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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人的大冒险》 第一章 出发！ 深夜，零点，某大学附近面向学生的出租房的某一间。 纪幽远慢慢从“我是个天才”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一种空虚感在体内蔓延，就像是完事了之后一样。如果酋长或者阳阳子在这里，就会明白：这是画完了线稿要准备上色了。 相信任何一个画师都有类似的感受，草稿阶段的每一个落笔都仿佛神灵附体，天地协力。你相信你是个天才，笔下所画正是艺术这个概念的本身。你的身旁祥云环绕，数位板霞光万丈。 而在这之后的上色阶段，神灵和天地就会迅速弃你而去。你不再是天才，撑死是个奴隶，给地主无偿干活还吃不饱饭那种。如果不是数位板的价格在那摆着，你都想把它往地上一摔拂袖而去。 酋长曾经表示这和她写稿子只写个开头就不想往后写了是一样的感受，但不同之处在于，酋长太监了的半成品犹如韭菜一茬接一茬，而纪幽远还是会把画作彻底完成的。 当然，不急在今天。 关机睡觉之前，纪幽远把线稿发到群里准备接收新的一波666。这个群只有三个成员，就是纪幽远、酋长和阳阳子三个。酋长和阳阳子都是圈名，而纪幽远的却是真名。原因很简单，纪幽远的圈名叫零零零，念起来累舌头，所以他们之间还是叫他的真名。 不出五秒，一大波666如期而至。纪幽远在洗脸刷牙的空隙里瞟了几眼。不出所料，阳阳子直截了当的“啊我死了”和酋长长篇大论看似挑刺实则傲娇的称赞交替刷出。 零点五分，今晚七点是nana直播的时间，在那之前，纪幽远将完成新的作品。他已经串通好了几个志同道合的粉丝，十九个小时之后就会开始联合搞事。 想着这些，纪幽远的笑容渐渐缺德。 他正想爬上床，手机突然玩命地叫了起来。 至于他为什么能从一个通用的手机铃声里听出玩命地成分来，那就是玄之又玄的境界了。听着这个铃声，纪幽远就猜到了那个打来电话的人。 那个太监作品如韭菜的人。 “喂，韭菜啊不是，酋长。” “开门，明天跟我去京城。” “……” “喂，能听到吗？” “晚安。” “……” 咚咚咚—— 纪幽远顿时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忽然咚咚作响的房门，门板中部传来的震动不断暗示着纪幽远门外有一个身高一米四的暴力份子在砸门。 “开门！” 纪幽远头皮发麻地过去开门，防盗门发着吱吱嘎嘎地噪音开了条小缝，充分体现着它的主人不情不愿的心情。 门缝中，一个蹦蹦哒哒的金色物体嚷嚷着：“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开了一下午的车累死人了赶紧把你这最好的茶水点心呈上来还有朕的御用充电宝赶紧拿去充——” 咣。 关上门，世界清净，纪幽远认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喂！” 再次打开门，酋长蹲在和她人差不多大的登山包旁边，眼泪汪汪一副和包相依为命的姿态。仿佛没人收养马上就要冻饿而死的小野猫。 纪幽远看到这幅景象不由得一阵恶寒，心说这个戏精再把警察招来，不得不赶紧把这个祸害放进屋。 转眼他就后悔了，就他关好门这么一会功夫，这个金毛萝莉就呈大字形瘫在了他精心铺设的床上……都没脱鞋！ “喂，你就不能好好——” 一阵温柔恬静的通用手机铃声响起，这里为什么能听出来温柔恬静的原因同上。 手机铃声是从酋长的身上传出来的，她在腰部附近摸了摸，掏出了她那个屏幕都碎出花来的手机。 这一幕纪幽远都不忍直视了，他是知道酋长习惯戴个腰包的，手机钥匙什么的都放在那里。但是这一幕怎么看都像是她从裤裆里掏出手机来的，而且方向几乎正对着他。顿时纪幽远脑海里就闪过了十几个“出租屋”之类的构想。 然后，在把女主代入成酋长之后，他就熄火了。 酋长这时候已经免提接起了电话，那头果不其然是温柔恬静的阳阳子。 “到了吗？” “到了到了，多谢关心~你还不睡啊。” “刚进了个开荒队，今晚我和boss只能活一个。” “悠着点明天你还上班呢。” “没事，你明天几点到？” “唔……不一定，几点起床就几点出发。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先在城里玩，之后等你下班了再去你家。” “好，到时候再联系你们。” 纪幽远这时候都快疯了，他也是听明白了，在自己不知不觉间，一场旅行已经被安排好了。 而他压根不知道这事！ 纪幽远拽着酋长的领子把她提溜起来：“给你10秒钟时间解释一下。” “明天早上跟我去京城有重要的事喘不过气来了——” 纪幽远稍微把这货往下放了放。 “去你大爷，我毕设还没画完呢！” “反正以你那些同学的效率，拖你半个月不成问题疼疼疼疼！”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纪幽远头上青筋都炸起来了。本来说好的今天到他租的房子讨论方案，结果那群猪队友这个去医院那个约妹子，到最后就剩他一个人在屋里看直播。 只有nana的声音能抚平他暴躁的血压。 真好啊真好啊，他也想找个什么现充的事来干干，并以此为理由鸽人。 “我们住阳阳子那？” 事实证明酋长虽然想一出是一出而且经常让人想打她，但她提出的玩法只要是人类能做到的，就都挺好玩的。 “确切的说，是我和她新租的房子。你可是第一个踏进女生的秘密花园的人哦~惊不惊喜？开不开心？来来来，跟这儿磕一个，我就——哈哈哈哈哈，别、别挠哈哈哈哈我错了……” “每个问题给我在十个字以内回答清楚！” “让一个写网文的不水字？” “票买好了吗？我们坐长途还是找拉私活的？” “都有车了还坐啥别人的。” “你字数控制的还挺精确……嗯？什么有车了？” 酋长当机立断摆出一个欠捶的姿势牛逼哄哄地从裤裆——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朕可是月初就拿到驾照了。” 纪幽远第一个想法是这小矮子能够得着油门刹车吗，第二个想法是她开车上路人从外面看怕不是得以为这车无人驾驶。 不过现在国家的考试规则很完善，这个小矮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我不是说你驾照的事，你刚刚说有车了？” 酋长顿时露出一种“成功地运用话术让对方按照自己规划的流程走并如愿以偿地让对方问出了一个方便自己装逼的问题”的笑容。 纪幽远要不是画的精疲力尽，这里真的就一拳下去了！ “朕在拿到小本本的第二天，就和父皇一起——” “一边自称朕一边说父皇，是你打算篡位还是你家东西朝廷割据抗礼了？” 纪幽远打断了酋长的吹比，自己走到窗户旁边向楼下看去。 刚被夏雨洗过的地面上，一辆骚红色的巨大越野车跟个灯笼似的在黑夜中吸引着人们的视线。除了车顶那一块不知道是黑布还是啥的东西，周围车身的红色真的太显眼了。 “你家真给你买了个牧马人？” “帅吧？” “嘶，特么是有点帅。” “20t，dana44的前后桥，而且都有差速锁，你说这帅的，都找不着北。” 纪幽远挑着眉毛：“来，给我讲讲差速锁是干啥用的。” “……” “考驾照之前连奥迪和奥拓都分不清，现在忽然成专家了？” “……” “我猜猜，你挑车的时候就是看了一圈红色的有棱角的车壳，然后在里面找了个最贵的是吧？” “纪！幽！远！” “我说错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找不着女友的！” 言语如箭，洞穿心脏。 酋长往他的床上一扑，被子蒙头，一副本人已死有事烧纸的架势。纪幽远无奈地撇撇嘴，开始收拾明天上路的行李。 ******* 第二天一早。 纪幽远和酋长以令人发指的默契做好了早餐，然后他们人手一个便利店的饭团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旅途。 纪幽远也很纳闷，为啥他们俩一个做不熟饭一个放不好盐，今天忽然就脑子进水的要合伙做早餐。事实证明这俩家务残废试图做饭的话不仅浪费粮食，还浪费厨具。酋长试图用来做炒饭的那个马勺，锅底上至今还糊着一层不明物质抠不下来；纪幽远负责的那个豆浆机的一个刀片不见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他们只好先把厨具封印起来，然后去小区外面的便利店觅食。 不过打从认识酋长那天起就是这样，只要有她在队伍里，无论多么稳重理智的人都会干出一些丧心病狂的逗比举动来——他仍然记得阳阳子被酋长拉着翻墙然后挂在人家的栅栏上下不来的风景。 得亏当时是寒假，街上人少。 在便利店里，酋长围着货架走了一圈就把几样最好吃的饭团和便当挑出来，几乎都没看包装就一抓一个准。纪幽远明白这就是多次作死碰灶台之后练出来的本事。 于是两人就抱着一堆食物坐上了酋长的牧马人。 酋长开第一班，老牌硬派越野车拥有开阔的视野，透过崭新的车窗可以看见路两边树木的新叶映着晨光向后掠去。道路向东延伸，似乎一直通到天际的光辉里。 车载音响忽然打开，歌曲响起，仿佛漆黑的天穹上，群星与烈日被点燃，天地间出现了光。 纪幽远知道这首歌，前不久酋长还给他推过。sakuzyo的《krons》，以天空与大地的孩子，泰坦之王克洛诺斯为名。说不上大气，但就像是最初的光芒，一切故事从此开始。 第二章 天空与海之路 “对了酋长。” “嗯？” “我们，不对，是你拉我去京城干什么？” “你现在才问这个？” “昨天太突然，都没想起来。” 其实这不能怪纪幽远，以往总是酋长突然蹦出来拉着大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然后纪幽远每次都是负责查路线订房间买门票做旅游攻略…… 这么一想他好亏！ “其实吧……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我是打算赚大钱去，或者也可以说是参加个游戏？都一样。” 纪幽远顿时不安起来，玩游戏赚钱？他第一个想到了电竞比赛，但酋长根本不玩竞技类的游戏。而不是电竞的话…… “酋长，赌博犯法。” “一段时间不见你脑洞怎么比我还大了？是一个寻宝游戏，给，自己看。” 酋长把她的手机递了过来，纪幽远本来以为他会看到一个漫展或者什么游戏线下活动的海报，但手机显示的却是一个聊天群。 “翻记录，还有群公告。”酋长指示道。 这是个叫做“bestwish”的群有一百来人，算不得少了，但看起来并不活跃。纪幽远往上翻了几十条信息，就已经翻到了一周之前。他和酋长阳阳子的三人群一天的记录都比这多。 寥寥几十条信息，都是群员在艾特某个管理员问问题和管理员的解答。他们似乎在问什么游戏的规则细节，诸如最多几个人组队，限制时间是几天之类的。看来那个游戏的规则在公告里了。 “第三次游戏开始了。 开始时间：这则公告发出后24小时。 游戏规则：参与者在游戏开始前从我这里领取一个线索，你们手中的线索将指引你们在城市中寻找到另外的线索。城市中埋藏的线索总计一百个。所有线索之间相互指引，将越多的线索搜集起来，将获得越多的关于最终宝藏的情报。最先找到最终宝藏的是胜利者。 胜者奖励：现金三十万元。 你们公正的， semreh。” 公告内容就这么多，也没有个附图之类的。 纪幽远有点懵，这里的每一个汉字他都认识，每一句话每一个段落他也都能看懂，但怎么说呢…… 就像是电影开场了半小时他才进去看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打算去赢那三十万，你想要什么礼物吗？” “不是，字我能看懂，但是……” “我知道这事很奇怪，但的确是真的，而且这次的人已经连办三场了，前两场的赢家确实拿到了钱。” 纪幽远敏锐地捕捉到了酋长奇怪的用词。 这次的人？这么说以前还有人举办过类似的游戏？ 他打开群成员列表，semreh是个管理员，而管理员有十多个。 “你这个群就是用来举行这种游戏的？” “有时候不完全是游戏，也有悬赏啦请柬啦什么的。要是按照趣味性来算，勉勉强强都可以归类为游戏吧。” 纪幽远脑子里闪过了赏金猎人城市暗面秘密结社黑客帝国外星人玩命直播等等等等好几十种电影游戏小说构思，顿时产生了一种他前二十来年是不是活了个假人生的感觉。他前一天还是个画师，怎么坐上了车就忽然被卷入了暗世界的斗争了呢？ 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 他不由得打量起旁边这只金毛萝莉。 你说他认识了将近十年的这货，说话没溜办事没谱胸前也没东西的一小矮子，怎么忽然之间成了行走在城市阴影中披着黑斗篷戴着蝙蝠面具还把红裤衩穿外面的那种猛人…… 虽然串了不少戏但就那意思。 纪幽远目光灼灼地看着酋长脑补，而这个已经在脑补中拥有了二十多个拉风绰号的金毛萝莉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隐隐猜到纪幽远在脑补什么了，但某种意义上，她和他是一样的。 “我也是第一次参加他们的游戏。” 所以需要拉上你和阳阳子壮胆，不过这句话就不能说出来了。 之前保持观望的时候，她也像纪幽远一样脑补了成吨的剧情，并把它们转化成了韭菜——转化成了稿子。 但这次，她不得不参加了。 “……” 纪幽远还有一肚子想问的，但一来到地方再问不迟，二来他看到酋长表情突然凝重起来。这家伙疯起来没心没肺，但偶尔露出有心事的样子时，那都是在担心大事。 比如股票崩盘石油枯竭太阳撞地球宇宙熵增灭亡之类的。 两人沉默下来，这个时候，顶着东方的晨星欣赏音乐还蛮不错的。 然后，纪幽远忽然发现不对。 “等会，这不是去京城的路吧？” 纪幽远过去的一年可没少往京城跑，无论是汽车火车还是坐船，他都能闭着眼睛到达。而刚刚，酋长拐上了一条他从来没走过的高速。 “喂，酋长，走错了吧？” “没有啊。” 纪幽远看着前方的道路，不远处就是海岸线，两分钟之后他们就会开上跨海大桥。 “咱们往海上去了啊。” 酋长想了想：“没错啊。” 纪幽远想起来了，上个月重新划分行政区，那座岛没有被划为新的直辖市，而是归入了首都下。 “我们要去玄叶岛？” “bingo~” 纪幽远看向窗外。车子已经驶过了海岸线，阳光被海面反射，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几分。 这座桥并不是真正的跨海大桥，因为其目的地玄叶岛只是一个距离大陆几公里的人工岛。和那些动辄十几公里几十公里的前辈们比起来，这座桥无论是长度还是高度都是个小娃娃。但由于这几公里中的景色都是晶莹剔透的碧海蓝天，所以这座桥反而有了个霸气侧漏的名字：天海桥。 那个给桥起名的人绝对是个和酋长有一拼的中二病。 不过由于玄叶岛的一些黑科技——似乎叫做拟子技术——的影响，这几公里内的海面清澈见底，天空通透地仿佛要把人吸入。这在别的地方万万不可能见到的景象，倒是确实配得上这的名字。 纪幽远大学修的是建筑，玄叶岛也算是个现代建筑奇迹，它在课本中被拿出了整整一个章节来大吹大擂，所以纪幽远脑子里才闪过了这么些信息。 他不知道阳阳子在玄叶岛干什么，也许和酋长的游戏有关。但反正到了地方他会知道的，于是他决定先好好欣赏路上的风景。现在是早上七点半，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崭新的阳光和清澈的海面，漂亮得堪称光污染。 酋长忽然甩过来一个墨镜，非常的灵性。 酒足饭饱的纪幽远戴上墨镜瘫在椅子上看风景，惬意愉快。 此情此景适合补一觉，不过车载音响里的曲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首很燃的歌，熬夜爆肝专用那种。 “你这里有没有适合睡觉的轻音乐？” 回答他的不是酋长也不是音响，而是一个急刹。 纪幽远一脸砸在空调出风口上，印了一脑门的条形码。 “你干嘛？！” 酋长皱着眉头向前望去，一声迟到的爆炸混杂着嘈杂的鸣笛声从车外袭来。 第三章 看见了什么？ “怎么回事？” 纪幽远和酋长不约而同的打开各自方向的玻璃，探头向外看去。 在两人的车前方，七八辆车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看样都是跟着前车急刹的。在这堆车组成的隔离线外，似乎有什么东西着火了，灰黑的烟柱慢慢升起。 “车祸？”纪幽远缩回了头。 “看样是，不会爆炸吧？”酋长回答。 “爆炸也波及不到咱们这，不过看这烟，规模不小啊。” “你不会想过去看看吧？” “不，不想死。” 身后，连绵不绝的鸣笛声渐渐响起，不断有人伸出脑袋或走下车询问前面的情况。不过并没有人来他们的车问，因为接近到这个距离，前面出车祸的事一目了然。 “看样子，没个三四个小时，是过不去的。”酋长拿出手机刷了起来。 一提到时间，纪幽远心里咯噔一下，他连忙拿出表开始算自己的安排： 晚上七点之前必须交稿，他需要在这之前完成从线稿到成品的全部工序。按照自己正常的速度，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来完成。纯绘画时间的话，大概八小时。按照自己进入过载状态计算，四个小时……不，做不到，那么就需要五个小时。也就是说下午两点前要进入画画状—— 根本不可能啊！ 酋长昨天和阳阳子打电话的一幕重现在他眼前：“……的我们可以先在城里玩，之后等你下班了再去你家。” 阳阳子的下班时间是晚上六点！ 他几乎已经听见missionfail的语音了。 他必须现在就开始画，数位板当然带了，笔记本电脑也从仓库里翻出来带上了，电源…… “酋长，你这车上有电源吗？” 酋长扔过来一个车载充电器，上面有两个小巧的usb接口。 “不是要这个！我要的是电脑的，有吗？” 其实纪幽远也就是尽个人事，他知道即使是酋长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变个能用的插座出来给他。 “后面有个便携发电机，稳压器和汽油都有但我没用过……说明书我记得是……在这，你去研究吧。” 纪幽远拿着说明书无言以对。 你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啊！ 一口槽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不过他还是没说什么，到后排摆弄发电机去了。 酋长坐在驾驶席上不停地刷着手机，一开始她在看贴吧论坛之类的地方，想要找到这起车祸的进展。通往玄叶岛的各条道路都是重点监控路段，恨不得飞过去半只蚊子都给你记录在案，所以这些地方出了什么事，消息的传播速度很快。 事故原因是一辆面包车后的后备箱突然起火同时后轮爆胎，在路上摆动的时候后车闪避不及撞了上去。警方和消防人员已在路上，此外没有更官方的消息了。 有几个很快被淹没的帖子在讨论这件事，酋长通过关键词把它们筛了出来。 其中一个帖子发在三十秒前，目前一个回复都没有，但标题触目惊心：着火的车里好像还有人！ 酋长点开了帖子。 “我在离起火的车很近的车里，刚刚我听见那辆车的后门有撞门的声音……是不是还有人没逃出来？” 第一个回帖这时候才刷出来： “意思是之前有人从车里下来了？那问问他们不就行了，也许是宠物猫狗之类的。” 第二个回帖紧随其后： “撞门？为啥不直接开门？” 没有后续的回帖，那个楼主也没再说什么。这时候酋长眼角余光看见前面有一辆轿车驾驶席的门开了，里面下来一个粉色头发的少女。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她把刘海编成了一个麻花辫束到耳后，很是醒目。 她拿着手机敏捷地从乱七八糟横在那里的车缝隙间钻了过去，消失在酋长的视线中。 “这不会就是刚刚那个楼主吧？” 酋长嘀咕了一句，敢在这个时候往起火的车前面凑，这妹子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她把视线移回手机上，但是脑子里那个少女灵动的身影却一时半会消散不了。果然是因为夏天到了，她也开始想一些喜闻乐见的事情了。 “楼主好像自己去前面看情况了，我要不要也过去帮忙？”随手回了一帖。 “楼上的也堵桥上了？” “此楼正式转型为大型堵车难民交流帖。” “酋长，来搭把手。”纪幽远在后面喊了一句，声音压抑。 “你便秘了？”酋长懒得挪窝。 “便你大爷，那我要是在这努努力，就能给你这新车添个免费车饰信不信？” “努力个锤子，等着。” 酋长一边下车一边嘴不闲着：“搞个发电机都要朕帮忙，你就不能临时长出第三只手来自己搞定吗？” “你下次扯淡之前能不能别把猎奇世界观当成既定事实？” “你对第三只手有什么偏见吗？” “我对你有偏见！过来摁着这条线！” “嘁，一点都不绅士。” “在绅士方面你才是大宗师。” “过奖过奖。” 生命不息，斗嘴不止，除了没有阳阳子在旁边恬静地微笑外，这是一如既往的一个上午。 ******* 距离骚红色牧马人约五十米外，连环车祸地核心地带，着火面包车后方。 林奈奈缩在事故轿车的引擎盖后面，悄悄探头往外看。 整个事故现场并不复杂，最前方是那辆着火的面包车，火还没灭，火舌还在噼里啪啦地舔着车壳，不过没有蔓延或者爆炸的迹象。面包车的车屁股里怼着一辆轿车，那辆轿车的引擎盖已经跟抬头纹一样了，好在火势似乎没有往这边蔓延的意思。最后是一辆皮卡，它叠在轿车上面，驾驶席悬空半米多高。 这三辆车呈s形斜在路中间，彻底堵死了三条半的车道，剩下的那半个的宽度还不够让一辆甲壳虫过去，所以天海桥上的交通算是彻底瘫痪。在警察来把车拖走之前，后面的人统统别想过去了。 此时三辆车的车主，总计四人，都在离现场不远的地方，争得面红耳赤。奈奈不经意间听到几个词，无非是火，灭火器，责任什么的。她这个角度，可以一直潜行到着火面包车的后面，从后窗往里看。虽说刚刚在论坛里发帖说车里可能有人，但她并不觉得真有人还在里面，顶多是别的活物，比如家禽，最多是大型犬什么的。 从头到尾，她都能听见一种轻微但刺耳的摩擦声从车里传出来。类似于拿指甲挂黑板，或者铁板的声音。这个声音轻到大概只有离车最近的她能听到。 她从轿车的引擎盖上探了一下头，再次确认了这些车的车主在另一边争吵，一时半会估计不会往这边跑。 其实她的担心也是多余的，这世上敢往着火的车前面凑的人没有几个。 哪怕在将来和这姑娘认识了很长时间之后，酋长都说不清她到底是胆大心细还是头铁莽妇。她对危险的判断似乎和常人在两个维度上，当常人在分析危险与否的时候，她唯一考虑的是有趣不有趣。 就像现在，她在确认了自己不会被发现之后，就满脸兴致盎然地猫腰凑到了面包车后窗下。车窗已经被烟熏得一片模糊，铁皮上也散发着灼人的热量。奈奈找了半天，才勉强找到了玻璃上没被熏黑的一个角落，和车身保持十五厘米的距离往里窥探。 她和玻璃内的一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第四章 恐惧游戏 便携发电机的用法并不复杂，纪幽远在经过最初的手忙脚乱后，已经大致掌握了用法。酋长在旁边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帮他摁着某条线之类的活，单手就干了，所以她还能腾出一只手来刷论坛刷群。 论坛上更新消息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事故过程没什么好说的，谁的责任等警察来了再定。现在除了想办法灭火外，就没什么需要关注的事了。 酋长用这个时间，用手机开始搜在玄叶岛上有什么游玩项目。 有一家恐怖主题的密室逃脱最近火了起来，看评论，虽然是东方风格的鬼怪，但做出了一种克苏鲁式恐怖的体验。根据酋长的理解，克苏鲁式恐怖大概指的就是建立在神秘主义、不可知论和奇观体验基础上的一种似有似无且暗示现实中存在的恐怖。如果真的做出了这种场景，那倒是真得好好体验一下了。 还有一家水上乐园准备开业，官网上显示是一个月之后，这也可以期待一下。 诸如此类的消息，随手一搜就一大把。 玄叶岛自从对民众开放以来，就以超越首都的速度迅猛发展。这地方本来是国家高精尖技术的研发中心，但在她“老了”之后，就变成了民用级的高精尖。那些真正的顶尖研究项目迁去别处，但留下的基础设施仍领先于一般的大都市十来年，这使她成为了民众心目中的高级区域，cbd中的cbd…… 但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经济的发展在这里只是中规中矩，反而是娱乐业如雨后春笋，不，如海啸一般发展起来。想要搜索玄叶岛上“美食街”、“游乐设施”或者“文化街区”之外的词条，都得往十页之后翻才有。 酋长翻着这些时，群消息忽然弹了出来。 她立刻点开bestwish，发现这条消息居然是群主，那个深海烂泥兽一样的群主发的。 “第三次寻宝游戏玩家之一，因采取违规手段竞争及试图在规则外淘汰其他玩家，被剥夺游戏资格。” 酋长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间。 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消息。 发生了什么？ 谁违规？ 淘汰谁？ 她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思绪，第二条消息又弹了出来。 “‘执法人’已出发，预计三十分钟内抵达。” 然后是第三条。 “由于受害玩家周围有其他玩家，鼓励其他玩家对受害玩家进行救助。” 第四条。 “经过与游戏发起者的沟通，若对受害玩家的救助成功，奖励参与救助的玩家五条额外线索。” “啥？！”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趴在发电机后面的纪幽远被吓了一跳。 “你你你快过来看这个。” 纪幽远瞪着一双死鱼眼看着酋长，依据以往的经验，这货一惊一乍地实在太常见了。她看个小说都能满地打滚，所以着实不需要对她这种行为太上心。 不过发电机已经正常工作了，笔记本的电池已经开始充电，那过会再来画也没事。他这才凑到酋长旁边，看向她的手机屏幕。 “嗯……andthen？” “什么andthen，没看见这消息吗？” “所以你的重点到底是有人遇害还是有线索奖励？” “你太淡定了吧……” “为什么不淡定，电视上突然放个杀人未遂案的新闻你也会很淡定的。” “这和新闻不一样吧，而且可能是个杀人会遂案。” “那也和我们没关系吧，就算这玩意是某种犯罪预告，我们也阻止不了。而且你看这儿。” 纪幽远指着第二条消息。 “人家都说派了什么执法者，估计就是已经报警了，那就更轮不到你管了。” “唔……”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能去阻止，那事情也不是在这发生的，你赶过去还能有警察快？” 酋长忽然就愣住了。 纪幽远继续折腾电源和他的电脑，这破笔记本他用了两三年了，开机死慢。一直到windows提醒他激活系统的框弹出来又被他顺手关掉，他才意识到酋长那边有种不正常的沉默。 “喂，酋长？” 他回过头去，只见酋长脸色发白。 “真……不一定啊。” “什么？” 这句没头没尾的自言自语，纪幽远一点都没听懂。 酋长心里，却是风起云涌。 刚刚那个说车里有人的帖子；刘海编成麻花辫的少女；群主的公告…… 这些事件被名为想象力的红线连接在一起，一张因果的网在她的脑海中形成。秘密和阴谋仿佛两个用鲜血书写的词，写满了她的意识，而血字之下，城市的黑暗面仿佛漆黑的潮汐不断涌来—— 没错，酋长中二病发了。 在纪幽远的视角看来，这个金毛矮子在那脸色发白的嘀嘀咕咕了一会，然后突然抬起头来。之后她的脸颊迅速漾起潮红，呼吸急促，眼冒绿光，嘴角含笑，双手微微颤抖。 “你能不能不要一副狂犬病发作的样子……” 但酋长根本没搭理他，而是跑到车外，从车顶拽了个长条形包袱下来。然后拎着包袱往车祸那边跑去。 “一会你准备开车！” 就交代了这么一句。 “你干嘛去？！喂！” 纪幽远还在思考要不要追，酋长已经跑远了。看着那货的背影，纪幽远联想起了第一次去游乐园的孩子。 ******* 酋长跑到那两排堵得跟萨琪玛一样的车中间时，已经脑补到她和某个女主角最终战胜了黑衣人和他们的圆珠笔，她浑身是伤地带着耐久度接近零地装备和女主角临死前的愿望来到了某个熟悉的宿命之敌面前。 当她从车墙之间穿过，来到车祸地带时，她已经考虑到宿命之敌要用纪幽远还是阳阳子或者另虚构一个了。 而她看到眼前的东西时，这些热血沸腾的脑补立刻烟消云散了。 粉毛少女就站在前方，她背对着自己，面对着那辆着火的面包车。 到此为止，一切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面包车的后备箱慢慢打开了，滚滚浓烟从里面冒出了。而那个粉毛少女居然身体前倾，似乎还打算爬进去。 “就算你不怕被烧到也要怕一怕一氧化碳中毒吧。”酋长一边想着，一边跑上前去。 “喂，你要干嘛？”她喊道，但女孩就像根本没听到一样。 又往前跑了几步，酋长的脚步慢了下来。 那烟里面……是不是有东西？ 不像是座椅的影子，那是车里拉的货物？ 越接近面包车，酋长的速度越慢，直到女孩身后，她停了下来。 刚刚……不是女孩打开的后备箱吧？ 她离车还有一米多的距离，伸出手确实可以够到车门。但她的双手都是下垂的，而且酋长刚刚一直盯着她，她没抬过手。 一种战栗感不知不觉间到来了，从皮肤渗透进来，让她的动作都仿佛沉重了几分。人类的基因中永远留存着应对危险的本能，当危险到来时，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应激反应。有的浑身发软，有的惊叫失声，有的拔腿就跑，有的一巴掌呼过去…… 酋长从来都认为自己是最后一种，但她也知道，生活在现代社会，哪有人会面对那种生死攸关的恐怖？作为一个码字的，她其实作死尝试过窒息之类的濒死体验，但这种实验，人都知道自己有保险措施，想要在死亡中迸发出灵感是不可能的。 汗毛倒竖。 她忽然觉得冷，就像在满身大汗的夏天忽然跳进漂着冰块的水池。从毛孔到心脏都猛然缩紧。 当这样的体验到来时，她才意识到，恐惧以这样的方式到来了。 一只手从火焰中伸了出来，烧焦的手，但焦黑的皮肤上还在涌出新鲜的血液。血流在高温的皮肤上，发出呲啦呲啦的声音。 ……那是什么？ 眼睛还在照常工作，但大脑已经无法正确处理现下的情况了。 车里的手还在前伸，白色的烟雾开始遮蔽酋长的视野。 “白色的烟雾？” 面包车冒的是黑烟，桥上也没有雾气。酋长忽然明白过来，这是她自己呼出的水汽。 可现在是盛夏，她还穿着短裤短袖！ 腿上一凉，低头看去，一层坚冰正像活物一样爬上她的小腿。被冰封的部位立刻与她的大脑失去了联系，别说动弹，连感觉都没有了。 酋长徒劳地挣扎了两下，却只感到寒意在身体里蔓延，夺走了她的体力，甚至连思考的速度都在被冻结。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冰……我……好冷……” 酋长感觉自己要睡着了，连恐惧都在巨大的睡意里变得渺小。 视网膜传来的最后画面是，那烧焦的手臂后方，一张焦黄而浮肿的笑脸正在浮现。 第五章 火焰 酋长忽然感觉到了热。 理论上来说，温暖的睡梦中忽然来一盆冷水会让一个人立刻醒来；而浑身冰冷的人浸入温暖的浴缸多半会想睡觉。 酋长没有热水也没有浴缸，非要说的话…… 这感觉更像是一口闷了一瓶藿香正气水。 烧灼感从百会穴直奔会**，她差点以为自己被对半劈开了。喝过这玩意的人都懂，提神醒脑莫过于此。就算是弥留的意识，也振奋给你看。 酋长的意识瞬间清醒，而清醒的瞬间就听见“当”的一声。有什么重物砸到了她身后的地上，从声音判断是个金属物品。同时她感到了轻微的拉扯，那东西是从她背上的包里掉出来的。 “是你！” 酋长记起来了，她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把这个包带了过来。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她感受到一股暖流涌了出来。如果说刚刚的烧灼感是一条滚烫的小溪，那现在这股暖流就是温热的海洋。这种感觉是惊慌者的底气，是痛苦者的希望，亦是弱小者的力量。 酋长伸出手去，握住了它。 犹如握住火焰。 ******* 后方，纪幽远盯着发电机工作了一分钟，确保这玩意不会突然给他来个自燃或者爆炸什么的。 虽说要是真爆炸了他也干不了什么，但盯着多少是个心理安慰。 嗡—— 纪幽远吓得一哆嗦，之后才意识到是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酋长在干什么？”消息是阳阳子发来的。 “不知道，刚才跑去看车祸现场了。” “那帮我找下她吧，有事。” “你直接给她发消息不就行了？” “她没回我，你去找找她吧。” 纪幽远眉头忽然一皱。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他自认他的直觉从小到大都算准的，虽然都不是什么趋利的直觉，但在避害方面还是很到位的。 而现在，一去想酋长的动向，她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家伙难道还真遇上危险了？ 嗡—— “去找她，快！” 还真出事了啊！阳阳子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纪幽远窜下车往车祸方向跑去，连车门都没关。就在他下车的一瞬间，他就发现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太安静了。 没有鸣笛声，没有引擎转动声，连人们的交谈声都没有。 确切的说，连人都没有了。 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成了空壳，或者说只剩下布景的舞台。一切人和人留下的痕迹都消失了，唯有寂静统治着这里。 不对，寂静中还有一个细若蚊鸣的声音。 纪幽远听不清那个声音在说什么，但现在来不及细听了，他得先和酋长会合。 如果有一个第四面墙外的视角在观察，会发现纪幽远的行动有悖于常理。一般人在遇到“人都消失了”这类的诡异情况时往往会惊慌失措，好一点的顶多是保持冷静并不敢轻举妄动。而纪幽远，直接在思维中屏蔽了对这方面的思考，身体在思考之前就做出了行动。或者说，他的直觉告诉他，先去车祸现场，怪异事件的中心以及酋长都在那里。不管他脑子里有没有意识到这些，他的身体已经做了最合理高效的行动。 这种“正确处理”的本能在未来帮他少走了很多弯路，也拯救了无数次他的性命。 他飞快地跑动，步伐和呼吸都迅速向最高效的模式调整。以往在学校里跑步时的不适感一秒都没有袭击他，反而是那种疲劳和烧灼感被吸收分散往全身的肌肉，生成源源不绝的力量。 很快他就逼近了目的地，并用一种类似跑酷技巧的方式翻越了那些车辆。 而车墙之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要找的金毛小萝莉。 “酋——卧槽！” 第二眼，他看到酋长双手握着一把几乎和她人一样高的、着着火的大剑。 “卧槽！！” 第三眼，他看到了正在从面包车里出来的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 这什么情况啊！ 就在他的本能尚未得出如何“正确处理”的结论时，酋长，动了。 她把大剑拖在身后，身体前倾，激射而出。她就像是炮弹，不，应该是与地面平行的流星。那把剑上的火在她身后留下艳丽的轨迹，仿佛她已化身为火。 她还是那个小矮子，但此时此刻，她拥有着不属于她的、巨人般的气势。 流星划过一个轻微的弧度，绕过了面包车前的少女。她和那个怪物之间已经接近到了短兵相接的距离，就在这个瞬间，她举剑上撩！ 自然界的流星可做不出这样的动作，这更像是太阳神的金车做了一个漂亮的漂移调头。车尾逸散出的太阳之火焚烧万物。 剑上的火焰如同液体般被挥了出去，一个金色的扇形正面击中了那张从火焰中伸出来的，焦黄而浮肿的人脸。 “啊——” 那怪物显然吃痛，它的叫声仿佛婴儿的啼哭。在火焰中，狰狞可怖。 “跑！” 酋长借着挥剑的惯性，一扭腰将这股力量变为了撞击。一下，把那个呆立不动的粉毛少女撞飞了出去。而她自己，借着这一撞调整好了平衡，紧接着又是一剑直刺。剑尖探入火焰，却发出了击中金属的刺耳响声。 纪幽远的本能此时已经得出了结论：听酋长的。酋长那一撞，显然是让他带着这个粉毛少女远离这里。他用最快的速度跑上前去，抓住了她的胳膊。 “去开车！”第二句指示到来。 “好！” 他刚蹦出这个字，少女的头忽然抬了起来。就仿佛从沉睡中忽然苏醒，朦胧仍在瞳孔中未散去。 就是这一个瞬间，纪幽远的目光和少女的对在了一起。 少女的眼眸，就像最深邃的天空。 蔚蓝而惊心动魄。 ******* 且不说纪幽远，酋长此时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了。她的意识仿佛分成两个，一个仍然在为怪物、冰层、火焰这些东西而感到懵逼；另一个则保持着高昂的情绪在思考问题。思考她应该如何挥剑，那个怪物有什么弱点，场面上有什么有利因素，要如何利用…… 在这个高昂意识的审视下，她的五感，不，应该说她似乎进入了一种超感状态。她能“看”到身后有什么，所以她知道纪幽远来了。她能“听”到那怪物的身体在火焰中怎么无声地移动，所以每一剑都封死了怪物偷袭她的企图。 其实浓烟已经熏疼了她的眼睛，挤走了她肺中的氧气，火灼伤了她的皮肤。 可动作仍在继续，疲劳的肌肉强行挥动了沉重的大剑，意识一次又一次从沉寂的边缘振奋起来。酋长隐隐明白了，她无法控制自己了。肉体的行动听从于那个高昂意识，但高昂意识是否听从于她呢？ 分析，怪物的弱点，物理层面的攻击无抗性。 分析，自身的资源，喷火装置可人为制造冲击波。 分析，可行的操作，极限调动身体机能可重创目标。 分析……分析…… 高昂意识不断战况和推演输送到她的脑海，唯一的可能性已经被完美确立。肉体精神同时进入亢奋状态，因果必然如推演般运行，胜利已经降临！ “喝！！” 剑身上的喷火装置被急停又瞬开，高能燃料被喷进怪物的腹腔又点燃。小规模的爆炸清空了它的内脏血肉。这回，它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酋长压上体重的二段突刺切断了脊柱！ 酋长的这一击，半个身子都倾进了着火的车厢里。但此时此刻，火焰无法伤害她。 强者的气势可比火焰还要灼热。 怪物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笑和痛呼之外的表情。 是怨毒。 酋长忽然背脊一寒，高昂的气势瞬间消失。 第六章 计划 拼了老命把粉毛少女拖回越野车里，纪幽远一边在驾驶座上喘，一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问题。 首先，桥上所有人都无缘无故且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其次，一辆着火的面包车里窜出来了一个全身烧焦、脸部发黄浮肿的人形怪物。 最后，酋长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把会喷火的剑跟那个怪物打得有来有回。 那么之所以会发生这些情况，唯一的可能是…… 可能你大爷啊！没道理啊！这不科学！ 就算是t病毒爆发一瞬间团灭人类那也得留下尸体吧？那种怪物是地球上的生物吗？ 相比之下，酋长实际上是个火系魔剑士什么的忽然很好接受…… 纪幽远没记错的话，现在是新元历2023年，地球上唯一的智慧物种是人类。技术体系是科学。 作为一个在正常环境中成长的大好青年，他的三观向来是无比正常的。虽然有过中二时期，也幻想过在自己身上发生点超自然的冒险邂逅几个人外娘女主什么的，但理智上他是明白那些事情即使存在也最好不要发生。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主角光环，所以那些要把命押上的冒险没有最好…… “唔……” 副驾驶座上，粉发的少女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先前在面包车那，她虽然也睁了一次眼，但很快就又陷入了昏迷。这次看来，是真的醒了。 少女有着一双好看的蓝色瞳孔，是那种在现实里极为罕见的天蓝色。比起烂大街的浅蓝或者墨兰，这种恰到好处的蓝会让人不经意间深陷其中。纪幽远自然也不例外，尽管他此时脑子有点乱，但还是本能地扭头去看。 少女也看着他，眸子里泛起波澜，仿佛天空流过最壮阔的风云。 风云间含着疑惑，于是她檀口轻启。 “你……在笑什么？” ******* 林奈奈此时也是一肚子问题，不过当一个人从“清醒的昏迷”中醒过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旁边咧着嘴似笑非笑，她还是会暂时把那些问题放下，问个更紧迫的。 其实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失去意识，而是她的身体不再受她的控制而已。 她眼睁睁看着面包车的后备箱打开，自己一步步地向火焰和黑烟走去。眼睁睁看着那个烧焦的手臂伸向自己的脖子，手臂后面还有一张焦黄浮肿的脸。 一开始，奈奈确实被吓得不轻，如果做得到的话，晕过去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是清醒的昏迷显然不是受她控制的，试想，如果一个人连抽三次都没抽过去，那随之而来的蛋疼和苦逼可要远远超过恐惧。 换句话说，就是吓过头了。 而人在经过了那个致命的惊吓巅峰之后，反而会冷静，激增的肾上腺素会为身体带来确实的提升，让人的死里逃生的可能性连翻数倍。不止身体层面，大脑的思考速度乃至智商都会在短时间呢获得爆发式的提升。 所以，直到酋长一屁股把她撞飞让她失去意识之前，她不仅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获得了比酋长和纪幽远都多得多的信息。 不过当然啦，这些信息得等她了解了旁边这个似笑非笑、一脸纠结的“纪幽远”之后才能说。 “我？笑？”纪幽远的纠结之中又带上了一层困惑。 “……对，你在笑，你不知道吗？”奈奈忽然觉得这货该不是个神经病吧？ 纪幽远连忙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又抬头看了看后视镜，发现还真是。嘴角有一个明显的弧度，忽略其它五官的话，这个形状类似于奸笑或者冷笑。但如果结合他剩下的五官尤其是惊慌失措的眼睛来看，那就变成一个神经质的癫狂笑容了。 还好他长得还算清秀，也没穿紫色西装或者给自己染个绿头发什么的，让这笑容的恐怖程度减轻了几许。 不过，他好像……停不下来。 哭和笑是人类最根本的情绪表现，难以抑制。那些发自真心的喜悦和兴奋，自古以来就是合不拢嘴的。 纪幽远也明白了，他，很开心。 真的真的，非常的，前所未有的，开心。 就好像从过山车上下来的人，只要没吐，就爽的忍不住想嗷一嗓子喊出来。 太刺激了。 ******* 奈奈看着这货抓耳挠腮地在那折腾自己的脸，恶寒就一阵接一阵止不住地往上涌。她现在知道为什么精神病人比变态杀人狂还恐怖了，因为这样的货可能会当着你的面发现自己疯了！ 不过，精神病就精神病吧，不重要。关键的是这辆车，当今世上的硬派越野的顶峰，是件绝佳的武器。 和会发出婴儿哭声的怪物比起来，精神病人也是小白兔一样温柔的合作伙伴。 “你的朋友还能挺多久？”她打破了沉默。 “酋长？她……鬼知道她怎么忽然变成那样了。” 奈奈推翻了之前的看法，她本来以为这两人是猎魔人小队或者茅山俗家弟子之类的身份，但纪幽远的回答表明了，至少他自己是一无所知的普通人。 虽然奈奈自己也是个普通人。 “那，咱们开车撞过去。” “啥？！” 纪幽远此时已经发动了车子并系好了安全带，正在按部就班地调整后视镜的角度。他老早就拿到了驾照，但他可没有酋长那样的条件，闲着没事就买辆车来玩玩。所以，他现在还保留着驾校里的，慢条斯理一步步来的驾驶习惯。 “冲过去，那个‘酋长’的身手不会被我们撞到，但那个怪物的速度并不快。我们靠车的重量把那怪物碾碎——” “等等等等，哪有这么容易，你……那个……” “林奈奈。” “我叫纪——” “我知道。” “好吧，林同学，第一个问题，我们要怎么过去？” 说着，他指了指前方挤的像萨琪玛一样的车墙。 “这辆越野车的性能应该很强大……吧？” “强你大——”纪幽远连忙住口，他意识到了眼前这人不是酋长而是个真正的妹子。 “越野车再强也越不过一排轿车啊，一排板砖还差不多。” “那撞开几辆呢？” “撞开一辆后面还有至少两辆拦着，我们没法顶着三辆轿车往前开吧。” “右边那只有一辆。” “但是那个角度不好，我们撞进去也开不进酋长在的那个空隙。” 两人语速很快，这一大串构思带否决总共用了不到一分钟。这一分钟过后，就陷入了沉默。 而沉默之中，那些被曾掩盖起来的声音就浮出了水面。 纪幽远一开始以为那是风声，但几秒之后他就听出了不同，那更像是某种低语声。 “你听到了吗？” “那声音一直都有。”奈奈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从我走到车祸现场那一刻起，”奈奈开始解释，“那个声音就一直没停过，我找过来源，但无论在哪里，那个声音的音量都一样。” 纪幽远脑子里闪过了扩音器次声波蝙蝠侠等一系列和声音有关的词，但无一和现在的情况有关。 “……tus……int……si……sa……”奈奈忽然又说了几个莫名其妙的音节。 “什么？” “‘那个声音’的内容，只能听清这么多……你能不能先把这个关了？” 奈奈指的是牧马人的车载音响，纪幽远这才意识到之前那首很燃的歌还在单曲循环。怪不得之前两人交流节奏那么快，原来都是被拍子带着走的。 但是一顿操作之后，别说关机了，音响连歌都没切。 “酋长这什么鬼音响？和普通的不一样啊……” “因为你刚戳的是卫星电话，现在拧的那个是雷达。” “那你的音响是哪——卧槽！” 车里的两人同时抬头四处张望，寻找酋长的身影。一秒钟之后，他们才意识到刚刚酋长的声音是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来的。刚刚纪幽远的一通乱摁，正好启动了卫星电话。而车上目前默认的联系人是酋长，所以直接拨通了。 想明白这些，纪幽远立刻问道：“怎么样了？” 这一个问题，不只是问酋长还好吗，还包括那个怪物的状态、战况等。电话里没有战斗声或者咆哮之类的，这么说……酋长赢了？ 刚想到这，那头就传来“咣”一声巨响。很明显，是那怪物在撞什么东西。 “我暂时把它关回去了，胸口受了点伤。” “严重吗？” “没事，它打到骨头上了。” 这话里面似乎蕴含了不少信息量，但那些事就容后再说吧。 “计划呢？”纪幽远明白，战略上来看，现在是酋长的回合了。怪物已经某种程度上被酋长控制住，而且这位金毛萝莉已经有了一个异想天开但可行的计划，他们只需要跟着指挥脱离危机即可。 “我先确认一下。你旁边的这位玩家妹子，是不是我们让怪物听到的低语声越多，它就会越狂暴是吧？” 酋长这一席话，整个车内的气氛连变两次。第一次是“玩家”这个词出口的时候，林奈奈忽然释放出了某种类似杀气的气场，刺激的纪幽远打了个寒颤。第二次是她说完，林奈奈又忽然把那种气场收了回去。她犹豫了一会，回答道： “确切的说，是智力会越来越高。” “那就好办了。幽远，一会你挂空档，然后把雨刮器开关拉到最下面，这是隐藏的战车档位。之后听我倒数，数到一你就全速冲过来。” “啥？” “战车档的动力足够把这些车撞开。我到时候会把这玩意引到车头前，你把它撞到车堆里，要是没散架就继续往桥的护栏上撞。” 纪幽远这时候已经连懵逼都来不及了，反倒是奈奈先问出了细节问题。 “那你怎么办？” “我体积小，直接从车底滑过去。” “要是撞到护栏上它还不死？” “副驾驶座下面有把消防斧。” 奈奈立刻就把斧子摸了出来握在手里：“行动吧。” “幽远，三。” “二。” 第七章 坠入天空 “一！” 酋长喊完之后，却是等了两秒才行动。从牧马人到车墙要一段时间，她需要卡好时间让怪物越出车墙的时候正好迎上牧马人还来不及反应。 两秒一过，她即刻前倾身体，全速冲出。而没有了她顶住的面包车后备箱盖立刻被撞开，随之而来的是愤怒的婴儿啼哭般的嚎叫。 面包车和车墙的距离不远，步子大的话六七步就冲过去了。真正的难点在于，她不能直接从车顶跑，那样会让怪物看见对面开过来的牧马人。她必须在车缝间腾挪，且在冲出车墙范围时用一辆比较高的车遮挡视野，然后拐出去，这才能做到出其不意。 路线是在她顶着车门时就已经观察好了的，接下来就是微操的较量了。 怪物的爪子已经伸到了她身后，单论奔跑速度，她无论是腿长还是步频都慢一线。但即便如此，足够了。 蹬墙跳远，一个跑酷动作，让酋长瞬间来到了第一辆车的后面。而怪物只能先爬上引擎盖再跳下来，无论它的动作再怎么快，也让酋长获得了翻越下一辆车的时间。 “啊——” 这次的咆哮中，酋长听出了更多的感情：愤怒、怨毒、嗜血以及不甘。 表现出来的感情在增加，就好像在从野兽进化为智慧生物，这只是单纯智力的提升？ 酋长脑子里闪过一个词：补完。 她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不好的可能性，但至少，此时此地的这个怪物，活不到智力开化的那一刻了。 钻栏杆、猩猩跳、夹墙……她甚至还在一次高处侧空翻时给怪物的下巴来了一脚。 ******* 而纪幽远开车冲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玩得很开心的酋长。 当然了，这是事后的感想。此时此刻，他完全是放空大脑，全凭本能和侧漏的肾上腺素来行事。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酋长出现了，然后身形一矮，消失在了引擎盖下方。紧接着，怪物也从最近的那辆suv后面拐了出来。 这么近的距离，几乎可以被称为脸贴脸。纪幽远可没有酋长和林奈奈的真·近距离接触怪物的经验，仔细观察那怪物浮肿反光的脸皮和那一嘴野兽般的尖牙，他感觉心脏都停跳了。 瞬间，撞击。 “啊——” “啊！！” 怪物吃痛的咆哮和纪幽远壮胆用的咆哮同时响起。 油门踩到底，牧马人进一步加速，狠狠地把怪物嵌进了suv的车门。 然后，倒档，后退，战车档，油门，再撞！ 这一回，除了怪物的声音、引擎的声音和撞击声，纪幽远还清楚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清脆。 悦耳！ 这声音仿佛某种信号，一股热血涌上他的大脑，莫名的快感让他的手脚微微地颤抖。 再来！ 倒车，加速。 轰—— 被酋长命名为“战车”的档位拥有无与伦比的动力。牧马人就像一辆真正的战车，带着被钉死在车头的敌人，冲开了所有障碍！ 音响中的歌这时来到了高潮，纪幽远忽然听清了它的歌词： “wefightthroughtogetcloser……” 车墙已经突破，着火的面包车出现在视野中。 “likeasilverbulletpiercingthrough！” 《silverbullet》，鬼泣五最后一战的bgm，就像贯穿一切的银色子弹，收割恶魔的生命。 “左拐！” 奈奈喊道，但是在她出声之前，纪幽远已经打死了方向盘。他的本能已经给出了最佳的对策，他们要借着车祸现场比较宽松的空间完成转向，把怪物碾死在护栏上。 它的脊柱已经断了，这短短一秒钟的时间，完全不够它挣脱牧马人的车头。 最后的撞击！ “啊——” 这最后的咆哮并没有之前的那些那么尖锐了，这恰恰说明了一切的结—— 嗖。 纪幽远只听到这么一声，轻微的破空声。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剧痛就传遍了他的左臂。 ******* 林奈奈也以为事情结束了，可下一秒发生的事，就让她浑身一凉。 那个“死”了的怪物，它的脖子，忽然伸长了。 这一幕无比诡异，就好像那些用弹簧做脖子的玩偶忽然把自己的头发射了出去。没人能料到这一手，而就是这一失神的功夫，怪物的头就从驾驶席的车窗里伸了进来，一口咬住了纪幽远的手臂。 它本来是要咬头的，还好纪幽远的本能又救了他一命。 不过这并不妨碍怪物把他从车里拖出来。而它刚一做出往外拖拽这个动作，奈奈已经手一挥——把消防斧对着它的脸扔了过去。 噗。 就好像砍中一个血袋，大量的红黑腥臭的血从怪物浮肿的脸上喷了出来，洒了纪幽远一身。斧子就这么插在了它脸的正中央。 然而就是这样的伤，还是没要了它的命。它连惨叫都没发出，愣是把纪幽远拖出了车外。 “纪幽远！” 酋长再次越过车墙，奋力地向这边奔跑，剑已出鞘，但来不及了。 奈奈打开了车门，把手伸向了怪物“脖子”的根部，但也于事无补。 怪物咬着纪幽远，将头伸向空中，这个动作看起来是要把他掼在地上。虽然也就一层楼的高度，但头朝下的话，照样会死人。 在这必死的时刻，纪幽远动了。他用人类的动态视觉无法捕捉的速度抬起完好的右手，握住了怪物脸上的斧头，奋力一拔。 酋长和奈奈瞬间就懂了他要干嘛。 消防斧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形，带着呼啸声，致命的银色闪光，斩断了怪物那弹簧造型的脖子。 “——” 这回，怪物还是没发出叫声，只是露出痛苦的表情，松开了口。 但是尽管脖子断了，惯性却没消失。 纪幽远继续在空中短暂地上升了一下，然后顺着抛物线的轨迹……落向了护栏之外。 “不！！” 酋长的惊呼还在半路，奈奈已经做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反应。 她双手一撑，翻到了栏杆上，紧接着向前一跃！ ******* 纪幽远的意识已经模糊了。 或许那怪物的牙上有毒，或许是过度紧张的后遗症，他凭本能挥出那一斧子之后，就加速陷入了昏迷。思考已经无限趋近于停止，仅剩的能分辨的感官只有视觉和听觉。 那个低语声这时莫名地清晰了起来。 “……estinferiusestsicut……” 但还是听不懂就是了。 而视觉传来的是，蓝，惊心动魄的蓝。 纪幽远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样彻底地去看天空。人有时候会被平时司空见惯的景色突然震撼到。绿化带里的树忽然抽了新叶，雪花在手心融化，云彩匆匆流过，诸如此类。这些震撼有时会让我们领悟什么，为之后的生活带来些许不同。 此时此刻他看到的这些，会不会也是一段新人生的预兆呢？ 他的背部向下，身体失去力量。他的双手自然而然地向上伸着，这个无意识的动作仿佛要去拥抱什么。 这里是天海桥，有世界上最清澈的天与海，两者几乎无法分出边际。随着视角的变换，那分界线就更加模糊了，仿佛上下都是一片天空。这片天空拥抱着怀中的世界，也拥抱着他。 他就要坠入这怀抱了，坠入这完美无瑕的—— 不对，是有瑕疵的。 粉色忽然撕裂了无边无际的蓝天，强硬地闯入了他的怀抱！ 仿佛命运盛开，全世界轰然改变，一切都因这个拥抱变得不同。 第八章 吐槽风暴 他梦见了狮子。 和渔夫没关系，因为他梦见的是自己被狮子扑倒，整个人被埋进了鬃毛里。没有被庞然大物袭击的惊慌，也没有被压迫的窒息感。狮子的鬃毛软软的，暖洋洋的毛发触在皮肤上感觉有点痒，还有股阳光般的香气。 如果允许的话，这个梦境还是长一点比较好。 “哼哼这么大声还没把自己吵醒，真厉害。” “他是在说梦话吧？” “你仔细听，没内容的，单纯的哼哼而已。” “……阿嚏！” “感冒了？” “我没事，还有多久到？” “看这个‘路况’，也就五分钟。” 纪幽远睁开眼睛时，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对话。 “哦，看来这货醒了。”酋长敏锐地在后视镜里看到了纪幽远的动作。 “我……” “在你把你是谁你在哪几点了的经典素质三连问出来之前，先给副驾驶的这位姑娘来一套阿姆斯特朗回旋阿姆斯特朗五体投地。” “你那个贫瘠的胸腔是怎么做到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纪幽远发现自己浑身湿透，但即使如此也不能阻止他当场精准反驳酋长的扯淡。 “其一，胸腔的容积和胸腔前面的挂载物并没有直接的因果联系；其二，当你想要嘲讽我的身材时，你只是带着凡人的有色眼镜来评价这世界上最珍贵的稀有资源；其三，你内裤上的小鸭子图案真可爱，和它的主人很像呢。” “你怎么知道我……艹！” 纪幽远今天穿的是一条白色的长裤，长裤使用的是一种轻便透气的速干材料，这种材料唯一的缺点是……湿了的时候会半透明。理论上来说，很少有身体功能健全人能把那个部位弄湿，就算洒上一滴两滴水，速干材料也能很快让它们消失无踪。 像是纪幽远这种突然掉进海里的情况，不在设计师的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他就透了。 而这一透，就暴露了很多会死人的事情。 “其实你现在捂也来不及了，我的性格你懂的，这个梗我能说一辈子。” “你的意思是现在你正在口述遗嘱？” “哈，有你在，我黄泉路上不孤单啊！” “孤单你大爷。” “至于林姑娘，就是人家把你从海里捞上来的。所以还那句话，赶紧阿姆斯特朗——” “我现在就把你的人设鸽了你信不信。” “我错了。” 奈奈在旁边竭尽全力才跟上了这俩货的思路，在她也算得上波澜壮阔的人生经历中，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这就好比你一本正经地在生化危机里突突僵尸，然后街对面忽然蹦出来一舞王僵尸，正当你努力思考画风突变问题时，它又给你来了段最炫民族风。 但是某种意义，如果你接受了这个画风，你就会开始觉得莫名带感。 短暂的沉默，纪幽远把目光投向窗外，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酋长，现在是几点？” “刚过中午，不到一点。” “那为什么外面黑了？” “确切来说……” “是太阳没了。”这句话是奈奈接的。 “不止太阳，行人，动物，或者说，活的东西都消失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纪幽远咕哝着，但他知道酋长和奈奈也回答不了他。 “我们可以推测一下，”奈奈接着说，“这种状态，类似于寂静岭里的设定。或许我们掉进了‘里世界’之类的地方，是和我们平时所在的世界重合但不同的空间。” “难道我们也得去找个被害死的小女孩之类的吗……酋长，早上买的那一堆东西在哪？” “后备箱，不过我建议你待会再吃，马上就到阳阳子家了，有微波炉就可以吃热的了。” “也对，那把你手机拿来我看看。” “给，密码你知道？” “你的密码无非就那几个。” “嘁。” “你们……”奈奈再次震惊了。 她总算知道那种从始至终的违和感是哪里来的了，这俩人淡定得跟一身毕业装全是低保换出来的一样！ 当今社会的正常人，在被超自然现象袭击之后，不应该当场去世一半，事后懵逼一半，而且后面这一半在有一个领导者出面之前都会保持匀速去世的吗？ 你们这种临危不乱上去就干的奇葩到底是后头有人还是头上有环啊？ “你们，还挺冷静的。” “还好吧，这种寂静岭型事件乍一看确实很吓人，但反正马上就能出去了，也就没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的啊？！幕后黑手把攻略发给你了吗？能不能给我也发一个啊？你就是开挂了吧，那个挂叫主角光环是吧，你下一秒是不是还要掏一个系统出来呀！ 奈奈深呼吸了十秒才平复了心情，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所以必须，立刻，把话题带到正确的节奏上。 “我、我们要怎么出去？” “简单，幽远。” “干嘛？” “逆天改命总共分几步？” “第一步，把冰箱门打开。” “正经点。” “哦，第一步，打开阳阳子家的门。第二步，和阳阳子一起待一会。第三步，出门拯救世界。” “正确！我们的口号是！” “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喊口号这一步？” “你就不能临时编一个来烘托一下气氛？” “那就——” “为了部落！” “不是说让我想吗？” “请来一趟沙之家。” “不去，滚。” “我的王之力啊！” “有完没完啊！” 如果可以的话，奈奈现在想挠墙。 “阳阳子是谁？！” 她在这句话里灌注了绝大的意志力，每个字都掷地有声。酋长和纪幽远那已经进行到“这场争夺战我来做裁判”的连环槽都被强行停下了。 酋长犹豫了一会，回答道：“这个问题，非要说的话，用一句话来解释就是，一个可以用一发单抽来获得所有自己想要的卡的人。” “除了理论上做不到的事以外，比如单抽抽出两张卡之类的。”纪幽远补充。 “虽然超自然的事理论上我们还没遇见过，但那种把概率学摁在地上摩擦的运气是超自然力量也无法对抗的。” “说起这个，”纪幽远忽然想起来了，“先前就是他给我发消息让我去找你的。” “‘世界之子’的人设上又要加一个‘神棍’属性了吗？” “或者合并起来叫‘命运之神的亲儿子’？” “亲闺女，谢谢。” 奈奈听到这，也反应了过来，立刻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有信号？” “一直都有，”酋长在十字路口前停下了车，“我们能跟外界联系上，能看网页，甚至能开导航。”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手机，上面赫然是一个正在导航的地图app。 “还有一分钟，转过这个路口，前面还有一个就到了。” 纪幽远身体前倾：“酋长，你有没有发现——” “发现了，不要去管，到地方再说。” 这种忽然正经起来的对话反而让奈奈不适应了，而且对话的内容也非常让人……不安。 “你们又在说什么？”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酋长回答道。 “越这么说越让人想知道啊。”奈奈又把疑惑的目光投给了纪幽远。 纪幽远是处男没错，但他也不是那种从来没见过女人一看见就走不动路的类型。不过嘛，在那个强硬的拥抱之后，他总觉得有点害羞。就像是黑夜里的篝火，人会不由自主地去向往，但如果火烧过来了，也会本能地躲一下。 现在，他就有点火烧眉毛的意思了。 “呃，那个……从镜子里往后看……” 奈奈按照指示往离自己最近的后视镜里看去，稍微调了调视角，看到了车后面的景象。 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冰冷而麻木的感觉从血管中向整个身体，乃至精神之中蔓延。 距离车子约一个街区的距离外，黑压压的一片“潮水”正在蔓延过来。 那是成千上万个怪物，和她们在天海桥上对付过的那个一样，浑身烧焦，脸部浮肿。就像丧尸片里的尸潮，铺天盖地。 而它们每一个脸上，都带着怨毒的微笑。 第九章 画风都不对了 奈奈脸色煞白地回过头来，握消防斧的手，微微颤抖。 酋长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拐过了这个路口。 “其实它们速度很慢，和电影里那种丧尸一样，是往前‘挪’着走的。” 酋长补充着，有拐过一个路口。 “不需要和它们对上了……我们到了。” 随着她最后一个“了”字出口，瞬间，光华万丈。 从幽暗狭窄的空间忽然来到晴空之下，人的眼睛没法立刻适应光线变化，会陷入那么几秒的纯白世界之中。这一刻，就仿佛牧马人跨过了一条分界线，昼与夜，阴与阳，生与死，须臾逆转。 重回人间。 “这里！” 前方不远处，一个波涛汹涌的女孩站在路边对着她们挥手。 奈奈恢复视觉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东西，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作为一个女性，一个尺寸中等偏小的女性，她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就是那种压倒性的存在感。 而同为女性的酋长……毕竟也和阳阳子当了这么多年兄弟，放弃治疗了。 她一个急刹，车内众人纷纷撞上了可以撞的东西，然后一个个揉着额头和脖子走下车来。 这个刹车引来了不少注视的目光，奈奈这才确信，她们真的回到了“表世界”。 “酋长，车停到后院吧，然后去二楼。” “二楼？”酋长愣了一下，继而眼睛一亮：“二楼布置好了？” “嗯，昨天夜里他们才把东西送来。” “真是个好兆头……” “喂，”纪幽远插话，“你们又在排什么剧本？1999年的秘密的续集？” “哼，你这样的凡人是不会信的，那一夜，来自天顶星的入侵者——” “入你大爷，打住，赶紧停车去。” 奈奈不打算掺合进这种永无止境的连环槽中，她正在打量这个据称“可逆天”的女孩。 阳阳子，和酋长一样真名不重要，暖红短发，一身简单的黑色短袖短裤，运动鞋，皮肤白皙。除了胸前的旷世奇景外，一个并没什么特别的，甚至可以说是平庸的女孩。 公道的说一下，其实阳阳子一点也不平庸，她很漂亮，扔到文科大学都能算校花那种。不过和奈奈这种素颜就能当主播（虽然她也没在直播里露过脸）的奇女子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这件事侧面证明了吸引力法则的存在，奈奈自己倾国倾城，所以她的生活中充斥着各种帅哥美女，这也导致了她对人类这个物种的平均颜值产生了某种误解。 阳阳子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回应以一个恬静到让人想不出恬静以外的词的微笑。 “我们等酋长一会。” ******* 几分钟后，酋长回到了门口。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二楼地窗户，接着转向奈奈。 这一刻，奈奈脑中快速闪过了黑衣人圆珠笔铁血战士斧头帮和穿着花衬衣的黑手党。 显然，短短半天，她的思维已经不可逆地受到了酋长等人的污染。 没让她脑补太久，酋长开口了：“我加你好友了，你通过一下。” “什么？” “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之后我会让幽远和阳阳子也加你。另外你可以考虑和我组队，同意的话之后把你的线索发给我。那，明天见。” 交代完这番话之后，酋长向纪幽远和阳阳子打了个手势，三人迅速消失在房门后。 奈奈则拿着手机愣在那里。 想象中的黑暗危机并没有到来，这让她松了口气，但也更加一头雾水。 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 “酋长，这什么意思？咱们遇到的那些又算是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问这种强行推进剧情无比生硬且让人怀疑作者水平低下的没营养问题？” “你大爷的，没跟你开玩笑。” “先去二楼吧，那比较适合讲故事。” 这栋房子是一个二层小楼，自带车库和一个不算小的院子。在纪幽远的常识中，在玄叶岛这种超一线城市，拥有一栋别墅，那已经不只是有钱能说明的问题了。酋长的家庭是有钱，但那也顶多算中产阶级的水平，而阳阳子和自己一样，就是平头老百姓而已。 正对着玄关的就是一个宽敞的楼梯，向右拐上二楼。 这种结构有些微妙的不协调感，但也可能是错觉。纪幽远没多想，跟在酋长身后来到了二楼。 “我勒个——” 纪幽远本以为，在经历过大白天血战怪物及附赠的一波海水浴之后，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觉得惊讶了。但是在当他见到这一屋子的全息投影和三面墙的触摸屏之后，他觉得果然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全息投影，一种已经存在但还没推广到民用领域的尖端技术。虽然在拟子技术成熟后，更高级的概念“质量投影”已经随着铺天盖地的广告和科普走进了人们的视野，但无论哪种，它们仍是天边的云彩，等闲摸不着的。 纪幽远今天算是见着真货了。 二楼的第一个房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客厅，而现在这个客厅里正飘满了各式各样的投影，从不明觉厉的图表数据到模糊不清的照片，以及连接在这些图表图片之间的、给人以巨大压迫感的红线。 墙上的触摸屏也不遑多让，一张张疑似通缉令的人像和资料走马灯一样闪过，那一张张穷凶极恶的面孔仿佛一同注视着你，即使其中一闪而过的蜡笔小新和奥特曼也没能冲淡这种氛围…… “阳阳子，你要不换个屏保？这玩意实在是……” “系统自带的，我还没找到控制面板。” “这东西也是用windows系统的？” “大概是吧？” “你啊，什么时候能学会幽远的无缝接槽技术，这样我们的聊天就能顺利进行下去了。” “接你大爷，解释一下啊，这是未来机械研究所吗？时间机器括号暂定在哪啊克里斯蒂娜？” “你看，就是这样，宛若天成的槽。” “滚！” “好了好了，先坐下先坐下。阳阳子，车里的吃的拿上来了吧？” “放厨房了。” “热一下，我们边吃边聊。” “好。” 阳阳子下楼热饭去了，纪幽远肚子里正好咕噜一声。这家伙居然还记得他饿了，纪幽远心想。 酋长找了沙发上最软的一部分把自己一扔，发出了舒服的呻吟声。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让我整理一下从哪开始说。” 于是这么沉默了五分钟，这五分钟里阳阳子端着食物上来了，三人人手一包薯条加可乐。 五分钟后。 “咱们从高中认识到现在，彼此的家庭情况也算是了解。” “嗯。” “很多之前你当做开玩笑的事情，其实是真的。” “开玩笑的事情？你是说……那些？” “那些”指的是酋长他们一家都是中二病晚期的事情。 这年头虽然世界已经走上了科技的不归路，但从古至今还是流传下来不少的宗教。夏帝国立国前数千年的历史中，宗教亦是随之起起伏伏。至太祖禁绝宗教，只留信仰，这些东西渐渐变成了掺杂不可知论的奇门学问。夏帝国传统的儒释道三学更是其中佼佼者。 酋长这一家三口呢，就各自“信仰”其中一学。 酋长的父亲研究儒学，母亲信佛，她自己则闲着没事就看些道法玄术之类的书。纪幽远有段时间颇为担心这丫头哪天突然整两粒仙丹给自己来个重金属中毒。 如今看来……似乎不只是中二病啊。 “我们家也不是什么从古流传至今肩负神圣使命的神秘世家。” “嗯，你们要真是世家到你这辈就算毁了。” “你这双关嘲讽疑似歧视某些特殊群体啊。 为什么说是双关呢？容后再说。 “打住，继续说。” “我小的时候，遇到过一位高人，受他的影响，我们家才会去接触‘信仰’。” “你那个师父？” “你知道他？” “有次你喝大了说过。” “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就知道了怎么滴吧。” “嘁，会抢答了不起啊……总之，我很小的时候就拜师了，从小到大，他教过我很多人生道理。” “……啊？” 纪幽远觉得自己八成是听错了，一般来说这种打登场就具备白胡子老大爷属性的人物教给主角的东西，就算不是什么绝世功法，也得是一两件太古神兵惊天秘闻之类的吧？到你这怎么就成人生道理了？ “你啊个锤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求过他教我武功或者法术什么的，但是……” “你要是敢说且听下回分解我就捶死你……” “但是他说，我的命格诡异，学东西是学不会的，不学的话到时间自然就会了。” “……” 第十章 就像每个主角都会收到的邀请函 根据纪幽远的经验，每当酋长说出这种从逻辑到结论全都有问题的话的时候，吐吐槽就得了，因为她总会找到合情合理且无法反驳的缘由来解释。非要和她深究什么的话，那先疯的绝对是自己。 “好吧好吧，你命格特殊天下无双，然后呢？” “半个月前，他失踪了。” “我为什么一点都没觉得违和。” “你这时候应该问我一句报警了没，这样我才好接话。” “根据你以往喝大了时候的描述，你这个师父平常满世界浪，你是怎么确定他失踪了的？” “这个。” 酋长从她的小腰包里取出一个薄薄的信封，上面用抓心挠肝的字体写着酋长家的地址和邮编。 “信？这年头还有人写信？” 纪幽远接过信，从里面抽出一叠复古的信纸，信纸上还散发出淡淡的人工合成花香。 信的开头是这样的： “亲爱的徒弟， 我失踪了。” 要不是打不过酋长，他现在就想把这玩意撕了！ 强忍住那种从灵魂深处翻涌上来的神烦感，他硬着头皮往下看信： “距离上次联系，已经有……反正有很多天了。功夫练得怎么样？我知道我没教，这就是走个程序。 “师父这回可能真的真的摊上大事了，你看我用了两个真的，所以这次的可信度是以往的两倍，你总该信了吧。 “随信附上两样你可能用得到的东西，傻瓜式操作，不附说明书。 “从小我就在告诉你，这世上有很多神秘的、迷人的、不对外开放的事情。那些隐藏在历史之河河底的泥巴里、隐藏在城市的犄角旮旯如同公共厕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怪谈和怪胎……它们总会在恰当的时机来你面前作妖的。 “我虽然会算命，但我不信命。所以我懒得说这是你的命运之类的疑似新手村村长的话，我会说：这挺好玩的，你要来玩就来。 “如果你决定开始游戏的话，可以先去拜访我的一位老朋友阿蒙。 “bestwish， “你伟大的有趣的帅气的牛逼的师父。” 这封信，纪幽远看的时候，每往下看一行，就得深呼吸一次来平复自己的蛋疼。等到读完落款，他已经跟犯了哮喘一样，眼看就要抽过去的样子。 这封信，脑子正常的人读起来很危险。 通篇用一种欠揍的语气说了一番屁用没有的废话，这也算是本事了。 “酋长……” “嗯？” “长这么大，辛苦你了。” “与君共勉。” “那么这封信到底想表达什么？” 通篇看下来，有用的信息只有两个半。第一，他送来了两样“用得到”的东西；第二，要去找一个叫阿蒙的人。而那半个，就是会有超自然的东西找上来……那一大串公共厕所般的修辞大概是这个意思。 “这是邀请函。”酋长却说。 “真是显而易见。” “你别看我师父这样，事实上他几乎每句话都是真的。把一本正经的忠告藏在烂话里，算是他的小习惯吧。” “我总觉得在这里吐槽一句失踪的人怎么会自己写信就输了但我忍不住了！” “总之，收到这封信之后，我就开始准备旅行的东西。同时等待一个契机。” “你还真老实……那你等的契机是什么？” “我不知道它会是什么，我只知道当那个契机到来时，我会知道我的目的地。从现在的结果来看，那个契机就是阳阳子的工作调动。她来了玄叶岛，所以我就知道，我的目的地是玄叶岛。” “等等等等，思路这么惊奇的吗？” “吸引力法则加一点点占卜的结果啦。” 吸引力法则纪幽远倒是知道，这个法则广义来讲就是只要你够专注，你就能心想事成。所以酋长的意思大概是，她想遇到那么个契机，就会真的遇到，而且还附带来电提示。 “行吧行吧，有你的风格。你的意思是你师父的失踪和阳阳子有关咯？” 阳阳子这时候在慢条斯理地啃着薯条，闻言回道：“我不知道呀，一周前酋长突然说要跟我一块来玄叶岛，这房子也是她找的。” “这些……设备是阳阳子的吧？” “收的她公司淘汰下来的东西，她那个公司也有问题，不过和我师父无关。” “你又知道了？” “最后一页信的背面。” 纪幽远这才发现那张纸的背面居然还有行字：“ps：带上你的朋友们，但别多问。” 放下信，纪幽远长叹一声。他现在已经确信自己掉进了某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且从头到尾都被算计得一丝不……差。 “好吧，最后两个问题。信里说的两件东西是什么？” “你都见过，一个是楼下那辆牧马人，一个是这把剑。” 酋长说着，从沙发底下把那把跟她差不多高的剑抽了出来。 大变活人吗？还是意念移物啊？你别告诉我这把剑有剑灵而是那个剑灵是你上辈子的妹妹！ “牧马人你知道的，它有个战车档位，而且这好像还只是它的特殊功能之一。” “蝙蝠车吗？” “至于这把剑……我也不是很清楚。它很好用，看着很大但实际很轻。握着它的时候……偶尔……感觉自己会变成熟练的战士。” 纪幽远想吐槽她中二病又犯了，但下一秒脑中就闪过了天海桥上酋长和那怪物刀刀见血的战斗。 “你确定，只是感觉？”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那是真的。” 一把可以让使用者变成受过系统训练且有丰富战斗经验的战士的武器？ “让我试试？”“我能试试吗？” 纪幽远和阳阳子同时问。 纪幽远看向阳阳子，阳阳子做了“你先请”的手势。阳阳子难得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也是，即使在今天发生的这一堆奇奇怪怪的事里，这把剑也是相当令人好奇的一个了。 酋长把剑柄递了过来，一米四多的剑在一米八的纪幽远手里只是一把大点的单手剑。 这是一把精致而大气的武器，和德国双手剑不同，这把的造型更像早期的巨剑（greatsword），但剑刃更宽，理论上来说平衡性更差，使用难度也更大了。剑面和护手上都有阴刻的奇特花纹，花纹很浅，只有在特殊的角度才能看见。可能是古代南新洲或者神州文明的图腾。剑的材质介于金属和水晶之间，触感温润，又像是某种玉石。 纪幽远不是什么专家，他对兵器的了解停留在乖离剑大概比誓约胜利剑厉害一点的程度，短时间内他能看出这些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握住剑柄，酋长松开了手。 咚。 他整个人都被带到地上了。 这把剑什么情况？！ 剑静静地躺在地上，他的手被压在剑柄下，静静地疼着。 “卧槽！” 酋长和阳阳子连忙来救人，酋长把剑拿走，阳阳子在确认纪幽远的手没事后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这剑是托尔的锤子回炉出来的吗？”纪幽远的手还很疼，但已经不影响吐槽了。 酋长扫了阳阳子一眼，阳阳子会意，也上来试了试，结果和纪幽远一样。三人立刻对剑展开了测试，例如让酋长拿一端别人拿另一端，又比如把剑单独放在沙发上。 结论是，这把剑的重量是不固定的，酋长拿着的时候会很轻，但砍在什么东西上的瞬间会变重，这个重量变化还不会被酋长感受到。而在每人碰它时，它会变成“正好不影响其它物体的重量”。 “有意思，你们知道吗，这把剑会出现在‘任何可以把它抽出来的地方’。比如我把它放在很远地方，但我只要想把它从沙发下面抽出来，那它就会出现在沙发下面。” “也就是说，你这把剑真的有剑灵是吧，太子殿下？” “很遗憾，送我这把剑的人不是红头发，头上也没有角，我师父是黑头发。” “ok，我们的谜题又顺利增加了一个，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纪幽远鼓了鼓掌，又开口道：“第二个问题，信里说的‘阿蒙’是谁？吕蒙？” “如果吕蒙活到了今天那和我师父有联系倒也说得过去。” “好吧，你也不认识，那他在哪？也在玄叶岛上？”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师父以前没提起过这个人，信上也没说。” 纪幽远愣了片刻：“也就是说，你师父让你找一个人，然后这个人是谁在哪都没说。除了一个大概是外号的名字之外，什么都没有？” “bingo~” “宾你大爷！” 第十一章 夏日记忆 玄叶岛，家，纪幽远的房间。 饭后，消食，看视频。 白天和酋长的连环槽耗尽了他的精力，他迫切地需要缓缓。 盛夏的开头，每年的固定节目，各种各样的毕业纪念、毕业纪念和毕业纪念。《相遇天使》被唱了无数遍，撕成碎片的教科书和试卷充实了每一个收废品的小车。 纪幽远也算是个多愁善感（自称）的人，有时候看见网上感叹人生感叹生活感叹过去的视频和帖子就会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虽然他大学还有一个月毕业但这不是重点。 这个学生时代指的是高中。 高中，夏帝国的高中，这个词读作非人间。 那些被“分数即人的价值”扭曲的三观，那些通过霸凌来宣泄压力的人渣以及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舆论环境。被这些东西充斥着的生活，堪称噩梦。 幸运的是，饱尝学校阴暗面的不是纪幽远，而是酋长。 ******* 那是夏天的一个午休，幽远一如既往地早了半小时返校，一如既往地去找青梅竹马阳阳子，一如既往地被阳阳子拉进了女厕所…… 抱歉最后一条不是一如既往。 事实是，他来到阳阳子班级门口时正好看见抱着一堆红药水纱布创可贴的阳阳子风风火火地跑出来。还没等他开口，阳阳子就把他拉到了女厕所门口。 时值午休，四下无人，但纪幽远对女厕所并没有什么特殊想法，所以他还是留在了外面。看着阳阳子抱着那堆药拐进厕所，他还在想是什么人会在厕所里受伤。 接着，他听见厕所里传来了隐约的哭声。 不是阳阳子的，是那个受伤的人。 还有阳阳子断断续续的话语也飘进了纪幽远的耳朵。 “我带来……药……” “……先出去吧。” “什……好，我去……” 然后阳阳子又风风火火地跑出来了。 “你身上有钱吗？” “有，怎么了？” “得去买个校——嗯，需要一百二。” “我身上只有二十。” 还差一百呢。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能上哪去弄一百块钱？ “幽远，你的还有别的衣服吗？” “啥？” “多出来的校服裤子，或者裙子。” “天朝校服哪来的裙子……而且我是男的。” “……” “阳阳子……” 最后这句不是纪幽远说的，而是厕所里传出的声音。 “来了。”阳阳子应着，回到了厕所里。 纪幽远被晾在外面，完全摸不着头脑。这是个无论怎么看都无比正常的夏日午后，鸟叫蝉鸣伴着让人犯困的阳光从窗户掉进来撒了一地，是最适合和青梅竹马的妹子说些闲话浪费生命的时光。而他，现在站在女厕所门口待命，还不停琢磨里面发生了什么，怎么看都是个人间失格的故事。 一分多钟之后，阳阳子出来了。而且紧接着，她就说了一番让纪幽远震惊的话。 “我们去艺体楼偷东西。” 很遗憾，现在纪幽远手里没有水，也就没法喝一口喷出来。 此时距离午休结束还有二十分钟，足够让他们赶个来回并让阳阳子讲清楚来龙去脉。 “酋长是我之前在艺考培训班认识的，一个很小只的妹子，金色头发。” “我好像见过几次，在走廊上。” “金发毕竟很稀有，而且她很少来上学。” “什么情况？” “有她自己的原因吧，总之，今天她来学校了，但是出了些……状况。” “霸凌？” “……嗯。” 虽然线索不多，但稍微拼凑一下，他也就猜出来了。 面向高中生的学校超市里能卖到一百二的东西只有一件，校服。纪幽远他们的学校是规定必须穿校服的，如果一个人在厕所里出不来了，排除没纸的情况，那么八成是衣服出了问题。当然了，首当其冲的考虑应该是脏了什么的，但再结合阳阳子拿进去的那一大堆药，结论显而易见。 堵厕所，围殴，撕衣服，女生霸凌素质三连。 “啧，低级。” 高中生的事，无非那几样。在被安排得透不过气的生活中，那么几个微不足道的缝隙间能做的事并不多。逃一节晚自习出去闲逛已经是莫大的自由，把人缘不好的班级垃圾堵住揍一顿什么的当然是最好的减压。 让人不爽…… “阳阳子，谁干的？” “几个空乘和表演专业的，我也不全认识，都在酋长那个班。” “怪不得在艺体楼。” 艺体楼和他们的教学楼在学校的两个对角，在最炎热的午后斜穿整个校园是件辛苦的事。但这一天纪幽远并没觉得难受，他跑得比体育课考试还轻松。这个学校绿化得很不错，穿过树丛的夏风仿佛和他融为一体。 赶路只用了三分钟，他们来到了艺体楼下。 纪幽远他们所在的三中，算不上好学校，因此艺术生比例要比别的学校高很多。而且在艺术生中，像酋长和阳阳子这样主攻影视编导一类的也算是凤毛麟角。绝大多数是前面所说的空乘或者表演一类，还有一部分绘画和舞蹈方向的。后者虽少，但也形成了自己的圈子，不至于像酋长这样在外solo。 因为这样错综复杂的江湖形势，以艺体楼为中心的整个学校西北区域，在普通学生眼里简直是魔巢一般的地段。普通学生中的混子不良，和艺术生中的混子不良比起来，那简直是小奶猫对比海德拉。 纪幽远对那个世界有几分好奇，但并没有过深入虎穴的想法。 今时今刻站在这画风都无比狂放的艺体楼面前，他感受到了犹若实质的压迫感。 刚刚赶路的时候他进入了某种超我状态所以不觉得，而现在他清醒过来了，于是有点怂了。 “那个……我们有什么计划？” “舞蹈练习室在二楼，有三间，课堂在三楼，有一间。空乘和舞蹈用的教室应该就这四间。我们一人两间？” “还要分头啊？” “感觉这样效率高些。” “好吧，我们要找什么？” “酋长被她们抢了一百五，一套校服一百二，所以我们从她们那拿回二百七就行了。” 纪幽远觉得这个行为有哪里不对但又好像很合理。 “那我们各自找一百三十五吧。她们会把钱藏在哪？” “她们会把包放在练功室里，钱如果没带在身上的话，那只能是在那些包里了。” “ok，那我们……动手？” “嗯！” 纪幽远没想到，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他会干出这种溜门撬锁行侠仗义之事。 他更万万没想到，他的行侠仗义之事的第一步就碰壁了。 “……门锁上了？” 他和阳阳子站在艺体楼大门口，一脸复杂地看着门把手上挂着的链条锁。纪幽远贼心不死地上去晃了两下，确认这玩意真的是锁上的。 “我想起来了，看门大爷也是午休的。” “你们艺体楼保安这么细心的吗？午休都锁门？” “今天应该是安大爷的班，他是唯一一个会锁门的。” “大爷的。” 正门进不去，那就找窗户咯。 纪幽远和阳阳子分头去找，五分钟后，纪幽远终于在艺体楼的正后方找到了一个半开的小窗。 艺体楼的构造，大门正对着的就是楼梯，而这个窗户，正是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小窗。离地两米左右，一般来说是上不去的，不过巧的是它的下方正好是个空调外机，可以垫脚。 机会难得，纪幽远立刻翻身而上。这个被人遗忘的外机也是有年头了，上面那一层灰跟地毯似的，万物触之则黑。纪幽远在付出了两只黑手半条黑裤腿的代价之后，成功踩着它翻上了那个窗户。 窗户不大，纪幽远又是一米八的个子，他差点把自己的脊柱掰断才挤了进来。 然而在落地的一瞬间，大门传来响动。 阳阳子拎着一串钥匙和一坨链条锁，来到了楼梯口。 “幽远你进来啦？我拿到钥匙了。” “你大爷的！” 第十二章 冒险之门 男生在吃饱了之后，会渴望两件事，恋爱和冒险。 这两件事不难，但做它们之前有一个问题：你还要上学。 在学校里，恋爱还有尝试的可能性，而冒险就难了，除非你把偷溜出校门时和门卫大爷的周旋也算作冒险。 更加讽刺的是，当冒险真的来到了你面前，又有几个人真的会去推开那扇大门？ 比如你喜欢的人遇上了抢劫，而你正好从旁边路过。你完全可以假装没看见扭头离开，或者冒险冲上去。当然还有一种，就是你在前面两种可能性间犹豫时，机会已经过去了。你可能时吓傻了，也可能是在理智地衡量自己的能耐。 关于这件事，纪幽远有两个感想： 第一是，事到临头他全凭本能就冲上去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第二是，他发现自己和坠落很有缘。 六年前的夏天，三中，三楼的玻璃轰然碎裂。 飞舞的玻璃渣中，一个蜷成一团的少年和一堆背包附带一个手推车从窗口冲出。 你见过天使从云端降下吗？祂会伴随着光的碎片，伸展羽翼，头戴光环，用仿佛婴儿在子宫中的姿势，落向人间。 这一刻，背包就是羽翼，手推车代替光环，这一幕……好吧重口了些。 没人知道学校当初把走廊的这一整面都修成玻璃是何居心，更没人知道那唯一一块质量不过关的次品在今天寿终正寝是不是造化弄人。 人们只知道，在这个原本平平无奇的午后，纪幽远就这么从三楼掉了下去。而他的下方，是坚实可靠的水泥地。 …… 那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当纪幽远和阳阳子在艺体楼玩他们开局就很蛋疼的完美潜入时，酋长呲牙咧嘴地给自己身上最后一处伤口上好了药。 娇小的金发少女在空无一人的厕所里只穿着内衣浑身是伤的场景，实在太过令人浮想联翩。就像大家喜闻乐见的情节，下一刻该有个误入此地的社会闲散青年偶然发现了无依无靠的少女…… 先不讨论为啥青年会误入女厕所，现实里确实有个青年（大概）从窗户翻了进来，一个风骚的后空翻落地顺便拽了拽自己的兜帽。 其人一身红黑相间的长风衣、战术马裤、皮靴皮手套，大夏天的居然没热死，足可见此人的不凡。 而这个不凡之人，正是—— “师父？” “哟~我亲爱的徒弟，最近过的怎……看样挺不好啊？” “师父，这是女厕所。” “在乎性别的都是笨蛋，再说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出去？” “……” 师父从身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一件和他身上穿的同款的红黑风衣扔给酋长。 “穿上这身衣服，你就能瞬间拥有堪比某铁人的战斗力，机会难得，机不可失时不再——” “师父，这件是你的码，我穿不了。” “……” 不得不说，在放松气氛方面，这位师父天赋异禀，而酋长也是得其真传。 “唉……” 厕所中忽然响起一个中年人的叹息声，声音低沉而失真，像是从对讲机里传出来的。 下一刻，一束火焰从酋长脚下升起，沿着她的双腿蜿蜒而上。一路向上，一路壮大，顷刻之间，酋长的脖子以下的全身都被这火焰覆盖。两秒之后火焰散去，酋长的身上已经多了身非常朋克的衣服。带有大量铆钉和尖刺的马甲、半指手套、皮短裤、平底短靴，红黑的衣服配合她白生生的手臂的大腿，动起来时让人目眩神迷。她要是再来个欠揍的发型，说是东瀛府来的暴走族都有人信。 “这是……炽烈？” “老朋友，你的品味一如既往的人神共愤啊。”师父立刻吐槽那个叫‘炽烈’的人。 “滚，至少比你靠谱。”炽烈回敬了一句，再无声音。 厕所里重归寂静，酋长靠在厕间隔板上，低头不语。师父则坐上了窗台，微笑盯着他的这个徒弟。 “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霸凌吗？” ******* 纪幽远拿着201和202号房间的钥匙，偷偷摸进了离他最近的201。 练功室和普通教室的区别打眼一看很大，但实际上就两点：地面全都是木地板铺成；房间四周围了一圈到人腰际的栏杆。练功室的尽头还堆了几十个书桌，看样子随时可以改成教室用。 这些桌子山自然而然地被当成了储物柜用，里面或塞或挂地放了二十来个背包。一个个都满满登登，看来是塞满了衣服。 面对这些显而易见的任务目标，纪幽远傻眼了：哪些包是霸凌者的？ 这里就看出一个人的天赋了。对于纪幽远这些没有侧写或者鹰眼视觉的普通人来说，要在几十个包里精确而迅速地找出哪些属于特定的人，理论上来说没戏。但他连想都没想，他的本能就提供给他一个正常人无论如何想不出来的办法： 只见他四肢着地趴在地上，脸几乎贴在地面上，目光在地上迅速游移。忽然，他发现了什么，四肢着地迅速赶过去，脸凑近这个刚刚发现的痕迹，用力吸了吸鼻子。 说他没疯你们信吗…… 他的逻辑是这样的：霸凌者在教学楼的厕所实施霸凌并抢钱，拿着钱的人肯定回来过。因为在这个学校里能花钱的地方也就在校内超市里卖买零食了，在她们刚吃过午饭的现在，多半还是把钱留了下来。一般人这时候肯定会把钱交给其中一人让她带回来放好。另一方面，练功室的地板是被严格要求保持清洁的，而学校厕所的地面你们都懂。那么，一个刚从厕所回来的人，踩在洁净的地板上，留下脚印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调整视角就能看到地板上的脚印，闻一闻就能确定那脚印来自厕所。而脚印所指向的那几个包里就必然藏着钱。 但是纪幽远闻了两下之后却停了下来。 “不对，这个脚印是来自艺体楼的厕所的……这个房间里没有别的脚印了，那么是在202里吗？” 他寻思着，走向了下一个房间。 ******* “你的意思是，你压根没想过要‘合群’。至少合这帮凡人的群，没什么意义。” 师父简单总结了一下酋长的观点。 “她们只是一帮混蛋而已。”酋长不以为然。 “你可以不跟一帮混蛋合群，但要知道从一帮混蛋手里保护自己啊。” “你又没教我防身术。” “还是我的错咯？徒弟啊，动不动就诉诸武力那不叫自卫，那叫自闭。” “近墨者黑啊。师父，你没接触过她们。都是一帮人性扭曲的怪物。” “不要用贴标签的方法看待问题，从另一个角度想，又有谁不是怪物？” “什么意思？” “嘿嘿，不懂了吧？慢慢琢磨，众生皆是怪物，这事够你琢磨两年的。” ******* 202的构造和201一模一样，纪幽远用同样的方法，在一分钟之内就锁定了目标，一共五个靠在一起的包，哪怕一个一个地翻，不出五分钟也找到钱了。 那么就像大众所预料的一样，各种动作游戏的尿性就是，在你以为顺利达成了任务目标时，会突然从你身后蹦出来一个会二段变身打正面还是霸体的boss。 就在他准备出手的瞬间，走廊尽头传来了咋咋呼呼的聊天声。 不会是犯人们回来了吧？！ 不，冷静，用这个教室的人那么多，不可能正好是那些人。他只要装出理所应当的态度蹲在这里，就不会有人怀疑他是来偷东西的。 慢条斯理地翻找，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快…… 脚步声接近。 她们进门了。 她们看到他了。 “喂，你是谁？翻我们的包干嘛？” 大爷的！ ******* “我和炽烈这样的正牌怪物自然是怪物，但我们和所谓的‘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外星普通人不也是普通人吗，那些普通人放到外星也是怪物。普通人、怪物、非凡和不凡，都没有区别，我们都是平常的人罢了。” 酋长没有接话，她知道师父总是会感叹些和现状无关的“哲学思考”，这些模棱两可看似蕴含道理的碎碎念实际上常常是对接下来要注意的事情的提示。比如有次出去吃饭，师父感叹了一波生命的顽强和种群对星球统治权的更替，然后隔壁桌的客人就从饺子里吃出了蟑螂。 “身份和种族都无关紧要，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平常人和平常人的生命不断交织演化而成。任何一个或一些平常人都不需要看重也不能去轻视，不能刻意去屏蔽某些人。无论是谁，在这错综复杂的世上，都会在不经意间演绎出趣味和光芒。” “这其中以同伴或挚友带来的最多。” “所谓精彩的生命啊，那就是和挚友一同经历很多很多有趣的事，让你们的整个生命都发出光芒的事。” 听到这，酋长冷汗嗖地就下来了。 “同伴或挚友”这个说法……妈的不会是阳阳子出事了吧？！ ******* 纪幽远爬到了桌子山的山顶，手里还拎着四个，也可能是五个满满登登的包。 “你谁啊？！” “把他拽下来！” “摇桌子，让他掉下来。” 潜行失败，守卫围了上来，玩家四处乱爬试图突围中。 此时此刻，纪幽远脑子，或者说本能转得飞快：“教室有两个门，之前进来的门出不去，被她们挡住了。教室其实还有个后门，但被桌子堵死了。现在她们已经在抽桌子了，稍微引导下方向的话……” 纪幽远退向桌子山的后排，果不其然那些人抽掉了前面几排的桌子。 “她们已经在抽门口的桌子了，等她们把门边清理出来我就冲出去……后门可能是锁着的，但借助我的体重和向下的冲力的话或许……” 嗤啦—— 最后的桌子被挪走，门边已清空…… 纪幽远一跃而下，身体轰然撞上门板。 咔嚓。 随着锁头的崩坏，紧闭的门豁然洞开！ 当冒险的机会到来，他注定是毫不犹豫推开那扇门的人。 第十三章 邀你参加这精彩的生命 “精彩的生命”是师父常挂在嘴边的话。 酋长一直不是很能理解这个概念，一般人的人生追求，或许是赚很多钱，或许是有个美满的家庭。没有任何追求是容易做到的，但这些至少还好理解。 她师父的这种追求……翻译过来真的不是吃喝玩乐混吃等死的意思吗？ 不过从六年前的那次对话中，酋长至少知道了，她的师父认为精彩的生命中要包含一些很重要的人，比如伙伴和挚友。说起来师父的挚友是谁呢？那个叫炽烈的神秘肾虚男？ 她和师父接触的时间里，偶尔能听到炽烈的声音从不知道藏在哪的对讲机里传来，更偶尔的时候能见到他本人：一个看起来就肾虚的青年男性。 ……挚友是什么概念呢？ 酋长不曾理解，也没有去理解，但这一天，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真正扰乱她心弦的，并不是被人打了被抢钱了这些事。而是那个叫阳阳子的女孩，只是在培训班上有过几面之缘的人，她数次跑进跑出的身影。 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了几次就消失了，却在酋长耳中留下了不息的雷鸣。 刚刚在厕所外面还有个人，听声音似乎是个男生。他和她连见都没见过，却二话不说决定帮她。 两个……怪家伙。 ******* 从较高处落地，为减少对骨骼尤其是膝盖的冲击，应曲腿脚尖着地，并进行翻滚受身。 走廊的宽度约三米，翻滚后伸出手臂正好接触对侧墙壁。 撑墙起步可节省05秒加速时间，应在下落及翻滚动作进行中把背包全部交到右手…… 大脑迅速分析环境并做出相应对策，多余的动作省略，一切为了逃跑服务。 一般人哪见过这个？ 在教室里抽桌子的几个人集体愣了三秒多才反应过来要追，而这时纪幽远已经跑过半条走廊了。 他的目标是三楼。 正常来说，人应该往一楼跑，跑出楼去。这样会争取来更广阔的逃跑空间和更适合躲藏的地形。但纪幽远用一瞬间思考了下，他的本能认为不排除这帮成天锻炼身体的艺术生可以从二楼跳下毫发无损的可能性。于是他又花了一秒钟，想出了一种百分百能拉开距离的方案。 这个方案需要借助这栋艺体楼的特殊结构。 艺体楼的东侧，走廊尽头的墙壁是一面玻璃墙。从外部看，这一串玻璃墙就像镶嵌在建筑中的一条彩带，打理的好的话，颇为美观。而在内部，玻璃和走廊的地砖之间是有个半米左右的距离的，这半米的空隙制造了一个从顶楼通到一楼的狭长通道。为免有人失足坠落，走廊的尽头是有一排栏杆的。只不过这种到人腰部的护栏，高中生想翻也是随便就翻了。 纪幽远的计划是，他跑上三楼，把追兵也引上去。然后翻过栏杆，顺着玻璃通到滑到一楼再逃跑。估计没人会从三楼的窗户跳下来，而敢从玻璃通道跟着他下来的撑死不过一两个，而对付一两个正在坠落下三路门户全开的对手，呵，不要太简单。 从这个战略可以看出，纪幽远是个一点没有怜香惜玉思维的直男，这也是他能和阳阳子保持这么多年青梅竹马关系的重要原因之一。 三级楼梯并作一步，纪幽远快速来到了三楼。一抬眼，一辆手推车正停在楼梯口。 天助我也。 ******* 酋长某种意义上是可以以仙家子弟自居的，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有仙人。 超凡的经历和见识，让她在和同龄人打交道时带有一种下意识的傲慢和不屑。就像某吸血鬼肌肉男那著名的计算面包理论，她会不自觉地把人类当成一种下等生物。 当然了，她也不是真的就这么认为的，下意识是很微妙的状态。如果她真觉得人类都是低等生物，她也不会做出那件事。而正是那次失败的意气用事，成为了她被霸凌被孤立的导火索。 或许如果她真认为人类低等的话，反而一切都不会发生吧？真讽刺。 稍微一想，恐惧和恶心就从胃里泛起，酋长连忙转移思路。 脑子里乱糟糟的，既有对现下生活的厌恶不屑，也有对阳阳子和那个未曾谋面的男生的困惑，还有心里……莫名的悸动。 “帮我干嘛，麻烦还不讨好……或许还会把自己陷进危险里。” “蠢。” “莫名其妙。” “行动之前都不思考一下的吗。” “被霸凌的人肯定是因为讨人厌才被霸凌的啊。” “不该一时气恼就把钱被抢的事告诉阳阳子的。” “搞得像是我故意害他们一样……” “两个蠢货！” 师父的暗示在心头盘旋，酋长脚下加速，想火龙一样掠过校园的小路。 艺体楼转瞬即至，而就在她赶到门口的瞬间，她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滑轮轰隆隆的碾过地面，发出颇有分量的声音。有人追逐，有人叫喊，还有兴奋的心跳声…… 不对，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向楼上冲去，快得都留下残影了。 快想……快想……危险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到来。 在拐上二楼的时候，她的目光正好落在了那面玻璃墙上。这一刻她福至心灵，轰隆作响的轮子和钢化玻璃那玄学的强度被联系在了一起。 她连忙改变了方向。 ******* 和酋长不同，纪幽远现在爽爆了。 他踩着车，带着战利品，就差唱着歌了。 追兵的身影刚出现在楼梯口，而他已经来到了旅途的尽头，体力都没费一丝一毫。接下来只要在手推车撞上护栏的瞬间带着包跳过护栏，就—— 砰！ 撞击并没有以预想的方式到来，那年久失修的护栏在这一撞之下直接分崩离析了。纪幽远的心脏猛地一缩，下一瞬间，整个视野一白，那是钢化玻璃上突然铺满的裂痕。 理论上来说钢化玻璃不是那么容易碎的，但其实有个吉尼斯世界纪录就是撞钢化玻璃，要求玻璃厚度是4mm且只有上左右三边固定。如果承包商使用了低于这个标准的玻璃…… 失重感接踵而至，下方是水泥地，死亡已经无限接近自己，走马灯开始播放。 然而又一次玻璃破碎声打断了他的濒死体验。 余光瞥见二楼破碎的玻璃中，一个金色的闪光从楼里冲出。 自己的身体被狠狠一撞。 坠落的轨迹被改变，纪幽远和从二楼冲出来的酋长一同落向远处的树丛。 这个学校绿化的很不错呢。、 ******* 回忆戛然而止，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门外是酋长和阳阳子，也不可能是别人。 “这房子有个天台，挺适合看日落的，走啊？” “文艺过头，引起不适，举报了。” “举个锤子，赶紧的。” “来了。” 三人顺着楼梯往上，推开了通往天台的木门。 夕阳金红的光芒忽然涌进来，纪幽远不得不用手一挡。 天台上有个棚子，铁制的支架上缠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很适合乘凉。棚子里面有藤编的桌椅组合，透露着某电商网站聚划算的气息。三人在藤椅上坐下，晚风掠过，沁人心脾。 酋长确实是个偶尔发发文艺疯的人，看日出看日落什么的是基本操作，她还干过下雨天专门找个公园淋雨的事。那天纪幽远和阳阳子翻遍了酒吧街才把她从一黑店似的酒吧里扛出来，据她说是失恋了…… 天可怜见，甭管她对象是谁，又有一个人回到了正常人的生活中，可喜可贺。 “晚风夕阳，最适合放松在超自然现象中折腾到疲惫的心灵。” “只要你还在旁边心灵就没法放松。” “你看阳阳子就放松了，这说明是你境界不行。” “阳阳子的胸怀，太平公主你不懂。” “噗。” 阳阳子忽然笑了，不是恬静的微笑，而是眼睛发光的开心的笑容。 “幽远你很厉害啊。白天刚经历过那么多事，现在又能和酋长斗嘴了。” “唉……大概是我的神经终于被某人锻炼的粗大了吧。” “怪我咯？” 这么说着，三人又同时噗地一笑。 片刻地沉默后，酋长又开口了。 “幽远，我来玄叶岛是来找师父的。但这事肯定会牵扯出一大堆和今天差不多的超常事件。按我师父的说法，就是命运已至，冒险之门已开。接下来会发生很多很多有趣……也可能很危险的事。” “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带我来是拉壮丁用的？” “我没想到会那么危险，擅自把你卷进来了，对不起。” “道歉干嘛，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就是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说那天你师父跟你说的话。” “‘所谓精彩的生命就是和挚友一同经历很多很多有趣的事，让我们的生命发出光来？’” “嗯，就是这个。” “……我知道了。” 酋长站起身，摆出了一个很严肃的架势，同时又控制不住地笑起来： “我能邀请你们……和我一起经历一段精彩的生命吗？” 她伸出手来，纪幽远立刻把手放了上去，下一刻阳阳子也伸出了手。 “同意组队，队长，我们去砍谁？” 第十四章 队友加一 林奈奈一只胳膊架在桌沿上，手托着自己的脸颊，一脸的……“啧”。 啧在这里是个形容词。 她面前的电脑上飞速地滚动着天知道哪国语言的字符，速度快到整个屏幕闪得会引发某些人的光敏性癫痫。奈奈没有什么动态视觉加成300%之类的超能力，但好在她也不是在盯着那些字符看。 一款她自己编的检索程序正在给她的cpu加温并同时压榨这台电脑的水冷系统。在这个时代，用小型终端链接城市服务器来进入互联网才是一般公民的做法。尽管还保留着笔记本电脑或者台式机的外形，但内部实际上类似机顶盒或者被钱多烧的人插上16块显卡。那种有好多个核的处理器已经退出了家用市场，尤其是在玄叶岛这种连外壳都是用超导拟子做的服务器面前……没有哪个一般人愿意回到下载速度还不到500tb的时代。 所以显而易见，奈奈不是一般人。 有一个职业，没法在城市服务器里面堂而皇之地用自己的公民空间处理日常事务，那么这个职业要么出现在刑法里，要么根本用不上这种低端技术。 黑客。 事先声明，奈奈没黑过哪个外国银行的安保系统，也没拿整个城市的红绿灯当launchpad玩——骇客才会干这些。其实当年奈奈发现维基百科被墙了于是开始自学离散数学的时候，黑客界还没意识到他们迎来了一位鬼才。 此时此刻鬼才小姐正在从全世界范围内抓取和酋长、纪幽远、阳阳子有关的信息。 “啊虫，我刚刚看到一张拉美西斯二世的木乃伊比剪刀手的照片，你到底在搜什么？” “mylord，是您将我命名为‘bug’的。这个决定让我差点把自己删除三次，所以如果您不打算叫我这个名字的话，那么这一切都将显得非常尴尬。” 屏幕上滚动的字符这时扭曲变形，一个人脸浮现出来，就像一个人躲在窗帘后面把自己的脑袋轮廓顶出来吓唬人时一样。 “我可以现在给你打个补丁让你在所有语音的结尾加上一个抑扬顿挫的nanodesu~。” “北新洲一个研究黑魔法的大学社团试图还原展示拉美西斯二世木乃伊的展厅，不过出于那个社团成员的个人兴趣……mylord，其实那并不是剪刀手。” bug将一张图片调到桌面，奈奈不由自主地模仿了一下图片上的手势：食指与中指一组组成v字，无名指与小指也组成v字，同时中指与无名指纠缠不清…… “……马克螺丝？啧，这种社团确实像是死宅组建的。” “mylord，容我指出，您在三秒内就报出了这个手势的出处，结合之前的‘nanodesu’。很明显，您也没好到哪去。” 奈奈把食指、无名指和小指收回手心，然后把手在屏幕上的人脸前晃了晃。 没再和bug扯淡，奈奈一蹬电脑桌，把自己的转椅滑向了屋角的小冰箱。打开门，冰箱里塞满了胡椒博士，而冰箱门内侧则用狂草书写了“未来道具15号：智慧饮料库（暂定）”一行字，意义不明。 “报告结果。”一口川贝枇杷膏下肚，奈奈的情绪平和了很多。 “目标三人的公民信息、身体数据、人生履历如下。三人拥有一个拒绝他人加入的聊天群，群号如下。与三人相关的超自然事件及线索，无。” 奈奈扫了一遍屏幕上有限的资料。身高体重肺活量，姓名生日毕业照，全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信息。 找不到她们和超自然事件的联系，或者她们之前都没参与过任何超自然事件……吗？ “mylord，我调取了今天天海桥的监控画面并进行了分析。确实发生了您所说的车祸，您的车，更正，您‘借’来的车也确实被抛弃在现场。但监控画面中并不存在冰和怪物、目标们所乘坐的牧马人也没有撞击桥栏。反重力力场更是不可能被一个监控摄像头拍出来。综上所述——” “你要是敢把幻觉这个词说出来……” “一定是气流碰撞影响了您的视觉神经，mylord。” 奈奈滑到另一个墙角，拔了电源。 ******* 玄叶岛西城区，一辆恶灵骑士同款摩托正用一个堪称屈辱的速度驶过热闹的十字路口。 这辆哈雷的车主在把车交给奈奈的时候，脑子里幻想了很多关于地下车赛、美女车手、在山道上逃离直升机的追捕的画面。这些画面里绝对不包括以30迈以下的速度穿过十字路口。 奈奈很有社会公德心的。 十字路口，红绿灯，人类在发明了机动车之后在公共交通系统上进行的史诗级改革。这套深入人心全球通用的符号学分支解决了绝大多数人们在路上可能遇到的意外情况。但有一个问题，无论社会发展到什么程度都会存在，多么史诗级的改革都无法解决的矛盾：右转机动车和直行非机动车的矛盾，或者和行人的矛盾。 人们能依赖的只有自己的反射弧长度。 奈奈刚要冲过斑马线，一个白色的人影就从她的车头前蹿过。她一个急刹停住，抬头时却发现那个人不见了。奈奈的第一反应是人不会被自己撞飞了吧？然后她立刻否决了自己，就她这车速，撞飞个耗子都勉强。 那应该是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裙子是洛丽塔，或者说哥特风格的，白色的哥特算不算哥特且不论，大概就那个意思。夏天穿这样的衣服很热，就算是短袖也无法缓解束腰和裙撑带来的沉重感。尤其是这款去年的茶会款，华丽的代价是相应的重量。 铃铃—— 后面的自行车在按铃铛，让这个骑着拉风哈雷的女孩别挡路。奈奈这才从那条小裙子之中回过神来，继续前进。 穿着那么漂亮的裙子，那么快地跑过黄灯亮起的路口，差点被撞却连一步也不停下，真是个急躁的女孩。她是急着去做什么呢？赴某个约？见某个人？ 夏天的夕阳拉长了街上的影子，奈奈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 “ok~茶会时间结束，恋爱flag提前触发了。恭喜啦幽远君。”酋长把茶杯递给阳阳子，阳阳子已经开始清理茶叶了。 “啥？”纪幽远警惕了起来。 酋长指了指桌面，纪幽远注意到桌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窗口。没错就是电脑软件的那种窗口，所以说这个桌子中间那一块并不是玻璃而是块屏幕是吗？ 窗口中显示的是玄叶岛地图的一部分。纪幽远不熟悉这座城市但他猜地图上那个疑似行进路线的红色线条的终点是他们这栋房子。于是他很自然地理解了酋长和阳阳子显然是通过某种方法跟踪了某个目标，并在这个目标来拜访他们的时候提示。 太阳的一半已经沉到海平面下了——玄叶岛西区大部分房子都在三层以下所以他们在这个天台上居然能看见海，纪幽远发现这点时非常惊喜——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 他还没思考出个结果，就被阳阳子和酋长围起来了。女生在包围男生这件事上有种族天赋，只要离得够近且不眨眼，就会给男生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会让仅仅个位数的女生产生千军万马般的气势，进而产生一个女生包围了一群男生的情况。 现代社会真是奇妙。 现在纪幽远就身处这样的包围之中。阳阳子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梳子来给他梳头，而酋长开始整理他的领子……天知道圆领的衣服要怎么整理反正酋长做到了。 “兄弟们你们在干什么不是说来客人了吗……” “综合考虑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以及数以万计的galgame攻略，她不会在意在楼下多等几分钟。花几分钟来提升人家妹子对你的观感你难道不愿意？” “幽远别动，你有根白头发，要帮你拔下来吗？” “‘人家妹子’不会一上来就看我后脑勺吧？不过……你拔吧……” “轻点。” “啊！” 后面这三句话都是纪幽远说的。 这个时候纪幽远也差不多猜出来了：整个玄叶岛他认识的女生一共仨，其中俩就在他面前，那么来者还能是谁呢？ “她来干嘛？” 三个人轰轰烈烈地下楼的过程中，纪幽远问道。 “首先排除她来跟你求婚的可能。” “如果我这辈子还能结婚那我一定会让你在婚礼上当花童，你一定是预见到了那一天才长了这么个身高。” “哈！你以为我会给你策划西式婚礼？” “中式婚礼也有让小孩在婚床上打滚的传统……等等我为什么会同意让你当婚礼策划？” 他们说到这里时已经赶到门口了，阳阳子在等他们吵完开门，门外的奈奈震惊中。 门开，奈奈举起手刚要打招呼，酋长已经已经抓住了她的手： “太好了这样就不用废部了！” 纪幽远无地自容地捂住了脸，但嘴还是诚实地吐槽了：“请问这里是轻音部还是演剧部？” 第十五章 各自集结 它们到底是什么？ 尸体？机械？生化武器？ 它们为什么在这？它们为什么会诞生？它们为什么要……活着？ 活着的到底是它们，还是我？ 它们的肢体被火焰融化扭曲，但尚未湮灭。类似生命的东西或许还留存在它们体内吧？真好，死了却没有安息。 死了，不愿安息。 连它们都能…… 这是没有阳光的城市，最最黑暗的地方。街边的路灯甚至没法照亮街道中央的黄线。 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它们得以存在，它们得以永生。 ******* 这座影院名叫星环，坐落在玄叶岛西城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有多不起眼呢？哈利波特当年压根没看见破釜酒吧的门，差不多这个概念。 星环影城也和它壮丽的兄弟们不同，它的规模压根对不起“城”这个字。总共四个，或许五个放映厅，其中最大的也才有百十来个座位。愿意来这个影院的人不多，但都很稳定，常客的人数约等于知道它的人数。这的服务员中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这个月有几个勿入大门然后震惊地发现这还有家影院的人。 众所周知，越是小而稳定的圈子，越容易演化出某种极具个性的……文化。 5号放映厅，最前一排，一对看似普通情侣的人并排坐着。 “这次怎么坐这个位置？会让人找不到的。” “上次坐最后一排的老位置，你猜发生了什么？” “有人买了你们周围一圈的位子来围观你们？” “我报警了，你这思维模式先崩后问都不多。” “事实上江哥和小蛇拉上我就打算实施来着。但是要包围两个座位就需要至少四个人，我们就仨。” “我知道上上周你们开会的内容了，我会报告上去的。” “今天快乐水我请。” “成交，监视的结果呢？” “确实有裂口出现过，但被那帮肌肉同志给抢先了。他们把线索全抹掉了。” “抹掉？他们做得到？” “很明显他们要么取得了突破，要么先祖之灵集体显灵忽悠他们。” “他们不会认为是我们干的吧？” “不会，如果他们认为和我们有关，我今早起床的时候枕头上就会有一把匕首。” “真遗憾，他们也有犯错的时候。” “尘世的苦难和安静的死亡我都甘之如饴，只是我死前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 “不能，滚。” “嘁。” “这件事不是那帮人能解决的，就算他们技术突破了也不能。我会把报告交给家长们，不能让普通人再掺合进来了。” “玩家们也都是普通人，难道你要中止游戏？” “他们不再是了。” ******* “你们好像很……信任我？” 林奈奈在阳阳子打开二楼的投影之后失言了五分钟，然后蹦出这么一句话。 酋长递过来一听快乐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何况你是幽远的……理想型？” “你大爷！” “如果我大爷是你的理想型，那么恕我直言你没机会。” “酋长还想不想要你的插图？！” “我警告你！我！错！了！” 奈奈深呼吸了几次调整自己的情绪和三观，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跟不上这几个人的节奏了，不过这很好。 三人按照固定的顺序落座，如同以往任何一次三人齐聚时的座次。简单来说就是：酋长耍宝时纪幽远和阳阳子可以很好地围观。 所以留给奈奈的座位只有一个了：纪幽远旁边。 事实上奈奈对此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额外意义，但纪幽远起了半身鸡皮疙瘩，祝他好运。 四人各自就位，酋长先开口了：“奈奈，虽然我们差不多都认识了，不过我觉得应该来一圈自我介绍。包括自己的‘特殊之处’那种。明天游戏就要开始了，作为队友熟悉彼此很重要。” “林奈奈，19岁，夏帝国人。表面身份自由职业者，实际身份黑客。” “这么干脆的吗……”纪幽远吐槽。 “幽远你学学人家，这才叫神队友。你那种遇到什么事都‘等等等等’的说话方式会被当成轻小说男主的。” “那真是万幸我身边有一个你这样的角色让整个小说向黑暗猎奇文的深渊渐行渐远。” “谢谢夸奖。我们就按奈奈的格式来吧。幽远。” “纪幽远，22岁，夏帝国人。表面身份大学生，实际身份……呃……” “实际身份也是大学生，我就欣赏你这样表里如一的人。” “你大爷……” “阳阳子。” “阳阳子，22岁，夏帝国人。表面身份社畜，实际身份不好说。” “等等，原来可以用这种答案的吗？”纪幽远惊了。 “阳阳子可以用这种答案，反正有啥事就让她往旁边一站就够了。” “也对。” “可以解释一下吗？”奈奈举手。 酋长点点头：“阳阳子理论上来说是幽远的青梅竹马，理论上来说是个普通人。但众所周知理论上的东西就是不准的。阳阳子身上绝对有某种特殊力量或者身世，具体表现为幸运光环，之前那个拯救世界分三步的笑话你还记得吧？那是真的。” 奈奈回想了一下那个笑话的内容和当时车里两人的淡定程度。 “你的意思是她有某种类似修改概率的超能力？” “这是一种合理的猜测，但无法证明。” “你们实验过？” “在她绝对无法躲闪的情况下朝她后脑勺扔重量足以致死的板砖，结果是板砖被凭空出现的虫洞吸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啊？” “那是个抽卡游戏，阳阳子当时攒了一发十连。” 奈奈花了五秒钟时间来脑补整个过程，然后一脸嫌弃地打了个哆嗦。 “好吧，我大概理解了，下一个问题：你们没有怀疑过她压根不是人类？” 其实这算一种委婉的问法了，在经历过了今天的事情后，奈奈已经确认了这世上有怪物存在。那么既然可以有怪物，为什么不能有巫术？有鬼魂？有妖精？谁知道眼前这个阳阳子到底是什么？巫毒娃娃？被夺舍的傀儡？千年老妖？说吧你潜伏进人类社会的目的是什么？还有纪幽远你们都不害怕的吗？ “种族什么的不重要。不过你这个问题的潜台词我理解。原因是幽远。如果非要给幽远安排一种超能力的话，那就是直觉。幽远的直觉觉得阳阳子没有恶意，那么阳阳子就没有恶意。” 奈奈：“……你没对我刨根问底也是因为‘他觉得我没有恶意’？” “你已经逐渐熟悉我们团队的工作方式了，这是个好现象。” 你们的理由过于充分恕小女子需要缓缓。 “轮到我了，”酋长忽然站了起来，“如同诸位所见，吾乃——” 幽远忽然竖起了食指，这个动作意义不明，但气场凛然。竖中指之类具有明确意义的动作在此情此景下显然无法与这个“不明”的动作所具有的意义相提并论。尽管这个动作背后蕴含着数十种情感，但博大精深的汉语可以将它们总结为： 你丫再发神经试试？ “啧，”酋长坐下了，“酋长，20岁，国籍有必要说吗？表面身份无业游民，家里有钱你管我。实际身份仙家子弟……幽远别这个表情，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自我介绍环节结束，酋长在和纪幽远互瞪，奈奈在思考，阳阳子在微笑。 室内气氛良好，与会者情绪稳定。 奈奈对明天开始的游戏产生了深深的担忧，看看这一圈队友，自己下注是不是太乱来了？ 夕阳已沉，游戏前的最后一夜到来了。 所有参与者已蓄势待发。 第十六章 线索分析……等等？ 纪幽远皱着眉头倚在沙发上，双目无神。 “我已经把咱们组队的事告诉了semreh，他也同意了。现在我们小队拥有两条线索，这个全息地图描绘了玄叶岛的全貌包括大陆架部分。我们需要在今晚根据现有的这两条线索分析出至少一个目的地。如果你们需要写写画画直接在空中比划就行，系统会自动捕捉你们的动作。” “我装了ps和sai之类的软件，但其实你们可以直接用语音操控。”阳阳子补充。 奈奈点头表示明白，纪幽远皱着眉一动不动大概是默认了。酋长疑惑地看向阳阳子：“你装ps干嘛？” “还有pr和ar……职业病，装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 “所以我们的系统还是windows的？” 话音刚落，一个windowsxp的桌面就出现在了酋长面前，还伴随着那个经典的盗版系统才有的音乐。 桌面上草原和蓝天哦。 “我明白语音操控怎么用了……关掉这个界面。” 奈奈敲了敲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面的手机震了两下回应她。 没有让注意到这个细节，酋长继续语音控制投影：“记录这句话并显示在上方：它们受焚烧，它们来这里，它们被埋葬，它们获永生。记录结束” 酋长看向奈奈，奈奈开口：“记录并显示：自下而上，复归于下，无瑕之圆。记录结束。” 两句话被用加粗黑体显示在全息地图的正上方，看起来像广告词。 “我们好像忘了什么事情……”纪幽远看着那两句话，喃喃道。 “忘了什么？”阳阳子问。 “要是我能想起来就不叫忘了。” 酋长没接话，而是换了个话题：“之前我和阳阳子讨论过我的这条线索。我认为它指的是火葬场。” “我认为是墓地。”阳阳子说。 “可是玄叶岛上没有墓地，这是个人工岛，连土都是为了绿化才铺的。” “可岛上也没有火葬场吧？” “还真有。”奈奈插话，她面前有一个小窗口，正显示着某搜索引擎提供的搜索结果。接着她手一扬，就看那地图显示的范围移动到了岛的最北端。 “这是一个新型能源研究所的遗址。玄叶岛刚刚建成时它就有了，它早在这座人工岛还在设计图上时就已经是玄叶岛的一部分了。后来出了一次研究事故，网上说是火灾，这个研究所就废弃了。但是由于它和整个岛的基座相连，没法被改建成游乐设施。又恰好这里有个散热口，于是玄叶岛的上任知府就把它改成了火葬场……那是玄叶岛还没划到京城里之前的事了。” 短暂的沉默，众人消化了一下奈奈搜集到的信息。 “散热口？”酋长先开了口：“什么散热口？” “不知道，”奈奈把全息地图往上提了一下，“似乎玄叶岛地下有大型发电厂或者引擎之类的构造，有传言说玄叶岛不是一般的人工岛，它是可以移动的海上要塞。现在阴谋论患者编故事真是越来越圆，你说我们国家这么多人才为什么影视行业还是一坨……那个什么呢？” “如果他们把花在搞潜规则删热评打点上头的钱稍微拿出点来付给编剧都不会……咳，咱们还是说正事。” 奈奈犹豫了一下，冒出一句：“就算给编剧钱，可好剧本都过不了审啊？” “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就要进入过不了审的领域了所以这个火葬场的具体情况你都查到了什么呢？” 不得不说，纪幽远在思考问题不参与讨论真是让整个对话失色不少。 “等等，酋长，玄叶岛也有个墓地。” “啥？” “海洋公墓，你看。” 阳阳子把一个小窗口转向酋长，上面是玄叶岛东南方海下墓地打折促销的广告。 所以说这世上的人才绝对不少，有他们的努力一切都会变好的，请相信这一点。 “一个在北面一个在东南，一天之内都去一遍肯定是不现实的。而且一条线索应该只指向一个地点，火葬场和墓地里面只有一个是真正的地点。海底的墓地我们根本没法下去，所以肯定是火葬场。” “它们受焚烧，它们来这里……酋长，你看前两句。很明显‘这里’和‘受焚烧’不是同一个地方。如果‘受焚’烧是指在火葬场的话，那么‘这里’就是火葬场的下一个步骤，也就是墓地。而且下一句也证实了这一点，‘被埋葬’当然是在墓地进行的。” “在墓地获得永生……这如果不是某种修辞手法的话那含义可不太妙啊……” 奈奈还在搜集信息，闻言忽然抬头：“你怕鬼？” 沉默又回来了。 “如果我怕鬼，那今天我就不会冲上去和那个烧焦怪物拼命了。” 酋长说这话时微微并拢的双腿无疑增加了她的可信度。 奈奈本来想接着这话调侃，但脑海里忽然闪过一线灵光，一个有点离谱但不无道理的猜测浮现了出来。 “你们有没有想过，‘它们’不一定是指死人？” 酋长闻言，立刻顺着猜测：“比如桥上的怪物？” 然后酋长和奈奈同时打了个寒颤，她们都想起了在“黑夜城市”看到的那数以万计的怪物，以及它们浮肿的笑脸。 纪幽远没跟着哆嗦，他还在苦苦思索他忘掉的那件事。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那‘来这里’指的会不会就是那个黑夜城市？” “不会吧，如果真是指那，我们怎么过去啊？主办者不会一上来就给我们一个去不了的地点吧？” “也不能妄下结论，参与这个游戏的未必都是普通人。” “酋长，你说你是修仙的，你们师门有没有研究空间的？袖里乾坤或者紫金葫芦那种？” “研究空间的有没有我不知道但肯定没有镇元子和金角银角……反正这件事上，我的‘师门’肯定指望不上的。” 阳阳子这时候插话道：“酋长和我说过你们在桥上遇到的事了。如果是有别的玩家制造了一个那样的怪物来袭击你们妨碍你们取胜，那倒是小问题。但如果考虑到之后你们跌入黑夜位面的事，那就很不妙了……” “你的意思是？” “现在我们假设那些怪物是某种‘野生动物’，而它们的栖息地就在一个和我们的世界平行重叠的位面。而现在有个人，掌握了把它们放出来的方法，而且这个人不介意为了创造优势而把它们放出来。” 奈奈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美得难以置信。 “虽然那个人已经被发起人踢出比赛了，但是如果祂还活着，那多半会继续报复性地袭击其他玩家。”酋长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操作着什么。半分钟后，她调出了一个清晰度很低的照片，看起来是从某个监控录像里截出来的。 “奈奈，搜一下这个人。” 照片里被圈出的男人正被几个人围起来，他们旁边还有一辆正在冒烟的面包车…… “这是天海桥的监控？” 酋长点点头：“我们的设备可以自动黑进监控网，但公民身份信息和这个不是一套系统，我不知道从哪下手。” “给。”奈奈把那个人的资料页展示给了酋长。 “……你这么效率我会怀疑你开挂了的。” 酋长“接过”奈奈递过来的文档，看起了这个面包车主的资料。 王某，男，32岁，中专学历。无犯罪记录，社会关系简单。父母都是普通农夫，毕业后就来到玄叶岛。无业，靠开黑面包赚钱。住址xxx，电话xxx…… “啧，这种最无从查起。幕后主使雇了个人运送怪物，恐怕这个姓王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运了什么。”酋长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等等，既然他是送货的……”奈奈这时候已经自顾自查起了别的，她对着地图一顿操作：“玄叶岛的监控很完善，这辆面包车的车牌也很清楚，我们可以追踪一下它从哪发车。” “聪明，我怎么没想到。” “找到了，就在西区东边的一条步行街。我看看……这是个大型商场的地下车库。那的监控和公共监控分开的，我再黑一下他们。好了，这是地下车库的监控。” 说明一下，奈奈说“黑一下他们”和“好了”这两个词时没有停顿。 除了纪幽远外，剩下的三个人一齐凑到监控画面前。 时间是早上八点，车主王某刚刚来到自己的面包车前。今天他要运送的货物就在他带来的手推车上，那是一个看着很结实的木箱子，箱子的体积完全足够装下一个怪物。 “嘁，又是这样？他的雇主不在，那交货地点不是在这咯？”酋长泄气地瘫在沙发上。 “还没完，刚刚我就觉得这个地址有点眼熟，果然是……” 奈奈的话又把酋长和阳阳子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只见在奈奈的操控下，地图缩小，显示出了那个街区的全貌。 “这是我的住处附近的一家商场，它的地下车库在地下二层。而它的地下一层和地上一层全都属于一个商家……” 随着她的解说，一个网站首页在众人面前打开，正是那个商家的官方网站： “‘太阳遗产’密室逃脱。” “我想起来了！靠！”纪幽远突然一声暴喝，把正沉浸在侦探游戏中的众人吓了个半死。 三双杀气腾腾的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 “我忘了给nana画画了！啊！！” 第十七章 夜之行军 “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出来啊？！” “依据无瑕之圆这一句就断定目的地是摩天轮太武断了吧？” “那你认为是哪？” “是哪都好为啥要带着我啊？！我要画画啊！” “旋转飞椅？跳楼机？” “跳楼机不是圆形的。” “圆的方的不都在游乐园里吗你们让我回去！” “他说的对，明天白天我们去把游乐园翻个底朝天，今晚的目的地是密室逃脱。” “我以前都没玩过，密室逃脱难吗？” “肯定没有我现在跳车难，让我下去！” 时值晚上九点，夜猫子们洗脸刷牙开始新的一天的时间，一辆神清气爽无所事事的牧马人风驰电掣地掠过城市的街道。 “……我们真的不把他放下去吗？” “还能这么中气十足地吐槽，说明他没事。” “没你大爷！我有事啊！真的有事啊！” ******* 玄叶岛的建筑大多是高层而且密集，在一些民用级别拟子技术的支持下，光照问题不再受楼与楼之间距离的影响。加之玄叶岛作为人工岛寸土寸金，这种“高压缩”的建筑布局就成为了普遍现象。反正玄叶岛八成的人口都是流动人口，不会住出什么问题来的。 而这种布局，明显方便了某些喜欢在楼顶跳来跳去的人。 九点多，入夜不久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几个裹在黑斗篷里的人影借着夜色的掩护飞快地蹿过一处商业街，最后停在一座星级酒店的天台上。 “兄长，‘反应’的地点就在这座建筑里。” “酒店吗？让三妹查一下里面有多少人？” “几乎是住满的，峰会期间，东区和周边的酒店全都被住满了。” “贸易峰会我们之前没有关注。想来这个时候发生这样的事件不是巧合，有人在打各国代表团的主意？” “兄长，目前‘反应’都集中在西区，峰会在东区举办，两者应该关系不大，或许只是巧合吧？” “不能掉以轻心，用随机作案掩饰真正动机的例子比比皆是。” “是，兄长。” “酒店……有点麻烦，我们需要人手来保证顾客的安全，让三妹派增援来。” “已经在路上咯。”耳机里传来一个活泼的声音。 “总共有两个大队和一个小队在往你那赶……咦？” “怎么了？” “那个小队失去联系了。” ******* “停车！” 纪幽远忽然一声暴喝，酋长当机立断猛踩刹车。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和奈奈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车停了下来。 “嘶……你干什么呀？” “不系安全带的后果是这样的……对啊幽远，发生了什么？” 纪幽远从后排往前张望了一会，说道：“感觉不对劲……刹车刹晚了。你们看周围。” 他这话一说，众人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周围的车都消失了。 玄叶岛的公共交通很方便，而路上的私家车也不能算少，几乎正好维持在一个让人觉得车水马龙但又不会经常堵车的区间。哪怕是晚上，街上也不可能一辆车都看不见。 而现在，从挡风玻璃往外看，只见一条宽阔大道，一望无际。 “我猜猜，咱们又闯进那个夜晚之城了？” “我觉得不是，”阳阳子说，“你们看后面。” 四人齐齐从车的四个窗口探出头，望向车子后方。然后，除了阳阳子外齐齐卧槽了一声。 很难形容那样的景象，非要说的话，请先想象一个站立着的海洋，在你面前有一个通天彻地的水墙。而这座墙将半个城市隔绝开，让建筑浸泡在水里。伴随着水流的变化，水中城市的形状也在不停扭动。 这还不是最壮观的，最壮观的是那些从水墙后面驶出来的车辆。它们向水墙外驶来，然后在出水的一瞬间——爆散成成千上万的泡沫。仿佛它们不被水墙这边的世界欢迎，一旦靠过来，就会壮丽地消失。 几十上百辆车冲向水墙，数以亿计的泡沫沿墙流转。 咔嚓。 这是快门的声音，它的出现众望所归地吸引了另外三个人的注意力。酋长在六只眼睛的注视下放下手机，盯着屏幕挑了挑眉，似乎是对自己的拍照技术颇为满意。 “我忽然觉得这种能在突发状况里保持没心没肺的种族天赋特别值得学习。” “幽远，你也很冷静啦，和酋长认识之后的第三个月你就这样了。” “你的意思是我用了三个月来对她的发神经感到麻木？” 奈奈一拍脑门：“那请问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三个月之后的我的种族天赋？” 酋长听到他们的对话，“嘁”了一声，然后把手机屏幕展示给他们：“拍照只是心血来潮，我真正想看的是信号。” 她这一说，众人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然后纷纷确认了那个小小的仅剩一格的图表。虽然依然是一条消息都发不出去，但有信号就是有信号。 奈奈犹豫着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并没有进入黑夜位面？或者至少是没完全进入？” “我们站在分界线上？”纪幽远说。 “理论上来说，”酋长补充道，“我们处在两个重叠的空间在相互转换的缓冲地带，两个位面的规则都不完全支配这里，这里的规则也不顺从于任何一个位面。所以这个地带的事物呈现出的状态不同于它们在两个位面所呈现出的状态。”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 “你们别这个表情，我是个码字的，圆设定是我老本行啊。” “……” “我现在又羡慕她这个扯淡张口就来的天赋了。” 奈奈凑到水墙跟前，一边打量那些气泡一边开口：“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往前找找那支怪物大军？还是穿过水墙试试？” 酋长则发动了她的爱车：“理性分析一下，我们的目的是去调查怪物的来源。所以如果我们继续深入黑夜位面，我们肯定没法找到表世界的‘来源’——假如来源真的在表世界的话。而如果我们回头，也无法保证我们真的能回去。万一我们一进水墙就变成泡泡什么的，除非……” “嗯，真棒，她还有个除非。” “除非我们先把个什么人扔进去看看情况。” 三人同时从酋长旁边退了一步。 “……你们眼里我就那么像是会拿同伴当小白鼠的人吗？” “我相信你是个只要有机会就会灭绝全人类的人所以我们还有planb吗？” “唉，”酋长摇摇头，“你知道的太多了。不过确实有planb，咱们到这栋楼上躲起来。” 酋长说着伸手一指，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酒店。如果这里不是黑夜位面，那它应该灯火通明富丽堂皇。同时，它每层都有落地窗。 一个瞭望的好地方。 “我们要干什么？” “上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 它们在前进，吞天沃日，遮蔽万物。 “汤米，昨天是你让我看生化危机的，所以这是你的责任。” “闭嘴！我在开车！” 黑夜的城市街道上，一辆平平无奇的轿车飞快地驶过公路，车上的两个人一个负责向前看一个负责向后看。 他们前面还有三辆同样平平无奇的轿车，这就是八个人，他们属于同一小队。 被称为“汤米”的壮汉从身旁扯过一个对讲机：“这里是四号车，‘尸潮’距离我们三公里，它们的速度没变，我们安全了。over。”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回答：“good，现在谁知道安布雷拉在哪？我要去劈了它。over。” 另一个人回答：“问杰瑞去，所有关于奶酪和僵尸的问题都问他。over。” 对讲机里一阵哄笑。 坐在副驾驶上的高瘦男人就叫杰瑞，他拿过对讲机：“首先我需要申明，昨天是汤米让我看的——” “说的好像你哪天不看一样？over。” “……我们可以讨论一下正事吗？over。” 汤米，不，汤姆一把抢过对讲机：“那么谁知道怎么从这鬼地方出去？over。” 对讲机里传出回复：“不知道，但前面有东西。那是……水墙？over。” 汤姆和杰瑞仰起头看向车队前方，一个路口之外，隐隐约约伫立着一座透明的墙壁。 杰瑞拿过对讲机：“我不觉得咱们可以穿过去。over。” 对讲机内外皆是一阵沉默，然后四辆车里的人齐齐“靠”了一声。 杰瑞掏出望远镜向队伍后面看去，它们仍然在前进。 浮肿而苍白的头颅，烧焦的干枯躯体，蹒跚前行。看过僵尸类电影的人很容易联想起“尸潮”这个词，由尸体组成的洪流仿佛可以淹没一切。 后面这些怪物和僵尸很像，但有着细微的不同。当然，不是在外貌方面。 只有博览群片的杰瑞能看出那个不同，只有浸淫这一领域多年的专家才能看出这些东西居然也有意识形态这东西。 电影里的僵尸是一群没有纪律的野兽，随性而为，无法控制，所以被形容成潮水。 而这些怪物……它们拥有着一个整齐的锋线。由于腿部的畸形，它们没法齐步走，但它们仍然拥有队列，甚至某种令行禁止的法度在里面。 它们是一支军队。 一支隐藏在活人看不见的阴影中，缓缓推进的怪物军队。 第十八章 防线 纪幽远等人跟着酋长来到楼上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四辆样貌普通的轿车，后面跟着成千上万的怪物大军。 所有人都是头皮一炸，除了酋长，刚刚她在楼下用手机拍到怪物大军时已经炸过了。 “gm，我举报对面开挂。”纪幽远缓缓坐到地上，仿佛全身只剩下了吐槽的力气。 “形势已经很明了了，”酋长也坐了下来，“要么我们团灭了那些东西，要么在它们来之前跑出去。” 奈奈举手：“在这藏着等它们离开的可能性呢？” “太冒险了，也许它们能感知生命，也许有人在背后指挥它们。而且，听天由命从来不是备选项。” “……咱们是出来调查密室逃脱的吧？为什么发展成这样？不对啊咱们不是带着阳阳子的吗？她光环没开？”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阳阳子，上buff。” “酋长，要不我把我号给你吧？” “那你的胸部装备归我了。” “99%的规模加成放在0上结果还是0。”纪幽远盖棺定论。 又开始了！她们仨又开始了！奈奈开始挠墙。 “嘁，”酋长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反过来想，如果是幸运光环导致我们进入这个位面的话呢？” “你是说我们会在这里得到某些东西或者信息？” “或者援助，比如下面那四辆车里的人。” “这不叫援助叫一根绳上的蚂蚱……” “会不会是这种情况，我们先下去跟他们相互认识一下，然后突然一个传送门出现带我们离开这个位面？” “有谁同意我刚刚那个原地藏起来的提案？”奈奈举手。 “附议。”纪幽远举手。 “附议。”阳阳子举手。 然而就在这时。 “楼上的朋友！如果不是和那些怪物一伙的，不妨现身一见？” 一个粗犷浑厚的大嗓门从街上越过了八层楼的距离响彻四人身边。 “他们怎么发现我们的？！” 酋长则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应该是光环生效了。” ******* 汤姆凑到队长跟前：“队长，是不是有点打草惊蛇了？” “把蛇惊出来要比任由他们藏在暗处好。”高大的蒙面男子回道，然后继续投入到防线的布置中： “二号车不用加入防线，以备我们撤退时用。机枪驾到车顶，我们带拒马了吗？” “队长！拒马没有，但在这辆越野车里有一台发电机！” “好，把门砸开，我们用它布置电网。” “住手！” 酋长大叫着从楼里跳出来，这是她们与兄弟会的第一次碰面。 就像华生碰见了福尔摩斯，或者秦孝公碰上了商鞅，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件非常客观地反映了这次碰面带来的深远而糟心的影响。 不过当下，酋长只是摁了下车钥匙，让他们好进去搬发电机。 这是个示好的行为，配合行动意味着没有敌意，意味着双方可以交流。 那个发号施令的高大男子走了过来，酋长仰头……仰头……再仰头……和对方相互打量。 身高差实在太悬殊，不过好在酋长是个万年萝莉，种族天赋带来的气场加成弥补了身高上的劣势。 或许正是迫于她的气场，先开口的是对方：“你们不是‘那边’的人？” “幽远，怎么办？！这种经典台词好熟悉！我好想吐槽！” “忍着！” “哦。” 这就是境界的差距，短短三行，酋长一行人就把兄弟会的小队长整懵了。 “咳嗯，怎么称呼？”酋长清了清嗓子问道。 高大男子顿了一下才回答道：“兄弟会153小队队长，没有名字……” 汤姆凑了过来：“他在会里代号是斯派克。” “斯派克”把头扭向汤姆，虽然他带着面罩，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瞪了汤姆一眼。 “如果你们一定需要一个名字的话……”斯派克认命地说。 酋长伸出手：“酋长，这是纪幽远，这是阳阳子，这是林奈奈。我们是被卷进来的普通人。” 纪幽远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以便把这一口槽咽下去。 斯派克显然也不信，但他懒得理会这一点点“不诚实”，转而开门见山地说道：“那些东西离我们还有两个街区，你们能做什么？或者有什么建议？” “它们不怕火烧，似乎有着控制冰或者幻觉一类的能力，也可能是控制时间的能力。身体比一般人类结实一点但没有很多，用车撞碾碎它们的骨头比较有效。” 斯派顿没料到这“普通人”一开口就是慢慢的干货，旁边搬发电机的俩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中的一个被发电机砸到脚了都没发觉。 “嗯，”斯派顿思考着这些信息，“很有帮助。” “简单来说，这些怪火抗很高，估计毒和精神攻击也都免疫，但物理攻击可以造成满额伤害。斯派顿你的这些机枪起到的效果应该有限，我们不知道它们到底有没有要害这种东西。你们有地雷吗？” 斯派顿这回愣了将近十秒。 然后。 “153小队！现在我将代理指挥权暂时交给这位叫酋长的小姑娘！” “是！”其余起个人齐声吼道。 “把地雷都拿出来！” “是！” “老娘二十了！”小姑娘抗议。 纪幽远和奈奈在后面都傻了，还有这种操作？ 酋长除了吐槽之外可一点时间都没耽误，她厚着脸皮地接过指挥权，开始喊：“两个人拿上所有手榴弹上两遍的楼里往怪堆扔！电网和地雷铺满，能让一只耗子钻过去的空间都别留！你，想办法把那边的过街天桥炸了，最好是能遥控的炸……话说你们不是兄弟会吗？你们的兜帽和袖剑呢？” 纪幽远想起来了，几曾何时，他和阳阳子就是被酋长这种莫名其妙的控场能力带着东奔西跑。那时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一天下来总是玩得很开心。 “狙击手有吗？”酋长又发出了新一轮命令。 杰瑞举起手。 “试探一下它们的头心脏脊柱还有膝盖，如果发现弱点立刻汇报！” “是！” 斯派克在旁边赞许的点了点头，又扬了扬眉（众人依旧不知道为什么能看出他扬了扬眉），意思是：普通人哈？ 防线有条不紊地布置，时不时响起地枪声带给了众人些许安全感。 “不对劲。”但是酋长断言道。 奈奈这时凑了过来：“酋长，我……” “等等。”酋长示意奈奈等会再说，忽然整个人往地上一趴，耳朵贴着冰冷的柏油路面。 这时斯派克也掏出一个小型望远镜，看向远方的怪物大军。 “它们……”两人同时开口。 “跑起来了！”前方防线的五人齐声喊道。 地面的震动此时已经不需要人趴在地上听才能感受到了，那是无以计数的脚步声，如同连绵的落雷一般压过来了！ 怪物们开始了冲锋。 “开火！” 怪物们距离防线约一公里，勉强进入了机枪的射程内。那是正如酋长所料，机枪对怪物潮的杀伤力并不大。这些怪物不会因重要器官被破坏而死，充其量因子弹的惯性而顿一下。当然了也有被打断了膝盖的只能匍匐前进，这倒是最有效的杀伤。 但是这点火力在怪物大军面前杯水车薪，它们的速度仍然惊人。 五百米。 酋长唰地一下不知道从哪里把她的巨剑抽了出来，玉石质感的华丽剑身上燃起一层金色的火焰，瞬间提升了整个防线的观赏性。 斯派克双手各一个精巧的手斧，他本来习惯性的想挽个斧花，看到这把火焰巨剑整个人僵了一下。 现在的普通人都这么可怕了吗？ 二百米。 手雷的爆炸声开始响起。 一百米。 “后面那是什么？” 第十九章 玫瑰之舞 酋长眼尖，她首先看到了怪物大军后方升起有落下的什么东西。但是黑夜城市的光线太暗了，她也分辨不清那是什么。 但也没时间给她去关注这小小的异常了。 电网地雷手雷还有机枪的火力达到了饱和，最后的这一百米距离仿佛变成了泥潭，怪物大军的冲锋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更差的视野没法让酋长判断那些怪物到底是被干掉了还是仅仅被拖延了。现在她还有最后一点时间来决定突围方案。 最容易实施的是放弃防线，全员上预备的车辆冲进水墙后的未知，这是赌博方案。 第二种是集火怪物大军的左侧或者右侧，然后死命突围，这是没辙方案。 当然还有一种，咬定马路不放松，万一谁临阵解开基因锁或者参悟了侠客行就能把怪物全歼了……这是莫名跃跃欲试方案。 “酋长！”纪幽远在前面大吼，这货不知道什么时候拎着把大斧站到防线前面去了。 “我知道，我必须赶快决定……” “不是，你丫注意——” 幽远的话还没说完，酋长就被糊了一脸。 血。 与她一同被糊的，还有阳阳子、林奈奈以及汤姆杰瑞。 某种东西从前方冲了过来，不仅越过了兄弟会的防线，还把怪物大军捅了个对穿。 这一蓬溅了众人满头满脸的血雨，就是她打的招呼。 在酋长的感官中，她仿佛进入了子弹时间。空间中的万物缓慢而又纤毫毕现地刻进她的记忆，大脑一时间无法处理海量的信息，但没关系，即便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她也不会忘记这一刻。 怪物组成的墙壁崩溃了，那一幕就像在西幻电影里，比蒙巨兽轰飞了一段城墙，沛莫能御的力量冲进了视线。 红色的格子短裙和配套的贝雷帽，黑色的紧身背心衬起耀眼的银发，高挑明媚的少女伴随着怪物零碎的尸块跃在空中。 银发少女的手里还拎着个声如雷鸣血花四溅的汽油锯。 正是这把汽油锯将一路上的怪物化作了滚刀块，飞速旋转的锯齿将血液抛上天空，也就是酋长看到的那个一闪而逝的东西。 这是惊人惊憾甚至惊艳的一幕，出乎意料又充满美感。被震慑的众人只来得及产生一个念头： 握草汽油锯！这是纪幽远。 这么短的裙子为什么没走光？这是林奈奈。 银色的头发是外国人吗？这是阳阳子。 至于酋长…… 她脸色潮红双腿并拢手按胸口微微垂首，一时之间无法思考。 如果有人蹲下来看她的眼睛的话，会发现那双野性的金色瞳孔前所未有地明亮。 不过没人注意到酋长突然的异常状态，现在的主角是汽油锯少女。 银发少女落地转身，柔美的背影伫立在街道的中央。 她面对着已经被从中间凿穿的怪物大军，有点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而事实上，那千万人也被她一人的威势吓得止步不前。 众人终于从怪物脸上看到了微笑怨毒和痛苦以外的第四种表情，惊惧。 万籁俱寂……谈不上，还有汽油锯的引擎声和踩到电网的怪物被电得抽抽的声音。 “那个……”银发少女开口，所有人屏息静听。 “对不起弄脏了你们的衣服，我、我会负责洗的！” 这回气氛上是真的万籁俱寂了。 少女想了一下，又回头指了指这边的两挺机枪，说：“这个武器，叫做枪？还是什么的，不要再使用了，会妨碍我。” 说罢，她检查了一下汽油锯的状态，接着冲向怪物们。 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大规模溃败被形容为倒卷珠帘。前阵溃逃冲击后阵，造成的踩踏伤亡甚至大于被敌方击杀的数量。不过这些怪物先不说会不会被踩死，它们至少比古代军队是默契多了，上百怪物齐刷刷地转身，后阵变前阵，撒腿就跑。 纪幽远等人这时候才想明白，之前怪物们突然冲锋，大概就是银发少女追到它们身后了的原因。 银发少女比它们快得多，几秒钟内就赶上了怪物的最后一排。 然后…… 人们见到了玫瑰盛放。 以往在武侠小说里会看到某些高明武学，打起来的时候比跳舞还优美，夸张点的连那些舞蹈动作都带有催眠效果。酋长一直以为那是修辞手法，她和她师父讨论过这个问题，师父的回答是，打得和跳的一样的有，用动作催眠的武功也有，但二者兼而有之的就……妖王的视频了解一下？ 原来不靠精神污染来达成这一效果的方法真的存在。 银发少女挥舞汽油锯的动作防腐具备某种特异的节奏，大开大阖却并不显得粗野，一种圆柔的力量把每一个攻击动作衔接起来。就像钢铁的花瓣，嗜血而美艳，有种心怀猛虎细嗅蔷薇的意境在里面。 在酋长的视线里，银发少女的战斗一帧一帧地被完美记录下来。那些被汽油锯带上天空的血滴，仿佛在描绘一个个花瓣。血红的花瓣随着少女的每一步而盛开，如果从正上方望下去，就像一朵玫瑰从枝叶向上生长，最终盛开。 ******* 怪物潮退去了。 连斯派克队长这样在兄弟会里拥有“精英”位阶的人，在那样的浪潮面前都做好了英勇牺牲的准备。要不是酋长那把火焰剑画风太个性，他都已经想好怎么死的最壮烈了。 而现在，一个“柔弱的”少女，单人孤剑（锯）地愣是把成百上千的怪物砍得溃不成军。这样的力量，恐怕大师级，不，武神级的兄弟来才能稍微抗衡。 而这次暗中保护各国大使的任务，北欧总部也只派了一位武神级来。 等等？该不会就是她…… 不不，没听说过武神级里有女性。 但是既然是和那些怪物敌对的人，那大概可以拉拢？ 斯派克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招募人才的小算盘。兄弟会虽然历史悠久成员众多，但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来……组织内部男女比例失衡已久。 这次莫名其妙落到这个位面确实倒霉，但有酋长领袖型萝莉在前，又有银发少女千人敌御姐在后。还有林奈奈和阳阳子这俩虽然没露一手但应该也不简单的，总计四个大有潜力的少女，斯派克觉得要是再不能给兄弟会发展几个“姐妹”出来，那真是愧对祖师爷了。 而此时，银发少女已经再次杀穿了怪物大军。只不过这回它们似乎学乖了，没有再掉头自寻死路，而是非常乖巧地溜着街边玩命逃跑，见着小巷岔路什么的跟猫似的往里钻。所以当少女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街面上已经非常清净了。 少女关掉了汽油锯，向众人走来。众人都把视线投向了斯派克，斯派克也清了清嗓子，打算作为代表去和银发少女谈谈。 昂首挺胸的他一开始压根没看到酋长从他胸口下面超车了。 少女单手拎着汽油锯，一身的血也没擦，但却一点都不显得狰狞。在众人看来，这只少女的表情可以用天真或者呆萌来形容。完全不像是一个在怪物丛中七进七出的杀神。 然后少女单膝跪下，和酋长的视线持平。斯派克在这时才注意到酋长站在了他前面。 银发少女微微皱起了眉头，又歪了歪脑袋。 酋长也不知道脑子哪短路了，跟着她一块歪了歪脑袋。 两个美少女身上带着血表情天真地歪着脑袋对视。 纪幽远在后面冷汗都下来了，这一幕总觉得在恐怖片里见过。斯派克也被这莫名其妙地对视拦住了，这搞哪出？ 直到银发少女疑惑地开了口： “龙？” 第二十章 病变与猜想 银发少女紧接着摇了摇头：“龙不会这么弱，那你们是谁？” 斯派克表情一抽，他可是头一次被人说弱。作为整个玄叶岛分会里最接近大师阶级的战斗天才，只有武神阶级有资格说他…… 好吧这个少女确实和武神级差不多。 酋长这时回答道：“我是酋长，这些是我的朋友，我们迷路到这里的。” 少女接道：“我叫弥柚。迷路进来的？那你们是普通人咯？” 酋长立刻点头：“对，我们是普通人。你能帮帮我们吗？” 纪幽远这时候特想大喊一句：你欺负小女孩不亏心吗？！不亏心吗？！ 这时候众人也都看出来了，这个巨能打的少女非常非常“天真”。或者叫缺乏常识和警惕性？好听点的就是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总而言之就是特别好骗那一类。 虽然不知道她说的“龙”是指什么，那个帮忙洗衣服的提议也很有槽点，但她每次开口都觉得是个小学生在说话。 她和酋长俩就像长反了，要是灵魂互换一下的话，感觉整个世界的和谐指数都提高了。纪幽远这么想着。 弥柚看了一眼众人身后的水墙，又说道：“这里以前没有裂隙啊？这座城市的病变又扩大了？不是你们干的吧？” “不是，我们都不知道你说的‘病变’是什么。” “哦，那就好。” 随着弥柚的点头，酋长以外的众人都凌乱了。这特么是啥情况？你们在说啥？套情报？谈判？小学生交流都没这么纯良吧？不对幼儿园也没有啊？是我们串世界线了还是你们跑错片场了？ 弥柚却没有丝毫觉得不对，她一只食指点着下巴，沉吟着：“不能让你们待在这里，先带你们出去吧。” 她说着站起身来，拿出一支金属筒，举了起来。下一刻只见一支穿云箭……不，一发信号弹带着尖啸升上天空，爆散出一个玫瑰的图案。 斯派克立刻反应过来：“你还有帮手？” 这个女孩很天真，但如果有其他人就不一定和她一样了。这个叫做“宠物女孩必然有个鬼精饲主”定律。 弥柚点点头：“汉斯他们人很好的。” 重点是这个吗？ ******* 接下来是十多分钟的等待，期间酋长试过向弥柚打听“病变”指的是什么，但弥柚表示自己说不清楚，一会让“汉斯”来解释就好了。 这种被动的情况让斯派克觉得不妥，但更让他觉得不妥的事，那个叫纪幽远的男孩一句他觉得没问题就让酋长这一伙人安安分分地等着了，这都什么人啊！ 弥柚在摆弄她的汽油锯，酋长在她对面抱膝坐着，她听到身后有两个脚步声，纪幽远和阳阳子凑了过来。 “我今晚是画不成画了。”纪幽远从哪弄了瓶可乐在喝，阳阳子手里也有一瓶。 “我的呢？”酋长抬头。 “就两瓶。” “……” “酋长要不你喝我的？”阳阳子善良地提议。 “不了，和你间接接吻感觉怪怪的。” “噗！”纪幽远一口可乐喷出去，“突然开车，还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 “幽远，你老婆叫啥来着？” “我老婆那么多，你说哪个？” “你搞直播那个。” “nana，我再说一遍她不是我老婆。” “我说个直播你就能对号入座上，还说不是？” “滚。” “你那个稿子不急，反正她今天不播。” “烤肉组里催得急啊，她说休息几天，万一明天就回来了呢？我时间还是很紧。” “真不喜欢她？” “你这个弯有点急啊……” “到底喜不喜欢？” “我又没见过她。” “嘁，你这个单身时间等于年龄的货。” “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 “我这么萌，要是放开了找那就是万人空巷，要出动军队镇压的那种。” “就你那择偶标准，呵。” “……” “你今天咋了？” “只是忽然觉得，恋爱真好啊。” “啊？” “他们来了。” 酋长站了起来，连带着所有人都站起身，看着远方路口拐过来的红色车队。 ******* 第一印象，酋长是对这些刚来的人抱有好感的。因为他们的车是红色的，跟她的卢比肯一样的骚红色。这意味着至少他们的老大和她是同道中人。 而那个被弥柚称为汉斯的年轻墨镜男一副懒洋洋老好人的样子，他在听弥柚说了这伙“迷路的普通人”的情况之后，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你们有车吗？”第二句是在酋长回答有之后“那你们跟着我们就行了。” 斯派克对这样的人是警惕的，因为在这样的地方，如果一个陌生人对你毫无戒心那么只可能是三种情况。第一是弥柚那种真的毫无心机的人；第二是打算算计你；第三是有底牌有恃无恐。这个汉斯明显是最后一种情况，但酋长并不完全同意斯派克的看法。 “一个没打算对你动手的强者是最好打交道的，这就像你作为刚出新手村的萌新在野外碰上大佬们围殴世界boss一样，但凡蹭到点东西都是宝贝。” 酋长这么对坐在副驾驶上的斯派克说。 斯派克原因不明地蹭到她们的车上来了，酋长没拦着，反正后排挤得下三个人。顺便一提，在酋长对阳阳子的疯狂使眼色下，那三个人的位置是纪幽远在中间缩着，林奈奈和阳阳子一人一边。阳阳子依然一脸恬静，奈奈似乎在想事情，纪幽远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烂泥扶不上墙的货……酋长收回了后视镜上盯着纪幽远的目光。 斯派克对酋长的蹭怪论不做评价。 “所以你为什么要蹭我们的车，你们那么点人那么多车。” 斯派克知道这是催他赶紧入正题，也没磨叽。 “你对兄弟会了解多少？” “带兜帽玩袖剑，职责和甜不辣抢苹果，弱点是草堆里的钢叉，信条是‘啥都没有，爱咋咋地’。” 她这一番话说完，斯派克愣是一句话都蹦不出来。后排的纪幽远默默感叹真不愧是她师父的徒弟，每句话都能让听者想犯哮喘。 “呃……事实上我们和那家种土豆的公司一点关系都没有。兄弟会这个名字其实挺广泛的……” 看来这位也是个玩家。 “你们不是刺客那圣殿骑士谁管？” “世界上秘密组织挺多的，而且圣殿骑士的后人没那么厉害。” “那我就放心了。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对兄弟会一点也不了解。” “其实刨除那些袖剑兜帽什么的，我们和那些游戏里的兄弟会也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我们也是存在时间约等于人类史的组织，我们也为了自由而战。” “我拒绝。” “？？？” “你说这些肯定是想让我们入伙，我拒绝。且不说我们信不信任你们，你们贸然招我们这些陌生人入伙，要么是有所图，要么是你欠考虑。无论如何，那个真正会拉我们入伙的人不是你，也不会现在提出来。不过……” 斯派克被酋长的分析震了一下，他意识到了些不对劲，但还是先接住了酋长的话头：“不过？” “不过我们带着阳阳子，幽远也没觉得你们不对劲，所以至少你应该是个好人。” 斯派克沉默三秒：“突然发卡？” “要不我换阳阳子来给你发？” “恕我拒绝。” 对话告一段落，但酋长的话让斯派克陷入了思考。他算是内定的下一任“兄长”，作为一个准领导者，他不说天纵奇才，至少也能胜任这个位置。所以，他绝对不是个鲁莽，或者说欠考虑的人。他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不过脑子地说话做事。 “轮到我问了，关于这个黑夜位面，你们有什么能告诉我们的？” “我知道的都能告诉你们，因为我知道的信息也不多。”斯派克思考了一下，说道。 “一个月前，玄叶岛上开始出现一种现象，我们称之为‘裂隙’或者‘反应’。这是一种空间现象，在裂隙出现地点的人或者穿越了裂隙的人会莫名消失，之后有的会出现在城市的其它位置，有的再也没出现过。裂隙在整个玄叶岛都有出现，但主要还是集中在东城区。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因为一些任务，增加了人手对这些裂隙的调查。但是，毫无进展。” 斯派克说完停了一会，又补充道：“除了今天，我大概是会里头一个进了裂隙的人，这算是我们调查最大的进展了。你呢？有什么能告诉我们的吗？” 酋长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忽然看见后视镜里纪幽远对她眨了眨眼。她立刻明白这是‘直觉告诉我你最好配合一下’的意思。 “我是第二次进到裂隙。第一次是在在天海桥上……” 酋长简单总结了一下这一天的经历，斯派克听完之后道：“那个女孩说‘病变扩大了’。” 酋长点点头：“我也正好想到这个，裂隙现象如果是这座城市的疾病的话，它的扩大意味着裂隙会越来越多。然后就会有更多的人掉进去，也没准会有怪物继续跑出来。” “那个运送怪物的商家叫什么来着？” “‘太阳遗产’，是个密室逃脱。” “感谢你们提供的情报，我们会调查那里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去了？” “你们不是‘普通人’吗？干吗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斯派克揶揄道。 “goodone。”酋长微微一笑。 斯派克想了想，又给出了个善意的提醒：“这座城市里有一群妖，虽然不知道它们和裂隙有没有关系，但你们要小心。” “妖？西游记里那种？” “对，数量不多，但几百岁的那种大妖有一个就能把这座岛沉了。这座岛上奇人异事不少，但大多是散兵游勇。有一定规模的组织只有兄弟会和那些妖，如果有麻烦，尽可能向兄弟会求助吧。” “谢谢，”酋长瞄了一眼斯派克，“我也说点别的情报。这座城市明天起要举行一场‘游戏’，大概会有很多‘玩家’出来搅风搅雨。游戏的举办者不明，但拥有很大的力量，裂隙的幕后黑手甚至有可能就是玩家之一。” 斯派克向她们展示出了善意，那么酋长立刻回应以相同的善意，这就算是开启了兄弟会的阵营声望？ “游戏……多谢了，这么说你也是玩家之一？” “……嗯。” 谈话到此为止，车队已经来到了……大概是出口的地方。 这是一个支离破碎的漩涡，碎裂的柏油水泥以及树木漂浮在空中。仿佛这个地方的空间扭曲起来，把其中的物体碾碎了一般。漩涡一样的空间扭曲是静止的，但总给人一种下一秒它就会再次运行起来的感觉。 嗯，就像被摁了暂停一样。 车队停在这里，弥柚和汉斯他们走下车来，酋长也下车来到他们面前。 “从这出去就行了，会被传送到随机的没人的地方。”汉斯打着哈欠说。 弥柚则走到酋长面前，拿出手机：“加个好友？” 第二十一章 我潜入了！ 酋长跟弥柚和斯派克加了好友，为这次并肩作战画上了句号。然后众人各上各车，开进了漩涡。 一阵轻微的眩晕感，众人的视野稳定下来时，她们发现自己已经停在了一处小巷里。 阳阳子四处张望一番，然后说：“这里离咱们家不远。” 纪幽远疲惫地往座位上一靠：“我们先会去睡一觉吧……这都熬了一晚上了。” 街上撒满了清晨的阳光，昭示着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黑夜位面的时间流速或许和表世界不同，但几个小时的高度紧张让众人精疲力尽，这话立刻引来了阳阳子和奈奈的一致同意。 酋长则一脸专注的玩起了手机。 “你在干嘛？”纪幽远想让酋长赶紧开车。 “刷弥柚的空间。”酋长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纪幽远一翻白眼：“那我开车，受不了了我要赶紧回去睡觉。” 奈奈举起手：“我也去你们那休息会可以吗？” 酋长立刻表示欢迎：“把那当成你家就行，幽远的房间是你的了。” “你大爷！” “大爷个锤子，这么好的助攻你都不要？” “有你这么强行助攻的吗……不对，助攻你大爷啊？” “嘁，奈奈你睡我房间就行，我不睡。” 牧马人行驶在清晨的街道上，清澈宁静的光影让人觉得刚刚的冒险就像一场错觉。 ******* 下午，十二点半，家。 游戏已经开始了，bestwish群时不时会蹦出那么几条消息，宣布某些人犯规或是一点点游戏进度。从零点开始算的话，这才过去半天，进度最高的一个或者一队玩家也不过才10%左右。这种在一张地图上的游戏和吃鸡有点像，就是你可以不努力，后期还有坐收渔利的机会，而且这还没有毒圈的设定。 经过昨天的尝试，酋长已经不太倾向于出门当个行动派了。被怪物大军包围时可不会每次都遇上兄弟会或者弥柚，她的队员们又没什么战斗力。她在考虑是不是该转型成个智力型玩家？ 这有点难。 她不觉得困，所以这个上午被她用来收集情报了。 具体来说就是把弥柚和斯派克的空间刷了一遍，然后在网上搜这段时间里玄叶岛上的各种事故、案件和都市传说。 斯派克的空间非常敬业地体现了一个秘密组织成员的特色，就是啥都没有，一张照片，一条动态都没有。而弥柚的就丰富多了，各种照片各种转发，一日三餐各种景色甚至还有撸过的每一只野猫，一天最少七八条。要不是那些风景和野猫都是她自己拍的，那这个频率绝对是一天二十五小时挺尸在床的重度网瘾少女。这些也挺正常的，唯一一点特殊的是，最早的一条动态是半年前发的。不过看她的账号等级，很有可能是半年前才注册的。 把弥柚的消息置顶后，酋长看了几个小时的新闻和贴吧论坛 “失踪……失踪……车祸……闹鬼……” 一个月内捕风捉影的消息有不少，但和以前比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想想也是，就算这一个月来真有个什么人在搅风搅雨，那也会被淹没在茫茫多的帖子里。 特别关系的提示音响起。 酋长拿起手机，点开了消息提醒，果不其然是弥柚发了新动态。那是单独一张照片，照片内容是一家店…… 酋长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这不还是得去一趟吗……” 接着，她一跃而起，振臂高呼：“都出来开作战会议啦！！” ******* 三分钟之后。 奈奈抱着沙发上的垫子软绵绵地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不停地点头，最终沦陷在困意里往旁边一歪……靠在了阳阳子的胸上。然后迷糊中的她发现了比枕头还舒服的东西，于是心满意足地蹭了蹭。 阳阳子恬静的笑容中多了一抹纠结。 旁边，纪幽远双眼血红，单手撑着脑袋，一副要择人而噬的样子。酋长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挪，没睡醒的人可不是斗槽的好对象。 “咳咳，众所周知，今天是游戏的第一天。很多别的玩家已经踏上了开地图推主线的旅程，但我们似乎在支线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这也没办法，毕竟主线的线索把我们全员都卡住了。根据昨天我们掌握的情报，一个叫兄弟会的秘密组织和一个不知名的妖怪组织在敌对状态，裂隙现象很可能就是这两个组织斗法的体现。而一个和裂隙现象密切相关的人，没准就是幕后黑手的神秘人，极有可能就是昨天因为作弊被踢出游戏的人。” 酋长一边说着，一边在投影上勾勒出一幅人物关系图，或者叫阴谋网络也行。 图中，“裂隙”在最中央，和裂隙直接相连的有三个图标，分别是兄弟会、妖怪组织和幕后黑手。 纪幽远忽然说：“我觉得你用夜神月来代表幕后黑手，不如用小黑人。” “你还能吐槽我就放心了。” 接着，酋长又列了一堆其它的图标漂浮在周围，比如怪物、bestwish、弥柚等等。昨天的两条线索也显示在了最上方。 “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有三个。其一，尽可能完善这张网；其二，继续挖掘两条线索；其三，让我们来猜猜一切幕后的真相吧。” 奈奈这时候终于清醒了过来，她第一个举起手提问：“第三点是什么意思？” 酋长站起来一边溜达一边解释，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就是试着开一下上帝视角。我们的主线是赢游戏，支线是调查裂隙和兄弟会这些东西。但是这些都是遮住我们眼睛的迷雾，试着思考一下其根源的话，就会得出这样几个问题：这个游戏的举办者到底想要什么？这个游戏会怎么达成那个人的需求？这座城市里有什么东西？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想要让这城市变成什么样？” 纪幽远听得一脸懵逼，阳阳子也是没听懂的样子，奈奈导师眼珠转来转去地，好像明白了什么东西。 “透过现象看本质，从棋子变成棋手，我懂你的意思了。但我们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了，现在这张网不只是连不起来，还有多少要素我们根本没画上去也不知道。” “那就猜。” 酋长理所当然地说。 “啊？这有什么意义……呃，你是说……你要开挂？”奈奈表情连变几次，最终固定在无奈上。 纪幽远一砸桌子：“你们给观众解释一下啊！” 酋长一摊手：“很简单，你和阳阳子就坐在那里就好，你们俩相当于我们的团队buff。” 奈奈接过话头：“如果你们的超能力是真的。那阳阳子只要在这里，我们随便猜什么都有可能恰巧猜的是真相。哪怕有错的地方，你凭直觉否定我们就行了。不过这个方法……还真是……” “你得熟悉我们团队的工作方式。”酋长又开始走来走去。 “我先来，编剧情圆设定这可是我老本行。首先，我觉得这个游戏应该是一个仪式。” 纪幽远往沙发上一瘫：“她开始了，最可怕的是我现在觉得她说得没错……” “那太好了。我继续，这个仪式的目的有可能是把裂隙，或者说黑夜位面释放出来，比如轻小说里很常见的，位面碰撞时空湮灭什么的。” “有点扯。” “那就不是这个目的，那有可能是把那些怪物释放出来。造成大范围的灾难或者毁灭特定的东西，比如……贸易峰会。干掉几个大使，把国际局势搞紧张什么的，非常正统的情节。” 奈奈现在很想吐槽，但—— “你对正统是不是有什么误解？”纪幽远先一步把槽吐了，奈奈顿时舒服了。 “这部分猜的不对吗？” “应该……对吧？” “那就没问题了。现在兄弟会在保护峰会，但他们一点都不了解裂隙，那么我假设有个知情人士在雇佣他们或者向他们提供情报。兄弟会和裂隙背后，实际上是两个幕后黑手的斗争。” “我觉得你说得对，但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正确但不完整的感觉？” “对。” 奈奈已经彻底震惊了。 龙傲天故事也不带这么欺负反派的吧？你们这是要把人家扒光游街吗？而且手段还这么……残忍。 ******* “作战会议和我们来这到底有什么关系？” 奈奈现在在太阳遗产密室逃脱的门口，那辆骚红色的牧马人停在这座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和她一起的还有纪幽远，被称作“盯梢组”，负责在这里杵着。 纪幽远满脸写着“困死爹了”在东张西望。不一会他就提议：“要不先去街对面的那家奶茶店坐着吧，鬼知道酋长她们要多久出来。” 奈奈跟在他身后，还在纠结：“我们到底来这干什么？” “按照酋长的思路，她开那个会相当于写大纲。” “什么？” “她是码字的嘛，写小说什么的就是要先写个大纲，然后在往上面添枝加叶。她把那个什么网络建立起来，然后就来这收集情报往里面填啊。” 两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那她让我们在这盯梢，是要收集哪些情报？” “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咱们这边起不了什么作用，她们从后门进去十有八九得出事。所以咱们两个的任务是等她们出事了再见机行事。你喝什么？” “你觉得？好吧，不愧是你们……咖啡就行。” “两杯咖啡谢谢。” 奈奈捋了捋这番对话，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你明知道要出事还让她俩进去了？” “所以分组的时候我让阳阳子和她一起去了，那就不会有危险。我们现在知道的情报太少，碰上的事多点也是好事，酋长肯定也是这么想——” 奈奈没听他继续说下去，插嘴道：“你点名和我一组只是因为这个？” 纪幽远刚想回答“是啊”，无意间对上奈奈的视线，意识到了什么。 奈奈这时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两人有点尴尬地别开视线。 ******* 酋长和阳阳子已经来到了地下车库，前一天奈奈黑进地摄像头地位置。 “幽远那货开窍了啊，”酋长说，“居然知道主动约人家妹子了，孺子可教啊。” “我觉得不是哦。”阳阳子蹲在地上查看着。 “哎，阳阳子，你决定他们俩怎么样？” 阳阳子歪着头想了一下：“酋长，幽远他以前没谈过恋爱吧？” “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处男。” “那就要看奈奈了，如果奈奈主动的话，幽远是招架不住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觉得奈奈没那个意思？” “不知道啊，我也没经验。” “……” 酋长沉默了，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其实，她也是个年龄等于单身时间的人。在恋爱的话题上，她的发言权还不如阳阳子…… “酋长，这有个小门。” 好在阳阳子也没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很快就在附近发现了一个疑似后门的地方。 “我还以为至少得去消防通道之类的……” 酋长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向里面扫了一下，然后拉着阳阳子蹲在墙厚静静等待了一会。 没有怪物或者员工冲出来。 “安全。” 于是两人大摇大摆正大光明地走进了人家密室逃脱的员工通道里。 “我们潜入了。 第二十二章 这不是我要的超自然现象 两人走进那扇门之后，发现这里是一个黑暗而广阔的空间。比起猜想中狭窄的员工通道，这里更像是一个给boss战准备的场地。 酋长眨了眨眼，收起了自己的幻想。 她感觉有点不适应这里的光线，再次用力眨了眨眼睛，缓解了那种酸涩的感觉。 “这里是员工通道？”阳阳子在后面问。 “不像。这真的是密室逃脱里？” “诶？” “不对，我感觉很不对。阳阳子，你的欧皇光环关了？” “没有……吧？” “啧，我们先出去。” 酋长没有纪幽远的直觉，也没有阳阳子的运气，她只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两人缓缓后退着向门口撤去，就好像黑暗中有什么怪物，她们生怕脚步声太大会惊醒它们一样。 啪。 然而她们并没能如愿以偿撤退，伴随着一个响亮清脆，像是按动开关的声音，整个环境暗了下来。本来这个大厅就是没有灯光的，唯一的光线来自她们身后门外车库里的灯光。而这一下，连那边的灯光也消失了。 阳阳子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听旁边酋长大喊道：“手机！手电！” 两秒后，阳阳子顺利打开了手机背面的灯光，与此同时，一个明显不同于灯光的光源也在酋长那边亮起。 “这种明黄色且不稳定的光芒……火炬？” 阳阳子这么想着，扭头一看，只见酋长正从裤裆，不，腰包里往外抽她那把玉制巨剑。剑身上燃烧着炽热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很大一片空间。这把剑真的太适合现在的情况了，照明防身两不误，还能给酋长带来属性加成。 尽管有了光源，但大厅中的黑暗并没能完全被驱散。 酋长第一时间向身后看去，想知道究竟是那扇门被人关上了，还是外面的灯灭了。前者说明有人正想对付她们，后者……但愿别又是落进黑夜世界了吧。话说作为高等级地图黑夜位面是不是出现得太频繁了些…… 但两者皆否。 那扇门不见了，身后的墙壁上空无一物。 酋长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脑中一阵一阵发紧，仿佛有老式火车在一遍遍地碾着。 她想起来了，她知道究竟是哪不对了。握着巨剑之后她的身体和思维都变得敏锐而老练，换句话说，被加了一千点智力后，她立刻想到了自己遗忘的东西。那是在先前众人开会时，她要求奈奈黑进摄像头，看看那个司机究竟从哪弄来的怪物，然后奈奈认出了这个地下车库。那时，奈奈是这么说的： “这是我的住处附近的一家商场，它的地下车库在地下二层。而它的地下一层和地上一层全都属于一个商家……” 这个车库上面才是密室逃脱，而她们走进了那扇门之后可没有上楼。 那……这里究竟是哪…… ******* 正在默默吸溜咖啡的纪幽远忽然抬起头来，目光越过明亮的落地窗望向那家密室逃脱的大门。奈奈敏锐地察觉到纪幽远的状态，紧跟着问道： “出事了？” “大概，但是很奇怪……” “是什么？” “我觉得……她们不在那里了……也不对，她们还在那里，但应该不在那里……” “说人话。” “我不知道，我只是直觉，又不是预知。” “那她们有没有遇到危险？” “没有，嗯，除非她们自己把自己吓死。” “啥？” “我感觉她们有所收获了，但酋长很擅长脑补，要是脑补出很恐怖的情节，那大概会吓到她和阳阳子。” “……” “怎么了？” “和你们说话真难，不是神棍就是神经质，偏偏还得努力去理解。” “对不起。” “算了，我不问了，你需要我做什么的时候直接说吧。” “好。” 他又把目光投回密室逃脱，忽然和一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个小孩子，相当可爱的小男孩，眉清目秀不说，眼睛非常有神。小男孩注意到纪幽远的视线，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纪幽远也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刚刚腾起的诡异干平息了下去。 密室逃脱的接待厅里，小男孩转过身，离开了玻璃门和纪幽远的视线。 紧接着，他的笑容更深了。 ******* “酋长，怎么办？” 阳阳子靠到酋长旁边，压低声音问。 这种时候，她们分工很明确，酋长负责思考对策，阳阳子负责精确执行，纪幽远负责临阵爆种。而且，距离“关门”已经过去了几秒钟，酋长应该已经思考好了一切前因后果。 “不用戒备了，反正都一样。” “好。” 阳阳子毫不犹豫地执行了酋长的方案，她知道后续还有解释。 “这种突发的意外情况多半只有两种解释。第一是有人在引导我们，想要给我们展示什么东西，或者直接见面。第二是自动触发的陷阱。但咱们现在还没事，所以后者可以排除了。我知道你要问也许是还有后续步骤呢，回答是如果由我来布置陷阱，我不会把杀死目标分成好几步，最好是瞬间干掉连补刀都不用的那种。而且从这个幕后黑手能改变我们所处的空间这一手来看，干掉我们也确实用不着两招。 “再说前者，如果要给予我们信息又不直接给，那说明对方正在以某种方式‘考验’我们。换句话说，这是一个相互打探的状态。他有对我们的企图，我们也能在这个过程中获取他的信息。我说的对吧？” 阳阳子刚要回答酋长，忽然意识到她最后一句话不是对她说的。 虚空之中突兀地响起了掌声，仿佛一个孤独的观众对演员们献上自己的敬意。 “完全正确，你们比我想的还聪明。那很多话就能直说了，首先，我来告诉你们‘这’是哪。” 那个“观众”话音刚落，灯光忽然出现了。 这确实是一个宽敞的大厅，金属墙壁，内嵌壁灯，玻璃隔间，大型器械，总而言之比酋长她们家里那可靠投影撑起来的作战会议室高级多了。而且人家这是真·高科技，尤其是大厅中央那个乍一看跟聚变反应堆似的东西…… 等等……这柱子、这管道、这一大堆辐射标志，除了个头小很多，不会真是个聚变反应堆吧？ “欢迎来到最初的‘玄叶岛’，欢迎来到火葬场的前身，被埋藏的密室。” “不过为了方便你我，这是它被埋起来之前的样子。” 那个神秘幕后黑手的声音就像舞台剧报幕一样说了两句，然后又安静下来。 酋长听完这两句话，咕哝道：“克苏鲁密室逃脱？大手笔啊。” 阳阳子没听清酋长的话：“酋长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不过现在我们的目标很明确了。你就把这当密室逃脱来玩就行，收集线索，拼凑故事。嗯……关键词是聚变反应堆，玄叶岛，密室，还有魔法。” 阳阳子一时间没法理解反应堆和魔法之间有什么关联，只好一边思索着一边走进了一个玻璃隔间。酋长一边走向另一个隔间，一边抬头大喊：“喂！这里没什么怪物或者陷阱吧！” 幕后黑手的声音有点憋屈，仿佛自己完美的演出被人破坏了：“没有。” 酋长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在这个隔间的墙壁上敲敲打打，在玻璃上哈气，就差上去舔了。 幕后黑手终于忍不住了：“你在干嘛？” “看看有没有隐藏线索死亡信息或者国土炼成阵啊，一般来说最醒目的书桌都是障眼法，真正的线索隐藏在平平无奇的地方。” “没有！我想让你们知道的信息就在桌上！” “你说什么我信什么啊？万一一会遇到个反应堆引爆按钮你也让我去呢？” “我（哔——）！” “哦豁，还带语音屏蔽？这么高级？” “好好好，怕了你了，在电脑里，你打开电脑就……算了，我替你开。” 语毕，书桌上电脑的屏幕亮起来了。 “要密码诶，是多少？” “……自己找。”幕后黑手的声音非常不爽。 酋长想了两秒，猛地振臂一呼：“阳阳子，给我随便报个电脑开机密码！” 一秒后，阳阳子憋笑的声音传来：“六个六。” “哼。”幕后黑手发出不屑的声音，密码怎么可能是这么简单的数字。 酋长这时已经扯过键盘，开始输入：liugeliu。 锁定解除。 幕后黑手那边传来嘭的一声，好像他把什么东西扔地上了。 这大概就是普通玩家面对开挂玩家的痛苦。 酋长这时已经把目光投向了电脑屏幕，桌面上打开的是一个文件夹，里面有几个报告文件。 “5416号实验失败报告……关于新粒子的猜想……验证精神力的思维实验……两种冥想法的对比……” 读到这酋长懵了，这真不是恶作剧吗？还是一个科学家和一个魔法师在共用电脑？ 第二十三章 怪诞疯狂 酋长是看不懂专业术语的，所以在匆匆浏览了这些报告的标题和摘要之后就关掉了这个文件夹。在这个过程中，她认为这个实验室的科研团队是经历了研究失败，怀疑人生，求道宗教，集体魔怔的过程。总而言之就是这帮科学家钻牛角尖钻出大成改玄学家了，非常的不科学。 她一个超自然人事说别人不科学居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接着她在桌面正中发现了一个日记软件，打开之后发现需要密码，于是把锁屏密码又输了一边，顺利解锁。 “你机关能做得用心点不？密码一样就不说了，整个桌面除了‘计算机’和‘回收站’就一个日记，是你工匠精神漂了还是我的智商提不动刀了？” “……”幕后黑手表示懒得搭理她。 酋长见这位学乖了不上当，无趣地撇撇嘴，开始读日记。 “xxxx年x月x日，小队成立第二天。 “我受够了，凭什么我要被分配到这里来。以我的水准，第二小队甚至第一小队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而这个队伍连个正式编号都没有，就一个外号，成员全是招安的民科！猜猜看我们的外号是什么？ “弼马温小队！” 酋长噗嗤就笑了，这位要是还活着肯定和她聊得来。 “xxxx年x月x日，小队成立第五天。 “感谢国家，感谢玄叶岛，我们居然这能申请下来一个正规实验室。就是这个反应堆长得有点奇怪，难道是次品？ “次品就次品吧，有就不错了。” 这个人并不是每天都写，似乎只有在有情绪要发泄时才会写日记。这后面的部分居然连日期都不写了，完全变成了他的吐槽记录。 “xxxx年x月……去他妈的，我还记什么日期，反正明天都一样。 “实验失败，实验失败，实验失败。 “‘队长’说我们可控核聚变反应堆的根本思路就是错的，我们要从最根上调整。 “我调整你妹啊！不用磁场你用嘴吹啊？” “暗无天日的又一天，全员都沉迷在用粒子流轰击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上。老王甚至把午饭吃剩的香蕉皮都摆上去了…… “你们也太‘根本’了吧？做不出可控反应堆打算发现一种新粒子将功补过吗？ “疯子。” “不知道是哪一天，没有吃饭，粒子对撞还挺好玩的。” 看到这里，酋长感觉背上寒毛一竖，这日记……有点不对劲了。 “光辉的一天！真的是新粒子！可以用嘴吹的新粒子！” “还是光辉的一天！新粒子的特性比我们猜测的更夸张，它们甚至能直接听从我的指挥，它们是有智慧的！比如，我可以对它们说，让我变鬼魂！” “变成鬼魂的第一天，我在你背后，你看得见吗？” 一只手搭在酋长的肩膀上。 酋长当时差点嗷一声窜出去。 “啊，对不起，吓到你了？”阳阳子的声音格外令人安心。 酋长一手捂着胸口，浑身发软地倚在桌子上，声音里几乎要有哭腔了：“什么事？” 阳阳子有点担心，但还是先说正事：“我在那边的隔间里找到一本日记，可是这内容……” 又是日记？ “酋长你看这个——” “还是你说给我听吧。” “哦好。这本日记属于一个姓王的研究员，似乎是个结了婚的中年人。前面的内容就是正常的日记，但从中间这里开始，突然就没有日期了。他说他记不清日期，对时间的感觉很混乱。他还说一个姓李的研究员疯了，然后又失踪了。” 酋长感觉这两篇日记怕不是连在一起的，那个扔香蕉皮的老王和“失踪”的小李相互出现在对方的日记里。 丫不会真变鬼魂了吧？ “再去别的隔间里找，看有没有别的日记，或者能看懂的研究资料。这个科研小队本来是研究可控核聚变的，后来也许是在找新粒子。这中间出了某种问题，他们遇到了超自然现象。我们要知道那个问题的前因后果，这应该就是那个幕后黑手要告诉我们的东西。” 阳阳子点点头：“我明白了。” 两人再次分头行动，但相比单纯听命行事的阳阳子，酋长的思考却陷入了更大的迷雾：“里世界、怪物、兄弟会和妖怪组织、寻宝游戏，现在又多了个科学家小队，这些东西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 奇怪。 很奇怪。 再次投入寻找中之后，酋长渐渐冷静下来。但是越冷静，就越觉得奇怪。一种毛骨悚然的奇怪。 首先，假设这里就是奈奈提到的那个火葬场的前身，是那个“新能源研究所”的话。也就是说这里是研究稳定核聚变的地方，那……你家核聚变研究所把反应堆和研究员的隔间放一起？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其次，我都觉得奇怪，你们这帮研究员不觉得？民科也比我这个科普视频都没看过几个的网络写手见多识广得多吧？ 最后……还有什么最后啊，这还不够诡异吗？ 带着这种“你一定是在逗我”的心态，酋长翻看着找到的另一本日记。 这回真的是“一本”了，因为她手里拿着的确实是个本子。问题是这玩意你要不翻开它怎么看都是本魔法书的样子：皮革封面、羊皮纸为页、金属浮雕、旧化严重、扉页上画着个钢炼里的国土炼成阵…… 为啥是国土炼成阵啊？！真就从动画里描的呗？你说你要是来个卡巴拉生命树七十二柱魔神实在不行维特鲁威人都不算画风走偏啊？ 现在酋长对这个屋子的定义已经从研究所降格到精神病放风中心了。 想到“精神病”三个字时，酋长忽然又联想起了那个著名的都市传说：睡眠实验。被足够模糊的照片和网络特有的传播方式塑造出来的经典谣言。她知道那事是编的，但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超自然力量，倒也不是不能发生类似的事。 带着花里胡哨的猜想，酋长翻开了魔法，不，日记。 “姓李的疯了，他放出了怪物，必须毁掉它们，毁掉一切！ “它们来了，他也来了。 “不对，有问题，可我不知道是哪有问题…… “我也疯了。” 这第一页上内容不多，但足够惊悚，因为上面的字全都是用血写的。或许经过了太长时间，血已经变成了黑色，腥臭难闻。就像是一个将死的人咬破手指写下了死亡信息……嗯，或者说将疯的人。 酋长感觉有点烦躁，这里的东西处处透着癫狂和莫名。不知道那个幕后黑手把她们送来干嘛，也不知道她们翻翻找找到底都看了些什么。 第二页。 “我说用核武器摧毁这里，他们不听，说我疯了。 “我也确实疯了，但我至少还是个人。 “我……是吗？” 酋长把日记一合，顺手一扔：“你直说吧，这帮‘研究员’全都变成那种怪物了是吧。” “没错。”无源的声音回答了她。 “为什么？他们做实验打开了黑夜位面的门？怪物从里面跑出来了？怪物是类似僵尸的东西，可以靠传染增加同类？” “合理的猜测。” “那……” “可惜全错。” 很明显，幕后黑手语气里荡漾的全是得意，他终于从对话里扳回一局。 酋长一翻白眼：“睡眠实验？” “类似。” “我感觉很多东西都能连在一起了，但……” “但还缺一把钥匙？” “缺一瓶胶水。” “……你就不能好好做个比喻？” “你摸着你的良心说，钥匙和胶水哪个形象？” “……” 一阵沉默后，幕后黑手终于又开口了：“去看看那个反应堆。” 第二十四章 量子玄学……个锤子 用酋长的话说，天然呆克一切，所以阳阳子是免疫所有精神类攻击的。也就是说，在这个疯狂诡异的“实验室”中，阳阳子一直没什么感觉。她按照要求翻了一大堆看不懂的“研究报告”和“日记”，勉强得出了一个这的人都疯了的结论。 她的死路是，既然都疯了，那搞明白这里发生了啥也没意义。 所以她把更多注意力放到了那个幕后黑手身上。 这个人拥有强大的力量，至少是强大的空间或幻觉力量。不过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用手指的动作敲摩斯码，同时也在脑子里循环播放《恋爱循环》，而那个幕后黑手完全没有反应。那么姑且认为对方不能直接读取她们脑子里的信息，那对方应该更加倾向于空间力量。 这个人对她们没有恶意，甚至闲得跟酋长斗槽，连水准都仅次于幽远。而且主动给予她们信息，但并不直接给，而是通过“游戏”的方式。 或者说，考验？ 这个人还掌握着大量的信息，或许对“寻宝游戏”的真相都一清二楚。 线索拼凑，脑洞大开。 一个猜想渐渐在阳阳子脑海中成形。 ******* 酋长来到“反应堆”前时，后者仿佛感应到她一般，自己打开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聚变反应堆，它是个容器，内容物是某种烟雾状的东西。那烟雾飘忽柔和，不断变动着。集中注意力的话，仿佛能感到它们的变动与你的精神有某种同步…… 所以酋长盯着它们的时候，它们一会变形成个“s”一会变形成个“b”…… 淦，这个世界果然是疯了吧？ 那个容器下方，有一个触摸屏幕，现在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则实验报告。酋长知道这是专门提供给自己的信息，于是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来。 “研究来源……根据7号高能粒子撞击实验的结果，设置了十四组对照实验，以验证新粒子的存在和特性…… “14号对照组产生了特殊情况，录像文件见附录xxx，由此可以证实‘观察’对新粒子有直接影响…… “……精神疾病患者对粒子的影响大于常人…… “对目标实施了催眠，诱使其产生偏执、常识紊乱、无法控制情绪等心理疾病，设置实验为…… “实验目标之一死亡，观测到量子幽灵产生，详见附录xxx……” 怪诞疯狂的世界，突然回到了正轨。 最后的拼图补全，酋长终于把前面的种种不合理现象串联了起来。 “阳阳子，这里发生的事情应该是这样。‘真正的’科研机关发现了一种性质奇特的新粒子，这种粒子会对人的‘观测’产生反应。所以他们抓了真人来实验这种反应的规律。其中一组实验的对象是精神病，这一组死了人，死了的人变成了幽灵。” 酋长喃喃地说着，她没在意身后的阳阳子有没有跟上她的死路。一来她只是在靠陈述来整理自己的死路，二来，仅仅是“听到”真相这件事本身就够让阳阳子的运气光环生效了，不需要她理解什么。 一边整理思路，酋长一边翻看后续的报告。 “关于量子幽灵的实验……新粒子特性与……精神力？ “否定‘观测’变量……实质产生作用的是精神力，对精神力的定义和延伸猜测…… “对观察者效应的新阐释？” 观察者效应…… 酋长太熟悉这个词了，作为各种影视动漫游戏的资深鉴赏人，外加自己就是个网络写手，这种遇事不决时最重要的剧情推进工具怎么可能不知道？ 拜薛定谔那只又死又活的猫所赐，世界上恐怕有一半的人对这个比魔法还魔法的物理现象有所耳闻。如果在微观层面上，一个粒子的运动可以被“观测”所干涉，甚至它过去的运动都可以被现在的观测干涉，那人类是否可以靠自身的力量操控万物、逆转时空？而那只传说级的猫让这个微观层面的现象放大到宏观层面成为可能。虽然从人类的角度，人类无法观测量子叠加态这种东西，但思维实验是简明易懂的。 对于观察者效应，一种猜测是，我们“观测”这个行为本身就是通过某种微观粒子实现的。而这种“观测”粒子与被观测的粒子产生干涉，进而引发了观察者效应。 酋长最后翻到的这篇报告，就是在纯理论层面，论述这种新粒子就是“观测粒子”。 聪明的人应该已经想到了，我们观测到“观测粒子”这件事，本身不也存在观测行为吗这中间的观察者效应呢？可能吗？这个问题就像，我们能用自己的眼睛看到自己的眼球吗？ 看到鼻尖都费劲好不好？ 然后，这篇报告的撰写者，非常神棍的提出：如果我们能将粒子的运动干涉往自己想要的方向，那只要我们想着“我观测到了观测粒子”不就能观测到了吗？ 感觉这个问题已经深入哲学领域了…… 酋长也是用巨大的毅力和卓绝的文字理解能力才堪堪看懂了这篇报告想表达什么。 最后，撰写者跑开了观测不观测的问题，定义了一个叫做“精神力”的东西。精神力能干涉观测粒子，其本身也是由观测粒子组成。只要精神力足够强大，就能直接干涉宏观世界。 好吧，这回已经进入宗教领域了。 酋长揉着太阳穴：“遇事不决，量子力学，诚不我欺……” ******* 密室逃脱对面的咖啡厅，纪幽远时不时扫一眼街对面的景象。 奈奈拿着手机戳来戳去，似乎一直有事在忙。能看出来她不是在逛网店也不是翻帖子，快速跃动的拇指在一刻不停地输入着什么。纪幽远很明智地没有因为太闲而开口问，因为奈奈既然明说自己是黑客，那十有八九她说什么自己也听不懂。 现在他比较担心的是自己那幅只完成了线稿的画，nana还没宣布复播时间，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在那之前完成。烤肉组里的人虽然没催自己，但……一想到要被那帮撒币催，纪幽远就浑身一阵恶寒。 奈奈抬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一眼突然一阵哆嗦的纪幽远，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 bug已经黑进了这家商场附近几个十字路口的监控，但她一直没有发现之前那个穿着茶会款的女孩。尽管玄叶岛上人流量极大，但她有bug这个bug级的ai帮忙，也不需要靠自己的肉眼来寻找。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在意那个女孩…… 其实，她是有些许猜测的。 她身上有太多的谜团，或者说一个很大的谜团，但凡有想不通的事，基本都逃不过和那个谜团有关。 奈奈静下心神，去回想“下沉”的感觉。在她的意识海，也或许是灵魂深处，她通过这种方式，就能感觉到那个“异物”的存在。 尽管是异物，但那也是她的一部分，是她最最珍贵的宝物。 但是无论她如何闹腾，如何去呼唤，她的宝物都安安静静，没有醒来。 “唉……” 努力一如既往失败了，奈奈脱离了下沉状态。 “卧槽！” 刚一“醒”来，她就听见纪幽远一声大叫。 “怎么了？”吓她一跳。 “那、那是……你快看！” 顺着他的视线，林奈奈也向街对面看去。 一群人，大概是刚玩完密室逃脱，兴高采烈地往外走着。而这群人其中之一，正顶着个怪物脑袋。 第二十五章 游戏进展 心里同样是咯噔一下，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因为她看出那只是个面具，鬼屋出口经常贩卖的那种。不过那个面具确实太精致了，不仅是逼真的质感，而且那个眼睛里似乎也装了led，完美地模拟了黑夜位面中怪物的那种幽远含恨的气质。 随着那人把怪物头套从脑袋上扯下来，纪幽远也惊魂未定地坐回椅子上。 “至少我们确定了这家店和那些怪物之间有联系。”奈奈说道。 纪幽远则挠挠头：“酋长她们应该快出来了。” “又是你的直觉？” “嗯。” “……感觉和你们一起打游戏的话就无敌了。” “什么？” “你就是那种玩黑魔永远不会被点名放圈的那种类型吧。” “那是阳阳子，我是会莫名其妙把黑魔纹放到安全区的类型。” “嗯……我得记着绝对不用dps和你们一起进本。” 莫名其妙的对话，莫名其妙地进行着。 “对了，那天你是怎么把我救上去的？” “桥上那次？” “嗯。”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对，因为我也没做什么，抓住你之后……我就掉回去了。” “掉回去？” “就像是……天旋地转，重力的方向反过来了。” “啊？” “啊！” “？？？？” 奈奈毫无征兆地突然大叫一声，不仅让纪幽远疑上加疑，还吸引了一大片无知群众的视线。 “你怎么了？” “自下而上，复归于下……反过来也一样，反正都是个圆……” 纪幽远还是没反应过来。 “我的线索，我的线索说的可能是天海桥！”奈奈压低声音急促地说。 纪幽远于是开始努力回忆之前奈奈给出的游戏线索到底是什么来着…… “不是天海桥，是翠玉录。”酋长说。 …… 不对，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纪幽远和林奈奈同时看妖怪一样看向突然出现在桌边的酋长和阳阳子。 ******* 数分钟前。 “至少我们明确了，我们要面对的是生化危机……不，一群从实验事故里诞生的怪物。可能是幽灵形态那种。” 酋长一边走一边对阳阳子说，她们按照幕后黑手的指示穿过一扇突然出现的门扉，然后发现自己置身于密室逃脱某个项目的出口处。而她们来到这里的那扇门，回头看去时已消失不见。 出口外，有工作人员恭喜她们通关。 前一刻她们还在量子玄学幽灵怪物实验事故秘密机构的世界里，下一秒她们就好像普通游客一样站在店铺的柜台旁。强烈的对比感让人有些发愣。 当然发愣的是阳阳子，酋长这个精神有问题的家伙已经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个正在跑向自己的小男孩身上。 那是个长得很精致的小男孩，就好像上帝造他的时候不仅没咬一口，还给贴了一身的贴纸，摘下来的时候果皮上带花带字的那种。 “大姐姐，有人给你的信！” “谁给的？” “一个叔叔！” “叔叔？他在哪？” “已经走了！” 酋长没有在意，这种送信方式很难反向锁定目标。更何况会现在给她信的恐怕是那个没什么恶意的“幕后黑手”。 展开信，上面写的是： “线索：拼装的生命，是真的生命吗？ “ps：我送你去你朋友那。” 眼前一花。 下一秒，酋长就听见纪幽远和奈奈讨论天海桥的问题。 ******* “翠玉录？”纪幽远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但脑子里只冒出来一大堆动漫人物和物品。 “上车说吧，幽远你开。奈奈你在副驾驶导航，我们去找斯派克。” “啥？” “我倒是能从监控找到他们的车，但那种组织的据点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他们人吧？你和他不是加了好友吗？为什么不直接联系？” “斯派克邀请过我，所以他肯定会留下人以备我们突然过去。至于直接联系，我忽然觉得手机不保险。” “为什么？”奈奈很快想到了她那些黑客朋友。 “你看看你的手机。” 奈奈这才一低头，看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机正显示着一条新收到的短信，其内容是： “要活着，死了的话，还怎么穿上漂亮的裙子？” 一阵彻骨之寒袭击了奈奈，她的脑海里闪过那个路口一闪而逝的洛丽塔女孩。 ******* 红色的牧马人上，她们穿行在玄叶岛的大街小巷中。她们的住处和密室逃脱都在西区，而找到的疑似兄弟会据点在东区，这是段不短的路途。 “接着说翠玉录的问题……” 酋长再次主动担当起解说，但是现在她的姿势是仰面躺在后排座上的。具体来说，她的头枕在阳阳子的大腿上，还拱了拱来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真是令人羡……真是没正形。 “其实奈奈最初把线索拿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两句话耳熟。但我以为是从师父那里听到过，你们知道的，我师父说过很多话，多得直逼鲁迅那种。” “鲁迅都够得上scp了，你师父能比得上？”纪幽远尽职吐槽。 “专心开你的车，再说了，我师父怎么够不上scp？他可是有可能干掉682的男人。” “那赶紧去啊，还等什么？”奈奈一捂脸。 “好吧我们重回正题。我和阳阳子之前在密室逃脱里的见闻涉及一些生者死者的问题，这给了我启发。翠玉录上记载的是炼金术规则，而炼金术的追求之一就是完美的生命。赫尔墨斯神认为，自下而上，再从上到下，就可以到达太一，也就是成就完美。 “幽远你坠桥那次，就是重力方向突然变化才让你得救。某种意义上，这是不是实现了‘自下而上，复归于下’？而证据就是，在我说出翠玉录的时候，下一条线索就发给你了。这说明你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众人都默默消化着这些信息，奈奈和阳阳子都翻出了翠玉录的翻译来仔细看……纪幽远并不是知道翠玉录上写了啥，而是他在开车腾不出手。 ****** 密室逃脱，某个真正的密室中。 一只白皙的手拿起笔，开始写一封信： “我的老朋友： 玄叶岛的暗流不曾停歇，且愈演愈烈。不仅仅是初来乍到的兄弟会，连那些老家伙都重视起来了。你的离开是明智的，但我仍抱有疑惑。这并不像你，你最喜欢的‘有趣’的事情就在这里不是吗？或者，你再次看破了命运？ 你的弟子我已经见过，很像你。她足够聪明，天赋和冲劲也都不错，这场游戏想必会成为她一展拳脚的舞台。如果你有意让她来到这片天地，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她。其实我已经帮得够多了。 只是…… 你这个徒弟是不是精神有点问题？” 信写到这里，突然停住。 一束明亮的光照进了昏暗的室内，站在光中的，是一个高挑明媚，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气质的少女。 这个少女不知为什么手里拎了个汽油锯。 “我来找人。” “……你先把汽油锯关上。” 第二十六章 时来天地协同力 “联手吧。”酋长刚落座，就吐出这么一句。对面连招呼都还没打的斯派克一僵，有点懵逼地盯着她。 “你瞅啥？” 斯派克以绝大的毅力才把那句“瞅你咋地”憋回去。 “你们怎么来了？” “来寻求联手啊。” “为什么？” “废话，怼不过的时候就扔穿云箭，常识好吗？” “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你问啥。” 好在斯派克跟她们接触过一次，没像那位可怜的密室黑手一样被带进酋长的节奏里。他整理了下思路，跳出了吐槽轮回。 “你们对上什么目标了？怪物？还是和黑夜位面有关的人？” “都是。” “说说看。” “这个国家。” “保安！” “我说真的！” 看着和酋长大眼瞪小眼的斯派克，奈奈再次对酋长的带节奏能力惊为天人。 “唉……” 斯派克一声长叹，他算看出来了，酋长这伙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疑似有主角光环那种。走哪哪出事，碰啥啥爆炸，偏偏自己总能活到最后，还活的比谁都明白。 当这种人的队友和盟友压力都很大，得亏酋长不是小学生，要不然斯派克打死也不敢接待她。 “说说看吧，反正也跟我们有关系。” 于是酋长把从“实验室”里得到的信息叙述了一遍，但没有指名道姓到那家密室逃脱上。 “我获得消息的方式和经历暂时不能说，因为这后面有一个强大到我们完全不能对付的人。这个人对我们也许没有敌意，但我们也不想间接招惹他。”言下之意，就是我把信息告诉你们，你们可别恩将仇报去惹那个隐藏大佬。 “可以理解。” 斯派克眼光闪烁，似乎在把得到的消息和自己所知相互印证。 科学实验？新粒子？精神力？黑夜位面……不死者…… 这些东西彼此之间必然是联系在一起的，但这种联系又包裹在迷雾中，斯派克看不真切。 默然良久，斯派克终于开了口：“怎么个联手法？” 酋长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第一，等价值信息交换，我告诉了你们多有价值地信息，你们就要回馈给我们同等价值的。反过来也一样。第二，场外作弊，我要你们监控所有参与游戏者。第三，里应外合，这个作弊行为会引起举办者和其他玩家的围攻，这一步我要求你我双方配合战斗，揪出‘关键点’。” “关键点的定义是？” “任何疑似知情者。我们的情报拼图缺失太多，任何补完的机会都要尽可能抓住。” “有没有已知的？” “弥柚是一个，还有一个小男孩，这几个研究员和他们的家属、亲族都是比较可疑的目标。” “有照片？这可不错。” “你同意了？” “我个人没意见，要看兄长们同不同意联手，感觉问题不大。不过你们要求太多人手的话，我们这边拿不出来，保护任务才是我们的重点。” “人手可以通过细致的计划节省。” “你已经有计划了？” “我又不是神仙。” “咳……那……” “秘密联络的方式，奈奈。” 已经进入看戏模式的林奈奈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轮到自己的黑客技术登场了。 略过奈奈给众人编写新的手机应用的过程不谈，斯派克给他的上级发邮件还没回应，于是众人又进入了闲聊状态。 “你们这些人，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斯派克搬了张塑料椅子放在茶几对面，对沙发上瘫着的众人开口道。 这里是兄弟会据点的会客室，整体由一张玻璃茶几和茶几周围一大两小三张沙发组成。这个组合理论上来说能坐四个人，五个人挤挤也成。但酋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盗铃儿响叮当地就占了其中一个单人的，而奈奈一边敲代码一边飘到了另一张单人沙发上。于是阳阳子和纪幽远就只能坐在了那张大的上。 斯派克想了半天，还是叫人去另搬了张椅子。 酋长喝着端上来的柠檬水，一挑眉：“我们王霸之气侧漏出来了？” 斯派克、纪幽远和阳阳子同时眼角一跳。 “咳咳，”斯派克强行拉回正题，“我是说，你们宣称自己是‘普通人’。但是却积极地寻找着这些超自然事件地线索。就算你们是那种灵异爱好者，但这件事明显已经威胁到你们的安全了，你们却……我感觉你们连一点害怕都没体现出来。” “那是，我超勇的。” “看得出来，你们都超勇的。” 纪幽远一举手：“郑重声明，我是被这货坑进来的。” “你这就叫口嫌体正直。” “口你大爷！” “我去你这也太重口了……” “……” 酋长摆摆手，正色道：“当然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就算是普通人，在面对这些异常情况时不也有能冷静应对的吗？更何况谁都有点秘密。” “说的是。我不会问你们的秘密是什么，但有一点我希望能再次确认……你们是‘这边’的人，对吧？” “哈，关于这个——” “酋长，你要是敢说‘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你小说封面就别想要了。” “……我就讨厌你这种明明没玩过原作但设定清楚的一批的人。” 看着她们成功岔开话题，斯派克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擅长应付这种插科打诨能力极强的人，但…… 她们应该不是坏人。 斯派克默默给一众女孩发了好人卡。 ******* 许愿姬：“在吗？” semreh：“群主？” 许愿姬：“是的，第一天的游戏快要结束了，你觉得怎么样？” semreh：“还好，我觉得能撑到游戏结束。” 许愿姬：“那就好。我这次是想提醒你，有玩家在打规则的擦边球。要不要改变后续的安排？” semreh：“是……那些人吗？” 许愿姬：“是，但我们不会因为私人原因而要求主办者让步。如果你要求，我们可以剥夺她们的资格。” semreh：“但她们还没有违规。” 许愿姬：“所以，放任她们行动？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semreh：“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期望的局面也一直没有出现。这座城市的病变越来越大，你们也受到影响了，不是吗？” 许愿姬：“如你所说。” semreh：“所以，我不再等待了。” 许愿姬：“你要帮助她们？这可是官方作弊哦？” semre*****……只是手段。本质上，这是我的心愿，不是吗？” 许愿姬：“那……如你所愿。” 手机的屏幕一暗，失去所有支撑掉在洁白的连衣裙上。华美的布料上缀满各色的宝石，就像会把美贯彻到永恒。 ******* “我就不送你们了。” “理解，只有不到一天时间了，你要做的事还很多。” “虽然这不是我该管的，但……你们的战力有保障吗？” “没有。” “……” 斯派克的表情一僵，看酋长的眼神里充斥着蛋疼。 “没事没事。我有那把剑，自保足够。奈奈是后方人员，不会过去。阳阳子靠运气就能无敌天下。唯一的弱鸡的幽远。” “你大爷！” “所以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啥适合他的武器，绣花针和配套的辟邪剑法之类的。” “……” “唉……” 斯派克长叹一声，吩咐人去仓库里给纪幽远拿把武器。一边做，他一边想，这伙人虽说不是坏人吧……但……精神状况真的没问题吗？ 他没看到的是，酋长腰包里的手机上，正好收到一条消息： 酋长：“在吗？” 弥柚：“？” 第二十七章 浪漫与正经与……味道？ 众人回到居所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纪幽远当场放话，他要回去把线稿上色，谁要是敢打扰他，那他今天的晚饭就有着落了。当然，这世上除了酋长之外似乎也没谁会无聊到这个程度。 更何况酋长也不是无所事事。 寻宝游戏在明天就将迎来高潮，数量众多的玩家将聚集在区区二三十个未排除的地点中。考虑到这两天的见闻，争斗和混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为此，她们这一队没什么战斗力的人需要积极的布局。 兄弟会的援助已经确定了，虽然利益并不完全一致，他们在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的前提下极有可能抛下她们，甚至倒戈一击。本来嘛，他们轻易地答应结盟就是一件很可疑的事情。 虽然那个斯派克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但她总不能寄望于兄弟会全员都不太聪明。 至于真正的倚仗…… 酋长摸出手机，在上面回复道：“就现在吧，我们去哪碰面？” “哪里都行。” 酋长还在想什么地方适合约会，面前的投影台上忽然投射出一条信息，附带着奈奈的聊天头像：“黑夜的秘密花园，一家lo裙实体店。” 对着这条突然的信息，酋长愣了两秒，接着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正好，我也早就想试试骑哈雷兜风是什么滋味了。” ******* 似乎进入夏季之后，这座海上城市中靓丽的风景就多了起来。当然，那是对于行走在与众不同的世界中的人来说。普通人，那些构成这座城市最平凡的一砖一瓦们，只能在那些风景偶然掠过时捕捉到转瞬即逝的一角。 但已足够明艳。 比如那在巨大哈雷上紧紧相贴的两个少女，人与车之间过于悬殊的体型差让粉色头发的女孩要伸直双臂才能抓紧握把，仿佛竭尽全力才控制住狂暴的钢铁野兽。这也是一种别致的美感，人们总喜欢看到娇小的人掌握巨大的器械，似乎满足了人定胜天的美学需求。更何况这位美学，腰细腿长，胸口的弧度不大不小却正好诠释了什么叫青春美好。 相比之下，后面搂着她腰的少女在这方面就逊色很多。但好在她有一头少见的金色长发，发丝从头盔的缝隙里探出，飞散在风里。 每个少年都幻想过那样的一幕对不对？轰鸣的机车和飞扬的女孩，惊鸿一瞥中飘荡的发丝就是年轻的浪漫。 酋长就经常有这样的幻想，就如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简直帅爆了。 如果她搂着奈奈腰的手能放松一点的话。 “酋……长……” “嗯？” “轻点……我呼吸不了了……” “噢噢，对不起。” 她放松了手臂，奈奈赶紧大口呼吸起来。 原来她也是会害怕的，奈奈想。自从遇到这三个人，她就觉得自己漂流在精神病的海洋里，酋长是个放弃治疗的完全体神经病，纪幽远是个隐性的闷骚神经病，阳阳子……在神经病圈子里正常微笑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好吗？此中道理与“眯眯眼的都是怪物”差不多。而现在，发现这个金毛丫头也会紧张会害怕，她忽然觉得这个人真实起来了。 这个发现顿时让她轻松不少。 还好，这个世界和她都没疯。 “那家店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选那？”酋长问。 “lo裙实体店，你知道洛丽塔吧？” “知道，特别适合没胸的体型。” “……你的关注点是什么鬼？” “以前穿过，又是束腰又是裙撑的，太不方便活动了。漂亮是漂亮，但还是马甲短裤适合我。” 奈奈懒得吐槽她，她觉得自己平常就够汉子的了，结果这金毛丫头的水准直追钢铁直男，比不了比不了。 “但我头一次知道还有实体店。” “当然有啊，连c服都有实体店呢，lo裙当然也有，不过确实很少。” “诶？你会出c？” “……没、没有，我听朋友说的。” “哦吼~” 奈奈立刻决定换个话题，在黑了酋长某些网站的追番列表之后，她一点也不想让酋长抓住这方面的机会。 “你为什么要见那个汽油锯女？” “为什么要叫她汽油锯女？” “呃，那她名字叫什么来着……对了，弥柚。” “因为她好看啊，可以拐回家去摆起来看。” “可是作为盟友的话，她还不如兄弟会的人可靠吧？兄弟会成员的手机都能黑掉，但那个弥柚的身世完全查不出来。” 奈奈不知道为什么透过烂话理解了酋长想说的真正台词，大概这就是高智商吧。 “我能说她是个好人吗？” “幽远说这话我信，你？” “诶？你什么时候开始叫他幽远了？” 奈奈这时候特别想回一句：在看出来他比较呆的时候。 但这时摩托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一家门面不大但异常精致的lo裙店。不知是橱窗里离谱的价格标签劝退了路人，还是这种过于精致华丽的风格本身就很小众，这家店在车水马龙的玄叶岛街道上显得很幽静。 “黑夜的秘密花园。” 酋长轻轻念着这个名字，欣慰地看到这家店的招牌上写的是端端正正的汉字和英语，没有萌化的字体也没有意义不明的古东瀛语。这说明这家店不是假托洛丽塔来卖一些大杂烩山寨宅物的那种，在夏帝国，愿意正正经经做某个领域的商家实在太少了，经常能看见为了多赚点傻子的快钱而胡乱跨领域疯狂掉逼格的四不像店铺。 带着不错的第一印象，酋长和奈奈走进了店铺。 十秒钟之内，她们就找到了此行的目标。毕竟弥柚一米七往上的身高在那摆着，大量暗色调的蕾丝花边和装饰性羽毛之后，一个亮眼的银毛脑袋在那晃来晃去，让人想不注意都难。没有店员围在弥柚身边介绍来介绍去，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的专业性还是弥柚脚边的汽油锯太具压迫感了。 “她那些保镖呢？” “可能是去对付西安人了？” “什么西……哦，黑客帝国梗？”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酋长这么想着，一抬手，打招呼道：“哟！mr安德儿森！” 听到声音，银发少女的目光从手里的衣服上移开，望了过来。旁边的奈奈目瞪口呆：有你这么打招呼的吗？上来就玩梗？还玩的是那种一般人都接不上的梗？更绝的是你把史密斯的口音都加上去了啊？！儿化音都还原了吗？！ 秀的头皮发麻。 反观弥柚就很冷静，粉色的眸子带着一种朦胧的感觉看了酋长几秒，似乎在思索安德森是什么意思。 奈奈满头冷汗地思考着后续发展，论开场掉链子对外交行动的负面影响什么的…… 只见弥柚向前走了两步，在那双大长腿的尺度下，两步就跨越了半家店的距离，来到了酋长面前。这一幕充满了压迫感，就像三十厘米的身高差一样有压迫感。 不是像，就是三十厘米的身高差。 奈奈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眼睁睁地看着弥柚俯下身，凑到酋长耳朵以下脖子以上那附近。看到这一幕，奈奈脑子里已经过了二十多部僵尸异形吸血鬼的电影。 然后弥柚嗅了嗅，酋长浑身一僵，脸腾地涨红，都快发光了。 弥柚闻过之后，似乎确认了什么事情。接着她又闻了闻手里拿着的那套裙子，表情变得……大概是高兴了起来？ “这一件，最小码。” 她这是对店员说的，那个店员似乎也别这边的发展弄得大脑宕机，好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好、好的！请稍等。” 酋长还僵着，但不妨碍弥柚一把抓住她的手。酋长只觉得一股开山伟力传来，银发少女不可抗拒地拉着她走向试衣间。当然，弥柚是走的，酋长小跑才能跟上。 第二十八章 跨越星空之爱 酋长毕竟不是lo娘，对那些轻lo啦、软妹服啦、花嫁款之类的概念都不是很清楚。不过她很明白鄙视链的存在，最正统最硬核的那一拨lo娘正处于鄙视链的顶端。而什么样的lo裙符合这部分人群的要求，在酋长的观念里，细节部分精致得丧心病狂就是最硬核的lo裙。 眼前这条裙子就属于硬核中的硬核。 无论是专门设计过的图案，还是美轮美奂的花边，都兆示着它是被当做献礼制作出来的。酋长甚至发现，那些花边里的镂空图案都是有内容且不重复的！ 这是强迫症级别的细节控吗？ 但是，正是这样的硬核，某种意义上终于激发了酋长灵魂深处沉睡的少女意识。她现在很像把这条裙子穿在身上，然后在镜子前转两圈……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酋长的内心深处是惊恐的。 但、但是真的很好看啊！ 其实由不得她想不想穿惊不惊恐，此时此刻的主导者是试衣间里的另一个人——弥柚。 她不由分说地把酋长摁在试衣间的小凳子上，一手解她上衣扣子一手解她短裤扣子。在酋长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就被解除了武装，然后被拎着胳膊套上了那条无袖的红色裙子。 虽然不穿内搭就上jsk有点不讲究，但毕竟这是夏天，而且，她还穿着运动鞋呢。 哪想到弥柚早有准备，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对小短靴。上面的小星星装饰一看就是搭配这条裙子的完美对象。 弥柚手一扯，就把酋长脚上的运动鞋扔了出去。酋长顿时感觉像是踏空了一级台阶，心里咯噔一下，同时伴随着一瞬间异样的悸动。她不理解那种感觉，脑子里只剩下空白一片。 或许每一个纵横世间的大魔头，都会偶尔遇上那么一两个完全对付不了的人吧。 弥柚完全不受影响，她拿那双短靴在酋长脚上比了比，想了想，又掏出一双白丝来…… “停！裸腿是我的底限！” 不然不知道会被那些家伙笑话成什么样！ 弥柚听到这话，露出失望的表情：“唔，好吧。” 真是好险的刹车啊，酋长想，差点就在失神中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之后，她连人带凳子被挪到了穿衣镜前。弥柚解开了她的双马尾，再一次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大堆头饰，挨个给酋长试戴。 镜子前，正在逐渐失去自我的金毛萝莉任由对方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就像是多年的好友或者恋人，但明明才第二次见面而已。对方那么自然地做着亲密的行为，就像在打扮很重要的娃娃，她就莫名地不好拒绝。 不过有一说一，被美少女“摆弄”某种意义上也是很爽的…… ******* “嗯，挺、挺好看的，我可以换下来了吗？” “为什么不穿着？”弥柚一歪头。 “可、可是……” “啊对了，”弥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还没买下来对吧，我记得的。” 说着，她就走出了试衣间，呼叫店员。 酋长有些懵逼：“这是……送我了？” 霸道总裁吗？ 但考虑到初见时，弥柚那前呼后拥十好几个保镖的排场，说是霸道总裁好像也说得过去。 很快，有店员进来。先是职业性地称赞酋长穿这身很合适，然后把悄声把她这一身的价格报给了弥柚。 很专业，很有眼力见，但你看我们两人那微妙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我们还没有特殊关系呢！ 酋长的脑子里各种吐槽刷屏，她的潜意识在用这种方式掩饰她胸膛里的小鹿乱撞。 走出试衣间，酋长不适应地摩擦了一下双腿。没怎么穿过裙子，凉飕飕的…… “奈奈呢？” “那个粉头发女生？”弥柚反问。 “对。” “在隔壁试衣间呀。” “诶？” 酋长不由得感叹，服装店这种地方，对女性来说有种模因式的影响力。就像游戏之于男性，唠叨之于老妈一样…… 罪过罪过，她可没有在背后诋毁她的母上大人。 “对了，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听弥柚这么问，酋长一愣，这才想起还有这回事……不对，这才是正事吧！ “你，是‘寻宝游戏’的一员吗？” “寻宝游戏？” 弥柚点着下巴，似乎在认真思考自己有没有参与过类似的东西。 “没听说过，或许我可以帮你问问汉斯。” 汉斯就是你那个保镖吧？ “不用了，另一个问题……你和‘剑尊’认识吗？” 弥柚猛地看过来：“你知道剑尊在哪里？” 酋长心中先是一喜，然后立刻又失落下来：“不知道，我在找他。” 弥柚撅撅嘴：“好吧，你找到他的话，就告诉我。” “好。” 剑尊其实就是酋长的师父。 任何了解她师父性格的人，都会觉得这个名字，或者称号太不搭了。又中二，又正经，不说的话还以为是独孤求败失散多年的兄弟之类的人物。说这家伙是个剑仙，没人信，说是济公，倒还挺符合实际。 但可惜，这是真的，酋长的师父还真叫剑尊。据他说，其实这也不是名字，而是他在师门里的职位，类似小说游戏里某某长老之类的设定。他自从修道那一刻起，就抛弃了自己的名字。后来，活得够长，剑尊一号也就被当做了名字叫了下来。 她会这么问弥柚，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 昨天在黑夜位面，自己这边那么多人，弥柚却上来就对她开口，还不明不白的问了一句“龙”，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弥柚从她身上感觉到了特殊的“气味”，她又何尝没从弥柚身上感觉其他的东西。 那是如同火焰，又如同剑刃般的气息。和她那把火焰巨剑一样，同时带着剑尊和炽烈两个人的力量。要么，她是直接见过那两人，要么，她同样触摸过这把剑。 不过后者又和前者有什么区别？ “你为什么找他？” 两人同时开口。 酋长略一思索，先一步开了口：“他失踪前后，有给我写过信。邀请我参加这座城市的‘寻宝游戏’。我想，这可能是找到他的线索。” 这番话里有真有假，有弯有坑。 果然，弥柚眼睛一亮：“要怎么参加？” 酋长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明天游戏就会有关键的转折，我们掌握了一些情报，你——” 她还没说完，弥柚就点了点头：“算我一个。” 酋长惊了。 这也太好拐了！ ******* 不可思议地敲定了正事，酋长漫无目的地在店里逛了起来。在这些华丽优美的裙装间漫步，有种分花拂柳而行的感觉。对酋长这种把好底子糟蹋在废宅文化上的人来说，颇为新奇。 她专门留意了一下身上这件的同款，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 因为这件是花嫁款，放到游戏里都是会被标上高光、七彩光环和1%出率那种。 “跨越星空之爱”。 这条裙子有这样一个名字。 “跨越……星空……” 不明所以地，这样的词语组合突然击中了她。她仿佛能看见两只手跨越亿万星辰和难以想象的距离，指尖触碰在一起的瞬间。星空和爱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浪漫代名词，就像说到阳光人们就觉得温暖，说到少女就会觉得美好。在酋长的眼里，星空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每一件真正的洛丽塔都有自己的名字，每一个这样的名字背后都是一个故事。 样品展台下方有一个常见于餐厅门口的托台，台子上摆着一本小册子。当然那不是菜单，而是一个简易的绘本，正是这条裙子设计理念的原型故事。 “勇者们战胜了魔王，世界似乎终于迎来了和平。男孩娶了女孩为妻，他们是备受敬仰的国王与往后，也是这世上所有人羡慕的情侣。 “但童话的结束，往往是悲剧的开始。 “国王奉行公正廉明的法律。权力的平等让曾经的高位者怒不可遏，资源的平等让勇武者倍感失望，知识的平等让人们争斗四起。 “终于，在贪婪的异乡人的调拨之下，叛乱爆发。 “人们捉住了勇敢的王后，将她放逐到了星空的尽头。愤怒的民众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仿佛他们报复了愚蠢的王。 “悲伤的王离开了王座，想要去星空中寻找他的妻子。但斗志昂扬的民众拉住了他，似乎他的罪孽还没赎清。 “被放逐的王后凝望茫茫星海，却看不见家乡的方向。 “她记得王曾带她看过的流星雨。在众星排成展翅之鸟时，群星将坠落，回家的路会在那时被标注。 “只可惜，流星雨千年才有一次，而这将是她需要等待的时间。 “一千年后，王还会在等待她吗？一千年后，她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第二十九章 跨越生死之爱 这个故事…… 酋长读完之后，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觉得这个故事似曾相识，但又缺失了很关键的部分。就好像从几十米长的画卷上裁下了几厘米长的一段，你深深体会到了画卷之中的工笔美感，却终究难以窥其全豹。 至少，那种相隔星海的失落与浪漫，是有不少传达了出来。 酋长的手触及裙摆，那是个很特别的设计，蓬蓬松松飘飘荡荡，半透明的质感类似星云。长长的拖尾上有象征那个故事的柄图，负担起了整条裙子的浪漫底蕴，于是给裙摆腾出了大量的创作余裕。这部分余裕就被拿来实现了星云效果，其中还用钻石与珍珠点缀了几处星光，在大体以端庄优雅为主格调的店铺中，炫目得仿若银河。 大概是设计师的灵光一闪，也可能是故事撰写之初的设计核心。无论如何，不知何处的陌生的创作者们，确实把美与匠心传达了过来。 酋长现在很想感叹一句“淦，老娘真尼玛漂亮”，但她拼命忍住了。 在她没注意到的层层衣架后方，弥柚愣愣地向这个方向注视了好久。然后，她拿出手机，对焦，换滤镜，拍照。 然后设置为桌面。 不明所以的红晕悄悄爬上银发少女的脸颊，虽然她并没有意识到。 ******* 奈奈和镜中的自己相对而立，愕然恍惚。 她见过这条裙子，她见过这个人。这是她最喜欢的茶会款，最华丽的迷梦。 可……那是在什么时候？ 镜中的少女又是谁？ “你……你醒来啊……” 脑中的眩晕一阵接一阵止不住地往上涌，仿佛要吞没她的意识。若在往常，她欣然接受这个过程，因为她知道在灵魂的彼岸，仍是她最熟悉最安心的角落。但现在……那个人不知所踪。 奈奈撑着自己的额头，竭力对抗虚幻对现实的侵蚀。 她知道，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两条裙子是不一样的。配色有差异，点缀的宝石和柄图的复杂程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其差别就像断臂的维纳斯与小孩堆来玩的雪人一样有天渊之别。 但是…… 跨越生死之爱。 这个名字……她知道。 “她是世上最美的花季少女，而你是天下第一的人偶大师。 “她是上天赐给你的最好礼物，哪怕只能在人偶上描绘她百分之一的美，便足以让你名动天下。 “可疾病却找上了她。 “她的身形日渐消瘦，肌肤苍白。你曾造出无数绝美的容颜，却掩不了她的病容。 “她的发丝日渐零落，枯萎暗淡。你梳理过魅惑众生的青丝，却挽不起她的鬓角。 “她的神采日渐流逝，空洞死寂。你能够让假人行动似生命，却见不到她的身影。 “她是你的女儿，而你只是一个人偶师。 “你再也描不出那样的容颜，再也理不出那样的发髻，再也看不到美在何处。 “只有一遍又一遍地雕饰她生前的裙摆，穷尽你所有的灵感。 “是否美的极致，能跨越生死？” 有些凄凉，但细思之下又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可是，奈奈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哪里看过这个故事。她从来没有了解过这家店，却一口报出了它的名字。她从来没了解过这条裙子，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它的故事里的每一个字。 跨越生死之爱…… 思考并没有答案，好在眩晕已经减少了大半。她整理了一下状态，然后推门而出。 她决定把这条裙子买下来，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但她相信这裙子背后的故事与那个人有关。可能是她的来历，也可能是唤醒她的方法。 听到声响，正在偷窥酋长的弥柚和正在偷窥自己（？）的酋长同时抬眼望去。然后双双发出赞叹的声音。 如果说跨越星空之爱让人看到如同群星的壮美之爱，那穿在奈奈身上的跨越生死之爱就是一种富含哲理的美。这身黑白相见的裙装乍看之下简约，但不负期待地在细微处巧夺天工。黑色的布料上有深灰的暗纹，白色的底色上也有白线刺绣的图案。如果让酋长仔细分辨，就会发现那些画面是取自《神曲》的地狱和天堂图景。而裙摆上相间描绘的死亡世界之上，从正腰向上伸展的，则是生者的家园。枝繁叶茂间百鸟和鸣，它们环绕胸口，最中间居然暗藏了一幅不起眼的画：米勒的《第一步》。 生死相伴，枯荣一体。 这种独特的设计和奈奈有种难言的契合，或者说神性的美。美好恐怖皆是一体，生死之上就是美的领域。 就连奈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一面。 酋长喃喃道：“咱俩现在上街溜一圈，晚上就能上热搜了。” 弥柚拿着手机想了想，觉得还是酋长那张照片更好舔，于是就没拍奈奈的。 店员走了过来，低声给奈奈报了价格。奈奈倒抽一口凉气，瞬间就脱离了美的境界。生活中的很多时候，你美不美是和零的数量直接挂钩的。而当你不得不买时，你就体会到了佛家所说之怨憎会苦。 奈奈一咬牙，大不了多帮那些人修几个bug，千金散尽还复来，几万大洋难买老娘高兴！办了！ 店员眉开眼笑，今天一下卖出两身血贵血贵的衣服，这个月提成怕不是都能多一位数。想及此，她看着店里两个洛丽塔女孩都感觉她们美了不少。 ******* “这名字，是一对的吗？” “我看看，好像，确实是同一个设计师的作品。” 血拼之后，精疲力尽的众人（主要是奈奈）坐在角落的小茶桌边，就着免费的红茶闲聊。奈奈本来是想赶紧回去跟那些黑客朋友们聊聊来安抚自己的钱包的，但酋长表示这么死贵的裙子咱一下买两件，不和她几十斤茶太亏了！ 不知道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还是被她的气场震撼了，奈奈忽然也觉得这茶该喝。 期间店里来过两个lo娘，但看了眼她们身上的裙子之后，带着知难而退的表情走开了。酋长大概知道她们退走的原因，但是她很理智地没去了解自己裙子的价格，也没问奈奈和弥柚。她现在知道奈奈很有钱了，但并不想知道她具体多有钱，不然自己可能会做出一些理智丧失的事情。 至于奈奈，她在努力思考，这两身衣服，和二十多万块之间有什么奇妙的辩证关系。 “都是好故事啊，我都想拿过去写到小说里。” “天下文章一大抄？” “唉，可惜了。不过你挑的这地方很有意思，为什么会选这里？”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一定要来这里一次。” “幽远把直感ex传染给你了？” “为什么会传染最废的技能啊？” “你看不起暴击星吗？来来来加个好友，让你看看我满宝王——” 嗞。 那是一种无形的浪潮，人耳感知范围之外的声波。只有接触过超自然领域的人才会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是位面碰撞的声音。 呲啦—— 预料之中，刺耳尖锐的爆鸣声接踵而至。试想一块尖锐的玻璃划过铁皮，留下触目惊心的豁口的景象。 空间之中，正在裂开这样的豁口。 一线明悟，酋长理解了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兄弟会口中的“裂隙”、弥柚所说的“病变”，黑夜位面正在闯入这个空间。 她想大喊一句快跑，但又觉得这种情况下靠跑的好像没什么意义。那警戒备战？但弥柚并没有发出警告，那应该是安全的…… 在她还没理清思路的时候，两阵悦耳的摩擦声响彻这片空间。阅片无数的酋长立刻反应过来，那是漂移的声音。 两个？ 回头望去，店外长街的两头，两个路口的拐角处各自出现了一辆漂移过弯的轿车。而两车在照面的瞬间，相对的车窗里就吐出了明亮的火舌。 第三十章 提前开始的半决赛 酋长一把翻过桌子，探出右手借助体重把奈奈往桌子下面一摁。两人顺势卧倒在地，而坐在酋长旁边的弥柚则已经启动了汽油锯，正立在窗前似乎想要用那玩意挡子弹…… 就当她能做到好了。 电光火石之间，酋长的脑海里已经分析了数种情况和推论。 两辆车的其中之一她认识，或者说她认识车上的暗记，那是兄弟会的标识。另一辆车她则没见过，来自尚未登场的势力。换句话说，有可能是怪物和黑夜位面的幕后黑手，有可能是其他玩家，有可能是那个妖怪组织，也可能是游戏的管理员。 当然，由于妖怪组织的信息太少，它有可能是以上身份中的任意一个或多个。 为什么兄弟会和暂时身份不明的这一波人会到这来？巧合？世上从没有巧合，那是为了这个裂隙来的？可为什么他们会提前知道裂隙的张开？也不对，如果是预知了，兄弟会会给自己示警。那么，兄弟会有可能是被人引过来的。 酋长心里，那神秘车辆里的人的危险评级立刻上涨了不少。 而这时，黑夜位面已经成为了这片空间的主导。lo裙店的店员、街上的行人甚至小猫小鸟都在瞬间消失，就好像这段被剪掉了一样。这个现象又让酋长心里多了个疑惑：黑夜位面筛选进入者的标准是什么？或者说那个操控者的标准是什么？ 这些思考可以容后再说，现在最优先的是她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尽管扔下盟友的兄弟会不太好，但现在两边都开始拼微冲了，自己这些人手里只有冷兵器就不要上去送了。 汽油锯和火焰剑算冷算热倒也是个问题…… “弥柚！你知道怎么离开黑夜位面吗？” “但出口离这里很远。” “你怎么过来的？” “出租车。” 你个霸道总裁很低调啊扔着论打算的保时捷和兰博基尼不开你打的？ 酋长很想这么吐槽，但一阵弹雨打断了她。伴随着劈头盖脸的碎玻璃，纷乱的子弹从店铺的橱窗里灌了进来。这很明显不是流弹，是有人专门把枪口对准了这边。 弥柚双手把汽油锯舞出残影，金属碰撞声几乎连成一体。在酋长和奈奈的视角中，几乎能看见冲击波扭曲了弥柚身体周围的景象，但银发少女却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似乎是发现射击没有效果，车里的人停止了对这边的火力覆盖。甭管那里面的是妖怪还是玩家，和她们是敌对关系算是肯定了。 “我挡不了所有子弹。” “要赶快跑，除了开车我们还有什么移动手段？” 奈奈立刻想起了无数部电影：“下水道和通风管道？” “黑夜位面的规则不明，在狭窄空间遇上怪物夹击就完了。” “可是我的摩托车载不了三个人啊。” “啧，先往街上移动。我们偷一辆车。” “你还有这手艺？” “我看过教学视频。” “……” 奈奈无话可说，她再次被酋长计划的严谨程度震惊了。 弥柚大概是以为她们商量定了，问道：“你会偷什么样的车？” “越老的越好，上个世纪的产物就完美了。” “那边有一辆。” “就它了！” “沿着街道的边缘过去，用停着的车当掩护。” “明白。” 超快的战术布置以超快的速度完成，酋长朝奈奈一招手，示意她跟上。奈奈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眼下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酋长回身从店里拎了个灭火器，然后示意弥柚她们准备好了。 这条不宽不窄的商业街虽然处在繁华地段，但似乎幸运地躲过了“建设文明城市”一类的三光政策洗礼，街道两边密密麻麻地停满了家用汽车。这给三人提供了足够的掩护，但目标的老爷车在街对面。这要求三人先在掩体后前行一段，然后找机会横穿马路，扑到对面的停车位后面。那个位置离现在兄弟会的车抛锚的位置不远，但不能指望到时候他们还有余裕来掩护自己等人一把。 两方还在枪战，似乎暂时都没有出现伤亡。但兄弟会一方明显是被压着打，从场面就能看出来，这边的火力和对面不是一个级别。兄弟会的人连露头都不敢。 “他们肯定注意着我们的动作。一会要怎么过街？” “弥柚，一会把这个往对面扔，不要扔太高。” 奈奈看着酋长把刚刚顺来的灭火器交给弥柚，眼睛一亮：“你刚刚就想到这个了。” 三人已经来到了预定位置。 “烟雾一炸开，就冲。三，二，一，扔！” 弥柚小麦色的臂膀虽然结实，但外观上毕竟是女孩子的纤细柔和。谁知她轻轻一挥手，那么大一个灭火器直接被甩出了上百米。要不是酋长叮嘱了她不要扔太高，要不是对面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梭子子弹招呼在灭火器上，它估计能飞更远。 伴随着一连串闷响，巨量的白烟充斥了街道。对面的火力顿时一滞，对面害怕这面有反扑的能力，于是短暂地停火观察。而酋长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不用她说，三抹倩影就风驰电掣地穿街过巷，直扑可怜的老爷车。 “把门砸开！”酋长腿短，她对已经冲到地方的弥柚喊。 汽油锯轰鸣而至，火花四溅地就捅在门锁处，直接把那一片的构造搅得稀烂。弥柚轻巧地一按一撬，老爷车被迫门户大开。在哀怨的警报声中，酋长扑入车门，一爪子卸掉挡板，扯出电线，开始打火。 “能行吗？”奈奈拉开后座门，滚了进去。 “搞定！” “好快！” 发动机点火，酋长三下五除二把座椅垫高，居然还顺便扣好了安全带。 “弥柚！” “我去车顶，挡子弹。” 此时灭火器造成的烟雾已经开始散了，弥柚一个侧翻上了车顶。银色的长发和健美的大长腿在城市的夜色之中有种野性的美感。 “淦！这怎么停的这么紧？” 发动了车子酋长才注意到，这些车的前后距离太近了，堪称严丝合缝。 “开不了？” “不管了，撞出去。” 松开离合油门到底，老爷车爆发出重返青春一般的战吼，四轮带烟地一脑袋顶在面前那辆甲壳虫的车屁股上。这时候兄弟会的人刚准备趁着盟友提供的烟雾掩护反冲一波，听到声音齐齐扭头看过来。 只见这上世纪的老古董打了鸡血一样劈荆斩棘地上路的一幕。 酋长此时忽然觉得很爽，于是大吼一句：“列位！天黑了请闭眼呐！” 不知道是哪根弦跟酋长搭上了，此时傲立车顶的弥柚居然跟着喊了一声：“噢！” 娇呼婉转，听得在场所有正常人一愣一愣的。 然后只见这英姿勃发的老爷车破开烟雾，掠过长街，迅雷不及掩耳地一脑门怼在对面神秘敌人的车脸上。 看着那被搅得一团乱敞在一边的车门，看着那走直线碾到对手脸上的做派，这辆老古董上居然透出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对面车里握着微冲的一伙暴徒一脸蒙蔽，和他们对视的弥柚和奈奈一脸蒙蔽。 酋长一脸蒙蔽的下一瞬间大叫一声：“卧槽！” 她忘了偷来的车方向盘是锁死的。 第三十一章 年少风流，鲜衣怒马 这种对视里，我们能感觉到惊愕、恐怖、质疑和对人生的突发状况的控诉。你永远预想不到你的追杀目标会突然开着老古董碾你脸上，也永远预想不到你极力躲开的目标下一秒会被你碾到脸上。 如果酋长现在是在工作，那么她一定会把这样的感叹总结成五百字以上的灌水，可惜现在…… “跑啊！” 砰。 后排的车门被撞开，奈奈和酋长就像是脱缰的弥柚一样冲向了街边的停车带。弥柚则是从另一个方向，像脱缰的酋长一样冲到了掩体后面。要不说人的潜能得逼出来呢，奈奈这种非战斗人员都在紧急情况下追上了酋长的敏捷度。 而此时，枪声才后知后觉地追过来。 “到底什么情况？”奈奈气喘吁吁地问酋长，这波开车怼脸的操作她是真没看懂。 “那种老车虽然能点火，但放盘仍然是锁定的。可以开，但没法拐弯。” “你……”奈奈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怒该笑，但她明白现在不是埋怨队友的时候，稍稍喘匀了气，她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你去开你的哈雷，带弥柚走。” “你可别说你来当诱饵这类烂台词。” “那我一会就跟上来。” “滚，我不要在现实里受国产剧台词的摧残。” “我是打算去和兄弟会汇合，这样一来你们会更安全，二来我们和兄弟会终究是盟友。” “气氛迷之悲壮起来了。” “我没——” 呼——砰。 枪声一滞。 酋长立刻探头看去。 只见弥柚站在街对面的车顶上，摆着一个类似扔铅球的动作。而顺着她手朝向的方向看去，一个敌人上半身挂在车窗上，软软地垂了下去。他的脑袋上破了道口子，旁边的地上，有个染血的地砖。 武林至尊，万砖归宗，板砖之下，众生平等。 弥柚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演了一波什么叫斩杀接群嘲。 一瞬间，所有的微冲都朝向了那边。 但有着大长腿的银发女孩已经翻到了掩体另一边，眼看就要拐到街角后面了。 这一幕，酋长怎么会不明白？ 这个女孩是要自己当诱饵。而且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就那么霸道地实施了。更加让人意外的是，那一车微冲狂魔居然真就吃嘲讽。短暂地收尸之后，就飘逸着拐向了弥柚离开的街口。 看到这一幕，奈奈说不清是该安心还是担心。 她站起身，看见远处兄弟会的人在向她们招手。她也挥了挥手作为回应，并打算过去和他们交换情报。而她身后的酋长却发现，那个人的手势似乎并不是在招呼她们过去。 “！” 下一瞬间，她纵身一扑，把奈奈摁倒在地。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方向上，就有子弹扫了过来。借助周围商铺的橱窗，酋长看见又有三辆车吐着火舌，在向这边疾驰。 酋长和奈奈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向哈雷跑，时不时还要借掩体来躲藏一波。路过兄弟会的车时，她大喊一句： “分头跑！” 也不管兄弟会的车抛锚了他们要怎么跑，反正现在酋长她们自顾不暇。 ******* 裙摆飞扬，与空旷死寂的街道对比，就像整个世界只有这个角落活了过来。 那是多么亮丽的景色啊，因为人们很难去想象星空在飞驰，生命与死亡都在绽放。也真是难为两位少女穿着繁杂笨重的洛丽塔战斗到现在，她们精致的裙装上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尘土、填上了褶皱。 但美感并未染尘，那可是如同洋娃娃一样美丽的女孩，那可是如同被浪漫之神吻过的昂扬身姿，那可是哈雷和洛丽塔！ 尽管奈奈没时间去想这一刻的她们有多美，她刚刚极限操作了一波之字形的走位，以躲避身后追来的子弹。哈雷的速度终究比不过热兵器，但也许是神明都不愿意子弹破坏这一刻的风景，那些子弹精准地擦着她们的轮廓击在了柏油马路上。 “这路太宽了，我们找小巷子。”酋长紧紧搂着奈奈的腰。 奈奈有点喘不过气，但没工夫让她轻点：“说的容易……” 玄叶岛是人工岛，从设计之初就遵循能让蝙蝠车都不堵车的设计理念，上哪里找老城才有的小巷去？ 但这个思路是对的，摩托车就应该发挥小巧灵活的优势。既然没有小巷，那只要是地形特别复杂崎岖的地方…… 灵光一现，奈奈想到了玄叶岛的地标建筑之一。 雾塔。 那是玄叶岛真正意义上的核心，不仅是位置处在玄叶岛正中央，也是统治机构的驻地。它还兼顾着公安系统、交通枢纽和信息枢纽的职能。身为黑客的奈奈很清楚，雾塔的塔顶就是玄叶岛的城市主机所在，也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全拟子外壳的城市主机。在拟子技术逐渐从夏帝国向全世界普及的这个时代，以玄叶岛为代表的几个拥有全拟子外壳城市主机的大城市，几乎成为了人类文明的代表。如果说人类文明是一定冠冕，那拟子技术就是其中最顶端的宝石，而全拟子外壳城市主机，则是这些宝石中最大最亮的一颗。 要是像黑客帝国那样把数据比作光流，那奈奈知道玄叶岛的城市主机确实能亮瞎人。 当然她现在不是对城市主机有什么想法，而是想到了雾塔附近的街道：那是一片网状的立交桥，以雾塔为中西，交织成一片多达七层的立体结构。它们相互勾连、彼此遮挡。如果不开导航，你从一个口进去，绝对不可能从正对面的口出来。从上往下看去的话，就像是万花镜或者魔法阵。奈奈没有具体了解这种设计背后深沉的文化底蕴和象征意义，但她大概理解那是负责规划玄叶岛的城市规划师们集体暴走，把所有的骚包和艺术追求放到一块发泄出来的结果。 也真亏玄叶岛造出来就是要给全世界眼馋的，这种几近胡闹的设计到最后居然被实现了。 这大概是她最感谢那群规划师们的时候。 “酋长，我要加速。” “嗯！” “……你轻点。” 风驰电掣，年少轻狂。 ******* 弥柚现在摆着一个类似于蜘蛛侠的姿势，在一堆防盗栅栏和空调外机间腾挪攀爬。她在看到这面凹凸有致的墙壁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这么个办法。仗着远超常人甚至远超常识的身体机能，她一路顺着大楼挖墙爬了上去。没有任何人能想到有人走了这么一条“路”，更没有人想到这条路走得通。 但弥柚就是这么爬到了二十多层，压根不和你讲道理。 这也是这栋楼的顶楼了，从这里看下去，城市里游荡来去的烧焦怪物和摸不着头脑的追兵都很渺小。 而她，伫立大厦之巅，看着这个特异位面并不明亮的星空，却也有银月高挂。 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身后传来马打响鼻的声音，弥柚警惕地转身，把汽油锯树在身前。但她很意外，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像是这个世界该有的景象。或者说，画风很有问题。 她看见一辆由两匹大概是马的生物拉着的战车。之所以能看出是战车不是马车，是因为车上除了驾驭者的位置，另一个位置上载满了长矛和刀剑。战车有华丽的金蓝相间的涂装，有宝石和古老的文字雕刻。最特别的当然还是那两匹神秘生物，有着马的外形，但通体圆融，仿佛铁铸，头上戴着奇特的面具，覆盖了眼睛。 虽然这种生物有没有眼睛还两说。 一个矮小的身影正从战车上下来，那个人也蒙着面，穿着斗篷。但即使是这身打扮，弥柚却也认出了他： “是你？” “别问我为什么来，什么都别问。这车借你，去帮你的朋友们。” “她们又遇到危险了。” “那个金发小姑娘就是到哪都会遇见危险的体质。” “唔，那我得多帮帮她。” 弥柚没有废话，她心中的逻辑很简单，从来不像酋长那样九曲十八弯。她没有怀疑眼前的神秘人，也没有多问酋长的情报，她只会想…… 她觉得酋长很好，酋长有危险，她就会去帮忙。 这个高挑的女孩熟练地挽起缰绳，奋力一振： “驾！” 第三十二章 夜战八方，天雷地火 从侧面看过去的话，雾塔和围绕它修建的高架桥群有种太空电梯或者玛雅金字塔的感觉。如果是晴天，在蔚蓝背景下，那些错综复杂的高架桥就会呈现一种海浪般的纹理。所以雾塔和它的高架桥群也像是一个倒置的漩涡。 把奇观误国的思想体现的淋漓尽致。 在看到高架桥群的入口近在咫尺时，奈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一片开阔到堪比火车站站前广场的地带，或者说，高架桥在进入那一“团”错综复杂的结构之前，桥的入口和其前面的一段路是暴露在一片广场之上的。她们这回连行道树和门市房的掩护都失去了，即将面对最硬核的枪林弹雨。 奈奈不是东方玩家，她只能指望运气。 “到底有多少追兵？”她问。 “露过面的至少有五辆车，全都是微冲狂魔，疑似开了无限子弹挂的那种。”酋长答。 奈奈瞄了一眼后视镜：“后面只有两辆在追我们。” “所以至少有三辆打算包抄，而且，你看两条街外。” “没工夫！你直接告诉我有什么。” 但是她似乎不需要等酋长的报告了，一种规律且高速的空气振动声从高空逼近。看过无数电影的奈奈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在脑海里勾勒出了这种巨大且拉风的机械的形状。 “直升机！”酋长语气里带着一种“是不是玩不起”的嘲讽感。 一束强光从她们头顶照下，在夜色里把她们的位置标成了全地图高光。 苍天有眼，当初把哈雷借给奈奈的那位死宅黑客的梦想实现了。机车少女和地下追车，直升机探照灯以及交叉火力。除了把性感机车服换成了硬核洛丽塔之外，这场面非常朋克。 不对，某种意义上，穿洛丽塔好像更朋克了？ “你猜它上面有没有重武器……” “闭嘴！” 但一语成谶这东西，不管你有没有立旗，它该出现就是会出现。 突突突突突。 令人心悸的爆鸣昭示着子弹洪流的到来，配合上身后和偶尔从两侧飞来的迷之流弹，她们几乎是被弹幕全方位笼罩。 现在东方玩家来也不好使了。 奈奈感觉自己的握着车把的手僵硬酸痛，车头左漂右漂，车轮都快飞了。而到现在她们还没有中一枪，真是莫大的主角光环。 嗤啦。 前面的十字路口，到达高架路入口前的最后一个路口，冲出一辆黑色的轿车。朝向这边的两个车窗里，各有一个端着微冲的黑衣人。 “靠！” 游戏结束。 并没有！ 时有金光破空而来，携天火斩妖除魔。 酋长和奈奈的动态视力都不错，她们勉强看清了那是一支从天而降的金色长矛。就像插豆腐一样从那辆车的引擎盖上一通到底，把即将拦住奈奈她们去路的车死死钉在地上。然后火焰升腾，碎玻璃破铁皮和半身黑西装被冲击波高高扬到了天上。 什么叫天降正义啊？ 不同于奈奈本能地趴低了身体，酋长则是身体后倾仰头望去。她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圣杯战争的现场。 一辆雷光四射的双轮战车，由两匹疑似马的生物拉着，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掠空而过。这种敞篷披甲的设计，并不是客用或者货用马车，而是专门的战车，chariot。通常来说，驾驶者并不负责战斗，车上会另外搭在一到两人，负责左右搏杀或持弓射击。 但那是通常来说。 在弥柚手里，她靠单手的臂力就足以驾驭两匹战“马”，另一只手虽然不够弯弓搭箭了，但车后那一排排的投矛就是为此而准备的。 当女武神的车架从空中划过，会从云端掷下金色的闪电，让英勇的战士战无不胜。 拦截车辆在街角熊熊燃烧，女孩们的哈雷有惊无险地从旁边掠过，高架路的入口已经近在咫尺。而且，就算后面的车来不及追上她们了，头顶上还有直升机。奈奈还想问能不能让弥柚去拦截直升机，但酋长先一步大喊一声： “那路障什么鬼？！” 奈奈立刻向前方看去，很快发现酋长指的是高架入口处那升起的活动路障，一块从地上翘起的金属桩，和路面形成了一个齐腰高的垂面。 别说车轮，人过去都费劲。 “我们要不要绕——” “不，你只管开，看我的。” 酋长看似自信地宣言着，尽管奈奈听到之后她嘀咕了一声“但愿别是实心的”，意义不明。 奈奈感觉到酋长在她身后站了起来，她这辆改装的哈雷虽然能坐两个人，但也只有酋长这么小体型的人能站在上面了。真亏她这么好的平衡性，坐在上面还会害怕。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奈奈没有回头看，可谓抱憾终生。 但见酋长微微弯腰右手探入自己的裙底，然后，挺胸抬头，从裙子里扯出一件巨大物体。 那当然是她的等身巨剑。 酋长把剑尖垂在斜后方，做了个类似居合斩的动作，略作调整，避开奈奈的身子。接着，在距离路障还有大约二十米的距离上，她挥剑上挑，剑光暴涨。 那一抹剑气是由金色的火焰构成的，就像穿林之燕，不，凤凰一般，席卷向前。奈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从自己身后射出的不明物体，耳边仿佛传来雪融冰消的声音。 路障一瞬间就被这火焰剑气斩开，或者说融化了，但它下面的柏油路却丝毫不损。 后面的追兵似乎也被这一击的声势吓了一跳，弹雨都暂时一缓。而这个空档里，哈雷已经闯过了隘口，在高架路上一路向上。 “刚刚那是什么？！” “我好歹是……仙家子弟……” 奈奈感到酋长小小的身体趴在了自己背上，似乎耗尽了每一分力量。 “那一招消耗很大？” “不，我就是没想到甩剑气这么爽，得缓缓。” 奈奈可不信这种说辞，如果这招真的没什么消耗，你刚刚那么长一段路干嘛不用来还击追兵？ “等你恢复好了，还没甩掉他们的话，你可以用剑气来斩断高架路。” “……” “能做到吗？” 酋长腾地从奈奈背上弹了起来。 “卧槽我刚刚怎么没想到拿这招去糊追兵一脸？！” “？？？” 敢情你只是没想到？ ******* “……” 弥柚一拉缰绳，让与直升机并驾齐驱的战车慢了下来。灵活性差了一大截的直升机立刻超过了战车，刚刚瞄准好的重机枪也失去了目标，徒然地吐了几秒火舌后归于沉寂。直升机立刻与战车拉开距离，这一波交锋，两边又都是无功而返。 这么说也不确切，因为其实每次靠近，弥柚都能拿冷兵器捅直升机几下。但这种攻击就像是游戏时长两千小时的苍兰星们扒了装备跟咩咩子玩耍，一边永远是miss，但另一边也只能hp-1hp-1hp-1这么打。 可现在她拼不起时间。 而且她还不知道直升机的油箱在哪…… 投矛的威力虽然大，但她要是离得远，矛的速度太慢会被直升机躲掉；要是离的近，对面的重机枪和微冲又会干扰她瞄准。 要不……把它撞下来？ 弥柚拿了面盾牌架在自己身前，然后一振缰绳，让战车散发出隆隆的雷声和电光，一路冲向正在试图向高架桥群内部射击的直升机。 下方，酋长看那一机一车“肉搏”了好一会，突然醒悟： “她是不是不知道要砍直升机尾翼？” 第三十三章 巨兽之腔，求生之路 “在这里喊她也听不见。” “你自己写的app呢？” “已经装你们手机里了。” “弥柚的也装了？” “当然。” “就喜欢你这效率。” 酋长当机立断“拨通”弥柚的手机，听到扩音器里传来阵阵风声雷声。奈奈编写的app是相当不讲道理的，该要的不该要的权限要了个遍，一个“电话”打过去根本不需要对方接听，直接就可以从扩音器里外放出来。 反正用户都是自己人，就算有暴露位置和计划的隐患，回头配个蓝牙耳机就行了。 此时此刻，被层层狂风保护着，酋长也不担心弥柚那边被直升机里的人听到。就算听到，凡人开个直升机又岂能奈何知道要砍尾翼的女武神？ 弥柚被自己突然响起来的手机吓了一跳，下意识一扯缰绳，两匹战马人立而起，对天长嘶。它们这是因为被勒疼了，但对面直升机里的人不知道啊，都以为这是boss进狂暴了，嗷一声掉头就跑。 我知道直升机没嘴但它那个气场就给人感觉是它嗷了一声。 得亏它是直升机，要不这时候连眼镜蛇机动都做出来了。 它拉开距离迂回了半圈，才确认弥柚单纯是空中减速，没甩出个大和炮龙骑兵系统或者ex咖喱棒来。于是它决定回到战场，而这个空档里，弥柚已经了解了酋长分享来的战术。 其实也算不上战术，对付直升机这是常识来着。 弥柚立刻重整姿态，一手驭车一手举矛。车轮隆隆中拉着二十来米的电光，仿佛神话时代从未结束过。而她的对面是刚刚掉过头来的直升机，代表着人类文明的中坚战斗力，每一块钢板每一根钉子里都是工业美感。 这样的对冲就像是人类最初的幻想。先进与古老，技术与艺术，钢铁与雷霆，死亡与生命。而以天空为战场，子弹为点缀。 何其昂扬。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直升机压根没想跟战车玩冲锋，它一装备了重武器的精密机械，犯不上。 于是神话般的壮丽景象只出现了一瞬间，后来就变成了直升机各种放风筝，战车盯着人家的屁股捅得火花四溅。 场面一度十分和谐。 ******* 而战场的另一边，在重重高架桥群的保护下，酋长她们倒是不再担心流弹和包抄，但身后的追兵依然坚挺。好在现在只有两辆轿车吊在哈雷后面，刚刚有一辆被酋长的剑气抽冷子干掉了。之所以没砍高架桥是因为酋长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最大出力，发现除了给对面制造个减速带之外没啥用处，所以就不把体力浪费在改地形上了。 不过，这里的路面确实硬得不正常。以她熔金销铁的剑气，居然只能在这看似柏油路的材质上留下划痕。但与其说是硬，不如说是有什么东西把她的剑气抵消了…… 想到这里，酋长向四周望去，想寻找更多的线索。 举目只见钢筋水泥，蔽日遮天。模仿水波形状建造的高架路在夜色下显得狰狞幽深，而作为玄叶岛的地标，其堪称“磅礴”的规模让人身处其间时，会感觉已经不是原本的天地，而是某种巨大生物的贴内。说好听点，那些道路交织是像树冠，说难听点，就像是血管。 酋长顺势联想起了一张叫“盘古之心”的游戏地图，顿时各种意义上想吐。 幸好黑夜位面的怪物没把雾塔当作巢穴什么的，她脑补了一下整座塔被血肉和粘膜覆盖，血管与高架路融为一体的场景，相当开胃。 “酋长！” “我还没想到什么办法，只能等弥柚解决了直升机来帮我们，你应该只需要再溜他们十分——” “他们走了！” “？？？” 酋长一回头，发现两辆车真的停了下来，其中一辆已经再调头了。奈奈想了想，也放开了油门，摩托车停在路边。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情……”酋长判断。 “我也觉得。”奈奈同意。 “电影里这种场景一般出现在什么情况下？” “有只打不过的怪刷在前面了。” 两人齐齐向前看去，还好，不是这种情况。 “或者呢？” “或者他们后院起火了，也可能再不撤他们就会把命搭上。” 她们听到了若有若无的低语声，念诵着古老的语言，伴随着弥漫的寒气。 “第二种情况对我们来说也一样是吧。” “嗯。” “我觉得我知道是发生什么了。” “嗯。” “那你为什么不开车？” “车轮冻上了。” 酋长一低头，才发现两束精致的冰层在从地面向车轮蔓延。 类似婴儿哭声的咆哮在高架桥群之间回荡。 “那你还不跑？！” 酋长一把抓住奈奈的手腕，把她从摩托上拽下来。然后拖着动作僵硬的少女就向坡下冲去。 不计其数的烧焦怪物从桥栏两侧翻过来，带着令人窒息的笑容从坡底向上望过来。 酋长她们在的这个位置很巧，正好越过了高架桥下方一片支架。也就是说她们脚下的桥面是悬空的，而再往下一点，桥身和地面之间就有可供攀爬的梯子了。那些怪物源源不断地从地面爬上来，转眼间已经堵死了二人向下的路。 “往上跑怎么想都是死路啊，这是被人安排了吗……” 一边在心中想着，酋长一边沿着高架路向上跑。她虽然人小，但在巨剑的加成下，她拖着奈奈依然跑得比怪物们快。高架路的最高点也就是到雾塔的半腰，到那里如果她们还没安全，就进雾塔，靠电梯打游击。 “不过，有种回到了主线的感觉。” 这一“夜”，追车和微冲都是表象，洛丽塔和哈雷也从不是为对付人类准备的。这个诡异的空间，怪物的大军才是她们必须面对的东西。 望着雾塔塔顶的闪光，酋长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 ******* 奈奈对于自己突然掉链子这件事，其实是非常羞愧的。 追兵减速的第一时间她就注意到了，也比酋长早很多就听到了那种低语。曾经出现在天海桥上的低语会带来寒冰和怪物们的智力提升，她也是知道的。但她来不及预警了，最后酋长问那几个问题时，她就快连嘴唇都张不开了。 这里没有什么ptsd之类的烂俗剧情，奈奈也不是会被恐惧支配的人。她就是单纯地被这个低语声克制，会迅速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怪物从桥底涌上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酋长拖着自己逃跑。 她还能看到这些，能听到怪物的咆哮，能感觉到十几万的裙子和柏油马路零距离接触的撕心裂肺。但她不能做出任何回应，就像掉线了一样，大脑发出的指令石沉大海，身体不会执行。 她知道酋长带着她气喘吁吁地跑到高架路的顶点，她知道弥柚还在和直升机奋战，她知道自己被塞进观光电梯，也知道酋长背靠着电梯门滑到地上时，金发的发梢都能滴下水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此时的念头居然是：这家伙平时疯疯癫癫的，都让人忽略了她其实长得相当漂亮的事实。现在她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才终于有了个金发萝莉该有的样子，难怪弥柚那么喜欢她。 “我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听得到我说话，就当是能。 “电梯现在是往上走，我们去塔顶。刚刚我看到那里有灯光，这是个异常现象，或许是我们逃出去的机会。 “给你看看现在地上的场面，可刺激了。” 酋长来到电梯的玻璃墙前，用手机拍了一张地面的照片，然后把屏幕放到奈奈眼前。 那是比遇到兄弟会那天晚上更多的怪物，数以万计。它们占据了整个高架桥群下方的地面，还源源不断地从周围的街道中涌出。它们连成片，就像大地都在蠕动，就像倒置漩涡终于有了海面，海水却是焦黑的。它们顺着铁架和水泥桥墩向上攀爬，把雾塔的身躯也染成蠕动的黑色。 第三十四章 黑暗无际，灯火祭坛 弥柚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用战车在空中做出了个类似漂移的动作，整个车身轰然撞上直升机的尾翼。这里是重机枪的死角，也是酋长所指的直升机弱点所在。她凭借远超人类的肉体强度，硬生生把手里的金矛插进了螺旋桨中。 一片电光狂舞中，直升机的尾翼爆出大团的烟雾和火花，被撕碎炸碎的金属片在战车和弥柚的肌肤上擦出刺耳的噪音。 看似柔软娇嫩的少女肌肤，在这一刻竟比军用直升机的钢铁外壳更坚硬。 先前不知道砍尾翼，那是知识的缺乏，但弥柚的战斗直觉可是出类拔萃的。直升机尾翼爆炸后，她立刻明白了自己应该干什么。轻轻一扯缰绳，战车轻巧地绕过了呼呼作响的旋翼和重机枪徒劳的火舌，升到了更高一点的空中，看着那大铁箱子打着旋坠往地面。 “人类的东西……好厉害。”她嘀咕着。 但是比起下去研究人类的现代军火，酋长的安危更重要些。她拿出手机，对着那只占据了三分之一屏幕的app陷入了沉思。 除了某聊天应用之外，别的她一律不会用。别说用，她甚至连酋长刚刚是用哪个app联系的她都不知道。 好在她还没烦恼几秒，酋长就主动打了过来。 “哟，我看到你解决战斗力。” “你在哪里？” “观光电梯，我们要去塔顶。” “我去接你。” “在那之前，你告诉我，塔顶有什么东西？” 听到酋长的问题，弥柚下意识抬头望去。 ******* “看到什么了？” “弥柚？” “弥柚？！” 酋长把手机屏幕举到面前，却只看见失去连接的提示。 她脑子里轰地一声，写小说带来的脑补能力顿时把今夜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黑夜位面直接在她们身边打开裂隙是因为奈奈点名要去那家lo裙店，她们被追杀是因为兄弟会和另一个神秘微冲狂魔组织在交火。是谁让奈奈得知那家店的？是谁让交火恰到好处地蔓延到她们附近的？ 更何况，怪物们的登场时机恰到好处，弥柚的战斗力让她们到现在平安无事显得很合理。 合理个毛线，她们顶着十几把微冲逃了两个小时，身上一枪没中，除了阳阳子，这世上谁能做到这一点？ 现在，弥柚突然失联，估计是因为到了她该退场的时刻。 一切就像是一场仪式，一个盛大的欢迎晚会。 “separabisterramabigne……” 低语声清晰无比，就好像她们来到了音源前方，近在咫尺。 “separabisterramabigne……” 酋长能记起来，这是翠玉录的拉丁文版“译文”，意思是：从地升天。 叮。 电梯停下了，她们来到了雾塔的塔顶。 电梯门外面是一个空荡且短小的走廊，走廊侧面有一段被封死的墙面，如果在真实世界，那里应该是楼梯间的入口。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通往天台的门，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能看见惨白的灯光。 “呵，灯光……” 这里可是黑夜的世界，月光是唯一的光源。灯光作为人类文明活跃于大地的标志之一，在这里是个很违和的东西。 这是一个邀请。 拖着失了魂状态的奈奈，酋长缓缓向那扇门走去。不过考虑到她可是酋长，所以这段不长的路程充斥着如下的自言自语： “什么鸿门宴？就是恶霸请土匪？” “项羽请刘邦啊。” “刘邦后来干什么去了？” “当皇帝了。” “项羽呢？” “那……赴宴！” ******* 视角转到奈奈这边，她能听、能看、能感觉。她在弥柚突然失联时跟着担心起来，也在酋长感叹灯光时紧跟着意识到这后面恐怖的意味。 然后她就被姜文和葛优的演技震撼了。 不是。 酋长的脑子到底是怎么个构造啊！你怎么想起来的啊？还说出声了是吧？这是你缓解气氛的方法吗？换画风前跟队友商量了吗？！ 但愿邀请咱们到此的大boss看在你的幽默感上放咱们一马。 内心吐槽的功夫里，酋长已经推开了天台的门。雾塔的塔顶是一个非常骚包的设计，除了她早就知道的城市主机之外，这里居然充满了宗教元素。 说是宗教也不准确，因为夏帝国人并不崇拜神，而是一个崇敬祖先的民族。与其说是宗教，这里的设计更倾向于古老的祭祀仪式。 黑白交融的设计来自于太极图，尽管这种图案被各种公园广场用得滥了，但放在由八块巨大的玻璃地板组成的正八边形“祭台”下方，就多了一种时空交错的体验。而说到时空，这个平台似乎就是以“时间”为主题的，代表十二辟的十二个卦象在对应的方位。用白色的灯光标识阳爻，黑色的阴影标识阴爻，十二种黑白错落的光影将平台环绕起来。上层的玻璃、下层的汉白玉，用追溯至伏羲氏时期的符号联结，透露出介乎古老与先进之间的视觉冲击。它就像是你在博物馆的玻璃橱窗后看见那些跨越了数千年的文物，陈旧、腐朽甚至笨拙，但却厚重得动人心魄。 在十二辟、八卦、两仪环绕的正中央，那是一个流光四溢的八棱柱。 约有两人高，需要三人合抱，正是玄叶岛的城市主机。它发出的光辉应该就是所谓的拟子闪光，只有在极高的拟子浓度中才会出现的，代表目前人类最高技术水准的光芒。 那光芒在呼唤她。 奈奈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但内心却一下子被那个呼唤击中，仿佛有涟漪掠过整个灵魂。 那是她熟悉的声音。 “找到……你了……” 也不知这句话是她说的，还是对方说的。 ******* “还挺亮。”酋长如是说。 其实走到这里，她的感受除了累，还有一半是恼火。穿着裙子喝着茶，突然就被麻匪……不是，就被枪战卷进去了。逃亡路上一路被安排，分兵包抄直升机冲脸怪物潮爬桥，没得休息不说，你现在在电影里也见不着连续两个多小时的大高潮了吧？ 又累又饿，裙子还破了，队友一个失踪一个掉线，现在就剩下她一个人来面对关底boss！ 真就单挑呗？能不能给个回档机会让我把云大佬身上的饰品石头啥的抠下来？ 酋长放任自己的思路暴走，因为她讨厌情况超出她的控制，也讨厌一旦超出控制就只能任人宰割的自己。 他拖着油瓶，不，拖着奈奈来到那个八棱柱城市主机前，用眼神对着那玩意竖中指。 “你好。”城市主机中传来一个有些拘谨的声音。 这玩意还真的会跟她打招呼啊…… “我不好，有话说有屁放，然后赶紧把我们送出去。弥柚被你整哪去了？” “我、我把她送回现实世界了……对不起。” 怎么回事？这语气这用词，听起来像是个小孩子或者天然呆啊。也许可以忽悠一波？ “你把我们骗过来要干嘛？” “这座城市在病变，需要靠你们的帮助。” “没好处的活，不干。” “求求你，兄弟会太弱小，没有能力面对‘他’。祈愿者们受契约束缚，不能直接出手。这次游戏如果不能解决‘他’，那这个异空间就会彻底撞入现实世界。” “很王道的设定，谢谢，我会写到小说里替你好好宣传的。” “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给你的……” “贞……咳咳，不好意思跟幽远那货斗槽习惯了。” “？” “首先，我没理由信任你。其次，你也看见我们被追得多狼狈了，想要解决什么问题你至少找点能打的人来。最后，你未必付得起我要的价码。” “什么价码？” “剑尊的下落。” “啊！我知道。” “……” 第三十五章 光明世界，天使一笑 酋长早就知道，自从收到师父的信那一刻起，命运的抽水马桶就以她无法反抗的方式启动了。但她想不到，即使以她的三观，也有熬不过去的时候。 眼前这位烂摊子她是真不想管，就算有朝一日要管，那也是她把兄弟会妖怪组织以及各路神仙包括她的师门都搬过来之后一波碾平了对面。这种完全被动的冒险，她自己也就算了，带着队友的时候，她真的不喜欢这种无力感。 忍无可忍时，就忍辱负重。 在她隐隐约约察觉到的未来中，等待万事万物压过来时才自救已经太晚了。无论是单纯的自保，还是为家人朋友准备出路，都需要用到超凡的世界的力量。而恰在此时，师父剑尊寄来了语焉不详的信。 甘道夫都到门口了，你怎能还不去找斯矛戈？ “成交，告诉我该做什么。” 酋长这话刚一出口，顷刻之间，八棱柱上流转的光芒四下散开。这大概也是酋长刚见面时就对这玩意没好感的原因之一：长得太像妈水晶了。 然而光芒散去后，露出的既不是暗淡下来的水晶，也不是管线狰狞的城市主机，而是……一个培养皿？ 就是我们在动漫或者老派科幻片里见过的那种，一个注满液体的玻璃柱。里面泡的有可能是异形、缝合怪或者qb。当然，也有概率泡的是美少女。这种情况比较少，但一旦中头奖，就意味着这个培养皿马上要破，里面出来的人物至少是女二的待遇。 此刻，酋长中的就是头奖，的亚种。 那个棱柱里确实有个少女，但并不是果体泡在不明溶液里，而是以类似投影的形式飘在那哪里。那是一个由偏粉的白光构成的女孩，因为是光，所以只有一个轮廓。裙子和肌肤的分界都看不出来，面孔也模糊一片。 光芒女孩抬起一只手，指向前方，酋长的背后。 酋长顺势转身，然后视线不由自主地越拉越高。 “卧……槽……” 按照常识，克苏鲁是在太平洋下面午休，但东瀛列岛和神州大陆之间的这片鲸海和太平洋也是相连的。如果哪天克总闲的蛋疼顺着游过来，那也是情有可…… 不，重点不是这个。 酋长曾经见别人玩过一个极其枯燥的硬核克苏鲁游戏，虽然非常无聊，但那个游戏里有一幕非常带感。在一个海边的邪教仪式中，主角看到远方海面的雷云时不时会闪烁一下，而每次闪烁，都能在云层后看见巨大触须一闪而过的身影。 平常在游戏里见惯了体型大的boss，如果那个游戏真把一座山那么大的克总本体塞玩家面前，或许还没那么有冲击力。 首先要足够大，其次一定要暗。这两者都满足之后，那种不经意间的惊鸿一瞥才是最震撼人心的。 嗯，不经意间。 酋长尝试过在自己的书里营造这种桥段，但她现在恨死这个词了。 她真的是猝不及防就在妈水晶，不是，就在光之少女的指引下看到了那玩意。只有在雾塔塔顶这样的高度上，只有在整座城市的怪物都躁动起来的这一刻，她才能看到。 这座城市并不是真正的永远处于黑夜中，单纯是来自外界的光线大部分都被遮住了而已。那么试想一只能靠自己的身躯挡住一座城市的阳光的生物，这只生物不计其数的触手还在你们头顶扭来扭去。 你曾经在这座城市里生死时速，曾经弄死过论吨算的它的“子嗣”。 它都看在眼里，从一开始，它就看着你。 从地升天。 曾经你以为的天空，就是它的怀抱。 酋长感觉身边的空气都变得粘稠了，她们一只在这庞然大物的眼皮底下，享受它的注视。这感觉真是恶心透顶。 而身体焦黑、面颊浮肿、口中发出婴儿哭声的怪物们此时已经来到了雾塔塔顶。酋长还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些怪物究竟是从哪涌出来的： 那庞然大物的一条触须掠过某条街道，它“吐”除了无数的怪物。也可能是分裂，或者寄生关系，但不管是什么，都一样恶心。 酋长把剑往地上一戳，带着被气出来的笑容看向光之少女。 “怎么打？” “帮我争取时间，拦住它们。” “拦个锤子啊！” ******* 奈奈“睁开眼”时，看到的是0与1的世界。 和男性间的微妙感情没有关系，这里的0与1是真正的数字，也就是二进制的世界。天空与大地都由0与1的编码构成，它们在淡粉色的幕布中无限延伸。 这是一个完美的计算机世界，简单、高效、无bug。 除了世界正中央，分隔了一切的巨大裂谷之外。 那个裂谷有着相当写实的画风，和周围的二进制景观格格不入。它就像一个入侵者，一个怪胎，或者一个伤疤。 这是她最熟悉的世界。 “你在这里吧？” “我在哦。” 就像以往的每一次，她高声询问，裂谷的另一边，那个人温柔回答。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黑夜城市？” “我一直在那里啊。” “所以，曾经我见到的是你的分身？梦境？或者是我的幻觉？” “唔~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呢，你真的想问这个？” “不想，那，你是谁？” “我……没有恶意。” “……” 奈奈忽然发现，今天的自己没法保持平静。曾经，这个空间，这方世界就是她的庇护所。她随时随地都能让灵魂躲进来，享受安全而温暖的宁静。 可这一回，她脑海中来往不息的，总是“外面”的场景。顺着墙壁向上蔓延的怪物群、背着她一路逃亡的酋长、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黑暗。 她用烦躁压制着自己的恐惧，死死盯着裂谷的对面。似乎是被她的目光逼迫，一个女孩的身影在对面浮现，那女孩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容貌。 “你，是，谁？” 对面的“奈奈”似乎被她的目光刺痛，躲闪着说道：“你们必须通关寻宝游戏，让那个迷失的灵魂安息。如果失败了，黑暗将在这个世界蔓延，我也会死的。” “这就是你突然消失的原因？你快死了？” “……嗯。” “你让我遇上了纪幽远和酋长她们？” “……嗯。” 奈奈深深地看了对面这个她很熟悉也很陌生的人一眼，最后确认道：‘ “过去的事情都不是假的，对吧？” 对面的“奈奈”没想到这个问题，她脸上掠过短暂的惊愕，紧接着绽放出令人动容的笑意。 “嗯！” 奈奈有些困惑，明明是同一张脸，怎么对面那丫头就能笑得像个天使？ ******* “哈啊……哈啊……给老娘……下去！” 酋长用类似打高尔夫的动作一个挥剑，把那只浑身骨折的怪物砸下塔去。而随着这一点的攻击被击退，护盾迅速填补了自己的缺口——在另一个方向上出现了更大的缺口。 酋长连扔下剑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看到那个方向上跑过来的三只怪物，拖着剑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刚刚，就在怪物大军涌上塔顶的瞬间，一道薄薄的能量护盾从平台的八个边的缝隙里升起。由于护盾离边缘只有供一人站立的狭小空间，所以一开始并不需要承受怪物大军的全部压力。但是很快，电梯井方向的护盾就突破了。 那里可以供复数怪物站立。 最开始是一两只，然后电梯井以外的护盾也开始破。数分钟之后，酋长已经累得要吐信子了。 “我告诉你！这是我的极限了！这三只之后要是还有，我们就只能速度灭了！” “……” 光之少女压根没给回应。 一个踉跄侥幸躲过一只怪物的爪子，酋长趁机把巨剑插入第二只的胸膛。她还没来得及抽剑，就被第三只一招八极拳怼得后翻三周半。她感觉胃里一阵翻腾，甘甜又酸辣的液体试图从喉咙涌上口腔。 原来如此，在巨剑脱手的瞬间，她的身体素质都会回到普通人水准。‘ 好在那玩意带绑定的，她一探手就从裙子里又抽了出来。 但是……这回连挥剑的体力都没了…… “喂……我减伤可都开光了啊……有没有一波丝血剧情杀赶紧给安排上……” 让我们对一个人在群敌环伺山穷水尽说话都模糊不清的状态下还要吐槽的精神给予崇高的敬意。 那么，安排！ 即使闭上眼睛，人也能看到光。 浩瀚无际、至纯至净光从她身后爆发出来，像是天国的刀兵，一瞬间就清除了所有入侵圣域的黑暗。它们最初是从雾塔顶端涌现，然后引动亿万灯光呼应。 这座城市被点亮了，黑暗里，光明重临世界。 第三十六章 我就上个色的功夫…… 除非你在最黑暗的凌晨里期盼过黎明的降临，否则你很难理解酋长和奈奈此时此刻看到光芒大盛万家灯火的景象有多激动和震撼。 那场面跟这座城市要自爆一样。 但好在酋长感觉到了这满溢世界的光芒并不是负面效果，除了内心感应到的安宁之外，肉眼可见的证据就是那些怪物在光芒中迅速死亡。大概是死亡，因为它们表现得先是受到某种重击，然后在僵直中迅速蒸发。真就跟你在热锅时锅底的水珠一样蒸发了。 酋长觉得，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她失去意识昏倒在祭坛上，再次睁眼时就是陌生的天花板…… 但可惜这种跳剧情的待遇只能配角拥有，而酋长从来都是把自己当主角的。 所以一条巨大黑暗的“触须”伸到了雾塔的上空，仿佛下定了决心要拉个垫背的一般，呼啸而下。 考虑到那触须的直径和雾塔的直径差不了多少，酋长现在就算有体力也没地方跑。 千钧一发之际，被安置在八棱柱下的奈奈突然睁开了眼。不知是不是光影带来的错觉，她本应蔚蓝的瞳孔现在呈现出清澈剔透的血红色。你要不知道那是双眼睛，没准会以为是草莓刨冰什么的。 只见这女孩像脱缰的兔子一样嗡地一声蹿过半个祭坛的距离，径直向酋长扑来。 酋长本来都决定不管这波死不死自己都躺尸看cg了，结果忽然心生警兆。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就感觉有人一套肾击在她后腰打出了满额的暴击。 她被奈奈一个饿虎扑食击飞了。 饶是以酋长的智商，她都没理清这一波飞扑背后的机制： 你说这触须拍下来的速度也不快，它只是单纯的boss狂暴了放的全场秒杀aoe而已。看似给了反应时间但实际上只是你能选择被拍死还是跳楼死而已。然后这种时候奶妈一个营救——不是，队友一个位移技能甩给你也保不住你啊。 还是会摔下去啊。 事实确实如此，无论酋长和奈奈在空中是以什么姿势纠缠不清，牛顿老爷子终究没有揭棺而起，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仍然在正常运转。 她们一同向雾塔之外坠落下去。 不知道奈奈现在到底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状态，如果是前者，那酋长就被看光了。 只是，在被撞飞出塔顶之后，酋长忽然捕捉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味道”，或者说，感觉。 她感觉有真正的阳光照在身上。 她一个激灵醒过来。类似一个人在多层的噩梦里被困了好久，忽然醒来的那个瞬间，看到卧室里照进正常的阳光，那一刻是多么的幸福而清醒。 在光芒驱散黑暗的某个瞬间，她们脱离了黑夜城市。 这样的明悟持续了不到一秒钟，酋长紧接着陷入震怒： 那你把我推下来干啥？！ “酋长！” 她们身处三百米的高空，耳边是狂风和女孩飘扬的裙摆。这是极少有人到达过的位置，除了自杀者，但显然这个群体没法给人讲述他们在高空的见闻。而在这无天无地的场合，能有谁用清澈的嗓音呼唤你的名字呢？ 自然只有驾驭雷霆而来的女武神！ 酋长睁圆了眼睛，拼命努力把头转向声音的来源。那是日落时分的天空，火烧云和夕阳的光让天空浸透了金红色。而在云天深处，战马踏着金光而来。它们身后是仿佛从神话中走出的战车，战车上是你见过最美的女孩！ 弥柚一手拉住缰绳，一手用尽全力伸向她。 酋长也伸出手，红眼状态地奈奈则死死抱住她的腿。 指尖轻轻擦过，弥柚紧紧握住了酋长的手腕。 雷霆战车在空中翻转三百六十度，世界以她们为中心旋转。弥柚担心酋长或奈奈没有足够的力气抓住她的手爬上来，所以主动让战车在空中翻身，把她们纳入钢铁的怀抱。 其实酋长一点也不担心，她不是第一次被弥柚牵住手了。那双手像普通女孩一样柔软优美，但却具备人类难以企及的巨大力量。那小麦色肌肤之下流淌的，是分金裂石的伟力。第一次起酋长就知道，哪怕坠入地狱深处，这双手也不会放开你。 两个洛丽塔少女被甩进车里，弥柚驾驶战车重整姿态。酋长在拉住弥柚的手时已经是回光返照了，这时彻底昏了过去。而旁边的奈奈，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无人见到的眼瞳深处，猩红色迅速褪去。 战车在天空中隐去身形，一路向西，留下若有若无的雷鸣声。 ******* 当弥柚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酋长，而拎着奈奈的腿把她拖进酋长家时，纪幽远正好在冰柜里翻可乐。 这微妙的待遇差异暂不讨论。 纪幽远拿着可乐愣了半分钟，然后在弥柚天然的目光注视下，目光游移地把奈奈被地板蹭起来的裙子盖回原位。然后，他在阳阳子房间门口组织了一分钟语言，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能说啥。 至少，这个情况绝对不是他一个三观正常的人能处理的。 阳阳子大概是感受到了房门外有古怪的气氛飘进来，主动打开门来查看情况。 于是她也愣了。 这气氛，有些香艳，有些糜烂，甚至有些傻。 最终还是弥柚打破了沉默，她把奈奈的腿往地上一扔，在地板上砸出“咚”的一声，纪幽远看着都觉得疼。 “她的卧室在哪？” 这个“她”显然单指怀里的酋长，不包括被扔在地上自生自灭的奈奈。 纪幽远硬着头皮一指酋长的房门。 弥柚点点头，抱着酋长就进了她的卧室。然后熟练地扫腿关门，紧接着里面响起了可疑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纪幽远吸溜了一口可乐：“太好了，我就给画上个色的功夫，这个世界终于疯了。” “幽远，我们先把她放到沙发上吧……” ******* 夜晚降临，沙发上并排坐着三个人，其中两个沉默地吃着外卖。 说起来他们的厨房其实功能齐全配件高端，但这屋里目前活着的仨没一个会做饭的。弥柚或许会，但她抱着酋长进了卧室之后至今没出来。最开始纪幽远和阳阳子对里面发生了什么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脑补了二十分未果，于是只好放弃。现在奈奈被安置在沙发的一边，阳阳子在中间，纪幽远在另一边。 气氛居然很不错。 至于为什么不把奈奈抬到床上，纪幽远的男生房间肯定不考虑，而阳阳子的房间…… 呵，这个问题以后再说。 “那个，弥柚不吃晚饭吗？” “也许已经吃过了，酋长的份量正好够一顿饭。” “幽远……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 “我知道，但是你看酋长身上那伤，她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们也解决不了。” “她不要紧吧？” “但愿。” 纪幽远的语气很平静，就是不知道他内心是不是和表面一样了。 ******* 伤口愈合的时候，感觉奇痒无比。而这个愈合过程还被外力加速了，那更是痒到骨子里。酋长即使是在昏迷状态也并没有真的失去意识，她掌握着一种类似于“出阴神”的技巧，只不过是低配版，借名之“内视”。她能在“沉静”的状态中，分离自己的意识和身体，让自己旁观自己。所以她观察到有一种外来的力量在激活自己的细胞活性，以促进自己的伤口快速愈合。这个力量同时还作用于精神层面，让她并没有因为快速自愈而陷入疲惫或精神不振的状态。 继续加深内视，酋长逐渐感知到了那个外来力量的源头，是某个镶嵌在自己灵魂中的异物。 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鳞片。 第三十七章 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 “藏的够深的，和我的灵魂几乎是一个颜色。” 那块不知什么时候起镶嵌在自己灵魂中的鳞片呈现出透明的红色，因为透明，它又有种偏粉的感觉。酋长自己的灵魂是红色和金色交织的，在这里这块鳞片拥有天然的伪装色。要不是这次昏迷，酋长也没法进入这么深的内视状态，估计还发现不了它。 不过它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酋长大概猜得到它是怎么来的。 跑不了是收到师父的信时，顺便躲进自己的灵魂里的。更大胆地猜测一下的话，就是那把剑。单凭“无论扔在哪，都能随时随地抽出来”这条性质，都能锁定它。如果不是里面寄生了酋长前世的妹妹的话，十有八九就是它和自己存在物质层面之外的绑定关系。现在在自己灵魂里发现了个足以充当信标的异物，那就是人赃俱在了。 不过师父为什么要把这东西偷偷塞进她的灵魂里？信和车又是谁送过来的？ 信里提到的阿蒙？不太像。其他和师父关系近的人……那个叫炽烈的神秘人吗？ 可能性一大堆，但都是空中楼阁，想不真切。不过身体和精神的恢复基本已经完成了，她应该醒过来确认一下周围的情况。不知道弥柚有没有把自己和奈奈带回家…… 睁开眼，看到的是勉强不陌生的天花板。 “唔……” 好重。 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酋长一下子脑补出大战过后从一堆尸体里爬出来的幸存老兵，还有刚从医院醒来一脸懵逼的瑞克。但鼻尖飘来的不是尸体的恶臭也不是战场的烟尘，而是一股介于大型犬科动物和阳光下的玫瑰花之间的味道。 天知道她怎么闻出来的。 转动视角，酋长的视野一下子被一张睡颜填满，也就是传说中呼吸可闻的距离，更具体点，鼻尖相触。她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脑子就跟中病毒了一样疯狂地过乱码。 这时候如果亲上去十有八九对方是不会发现的但弥柚未必是人类天知道她会不会醒过来就算醒过来又怎么样她知道人类的习俗吗这个行为她会怎么理解关键是好近好近好近啊她睫毛好长嘴唇在反光诶话说她没有呼吸是因为生理构造和人类不同吗要不要继续装睡……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 酋长忽然发现，弥柚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是压在自己身上的，而那条胳膊，现在正从自己裙底探进来。 隔着薄薄一层三角形的布料，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很高。 这一幕香艳地酋长有点理智崩溃的冲动，但其实短短几秒她就想明白了弥柚为什么会这么做。 她应该是知道那把剑会帮助她回血回蓝，但却不知道即使不拿出来，它也嵌在她的灵魂里长期生效。而在黑夜世界，弥柚看见过她从裙底把剑抽出来，所以大概以为这是常规的召唤仪式了。 然后大概“翻”到一半她也累了，就在旁边睡着了。 那就保持这个状态好了。 整理好思绪，此时此刻被弥柚抱着，确切来说是压着，躺在床上，居然有种奇特的安宁感。来到玄叶岛不过两天，却过得比半年都充实。是不是有点太疲于奔命了？ 不过有一说一，弥柚的怀抱很舒服，时间也确实不早了。 昏昏沉沉，睡意席卷而来。 ******* “根据协议，你必须帮助我们融入当地人，并告知我们所需的消息。” “我没有违反。” “我们已发觉此地的超凡势力错综复杂，而你没有告知我们。” “……你成语用得不错。” “我没在开玩笑。” “没告诉你，因为我也不知道。剑尊那货把这么大一个烂摊子扔给我，一句话都没交代就跑了，我特么比你们还懵。” “那你应该出力使局面保持稳定。” “我有啊。” “今天可是有新的裂隙张开了，还差点威胁到她的安危！” “呵，那把你们的‘护卫部队’开过来不就行了？” “……” “听着，虽然玄叶岛上面的这些破事我不清楚，但你们是谁、来干什么，我都知道。外来者们，我们这有句话‘入乡随俗’，意思是来到这了，就最好按照这里的方法办事。” “这里的方法？” “嗯，年轻人，听说过主角光环吗？” ******* 奈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没有酋长的恢复挂，也没有弥柚的十万马力。作为一个真·普通人，昨天满世界飙车带精神冲击，今天醒来居然没什么大碍。可能都要归功于“她”的帮助。 经过简单的观察，她醒来的地方是纪幽远的卧室，身上盖着显然是昨天晚上临时出去买的凉被。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一摸，居然还是温的。 奈奈心里当时就给纪幽远打上了“细节控”、“gay里gay气”、“万恶的亚萨西”一类的标签。 水杯旁边就是手机，奈奈一边喝一边唤醒了自创的ai，bug。 “早上好mylord，今天玄叶岛天气晴朗，气温293摄氏度，适宜继续出门作死。” “昨天，那是不可抗力。” “mylord，您的精神状态在那之后就一直不稳定，任何突然‘想’到的信息都未必是安全的。请您务必以自身的安全当作第一优先级考虑。” “我会的。” “那么，您今天的安排是？” “酋长在哪？” “在她的卧室中……战斗。” “什么战——噢，不用解释了。” 这是个很简单的逻辑：昨天她们是怎么从雾塔回到家里的？当然是弥柚把她们带回来的。把昏迷的酋长和弥柚放到一起会发生什么事情？当然是早上不要主动去敲她房间的门。 当奈奈从房间里出来想问纪幽远有没有备用的牙刷毛巾时，就看见这货和阳阳子一起用一种非常猥琐的姿势一左一右趴在酋长房间的门上，附耳倾听。 “你们……” “嘘！” 两人异口同声。 奈奈心中一阵感叹，原来世上真有这么无聊的人。然后，她也凑过去竖直了耳朵。 一阵回味悠长的呻吟声从门里飘出来。 “卧槽……” 三人异口同声。 ******* 酋长衣衫不整地从屋里出来时，看到那三个人正襟危坐地在沙发上坐成一排，看着早间新闻。 新闻的bgm在一间充满死宅的房子里响起就非常违和。 “我觉得我需要解释一下。” “不用不用不用……”三人异口同声。 酋长嘴角一抽，她这种邪恶混乱阵营的人岂能不懂那仨货脸上的姨母笑是什么意思？但问题是，如果事情真的和他们脑补的一样，那酋长肯定大大方方就承认了。非要说的话，她才是最希望发生点什么事的那个。 这种事，不丢人。 可问题是，昨天真的毛事都没发生。不止昨天，当她凌晨被弥柚一个锁喉唤醒时，万万没想到这个香艳美妙的早晨是以一场搏克对相扑为开始，又以截拳道对小擒拿收场的。酋长不知道一个人得对武道投入成什么样才能在梦里使出电光毒龙钻，但她知道当一个女超人这么做时，她一个弱女子只有被摁在床上捶的份。 得亏她敏捷点满还有火焰剑加成，否则就要成为第一个被自己人干掉以示庆祝的队长了。 有人觉得睡觉不老实的女孩子很可爱？呵…… 第三十八章 线索突然出现 “你们在看什么？”酋长的目光在投影出的新闻联播和这三人脸上来回转了几次，问道。 这倒不是她强行转移话题，而是她发现这三人居然真的在认真看新闻。对她们这帮死宅而言，早间日常不应该是狂刷弹幕网站然后把沙雕视频发到群里吗？ 然后酋长又仔细一看，放心了。这并不是真正的早间新闻，而是弹幕网站上的录制版。 纪幽远做了个“你也看看”的手势。 酋长刚坐下，那边视频里就冒出来一句话：“……关于雾塔上空出现的神秘飞行物品，疑似无人机爱好者放出的自制型号，雾队已介入调查。” “卧槽！” 配合这句新闻稿，放出的还有一段比较模糊的视频。明显是有人用手机无意间拍到的，正是弥柚驾着雷霆战车在高空接住她们的瞬间。由于当时已经是黄昏的末尾，她和奈奈的身影并不清楚，但那么大一辆战车是不可能被忽视掉的。 客厅里的四人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视频里的飞天战车金光闪耀，一路向西。 弹幕一片撕逼，视频到此为止。 酋长一捂脸：“行吧，我们就是无人机了。” 纪幽远一挑眉：“还真是你们干的。”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那时候我已经失去意识了。” “管你有没有意识给我们解释一下啊！” “哦……昨天我约了弥柚见面，地点定在……” 酋长尽可能简洁地把昨天地经历复述了一下。这个所谓“简洁”，指的是每次她说嗨了开始吹自己多牛逼多极限操作时被纪幽远一巴掌糊回常态继续好好陈述的状态。 等到这个惊心动魄又令人莫名的故事讲完，奈奈正好把四碗打卤面放在投影台上。从故事里回过神来的众人这才意识到这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厨房，还把她们的早饭做好了。虽然只是清水挂面配老干妈，但从那个浑圆剔透的荷包蛋就能知道这女孩绝对不止会这一道菜。 “啊这面，啊这汤，幽远你可好好把握机会啊。” “你大爷。” “大个锤子。” “我不开玩笑，你们这次的遭遇太危险了。就算是过程中都是不可抗力，你们一开始自己跑出去也欠考虑。” “幽远你这样下去会成为团队老妈子的。而且当时你不是放话了吗，谁敢打扰你上色就天台互砍。” “……以后坚决保持团队行动没问题吧？” 酋长摇了摇头：“不可抗力这东西，不是你说能团队行动就能团队行动的。现在重要的是增强每个人的自保，或者说战斗力。除了还在睡的弥柚，这里也就我能用点超自然力量。对了，说起这个，幽远你那把斧子练得怎么样了？” “啥斧子？” “斯派克送你那把呀。” “那不是把枪吗？” “……你没发现那个枪托的造型比较别致吗？” “啥？” “那把枪甩开就是一手斧！” “……” “这家伙没救了。” 接下来是各自心事重重的早饭时间，期间弥柚醒了，虽然眼睛还没睁开。可并不需要睁眼，她闻着味就飘去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端了碗面条。然后她自然而然地走到酋长旁边坐下，此时眼睛还没睁开。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把脸埋到酋长脖子旁边嗅了嗅，然后带着安下心来的表情开始吸溜面条。 这时候眼睛还没睁开。 众人继续目瞪口呆。 ******* “我刚刚去搜索了一下一天之内玄叶岛上的异常现象。”奈奈决定主动开启正事的话题。 “什么叫‘异常现象’？” “就是疑似玩家们参与寻宝游戏闹出的动静，另外就是超自然现象。我想黑夜位面既然到处开门，被卷入的肯定不止我们和兄弟会。” “好思路，结果呢？” “很多，有些短暂地上了热搜又立马被删掉。有些是贴吧论坛的帖子，都被人工屏蔽了。也有发到视频网站的，全都被卡审核了。” “主办方的手伸得够长啊，不过比起他们的影响力，你这调查能力才更可怕一点，我觉得。” “我挑了几个比较重要的，喏。剩下的我也上传到咱们的服务器了，你们想看自己下载就行。” “等等，我们的服务器？” “就是这个啊。” 奈奈指了指客厅中央的投影台。 “我发现这东西不是城市主机的终端，它自己有拟子基板，可以拿来当服务器。” “懂了，你回头调查一下阳阳子他们公司到底是什么来头。” “哦。” “好了，说说看调查结果吧。” “第一个是这个，兄弟会和那些微冲狂魔的交火。他们几乎是在市中心明目张胆地打起来的，但很巧合的是，那时候两条街外正在举办贸易峰会相关的一些活动，演讲什么的，所以交通管制了。你看，这条街到这条街，这一片街区，全都封锁起来了。他们交火时没有其他车辆进入。” “怎么会？交通管制的话我们的摩托车是怎么进去的？” “问题就在这，我查了监控和交通系统的记录，在我们通过后几分钟，封锁才完成。这简直就像——” “在配合我们。” “对。” “我要更正一下我的推论，游戏主办方看起来并没有一味在维持游戏秩序，他们有偏袒玩家，有自己的目的。” “你是觉得他们在偏袒我们？” “十有八九，你还记得在雾塔上，那个光之巫女说的话吗？哦对你那时候掉线了。” 纪幽远忽然插嘴：“这段剧情我也没看过啊暗之战士。” “行吧，那我复述一下。她提到在面对黑夜位面那个克苏鲁时，兄弟会太弱小，而一个叫‘祈愿者’的人或组织有契约，不方便插手。” “你决定，游戏主办者就是这个‘祈愿者’？” “我甚至怀疑那些微冲狂魔、祈愿者还有游戏主办者全都是一伙的，甚至压根就是同一个人。” 弥柚这时候从酋长头发里抬起头，突兀地说道：“祈愿者？是那群妖精吗？” 这里需要说一下，早饭时间结束后，弥柚就醒了。然后她不顾酋长反抗地就把她拎到自己腿上坐着，再然后她整张脸就埋进了酋长长长的金发里。那场面……跟吸猫一模一样，反正纪幽远和阳阳子是差点没笑疯过去。 酋长在反抗无果之后，也就任由她吸了。 “妖精？一群什么样的妖精？”酋长有种买彩票中奖了的感觉。 “嘶哈……就是你们夏帝国人常说的那种妖精，动物或者植物变成的。” “我是说，他们的组织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成员？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剑尊没说，阿蒙也不告诉我们。汉斯一直想找他们但是找不到，我听说妖精里有一种叫狐妖的种族，尾巴摸起来很舒服……” “哦豁，你还认识阿蒙？” “对啊，他好像很讨厌汽油锯的样子。” 酋长的目光扫过幽远和阳阳子，三人都能从彼此的脸上读出“这回真中奖了”的意味。 “他是什么人？在哪？” “我不能说。” “为什么？” “他不让我告诉你。” “哈？我？是不让你告诉任何人，还是仅仅不能告诉我？” “唔……只有你。” “行，那你告诉幽远。” “哦，好。” 纪幽远、阳阳子、林奈奈：“？！？！？！” 新年随笔：跨越星海，幸甚相逢 一般来说，我是不喜欢写年终总结的。因为从中二病的角度说，盖棺定论这个词总是不如高歌猛进好。年啦节啦，更多应该是个休息的借口，而不是给自己贴标签搞得仿佛遗体告别似的。 但是今年开始写小说了，忽然发现，年终总结和新年随笔是两种东西。 我可以写写关于小说的事情。 当年看瞳叔的《希灵帝国》，对信息大一统理论深感认同。里面写艾泽拉斯得到了拯救，于是暴雪编剧们再写不出靠谱的剧本了。到今天还真的很微妙，这一口奶堪比旭东老仙…… 扯远了，我想说的是，信息大一统是个浪漫的理论。 我坚信在量子玄学和多元宇宙论开枝散叶的今天，我们笔下的每一个世界每一个角色都是存在的。他们的一喜一怒，他们的波澜壮阔皆在遥远的某时某地发生过。而我们只是在某些偶然的机会下，通过灵感这根时有时无的网线，得知了他们的故事而已。 隔着或许两片星海，去记录这些故事，还有比这更棒的相遇吗？ 我很庆幸，我很荣幸，感谢我能有这个机会。 既然他们把讲述他们故事的机会给了我，我怎能不拿出二十分的认真，二十分的功夫去雕琢文字呢？ 当然，我的水平远远不够。在小说中，或许一个人物能达到三维就已经足够鲜活，但哈姆雷特这样几十上百维的人物也是可以写的出来的，更何况一个真实的人的纬度要比哈姆雷特还多。每当想到在另一个真实世界，这样一个真实的人存在过时，对于自己笔力的巨大怀疑和一定要写好这个故事的压力就接踵而至。 按照这种思路，写崩一个人物无异于害人性命，写崩一个故事便是毁了千千万万人的人生。 那么该如何做呢？唯有精进笔墨，唯有锤炼思维。个中道理，与修道参禅有几分相似。 我很喜欢《步云》中的一句歌词：炼一颗真心，也算一种修行。 那么希望来年，我能把那些故事中的精彩更多地描绘出来，能把那些人的灵魂更透彻地表达出来。 毕竟跨越了星海还能相逢，岂敢辜负这莫大的幸运 第三十九章的风暴 玄叶岛，兄弟会的天知道哪个秘密据点。 斯派克顶着清晨刺眼的阳光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说是“自己的”，实际上谁都能进，文件都往一张桌上扔，只不过就他负责看而已。他对这种“特权”是敬谢不敏的，作为一个正统的兄弟会成员，他更喜欢出外勤。客观地说，看报告哪有干群架好玩？ 掉进黑夜位面，跟酋长她们遇上那回，是真的过瘾。 可惜要晋升为武神阶级，担任一片区域的“兄长”，必须得有这一步才行。 “你们谁行行好帮我冲杯咖啡……算了，还是来杯茶吧。” “老大，你不是西方人吗？”杰瑞一大早就在看恐怖片，抽空回答着他。 “帝都总部派武神来了，上午就到，我做做样子。” “卧槽！老大你不早说？我们都没准备！”汤姆大惊。 “早说？早说了你们能准备什么？” 斯派克这么说时，用下巴点了点屋子的四周，言下之意是看看这堆满了文件、微冲、手斧、战斧、消防斧、双刃斧和开山斧的房间，给你们三天也收拾不完啊。 汤姆和杰瑞心领神会，然后纷纷倒掉手里的咖啡换成了茶。 兄弟会里的人，基本都一个德行，那位武神级的老前辈的房间估计比这件办公室好不到哪去。非要说人家有什么偏好的话，也就是喜欢茶了。 尽管那位也是西方人。 “老大，下午不是还有活吗？” “来得及，前辈就是来看一圈，连午饭都不在这吃。对了，说起下午，你们踩好点了？” “昨晚就好了。那个模型厂的平面图放老大你桌上了。现在那里24小时有人盯梢。每小时都会传一份报告回来。” “也就是说我得连看十几份……你们就不能把里面重要的挑出来给我不重要的直接扔了吗？” “不能。”汤姆和杰瑞异口同声。 “唉，我真是遇人不淑。” 斯派克认命地坐到桌前，开始一份份地翻昨晚到今早的报告。 酋长带来的情报让兄弟会的整个支部陷入了连轴转的状态。他们的目标是保护贸易峰会，为此需要排除裂隙这种不稳定因素。可谁知道调查着调查着，忽然发现这玩意没准是个威胁到全世界安危的东西。俗话说炸鱼炸出鲨鱼来，估计就是这种感受。 但事情发生了，总不能不管。好在他们现在也有了应对思路，那就是成为酋长这一队“玩家”的“外挂”。既然裂隙的幕后真相与那个寻宝游戏的主办者有联系，那么他们一旦威胁到了游戏的公平，主办者就会暴露出来。一暴露，就比现在这样摸黑瞎搞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按照她的说法，今天下午她们会前往模型厂，而那里将是这场游戏的关键转折点。他们也确实监控到了整个玄叶岛在过去两天中有各种各样“玩家”行动的迹象，这些玩家的行动反过来验证了酋长的情报。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确定的，但下午模型厂会出事，这是肯定的。 斯派克快速扫过一份份报告，大多数写着无事发生，少数提到发现了“玩家”在窥探模型厂。 敲门声。 “进来。” 下一瞬间，斯派克、汤姆、杰瑞原地蹦起。 “尼奥尔德前辈！” “免礼免礼，哟，普洱啊？给我也沏一杯。” 长着一副和蔼面孔的老者乐呵呵地走了进来，一边打招呼一边把手里磨盘大的巨斧靠在了墙边。斧刃上殷红粘稠的液体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 “前辈……您刚砍谁了？” “来的时候碰着个不长眼睛的小妖，放心，它没把脑袋扔在现场。” 尼奥尔德用“早上出去遛鸟看老朋友下了盘棋”的口吻说这话时，斯派克哆哆嗦嗦地给他沏好了普洱。 “对了，小斯啊。” “诶，在呢。” “现在开始，你们这个支部我来接手。” “啊？” ******* 星环影城，5号放映厅。 “有个小家伙来的路上受伤了。” “那帮肌肉兄贵动的手？” “嗯，他们急了。” “我就说之前把他们排除在外的举动不合适，他们有脑子，情况超出控制时就会求变，这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不可控的影响。” “你什么时候说的？” “刚刚。” “滚，都这种时候了你能不能派上点用场？剑尊突然失踪，什么妖魔鬼怪都蹦出来了，他的弟子明显也是个局外人。那几个老家伙要么不出手要么在作妖，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呃……你说的妖魔鬼怪里好像也包括我们。” “你再说半句没用的，今天午饭就吃你舌头。” “我就想说你不用太担心啦，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再说，你真觉得剑尊会什么安排都不留就走了？” “……” “……” “还真有可能啊。”异口同声。 “等吧。” “等？” “反正，都是今天下午的事了。” “嗯……是啊。” 屏幕上，广告结束，龙标出现。 “要开始了。” ******* “北区的一家综合型卖场发生了瓦斯爆炸，但是我们截获的监控画面标明，这当然是警方的外交言论……” “南区技术产业园有三家新型能源企业同时宣布设备检修暂时停业……” “东部海湾拍摄的‘元婴期修真者渡劫’的视频的最初版本……” “mylord，那个烧烤摊爆炸的视频真的是烧烤架炸了……” “闭嘴，我只是在想今晚要不要吃烤翅。” 当然，就算忽略烤翅的问题，这座城市的治安情况在短短两天内恶化也是肉眼可见的。尽管这种程度的情报网只有警方和黑客掌握，但已经足够说明，酋长的计划生效了。 嗯……酋长真的有计划吗？ 在奈奈看来，她就是日常没溜、日常被幽远吐槽、日常作死、日常不死而已。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布置什么东西，就算有，以她现在这种沉迷游戏的状态也不像是在布局。 “嗯，她这个boss快过了，要不等她打过再……” 一分钟后。 “灭02%也太惨了。”奈奈一捂脸。 “啊啊啊啊啊！！！！”隔壁传来酋长的怒吼。 “这尼玛渡劫队也太真实了！敢不敢少死一个啊！” 阳阳子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你上午打本是这样的啊。” “不打了！” 砰的摔门声，酋长从冰箱里拿了可乐，顺着楼梯走上天台。 奈奈想了几秒：“现在去找她是不是不太合适？” “mylord，建议在下午的行动开始前排除不必要的因素。” “……我知道了。” 因为她占据了纪幽远的房间，所以他现在还戴着眼罩在客厅的沙发上补眠。阳阳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用手机刷着论坛，时不时露出和平时的恬静形象完全不同的诡异……不，猥琐的笑容。 两人都没有注意鬼鬼祟祟从房间里出来的奈奈，她也正需要不引人注目。 上到天台，酋长正躺在茶桌旁边的一张垫子上。没人知道好好的桌椅摆在那她为啥不坐，也没人知道她从哪变出来一张怪模怪样的藤编垫子。 “这是我打坐用的，仙家子弟特供款。”她没来由地解释了一句。 “嗯……哦。” “你要是还没组织好语言，我就先说。” “好。” “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也理解你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心情。归根结底，虽然你和我们的相处很合拍，但还是没有信任我们。你也不像是弥柚那种天然呆类型的，说融入就能融入。所以，你只需要说‘我们需要知道的那部分’就可以了。” 这是相当优厚的条件，时常发生于那些笔力不怎么够的编剧写配角倒贴主角的桥段。 “为什么？仅仅因为阳阳子的幸运光环和幽远的直觉？” “我们有共同的利益，没有背叛的理由，当然，你说的那两点才是最重要的。” 酋长笑着说，但奈奈却感到费解。这个女孩的智商是没得说的，这么多年来她只见过少数几个能和她的思考速度并驾齐驱的人。她精明、谨慎、算计人时也面面俱到，似乎只要不是克苏鲁那种论外的力量进场，她就能把任何局面掌控在自己手中。 而这样一个人，在挑选队员上却很……鲁莽？ “搞不懂你。”她嘀咕着。 第四十章 明白了，你才是主角是吧？ “酋长，你相信守护灵、身后魂之类的东西吗？” “……你说呢？” “对不起问了个蠢问题。” “我猜猜，你是个灵媒体质，自己有个守护灵，然后又一天它失踪了，于是就来玄叶岛找？你在黑夜位面会突然掉线也是因为这个？” “猜对了一半，我不是特殊体质，发现自己有守护灵，是因为一个偶然。” “你说我咋没带点薯条瓜子茶水可乐啥的上来呢？” “……上中学的时候，我……家里出了些事情吧，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太好。那时候我发现自己时不时就会失忆。前一刻还在学校里，回过神来时已经到家了，中间的记忆全都消失了。最严重的一次，我整整丢失了三天的记忆。” “你找家人和同学求证过这中间你都干了什么吧？” “嗯，问过，然后爸妈送我去医院查出了人格分裂。” “为什么突然现实主义了起来啊？” “不你听我说，按照现在的医学只能给我定性为人格分裂，但后来我见到那个所谓的‘副人格’了。” “接下来的剧情是不是你发现你才是那个副人格或者她是你没出生的妹妹来找回自己的应得的人生——” “伊藤润二吗？！” “好槽！” “……” 奈奈神烦地抓了抓头发，耐着性子继续讲了下去： “不是现实里见到的，是在梦里。知道自己体内还藏着一个人之后，我特别害怕，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后来有一天，我做了清醒梦，噩梦一开始我就在梦里‘醒了’，有一个人帮我离开了那个梦境，带我去了……另一个地方。” “奈何桥？” “还真差不多，我们管那个地方叫‘彼岸’。有点像尼奥眼里的母体的地方。” 酋长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突然去到那种地方不是更吓人吗？你醒来之后不会怀疑现实世界是不是limbo吗？” “我像是看一遍盗梦空间就开始怀疑人生的人吗？” “哦呵……” “你这什么反应？” “没什么，你继续。” “嗯。我在‘彼岸’见到了那孩子，她向我道歉，说她没有恶意。后来想想，我真的应该感谢她。那时候我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如果不是她每次在关键时刻接管我的身体，我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酋长看了看奈奈，然后别开视线：“我理解。” “嗯，然后——” “然后，你就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有了只属于自己的小秘密。每天跟你的副人格小姐卿卿我我，直到精神问题消失是吧？” “呃……” 奈奈本来还在想要怎么把后面流水账一样的事情讲清楚，结果被酋长抢过话筒三言两语说完了，顿时有种呛了口水的感觉。 “我说错了？” “没有。” “那我继续猜，你很珍惜你的副人格。不仅是因为她有恩于你，还因为她是‘只属于你’的，那个‘彼岸’是你们的专属领域，神鬼莫侵。可是有一天，她消失了。不告而别，彼岸里只剩了你一个人。” “你……” 奈奈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发现没什么可解释的。酋长精确地挖到了她心里最隐秘的角落，分毫不差，一个字都没多说。她想打趣一句说你不愧是写小说的，但却发现酋长这一席话之后自己仿佛砧板上的鱼，连扑腾一下的心力都没有。 “要是我在你的位置上，也会怕的不行。怕失去一个最重要的亲人，也怕过去数年里光辉灿烂的生活其实全是幻觉。对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 “一年前……我记住了。后来呢？你就出发去寻找她了？” “嗯。” “怎么找到玄叶岛来的？” “那个叫‘bestwish’的群聊，是我唯一能找到的有关超自然力量的线索。” “我懂了，现在跟我说说雾塔上那个光之巫女是怎么回事，她就是你的副人格？敏菲利亚小姐？” “别玩ff14梗了行吗？你早上又渡劫失败了……” “换个话题咱们还是朋友。” “你到雾塔顶上的时候，我就彻底失去五感了。后来我就进了彼岸，又一次见到了她。嗯后来我再醒来时就已经在你们客厅里了。不过听你的描述，应该没错，‘光之巫女’就是她。” “她为什么把你拉进彼岸？” “为什么说是她把我拉进去的？” “你当时都非常六加七了还能是自己主动的不成？” “……好吧。” “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要你赢下这次的寻宝游戏，还有，超度一个什么灵魂，不然她就会死。” “你有跟她说过我是道门的不是佛家子弟吗？” “你们道家就没有超度的方法？” “有，物理超度……” “……” “不然你以为我师父为啥叫剑尊。” “……” ******* “她们在聊什么？”阳阳子迎来了又一次团灭，抽空回头问纪幽远道。 “没听清，大概是奈奈的身世之类的……喂，我没有偷听啊！恰好而已！” “是是~你恰好路过天台，恰好听到的。” 纪幽远还想解释两句，但阳阳子的队伍已经准备开始下一把了。她大概是被酋长早上的激情开荒刺激到了，已经在副本里鏖战了三个小时，中间连厕所都没上过。反观纪幽远，他完全没有心思登录游戏。酋长去天台上干嘛无所谓，反正这丫头是个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货，想要跟上她的思路就要有san值掉成负数的准备。但奈奈为什么会跟上去？她们俩有交易？奈奈不知道酋长的那个什么，但纪幽远可是一清二楚…… 他手里摆弄着那把高科技斧子，在客厅里心不在焉地挥着。 经过酋长地提醒，他顺利找到了把枪变成斧子的方法，然后发现这东西简直顺手之极。他在三分钟之内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挽斧花，五分钟之内练会了一秒之内把它从后腰抽出或收起的技术，那动作，跟近景魔术似的。 “你天赋很好呀。”弥柚突然出声，把纪幽远吓得一哆嗦。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酋长房间出来了。 “你……你闻完了？” “嗯！”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情报交流兼吃完早饭之后，酋长忽然跑去打本，纪幽远补了一觉，阳阳子去刷论坛，奈奈继续到处黑别人服务器。而这个时候，弥柚一点告辞的意思都没有。相反，她跟着进了酋长的房间，然后……四处闻味道。 没错，就是闻。这要是男的，在一金发小萝莉房间里到处闻，那就是先崩后问都不多的罪过。但弥柚是个银发美少女，整个人还散发着一种人畜无害纯真无辜的气场，于是酋长最后就没管。然后，床单枕头、电脑书架、最后还有衣柜，都被弥柚趴在上面闻了个遍。尤其是衣柜，要不是她一米七多的个子，她整个人就钻进去闻了。 虽说是美少女，但这一幕毕竟太猎奇了，酋长早上没过本就有弥柚一半的功劳。 事后，在纪幽远眼里，弥柚终于不再是一个美少女了，而是光荣地和酋长并列成了不明生物。 “实战过吗？” “啊？” “你有用斧子的天赋，但是你没有实战过吧？” “呃，没有。” “我教你，齐里奥流狂战士斗术，我可以帮你入个门。” “啥，什么流？” “起手不对，你要把斧刃举到这个位置……” “这样吗？” 后来很多年，纪幽远以狂战士之名威震四海时，他也没想明白当年为什么就被弥柚带进她的节奏里了。 第四十一章 剧情突然主旋律了起来 “ok，我都明白了。你的目的呢，就是把你的前副人格现守护灵找回来，就算她要死也得在死前整明白她的前世今生。” “……就当是这样吧。” “你放心，这事包我身上了，从营救公主到入洞房，我们一条龙服务。” 奈奈尴尬地笑了笑，她还不太适应酋长这种从一本正经地头脑风暴到没溜欠抽的嘴脸的无缝切换。但是这种态度也让人觉得安心，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很有把握。 “酋长。” “爱卿何事？” “你们为什么要参加这场游戏？” 肯定不是为了奖金吧？ “那当然是为了奖金。” “喂！” “噗嗤，好吧好吧，不开玩笑。不过你这个问题我也不好回答。” “你不是来找你师父的吗？” “那是客观原因啦，总得有个理由让父母放我出来不是吗？” “有道理，那主观的呢？” “主观的嘛，你得自己体会了。我就提一点。” “什么？” “就幽远那货，口嫌体正直看似正人君子的德行。我不打招呼就跑过去拉他出来冒险，他二话没说，不是，他一边哔哔一边就跟过来了，这不是很能说明问题吗？” “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参加游戏的理由啊，说明我们都是同一种人。” ******* 当酋长和奈奈达成了狼狈为奸协议从天台下来时，纪幽远正莫名其妙地被弥柚强迫着摆出了一个类似于炸碉堡的姿势。当然你也可以说这是斧头帮帮舞的一个动作，反正在不配音乐时要多二有多二。 奈奈和酋长抱着膀子看了三分钟，分别用手机记录了不少珍贵镜头。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带坏了谁。 “这位英雄，我看你武功这么好，一会对付六大门派就交给你了。” “卧槽你们什么时候下来的？” “这就不用你管了，到时候你只要能活下来，明教教主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滚。” 两人的斗槽没能继续下去，因为弥柚见酋长走下来，扑上去就是一顿闻。纵使以酋长的定力，这波也面红耳赤，两股战战。 当然，这只是插曲而已。 众人很快在在酋长的催促下坐上车，奔赴模型厂。 需要强调的是，在酋长坐上了驾驶席之后，弥柚理所当然地坐进了副驾驶。于是剩下三人之后在后排挤一挤了。从左到右的顺序是：纪幽远、林奈奈、阳阳子。 个中深意，或者有没有深意，全凭看官们想象。 总而言之，午后阳光正好，前路一片坦途，大概。 ******* 模型厂位于玄叶岛南区中部，开车不到半小时就能到达。寸土寸金的玄叶岛之所以有模型厂这样不怎么高端的工厂，其原因是这种工厂本身就是一些科研项目的实验品。在拟子技术从军用转向民用的最初时期，玄叶岛南区就被规划为实验性的工业园，各种八竿子打不着的领域但凡能用拟子技术改良生产工艺的，都被塞进这里开办工厂。 一种技术能颠覆性地改变三大产业，无怪有人将拟子技术称为第四次工业革命真正到来的标志。 酋长买过一个应用了拟子技术的厂家出品的手办，那个九头蛇的每一块鳞片都是单独雕刻出来的，上面的划痕都各不相同。更可怕的是这样的产品居然不是限量版，价格还不到四百。 工厂遍布的南区要比雾塔周边的商业区看起来低矮很多，占地面积广阔但并不高耸的厂房让这片地区有一种莫名的辽阔感。这种辽阔感也会带给人安静的错觉…… 不，并不是错觉。 这里真的很安静，没人敢出声的那种安静。 酋长在两个街区外把车停下，然后和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看到了吗？” 众人一齐点头。 “有多少警察？” “好几百？好几千？” “还是武警，都有配枪的。” 没错，警察，满坑满谷的警察。整座模型厂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起来，虽说蚊子还是飞的进去的，但那么大一辆骚红色牧马人肯定不行。看他们那荷枪实弹的样子，酋长师父的这件礼物能撞穿怪物潮，可未必防弹。 “咱们来对地方了吗？” “‘拼装的生命’除了指模型厂还能指哪？而且这两天兄弟会的监视不也证明——对了，兄弟会呢？” 众人脸上的表情蛋疼起来，还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想想看，一个在暗世界叱咤风云的扛把子大型组织，在进行机密的与各个暗势力斗争的任务时，被公安机关一锅端……太主旋律了，画面太美了。 “先别瞎想。”酋长厉声批评众人，虽然这些人里就她脑补得最多。 她掏出手机，通过奈奈写的加密app拨通了斯派克的电话。 “酋长？你们没被警察逮起来吧？” “我还想问你这个问题呢。” “没有就好，我发给你一个坐标，你来这里和我们汇合。” ******* 玄叶岛南区，天知道哪个的兄弟会秘密据点。 “你们到底有多少安全屋啊？”酋长一进门就感叹着这个大众关心的问题。 “我不夸张地跟你说，我们兄弟会要是改行去卖房子，当场就能冲上福布斯。”可能是被酋长感染了，斯派克张口就开始没溜。 “咳。”一个坐在房间角落的老人大概是很不喜欢年轻人这么跳脱的样子，威严地咳了一声。 酋长瞄了一眼那个老人，他穿着拖地的漆黑斗篷，脸埋在兜帽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坨胡子。手里扶着个磨盘大的巨斧，搬了个木头的小马扎缩在房间的角落。一副“我知道我很显眼但就是要这么醒目地装低调你们务必配合我假装都没有发现我”的样子。 她顿时了然，本来还想那些在rpg游戏里明明穿的比周围一圈npc都华丽还给了高光但非得写成低调内敛不引人注意的角色是不是编剧喝高了才设置出来的，现在看来居然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算了，看在你的斧头的面子上，就当陪老人家玩了。 “怎么回事？你们有内鬼终止交易了？”酋长开门见山地问。 “肯定不是兄弟会这边的问题，但可能是有人察觉到兄弟会的监视，于是把警察招来，就为了把水搅浑。” “水浑吗？” “岂止不浑，都至清无鱼了。” “模型厂里面呢？” “警察在地毯式搜查，我们的人都撤出来了，现在只能靠隐形无人机监控个大概。” “有和警察接触的玩家吗？起冲突了吗？”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没有。别说冲突，警察应该还没有逮捕任何人。” “幽远！阳阳子！” 被叫到的两人一脸懵逼地靠了过来。 “我大胆地猜测一下，警察包围只是表面上的现象。实际上他们在黑夜位面已经打成一锅了。” “啥？”这是斯派克问的。 “我觉得有可能。”纪幽远颔首。 “嗯。”阳阳子附议。 “啥？”这是斯派克。 “好，看来没错了，接下来我们要想想怎么进入黑夜位面。” “好。”纪幽远和阳阳子同意。 “啥？”斯派克一脸懵逼。 “弥柚。” “要我帮忙吗？” “能找个附近的裂隙吗？” “没问题啊。” “啥？”斯派克大惊失色。 坐在角落的尼奥尔德轻轻叹了口气：“这帮小家伙什么来头……” 第四十二章 兄弟会的潜入方式 缘，妙不可言，黑夜位面这东西，原本众人是避之不及却频繁被找上。而这次，他们居然要主动进入裂隙了。 “先来说说我们的新发现。” 酋长见弥柚去旁边联系自己那位保镖队长汉斯，趁机向斯派克等人解释自己等人昨天傍晚的见闻。 “我们昨天得知，黑夜位面并不仅仅是那些怪物和幕后黑手的老巢。它的内部存在两个势力在相互斗争，分别是克苏鲁和光之巫女。” 尼奥尔德顿时就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反观斯派克倒是早就熟悉了酋长没溜的说话方式，淡定地点了点头：“继续。” “那个克苏鲁的目的是闯入现实世界，而且拥有操控那些烧焦怪物的能力。光之巫女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黑夜位面，但在和克苏鲁的斗争中处于下风。” “也就是说，我们要帮助那个‘光之巫女’。” “是的，我们有理由完全信任她，原因的话恕我暂时保密。” 奈奈站在众人后方，听到这话，眼光闪烁，但她克制着自己低着头，没有被其他人看见。斯派克则在心中掂量片刻，点了点头。 “你答应就好办多了，基于同样不能多说的原因，你们怀疑的那个妖怪组织并不是克苏鲁那边的，非要说的话，他们其实是我们的潜在盟友。” 得亏斯派克没在喝水，不然这时候能喷酋长一脸。连尼奥尔德也不淡定起来，他这回明明是抱着公款旅游的心态来出差的，和那群妖怪对上已经算是额外工作了，这怎么背后牵扯出来的事还越来越多呢？ “他们在这回的事情里不能过多插手，只能在‘游戏规则’的范围内帮助我们。处于同样立场的，还有一个叫‘阿蒙’的前辈高人，同样只能暗搓搓地帮我们。嗯，这么一想我们还挺有优势的。” 斯派克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认命地一低头：“你还有什么情报都说了吧，我回头慢慢消化。” “帮助光之巫女的方法，除了赢得游戏之外，我怀疑，有一样关键的东西藏在这个模型厂里。” “什么东西？” “她的‘身体’。” ******* 时间稍微后退，早上的作战会议里。 酋长正色道：“有个环节我完全想不通，你们来帮我参谋参谋。” “什么？” “赢游戏和干掉克苏鲁之间，到底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纪幽远猜测道：“按照一般rpg的思路，那个宝藏是对付克苏鲁的武器之类的？” “还是把会放光炮的圣剑是吧，那么，早几次游戏她怎么不让人去找？” “可能前几次是找盔甲？找光明女神的祝福？要收集全套的主角装备才能去找大魔王嘛。” “……你这个推理你自己信吗？” “不信。” “那不就完了，真要是这样，她早几年多办几次游戏不是十拿九稳？非得等到自己快死？诶，等等……快死……” “你想到什么了？” “死亡的话……翠玉录上记载的炼成完美生命，是不是就是一种永生法？” ******* 弥柚挂断电话走回众人中间，扒拉开纪幽远，自己凑到了离酋长最近的位置。 “汉斯说马上就到。” “小姐，你跑去朋友家玩我不反对，但你走之前务必通知我一声。” 众人：“啥时候出现的？！” 就像见鬼了一样，汉斯好像是直接刷新在众人旁边的。试想你打魔兽时突然跨服到你身边的玩家，汉斯这情况比跨服还快，他都没有一个由虚变实的过程，是直接出现的。 也就墙角的尼奥尔德看出点端倪，心中默默感叹：果然都不简单。 “汉斯，我们要去那个模型厂，从裂隙里走。” 一身黑西装戴墨镜梳了个大背头的汉斯听到这个要求，隔着墨镜盯了弥柚几秒，然后点了点头：“多大规模的行动，需要多少兵力？” “不用——” “越多越好！” 弥柚习惯性地拒绝之前，酋长就抢着说道。本来弥柚背后的战斗力是完全的未知数，她在考虑战术时完全没把他们当做可控因素考虑，但现在，有机会凭空整来一队人手，何乐不为？ 而且，听听“兵力”这个词，军队级的靠谱战力吗？ 汉斯显然不会听酋长的命令，于是把目光投向弥柚。弥柚此时已经把半个人埋进了酋长的头发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酋长一边的马尾，享受起被金色包裹的感觉。不过还好她这种状态下也听到了汉斯的问题，百忙之中抽空点了点头。 汉斯见自家小姐同意，于是毫不磨叽：“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三百个战士。” 酋长死死捂着嘴才没乐出声。 整个地图的人躺好，老娘带着挂碾过来啦！ 最后确认了一遍联合作战里兄弟会负责的部分，酋长宣布作战开始。汉斯把一个奇形怪状的对讲机举到嘴边：“开始投射。” 下一秒，众人的视野破碎又凝聚，转瞬之间看见的是繁星满天。 ******* 黑夜位面，模型厂东门内。 “哦豁，真热闹。”一落地，酋长一骨碌爬起来，没搭理还在地上扭动的纪幽远和阳阳子，而是拿出了手机。 “test，test，奈奈，听得见吗？” “清楚得很。” “绝了，你是怎么做到信号跨位面的？” “光之巫女嘛，当然会魔法啦。” “嘿嘿，好用就行。斯派克，听到回话。” “能听到，我的人都顺利进来了……呕……” 斯派克那边的背景音里还有此起彼伏的呕吐声，看来晕传送果然是必备的经典桥段。根据计划，他们被扔进了黑夜位面模型厂的三个不同位置，方便各自的行动，也掩饰他们是一伙人的事情。 “弥柚，你那边呢？” “我在，我一定要和汉斯一起行动吗？” “人家好歹是尽心尽责的保镖队长你这么嫌弃是不是不太好……” “嫌弃？没有啊，我想起你那边嘛。” “……今晚，今晚行动结束后随便你怎么做。” 纪幽远此时已经吐完了，蹒跚着蹭过来，张口就是吐槽：“这对话真少儿不宜。” “呵，区区凡人，嘴上声讨，实际上羡慕得不行吧？” “我羡慕你？羡慕你在青山精神病院有预留床位吗？” “也不知道谁刚刚吐得跟要进icu一样。” “啧，凭什么你没事。” “我是修仙的啊，精神比你们强韧一万倍，所以说你们这些凡人啊。” “凡你大爷，前面那场面在你的预案里吗？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纪幽远说着，指向前方，数百米外火光冲天的厂房区域。 酋长一开始说的“热闹”指的就是这个。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模型厂的门口，面前是一条宽阔的步道，步道尽头是一面影壁，上书宣传标语。道路从影壁两侧绕向后方，便是厂房所在了。 由于影壁和绿化带的阻隔，她们没法直接从这里看到对面的情形，但那么大的火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弥柚组开始行动，见到任何不是自己的人的就捶，无差别清场。” “好。” “斯派克，你们随机潜入你们看着可疑的厂房，无论是获取了游戏线索还是任何情报任何俘虏，都第一时间带回现实世界。注意避开疑似官方力量的家伙。” 手机里传来斯派克有些遗憾的声音：“正面战场的任务真的用不着我们了？” “你们不是兄弟会吗？潜行不才是老本行？” 旁边的纪幽远和手机里的斯派克异口同声：“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我个人觉得袖剑还是比斧头帅的……不开玩笑，第一目标是调查厂房，第二目标是注意疑似官方力量的人，行动。” 手机里传来了这样的吼声：“时候到了！弟兄们，跟我冲！” “杀！！！” 酋长：“……” 他们……好像确实不太适合执行潜入任务。 第四十三章 不是鬼服，石锤了 晨间作战会议中。 “奈奈，如果你是游戏玩家……” “我就是啊？” “那什么，我说的是假设你是在今天潜入模型厂的玩家。” “……我就是啊。” “……假设你是我们的对手！”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那你会怎么行动？” “嗯……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必要的话，挑起事端。” “没错，那你的具体做法是？” “监控室，但是不确定黑夜位面的监控有没有用啊。那次一级的话，鸟瞰点，但不会选工厂的最高处。” ******* “所以按照计划，幽远，奈奈的无人机呢？” “看指示灯是正在开机……你确定这玩意能用。” “相信奈奈的黑科技吧，要是不能用，我们的行动难度一下子就上去了。” 下一秒，手机里传来奈奈的口哨声：“链接已建立，我就说行。” 那两个明显不如大疆靠谱的无人机在各四个共八个小螺旋桨的努力下颤颤巍巍地升空后，迅速融入了浓的化不开的夜色。它们的目的地有二，一是确认工厂在黑夜位面有没有地形上的异变，比如突然钻出来的巨大触手或者古神派来的死亡之翼什么的；二是去往工厂的最高点，确认在那里有没有监视者，有的话，酋长这一组人的目的就是把他揪出来。 “行动开始，代号‘野味’！” 至于为什么行动代号是这个，因为普通玩家是蝉，弥柚的军队和兄弟会扮演螳螂，自以为是渔夫的玩家是黄雀，酋长她们则是出来打野味的。 酋长以“这个名字很有文化底蕴”为由驳回了所有人的抗议。 众人借着阴影和绿化带的掩护一路突进，沿途还根据奈奈的指示避开了所有摄像头。阳阳子随口感叹她们打副本时要是有奈奈这种级别的指挥，那什么boss不能一把过？酋长顿时想起上午灭的那一把02%，步伐突然就沉重了。 纪幽远甩开了自己的战斧，这把斧头整个都有着磨砂的表面，在夜里的隐蔽性极好。而酋长那把火焰剑就不能提前拿出来了，那玩意就是个靶子。 “无人机已到位。” “有发现吗？” “有，五个摄像头，三个远摄两个广角，大手笔啊。没有人的影子。” “和预料的一模一样。” “等它被破坏。” “等等，要是没人破坏呢？” “那就说明对手里有智商能和咱们两个比的家伙，那样的话就放弃计划随机行动，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扰乱对方。” “一号机失去信号了！有狙击手。” “二号机找到攻击者了？” “当然……你们右手边第二个厂房的二楼。位置是……地图已经同步到你们的手机了。” “goodgirl。幽远，你我左右包抄，阳阳子掩护，你的消音手枪呢？” “准备好了！” “冲！” 酋长说出这个字时，三人已经进了奈奈所说的厂房。大门左右两侧各有一道楼梯通往二层。说是二层，其实是围绕厂房墙壁搭建的一圈走廊。金毛的小萝莉和高大的青少年像是脱缰的彼此一样冲了出去，脚步踏在金属制的台阶上居然全都寂静无声。 被猎人们盯上的野味此时正专心致志地通过手里的狙击枪看着窗外的天空，月明无星，无人机南飞。 不知道他一脸诗意对着耳麦念的是不是曹孟德的诗。 酋长心念一转，没有拔剑，二是借着自己体型小的优势弯腰冲上，那个狙击手就算不看瞄准镜了也没法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她。而她突然决定的近身战策略一下子就被另一边的纪幽远领悟了，他站定瞄准，斧头借着前冲的力量甩了出去。 酋长应该是发现优势很大，于是放弃了打晕战术，而是想保留这家伙的意识的同时控制住他。那么近身战交给可以开挂的酋长，自己这边远程解除他的武装就好了。 下一瞬间。 斧刃擦着瞄准镜的上缘飞了过去。 没瞄准狙击枪是怕走火，没往人家身上扔是纪幽远善良，这一波就算没吓到他，让他愣神一瞬间是肯定的了。而有了这一瞬间，酋长一个滑铲带撩阴腿接切喉手接双峰贯耳已经打完了。 狙击手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只能一只手捂裆一只手捂脖子，瞪着眼在地上扭来扭去了。 酋长一伸手把他的耳麦拽下来放到自己耳边：“听听这动静想必你们也明白了，你们的狙击手小朋友的命就是我动动手腕的事。所以接下来我有些对大家都好的交易，还希望你们不要拒绝。” ******* 晨间作战会议。 “整个模型厂里，掌握了最多情报和最多战斗资源的一队人就会像奈奈说的那样布置。他们会在最高的鸟瞰点上留下监控手段但不会留人，而是用人监视那个鸟瞰点。这是个很有效的体系，很保险。可惜我们完全能将计就计，端掉他们的监视点，接管所有他们的情报和资源。” “这么做没问题，但你怎么确定会有人这么行动？”纪幽远问。 “因为不可能所有玩家都是智力型，也不可能没有一队是智力型。他们之中一定有且只有一个智力最高的成为我们所预想的那个最肥的黄雀。” “你这只说了会有这么一队人，没说为什么他们一定会像你想的那样行动啊。” “预测这种高智力玩家的行为其实是最简单的，问问奈奈如果是她会怎么做就行了。” 众人的目光立刻转向奈奈，奈奈端着自己的面条轻声感叹道：“恶魔啊……” 意义不明。 ******* “其实咱们说起来参与这个寻宝游戏也有两天多了，一个其他队伍的玩家都没看见过。有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在玩单机？” “不会，只有你这种把所有人都当npc的反人类疯子才会有这种感觉。” “没有啦，我还是把你们当人哒。” “那真是谢谢你了。” 酋长和纪幽远就这么聊着无意义的话题，把那个暂时失去了反抗能力的狙击手拖下楼梯。那个狙击手现在手脚被绑了起来，两副由皮革制成的贴合关节的亮红色手铐脚铐彻底限制了他的行动力。 是不是觉得他身上这俩玩意的造型有点微妙？ 那再看看他嘴里塞的那个口球是不是更微妙了？ 当初酋长变魔术似的掏出这么一堆卓有成效但画风欠考虑的拘束用品时，纪幽远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冒险激情就被消磨殆尽。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来玄叶岛之前啊。” “……日常用品？” “如果你说的日常指的是飞檐走壁超自然组织火并决战紫禁之巅剿灭梁山泊与祝英台的话，那么是的。” “……” “我跟你说，现在卖的正经防身用品都不靠谱，这些东西，还是的去成人用品店买。质量过硬、便于伪装还设计精巧，你看这种软的手铐，他连拇指脱臼法都用不——” “行了打住，这些‘有用’的知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就把他扔这吧，正好月光照进来，一进门就能看见。” “会不会太显眼了？” “要的就是显眼，他们来谈判，一进门就看到咱们好整以暇地等着，甚至还有功夫布置得这么有仪式感。当场，心里就怂三分，这道理就好比论bgm的重要性——” “闭嘴。” “噢。” 于是纪幽远配合着酋长，把绑起来的狙击手放在了一台不知道用来干嘛的机器上。黑夜位面不算明亮的月光从二楼的窗户透进来，只把厂房中央这块区域照亮了。不过在整体黑暗的环境中，这一束光已经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显眼了。 可惜上演的不是“罗密欧你为啥子不是罗密欧”，而是金发少女丧尽天良杀人成性十万火急惨案记。真的，那场面就跟下一秒酋长就要把狙击手扔进机器里，再吐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切割好并真空包装的一小袋一小袋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更多的玩家来和她们见面了。 第四十四章 NPC视角？ 经过一番协商，尤其是影的坚持，沉被留在监控室内继续盯着其他玩家的动向。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在谈判这件事上他确实只会拖影和璧的后腿。他努力地说服自己，有影在，他们即使打不过那些“绑匪”，至少也能安然逃脱。 通过监控，他能看到影和璧已经来到了镜被擒的厂房附近。没有更多玩家，他们似乎都被西边发生的异状吸引了过去。 “周围安全，没发现埋伏，绑匪看来确实是在里面等着谈判。”沉报告着。 “收到。”耳麦里传来影沉稳的声音。 “厂房里的情况呢？”这是璧在询问。 “里面的监控失灵了，不知道是他们破坏了监控，还是屏蔽了信号。” “很谨慎，他们在防备我们用重武器大范围攻击。不过……” “该我出手了吗？”璧跃跃欲试地看着影。 “谨慎，对面一旦有所察觉，立刻退出来。他们未必是普通人。” “知道啦。” 目标厂房外，影和璧在暗处站定，璧紧紧“盯”着厂房的大门，似乎能看透它里面的情形。事实上，她还真能看透。他们这些人就是所谓的超能力者，而璧的能力则有点类似魔兽里的“基尔罗格之眼”，但是是隐形的。 通过这个虚幻的眼睛，她的视角能穿过墙壁，也有阴阳眼或者天眼的部分能力。 然后这只妙用无穷的眼睛，进门就被晃瞎了。 “啊！”璧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坐倒在地。 那只“眼睛”受了伤，灼痛感直接映射到了她真正的眼睛中。但这其实是错觉，那只眼睛受的伤是作用于精神或者灵魂层面的。这也是为什么影一再叮嘱她小心，但他又何尝料到，璧刚进门就中招了？ “镇定，深呼吸，你的眼睛并没有真受伤。” “呼……呼……我没……事……那是什么东西？” “你看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到，不对，我看到很亮的光。就像、就像直视太阳那种，比那还亮！” “影！璧怎么了？她用能力了？”耳麦里传来沉的声音。 “嗯，我这就让她返回监控室。谈判，我一个人去。” “不行！”璧反对。 “她的能力短时间内不能再用了。对手比想象的厉害，我一个人去比较保险。放心，我会用能力逃跑的。” 如果影坚持，那除了镜，没人再能把他拉回来。而镜现在正躺在厂房里当人质呢，所以影的决议无可撼动。 确认璧已经撤退，影推开了厂房的大门。铁质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缓缓展露出厂房内的情景。相比起外面，这里还是暗不少的。黑夜位面虽然整体都一团黑，但正因如此，有月光和没月光的区别就更显著了。所以影第一个注意到的，是像聚光灯一样打在舞台中央的月光。 然后是月光中，那个仿在假寐的女孩。 影的脑海中一下子闪过国色天香天生丽质倾国倾城之类的一大堆成语，然后这堆成语又统统被归入了词不达意的垃圾堆里。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妹妹璧已经够美了，但直到这一瞬间他才信了世上真有语言无法描绘的美貌存在。 宛若光芒凝结而成的明亮金发即使在夏帝国也是极少出现，而能驾驭住这种发色的肌肤和五官更是万里挑一。可这个女孩，犹有过之。她的眉眼、口唇和轮廓似乎都在诠释“完美”这个词。有不知来源的寒风吹过，她皱了皱眉，睫毛轻颤。就这短暂的瞬间，以她为中心的直径二十米的空间似乎都化作了圣域。 影不知道这个女孩究竟有多受这个世界宠爱，才能生出这样动人心魄的容颜。 他从小到大保持了二十多年高冷的内心，这一刻裂开了缝。 恋爱是一种不讲道理的东西。 即使这个宛若神明的女孩胸前一片贫瘠。 当然，这个女孩是酋长。这里要再次强调一下，虽然这丫头没谱没溜没正形，又狂又二又疯癫，但她确确实实是个非常漂亮的小萝莉。即使去掉了影那边的恋爱滤镜，她也是个祸国殃民级别的红颜祸水。 和影那边的天雷地火惊心动魄比起来，酋长这边就很平淡了。她刚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窥探，于是闭上眼睛专注地激发自己的灵魂，把自性光散发出来。这个对策顺利地让那种窥探退缩了，然后她再次集中精神把自性光再收回来。 再睁眼时，就看到一个和纪幽远差不多大的少年丢了魂一样看着她。 对视持续了三十秒。 “呃……你就是来谈判的？”酋长决定打破尴尬。 “嗯、嗯对，我、我是。”影想抽自己两巴掌，这个时候为什么要结巴呢？ 酋长心说对面怕不是派了个傻子来谈判。 “先给你证明一下，你们的同伴还活着。喂，你叫两声。” 说着，她踹了踹被扔在机器上的狙击手，他蠕动着发出恼怒的吼声： “*￥&%#=】*@%￥！” “确认过了？” 影迅速调整了下自己的心跳：“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们的游戏线索、所有的关于游戏和玄叶岛上超自然势力的信息。另外我们要接管你们的资源，包括但不限于武器装备、监控室和你们的超自然能力。” “信息可以，在这方面我们甚至可以合作。但资源，我不——”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忘了跟你说，刚刚我提出的要求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那是硬性要求。” “……” “既然占据了监控室，那你们一定也看到西边的战斗了吧？” “你是说，那群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那是支军队，我的军队。” “证据？” “需要证据吗？在这样一支力量入场后，你们注定失去对整个局面的掌控。甚至为了不被波及而搭进去大量资源。现在，有一个可能性摆在你们面前，拿出所有资源而换取一个绝对的安全，不合算吗？” “合算，但是太合算了，让人信不过。” “我可以下令让我的军队进攻监控室，或许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敢赌吗？” “……” 影把自己的脸埋在黑暗里，看到月光下酋长的笑容明艳动人。 “给他松绑，怎么称呼你？” “叫我酋长就行。” 她笑得更灿烂了。 ******* 监控室，沉刚给璧弄了个冰敷眼罩戴上。他们早有准备，璧用超能力受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所有人都随身带有各种眼药水和冰敷热敷设备。虽然本质上这些东西都没什么用，但能让璧舒服一点总是好的。 “她没事吧？”沉刚把注意力转回屏幕上，就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镜！”沉惊讶地转身，看见自己的大哥，镜，正在关上监控室地门。 “谈判结束了？” “算是吧。” “影呢？” “还在那里，正在‘情报共享’。” 沉听到这个特殊的重音，立刻明白过来，恐怕那是单方面的“共享”。 “他们提出了什么条件？” “交出全部的情报和资源，基本上相当于宣告我们退出游戏了。” “什——” “没办法的事，对方势力太大，已经不是我们这些‘普通玩家’可以对抗的了。沉，璧，你们也别想不开，超自然世界里，这些事情是家常便饭了。” 沉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出声。倒是旁边正在冰敷的璧忽然问道：“他们作弊了？” “有可能。” “发起人不管？群主也不管？” 影和沉这时才想起来，虽然超自然世界的规则摆在那里，但这个游戏明面上好歹仍是个游戏。出了这么一队作弊的玩家，游戏的主办者总不会默不作声吧？ 影立刻拿起手机，想了想，又放下了。 “这地方没信号来着……” 第四十五章 我终于等到解说了 “酋长是吗？你也是超能力者？” “我不一定要回答你吧？” “嗯……不，我只是顺便一问。” “没错，我是超能力者。我的能力是——” “呃，你没必要告——” “主角光环！” “……” 这一刻，影终于体验到了，任何跟酋长相处的人都会体验到的，失去谈话主导权的感觉。 “所以，你们是超能力者，你们之中有一个人的能力是偷窥。继续，你们所属的组织是？” “我们不是什么组织，非要说的话，我们类似佣兵小队，为我们的老板干活。” “老板是谁？” “不能说。” “除非出的价码够高是吧？” “对。” 藏在暗处的纪幽远和阳阳子听着这熟悉的对话风格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清手游的体力。 “兄弟会，祈愿者，阿蒙，这里面有你们的老板吗？” “……没有。” “ok，下一个问题，参加游戏的目的？” “当然是为了赢啊。” “赢了之后呢？别跟我说就为了几万块的奖金啊。” “当然不是。我们主要是为了和游戏背后的组织搭上线，就是那个bestwish群的群主和管理员们。据说，他们掌握着山铜的秘密。” “山铜？奥利哈刚？三大魔矿之一？” “就是那个。” “那不是小说设定吗？” “这我也不清楚了，水晶和秘银存不存在都难说，但山铜肯定是存在的。” 这个答案酋长不是很满意，但并不是觉得影有所隐瞒。而是那张网不仅没有完善，反而是增加了更多不明确的节点。打个比方，就是那种有清空任务列表强迫症的玩家，主线推到一半不断地开启各种大型支线任务。真是把那些npc抽一顿的心都有了。 “唔……关于这次游戏背后的秘密，你知道多少？” “比如？”影试图套话。 “没有比如，自由阐述。”套话失败。 “我想想……你们能进入这个空间，那应该也见过那种怪物了，浑身烧焦，光头黄脸的那些。” “不光见过，还弄死过好几百只。” “……厉害。那些怪物不是这个空间的自然产物，应该是什么人做生化试验的失败试验品，如果找到那个人，应该就能掌握这个空间。” “‘这个空间’指的是黑夜位面？” “你们是这么称呼的吗？对，那个幕后的家伙在进行实验的同时，也在积累这些怪物的数量。它们是一支军队，时机合适时，它们就会涌入正常世界。” “唉，又是这种王道的大魔王剧情。他入侵就入侵好了反正我不当勇者谁爱当谁当。你说时机合适，怎么才算合适？” “我也不清楚，只有些猜想。从玄叶岛上各个超自然组织的动向来看，十有八九，是贸易峰会。” “懂了，把各国代表一锅端，然后世界大乱，大魔王趁机崛起是吗？” “呃……” “各国领导人又不傻，这种明显是有心人搅和的局面，他们顶多怪夏帝国监管不力。国际局势可能会紧张，但打起来是不可能的。这个大魔王估计是科班出身，脑子比较死。” “……”影这回已经彻底被酋长的思路震惊了。 “还有吗？” “还有些传闻，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情报。” “说说看。” “我没参加过前几次寻宝游戏，有人说，这次游戏，那个叫semreh的管理员态度变化很大。以前他话很多，有人询问游戏规则什么的，几乎都是秒回。而这回，哪怕有人举报作弊，他也爱理不理的样子。” “换人没换账号？” “有可能，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也没过多关注。” “确实，这不是大事……” 酋长这么说着，脑海中回想起的却是在雾塔塔顶那个怯生生的光之少女，以及天台上，奈奈垂下眼帘的陈述： “……她就会死。” 不是大事？确实不大。 只是关乎一个女孩的死活而已。 ******* 能在今天进入黑夜位面的模型厂的玩家，无不是强者中的强者。想要进入黑夜位面，本身就意味着这个人与超自然力量有联系，或者拥有仅次于阳阳子的幸运。后者的话，本身就能当超能力来使用了。 从这帮强者的角度，他们前两天的游戏进度都是一路碾压过来的。超自然力量无论是运用在赶路、找东西还是战斗上，全都有着普通人无法想象的优势。普通玩家对上这些人时，十有八九连自己是怎么出局的都不知道。 当然，这些人中拥有超能力的也是小部分。占大多数的是背后有组织或者说“赞助商”的专业人士，比如捣腾军火的，比如捣腾自己的，比如捣腾军火顺便捣腾自己的。还有五花八门的江湖人士、基因变异者、黑科技大佬和魔法少女。 对，魔法少女，一帮穿着布料越少防御力越高的奇门装甲，拎着亮闪闪的塑料短棍到处代表月亮开人脑壳的暴力分子。 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差不多就这意思。 可惜这帮长相甜美可人的碎颅魔今天遇上了砍人专业户，于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战斗拉开了画风奇怪的序幕。 夏美用尽浑身解数从西边地狱般的战场脱身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回了姐妹们在工厂里约定的集合点。那群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墨镜黑得让人怀疑他们看不看得清路的黑衣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见人就捶，捶完再捶。本来各个玩家小队或个人以工厂的复杂地形为依托乱战得热火朝天，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西边重来一群西装大叔。 他们二话没说就把玩家们平推了。 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平推啊，好几百西装大汉连脚步都没停，和他们“遇上”的玩家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没影了。就好像那些西装大汉整体是某种食肉生物一样。 想起那严肃整齐却又惨绝人寰的一幕，夏美即使身经百战也不禁微微颤抖。 她们是来自瀛洲府的魔法少女组织，奔着玄叶岛贸易峰会和之后的盛夏文化节来旅游的。不过大概超自然人士就是有惹事体质，一个姐妹无意间被卷进了这座城市的黑帮火并中，她们顺藤摸瓜地就参与到了这个“寻宝游戏”里，并顺利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不愧是玄叶岛，厉害的家伙真多……” 夏美找了个角落坐下，一边恢复体力一边等待其他姐妹的到来。既然这个集合点只有她一人，那说明只有西边被那些黑衣人打崩盘了，其它方向上都还正常。 她没看到，在她身后，一席漆黑的斗篷缓缓从黑暗中浮现出狰狞的轮廓。那个近两米的铁塔般的身躯无声地晃动，从斗篷中伸出壮硕的手臂。 手上还握着把磨盘一样大的巨斧。 夏美寒毛倒数，一阵没来由的危机感瞬间降临，几乎压爆了她的心脏。千钧一发之际，她顺着本能就地一滚，发梢堪堪擦着破空而来的斧刃闪了过去。 一击未得手的尼奥尔德丝毫不慌，大斧在这帮灵巧的魔法少女面前没有优势，一击之后他果断松开了斧柄，从腰间取下两把骨制的手斧。 斗篷飞扬，苍老的胡子从兜帽的阴影间掠出，高大的身影却爆发出了比年轻人还快数倍的速度。呼吸之间，两把手斧就一上一下地攻向夏美的要害。 夏美连抽出法杖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专心放在闪避上。而仅仅是闪避尼奥尔德的攻击，夏美就有一种来不及呼吸的紧迫感。说起来她也算是身经百战，但尼奥尔德给她的压迫力是任何曾经的敌人身上都不具备的。 形容一下的话，就像是一个人人在面对暴风和海啸时那种无力感。 还有那两把手斧，看起来不像之前的金属巨斧一样锋芒嗜血，但那骨制的斧刃表面在光影交错时居然闪烁出紫红的光芒。 魔法武器。 夏美已经明白，眼前这个“老爷爷”根本不是自己能应付的对手。 找机会逃走。 可惜，她的想法岂能瞒过身经万战的尼奥尔德？一个眼神的交替就能让这位老者察觉到敌人内心的恐惧，而战斗中的恐惧感，往往会决定下一瞬间的生死。 他干脆放弃了防御，双斧大开大合，封锁了一片空间。 夏美仿佛一瞬间被千万道利刃包裹，无处可逃。 然而在这时…… 吱嘎。 或许是年久失修，或许是两个强者的交锋耗尽了地板的耐久，夏美脚下钢铁的网格居然碎了。 第四十六章 只有如期而至 黑夜位面和现实位面的物质对应关系一直很微妙。 从大体上看，现实世界有什么，黑夜位面在同样的位置也会用同样的东西。而且是死物适用这个规则，活人或动物都不适用。但真的是这样吗？之前的逃亡中，酋长和奈奈把哈雷扔在了雾塔周围的高价群上，而后来奈奈则通过监控确认了现实世界中自己的车还停在lo裙店外面。 黑夜位面“复制”现实世界事物的标准是什么？同步规律又是什么？是否存在某种机制会定时把黑夜位面的事物“刷新”成和现实世界一样的状态？最最关键的，时间的换算法则是怎样的？ 比如现在，现实里的这个模型厂应用着最尖端的拟子技术，摆着最先进的设备，虽然设计比较复古，但各个厂房各个部件包括二楼的每一个螺丝都有及时的检修更换。可在黑夜位面，这里居然呈现诡异的错位状态：一楼的机器都是锃光瓦亮的新品，二楼的走廊和铁质的连桥居然已经锈蚀到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了。 虽然主要原因是这俩人蹦跶得太猛…… 以夏美最后落下的足跟为起点，铁桥以一种优雅柔嫩的姿态向下塌了下去。大家都玩过那些解谜动作类的游戏，试想一个场景一边崩塌主角一边逃出生天的那种关卡。唯一的不同是，那些主角面前总能恰好塌出来一条可供秀操作的路线，而在这里，没有这种服务。 留给夏美的反应时间极其有限，她压根来不及抓住一个什么东西。更何况她上面还有个尼奥尔德，这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人是她见过的最杀人不眨眼的对手。那两把骨斧挥起来，没有半分花俏，一招一式全都是直奔取她性命而来。虽然酋长当初表达过这只是个游戏，没必要闹到杀人的地步，但尼奥尔德凭借自己多年混超自然世界的经验决定无视她的建议。 在超自然世界里，哪有那么多资本去给无用的人道主义留空间？ 而且混这行的大多不是人好吧？ 尼奥尔德看到夏美手中的塑料短杖开始闪烁起光辉，立刻知道她在施法。魔法少女这个群体，其实很像童话故事里的巫婆。固然到了近代她们的造型越来越萌越来越粉切黑，但她们魔法的诡异性甚至远超那些靠变异来的超能力者。 对付这些什么幺蛾子都有的暴力少女，最好的办法就是偷袭强控一套带走，不给任何的喘息机会。 所以，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尼奥尔德一靴子结结实实地踹在了夏美脸上。这一脚力道之大，把夏美的抛物线形坠落曲线活活改成了直线砸地，看着都替她疼那种。 魔法的光辉消散，夏美的身影伴随着尘土和轰鸣击穿了地板。 没错，击穿，看来腐朽的不只是连桥，还有一楼的地板。他们在进入这间厂房之前没有特意确认过这里有没有地下室，现在看来是有的。另一方面，无论再怎么腐朽，地下室的天花板的厚度在那里摆着，夏美这一撞……只能说魔法少女是个很难死的职业。 即便没死，这一撞之下，她也咳出一口血来。 肋骨断了两根，伤到了左肺叶，虽然用魔法可以紧急“凝固”住这部分身体，不至于被血沫窒息，但终究是极大影响了自己的战斗力。连全胜状态都打不过尼奥尔德，现在就更不用想了。 必须逃跑。 地下室？这倒是个得天独厚的环境，很多地方的地下室实际上就是车库和仓库的结合体，而且一整片街区下放很多建筑物的车库都是连通的。地形复杂、光线几乎没有，再加上魔法的辅助，总能逃过那个五感看起来就是普通人水平的老头。 夏美确定了计划，于是为自己附加了黑暗视觉的魔法…… ******* 尼奥尔德看了看地上那个窟窿，思索起自己要不要下去追击的问题。 以他现在能发挥出的实力来说，在黑暗的地方确实没有太大的优势。但如果让她跑了，那一来有打草惊蛇的风险，让（勉强）处于暗处的兄弟会暴露在舞台前。二来，兄弟会的合作者，那个叫酋长的小女孩，给他们的任务是搜查和辅助压制工厂里的“玩家”。 这个合作者很重要，她和太多超自然势力有瓜葛，必须和她保持良好的关系…… 追吧，反正他对自己的身手相当自信，不怕在暗处被偷袭。 可尼奥尔德刚想松手下落，却见地上那个缺口里，夏美一跃而出。 从她的表情和头发的蓬松程度来看，她刚刚结结实实地“炸毛”了一次。 这个变得脸色苍白的少女抬起头正好看见还挂在原处的尼奥尔德，大喊一声：“快跑！” 然后一溜烟向厂房门口跑去。 尼奥尔德顿时一愣，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女孩人品不错，之后能留她一命的话不妨留下来。第二反应就是，自己要不要去追？ 第三反应才是，这个发展，洞里有东西？ 下一刻，他就知道洞里藏的到底是什么了。 十几只烧焦了的人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尖锐的指甲扒住了坍塌出来的缺口，奋力地向上爬出来。尼奥尔德还能认不出来这是什么情况吗？他虽然刚到玄叶岛，但完成了和斯派克的交接。从报告和影像资料里了解过这些屡次给兄弟会造成大麻烦的……野生怪物。 类似婴儿哭声的词儿嘶吼开始回荡在厂房里。 尼奥尔德想了想，决定正式放弃追击夏美，而是先爬上去把自己的巨斧拿回来。 然后是找机会和酋长那小姑娘聊聊。 ******* 留在黑夜位面之外的奈奈是很安全的，这种安全和“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能让她十二成地发挥自己的实力。这一点和酋长不同，她如果身处前线，面对各种突发状况和不确定性，她会本能地畏缩。就算努努力鼓起勇气，也发挥不了自己的全力。她其实有点羡慕酋长那种临阵作妖然后把敌人和自己人全都带入进自己的神经病节奏的能力，但一想到那种能力是靠自己的san值随时清零换来的，她又淡定了。 场外指挥，情报汇总，后援，这才是她适合的职业。 在接管了制高点上那一堆监控之后，奈奈已经差不多把酋长一行人附近的情况彻底纳入掌控了。而下一步，影就会把酋长她们带到监控室，到时候，无人机、超能力四人组的监控和工厂自身的监控三位一体，她就能让bug生成一个实时更新的工厂全息地图。 她指挥无人机缓缓升高，让它进入一个可以统括全局的视角。 这种君临天下的感觉，棒。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习惯性地调整无人机上的摄像头，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嗯？” 摄像头很高端，但终究有其上限。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观察太远的地方，只能捕捉到模糊的光影。 “那里有东西？” 仿佛有虫子在一片黑色的幕布后面蠕动的感觉，这个联想把奈奈自己恶心得够呛。一番检查之后排除了设备故障的可能性，远方的黑暗里确实有东西。 她立刻联想起酋长复述的，在雾塔顶端的见闻。 一阵头皮发麻的不祥预感袭击了她。 立刻降低无人机的高度，寻找一个掩体。同时，把其它摄像头朝向天空。 “我勒个……” 她终于“亲眼”看到了“克苏鲁”的身影，看到了酋长描述中那条掠过整座城市上空的触须。硕大无朋，极具压迫感，并且还往下掉渣…… 当然，这不是因为触须的耐久度有问题，而是它在往下分裂怪物。 如雨的怪物。 “mylord，应尽快通知酋长。” “……嗯。” 她觉得，自己以后都不可能上前线了，绝不可能。 第四十七章 小场面，我来组成头部 奈奈怀着纠结的心情联系酋长时，她正押着影往监控室走。 说是押着，其实他们两个都没有动武的心思。酋长正在等弥柚或者兄弟会那边传来消息，看有没有找到自己预想中的线索。影嘛，他正在跟自己战斗。 理智告诉他这个金毛萝莉是敌人而且是很危险的那种，感性告诉他这时候应该想办法刷对方的好感。他一边狠狠批评自己一边搜肠刮肚地想那些动作片里男主是怎么丝血反杀攻略女主的。 这里说的动作片是指真的动作片，想歪的面壁去。 酋长瞄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是奈奈的视频邀请。 “有发现？” “酋长，你们最好撤出来。” 伴随着这句话，奈奈把一个视频窗口调到了最上方。正是先前无人机和远摄摄像头拍到的，触手从天空略过，洒下一大把一大把怪物的场景。 酋长：“这玩意怎么每回都有？” “我也想问……” “我猜猜，模型厂四周也全都是这玩意，正跟生化危机似的往这涌是吧？” “对，某种角度上，这是个好消息。” “……问题是兄弟会和弥柚都还没发现什么东西。” “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线索？” “我也不确定，但可能性比较大的是，一行字，一个隐藏的祭坛，地下的密室或者亚拉戈帝国的遗迹。” “……别玩梗，我怕你乌鸦嘴。” “越是困难的局面，我们越是要放松。” “……” 影在旁边像个刚入队的萌新一样举手提问：“请问……发生什么了？” “视频给他看看。” 酋长话音刚落下两秒，影的手机就响了，并且自动打开了视频播放器。影一脸卧槽地思索自己地手机是啥时候被黑的，转念又想起手机在黑夜位面到底哪来的信号，继而又被手机里的画面吸引了注意力。 他完全没注意到酋长那边，奈奈单独对酋长说：“这家伙是个萝莉控你小心点，他收藏夹里内容可丰富了。” “……感谢告知但我对那个‘内容’更感兴趣一点。” “你……是个狠人。” 大概终此一生，都很少有人能理解酋长的下限，理解了也没法达到她的境界。 此时，影已经看完了视频。 “这、这是什……”他脸都白了。 “壮观吧？精致吧？是不是特别像rpg前期刷出来作为背景的神级boss？只能剧情杀那种？” “……” 视频里只有那条划过天际的触须和从触须上分裂下来的怪物雨。即使已经在前两天跟怪物打过，影还是被这种克苏鲁式的恐怖景象震惊失语。 “那我告诉你点更刺激的，上面掉下来那些只是空降兵，真正的大部队正在从四面八方向这座工厂冲过来。生化危机玩过没？星河战队看过没？” 影的脸色已经从白转绿了。 然而还没等影有所反应，扑通一声，众人前方十来米处，一坨怪物以及四仰八叉地摔那了。 空降兵，到达战场。 酋长当机立断拔出火焰剑，站到了前方，之前藏在暗处的纪幽远和阳阳子也出来了。他们本来依照酋长的吩咐暗中保护防止影翻盘，但现在不是继续隐藏的时候了。 手斧展开，子弹上膛。 “我来组成头部！”酋长兴高采烈地喊着口号。 ******* 奈奈正在将更多的监控资源调往工厂外围以监控怪物潮的动向，所谓调集资源，指的是她通过兄弟会和弥柚的军队身上的设备，黑掉了更多处在工厂外围的玩家的手机。 模型厂周围的地形开阔，无遮无拦，最多有几棵小树，所以怪物潮推进的速度极快。最快的几道锋矢已经和一部分玩家交上了手，而且整个战局可以用一触即溃来形容。地形开阔不仅让怪物潮长驱直入，也让小股的玩家们意识到了自己面对的是千军万马。这种冲击感和实打实的战斗力差距让当场转身逃跑的人在半数以上，勉强抵抗了几秒的人甚至死了几个。 “寻宝游戏”已经出现了真正的伤亡。 这个事实令奈奈心头一紧，会死人的游戏，它早已不是个游戏了。 她想立刻提醒酋长几句，却发现并没什么可说的。或许酋长他们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或许他们一开始就没把这游戏当作游戏。尤其是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配合着围杀那几个空降怪物，奈奈忽然发现，或许只有自己没有正视现实。 如果酋长看到她这样的反应，一定会感叹一句高智商人群特有的犯蠢方式。 把奈奈拉回现实的是弥柚的联络。 “奈奈！奈奈！” “我、我在。” “出现了好多怪物……” “我已经看到了，你别怕——” “酋长还好吗？” 奈奈一愣，这才意识到弥柚压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通讯的那一头，有着汽油锯和骨肉碎裂的背景音。 强者们岂止不害怕，她们甚至在考虑别人的安危。 “她很好，她们的位置没有与怪物主力接触。” “嗯！我知道了，我们这就去接她。” 奈奈在内心吐槽了一句：只接她一个把幽远和阳阳子扔下是吗？ 不过，这种轻松的态度也让奈奈的心态平和了些。她们之中最神秘最强大的就是这位银发少女，她的冷静就意味着她们的后备战力绝对充足：“酋长她们现在的位置是……” 情报同步、预警、战况分析，她的工作全面步入正轨，以最大的努力支援着前线战斗的伙伴们。 “咳，喂？喂？这个是这样用的吗……小姑娘，能听见吗？” 奈奈敲着键盘的手一顿：“你是……兄弟会的？” “正是，小姑娘，我发现了点东西。我应该怎么描述——” “把你的手机背面摄像头朝向你发现的东西，我控制你的摄像头。” “我们没法进入那里。” 对面的正是尼奥尔德，他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 奈奈启动他的摄像头时，看到的是正摇摇晃晃从某间厂房里跑出来的几十只怪物。 “这是什……工厂里本来就有怪物？” “不错，我们在一间地下室里找到了这些怪物的……巢穴。或者类似巢穴的地方。” 奈奈看着不甚清晰的手机摄像头中，那些有些“迟钝”的怪物，联想起了刚孵化出来的野兽幼崽。 巢穴…… 她立刻切回酋长的通讯频道：“酋长，有个兄弟会的人可能发现了你要找的东西。” “我叫尼奥尔德。” “什么东西？” “大概是怪物的巢穴。” 还没等酋长回话，凌厉的光阴忽然从窗外略过，惊醒了奈奈的余光。 她猛地起身来到窗前，看见有着奇特徽记的直升机正从飞过头顶，向着模型厂内部飞去。 那个徽记她认识。 “雾队？” ******* “雾队？”酋长听着通讯那头传来的名词，思索了片刻。 “治安部门居然在主角们打完主线之前进场？这可真是反套路啊。”她嘀咕着。 “酋长，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纪幽远甩了甩斧头上的血，问道。 酋长一脚踢开被她砍掉的怪物脑袋，说道：“官方势力进场，意味着整个黑夜位面都要被他们接管了。换句话说，我们要么退出争斗，明哲保身。要么在官方实现彻底管控之前，达成我们的目的。” “不用我我都知道你选什么……” “任务加了时间限制而已，小场面。” 第四十八章 全员登台 酋长一脚踹开监控室的大门，用举着奥特曼变身器一样的姿势大喊一声：“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然后她一瘸一拐地领着影、纪幽远和阳阳子走向一脸懵逼的兄妹三人。 这丫头一准是砍瓜切菜一样剁了一堆怪物膨胀了，忘了自己还是个普通人的身体素质，那么高的攻击力其实全都是装备加成。 其实对比一下那天在天海桥上的酋长与现在的酋长，就能明显地看出来战斗力的巨大差距。明明火焰剑的加成只是个不变的数值，造成这种差距的根本还是酋长自身在变强。打个比方，就像一个人玩mmorpg忽然获得了一个满级账号，各种技能他都有但不会搭配使用，但过了几天，他熟悉了技能，会打技能循环了，那他的战斗力和几天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尽管数值没有改变。 这就是“玩家技术”，也就是一个人抛去数值、面板、装备之后，真正的强大所在。 当然，酋长这种普通玩家是没法和纪幽远那种天才比的。 反观镜、沉和璧，他们现在跟三只炸了毛的猫一样，慌张又警惕地注视着闯入的酋长等人。要不是影也在这群人里且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这几个人早就动手了。 其实，监控室里的这三人，在情报上反而还落后了在外面的大多数玩家。因为在最方便的制高点摄像头被奈奈接管后，他们所依赖的工厂自身的监控设施实在不够先进。他们只在监控中看到有怪物出现并和玩家发生了交战，却不知道怪物的规模究竟有多大。 那可是铺天盖地的怪物大军，是真正为毁灭你而来的庞大军队。不是在街上偶遇还有银发少女前来相助的小打小闹，也不是有光之巫女帮你清场的剧情cg，而是真的打不过就会死的…… 战场。 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在后悔他们干嘛要来趟这个浑水的同时，也决定后续行动都听这个“酋长”的指挥。如果她们没在骗人的话，那整个工厂里生存几率最大的就是这伙人了。更何况，他们的身份目前还算是酋长等人的“俘虏”，四舍五入以下就算盟友了啊！ 大概…… 酋长来到那铺了几十个屏幕的监控墙前，大致扫了一遍它们播放的内容。有几个画面中显示了玩家与怪物交战的画面，但并不占多数，毕竟怪物大军还没进入工厂范围内。 “也就是说时间还来得及。你们几个，各自交待以下自己的超能力。这个时间里，奈奈，规划一条去那个厂房的路线。” “已经完成了，正在同步到你们的手机。你可想好了，那是工厂最深处，如果你们陷在那里——” “反正现在也突围不出去，不如直接去把问题的根本解决掉。” “你明明可以让弥柚把你们再传出——” “所以既然有后路了，我们干嘛不先努努力呢？好了，让弥柚和兄弟会的人收拢，配合我们的行动，怎么安排他们的行动，你决定。” “我知道了。” “好，你们几个，开始自我介绍吧。” 说完，酋长就找了把椅子，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说实话这种一边让人自我介绍一边不正眼瞧人的态度很不礼貌，但在这种局面下还讲究什么礼貌啊？另一边的纪幽远和阳阳子也跟着养精蓄锐起来，为接下来十有八九超负荷的连续战斗做准备。更何况，酋长的闭目养神是另有原因的。 她的灵魂深处，那块鳞片从刚刚开始就在进行着莫名的波动。 就像……就像睡足了觉，正准备醒来的巨兽一样。 ******* 在影的前情概要和游说下，这兄妹几个终于明白了大敌当前的现状和这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金毛丫头的势力。常年在超自然世界混的几人当然也很清楚，这个“游戏”终于暴露出了它真实的面貌，而这才是超自然世界该有的样子。 于是他们答应了联手，并大致介绍了自己的能力。 也只会是“大致”，毕竟暴露太多自己的底牌绝不明智，酋长也没有计较这一点。 镜影沉璧，出处很明显，只不过第一个字是谐音，但这不是重点。镜的能力是“必中”，所以主武器是狙击枪。当然这个能力不是先果后因那种外挂级的能力，只是他的大脑能瞬间处理距离、光影、风向、温度等等因素，让子弹或者随便什么远程武器能精确命中目标。当然，这种能力并没有超出牛顿老爷子的管辖范围，比如一把弹弓把战斗机打下来什么的，不存在的。 影的能力是变成影子，以影子的方式贴在任意物体表面移动。如果周围有影子，那他这种隐蔽能力堪称无解，但要是在无影灯之类的照射下，你就会看到地上有一滩巨大的黑色在扭来扭去，非常喜感。 沉的能力名副其实，他能让接触到的物体变沉。这个能力放在他身上有点尴尬，因为如果他是个近身搏斗大师，那这个能力可以让他的对手憋屈死。但……沉天生体弱多病，别说学搏斗，他能从他那把轮椅上站起来就算是超常发挥了。顺便一提，酋长把火焰剑拿出来让沉试过，结论是能变沉，但被酋长拿在手里时，酋长感受到的依然是正常的重量。 璧的能力不多说了，不会拉到仇恨版的基尔罗格之眼，学名叫“虚之眼”。 了解了这些能力之后，酋长思索半晌，得出一个结论：好像都没什么用啊…… 璧的眼睛还好，根据尼奥尔德老爷子的情报，地下室是未知区域，她可以弥补奈奈在那里的监控盲区，前提是她们能到达那里。沉战斗力可以算是零，反而得分出人手保护他。影自保没问题，出手相助的话也就顶个普通人。镜……你见过拎着把巴雷特打高速突进关卡的人吗？又不是使命召唤。而她们手里的远程武器也只有阳阳子那把手枪了，手枪的弹药也是个问题。 “这时候要是来把橙弓就好了。” 但无论如何，多几个人总是好的，哪怕推出去当肉盾呢…… “酋长，弥柚的军队已经在后撤了，兄弟会的人也在收拢，还有一分钟，他们就会达到位置。”奈奈这时发来了讯息。 酋长拿出手机，确认着上面的突击路线和分别用红点蓝点标注的弥柚军团和兄弟会的位置。 “弥柚的军队会挡住已经被怪物潮攻破的西门，他们能削减从那边来的九成以上的怪物。但坚持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十分钟。” “漏网之鱼我们要自己解决？” “不全是，兄弟会的人少，我让他们主要负责截杀空降到工厂里的怪物，以及沿线这几个容易被怪物突破的点。也就是说，他们会尽可能保证你们的前进路线上不会有太多怪物。” “听你这意思……已经有不少了啊？” “没办法，那间厂房没准就是怪物的巢穴，里面也在不断往外吐新的怪物。不过，未确认消息，那些从工厂里面出来的怪物行动迟缓，应该没有外面的怪物潮那么强。” “明白了，东面呢？那里也有个大门。” “有一群人已经挡住那里了。” “谁？” “不认识……但他们手里拿着微冲。” “哦豁，老朋友全登场了呀。” “还有十秒全员就位，酋长……注意安全。” “放心，我会把你家幽远安全带出去的。” 旁边正在做心理建设的纪幽远突然中枪，咬牙切齿地低吼一声：“你大爷！” 酋长哈哈一笑：“大个锤子，出发！” 第四十九章 缺奶四倒t的队伍怎么带？ 什么时候，人会觉得血流加速，心跳如战鼓？而伴随着这样的生理现象，还会觉得有一种炽热的力量从身体深处涌出来，它会让你眼眸明亮，双颊嫣红。你的双手虽然会颤抖，但如果控制得当，就能更加精确迅捷地做到平常难以做到的事，乃至你的思考速度都会提升。 对，这就是解开基因锁——不是，是恋爱中的少女。 可惜这里是胳膊腿乱飞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战场，影的这种联想根本不靠谱。他也知道在战场上想这些非常不利于团队发挥，但……他就是克制不了让视线往酋长那边飘的冲动。 啊，她砍倒了一只怪物，上撩斩的动作好帅。 啊，她又砍倒一只怪物，顺手血振美爆了。 啊，她又…… …… 团队毒瘤说的就是这种人。 不过正带着众人冲杀的酋长可没空搭理犯花痴的影，她这个面色潮红心律不齐的状态也不是因为恋爱。她现在这个样子，说实话是很难受的。 一方面，整个队伍里只有镜和她能对怪物造成有效杀伤。影虽然有超能力，但只能用来补刀收人头，实际上的效用和纪幽远差不了多少。用rpg的思路来说的话，她们这个队伍就是一个满级tank一个满级远程带着一队萌新打中高级的副本，还没有奶。所以t的压力可想而知，在监控室里她嘴上说的豪迈，实际到了战场上她终究要竭心尽力地把所有可能打到队友身上的伤害挡下来。 另一方面，那块鳞从刚刚开始就不安分。酋长之前用极浅层的冥想试图接触它，至少搞明白它为什么突然闹腾起来。但一切沟通的尝试皆宣告失败，虽然火焰剑和战斗力增幅都还正常运行着，可这一点也不能让酋长安下心来。 鳞片上扩散开的波动仿佛实质存在的东西，一股又一股地冲击着她的心脏，乃至全身的血液和肌肉。这种体验类似于至关重要的考试前的那几分钟，脑子当场过热，血压直接拉满。 要不是酋长常年打坐冥想锤炼出了几分定力，这时候估计已经去轮椅上跟沉一块享受伤员级别的待遇了。 更重要的是，她对鳞片的异变原因，是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测的。 这个猜想，也是她决定冒险进入那间厂房地下的原因。 一恍神间，已经有怪物扑到了她面前，那焦黄浮肿的面孔上张开巨口，口中恶臭的气息都喷到她脸上了。此时，撤剑格挡已经来不及。巨剑在战阵里大开大合以一当十的优势固然是巨大的，可一旦被人逼近到这个距离，那就回天乏术了。 砰！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怪物的脑袋的上半部分就消失了。 来自镜的支援及时到达，擦着酋长的发梢崩掉了近在咫尺的敌人脑袋，不愧是超能力。不过之所以有这样的枪响，是因为镜在从阳阳子那拿到枪之后卸掉了消音器，他说反正不搞隐秘行动了，消音就没必要了，消音器反而会让他的计算负担加重。 说到这把枪，可是老早就停产了的mk23，精度和威力都是手枪中的佼佼者。唯一的缺点是又大又重，当初阳阳子从兄弟会那挑枪时居然拿了这么一把很不适合女性使用的枪。不过据她说，她对自己的负重能力很有信心。酋长看了看她胸前常年存在的“负重”，表示她这话很可信。 拉回不知不觉又飘远了的思绪，酋长调整了几秒呼吸，勉强平复掉生理上的不适感。 “继续前进。” ******* 十几分钟前还生死相搏的对手，十几分钟后就成为了临时的战友。人类这个种族，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绝对对立，当利益足够是，这个种族的抱团程度高得匪夷所思。尼奥尔德在攻击的空隙里优哉游哉地思考着这些，而他旁边的夏美，已经被逼得左支右绌，眼看就要被怪物们撕成片了。 每到这种时候，尼奥尔德都会“百般不情愿”地出手救她一下。于是夏美的处境就会好转，然后等待着几分钟后再次变得岌岌可危。 两人就维持着这样古怪的合作模式，等待着援军。 “你的朋友们，还有多久到达？” “她们……可能！也被……缠住了？” “意思是，不必期待她们？” “明石和小爱很可靠的！别光说我们，你的援军呢？” 听到这话，尼奥尔德腾出一只手，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没有进行任何操作，手机就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意思，屏幕主动亮了起来，紧接着奈奈的声音传了出来： “……左前方第二条岔路口，有兄弟会的人报告说漏过了一只怪物，请注意。弥柚的军队还顶在第一道防线，他们已经完成了计划的任务，要不要让他们后撤？嗯……我想也是，弥柚表示让汉斯自己指挥就好了，她要去找你……好，我会转达的。噢，尼奥尔德老爷子？什么事？” “酋长小姑娘的位置？” “距离你还有不到二百米，地图同步给你了。” “我看到了。” 尼奥尔德不由得感叹队伍里有这样的成员实在太方便了。兄弟会里其实也有个和奈奈定位类似的成员，而且也是个女性。可是昨天太平洋战场上出了事，她被紧急调走了，保护贸易峰会这个任务立刻失去了有力的情报支援。 而就算是那个“三妹”，也没有这位叫奈奈的女孩神奇。她的技术简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其实是个超能力者。 由于尼奥尔德开的是外放，所以夏美也听到了奈奈的声音。 她有点犹豫地问道：“那个……电话那头的小姐姐，能帮我找一下我的朋友们地位置吗？” “……可以，但我们有什么好处？” “我——” “诶？酋长，你认真的？嗯……嗯，我知道了。那个，夏美是吧，你的朋友们都活着，我们可以让我们的人放弃与你们敌对并信息共享，代价是你们要和我们结盟，并听从我们的命令。” “我、我……” “你考虑一下，待会直接和我们的团长说。老爷子，酋长她们过来了。同行的陌生人是盟友。” “我看到了。” 尼奥尔德说着，从这个困守的高台一跃而下，手执巨斧迅速地突破了怪物们包围的薄弱点，向着酋长一行人的方向靠拢。夏美被扔在高塔上愣了两秒，然后发出了类似被扔掉的小猫一样的战吼，开着大招开始清怪。 尼奥尔德从来不担心这个小姑娘真的遇到危险。一来她还不是盟友，二来，魔法少女，从来都会有自爆或爆衣用的底牌大招。 ******* “淦！” 酋长突然一声大吼，吧众人都吓了一跳。 “你喊那么大声干——” “幽远掩护我。” 还没等纪幽远抱怨完，酋长就像漏气的人偶一样倒向地面。虽然这个比喻有点没溜，但这一幕把队里的众人吓得都是一哆嗦，镜、沉和璧是因为队伍的mt突然掉线而哆嗦，纪幽远和影等人更是脑袋里嗡地一声。 最快做出反应的有两个人，一是纪幽远一是影。影甚至比纪幽远还快了一分，毕竟有超能力辅助。他一瞬间就来到了酋长身边，抱住了忽然失去力量的小萝莉。 失去了队伍唯一的mt，零零散散的怪物仿佛一下子组成洪流涌到了众人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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