新年好,常欢,你在哪儿?”

我略觉不安,所以这次立刻开口答了他,“我在……”说到这里才想到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条路。

我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姑姑家,但上海的道路一年数变,隔了这么久,之前又一通乱走,我现在哪里还认得清自己的方位。

电话那头剧烈的风声减轻,像是他走到了另一个地方,再问我,这次几乎是一语中的,“怎么了?你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我答得气虚,“不是,我在回学校的路上。”

“吃饭了吗?”他问我,之前声音里那一点那让我不安的东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所熟悉的关心。

吃饭……刚才发生的一切又回来了,我嘴唇开始发抖,用牙去咬,怕自己会哭出来。

电话两端都安静了一会儿,我听见严子非的呼吸声,他该是走进了一个极安静的所在,片刻之后又对我说,“没吃是吗?”

我不想对他撒谎,但我也不想把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再重复一遍,剧烈的矛盾使我持续无法开口,他又等了几秒钟,忽然开口,“常欢,能否告诉我你在哪里?或者你去看一下路牌,不要挂断电话,我在这儿等你。”

脸颊仍有火辣辣地感觉,悲伤让我软弱,不,是他关切的语气让我软弱,我忘了自己之前在坚持什么,只是用鼻音浓重的声音“嗯”了一声,然后将电话搁在那铁盒上,推门往路口跑过去。

路口并不远,白底蓝字的铁牌在风中静默,一眼之后我又跑回电话亭,将那几个字报给他听了。

他又问我身边有什么?我四顾,街上所有店铺都已经关闭,只有一间二十四小时便利超市在街角亮着灯,远远望去,一个客人都不见。

我又报了那便利超市的名字,他说好的,让我稍等一下,挂电话前又补了一句,“去超市里等吧,不要冻着。”

我才消失的眼泪又出来了,再想说话,那头已经断了,单调的嘟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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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更新并不定时啊,正赶稿……还不是赶的这一篇,汗ing,关于更新速度,我可以用无辜的眼睛博取同情吗?

第 31 章

严子非的车在二十分钟以后沿着路的另一端开过来,就停在超市门前的路沿上,我从电话亭里出来往那里走,他开门下车,看到我光着脖子,拢着身体走路的样子,第一句话便是问句。

“怎么还在外面?不是要你去超市里等?”

然后他终于看到我脸上坟起的指痕与红肿眼睛,脚步顿住,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怎么了?有人打你?”

超市里有人走出来,穿着黄绿两色的马甲,对我们叫了一声,“喂,车子不要停在店门口。”

严子非微一侧脸,面沉似水,那人原本声音洪亮,与他对过一眼之后突然低了数个八度,再对我的脸看了一眼,原本上前的步子开始往后,嘴里还嘟哝,像是抱怨又像是找面子。

“大过年的车子停在店门口,挡财路嘛,讲话站在外面讲,冻也冻死……”这么叽哩咕噜,转眼走回店里去了。

留下我与严子非,仍旧面对面立着。

我也害怕,与他相处时间寥寥无几,但他在我面前永远笑得温和,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即使那不是针对我的,仍是压力沉重,让我本能地想把自己的脸捂起来,毁尸灭迹也要,掩埋证据也好,总之先把那个令他不快的部分遮挡一下,顺便遮挡他的怒气。

他伸手过来,想要仔细看我脸上的伤势,但我已经捂住脸,爸爸那一下真是重,也许是破了皮,我用力过大,自己先忍不住吸了口气。

他误解,“是受伤了吗?还有别的地方伤到了?”

我情急解释,“不不,就一下,就这儿。”

“谁?”他拨开我的手,低下头仔细看了一眼。

我低下头,沉默,许久才吐出实话来,“是我爸爸。”接着又解释,“他只是喝醉了,喝醉了。”

他半晌没出声,最后点点头,“上车吧,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

我讶住,去医院?一记耳光而已,大年夜的,医生会不会觉得我们是去闹场的?

但他已经开了门,我就立在车边,车门开处暖气扑面而来,落在冰冷的皮肤上,酥酥的麻痒。

我抓着门想要拒绝,但他没有给我机会,一手扶着车门,另一手在我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并不重,但是传递的意思确定无疑,我的意志力立刻与我招手告别,下一秒便乖乖坐进了车里,车门在我身边合上,沉沉的一声响。

严子非真的带我去了医院,最近的一家,医生很敬业,很快地从走廊那头奔过来,看到我们还往我们身后张望。

“急诊病人呢?伤者呢?”

严子非指指我,医生哑然,我极度不好意思,差点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医生白受了一场惊,在诊疗室里给我上药的时候还不停唠叨,“吓死我了,总挑这种时候,我怎么这么倒霉,那年给吓过一次不算,今年还给我摆乌龙,以后打死我也不在大年夜里值班了,十倍工资也别想。”

我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以前出过什么事?”

他抬抬眼镜,“别提了,我第一年工作的时候就遇上大年夜里送来的急症,还好那时候我实习的,不是一个人值班。那回也是个女孩子,那个惨喏,身上到处是伤,肋骨都折了,肝脏刺破,大出血,还给捆过了,勒痕都是紫的,总之进来就差不多了。”

诊疗室里灯光雪白,在医生的镜片上光芒闪闪,他说得起劲,我却听得寒意上涌,小心问了一句,“那后来呢?”

“抢救了大半夜,没抢救过来,后来?后来就死了。”他丢掉棉球,“听说还是因公殉职,一群人送进来的,还有些穿着警服,知道没救了当场就有好几个哭了,眼泪哗哗的。”

我听得难过,又环顾四周,“在这儿?”

“不是,是我以前工作的地方,这儿?这儿可是外资医院,要换了公家的,你这点小伤谁给看哪?”他笑起来,宣布治疗结束,“好了,处理完毕,我给你开点外敷的药吧,以后吵架让你老公注意点,打人别打脸哪,打完了还心疼,送到这么贵的地方来看,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我听完这句差点被这位想象力丰富的医生呛死,赶忙解释,“不是,他不是我老公,这也不是他打的。”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我觉得这位医生一定又想到更加匪夷所思的方面去了,赶紧站起来,谢过就走,门一开就看到严子非,独自坐在走廊另一端,望着窗外出神,脸上有前所未有的疲惫之色。

医生从我身后走过来叫住我,“小姐,你忘了药单子。”

我顿住脚步,严子非也听到了这声音,站起走过来,“好了?”

医生点头,又多看了他一眼,告别时突然迟疑地吐出一句,“你……我见过你?”

他们两人目光相对,严子非沉默,渐渐下巴紧绷,却并不说话,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而且很明显,那并不是令人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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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跑柬埔寨去了,今天去了吴哥窟,奇迹遗迹,好热,一整天,晒成rǔ猪袅……

旁白:对于一个更新很慢的人来说,一切皆是借口……

PS:拍到非常非常帅的柬埔寨小帅哥,擦口水,口水啊……

第 32 章

有护士跑过来与这医生说话,他便没有再问下去,严子非与我也没有多做停留,拿了药之后便走了,往外走的时候我想跟他说自己刚才所听到的事情,但看他面色疲惫,略带些苍白之色,不知情的人看到我们俩个,说不定会觉得刚才从诊疗室里出来的是他。

我们再次上车,夜已深,大部分人家都已经晚餐结束,孩子们下楼放烟花的时候到了,整个城市都热闹起来,空气中有烟火的味道,雾腾腾的,不时有大蓬大蓬的烟花在头顶绽开,照亮漆黑天空,那五色斑斓的光一直落到我们的脸上。

车子驶出医院,背后的大楼在明灭光线中安静沉默,严子非也是,我本能地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最后终于忍不住先开口叫他,“严先生,对不起,我今天麻烦你太多了,你不用送我到学校,只要有公车站就可以了,我会坐车回去。”

他似乎被我的声音惊动,转过脸来看我,目光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些,最后却是笑了,温和地,“不要介意,你并没有麻烦我。”

我xiōng口一落,这才发现自己之前有多忐忑。

“可是我已经耽误你那么长时间。”

前车在路口停下,他缓缓刹停在那辆车后面,前车的尾灯光芒微弱,路灯晕黄,透过前窗落到他的脸上,明暗分明,让他的侧脸如同雕像——但他是有温度的。

红灯一闪而逝,他并没有回答我刚才的话,只是在起步的时候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

“吃饭?”我没忘记今天是什么时候,大年夜啊,一起吃饭?

“你还没吃是吗?”

“嗯……”我不知道怎么说好,严格来说,吃了一个开头,两口冷菜。

“我也没吃,一起吧。”

我震惊,年夜饭,一家团圆的时候,我吃了个开头,他竟然比我更惨,到现在还没吃过。

他仍在等我回答,慢慢又补了三个字,“可以吗?”

我从没听过他这样说话,略带些请求,这一刻我们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模糊,或许是因为谁都不愿意在这样的夜里一个人待着,就连他,也是一样的。

我们在一家很小的日式料理屋里吃了两碗热腾腾的拉面,因为所有的中餐馆都是客满,桌桌家人团聚,热火朝天,所有人都在享用早半年就订好的年夜饭,最后还是在街角找到一家亮着灯的料理屋,里面倒是热气腾腾,但都是一些日本客人,老板看到我们这两张陌生面孔很诧异,上来用日语招呼,以为我们也是人在异乡。

严子非用流利的日语回答他,我听不懂,但两个人很快又说了中文,老板汉语说得不错,上拉面的时候硬着舌头讲了一句,“新年快乐。”

店里有很小的电视机在放节目,没有声音,只有画面,哪个台都是喜庆热闹,饿得太久了,开始吃的时候我们俩个都很专心,谁都没有说话,长条桌,椅子很窄,旁边都有客人,我们肩并肩坐着,吃的时候时不时肩膀碰在一起,很暖。

拉面非常好吃,汤是白色的,上面的猪肉片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煮的,软烂香滑,几乎是入口即化,我是最爱吃肉的,尤其喜欢煮的烂烂的那种,第一口下去就忘情了,忘了面忘了汤,先把那几片肉吃得性光,吃了一会儿觉得热,鼻尖都冒汗了,一转头看到严子非在看我,估计是没见过这样饿死鬼投胎的吃相,让我顿时脸红。

他却没有笑我,渐渐目光温软,忽然说了句,“我以前有个朋友,和你吃饭的样子很像。”

我握着筷子惭愧,“你的朋友……是吃得很多很快的男人对吧?”

他这次笑出来了,边笑边说,“不不,也是个女孩子。”笑完慢慢垂下眼,“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我没明白,“她走了?出国去了?”

他没有答我,只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我的头发,脸却转了过去,用日语对老板说了几句话。

老板往我碗里看了一眼,脸上笑开一朵花,转身进厨房去了,一会儿端了一碟子肉片出来,一边叽里咕噜一边双手放到我的碗边。

我默,这是……拿我当肉食动物了吧。

我抬头,正要解释我只是抵挡不住诱惑先把肉吃了而已,并没有想多要一盘的意思,但屋外突然炸开巨响,有些客人欢呼起来,在震耳欲聋的奶竹声中大声讲话,互相恭喜,我看墙上的钟,原来是十二点了,除夕夜已经过去,新的一年来临了。

气氛热烈,我情不自禁被感染,放下筷子,捂着耳朵对他说话,唯恐他听不到,一字一字很用力地,“新年快乐,每天开心。”

这是我的心里话,说给他听,也说给我自己听。

他一开始并没有听清,用嘴型问我“什么?”我凑过去,在他耳边又重复了一遍,弥漫开来的硝烟味里夹杂着他身上的清淡香味,还有皮肤间散发的暖意,我忽然忘了自己身处何时何地,只是不想再移动分毫。

这个男人,数次对我伸出援手,帮助我,对我好,这样寒冷的夜里,因为我一个没头没脑的电话驱车而来,关心我被谁打了,带我去医院,与我坐在一起吃完这一年里的最后一顿饭。

对我来说,他是温暖的,极目四顾,也只有他,是温暖的。

我从未这样渴望时间静止过,或许这是我这一生能够与他最近的距离,仅此一次而已。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将我之前所想的一切完全推翻,他对我点头,然后伸出双手,我惊住了,简直是目瞪口呆。

因为我在爆竹,烟花,欢呼,击掌这所有的一切喧嚣声中,得到了一个拥抱。

他在我耳边说话,慢慢地,温热的气息落下来。

他说,“你也是,每天开心。”

我想笑,又想回答他,但是眼泪忍不住,已经先行流了下来。

见过连土豆都没种却在地里挖出钻石的农夫吗?

那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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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我回来啦,嘿嘿,晒得如同烤rǔ猪袅

旁白:描述一下,晒出n处痕迹,脚面上白色的夹脚凉拖印,手腕上白皮手表印,肩膀上吊带衫印,脸上墨镜印……

海:还要不要见人呢?见人怎么解释呢?哈姆雷特式的思考………………

第 33 章

严子非把我送回学校。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那个拥抱仿佛将某些固有的东西打碎了,但是谁也没有准备好迎接随之而来的变化,只好沉默。

我渐渐忐忑,开始回想之前的所有细节,我拨电话给他,他来了,带我去医院,又与我一起吃饭,对,他给了我一个拥抱,但在那种情况下,不拥抱才是奇怪的吧,但是我的反应呢?

我居然哭了,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我也知道这反应是不正常的。

我哭什么?受了委屈?向他发泄?还是喜极而泣?

哪一条都不是好理由。

我怕他误会,更怕自己是误会了,这样的误会是致命的,说不定会导致我再也见不到他。

车停在寝室楼门口,校园安静,到处都没有光,要不是他,或许根本就没可能把车开进来。

我从未见过有人拦下他的车,无论在哪里。

我们一起下车,我抬起头与他说话,双手液在口袋里。

“严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有刚才在料理店里……我知道那是因为除夕夜,不不,是因为新年零点庆祝的时候大家都会那么做,所以你放心吧,我不会误会的,还有,还有今天真的谢谢你。”

我这一番长篇大论在心里不知打了多少遍草稿,但一出口便开始语无伦次,坚持到最后我整张脸都红了,下巴习惯

地往下缩,恨不能把头都藏起来。

他静静听着,眼睛看着我的,黑夜里带着光的剪影,眼里有许多莫名复杂的情绪都融在黑暗里,我看不清,也不敢仔细看。

他最后说,“好的,常欢,不过你不用谢我,今天应该是我谢谢你。”

我猜不到他这样的回答,一时张口结舌,他仍立在我面前,许久又说了一句,“或许……”

或许?我等他说下去,但他却已经转身,与我告辞,竟就这样走了。

留下我,立在最熟悉的寝室楼门口,恍若一场大梦。

我最后走进寝室楼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点,幸好这儿除了我已经没有其他学生,而阿姨在这段时间与我的单独相处中已经与我建立起了非同一般的革命情谊,特别是刚刚离去的那个除夕夜,要不是姑姑将我带走,这时候我应该已经与她一同完成了一顿热热闹闹的饺子宴,并且一起吃着看完央视春节联欢晚会了。

也因此,当她听见我的叩门声之后,非但没有抱怨,还特地披衣起来开门,招呼了一声,“才回来啊,年夜饭吃得怎么样?”

我看着她,有些恍惚,她便笑了,“这孩子,是不是喝过酒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

我回神,抱歉着,“对不起阿姨,让你一个人过年了。”

“说什么呢?跟自己家里人过年要紧啊,我要不是过年没买上票子回不去,谁在这儿值班呢?刚才跟家里通过电话呢,我小孙子都会叫人了。”

我知道阿姨从安徽过来,平时很少提及家里,或许是不愿提,但今天她这样一讲,却让我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她并不是不愿提自己家里,只是不想我难过。

在她眼里,我就是个就连过年都不能回家的孩子,不要太多谈论她认为所缺的东西,这是最朴素的体贴。

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姑姑家发生的一切,鼻酸起来,慢慢答了句,“谢谢,阿姨,新年好。”

阿姨打了个呵欠,推推我,“新年好,阿姨可没红包给你,快上楼吧,明天早上下来吃饺子,剩了好些。”

我点头,上楼去了。

这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以为自己会无法入眠,没想到事实却是沾床便睡着了,还做梦,梦见妈妈,她在老家简陋的厨房里煮饭,我坐在她旁边择菜,不停地跟她说话,最后她回过身对我笑了,递给我一碗红糖炖蛋,热气腾腾的,很香。

我接过那碗红糖炖蛋,低着头说话,对她说,“妈妈,我喜欢一个人,可是他好像看不到我。”

妈妈没有回答我,我也一直没有抬头,因为心里害怕,怕再看一眼,其实那儿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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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拜晚年!虎年大吉,事事顺心,^-^

报告最近情况以及计划

最新一本现代文完稿了,是关于婚姻生活以及破镜重圆的,正式开始连载,地址在文集……

常欢……一直耽搁着没写,不过可以预告,这桥段之后,此磨叽磨叽的两个人,就会在一起了,至于在一起之后的事情……容后再表,容后再表

旁白:难道你不怕被打死……

海:擦汗,为什么没有继续常欢呢,因为接下来最急迫的计划是————OMG,是平安

平安,娘对不起你啊,抹泪扭头泪奔数百米,躲开无数飞刀

希望平安能够在六月完稿,之后可能再是常欢mm

常欢,娘也对不起你啊,抹泪扭头泪奔数千米,躲开无数砖块………………

最近这段日子,就连载新文了,PS:新文分割线下开说咖啡馆故事…………这样的话,大家……会否对我下手轻一点?

第第 34 章

第六章玻璃弹珠

我所能得到的,即使光彩再华美,仔细去看,也不过是一颗玻璃的弹珠。

1

新年很快过去,我在一周后接到爸爸的电话,他在那头说他已经回去了,姑姑的事情,叫我不要粗心,他会解决。

我试图平心静气地与他说话,但脸上的那声脆响仍在我耳边徘徊,我们最后仍落得个无话可说,我在很久以后才“嗯”了一声,他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好像还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然后电话便被挂断了,耳边空余单调的嘟嘟声。

后来我辗转得知,动迁政策有变,姑姑大概是铁了心要做钉子户以争取最大的利益了,我没有签名正好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小菜听我说了个大概之后总结,那她一定不会来管你了,真要拖到不能再拖了,你就等着动迁办的人来找你吧。

我觉得小菜说得有道理,其实我宁愿动迁办的人直接来找我,一五一十说得清,总比重复那顿噩梦一般的年夜饭好。

我在这个假期剩下的日子里没有再见到过严子非,那天老板跟熟客聊天,就是之前被我撞见在沙发上睡着的女客,他捧着刚烤好的饼干过去,放下也不走,还问她最近为什么这么清闲。

那女客略舒口气,“因为他不在上海。”

她说的是那位一直来接她的先生,开一辆黑色的大车,带眼镜,很斯文,有时对她露出无奈的表情,但总是笑笑的。

老板就说,“是啊,肖去了,严也去了,这回给面子的人倒是真多。”

我这才知道,严子非已经不在上海了。

其实他是否在这个城市里,原本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我从那天之后,无数遍想起那个模糊的“或许……”,但“或许”之后,从来都没有结果,后来索

不想了,反而神志清明,日子过得快乐许多。

现在的我比任何人都明白,喜欢一个人,与是否与他在一起并没有关系。

但是我错了,就在第二天晚上,我便再次见到了严子非。

天气不错,我到咖啡馆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街上的梧桐树已经绿意厚重,一对外国老夫妻推门进来,要了两杯美式,老太太不需要加插,老先生不需要加糖,店里都是咖啡的香味,等待的时候他们看到一边食柜里的新鲜提子芝士蛋糕,老太太几乎要拍起手来,立刻要了一块,吃了一口还叫我过去,问,“这是你做的吗?”

我摇摇头,指指坐在另一头的老板,他们对他翘大拇指,他放下手里的书,对他们微微欠了欠身。

快打烊的时候店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小菜上的是白班,老板最近对我的工作能力表示一百二十万分的放心,早已经走了,我正准备关门,一回身看到那辆熟悉的车,静静停在门外。

我严重怀疑自己的判断力,隔着玻璃看了至少五秒钟,然后推门走出去,一直走到那车边。

隔了那么长久的时间,我终于又一次看到了严子非,坐在驾驶座上,隔着打开的车窗,与我目光相对。

“严先生,你来喝咖啡?”

他点点头,“可以吗?是不是打烊了?”

我看看时间,“进来吧,我请客。”

“这么好?”他笑着推门下车。

我开机器煮咖啡,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店里有一排书架,上面放满了摄影杂志和各国食谱,热热闹闹满目琳琅,他就坐在那旁边,却并没有要拿一本看的意思,双腿伸长,双手交叠,整个人都靠在沙发上,略带着一点倦色,却更显得英俊。

咖啡机发出沉闷的碾磨声,我在腾起的热气里问他,“才回上海吗?”

他“嗯”了一声。

我又问,“要不要多加点牛插?”

又是一声很轻的,“嗯”。

我抬起眼看过去,看到他半垂着眼,像是在深思,又或者是要睡了。

我关上机器,很小心地捧着咖啡走过去,走到他身边,才要踌躇是不是要开口叫他,他已经睁开眼来,接过那杯咖啡。

“很累吗?”我问他。

“还好。”

“这么晚喝咖啡不会睡不着吗?”

他将那杯咖啡放在桌上,然后抬起眼来,沉默地看着我,我从未见过他眼里流露出那样矛盾与复杂的目光,那目光让我怔在原地,然后我还未收回的那只手就被握住了。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咖啡杯的热度,那温度让我颤抖,店里没有音乐,上下安静得像是沉在水里,但我耳里却有微响,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传出来的,后来才发现是我自己,是我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手指都在微微地打颤,摩挲过身上所穿的衣料,发出细微的响声。

他握着我,像是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才道,“常欢,我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我屏息看着他,呼吸都忘记了。

他再开口前真的想了一想,微微低着头,手仍是握住我的,稳定有力的手指,像是我当下能得到的唯一支持。

“常欢,这些日子我常常想起你,我想……我们能否尝试在一起。”他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脸上略微有些不自在,“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唐突,毕竟我年长你那么多。”

我脑中异响纷繁,眼前的一切全在不可思议的极光里晃动,失去平衡的感觉让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左脚碰到身后的沙发,几乎要仰天栽倒。

幸好严子非将我一把拉住。

饶是这样,我再站住身子的时候也是狼狈万分。

他为了我的动作向前倾身,几乎要站起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大概怎么都没想到我的反应会是这样。

我在他开口以前举起手来,几乎是个投降的姿势,“严先生,我刚才听你说,说……”

他让我安全地坐进沙发里,目测我大概是没有再突然栽倒的危险了,这才说话。

“嗯,我是来问你,是否愿意尝试与我在一起。”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仍是看着我,说完却突然闭上眼,嘴角弯出一个略带些无奈的笑来。

“咳,常欢,你真了不起,这样的话,居然让我讲了两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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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这章是存稿,而且是唯一的一章存稿,貌似是半年以前的东西了……

旁白:小海君,我不在这儿陪你了,我去别的文避一避

海:无数遍被催更常欢的我,表示鸭梨非常大,但有句诗说得好,青山依旧在,转头万年坑……扭头泪奔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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