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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


第 1 章

a城最近爆发了一场史上罕见的大规模流感,那苗头看起来真叫一个如火如荼,到哪儿都能见着抱着面巾纸疯狂亲吻的路人。

钟意最讨厌得感冒,因为有人说过,她打喷嚏的样子特别呆,连傻的级别都够不着。从此,她矢志不渝的在感冒大军中独善其身,雷达里一旦出现病毒携带者,钟意一定溜得比谁都快,就差脚踩风火轮逃之夭夭,气得几位同僚直打喷嚏,恨不得揪住这个该死的丫头,冲着她的脑袋好好的散播一下流感病毒。

千防万防,男人难防。钟意捻了张纸巾捂住鼻子,在心底把江哲麟这个臭男人问候了千八百遍,才觉得稍稍解气。

这天的早些时候,钟意正蜷在被窝里死皮赖脸的不肯起来,从半开半闭的眼睛里看出去,江哲麟已经穿戴整齐,正玉树临风的撑在她的头顶,俊挺的眉毛微微蹙着,眼睛漆黑又明亮,颇为不耐的催她起床。

钟意把一张脸深深的埋进枕头,露在外边的两只胳膊乱划:“江哲麟,你一前途如花似锦的有为青年,大清早的做些什么不好,干嘛跟个奶爸似的跟我耗着?”

一身青色的稠质睡衣硬是被江哲麟穿得风流倜傥,江哲麟把胳膊一抱,翻翻眼皮:“因为你幼稚。”

之后江哲麟再不顾钟意的奋力反抗,连带着被子捞起她大跨步走进餐厅,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往椅子上一丢,痛得钟意登时呲牙咧嘴:“一失足成千古恨呐,我不就让你提醒过一回么?就一回!”

江哲麟捏着筷子笑得很无耻:“你当初不也就上了我一回儿么?钟女士,做人要厚道。”

钟意抱着丝绒质地的椅背哀嚎:“我反悔了行不行?”

江哲麟微微一笑,好声好气的诱哄道:“说说看,你想反悔哪个?”江哲麟的眼睛危险的一眯,“还是,两个都想?”

她要再接茬一定是秀逗了,大清早的吵架多晦气。

钟意捏着银质筷子垂下来的吊坠,顾左右而言他:“公公昨晚摇了个电话过来,让你回那边一趟。”

江哲麟抽过餐巾按住薄唇轻轻的咳嗽一声,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露出来:“你呢,回去么?”

江哲麟的表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只是抬手摸了摸鼻梁,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想当初,她还和钟琴一块儿研究过这一小动作,钟琴是一如既往的花痴她妹夫:“哎呀,钟意,小江真是太帅了,他摸鼻子斜斜一笑的小模样,简直比香帅还风流倜傥,还勾魂摄魄,还颠鸾倒凤——啊啊啊!”

钟意被最后一个成语给惊到了,撇了撇嘴,搅着眼前的双球冰激凌慢条斯理的说:“还楚留香呢,切,吴三桂还差不多。”

《鹿鼎记》里的吴三桂,摸一下鼻子就是下定决心要把对方干掉,那么yīn森yīn险的气质,配着江哲麟那是相当的合衬。

钟意捧起牛奶小啜了一口,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江哲麟骨节分明的手指,唔,看样子,江某人又开始不耐烦了。

江哲麟和他的父亲、钟意的公公闹得非常僵,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江哲麟唯一感兴趣的就是cos雕塑,还是冰雕,浑身散发的冷气在炎炎夏日依旧不可小觑。

说实话,江哲麟脾气非常好,至少看起来相当不错,平时不语三分笑,桃花眼微微吊着就那么斜睨着你,嘴角的笑容清清浅浅又带着那么点儿不怀好意,和他对视十秒以上的人,绝对会出现头晕目眩,两颊通红,四肢乏力,膝盖酸软等类似发烧的前兆。钟意觉得很有趣,江哲麟的舌头明明不长啊,怎么勾起魂儿来比黑白无常还专业。

不过,这句话至多在她喉咙里转过一圈,从没敢说出口。江哲麟有多自恋她还不清楚,估计听到这句话,他至多笑得比理所应当还理所应当,然后眯着眼睛绕着她的长发打卷:“唔,这跟舌头长短没什么必然因果关系。就好比钟女士你,舌头再长,充其量也只是个长舌妇而已。”

不知为什么,钟意认定江哲麟一定会这么说。

除了总是让她吃瘪之外,江哲麟对待周围的人,套用雷锋同志的话,那就是如同春天般温暖,薄薄的两片唇简直就是甜言蜜语制造机,最让钟意愤恨的是,江哲麟尤其会讨长辈们的欢心。

每次他们两个端着一副伉俪情深的样子回娘家,钟爸钟妈再加上平时酷酷的姐姐,恨不得像月亮绕着地球,地球绕着太阳那样绕着江哲麟打转,害得钟意彻底在老钟家失宠。

为此她愤愤不平的控诉过:“妈,江哲麟才是你亲生的吧?”

当时钟妈妈正被江哲麟三两言语逗得呵呵直笑,抽空搭理了一下钟意,恨铁不成钢的嗤道:“去,我以为我不想啊?”

钟意怒,接收到江哲麟一脸了悟又假装惋惜的眼神她更怒,冲动是魔鬼,她不擅长撒娇偏偏那天想挑战极限,使出浑身解数,扑上去围住钟妈妈的脖子彩衣娱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妈,你招了吧,你上哪儿把我捡来的,大桥底下还是家门口……”见钟母但笑不语,她故作惊愕的张大嘴巴:“总不会是垃圾场吧?!”

江哲麟正在剥橘子,金黄色的橘瓣趁着他修长的手指格外好看。江哲麟闻言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把橘子递给钟母之后又不紧不慢的笑道:“咱妈能这么没眼光么,居然捡了你这样的?”

钟母捏着橘子忍俊不禁,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钟意狂怒,恨不得一口咬死江哲麟,无奈敌军段数太高,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钟意一脸yīn森的把炮火对准叛变的友军:“妈,别笑了,看您那一脸的褶子,没十瓶香奈儿绝对抹不平!”

“钟意,你、你、你……”钟母气得直哆嗦,干脆捏住钟意的耳朵狠狠一拧,“最近过得太滋润,不耐烦了吧你?才多久没唠叨你,皮这么快就痒了啊?”

江哲麟正闲适的交叉着双腿,见钟意一脸的呲牙裂嘴、痛不欲生,才慢条斯理的欠身起来,微笑着劝解钟母:“妈,您别听她胡说。您这不快生日了么,钟意想买几盒化妆品尽尽孝心,又怕您不喜欢,这才来探探口风。”

江哲麟随口胡诌的一句话,就像一缕春风似的把钟母吹得晕头转向。钟母感动的直拍江哲麟的手背:“还是小江最懂事,我这女儿算是白生白养了,指望她记得我生日?还不是因为你有心。钟意,你这个死孩子,不是小江我今天能饶了你?还不跟他道声谢!”

明明江哲麟才是害她的罪魁祸首,偏偏她还要感激涕零的向他表忠心,这算什么道理?钟意梗着脖子不说话,把手里的果盘假想成江哲麟用牙签狠狠的戳了几刀,抬头时不小心正对上江哲麟的视线,他眯了眯眼睛,正对她微微笑。

“我还是不去了。”钟意放下牛奶杯,嘴角往右边一撇。江哲麟不喜欢他的老爸,钟意也不见得爱戴她的公公。江启之江老先生每次看到她,表情都很古怪,他偶尔对她很慈祥很和蔼,更多时候是一脸心脏病发加濒临崩溃的样子,这么交锋了几次,钟意原本想改善父子关系的愿望,也就被江老先生彻底磨平了。

面对江哲麟抛过来的烫手山芋,钟意嘿嘿一笑:“我去那边干嘛呀?存心让一屋子的女仆萝莉们痴心枉付?我可不想坏了您好不容易的性福生活。”

江哲麟扶着手里的筷子顿了顿,接着唇角扬起牵出一个冷笑:“钟意,你未免也太宽容大度了一点!”那声音那语调,质地比手里的银筷子还冰。钟意拥住自己直打抖,感觉不妙:江哲麟感觉不错的时候爱叫她老婆,心情一般并且想打压她的时候,一般称呼自己为钟女士,如果连名带姓的叫她——那就意味着,他那片硕大得噎死人的逆鳞,一定被她给触到了。

钟意一边发嗲一边打哈哈:“说什么呢,奴家心酸着呢。只是有人前仆后继的想为老公您纾解,我也乐见其成么。”

江哲麟微笑,眯起那双一笑起来就无比璀璨的眼睛,丢开餐巾把正在吞煎蛋的她从座位上原封不动的抄起来,横抱着她几步就跨进卧室,接着把她摁倒在床上,动作一气呵成到令人瞠目结舌,江哲麟凝视着钟意的眼睛慢吞吞的吐出三个字:“你、休、想。”

玫瑰红丝绒的圆形大床,从正上方垂下薄薄的三十二支纱制成的纱帐,被丢进里面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像滚进了云里,连个响儿都听不到,只看到满目白纱在眼前层层叠叠的晃动。这一屋巴洛克混洛丽塔的风格,全是钟意亲手装的——她原来越讨厌的东西,现在就越喜欢,连姐姐钟琴看了都大摇其头,把眼睛一瞪,钟意啊,心理扭曲了吧你。别人失恋,你也失恋,就你不同凡响了,居然失出了个双重人格!

钟意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抽了哪根筋,还没等她咂摸出点儿味道来,两片唇瓣已经被江哲麟擒住,江哲麟的力气很霸道,动作却温柔得不可思议,他的嘴唇刷过她的嘴唇,舌头喂进来,极细致的挑开她的牙关,细细描摹,细细吸吮,不紧不慢又势在必得的节奏让钟意忍不住浑身发颤。

被江哲麟金屋藏娇那么久仍然没被驯养的钟意,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她捏紧拳头终于积攒起一点儿力量,把江哲麟凑上来的脑袋奋力往边上拨,嘴里哼哼唧唧的抱怨:“你感冒了……啊!”

钟意像只被掐着脖子的猫般不可置信的瞪大自己的瞳孔,江哲麟这个臭不要脸居然直接扒了两人的裤子,按住她的大腿内侧一下就顶到头,直接把钟意的眼泪给顶了出来。

钟意这次真火了,偏偏全身上下绵绵软软的使不出力道,粉面含春的小口小口喘着气,两只利爪也被江哲麟推高,压制在头顶,江哲麟极慢极慢的吮吸着她的眼泪,浓重的呼吸一根根的刷过她的睫毛,搔得她连脚趾都开始痉挛抽缩。江哲麟吻了吻钟意哭湿的眼睛,暗哑的声音从唇齿相贴处传出来:“小乙,其实我现在就挺幸福的。”

小乙,小乙。

钟琴和钟意是双胞胎,为了区分,钟爸种妈赐名于还在襁褓里蹬腿的两姐妹,姐姐叫小甲,妹妹叫小乙,只是自打十四岁之后,除了那个人就再没人这么叫过她的rǔ名了。

江哲麟又是怎么知道的?

钟意眼里再次浮起一层薄薄的泪光,视野里江哲麟英俊的面容慢慢模糊,和心里某个影子重合起来,钟意感到xiōng口一波胜似一波的抽痛,不禁哽咽出声。

江哲麟身形一滞,忙不迭的从她身体里退出来,一只手护住她,一只手在她背后轻轻拍拂,总是漫不经心的调调里出现了一丝慌乱:“怎么了?”

江哲麟强忍欲望的表情显得非常痛苦,眼里的关切却是真的,钟意觉得稍稍解恨,生吞下满腔的心烦意乱,顾左右而言他:“没什么,我好像有点吃撑了。”

话音刚落,她就听见江哲麟yīn森的抽气声自头顶响起。

第 2 章

boss不高兴,后果很严重。

钟意被江哲麟逼着洗了个鸳鸯浴,一直洗得两条腿虚软无力,别说是走,连爬都爬不动,最后不得不被江哲麟横抱回卧室。江哲麟抿着嘴唇,替浑身赤*裸如同婴孩儿的钟意一件一件的穿戴整齐。

江哲麟嘴角噙着一点笑意,手指掐着她婴儿肥的两颊研究起来:“老婆,你认为我现在看见的地方,有哪里还没被为夫‘探索’过么?”

钟意已经尴尬得浑身泛粉,连踹人都使不上力气,只憋出一个字儿:“滚!”

“真不温柔。”江哲麟眯起眼睛握住钟意的脚踝,拖住一个劲儿往被子里拱的某人,轻笑,“我只是好奇,你脸红什么?”

“被你这种禽兽这么盯着,是个人都会脸红好吧!”

江哲麟喜滋滋的抵住钟意的额头,眯起眼睛一笑:“多谢夸奖。”

“你哪只耳朵听出我在夸你?!”

“你不是夸我够卖力够流氓么?要是我面对自己老婆还能君子,岂不是‘禽兽不如’?”

钟意彻底无语,从没见过当流氓也能当得这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比不要脸她比不过他,比虚伪她比不过他,在女性同胞向来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服饰领域,钟意自认为,还是有一点点发言权的。

钟意横挑眉毛竖挑眼的挑衅道:“江哲麟你当我是僵尸吗?把我身上缠得这么严严实实,哟,这是什么呀,高领?!不行不行,我不穿,我还要露出我美丽性感的小锁骨呢!”

“抱歉,我没有奸尸的爱好。”江哲麟见招拆招,转而研究第二句,“唔,露出你美丽性感的小锁骨,是为了暗示你没xiōng么?”

“……”钟意研究着手里蓬松的羽毛枕头,思忖着要不要把江哲麟摁死在里面。

被江哲麟载着一路狂飙到了报社的时候,时钟已经毫不客气的逼近九点。

钟意急冲冲的跳下车,却被江哲麟拽住了胳膊,阳光均匀的洒下,沐浴其中的江哲麟和那辆香槟色跑车都显得非常的耀眼,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钟意眼睁睁的看着全勤奖扑扇着翅膀缓缓飞走,顿时心如刀绞,没好气的问:“干嘛,光天化日之下还想耍流氓啊?”

江哲麟望住她笑,指了指自己的领带:“老婆,歪了。”

“江哲麟,你丫就一缺爱儿童!”钟意坚贞不屈的抱着胳膊妄想j□j,偏偏落在江哲麟手里的那截衣袖牢牢的纹丝不动,她急:“你究竟想怎样?”

江哲麟微抬起下巴,开恩宣布道:“帮我把领带打了就成。”

钟意银牙暗咬,抽散江哲麟脖子上那条灰底综线的领带恶狠狠的打了个亚伯特王子结,她的杰作让江哲麟颇感满意:“还是我老婆手艺好!”

言毕,江哲麟把钟意按在怀里,飞快的在她耳后轻轻一啄,湿润的触感让钟意浑身一震,淡淡的剃须水味萦绕上来,把钟意窘了个满脸通红,终究还是让他得了逞。

钟意从江哲麟的怀里用力挣出来,恶狠狠的说:“江公子,您说什么,‘还是’?还有谁替您打过领带,哦,该不会是那个新晋影后吧,叫倪什么来着?奴家哪能跟她比,惶恐,真是万分惶恐。”

江哲麟拍着车门哈哈大笑:“你在吃醋。”还不等钟意反驳,江哲麟便冲她挥挥手,油门一轰,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自恋狂!

一想起早上那幕,钟意唯一的反应就是咬牙切齿,她面目狰狞的把手里的面巾纸揉成一团,掏出手机把电话切给钟琴:“亲爱的姐姐,下午有空没?妹妹请您吃大餐。”

“大餐,什么大餐?我记得某人上次在真功夫请得我吧,再上次是‘啃****’,嗯~我想想啊,再再上次在哪里?”

“打住!”钟意yīn森森的咧开嘴,“什么都别说,反正我这些丰功伟绩都比不上您——居然在学校食堂就把我打发了,你真是相当可以啊钟琴。”钟意翻开手边一叠的广告单:“就在我们楼顶那间——鹅肝大蒜焗珍菌、盐水鸭肝酱配烤面包、香葱烧辽参、黑椒金蒜煎西冷……怎么样,够意思吧?”

钟琴很欠扁的干笑了一下:“勉勉强强啦~哎,某些同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完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把钟意的鬼吼鬼叫一一掐灭在电话线那头。

可恶,一个两个的居然都这样!

钟意供职的晨间日报社隶属于phoebe传媒旗下,所在地段属于高校区,即使不是市中心,这里依旧满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和颇具特色的大小食肆。

她选的这间在点评上名声不错,人均消费尚可,最难得的是环境舒适又清雅:一把把浅白色的凉伞下整齐的码着整套的胡桃木桌椅,翠绿欲滴的小型灌木错落有致,一片绿荫漂浮在楼顶,仿佛古巴比伦的空中花园。

钟意捧着番荔枝汁一口一口的小啜,盯着玻璃盏里漂浮着的蝴蝶兰花瓣发呆,杯子快见底的时候终于把钟琴给盼来了。

钟琴一见到钟意立刻便狗腿的笑开了:“妹妹啊,让你久等了,姐姐那真是相当的不好意思。”

钟意在明媚的阳光下眯缝起眼睛:“知道我等得无聊了吧?说吧,准备怎么补偿我。”

钟琴警觉的缩起肩膀:“你想干嘛?”

钟意勾勾手指:“我听说啊,某人最近‘桃花渐欲迷人眼’呢,说来听听。”

钟琴“靠”了一声:“是哪个不长眼的、缺心眼的、没那什么眼的混蛋告诉你的?”

钟意恍然大悟的笑了笑:“你承认了?”

钟琴撇嘴,把钟意那张脸推到一边:“去!都是烂桃花。”

钟意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就更要说出来让妹妹高兴高兴了。”

钟琴见招拆招:“最毒妇人心啊最毒妇人心。钟大记者,别狡辩,不准狡辩,休想狡辩!您虽然比我晚出娘胎那么一两分钟,但请别忘了,您可是如假包换、假一赔十、中华人民共和国资格认证的标准妇人一枚哦~”

钟意在桌子下踹了钟琴一脚,笑得格外的温柔娴淑脾气好:“钟琴我告诉你,你嘴里那个不长眼的、缺心眼的、没那什么眼的混蛋,就是咱妈。”

钟意收住一脸狞笑,单手支撑住下巴,黑葡萄似的眼珠不怀好意的一转:“我很期待她听到这番话的表情诶。”

钟琴拍桌:“钟意你这个小人!”

钟意的脸上依旧笑容满满,丝毫不跟钟琴制气,一边喝着饮料一边点头如捣蒜,把钟琴气得一抽一抽的:“嗯嗯嗯,我不仅是小人,而且得志。”

“……”钟琴化怒气为实际行动,抄起放在一边的刀叉就冲钟意投射过去。

钟意挥挥手叫来了服务生,看到钟琴吃瘪的样子她忍不住想笑。

她和钟琴两个人,自打从娘胎里出来之后就没停止过掐架:钟琴主攻武,钟意辅修文;钟琴擅长拳打,钟意喜欢脚踹;钟琴最爱强取豪夺,钟意偏向诡计多端……一旦钟父钟母双双出差,两个人立刻从蒸蛋里要不要放葱一直争论到是看三目神童还是圣斗士星矢,灌篮高手热播的时候,两个人的矛盾激化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为了流川枫,钟意不止一次的抓花过钟琴的脸,被樱木花道迷得颠三倒四的钟琴也没少把钟意揍得哇哇大哭。

在长达二十多年的斗争史中,两人建立了不可磨灭的革命友谊,以至于钟意出嫁前,哭得最凶最稀里哗啦的那个,不是钟妈也不是钟爸,而是面冷心热,“腹蜜口剑”的钟琴。

钟意抱着钟琴的背,一边哭一边损她:“安啦,安啦,别哭了。虽说你是我姐吧,你就这么见不得我比你先嫁出去,就这么羡慕嫉妒恨啊?啧,女人真可怕。”

一句话逗得钟琴破涕为笑外加拳打脚踢:“滚儿蛋,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咱妈的秘制水饺啊,咱爸小金库里白花花银子啊,咱家那么多那么多的游戏碟啊,从今以后,我的我的,都是我的!”说完钟琴还示威性的挥挥拳头,看得钟意噗嗤一乐。

钟意的笑意还没完全收住,就见钟琴已经一脸严肃的按住她的肩膀:“姐们,你真打算要嫁给江哲麟?”

“不然呢,你该不是怂恿我悔婚吧?”钟意故作夸张的瞪大眼睛,毫不客气的戳了戳钟琴的额头,“茱莉亚-罗伯茨的《落跑新娘》看多了吧你?”

“谁跟你一样低级趣味?”钟琴大力挥开钟意的手,正色,“钟意,你听过这则笑话没?咱们说,老美真是太随便了,才见一次面就立马上床;老美说你们才随便呢,才上一次床就准备结婚——你们俩倒好,把这两样都占全了,连随便都随便得这么中西合璧!”

钟意抽动嘴角苦笑了一下,噙在眼眶上将坠未坠的眼泪被她的动作震了下来,落在手背上一片冰凉,钟意仰起头微微笑:“中西医结合,疗效好么。”

钟琴发扬直白就是力量的风格,赏了她一个白眼外加二字真言:“狗屁!”骂完之后钟琴还是觉得不够解恨,在客厅里左三圈右三圈的乱转一通,最后在钟意面前站定,纤长白嫩的手指在她的鼻尖虚虚一指,大声喝道:“钟意,如果你是因为那谁赌气才嫁给江哲麟的话,我这辈子都看不起你!”

钟意嘿然一笑:“钟琴你也太摆不准自己的位置了,你看不看得起我呀,对我一点儿也不重要。”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差点把钟琴气死过去。

钟意觉得钟琴真是多虑了,她就算真想拿江哲麟当枪使,也绝对搞不定这只yīn险狡诈的通关大boss。

服务生姗姗来迟,好在笑容还算可掬,冲她们歉然的点点头,弯腰递给钟意一份菜单。

钟琴支着下巴无聊,眼珠无处安放似的乱转,钟意对她这副样子见怪不怪,刚想埋头研究菜单,却见钟琴双眸一凝,纤细的手臂跨过桌子拽住自己的袖口,重重的摇了两下,眼睛亮得跟什么似的,一脸的兴奋加**血:“钟意,钟意,你猜我今天在学校遇见了谁?”

钟意兴趣缺缺,施恩般的看了她一眼,一脸鄙视加无奈:“反正不是你未来的老公。”

钟琴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连忙闷了一杯水,大口大口的喘气,喘了一半,钟琴忽然顿住,食指拇指一拽,狠狠的甩开钟意的袖子,两手捧着脸暧昧一笑:“那个人虽然不是我未来的老公吧,却是我现在的妹夫哦~”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的怀里,还搂着一个女人!”

第 3 章

钟意捏着纸页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往下翻,她的动作很平淡,表情也很平淡,就连声音也平淡得令人发指,她看了钟琴一眼,对她的惊天大八卦只报以了一个简单的单音节:“哦”。

钟琴差点没被自己的老妹憋死。

钟意支着脑袋研究:“想不想吃鹅肝大蒜焗珍菌?”

“想!”钟琴难耐的咽咽口水,捏着盘子继续发扬八卦精神,“江哲麟怀里的那个人,是个大大大大美人!”

钟意置若罔闻:“还是别吃了。我上次在哪个网站上看到来着,做鹅肝的过程特别的不人道。盐水鸭肝酱配烤面包呢?”

钟琴退而求其次的点点头,一脸花痴:“太美了太美了太美了,简直就是惊为天人!幸亏你不在场,在场你不得被气死加呕死,大美人那张巴掌脸哟,真是小得人神共愤,居然比国际章还要小上一轮!”

钟意曲起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鸭肝酱胆固醇太高,还容易胖,算了吧。香葱烧辽参怎么样?”

“随你的便啦,妹妹~~~”一闪一闪亮晶晶,满眼都是小星星的钟琴激动得合起双掌,一脸心驰神往的神色,“这样也就算了,两个人不要太有夫妻相哦,那个眉目传情,那个你来我往,那个郎情妾意,回头率百分之两百闪瞎人都不带拐弯抹角的!”

“这个你也别吃了,我刚看过报道,食物里的胶原蛋白无法被人体吸收,吃了也是白吃。”

钟琴后知后觉的眨眨眼:“那我们吃什么?”

“清炒芥蓝。”

“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

钟琴捏捏下巴,眼风飞速的在钟意脸上一剐,沉吟道:“不会吧小意,你难道在吃醋?!”

一脸平静的钟意终于破功,脸难得的沉了下来,她抿起嘴唇僵硬的蹦出三个字:“别胡说!”

好好的一顿饭被钟琴一搅和,硬是呕得钟意消化不良。与钟琴草草挥别之后,钟意就搭了地铁回家。

江大boss对钟意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表示难以理解,时不时对根红苗正的钟大记者投以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尤其执着于替钟意买车。

前不久a市举办了一场国际车展,江哲麟硬是携着连交规都没考过的钟意出现在了vip通道,风骚男混搭无盐女的组合顿时谋杀了不少菲林,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吓得钟意连连躲到江哲麟身后。

江哲麟将看人出糗视为人生一大乐趣,如果此人恰好是钟意的话,江哲麟的笑容便愈发的颠倒众生起来。江哲麟冲着镜头帅气的侧过脸,长臂一圈充满占有欲的压住钟意的xiōng口,端详着怀中人慢慢转红的小脸。

“出息。”江哲麟低哑又磁性的声音不着痕迹的钻进钟意的脑子,暧昧的语气顿时让她羞愤交加。钟意顶着一张番茄脸在心里默默祈祷,她多希望《变形金刚》是写实电影而非科幻巨制,这样她就可以指挥着车展上多如蝼蚁的车子把这个臭男人压到扁。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钟意唯一能发扬的就是非暴力不合作的精神,对江哲麟所有合理化建议都报以横眉冷对。

“奥迪q7,车大但是开起来比较轻松,跑长途不错。”

钟意嗤之以鼻:“二奶车。”

“路虎揽胜,hdc系统用于安全下坡,可以胜任艰难路况。”

钟意抱臂冷笑:“二奶车。”

“land cruiser?”

钟意继续cos复读机:“二奶车。”

第七套方案被钟意一口否决之后,江哲麟一直保持上翘弧度的唇角终于微微一沉,他慢悠悠的眯缝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睇住钟意,清凉的目光在钟意脸上逡巡数遍,才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遥遥一点:“那辆呢?”

钟意顺着江哲麟结实好看的小臂看过去,目光所及处正是和江哲麟同款同色的限量跑车。钟意狡黠一笑,吐字清晰的蹦出三个字:“二、爷、车!”

江哲麟英俊的面容刹那一沉到底,yīn鸷的目光牢牢攫住钟意:“钟女士,你真是好样的。”

钟意揪住绯色的裙摆,不甘示弱的抬起下巴与江哲麟对视,只是笑容里却总有那么一丝心虚。江哲麟推荐的车子差不多都是长途之王,除了车型骚包了点儿,车牌招摇了点儿,每一样都像是为她这种常年出新闻的人量身定做的。

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江哲麟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实在不招钟意待见。钟意飞快的撇了下嘴巴,逮住一辆车就夸了起来:“我觉得这就挺好的。”

“要外形没外形,要屁股没屁股,要性能没性能的车,还挺好的?”江哲麟极为不屑的嗤了一声,目光在钟意身上转了一圈,嘴唇戏谑的卷起道,“难怪,物以类聚。”

钟意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江哲麟是在骂她。钟意自认为还算小家碧玉,只是和江哲麟那些美艳的女伴们比起来,外形确实安全了些,臀部的曲线也委实平淡了些,她逮住能且只能反驳的最后一点反唇相讥:“说什么呢,你见过哪个跑新闻的性能不好啦?”

说完,钟意顺便伸出九yīn白骨爪在江哲麟腰间掐了一把,让某资本家见识见识“人民喉舌”的厉害!

哪知江哲麟修炼的是降龙十八掌,不出几招就把她的利爪牢牢的禁锢在掌心,接着又再接再厉的握住她的手往他身下探去,带着她的掌心略略扫过某凸起物的尖端,钟意猛的一颤,顿时形神聚散:这个色*情狂怎么逛个车展都能发*情?!

“唔,口说无凭,这位姑娘不如先让在下试骑一番?”江哲麟狎昵的侵近她脆弱的耳廓,湿软的气息让钟意双腿发软,两眼迷离又怒不可遏:试骑?亏他想得出来!

接下来的事儿,自然江哲麟说什么便是什么,买什么便是什么。钟意最终入手一辆始祖级二奶车宝马迷你,气得她顿生一种谋杀亲夫的冲动。

透过买车一事,钟意第n次认清了一个事实,那便是江哲麟这个臭男人睚眦必报到了极点。无奈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除了赌气把车丢进车库里生锈外,钟意实在找不出什么法子能郁闷到江哲麟,而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平,江哲麟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只消通过钟琴这个耳报神便能轻而易举的把她推倒在地。

钟意苦笑了一下,蹬掉不足三厘米的小高跟,不顾一切的扑进沙发柔软的垫子里,直到把自己整个的陷进去为止。江哲麟不在,二百平的跃层就显得空荡荡的,连开个电视看个片儿都能听见回声。

诸事不宜,钟意感到非常郁闷,她发泄似的把遥控器甩到一边,目光不期然的扫过被她随手乱丢的手机。钟意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爪子已经老实不客气的攥住手机冰凉的金属壳,另一只手飞快的在键盘上输入一行数字,接着她凝神屏息的听着漫长又单调的嘟嘟声,直到电话那头响起轻柔软糯又好听的声音,钟意才恍然发觉,自己居然拨了江哲麟的号!

钟意吓得差点没把手机丢出去。对自己如此不大房范儿的行为,钟意在心里把自己狠狠的鄙视了一番,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声线:“江哲麟呢?”

“他在洗澡。”女声笑盈盈的回答,听得钟意骨头都酥了,钟意正怔忡着,却听见江哲麟的声音混合着水声遥遥传来,“谁打来的?”

钟意的心突突一跳,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断了电话。

七八点钟的城市,灯光璀璨,美轮美奂,涌动的车流汇聚成一条五彩的光河,从公寓弧形的落地窗看下去,显得格外的漂亮。春风沉醉的夜里还带着些许的凉意,钟意盘腿坐在落地窗前,蜷着一双白玉小脚,觉得有些冷,心底某处溢出一丝高处不胜寒的惆怅。她好不容易培养起的忧伤情绪,被一阵恶俗的铃声彻底破坏了。

江哲麟的专属铃声出自《西游记》中的“猪八戒背媳妇儿”,又是地下党*员钟意反抗江大boss的一大力作。钟意记得当时自己得意的晃着手机向某人展示:“二师兄你好,二师兄拜拜。”

可恶的是江哲麟反应平淡,让她一腔热血全部扑了空。被暗讽为猪八戒的江哲麟眉头微微挑起,嘴角牵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轻而易举的就吻住钟意,顺着两人纠缠的唇齿把那点暖意渡进她的肺里,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她微微笑:“唔,那你也是我媳妇儿。”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得就是钟意,她调戏不成反被躁了个大红脸。她就奇怪江哲麟怎么什么时候都笑得出来。她大献殷勤的时候,江哲麟微笑;她无理取闹的时候,江哲麟还是微笑;哪怕她在他面前哭得屁滚尿流,江哲麟依旧见鬼的笑得玉树临风。以至于现在钟意常常怀疑江哲麟是不是去打了针肉毒杆菌,不然皮肤怎么可能这么好表情怎么可以这么欠扁!

手机已经不屈不挠的响了足足一分钟。江哲麟一向极有耐心,特别擅长温水煮青蛙。钟意有足够多的理由相信,她要是敢不接江哲麟的电话,他绝对会把她的手机一直打到爆。

钟意烦躁的接起电话,只听话筒另一头的声音低沉优雅,言语之间总是带出一种笃定:“难得难得,钟女士居然打我电话?”

江哲麟志得意满的语气听得钟意牙根直痒,她恨不得一巴掌把这只大猪头直接呼到墙上去。钟意清了清嗓子,拿出有生以来最虚伪最鄙视最江哲麟的语气恶狠狠的呛回去:“呸呸呸,我真是手贱,居然一不小心打给了你。”

江哲麟笑得漫不在乎:“一不小心都能打到我手机上来,钟女士你到底是有多爱我?”

钟意被噎得一口气愣是没喘上来,她还来不及打击这个自大狂,却听江哲麟自顾自的说下去,“把时间掐得这么恰到好处,都让为夫怀疑您这是在查岗了。”

给点颜色就开作坊!钟意捏着话筒的手指不停的绞紧绞紧,黔驴技穷的从牙缝里磨出四个字:“是又怎样?”

江哲麟微微笑:“不怎样。受宠若惊而已。”

江某人那番慵懒的调调里分明蕴着丝揶揄,堵得钟意进退不得。钟意没料到自己那点小心思居然被江哲麟一眼看破,她现在可没脸打探江哲麟的行踪,但就这么挂了她委实不甘心,她做梦都想体会一把捉奸在床的狗血戏码,何况倾情出演的还是她恨之入骨的江大boss,左右摇摆间已经失去了发问的最好时机,钟意又听见江哲麟不紧不慢的说:“我今天得陪老爷子,明晚回来。”

陪老爷子?她是不是该感激江哲麟还肯费这个心思骗她?

钟意觉得心尖像被掐了一下,胃里如同被泼了浓硫酸,争先恐后的涌出灼灼的热浪来,嘴角微微一抖,钟意冷笑道:“是么?那真是太好了!”说完她立刻摘了手机,丢掉电池,又飞速的把座机的电话线拔走,生怕话筒里会扑出什么洪水猛兽来。

没了江哲麟这只人型暖炉,钟意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上班的时候肿着两只眼睛不免被林妙妙林小编打趣了一番:“哎哟,钟意,要不咱中饭改吃竹子吧?瞧你这一身的国宝范儿。”

钟意连眼皮都懒得抬,眼睛死死的盯着腕表,看还要等多久才能把江哲麟先奸后杀,大卸八块。

计划赶不上变化,钟意死也料不到,自己等了又等,没把江哲麟盼来,倒是先招来了情敌。

第 4 章

钟意一直有个梦想,那就是能像八点档里的恶毒大太那样,扬起板砖似的一叠支票,邪肆狂狷的拍在小三儿倾国倾城的脸上。只是梦想之所以美好,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其无法实现。

当梦想照进现实,钟意才发现这是一场她避之不及的噩梦,其惨烈程度绝对能媲美泰坦尼克号沉没。

新晋影后陆梦然莅临晨间报社,是钟意进入晨间后赶上的第一件盛事。钟意是陆梦然的粉丝,俗称“燃料”。偶像驾临,钟意当然兴奋得不行,可惜她刚转正不久,属于革命战士一板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角色,不停的被人指使着端茶送水,迎来送往,钟意忙得焦头烂额,别说是握手签名加熊抱,她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只远远望见了一袭绰约又娉婷的倩影。

专访结束,钟意依旧贼心不死,硬拖着林妙妙站在走廊里翘首以盼,万一天下掉馅饼,就让她和影后不期而遇了呢?

“你确定是天下掉馅儿饼,而不是出门踩狗屎?”对于钟意这种脑残粉,麻辣小编林妙妙嗤之以鼻,“切,不过有一点你是说对了,陆梦然那张大饼脸哟,一看就是脸先着地的林妹妹。”

钟意怒极:“有文化没文化,那是英气逼人的菱形脸好不好?”

“我呸,还英气逼人呢!那两大腮帮子鼓得就跟曾哥似的。”林妙妙说得不紧不慢,从头到脚的把钟意鄙视了一遍,“钟意,听姐姐一句劝,这种荡*妇有什么好粉的呀?你可别被她那副娇滴滴的样子给骗了。人家当年可是睡遍x影无敌手,两腿一张别说是金驴奖影后,奥斯卡也不在话下——你看看你看看,她那xiōng,挤得都快碰到鼻子了,就跟注水猪肉似的。”

钟意郁闷,竭力捍卫自己的偶像:“别说的跟你亲眼见过似的。”

林妙妙翻了个白眼,实在懒得和钟意理论,她恨铁不成干的戳了戳钟意的太阳穴:“姑奶奶,你那么大双眼睛长着当电灯泡使啊?那不就是陆大馅饼么?嘁——”

钟意浑身一凛,眼睛顺着林妙妙的兰花指投向了楼梯口,那条刚刚跨下来的,据说投保5000万的玉腿,不正是陆梦然的么?

陆梦然着一袭紧身红裙,把完美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坦露的xiōng口翻滚着雪白的rǔ浪,别说是周围的男记者,就连钟意那对眼珠子,也快要黏在对方饱满的xiōng脯上。

陆梦然款款摇摆而至,分花拂柳间带出一股魅惑的香水味,顿时把钟意熏得晕头转向。

钟意美美的瞥向林妙妙:“哎呀,不愧是我的偶像,真嗲,真香~”

林妙妙鄙视:“钟意你那是什么猪鼻子,连狐臭都闻不出来!”

两人的窃窃私语声吸引了陆梦然的注意力,陆梦然粲然回眸,美目在钟意脸上打了个转儿,微眯的妖艳眉眼略略一张,她笑着说:“这不是钟记者么?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请您喝杯咖啡?”

此时此刻的钟意,已经被陆梦然唬得三魂飞了五魄,无论陆梦然说了什么,只是一味的点头如捣蒜。

面对自己的偶像,钟意就显得特别的傻,她陷在酒红色的布艺沙发里,呆呆的环顾一周,才在陆梦然探究的目光下开口傻笑道:“我从来不知道附近有这么高档的会所。”

陆梦然显得很惊讶:“江太太开玩笑了吧,哲麟难道没带你来过这里?”

钟意正在和一块苏芙里奋战,闻言差点没噎着,她连连咳嗽又怕喷到陆梦然,憋气憋的非常辛苦,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才喘道:“江、江太太?”

连林妙妙都不知道她是已婚妇女,陆影后又是从哪儿打听到的小道消息?钟意还没来得及追问,便见美人拄腮而笑,媚眼如丝:“我第一次来这,还是麟请的客呢。”

影后就是影后,身价就是高,居然敢这么惜字如金的叫江大boss,还“麟”呢。她十分恶趣味的想,要是江哲麟生病了,在陆影后嘴里岂不成了“麟病了”?麟病,麟病,淋病,淋病。钟意坏心眼的默念数遍,憋笑憋得眼泪都快彪出来了。

陆梦然一眨不眨的盯着钟意,看见她一脸抽搐的样子神情间隐隐有些得意。陆影后摩挲着细致的骨瓷杯壁,冲着钟意笑得一脸羞涩,高傲冷艳又明媚忧伤的模样向来是陆影后的金字招牌,现场直播更是威力无穷,钟意一激动,胃部就有些供血不足,胃酸味儿一下全飘上来了。她端详着陆梦然精致的脸庞,忽然觉得怎么看怎么讨厌,唔,还真挺像大饼的。

影后话锋一转,笑吟吟看住她发问:“不知江太太对爱情有什么看法?”

钟意下意识的摸摸鼻子,跟着江哲麟她啥也没学会,就学会了一招太极推手,钟意微笑着把皮球踢回去:“我倒想先听听陆小姐的看法。”

钟意小心翼翼的说完,小心翼翼的盯着陆梦然晶莹丰润的红唇,心里一个劲的默念:您可千万别拽经典小三段子,您可千万别说“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犯罪”,你可千万别啊偶像!

陆梦然檀口微启,倾城一笑:“我着得吧,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犯罪。”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钟意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一下把她对陆梦然的好感炸得七零八落。一想到江哲麟昨晚夜不归宿,钟意顿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死命的拽着桌布才勉强抑制了举起巴掌向敌人扇去的冲动。

“江太太,也许你觉得难以接受,但我是真心喜欢哲麟的。”陆影后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这一秒就泪雨婆娑,让钟意严重怀疑她偷偷藏了包辣椒粉扑在眼睛上。梨花带雨的陆梦然揪住钟意的袖子,凄然道:“与其三个人一起痛苦,不如成全两个人的幸福,您说呢?”

钟意饶是教养再好,此刻也忍不住想学钟琴爆粗口,说说说,说你妹啊说!

钟意明明已经是怒极,此时此刻心里却平静的可怕,表情也是一汪春水般的和煦温暖,钟意和蔼的拍了拍陆梦然的手背,微微笑道:“恩,陆小姐您说得真是对极了。不瞒您说,我也坚信真爱是无敌的。”

钟意顿了顿,果然撞上陆梦然看怪物似的眼神,于是钟某人笑得愈发的高贵优雅起来:“名分算什么,家产算什么,孩子算什么,真爱无敌啊陆小姐~您如果真的爱江哲麟,您怎么忍心把他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您怎么忍心把你们的爱情送进婚姻这座坟墓——陆小姐,金风玉露已经相逢,就等着胜却人间无数了,您不远走高飞不足以见证你们相亲相爱的伟大,您不忍辱偷生不能够彰显你们相知相恋的光荣。陆小姐,千古骂名还是让我来担吧,我保证,我,钟意,一定干一行爱一行,在恶毒女配的道路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钟意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窃笑,一番拍小三的话居然被她说成了入党志愿书,江哲麟听见还不得郁闷死。她笑眯眯的看着目瞪口呆的陆梦然,语重心长的说:“陆小姐,我相信这不是您第一次当小三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我奉劝您一句,以后在要打击大房呀,您最好还是从男方一夜n次,报废了几只‘小雨伞’来生发比较好。”钟意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露出上下各八颗亮晶晶的牙齿,“那我一定会祝你们永结同心,不孕不育。”

钟意乘胜追击:“不过我看您这样子困难。就算您把腿劈成了一字马,估计江哲麟还是对您兴趣缺缺——不是说秀色可餐吗?江哲麟请您到这儿吃饭,该不是他实在发掘不出什么秀色了吧?”钟意意味深长的瞥了眼陆梦然,自顾自的点点头,“唔,唔,唔。”

陆梦然咬牙切齿,风度全无:“连你这癞蛤蟆不也吃上天鹅肉了么?!”

“我是癞蛤蟆,那您是什么?”钟意冷冷一笑,撑身起来把手里的玻璃杯一扬直直的冲陆梦然泼去,“上妆妖,卸妆怪,难道您是传说中的妖怪?”

泼水这件事儿,其要诀在于快准狠,此时对方往往处在羞愤交加中难以回神,而我方攻击全开,血满魔满,没准还可以趁机甩两个嘴巴子。钟意自恋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软又白,凭什么便宜了陆梦然?她很“厚道”的拿出手机,飞快的拍下某人的素颜照,准备一回去就发百度贴吧。

啧啧,没了bb霜遮瑕笔ps庇佑的陆影后也就这样啊,还不比她好看呢,江哲麟这个混蛋真是什么眼光!

钟意一生气感冒就愈发严重了。毕竟陆梦然是晨间报社的座上宾,自己居然这么大大方方的开罪了,要是被主编知道,她就甭想活了。钟意一脸抑郁的飘回格子间,抱着一大卷儿的餐巾纸发呆。

其实江哲麟出不出轨她真管不着。拿人钱财,j□j。金钱关系无疑是男女关系间最简单的一种,她怎么就偏偏想要加点附加值呢?

这么一想,钟意就更加生不如死了。她托着下巴哀嚎的景象正好落进林奕林记者的眼里,林奕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一脸的不赞同:“小钟,你感冒了?”

其实林奕还比她小上两岁,偏偏喜欢扮老,平时打着一本正经的官腔,衬着一张娃娃脸显得非常可爱。只不过钟意现在对小嫩草没什么兴趣,半死不活的抬起头,满是鼻音的唔了一声,就继续倒进报纸堆里挺尸。

过了一会儿,林奕又过来了,中规中矩的推了推钟意的肩膀:“我之前买的药还没吃完,你要不要?”

“过期了没?”

林奕像是噎了一下,冷冷道:“没有。”

钟意哦了一声,把药接过来胡乱一翻:“你这叫没吃完啊,这根本是没吃嘛。”

林奕皱眉,口气加重:“你到底要不要?!”

“要要要,我要还不行吗?”

林妙妙刚好路过,把头探了进来:“要什么要?是不是那种‘要’啊——不要啊我要嘛,亚美爹~”

“神经病!”林奕突然爆发,冲着林妙妙大吼一声,便耍下一脸莫名的林妙妙和钟意,扬长而去。

撑到下午钟意实在熬不下去了,请了半天假缩回公寓里干烧。

她正烧得如坠云雾,却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向她靠近,江哲麟不是晚上才回来么,难道家里进小偷了?钟意吓得背上的汗毛都站了起来,凝神屏息的蜷起小腿准备给予梁上君子致命一击。

声音越来越近,近到大约只剩一寸的时候,钟意强撑着转了个身,还没等踹出去,脚腕已经被人牢牢的抓在手里,她也顾不上这么许多,一害怕就闭着眼睛叫了出来:“贼啊!”

“是我。”江哲麟看着钟意这副红扑扑的样子,眉头略略一皱,顺势把钟意圈进怀里,“你老公。”

钟意没好气的拉开距离:“你怎么回来了?”

“你顶头上司说你翘班,特别嘱咐贤内助我对你进行思想教育。”

“切。”她就知道,这两发小狼狈为奸,对她的行踪进行24小时跟踪,向来以榨干她的血汗为乐趣。

钟意没精打采的在床上转了个身,动作幅度颇大,幸亏江哲麟护着她的额头,才不至于磕到床板上。江哲麟隔着被子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个小孩子。

江家祖宅离这里其实非常的远,中间还要摆渡一段才能到达。江哲麟周身的气息有些疲惫,倦倦的,没平时那么迫人,连责问的语气听起来也跟哄小孩似的:“怎么连药都没买?”

也不想想谁传染我的。钟意把眼皮一翻:“死不了。有人把吃剩下的药全捐我了。”

江哲麟长臂一伸就探到床头柜上的塑料袋,翻出一盒看了看,笑得意味深长:“吃剩下的?”

如果他没看错,上面显示的时间正是昨天。江哲麟状似无意的问道:“男的女的?”

“男的,就我们栏目组。”钟意随口答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一起身,一脸八婆的揶揄到,“江哲麟你不会吧,居然连男人都不放过!”

江哲麟但笑不语,微凉的指尖在钟意的脸颊上划了划。

把主意打到江哲麟所属物上的人,自然不能放过。

第 5 章

钟意从小就有这样的毛病,心里一窝火,脑袋就喷烟,又死活不肯去医院,碰上江哲麟武力镇压,她就一味的嚎着嗓子哭。江大boss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女人的眼泪。钟意一哭,江哲麟立刻丧失了平日卓卓朗朗的翩翩风度,对钟意唯命是从,让他滚他就滚,让他睡沙发他就睡沙发,连钟意一脸嫌弃的骂他脏,江哲麟也只是蹙起眉头微微一顿,自嘲的笑了笑:“钟意,我这是哪儿得罪你了?”

钟意一想到和陆梦然的交锋,眼泪就簌簌的掉了下来。她向来喜欢强出头,虽然她赢了面子,但陆梦然赢了里子是不是?一想到江哲麟前不久还和陆梦然爱欲缠绵,现在却妄想和她同床共枕,钟意就憋屈得不行。

只是这话一出口,就显得她多在乎江哲麟似的。钟意揪住被子一口咬在江哲麟的胳膊上:“江哲麟你这个混蛋!”

江哲麟无所谓的耸耸肩,细心的替钟意揩走眼泪,笑得真叫一个没脸没皮:“没错,没错,我就是混蛋。这种真理你居然还有力气验证,嚷坏了嗓子多不好。”

钟意更横了:“你说谁嚷嚷呢?”

“我。”江哲麟认命的摸了摸脖子,“是我嚷嚷还不行么?”

江哲麟一服软,钟意就愈发的委屈,认定了江哲麟那是做贼心虚。这样的认知并没让钟意松气,反而更加烦躁起来,她正愁一腔邪火没处散发,江哲麟就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此时此刻,江哲麟一只手捏着碗,一只手执着汤匙在白粥里搅了搅,他把汤匙凑近她唇边,低沉的男性嗓音含着磁性:“乖,喝下去,小心烫。”

一个“乖”字又让钟意眼角泛酸,她瞪着眼睛目光嗖嗖的剐着江哲麟,没好气的推开他的手:“我不喝。”

江哲麟闻言依旧自说自话的在她背后又加了个抱枕,垂眸看她的同时,已经亲密的抵住她的额头,江哲麟的眼睛很亮,像是碎了一片深沉的星光,他略带无奈的笑了笑,说:“我熬了很久,给个面子吧,老婆大人。”

白粥蒸腾着滚滚的热气,若隐若现的中药味把钟意的眼泪尽数熏了下来,她只觉得心烦意乱,圈住江哲麟的手用力一推,扯着嗓子大声喊:“我不喝!”

盈白的碗被一下打翻,滚烫的汤汁尽数扑在江哲麟的袖口上,钟意到底不是故意的,见状忙想夺过粥碗,手忙脚乱之间,手背上刚好被溅到一滴浓稠的粥液,立刻疼得她呲牙裂嘴的,反观江哲麟,被撒了大半只胳膊之后,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动了动嘴角,表情略显僵硬的说:“我再去盛一碗。”

她最讨厌的就是江哲麟这一点,活像一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无论发生什么,他也一定会向着目标不屈不挠的进发。当初他不也是这么把她骗到手的么?

钟意只觉得手背上灼灼的疼,简直要烧到眼睛里去,她看着江哲麟修长健美的背影忽然觉得恨,她抄着手笑容凉薄:“江哲麟你这算什么意思?再过四个月零十九天,我们该离还得离,你何必让我徒增困扰呢?”

江哲麟的脚步一顿,侧过身来看她。他的动作进行得极慢,慢得犹如在履行某种仪式,无端端的就带给人一种压迫感。江哲麟摸了摸挺直的鼻梁,嘴角微微一沉,牵出一丝yīn鸷的笑意来:“钟意,别以为找到下家,就能这么对我。你休想。”

被江哲麟这么一恐吓,钟意的感冒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好了。追根究底,她好得这么快无非是怕和江哲麟共处一室。她生病后江哲麟就非常的闲,跟她撕破脸之后他就显得更闲,天天宅在家里和她大眼瞪小眼,让钟意不得不怀疑他的公司是不是倒闭了——可她明明记得,他前几天还cāo盘了一桩市值过十亿的案子啊。

谁知道那个神经病!

可不管怎么样,头可断血可流,工作不可丢。就算天上下刀子,她还得去上班。钟意刚刚落座,便接到了内线,电话那头传来大老板齐喧八卦兮兮的声音:“小钟,别怪我没跟你通风报信啊,你家那位今天兴许要来报社。”

钟意脑里立刻警铃大作:“他来干嘛?”

“你甭管他来干嘛,好好招待懂不,好歹对着你老公露个小脸呗。”齐喧又改成苦哈哈的声音,“钟意,你说我当初怎么瞎了狗眼,呸,瞎了我这双慧眼把你给招进来了呢?你把老板我害苦了知道不?现在这小子发了疯似的收购咱们集团的股票呢,你给我发个彪试试,我保证明天打内线过来的人姓江名哲麟。”

敌方气焰一高涨,我方立刻变作小绵羊,钟意捧着话筒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大老板。”

听得齐喧那叫一个受用啊。江哲麟平时压着他一头有什么用,他不是照样挟嫂子以令诸侯?齐二流子欢快的抖着二郎腿,恢复了平常的风流调调:“怎么啦,我的好妹妹?”

钟意捏着嗓子,细声细气的呔了一声:“搞半天我跑phoebe传媒卖笑来了呀,大老板您怎么会是狗眼,分明是双龟公眼!”

齐喧也不恼,只是哈哈的笑:“是是是,所以我才慧眼识珠发掘了小钟你嘛。”

气得钟意又想摔电话。

21世纪是什么时代?

信息时代。

钟意接到线报才不过五分钟,全晨间报社都在传江哲麟要来,一时间香水气粉扑气啫喱味四起,熏得钟意连连打喷嚏。

钟意抱着胳膊冷眼旁观:“无聊。”

林妙妙林小编正热火朝天的刷脸,理都不理钟意,只对着一边的人说:“可惜啊可惜,江哲麟居然是个有老婆的。”

林妙妙此言一出,立刻引起群情激奋:“居然有人敢染指江哲麟?!那女的长得怎么样啊?”

“谁知道呢?”林妙妙对着镜子媚媚的飞了个眼风,“像那种豪门大户结婚,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更别说是记者啦——不过我想啊,那女人一定是芙蓉凤姐曾哥的杂交体,不然这都两年多了,居然都没见过报,估计小江江遛的狗都比她美。”

钟意恨恨的:“林妙妙你肯真狠。”

林妙妙嗤的笑了一声:“这算啥?还有更狠的。我宁愿咱们小江江是gay——我得不到的,别的女人也休想得到!”

不知谁又j□j话来:“切,林妙妙你那志气。我呀,宁可江哲麟是ed——我得不到的,别的人,哪怕是男人,也休想得到!”

话音刚落,便引来了一阵哄堂大笑。钟意正想找个地方避一避,又听见她们闹了起来:“诶,到时候咱们怎么称呼江哲麟呢?江少麟麟还是亲爱的?”

钟意呸了一声:“还不如叫江爷爷。”

在全体女同胞和一小撮男同胞的翘首企盼下,江哲麟总算来了,钟意觉得,江哲麟的装功绝对够得上教授级别,一袭正统的黑西装被他穿的轩轩韶举,气质不凡,连官腔都打得那么动听得体:“不愧是舆论监督,群众喉舌,政府镜鉴,改革尖兵。何总编你们的报纸非常好,我尤其欣赏林奕林记者的文笔,正好我们集团新设了新闻组,不知能否有这个荣幸请林记者莅临指导?”

何家宝这个老匹夫自然是一个劲儿的说好,甚至还主动提出把林奕调过去暂驻。不战而屈人之兵,江哲麟又露出那种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微低着头谦逊的说:“那自然是再好也没有了。”

林妙妙顿时悲剧了,揪住钟意的袖子狠狠擦了下莫须有的眼泪,拿头撞着钟意的背:“老天啊,我这张乌鸦嘴,就这男女比例,我也不能被岁月无情的剩下啊,敢情现在男同胞都内部解决了。”

钟意闻言捂住嘴巴咕咕的笑,偷偷瞟了眼江哲麟觉得非常的解气,不曾想江哲麟子夜般深黑的眼睛却像磁石般牢牢的将她吸住,嘴角一扬荡起恶作剧般的笑容,钟意在心里惊呼一声,果然看见江某人曲起食指轻轻蹭了下鼻梁。

钟意顿时大乱阵脚,一心虚气短嗓子就发痒,她咬住嘴唇憋得非常辛苦,却不想被林妙妙戳了戳:“你干嘛一张便秘脸,咦,捂什么嘴巴啊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

虽然两人被挤在最外层,可惜林妙妙平时大大咧咧惯了,说话声音不轻不重,正好够全场的人都听见,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林奕猛的回过头来,瞪着钟意的表情显得尤其yīn森恐怖。

全场最镇定自若的人莫过于江哲麟,他明明还在和她冷战,除了刚才,他自始至终都没看过她一眼,此刻却冲着她的方向笑得如同冰川初融,春花初绽,差点没把林妙妙的鼻血勾出来:“哇哇哇,小江江该不是看上我了吧?”

钟意背脊发凉,好不容易才笑出来:“放心,你中的只是流弹。”

果然,江哲麟拨开人群,慢条斯理的行至钟意面前,体贴的替钟意把碎发拨到脑后。

“还在赌气?”江哲麟微微一笑,语气温柔又责备,“这么要紧的事儿,居然都不告诉我。”

在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下,钟意被江哲麟捉进了车里,不由分说的用安全带把她绑了个结实。

钟意冷笑:“怀孕了的人果然地位不一样啊。可惜我根本没有怀。就算怀了呢,我现在正感冒,生出来的也一定是畸形儿,真是让您失望了。”

钟意紧紧的捏着拳头,全副武装的姿势。她之前只是觉得江哲麟讨厌,现在心尖上泛起的居然满满都是恨意。他向来都是这样自以为是的玩弄别人的命运,两年前如此,两年后尤甚。

没错,江哲麟确实视钱财为粪土,视美女如白骨,视权势如浮云,那是因为他早就这样高高在上的生活了二十几年,再好再美,都会审美疲劳。他一句话,就把她进入报社来所有的努力全都抹杀,同事们的窃窃私语句句锥心:“难怪那么多头版头条都让她去跑,原来不过是有个好老公。”

钟意苦笑,想要获得这些所谓的头版头条,需要被台风吹得东倒西歪,需要面对恶势力的胁迫,需要徒步走上好几公里……只怕她的同事们都忘了,要不是当初他们推三阻四,这些活怎么也不可能派到她这样一个新人头上。

他们忘了,江哲麟自然也不可能记得。

江哲麟出人意料的没有动怒,他无所谓的单手握住方向盘,将油门踩到底,性能良好的车子就射了出去。他笑笑;“反正我也不喜欢孩子。你是我的,就算是我儿子都休想分一杯羹。”

只见街道边的树木刷刷的都向后退去,钟意握着安全带的手心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江哲麟,我提醒你最好别忘了,那时候是你逼我的!如果你不同意,我完全可以通过法律手段和你离婚!”

“法律?”江哲麟微侧过头看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眉眼张扬,英气十足,江哲麟像是听了一则极有趣的笑话,嗤的笑出声来,“小乙,我当初忘了提醒你,你口中的那些法律,我愿意陪你玩儿,那便是法律;我若是不愿意,那便连废纸都不如。”

第 6 章

众所周知,作为一只水果,我虽然很敬业,但也是很懒的……

要描述江哲麟钟意这两个混蛋怎么再婚,怎么封山育林,怎么嘿咻嘿咻,怎么经过一系列折腾最终把一颗受精卵熬成一个宝的过程真是太婆婆妈妈了,高傲冷艳的大宁我怎么可能写这些……

以免有凑字数之嫌,咱们就言归正传,从江晓晓小盆友直立行走之后的某天说起吧~

让人咬牙切齿的江大boss最近为女儿早恋的事情伤痛了脑筋,江哲麟正叼着烟屁股在嘴里使劲嘬呢,就看见自家女儿迈着肥墩墩的双腿晃晃悠悠的爬过门槛。

看见他嘴角一下子就咧开了,手脚并用的冲进江哲麟怀里,糊着口水的小嘴巴一卷:“爸爸。”

江哲麟把烟一丢,手伸过去掐女儿的脸:“又跟那个臭小子出去了?”

看着自己粉雕玉琢的女儿,江哲麟心里老泛酸了。对宋家那个宋君千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怎么配不上自家女儿。就连宋君千过来拜年,一向出手大方的江哲麟愣是把钟意手里的红包抽走了,嘴里还不住的哼哼:“叔叔这是为你好。十岁的人,就是男子汉了,好意思拿红包?”

宋君千觑了一眼一直傻笑的江晓晓,朗朗答:“叔叔说得对,这钱可以给晓晓买衣服。”

江哲麟怒:“你的意思是,我给我家闺女买衣服,钱还得从你这儿克扣?!”

宋君千整整军绿色的小领带,大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哪儿能?我知道,叔叔是为我好,怕我挑不好给晓晓的礼物,才亲自上马来的。”

江哲麟气得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最让他愤怒的是,自家不知羞的闺女已经软绵绵的窝进宋君千的怀里,狠狠的吧唧了一口:“千千哥哥,你真好。”

宋君千柔柔江晓晓的头发,侧过来:“还有这里。”

江晓晓扑上去抱住宋君千的脖子,又狠狠的吻了一记。

面对江哲麟的指控,江晓晓很不满,一边指挥老爸把自己抱过去,一边扳着手指脆生生的说:“千千哥哥才不臭呢,爸爸才臭!”

说完江晓晓还拎着江哲麟的手凑过去闻了闻,表情很委屈:“臭死了!”

江哲麟郁卒,他不就是一个没忍住,抽了根烟么?

江哲麟呲牙:“晓晓同志,你就真这么死心眼?你天天跟在宋君千屁股后面,别的男小朋友都不跟你玩儿了。”

说到男小朋友的时候,江哲麟坚硬的爷们儿心狠狠的颤了一下。

江晓晓鄙视的看了江哲麟一眼:“我要其他的男小朋友干嘛?爸爸,我可不像你,那么花心。”

江哲麟咧嘴:“江晓晓,宋君千可什么都没答应你,保不准哪天他就变心了,到时候有的你哭。”

江晓晓一昂头:“爸爸,千千哥哥可不像你,那么花心!”

江哲麟那颗沧桑的心啊,被戳成了筛子,张口欲辩,却见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点着小手:“爸爸,别以为我不知道,都因为妈妈有个青梅竹马,你才看不惯我和千千哥哥,哼!”

江晓晓推了江哲麟一把,一溜烟跑走了,还靠在门后对江哲麟做了个鬼脸:“爸爸,你什么都别说了,哪有人跟你似的,那么花心!”

江哲麟的脸,彻底垮了。

江哲麟很多时候都是具有远见卓识的,有的时候,言论简直精准到邪门。

对他这种自恋,钟意向来不以为然:“得了吧,你就是张乌鸦嘴。”

江哲麟臊眉臊眼的想要反驳,偏偏那截衣袖被江晓晓拽过去当手帕使:“爸——爸——晓晓失恋了!”

那委屈兮兮的声音听得江哲麟那个气血上涌,把女儿往肩上一扛,呔了一声:“那龟孙子还敢变心,我闺女看得上他那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

江哲麟又是抱又是颠,看着自家小公主哭得眼睛发肿真叫一个心疼:“乖闺女别怕,你爸现在就带你去宋家理论去!”

钟意慢悠悠的伸出手拦住,眼里满是不赞同:“女儿不懂事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她似的?小孩子家家‘早恋’能当真么?”

江哲麟上一秒还火冒三丈,听见钟意这么一说,立刻涎着脸笑:“自然不能当真,不然你怎么被我拐跑了?”

钟意怒目,伸手就掐:“就你嘴贱!”

江哲麟调戏完自家老婆,又把注意力放在哭得一塌糊涂的闺女身上:“晓晓宝贝儿,你怎么就知道自己失恋了呢?”

江晓晓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说:“我、我、我看见……”江晓晓蓄满泪水的大眼睛连着扑闪了好几下,又撒下了一串泪珠:“千千哥哥和另一个女小朋友在牵手!”

江哲麟失效:“牵个手又不代表什么。”

江晓晓含泪怒目:“怎么就不代表?!千千哥哥又不像你,那么花心!”

躺着又中枪的江哲麟怒了:“你老爹我怎么就花心了!他不花心,你会在这里哭?!”

江晓晓闻言愣了愣,下一秒哇的嚎啕大哭。

江哲麟嚣张的气焰立刻矮下去了,忙不迭的在女儿面前做小伏低陪不是,揉着女儿的小肉爪子慢声哄:“他能牵,咱也能牵!宋家不还有个老二么?咱们跟他好去!”

江晓晓闻言,秀气的鼻子上挂下一串晶莹的鼻涕:“爸爸,我又不像你,那么花心!”

他真是受够了!

江哲麟再怎么怨念,面对自己女儿也是个没脾气的。嘴上不说,暗地里已经开始策反宋君里。

宋君里划着脚犹豫:“晓晓讨厌我。”

这件事是有出处的。当时三个人还小,就被恶趣味的两双夫妻送作堆,欢欢喜喜的在超大号的浴池里洗澡。

结果好奇宝宝江晓晓不仅发现了美,而且还勇敢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君里,你这里怎么还长着虫子?”江晓晓伸过嫩汪汪的手指在宋君里同样嫩汪汪的小二上戳了戳,眉毛一皱显得很不满:“丑死了!跟虫子一样!”

自家小二被亵渎的宋君里哼哼唧唧的扶着自己的小二,恶狠狠的扑了过去:“再说它丑,我就让它把你吃掉!”

江晓晓立刻吓得呆如木**,嗖的一下躲进了宋君千的怀里,留下宋君里小朋友独自舔舐伤口。

其实,仔细揣摩一下,宋君里小盆友,你小小年纪,讲话怎么能这么暧昧,这么j□j呢xddd

“宋君里,你是男人么?”

宋君里抽着鼻子犹豫了一下:“是!”

“男人会被小小的困难打倒么?”

“不能!”

“现在知道你该怎么做了么?”

“知道!”

被江哲麟洗脑后的宋君里,雄纠纠气昂昂的开始纠缠起江晓晓小盆友来。

比方说——

宋君里趴在江晓晓的身上,使劲的啃啃啃,被江晓晓使劲的pia脸:“宋君里,你干嘛咬我?!”

宋君里瞪着一双飞流的丹凤眼:“我没有咬你,我在亲你。”

“哼,我才不信呢!”

“不信?!”宋君里郁闷的皱了下浓眉,“那我再亲一口好了。”——!

又比方说——

“宋君里,我们好好谈谈。”

宋君里笑眯眯的:“谈什么?是不是谈对象?”

江晓晓气结:“才不是呢!宋君里,我跟你说,我不会喜欢比自己小的男小朋友的!”

宋君里不依不饶的缠上去:“女大三,抱金砖嘛~”

“我又没比你大三岁!”

宋君里还是笑:“三个月也是三!”

“你——唔!宋君里你又咬我!”

“晓晓……”

“哇——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那咱们好了再说吧。”小流氓宋君里又飞身扑了上去。

再比方说——

“宋君里,我喜欢你哥哥,不喜欢你。”

宋君里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昂起脑袋哼了一声:“你不就喜欢书呆子么?”

“千千哥哥才不是书呆子呢!”

宋君千伸手去掐江晓晓的小胖脸:“就是!”

哪知胳膊伸了一半,却被宋君千抓住,宋君千挑挑眉:“君里,放手。”

宋君里眯眼:“宋君千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就算你是书呆子,晓晓也不会喜欢你。”

宋君千本不想干预这两只小的,只是看见晓晓被困在宋君里怀里手足无措,他心里微微一动,就好像被人……横刀夺爱。

——————————————儿女j□j,完————————————————————

江哲麟作为一只有女儿的苦逼爸爸,虽然在别人面前摆出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但心理那种别扭又憋屈的心情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尤其是在这种,恨不得诅咒愿有情人都是兄弟姐妹的七、夕、节!

当然江大boss对这种诅咒是不以为意的,他本来就是钟意的情、哥、哥么?(吐|||)

言归正传,面对着歪着小脑袋的江晓晓,江哲麟内心抓狂表面慈爱:“今天爸爸妈妈要出去,晓晓一个人呆在家……好么?”

江晓晓揪着马尾辫,大眼睛一眨巴一眨巴:“不好。”

江哲麟瞪眼:“为什么不好?!”

江晓晓把脑袋一昂,撅起的嘴巴立刻高得能挂上油瓶:“哼,别以为人家不知道!他们说七夕节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过的……爸爸

妈妈不喜欢我!”

江晓晓眼角越拉越低,大大的眼睛快要滴下水来,看的江哲麟头痛无比。

只好跟着自己的女儿学舌:“晓晓喜欢君千哥哥吗?”

正在抽泣的江晓晓一噎,顶着红红的小脸托着鼻涕笑了起来:“喜欢……”

“那你想不想和他过七夕节?”

“想!”

江哲麟笑了:“那爸爸能和妈妈出去么?”

“不行!”江晓晓一把拽过老爸的袖子,“我也喜欢爸爸妈妈,我们可以一起过!”

可我不想……久旱的江哲麟扶额:“晓晓你不能都喜欢……”

“为什么不能?!”江晓晓回答得理直气壮,“君里告诉我了,这就叫后宫!”

江哲麟气得牙关紧咬:宋、君、里,你tmd给我等着!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这美眷还是美眷,可惜身边多了一群小屁孩!江哲麟在江晓晓的软泡硬磨之下,不得不肩上扛着一只,胳膊上挂着一只,手里拎着一

只,屁颠颠的跟在老婆身后来到了某葡萄庄园。

江哲麟看着围着钟意又吵又闹的三个小孩,笑得比哭还难看:“钟意,陪我出去走走。”

钟意面露难色:“可是……”

“可什么是?!”江哲麟濒临发飙的边缘,“你老公我旧疾复发,看不见!”

钟意嗫嚅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江哲麟走了。

说起江哲麟的旧疾,要追溯到某次小小的车祸。

江哲麟虽然半点事儿都没有,但看着宋卿书装瞎子一次又一次的调戏顾望悠,就动了贼心,开始谎称脑神经受到压迫,视力大概好像

有那么点点儿的不济。

至于这样的好处嘛……

葡萄架下。

“我要吃葡萄。”

“自己剥。”

“我看不见。”

钟意看着葡萄架上圆滚滚的果子,忍气。

“给我擦汗。”

“自己擦。”

“我看不见。”

钟意拿出手帕,往江哲麟脸上随手摁了摁。

“钟意,亲我一下。”

“我……”

“这和看不看得见没有关系!”

江哲麟像只大狗一样的往钟意怀里拱:“老婆……”

钟意瞪眼,忽然笑了,伸手作势就要往江哲麟脸上掐,却被江哲麟扣住手腕躲过。

钟意转着眼睛看着江哲麟笑了笑:“你不是看不见么?”

江哲麟欺身过去:“这种时候我当然看的见。”

钟意的脸慢慢涨红:“什么时候?”

江哲麟挑起嘴角:“想做坏事的时候。”

“唔……!”

“钟意,我听说在葡萄架下能听见牛郎织女的声音?”

“唔唔……!”

“那他们能不能听见我们的……”

“嗯~”

“我倒不介意教教牛郎……”

“你下流……!”

另一边。

宋君千正努力向江晓晓普及中国传统神话故事,偏偏宋君里不断打岔:“牛郎就是能让很多女人高兴的人。”

宋君千斜睨宋君里:“君里,不要教坏晓晓。”

宋君里冷哼:“这有什么?我长大后就想当牛郎。”

江晓晓正张着小嘴儿噗噗的吐葡萄皮:“切,我才不会高兴呢。”

“你才不是女人!”

“我为什么不是女的?!”江晓晓气哼哼的拍桌子,“我没有长丑丑的虫子!”

宋君里扑过去捏江晓晓的脸:“因为你是太监!”

“哇——君千哥哥!”

————————————咳,七夕节快乐!———————————————————

第 7 章

钟意不可置信的瞪着江哲麟,纷杂的情绪争先恐后的喷涌出来,最后却悉数堵在了嗓子眼儿。钟意只觉得背心上被人搁了冰块,冒着嘶嘶的冷气,那种迫人的冰寒像是要逼进皮肤的纹理里。

江哲麟再次被钟意发傻的样子娱乐到了,他心情颇好的挑高眉头,单手支着方向盘把车速推送到让钟意胆颤心惊的数字上。车子驶上高架,视野渐渐开阔,鳞次栉比的高楼广厦扑面而来,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太阳光,眼前的景象扭曲又虚幻,一种今夕何夕的恍惚感在钟意心底油然而生。

钟意自认为比江哲麟身边的粉红粉蓝多了点理智和自知之明,与其指望江大boss浪子回头,倒不如相信2012世界毁灭。想归这么想,偏偏那簇蓬勃的怒火里居然夹了丝甜腻柔软的痴心妄想,把钟意搅得心烦意乱。

过了好一会儿,钟意才元神归位,她麻木的动了动嘴角,嘲讽的说:“江哲麟,你可千万别说你对我是一见钟情。”

江哲麟正闲适的拨动方向盘,越过一辆又一辆的车子,闻言江哲麟拨冗从后视镜里瞥了钟意一眼,嘴角上扬,不由的笑了:“唔,钟大记者,原来你还信这个。”

钟琴曾经煞有其事的将江哲麟比为人型生化武器,微微一笑的模样秒杀率直逼百分之两百,钟琴甚至还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自家小叔倾城一笑,方圆百里之内飞禽走兽天使鸟人那是无一幸免。钟意记得自己当时还得瑟上了:“那我呢那我呢?我就挺烦他笑起来那德性,比二流子都痞。”

“你不算。”钟琴一脸沉痛的捏住妹妹的脸,左看右看,“就你这种站着茅坑不拉屎的,最多一没进化的木头。”

大概是因为今天的阳光过于明媚,钟意终于被江哲麟笑得心里发毛,胳膊上一个劲儿的钻出**皮疙瘩来。她正想着如何反击,却听江哲麟又开始无耻的抹黑他人,抬高自己:“一见钟情,不过是男人想上女人的另一种表示而已。”

钟意终于揪住了江哲麟的尾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笑得那叫一脸刻薄:“江少看起来很有心得么。照着这么推理,被江少表示过的女人,是不是够得上一个加强连了?”

“到目前为止,有且只有你一个。”

江哲麟说得漫不经心,连语调里都是平常的慵懒散漫,他只留给钟意深刻如雕刻的侧脸,修长的手指往下一划,转向灯亮起,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

顺着江哲麟的逻辑推下去,难道他对自己一见钟情?可他明明……

宁愿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也别相信男人那张嘴。钟意暗暗的掐住手心,眼睛撇向车窗外,声音真是僵硬得可以:“多谢江少惦记。身为您的泄欲工具,鄙人该不该感到万分荣幸?”

江哲麟的表情有一瞬显得非常的无奈,他望着钟意呵的笑了一声,笑容似讽非讽:“不,不,不。我只是希望每天一睁开眼睛,便能看见你。”

话音刚落,钟意便恨不得揪住江哲麟的领带,把这个流氓直接吊死在车上。江哲麟当初向她求婚的时候,使出的杀手锏便是这句话。他们的婚姻连失败都失败得这么史无前例,昨日重现,偏偏一点温暖的回忆都没有,只剩下没完没了的互相挖苦和居心叵测的相互利用。

钟意觉得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发疼。比无耻比虚伪比抬杠,她样样输得一败涂地,还有什么资本搁江哲麟面前挑战自我?

这么一想钟意稍稍松了口气,她再接再厉的瞪着次第闪过的街灯,下定决心不再开口说话。

没想到她的沉默纵容了江哲麟的个人solo,她第一次发现江哲麟除了擅长甜言蜜语外,讲起大道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给她按上的高帽子接踵而至,简直能压死个人。

江哲麟不愧是谈判高手,先用一声小乙把钟意唤得神智涣散,他接着微笑,后视镜投射出的那双眼睛满含宠溺:“窗外就这么好看?再看下去你又该晕车了。”

唔,温情牌。钟意在心里不动声色的分析着,但无可否认,江哲麟这张温情牌实在是太熨帖太窝心,像把柔柔的掸子似乎的抚平了她的一地**毛。

钟意实在搞不明白,江哲麟平时明明一副万事不挂心的拽样,却能把她的点点滴滴都记得非常明晰,连她什么时候生理期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感动的,难说江哲麟是怕她怀上孩子分走他庞大的家产呢?

这么一想,钟意的脸又沉了下来,她捏住下巴盯着外面看得专心致志,存心跟江哲麟赌气。而每当这个时候,江哲麟一定会笑得比谁都有风度有气质,他自顾自的说下去:“既然这两年多我们相处得还算愉快,而且你身边似乎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我们自然没有必要拘泥于当时的书面协议。唔,还生气?”江哲麟弯起眼角淡淡一笑,就像在哄小孩子,“那你是什么想法?小乙,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钟意最讨厌江哲麟用这种循循善诱的语气,表面民主,实际j□j。她要是顺着他说,自然是万事大吉。她要是逆了他的意思,江大boss也习以为常,反正他有大把的时间陪钟意消磨,到最后一定能把她哄得晕头转向直至改变初衷。

钟意承认江哲麟确实比她有远见有深度有想法,但是她就是不爽他死死拿捏着她的感觉。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钟意抱住胳膊,施恩般的扭头看了江哲麟一眼:“相处愉快?江哲麟,这只是你单方面的自我感觉良好吧?冲着你拿个人意志错当集体意志这一点,我就感到非常、非常的不愉快。”

江哲麟眸色微沉:“所以你就急着摆脱我?”

钟意被江哲麟的脸色唬得有些怕,拖拖拉拉的憋出两个字:“没错!”

江哲麟闻言却笑了:“钟意,你有什么自信相信下一任会比我对你更通情达理,更百依百顺?”

钟意敏锐的发现,江哲麟颇为不要脸的加了两个“更”字,显得他有多好似的。钟意依样画葫芦的笑起来:“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要是再找个你这样的,我不认命都不行。”

江哲麟唔了一声,狭长深秀的眼里笑意点点。和江哲麟吵架最郁闷的一点就是,他永远都保持着该死的风度和微笑,完美得不见一丝裂缝,一记无招胜有招就能活活的把人憋死。

“不离婚就能找到我这样儿的,你又何苦走许多冤枉路?”江哲麟一本正经的曲解简直让钟意抓狂,最让她郁闷的是他现在居然还有心情对她进行威逼:“无可否认,你们一家和我处得非常不错,如若你一意孤行,咱爸咱妈肯定会伤心。何况……”

钟意受不了的抢白道:“何况什么?”

江哲麟不知何时已经把车停泊在路肩上。他从容不迫的侵身过来,直到两人的衣袂挨得极尽,近到钟意任何一丝惶惑挣扎羞赧的表情,都能一一落尽他的眼底。江哲麟扶住钟意的耳朵,在她的耳垂上方印上轻轻一吻,接着松开,缓缓的对着她敏感的皮肤呵气,江哲麟的声线比表情更沉迷:“真够笨的。更何况,我爱你。”

“我爱你”三个字不啻于一颗重磅炸弹,瞬间把钟意那点委屈愤怒炸得渣渣都不剩。钟意发现,这种俗到滥大街的三字经,经江哲麟金口一开,怎么着都能够得上象牙级别了。

于是钟意干了件让她把肠子都悔青的事儿,在江哲麟放出的几万伏高压的电击下,她不由自主又口不对心的答应江哲麟,会认真考虑他的提议。

江哲麟闻言眉宇俱是一松,那两片薄唇真是一点儿都不见外,旖旎辗转至钟意的鬓角用力按了按:“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又听得钟意胆战心惊,她猛得回过神来,嗫嚅半晌才终于问出了口:“江哲麟你是犯了多大的罪过,才肯跟我低个头啊?今天你要是不说明白了,你就给我跪完键盘再去跪cpu吧!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你和那个陆梦然陆影后究竟是什么关系?”

“陆梦然?”江哲麟嘴角微微一沉,钟意便立刻洞若观火的反应出这是江哲麟思考问题的小动作。

钟意只觉得喉头处的酸意更甚,嘴角一勾却涩涩的笑了出来,江哲麟刚才的刻意讨好都是等着递出这句“对不起”么?

她倒是很好奇,江哲麟究竟准备怎么圆这个谎。

江哲麟眉头一皱:“她不是你很喜欢的一个明星么?”

“哦,就这么简单?”钟意被自己的语气酸到了,牙根摇摇欲坠,“人陆梦然对你可是心心念念的,一口一个麟啊麟的,还带着我到你们初次邂逅的地方转了一圈。”

江哲麟的演技愈发炉火纯青,表情真叫一个纯良又无辜。可惜江大boss的思路一向异于常人,一眼就把钟意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你最近这么跟我闹,就为了这么件破事儿?”

钟意直觉不对,刚想否认,却听江哲麟嗤笑出声,眼角眉梢都舒展着笑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初你管我要了两张电影首映券,又巴着我安排你和偶像近距离接触——有这事儿吧?”

钟意心虚的眨眨眼,不说话了。

“恰好你临危受命,去跑南方洪涝的新闻,腿一抬就走了。你放鸽子放得倒是潇洒,我怎么也得帮你把拿烂摊子收了吧?”江哲麟斜斜的睨了钟意一眼,眼神非常的有压迫力。

“好像是有这么件事儿诶。”钟意顾左右而言他,“不对,不对,你后来还送了她特别名贵的钻石!”

这件事儿是钟意从贴吧上八卦来的。钻石的特写分明是陆梦然顶着马甲自己贴的。还偷拍呢,明明就是抓拍,那角度那光影那颜色搭配,简直没得说了,钟意只一眼就认出钻石出产自江哲麟购置不久的钻石矿。

江哲麟的目光又加重了几分:“我记得某人当时嫌拿钻石砸核桃都硌手,死活不肯要吧?我就让齐喧分给了弟兄几个,至于怎么流落到你口中的陆梦然手里,我既不知道,也不关心。”

江哲麟此言一出,钟意算是彻底想起来了。那时候江哲麟一不小心把她开罪了,怎么哄也不见好。齐喧那段时间得意的呀,天天凑在江哲麟身边当狗头军师,齐喧齐大神棍最终确实折腾出个馊主意来,唆使着江哲麟运了一箱钻石摆到钟意面前,哪知引起钟意更大的反弹,十个字就打发了回去:“俗不可耐,简直俗不可耐!”

江哲麟向来对钟意的小女儿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面子被削成那样依旧好脾气的陪着:“你要是不喜欢,拿着砸核桃也成,砸我也成,总之别生气了,行么?”

江哲麟何时这么低声下气过,单是那副样子就把钟意逗得肚子疼。两个人的梁子总算解了,只是那箱钻石钟意还是不肯收。江哲麟在物质方面向来好说话,绝对的视金钱如粪土,手一挥就便宜了钟意的大老板齐喧——这么说起来,他可能真的是无辜的。

钟意的脸色又稍微缓解了点儿,她揪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我那天打电话给你,明明是个女人接的,你还在洗澡!”

此时此刻,江哲麟笑得前所未有的灿烂,简直跟回光返照似的晃人眼:“唔,你要是有兴趣,我现在便带你去见见那人。”

江哲麟一阵风驰电掣,便把钟意带到了城郊的某会所。

这是江哲麟发小季有志开的。虽说是归在季有志名下,其实江哲麟那群朋友里无论哪个谁开张了什么生意,往往都是江哲麟砸钱,齐喧捧场,其他人跟着起哄。

江哲麟对此评论:“各有各的苦衷。”

就齐喧那吊儿郎当样儿还想学蜘蛛侠。齐喧一振臂念出的台词简直让钟意喷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总而言之,经过钟意的长期观察,所谓翩翩佳公子其实都是群俗人,在同一个vip大厅里,既有人支着台子玩black jack,也有人呼朋引伴的搓麻。季有志格外亲近大自然,在会所角落里建了个动物园,丢了不少亲手捕获的七面鸟芝麻**等等进去,想起来了就大开吃戒,平时就一脸笑眯眯的掰着面包屑喂**。

有一次钟意单是对电视里新生的小熊猫感叹了句“好可爱”,江哲麟就凑过来下结论:“你要是喜欢,改天我让季三给你弄一只。”

吓得钟意连忙捂住他的嘴:“这是犯法的!”

江哲麟就势开始黏黏糊糊的亲吻钟意的掌心,手在钟意身上到处游走:“唔,王法再大,也管不住我疼自己的老婆。”

江哲麟携着钟意款款步入大厅,才刚踏进去就听见齐喧那儿大放厥词:“曹雪芹说得对极了,这女人吧,就是水做的。不对不对,这女人吧,压根就是一汪水。你没追到的时候吧,就相当于咱在煮开水,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打量着,随时提防水溢出来;等水开了,也就是追到手了,这女人就好比放进暖壶里的水,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不想喝就晾着,反正也跑不了。”

钟意咬牙:“你们这群人可没一个好胚!”

江哲麟眯起眼睛,嘴角那丝笑容在钟意眼里除了不要脸就是不要脸:“谁让唯一一个好的,还被你攥在了手心里?”

江哲麟清清嗓子,朗朗道:“齐喧最近交的女朋友真够可以的,居然让咱们齐四少连煮开水都学会了,请问一下齐四少,您那女朋友,是哪国哪家运来的母老虎啊?”

话音刚落,一群人顿时哄堂大笑。

齐喧不乐意了:“江少爷,您再能也不是被咱们嫂子拿捏得死死的?”

江哲麟风度不改:“这是已婚夫妻的小情趣。我也不指望你这种光棍能够不理解,只能深表遗憾。”

钟意捂住嘴巴,憋笑憋得很辛苦,整个人东扭西歪,要不是江哲麟在她腰间轻轻带了一把,她可能早崴着了。

齐喧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拌救兵,他扬声对花园了嚎了一嗓子:“江妹妹,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你哥他欺负我!”

一直优哉游哉的季有志晃了过去,拎住齐喧的衣领:“快别叫了。咱们江妹妹正和那个谢天你侬我侬呢,瓜田李下,你这鬼哭狼嚎的像什么样?”

钟意只觉得心尖被人狠狠一揪,瞬间就渗出甜腥的液体来,她不自觉的重复了一遍:“谢天?”

“可不是吗?”齐喧一脸抑郁,“最好笑的是,他那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居然叫谢娣。”

第 8 章

谢天?谢娣?

仿佛有只重型搅拌机在钟意脑子里轰隆作响,一时间泥浆四溅,被埋葬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被巨大的离心力甩了出来,像是泛着冷光的刀片,一刀一刀把钟意剐得血肉模糊。

邂逅两兄妹的那年,钟意还很小,撑死不过四岁。钟琴很不能理解钟意诡异的脑沟回路,不止一次的反驳她:“现代医学研究表明,正常人是记不住五岁之前的事儿的——亲爱的小妹,看不出来啊,你长了一张路人甲的脸,居然cāo着救世主的心。”每当这个时候,钟意笑容甜蜜得让人起腻:“瞎说什么呢?这叫姻缘天注定好吧?我就记住了怎么地,凡事都会有例外好不好?”

而她的例外,就是谢天。

钟意记得那年冬天分外暖和,阳光透过枯萎的爬山虎,把老家的木地板一小格一小格的照亮,像是包裹着糖葫芦的那层白霜,盈白透亮,腻腻的甜。身为钟妈妈的王美凤女士,天生是个爱热闹的,一见对面换了新邻居,忙不迭的领着一双水灵灵嫩汪汪的小姐妹去问好。

那是钟意第一次见到谢天。

谢天那年七岁,穿着崭新的黑色小褂子,雪白的衬衫领口打着绅士的红领结,谢天俯下*身碰了碰钟意脑袋上乱晃的辫子,笑眼弯弯:“妹妹好。”

连声音都那么好听,比小区里整天一脸青紫,到处打架的男孩子不知强上多少倍。钟意脸一红,慌忙揪住钟琴的胳膊,闪身躲到了姐姐后面。钟琴扭头鄙视的瞪着钟意:“真丢人。他又不是格格巫,能吃了你呀?”

钟意两根藕节似地手指一对,脑袋一点一点的:“格格巫要是有这么好看就好了。”

王美凤闻言扑哧一笑,连忙抱起小女儿,在她粉嘟嘟的脸上使劲捏了两把,心里顿生花痴事业后继有人的感慨。王美凤举着小女儿,冲未来的亲家又凑近了点儿:“这是我家钟意,那个是钟琴。你别看钟琴板着个脸,一天到晚没完没了的鬼点子——那还是咱们小乙乖多了,我一下班就给我又唱歌又跳舞的。”王美凤戳戳钟意的小胖脸,“来来来,快把那首‘下班回到家’唱给李阿姨听听。”

谢天闻言扬起头,笑意浅浅的盯着钟意。钟意的小脸简直要红透了,卖力的拉开嗓子:“妈妈妈妈~~辛苦啦~~~~妈妈妈妈~~辛苦啦~~快喝一杯茶~~让我亲亲你吧~~让我亲亲你吧~~我地好妈妈~~”

“哟,真乖!”长得同样非常好看的李阿姨摸摸钟意的发心,指着手拉着手的两兄妹:“这是我家宝贝,谢天谢娣。”

“谢天谢地?!”王美凤女士很没风度的喷了。这名字也忒逗了吧?与此同时,王女士颇为自得的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吧,眼里分明闪着一行大字:怎么样,还是你们的妈妈我取名取得好听吧?

钟意搂住钟妈妈的脖子,偷偷觑了眼谢天。怎么办,小哥哥好像不太高兴啊。钟意揪着辫子努力想了想,扑闪着大眼睛牢牢抓住李阿姨的袖子:“阿姨,你不要自卑,我妈妈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我爸爸拦着,她还想给我们取名叫钟共钟央呢!”

似乎从初见开始,自己就一直在不遗余力的讨好谢天。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一厢情愿真是傻透了。可不是么?事到如今,钟意还是觉得匪夷所思,自己居然有勇气把生命力长长的十八年光yīn,都死心塌地的消磨在同一个人身上,最后却换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两人分手后,钟意的世界瞬间崩塌,一双眼睛像两口绝望的井,起先还能潺潺的流泪,到最后连哭泣的力气都欠奉。

某天傍晚,钟意心血来潮的攀上了主楼高高的平台,她展开双臂,宽大的袖子兜着风,晚风猎猎,钟意整个人如同一只洁白大鸟,振翅欲飞。如果没有接到钟琴的电话,她大概已经跳下去了吧?

可惜没有如果。

钟意恍惚的接起手机,听到电话彼端钟琴万分焦急的声音:“小妹,不好了!老妈被纪委叫去喝茶了!”

然后,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再然后,她又该死的撞见yīn魂不散的江哲麟。

直至最后,她和江哲麟闪电结婚,她至今还记得那袭洁白柔软的曳地婚纱,美丽,虚幻,就像一则长长的美梦。

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命运把她和谢天各自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现在却替他们安排了这样可笑的久别重逢。

美轮美奂的宫殿,古典造型的石柱林立如同丛林。众人的吆喝声,洗牌声,大笑声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密密的网,像只暗兽般张牙舞爪的向钟意扑来,钟意只觉得浑身发凉发冷,就算背后就是江哲麟温暖妥帖的怀抱,依旧无济于事。

钟意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她和谢天的重逢,她觉得最解气的一种,就是在一个比谢天高比谢天帅比谢天有钱的男人陪同下,对这位负心汉笑得面无表情又云淡风轻。

直到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钟意却发现自己的心里素质糟糕得令人发指,她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扭头就走,思念有多远,她就滚多远。

钟意拽紧江哲麟的一只袖子:“江哲麟,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回去吧?”

相比江哲麟对她丰富多彩的称谓,钟意始终坚持三个字三个字的叫他,江哲麟、江哲麟,三个音节在唇齿间一磕,有种欲盖弥彰的亲昵感。

江哲麟眉头微蹙,握住钟意的手腕轻轻捏了一下:“这么凉?行吧,你和思妍以后有的是机会碰面。那就听你的,先回去吧。”

“呀,哥哥嫂嫂感情可真好。某些同志啊,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妹妹。”江思妍已经rǔ燕投林般的扑了过来,勾住江哲麟的另一只胳膊用力摇了摇,“您说是吧,江哲麟江同志?”

“彼此彼此。”江哲麟的笑容浓淡相宜,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那截衣袖,“别闹了。没看见你嫂子不舒服么?”

“切,就你心疼嫂子呀,我也心疼。”江思妍把头一扭,朗声叫道,“谢天你不是医学院高材生么,快来替嫂子把把脉——嗬,嫂子,你这该不是传说中的喜脉吧?!”

“别胡说。”江哲麟的掌风轻轻劈在江思妍的脖子上,江思妍立刻夸张的苦了一张小脸。两张相似的面庞同样出色,抬起杠来默契十足,看样子兄妹俩感情很好。

不过钟意实在没多少力气欣赏手足情深的画面,全副注意力都被牵引到谢天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上。

相比钟意惊弓之鸟的造型,谢天不知从容了多少倍,一双眉目清清朗朗肃肃,藏青衬衫随意又妥帖,笑容清俊柔和,与钟意从回忆里抠出来那个人别无二致。

江哲麟向来礼数周全,他牵着钟意的手往前跨了一步:“谢天你小子行啊,原来把主意打到我妹妹身上了,怪不得滚回国这么久都不和我联系。”

谢天的笑容一贯的人畜无害:“山不就我,我便就山。没诚意联系我的人,恐怕是江哲麟你吧?怎么,新婚燕尔,连嫡系学弟都忘了?”

谢天言毕,微微侧过头,薄薄的目光从钟意头顶削过,单是一眼就看得钟意浑身寒凉,如坠冰窟。

钟意只觉得胃部一阵抽痛,头顶华美沉重的吊灯像是发着眩光,刺得她有种流泪的冲动。钟意觉得这就是报应,谁让她之前对江哲麟太不上心,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和谢天一样是去哈佛镀过金的海龟。凭着江哲麟一呼百应的号召力,要是和谢天没有交集,才显得比较匪夷所思。

盘亘在xiōng口整整三年的伤疤,在谢天程式化的笑容下,终于痛到了极致。承诺要娶她的人是谢天,无情抛弃她的人是谢天,而现在全身而退的那个人,还是谢天。

只有她被丢弃在回忆里,苦苦挣扎,不能逃出生天。

钟意想,如果她是红楼梦里面的林妹妹,此时此刻一定会气得呕出一口血来;如果她是乱世佳人里的斯嘉丽,她大概会掏出手枪一枪把谢天给崩了。可惜她谁都不是,她只是姓钟名意的倒霉蛋,在江哲麟替他们互相介绍的时候,她居然还礼貌的和谢天握了握手,嘴角抽搐出一个笑容:“不劳烦谢先生。我喝杯热开水就行了。”

江哲麟握住钟意的腰,眉心微隆:“真的没事?不如让赵医生过来看看。”

此言一出,一群人便开始敲着桌角起哄:“妻奴,妻奴!”其中数齐喧笑得最凶:“江少啊江少,你这样子是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滴!”

“滚。”江哲麟笑骂,“能被拔高到历史层面,鄙人无比荣幸。”

江思妍闻言吧嗒一声亲在江哲麟脸上:“不愧是我哥!”而谢天的右手却虚虚扶在江思妍的柳腰上,望住钟意只是微笑。

一群俗人凑在一块无非是吃吃喝喝打打闹闹。男士们在赌场上玩了几把,就携着各自的女伴入了饭局。

钟意向来是被重点打击的对象。其实按着江哲麟护犊子的心态,钟意完全可以优哉游哉的当局外人。只是自从被谢天甩了之后,她就发了狠,从前谢天越不许她干的事儿,她就越全身心投入,推杯送盏,来者不拒。

何况有江哲麟罩着,也没人敢真灌她,只不过是喝点红酒润润唇罢了。

如今对面坐了谢天,钟意忽然连拎起酒杯的勇气都没有。如果一不小心酒后吐真言,估计照着江哲麟的性格,大义灭亲也说不定。

二流子齐喧发动了第一轮攻击,举着酒杯笑道:“小钟啊,这杯我替普罗大众敬你——自从有了小钟,咱大哥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晚上干几场也更有劲儿了!”

钟意之所以讨厌齐喧,是因为他天天拿着下流当情趣,偏偏还是压在她头顶的一座大山,真是让人憋屈得不得了。相较之下,另一座大山江哲麟对她的情绪就照顾很多,江哲麟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自然不能和齐四少同日而语。”

被挑衅了男性自尊的齐喧,又是捏拳,又是跳脚,现场效果很不错,惹得到处都是隆隆的笑声。

江哲麟继续打压齐喧:“齐四少,您居然才喝一杯?迟到者当罚,站着喝酒者当罚——你自己看着办吧。”

齐喧气得嗷嗷叫:“哥,你可真是我的亲哥!”

江哲麟懒懒的:“别,我可没你这种弟弟。”

因为江哲麟的荫蔽,钟意苟且偷生了两轮,偏偏时运不济,命运多舛,最后面对的压轴boss居然是江思妍和谢天。

“嫂子,这杯你可千万要喝啊。”江思妍微微仰着脸,笑靥如花,“不然我就当你还在为我没来参加你的婚礼生气。”

钟意咬唇盯着杯里浅浅的一层猩红液体,鼻端被谢天身上似有若无的青草味勾着,实在喝不下去,她求助般的望向江哲麟,江哲麟只是报以浅浅一笑:“思妍,别不懂事。我和你嫂子最近正在封山育林,要是你第一个侄子缺胳膊断腿的,我唯你是问。”

江思妍磨磨蹭蹭还想张嘴,却忽然“啊”了一声。

她身边的谢天依旧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意,只是手里的玻璃杯不知何时斜了个角度,酒水尽数洒在江思妍的衣襟上,威士忌凛冽的香气弥漫开来,透过迷蒙的酒雾,谢天毫不遮掩的直视着钟意,他忽然卷起唇角冷冷一笑,才慢条斯理的抽过餐巾替江思妍打理。

钟意明知自己不该深究,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脑子。直到她和江哲麟夫妻双双把家还,她还在一个劲儿的琢磨谢天那记冷然的眼神。钟意琢磨着琢磨着就觉得心烦不已,掐着刚洗完澡的江哲麟质问道:“江哲麟,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要和你生孩子了?”

江哲麟眼里锐光一闪,反手握住钟意的颈子把她推到柔软的床垫上,白麝香环绕上来,江哲麟触碰钟意的指尖带着幽凉的寒意,他飞快的笑了笑:“唔,我从不胡说。既然过去没来得及,那便是此时、此刻、此地。”

江哲麟从没这样的折磨过钟意,直到她呜咽出声,他依旧不依不饶的伏在她身上需索无度。到最后,钟意也分不清那是恨意还是快*感,只是胡乱的抓着江哲麟宽厚的背,承受着他一次比一次深入的撞击,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在汹涌至没顶的情*潮中沉沦下去。

到最后钟意连哭的力气都被江哲麟抽走,只能缩成一团,哼哼唧唧的发不出声音。江哲麟这才肯放了她一马,江哲麟拥着她隐在黑暗里,眼神明灭间,他伸手掰开了钟意那双利爪,江哲麟盯着钟意凝视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小乙,撒气可以;但能让你置气的那个人,必须是我。”

第 9 章

第二天,钟意再次被江哲麟拎进了贼船,又于众目睽睽之下,和江哲麟伉俪情深的从风骚小跑上飘将下来。

江哲麟最近和齐喧厮混得太久,嘴角一勾,那抹笑容跟个痞子似的,对钟意不绝于“脸”的眼刀充“眼”不闻,只是牵着钟意的手,领着她向双子塔造型的写字楼款款而去。

正是上班打卡的黄金时段,写字楼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即使在这样挤挤搡搡的环境里,江哲麟依旧端着那般芝兰玉树的造型,随便往哪儿一站就能显出卓尔不群的气质来。

江哲麟这面照妖镜那么明晃晃的一亮,戳在他身边的钟意立刻就现出狗尾巴草的原型来。背后若有似无的探究目光犹如芒刺,钟意背后一阵发寒,她瞪着罪魁祸首,目光无力又愤怒:“江哲麟你差不多就行了,用得着这么昭告天下么?”

“唔,”江哲麟眉眼一弯,呲开一口白牙笑了起来,“我干了这么大桩好事,当然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钟意顿住脚,猛的转身,高傲的在江哲麟结实的xiōng膛上戳戳抽:“哟,资本江你居然还会干好事儿?”

“不相信我?”江哲麟皱了皱眉头,握住钟意细白的腕子顺着腰线往后一扣,不怀好意的笑道,“唔,江夫人,我干的好事,便是你。”

一直猫着旁听的群众们,已经有几个冲着他们不厚道的笑了起来,那猥琐的小眼神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钟意先是楞了一下,接着一抹热流顺着脸颊一直燃到耳根,连眼角都烧成猎猎的桃红色。

好事等于钟意,那干好事,岂不是……

这个左边脸堆到右边脸,一边没脸皮,一边厚脸皮的大流氓!

江哲麟愉悦的笑声让钟意又羞又恼,整张脸跟个蒸汽机般翻滚出灼灼的热浪来。

经过一阵搜肠刮肚,挖空心思,钟意总算揪住了江哲麟的短:“嗬,娶我是干好事儿是吧?江哲麟你嫌弃我,好好好,你去找陆梦然李梦然何梦然,保证个个比我条儿顺牌儿亮!”

“也对。”江哲麟松开钟意抱起胳膊,眼睛微微一眯,摸着下巴开始思考起可行性来。

钟意那个气啊,恨不得把这个臭不要脸的一脚踹翻,再甩两个大耳刮子。在钟意化yy为行动之前,江哲麟那边厢又开了口:“唔,不早说。事到如今,她们都不肯接手我了。怎么办?”

钟意笑得那叫一个恶心加花痴:“怎么会?您是谁,您可是金光闪闪一身铜臭的江大少诶!”

大约是看见了什么人,江哲麟的目光一锐,他继而捏了捏鼻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她们说,江哲麟能看上钟意这样的母老虎,指不定是哪儿跑出来的变态。”

钟意狂怒。

江哲麟弯曲手臂在钟意脑后轻轻一拍,像是对待任性的孩子,他此时此刻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来:“现在这么精神十足的多好。”

钟意彻底出离愤怒,狠狠的甩开江哲麟的手臂。

就因为她早饭的时候萎靡了一点,低气压了一点,吃得少了一点,他就这么可劲的和她折腾?

钟意狠狠的翻了个白眼,挤开江哲麟大步流星的朝电梯走去,偏偏江哲麟还没玩儿够,负着手不远不近的尾随着她,在电梯门快合上的时候,从容不迫又十分及时的闪身进来。

电梯里原本很挤,哪曾想一群人都有志一同的往后一退,让出了大片空地给江哲麟和钟意。

钟意在心里不合时宜的感叹,原来电梯里的空间也跟rǔ*沟似的,挤一挤总会有的。

钟意紧紧靠在电梯角落里动都不敢动,一个劲儿冲江哲麟丢白眼球,她低声咆哮道:“你再这样,我还要不要在这儿混了!”

江哲麟摆出微笑复微笑,笑容何其多的亲民造型:“那就不混了。回家我养着你。”

“我才不要看你的脸色行事!”

江哲麟再笑:“看我的脸色,总比看齐喧的脸色要好许多吧?”

钟意被江哲麟的铁齿铜牙彻底打败,无限怨念的闭上嘴巴,从鼻子里出了一声气:“哼!”

江哲麟倾身过来替钟意拢好头发,居然还在不要命的微笑:“记得晚上一起吃饭。”

钟意把江哲麟并着他那句嘱咐统统丢到脑后,谁让她刚从他的打击中缓过劲儿来,就遇上更让她头痛气短心发慌的事?

钟意绞着手指死死的捏住原子笔的一端,蓝色的油墨从笔芯中央缓缓漏出,又渗进报纸张开的毛细里,像油腻腻的眼泪。

钟意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玫姐,咱们组其他的摄影记者呢?”

“江太太不乐意去?”贺玫贺师太吊着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三角眼,笑了。“当然没问题啦。打狗要看主人面,别说是组长,连咱们何总编都要买您几分薄面。”

报社里缺少的是八卦,而不是看八卦的人。

从昨天开始,钟意的大名如同做了云霄飞车一般,嗖嗖嗖的在晨间报社蹿红了。她和贺玫的争执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一双双黢黑的眼睛如同幽灵部队般向钟意迫近,看得她后背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原本凭着从江哲麟那里偷师来的一鳞半爪,钟意自信自己一定能把贺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惜贺玫也不是省油的灯,一顶“江太太”的高帽子把钟意压得要多结实有多结实。钟意胆敢反驳一句,那便是恃强凛弱,狐假虎威,以及,仗势欺人。

钟意又在心里把江哲麟骂了个狗血喷头,才拾掇出虚伪又恳切的笑容:“贺姐,我又没说不去。我只是关心一下同事嘛,你这么大惊小怪快吓着我了。”

钟意学着贺玫的模样捏着嗓子说完,只觉得胳膊上的**皮疙瘩都要暴动了。

贺玫向来自诩知性又优雅,只是这位抗打击能力不佳,一句“大惊小怪”气得贺玫整张脸都转成了便秘色。

钟意用报纸挡住半边脸,偷偷摸摸的笑得很贼:唔,非礼勿视。

击败贺玫带来的愉悦只是暂时的。不一会儿,钟意又觉得太阳穴一阵阵的发紧,像是有把电锯在她脑仁里放肆咆哮。

钟意萎靡不振的卧倒在格子间里,又被林妙妙一把拽了起来:“施主,老衲看你印堂发黑,面带血光,难不成是……”林妙妙的瞳孔配合着她的音调越睁越大:“纵欲过度?!”

钟意崩溃的抱住脑袋:“滚。”

林妙妙不依不然的攘着钟意:“诶诶诶,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还没跟你计较你瞒着我隐婚的事儿呢,居然敢叫我滚!话说江氏集团的少帅什么滋味啊,是不是特别的龙精虎猛,龙虎精神,龙腾虎跃,龙……”

钟意终于憋不住发飙了:“什么龙啊虎啊,我啥时候从异性恋转人兽了?!”

此言一出,万籁寂静。

林妙妙好半天才合上嘴巴:“姐姐,我刚还以为你过分低调,原来你是月经不调!”

钟意真想呕血三升,直接晕过去得了,却听林妙妙又开了腔:“诶,我说钟意,你该不是因为暴露了已婚妇女身份,而无法染指你即将采访的谢天谢金龟,才这么不可理喻,无理取闹的吧?”

钟意很想冲着林妙妙的脑袋瓜子,喷出个大大的“不”字。只是她最终还是选择没志气的闭嘴。

下午面对谢天才是一场硬仗,她得好好养精蓄锐才行。

利用午休的时间,钟意拖着一脸不情愿的林妙妙陪她逛街。其间又收到江大boss全球定位的追魂夺命call一只,钟意撇着嘴有些不耐烦,面对江哲麟的询问只用了四个字打发:“我在逛街。”

手机那头背景音有些嘈杂,但钟意还是听见江哲麟笑了笑,她狐疑的皱起眉:“你笑什么?”

江哲麟只是高深莫测的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在笑什么?”

“懒得理你!”钟意对江哲麟的恶趣味表示十二万分的鄙视,切断手机掏出钱包里一张薄薄的卡片,看得林妙妙艳羡的直叫:“啊啊啊,我愤青我仇官我更更更仇富,亲爱的你手里这张是不是传说中无限额无限刷至尊之选的ultima卡中之王吗?!”

“你不喘啊小姐?”钟意边说边捏着卡转了转,“很值钱吗?”

“你你你,牛嚼牡丹啊你,站着茅坑不拉屎啊你,我恨你!”林妙妙一边biubiu飙泪,一边光速退到钟意十丈以外的距离,“我喘,我被你丫气得何止是喘,我都想咆哮了我!”

钟意决定不理林妙妙这个作女,刷卡取了衣服就走。要不是因为月底银根吃紧,她也不至于要动用江哲麟的卡。

不过她真没想到江哲麟居然对她这么放心。要是她刷个几千万一走了之怎么办?想到这儿钟意顿时觉得肝颤儿,当初她只是觉得黑卡比较好看而已,鬼知道这东西含金量比黑洞的密度都高。

钟意正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把卡还给江哲麟,又不幸遭到林妙妙林小编的噪声轰炸:“钟意你没事儿穿这么漂亮干嘛?你该不是等会儿去幽会情夫吧?!”

钟意隐忍的闭闭眼睛,上帝给了林妙妙这张嘴巴,连接吻都没机会全用来造孽了。

相比钟意的如临大敌,精心装扮,谢天倒显得很随意。谢天依旧是那副老样子,一件白衬衫,笑起来右颊隐隐有个酒窝,谢天的笑容温吞温柔而且温和,却总有种若有似无的疏离感。钟意注意到谢天思考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侧一侧头,长长的睫毛遮盖下,眼睛深而亮,如果碰到实在比较棘手的问题,他会曲着指骨触碰一下手表光亮的表面。

当谢天再次重复这个动作的时候,贺玫急不可耐的j□j话来:“咦,谢先生是左撇子吗?手表怎么戴在右手上?”

钟意本来还支着三角架发愣,被贺玫尖而细的嗓子扎了一下,立刻就回过神来。

这么私人的问题,也是她可以提的么?

也不知道谢天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答应这么脑残的访谈。

谢天依旧好脾气的回答:“不是。”

“哦,那是有什么特殊涵义吗?”贺玫不依不饶,“我以前了解到,帕瓦罗蒂先生演唱之前,必须在剧院里找到钉子,不然他就会拒绝演唱。请问谢先生,这是您的‘钉子’吗?”

贺玫自以为知性的微笑起来。钟意简直要无语了,第一次觉得林妙妙看人还是看得挺准的,贺玫的职业素养确实应该回炉重造一下。

谢天微微晃动手腕,表面折射的光线映在他眼里,光华流转,“有人只喜欢挽我左边胳膊,又笨。我怕刮到她。”

钟意只觉得心尖跳了跳,视线撇向一边,根本不敢看那块腕表。她怕那是她送给谢天的那块,她更怕那不是。这种天人交战的滋味把钟意的脑袋搅成了一团浆糊。她抖着手不断的调焦、调焦,直到表身因为距离过近而在视野里变得模糊,只能看见一轮淡银色的光圈,隔着镜头镜片,就像隔着濛濛的泪,一层层的晕开。

钟意又听见贺玫开始发嗲:“谢先生非得戴表吗?”

“不敢不戴。”谢天飞快的笑了一下,目光不经意的扫过钟意:“表是她送的。”

贺玫闻言,身体一波三折的扭动起来,浓烈的香水味随着她的动作扩散开,活像一瓶老陈醋冒出的嘶嘶酸气,贺玫一直亢奋无比的语气开始冷却下来:“管得那么宽,该不是女朋友吧?”

“很不幸,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谢先生曾经一定非常爱她。”

“不。”谢天微笑着摇头否定,温润的声线却犹如一记重锤,把钟意砸得晕头转向,接着谢天再次缓慢又坚定的开口道,“直到现在,我都十分爱她。”

第 10 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们采访完毕,刚好赶上公司内部的媒体答谢会。最近在电信行业展露头角的谢天,自然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钟意捏着晶莹剔透的杯盏,觉得人生的际遇真是奇特。谢天明明是学医的,最后居然开起了电信公司;而她曾经非他不嫁,最后却跟江哲麟厮混在了一起。

华灯初上,鲜花堆砌的高台,谢天正在进行有关下一代互联网的演讲,举手投足之间都蕴着一份淡然,他只比钟意大三岁,面庞年轻又英俊,一双与年龄不匹的眼睛,深邃如大海,其间隐隐有星光跳跃,又很快消失无影。

谢天的声线经过麦克风的放大,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冷然,犹如窗外泠泠的夜色。

谢天的演讲大概非常精彩,哄得身边的贺玫一个劲儿的鼓掌,蝴蝶袖上那坨肥肉差点没呼到钟意的脸上。

钟意作为不折不扣的电白,一听到这个协议那个协议就忍不住发困,何况之前的访谈又消耗了她太多元神,钟意掐着下巴摇摇欲睡,周围低低的说话声传进耳朵里,像一声叠着一声的行板,缓慢悠长。

“谢家什么时候出的这号人物,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嘁,这都不知道,我跟你坐一块都嫌丢人——他就是谢家长房出的私生子啊,据说还有个妹妹。”女声显得愤愤的,“哎呦,你那是没见过她那劲儿,一身除了白花花的肉就是明晃晃的商标,彻头彻尾的暴发户嘴脸。咱们市这些个少爷小姐不是常常举办些舞会啊爬梯啊的么?结果人谢小姐第一次去就差点跟保安打起来了,说保安是狗眼看人低,要我说她啊,四个字足矣,丢人现眼。”

“谢家长房那位,不是挺厉害的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啊。谁让她出的那个儿子,是个福薄命浅的,在国外飙车时突然爆胎,竟这么死了。你以为谢董这么多年不认这对兄妹是为什么?他是太宠自己的长子了,才不是怕那位和那位的婆家。”

“啧啧。我还听说,谢天和江家那位千金走得挺近的?照理说,江家和谢家因为那事,不应该反目成仇么,居然还能当亲家?”

“这我怎么知道?也许谢先生是想借江千金的东风呢!你看啊,江家二房,是江氏这代最拔尖也最有实力的,偏偏子嗣单薄,分摊到每人头上的家产,比谢家十几口人的总和都多。这年头你以为就二奶多啊,削尖脑袋想当二爷的也不少!”

……

钟意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像掉进了昏黄辽远的梦境里,梦魇纷至沓来,剔透晶亮的泡沫中笼罩着午夜梦回她常常翻出来反复咀嚼至寡淡的记忆。

钟意小时候身体特别不好,还虚胖,被另一个追着谢天不放的丫头推倒在地,又掐又打,冲着她脸上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猪八戒啊你,居然还敢缠着天哥哥!”

小女孩儿都是爱美的,钟意扁着嘴呜呜的哭,满腔委屈的扑回家去,却被妈妈和姐姐取笑得死去活来。王美凤把腰一叉:“就知道哭,有本事你去给我打回来,不然我可不认你这个女儿!”

钟意当下就傻了,呜咽的哭腔噎在喉咙里半晌发出声来,眼睛一眨巴生生把两行清涕憋了回去,

直到谢天放学把她领回自己家,煮了**蛋在她核桃似的眼睛上滚啊滚,末了还剥开**蛋托在手心里,嫩汪汪胖滚滚滚的**蛋颤啊颤,钟意咽了口口水:“我胖。”

谢天小大人似的笑了笑:“我陪你一起胖。”

钟意反手抹眼泪:“猪八戒还臭。”

“我尝尝啊。”谢天在钟意的手背上轻轻亲了一下:“唔,真香。”

后来大队人马上了同一所学校的初中部和高中部。谢天是高中部的篮球队队长,三分球很准,不笑的时候有点酷,女生背地里偷偷叫他三井寿。每逢比赛,初中部高中部还有邻校的女生组团过来加油助威,把瘦小如同豆芽菜的钟意一下挤没了影儿。奇怪的是谢天每次都能在人堆里找到她,每进一个三分球,谢天先是冲她笑,才接着对谢娣微笑,至于钟琴嘛——钟大科学家对这种粗鲁的近身肉搏,向来兴趣缺缺。

钟意私底下追问谢天原因,谢天顺手接过钟意的书包耍在肩上,凑近她耳朵笑得很神秘:“为什么找得到你啊,因为我有特异功能。”

钟意眼睛瞪得老大:“真的假的?”

谢天指指酒窝,看着钟意微笑:“想知道?先香一个。”

谢天的小酒窝,钟琴钟意和谢娣都亲过,一点都不值钱。钟意脆生生的就答应了,刚踮起脚哪知对面的坏蛋忽然侧过头,凉凉的唇瓣刷过她的嘴唇,谢天舔了一下,笑得贼坏贼坏,耳根却有些红:“唔,那还用问,你是我女朋友么,我不看你看谁。”

那年的槐花开得很好,整条街都是虚浮的香气,细碎的浅黄花瓣落在谢天长长的睫毛上,如同无数只蝴蝶在扇动翅膀。这个初吻进行得艰难又漫长,他们无数次的磕到对方的牙齿、嘴唇,又生怕有熟人路过,明明狼狈得要死,却面红耳赤的不肯分开。

再后来,钟意追着谢天的脚步上了t大。谢天常常拖着她的手走在校园的南北大道上,加杨高而笔直,把蔚蓝的天空分隔成数块。作为学生会主席的谢天,人缘很好,路上起码有一半的人会跑上来跟他们打招呼。

大四那年,谢天担纲校园歌手大赛的舞监,单手握麦的模样威严又沉着,所有人都怕他,每次排练唯一的盼头就是老大的小女友捧着五大桶肯德基,晃晃悠悠的过来探班。决赛当晚,一直做幕后的谢天出人意料的压轴出场,美轮美奂的露天舞台笼罩在霏霏细雨中,谢天的声线低缓动听:“谢谢各位的捧场和支持,今天是我家那位的生日,希望给她一个惊喜。借你们的手机一用,多谢。”

被突然点名的钟意正对着谢天的俊颜发呆,还没回过神来,她居然已经被曲腿跪在台边的谢天整个的拽到了台上!

灯光很亮,照射在身上像是要把皮肤一层层的烫开,钟意愣愣的看着无数手机屏幕在黑暗里划过银白动人的微光,无数双手臂跟着蛊惑空灵的节拍在一起挥舞:

look at all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and everything you do

……

舞台之下,是彻夜闪亮的星辰光海。

轻盈的泡沫在钟意的梦里翩翩飞舞,钟意仰着头贪婪的看着,过了一会儿,她就觉得脖子发酸,脑袋不知磕到了什么地方,“咣”的一声响,紧接着她乱动的手脚便被禁锢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点暖意落在她的额上,接着流连到她的眼角,眉梢,鼻梁和双颊,最后在她的唇间稍作停驻,肌肤之间的摩擦送入尼古丁混合咖啡因的味道,浅浅的,却很好闻。

江哲麟吻她的时候总是很霸道,抵死缠绵的时候像是要把她整个的拆吃入腹。

这样温柔而安心的吻,熟悉又久违,她眼前的泡沫争先恐后的聚拢到一起,托着她往上飞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伸出手亟不可待的碰触最近的那个,而泡沫却微微一颤,伴随着啪的一声轻响,碎在了她的指尖,黏稠的液体溅到她的脸上,冰凉冰凉,仿佛眼泪。

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钟意周身的泡沫如同多米骨诺牌般相继碎裂,钟意用力的想抓住什么,却促使泡沫更快的消亡,她害怕极了,想要扯开嗓子呼喊,喉咙却像被一双手紧紧扼住,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高空甩下,无数纷乱美丽的景象飞速滑过,最后模糊成一片狰狞可怖的黑暗,谢天冷厉的眉眼出现在这片扭曲的幻象中,他举手把她推倒在地:“钟意,不许再缠着我,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谢天的声线笔直不带任何感情,脸上毫不遮掩的厌恶把钟意的心瓦解成一点一点的罅粉,那样的耻辱,那样的痛,就算午夜梦回她还是能感到那种彻骨的冰冷,如同鼓着气泡的硫酸在每根血管里叫嚣,噬骨焚心的恨意一寸寸的煎熬着她的皮肉,钟意只能拼命咬住嘴唇才不至于呜咽出声。

江哲麟睡眠质量向来很好,奇怪的是他总能感应到她的梦魇,江哲麟迷迷瞪瞪的样子有些孩子气,抿起的嘴唇唇角微卷,讲着不着边际的冷笑话,身上的真丝睡衣微微沁凉,手心却干燥温暖,江哲麟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温声哄她:“不怕了。我在。”面对钟意细水长流的眼泪,江哲麟偶尔也会抓狂:“我就不该依着你。就该把你办老实了,我看你还有力气哭?”

两种记忆交错着上升。钟意的神经像被两个小人各执一头,被牵得直发紧。钟意觉得头痛欲裂,接着就出了一身冷汗,朦胧中听到一阵熟悉的猪八戒背媳妇的音乐,胃部习惯性的抽痛了一下,钟意猛得打开眼睛,正好撞上一道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视线,钟意只觉得太阳穴怦怦直跳,不由自主的惊叫出声:“谢天!”

钟意和谢天的姿势其实很暧昧。钟意的脑袋毫不客气的枕着谢天修长的腿,身侧横着谢天的胳膊,谢天的表情过于宠溺,以至于他身后的灯光也显得一片模糊。这里似乎是谢天的办公室,装饰简单,线条爽朗,除了一副十字绣,一点多余的摆设都没有。钟意的眼一涩,那副十字绣她拖拖拉拉的绣了很久,连针脚都没压平,也亏谢天这么如珠似宝的供着,都不够他丢人。

尽管如此,谢天还是保持着翩翩君子的风度。

谢天扶起钟意的背,微笑:“小乙,我真是佩服你,居然坐在椅子上都能睡着。”

钟意像被人打了数十针肉毒杆菌,笑得非常僵硬,转移话题的功力也不高明:“你的演讲挺成功的吧?”

“一点都不成功。”谢天半真半假的说,“我单注意你在那儿打瞌睡了。”

钟意的笑容僵硬得彻底,她下意识的掐掐手指:“贺玫他们呢?”

“我让秘书先送他们回去了。时候不早,我送你。”谢天欠身起来,冲着钟意飞快的笑了一下,他指指她的包,“江哲麟的耐心真是十分不错。”

钟意很快意识到谢天在说什么,她慌忙打开手机,果然屏幕上满满都是江哲麟的号码,最让她惊悚的是,江哲麟居然屈尊发了条短信。江大boss向来比她更懒更贪图方便,对于发短信这种低速又低效的活动向来嗤之以鼻,现在怎么突然就转了性?

虽然只有“速回”两个短短的字,钟意几乎都能想象江哲麟摁着键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的别扭模样,心底有种情绪如同羽毛般飘飘荡荡的填充在xiōng口。钟意不自觉的笑了笑,正撞上谢天深深的目光,谢天动了动嘴唇,半晌才道:“小乙,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钟意刻薄的挖苦道:“自然不比谢少爷前呼后拥的风光。”

谢天苦笑,下意识的伸出手,最后却颓然的落下:“小乙,每个人都有苦衷。”

“苦衷?我知道,我知道!”钟意哈的笑了一声,“我是燕雀不知鸿鹄之志,当初要不是您嫌我是绊脚石,我现在也不会被人如珠似宝的宠着——这么说起来,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拜您所赐!”

谢天闻言讥讽一笑:“你以为江哲麟真的爱你?”

钟意无所谓的耸耸肩:“谢天你别一副xiōng有成竹,无所不知的模样!就算不爱又怎样呢?当初我们不还是爱得死去活来,最后又是什么下场?”

“可你从来不敢向他要一个真相。”谢天眉峰不动,往前跨了一步,“小乙,我想你知道,我的左手边,除了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别人的位置。”

“呵,谢天,你仗着什么以为,只要你勾勾手指,我就得像只哈巴狗一样屁颠屁颠的凑过来?你做梦!”

谢天叹了口气:“不要犯傻。钟意,你的演技连自己都瞒不过。就连说梦话,你叫的都是我的名字,而不是你的丈夫。”谢天盖棺定论,微微一笑:“我不仗着什么,我只仗着,你还爱我。”

第 11 章

“啪”的一声,几乎是下意识的,钟意已经一巴掌甩在了谢天的脸上,指尖微微发颤,有种酥麻的痛意从神经末梢传来,疼得让人几乎背过气去,却有种隐隐的快意。

她早八百年就该用这么招呼谢天了。

报仇,雪恨。

多痛快。

钟意努力地抽动嘴角,好不容易才牵出一个胜利的笑容来,正想开口,原本上翘的嘴角却抑制不住的抖了抖,唇间吐出的第一个音节最后变成一声压抑的呜咽,钟意抬起脸,眼泪已经不知不觉的滚出眼眶,泪流满面。

两年前她丢盔弃甲,两年之后的钟意依旧是个可怜的逃兵。

谢天用手背蹭了蹭发红发烫的左颊,纷乱的色彩从沉沉的眼底飞速滑过,紧接着谢天抿唇一笑,笑容里有微不可见的悲凉:“小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该消气了吧?我的提议,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考虑。”

眼前这个男人,皮肤比两年之前黝黑了不少,成熟的男性气息牢牢的攫住她,那双眼睛在暧昧的光影里显得愈发深长明亮,笑容却很陌生。

他可以这样对她笑,同样也可以把笑容送给江思妍,或者其他女人。

念及此,钟意只觉得心脏狠狠一缩,一种痉挛般的痛楚瞬间传到四肢百骸,钟意抱着胳膊,笑容惨淡又凄惶,和她构想中的高傲冷艳相去甚远,钟意努力撑平自己的声线,不甘示弱的与谢天对视:“谢天,别以为你无耻,我就非得犯*贱的跟着你一起无耻。就算被狗咬了,我还能去打狂犬疫苗。更何况你不过是猪狗不如的东西,凭什么拽着我和你一起发疯!”

颤抖的尾音回响在空荡的办公室里,被不断反射、放大,像一把把无形的刀,切割着彼此的皮肉。

饶是教养再好,谢天也忍不住咬牙切齿,他捏住钟意细白的腕子把她摁倒在墙上,高大的身影整个的摄住了她:“钟、意!”

钟意一点儿也不怕他,只是倔强的抬起下巴与谢天对视:“谢天,你干什么?就算乱啃乱咬也请你分清对象!我是你未来金主的嫂子,请你放尊重点,千万不要让你的苦心孤诣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卖身求荣可以,但你休想给自己立牌坊——哈,我看你明明是志存高远,野心远不止于此吧!就你那样还想坐享齐人之福,我告诉你,你做梦!”

谢天眼里燃起灼灼的杀气来,最后却变成一片森冷的冰川,他不由自主的松了手,任由钟意对着他拳脚相向,而谢天只是一味的笑,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即使再悲怆难过,也必须微笑。

谢天颓然的样子落进钟意眼里,像一把极薄极长尖刀划过心口,沁出一溜细密滚圆的血珠。

积习难改,沉疴深重。

明知不可以,钟意的内心却被谢天的一举一动牵扯着。她濒临崩溃般的靠着墙边滑坐下来,又突的惊叫一声,推开谢天横过来的手臂,几乎是落荒而逃。

钟意仓皇的在寂静的办公大楼里穿梭,高跟鞋打在光洁的大理石面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直至踉踉跄跄的冲进电梯,钟意才回过神来,她缓缓的抬起头,只见谢天站在走廊拐弯处的yīn影里,垂在身侧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而他依旧在微笑。

钟意眼睁睁的看着电梯门把谢天的身影吞噬殆尽,有一瞬间的神思恍惚,仿佛被一股蛮力拽回很多年前某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她刚和谢天话别踏进寝室,就接到他的电话,谢天的声音听起来泄气又无奈:“宝贝,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钟意急匆匆的扑到阳台上,果然看见谢天正捏着手机,在夜色里冲她朗朗的笑,他穿着藏青色的及膝大衣,那样专注的看着她,眼里跌落了万千星光。

钟意只觉得两颊火烧火燎,嗫嚅半天才嗔怪道:“肉麻!”

“肉麻还不是把你骗到手了?”谢天单手插兜得意非凡,“小乙,你就吃这一套。”

回忆的美好,更衬出现实的不堪。

亏心事做多了,走在写字楼里都能遇见鬼。刚跨出电梯,钟意便和江思妍撞了个满怀。

江思妍一见是她,连忙笑盈盈的把钟意扶起来:“嫂子嫂子,咱们真有缘,又见面了诶!”

江思妍一边说一边眯起了眼睛,大地色系的眼影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江思妍穿着碎花底子的连衣裙,搭配一款裸色披肩,一双玉腿修长笔直,包裹在针脚细密的黑丝袜里,踩着一双柔软又淑女的黑色平底鞋,江思妍的长发蓬松卷曲,嘴角有一丝顽皮的笑意,优雅狡黠如同公主一般。

见到钟意,江思妍显得格外高兴,她亲热的勾住钟意的肩膀,猛一阵打量:“咦,嫂子,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

江思妍的优点是单纯,缺点是太单纯了。她丝毫没意识到钟意的尴尬,一脸八卦的掐下巴:“哟,哟,哟,别跟我说是眼睛里进了沙子啊~我这里很聪明的!”说还煞有其事的指了指太阳穴,逗得钟意噗嗤一笑,郁结的心情微微松动。

跟江大boss处久了,基因也格外容易发生突变,钟意最近的装功见涨,闻言立刻拉长一张脸,愤愤的表情:“可不是吗?最近空气质量真是差得令人发指,有关部门简直玩忽职守,尸位素餐!”

江思妍闻言咕咕的笑起来,直捶钟意的肩膀:“嫂子,你不许逗我笑——你看你看,我的保温桶都要撒了。”

钟意这才注意到江思妍的纤纤玉臂里正挎着一只保温桶,深墨绿的颜色,圆润大方的造型,靠近桶底的角落上隽了一行纤细漂亮的花体字,是一个颇负盛名又历史悠久的品牌。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往往在这种不经意的地方体现。

跟着江哲麟的这几年,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会时不时的从钟意心底溜出来。江哲麟是个不折不扣的玩家,拍古董养军马开赛艇等等等等,动静咸宜,文武双全,无论谈起某样奇技yín巧,江哲麟都能发表恰到好处又鞭辟入里的见解。

钟意起先只是觉得新奇,后来就有些招架不住,总被江哲麟长吁短叹的取笑,感觉总是不咋地的。

“嫂子,我让你看看我的手艺啊。”江思妍性格开朗,话也特别多。她像只小松鼠似的把手一抱,一边嘀咕着“开啦开啦”,一边神秘兮兮的揭开保温桶的盖子,香气随着蒸腾的雾气翻滚出来,不经意间就舔湿了钟意的睫毛,滚圆的水珠沉沉的坠着,一下一下的拉扯着她的睫毛。

钟意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这是……”

江思妍笑容明媚,曲起手指敲着保温桶的边缘:“牛鞭,羊宝,腰子,嫂子你觉得是干嘛的呢?”

钟意只觉得喉咙涩涩的,连声音都开始冒出嘶嘶的酸气:“……壮阳?”

“bingo,答对了!”江思妍用肘子抵了抵钟意,笑容暧昧,“看样子嫂子也是同道中人嘛——不会吧,我哥明明是闻名a城的擎天柱好不好,他也会不行?”

钟意只觉得嗓子像卡住的磁带般,发出喀呲喀呲的杂音:“还有谁不行?”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江思妍夸张的捂住嘴巴,连连摇头,瞪大的眼睛纯真又无辜,“不然谢天非打死我不可!”

原来是谢天。

原来他们已经发展到了这步。

钟意实在笑不出来,努力了半天才把嘴角上翘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她冲江思妍挥了挥手:“快上去吧,这种东西冷了就会很腥。”

“知道啦。”江思妍抱着保温桶甜蜜的笑笑,这才想起被自己跳过的重大历史问题,“嫂子你怎么在这儿?你该不是忘了,今天是我哥生日吧!”

看着钟意一脸呆滞的模样,江思妍就知道大事不妙:“我中午逛国泰的时候,刚好看见嫂子嘛,就以为嫂子在替我哥挑礼物……嫂子,对不起啦,我还跟我哥通风报信来着,让他乖乖窝在家里等惊喜,好吧,其实我还趁火打劫了一把,我哥都答应赏我座写字楼让我当包租婆,嫂子你不会让我美梦落空的,哦?”

钟意被江思妍搅得心乱如麻,只能胡乱的点点头。

今天居然是江哲麟的生日?钟意被这个认知轰得晕头转向,下了出租居然多打赏了司机五十块钱。

除了应酬多一些,江哲麟绝对够得上好老公一枚。

钟意平时洗洗涮涮很勤快,真碰上自己想吃点儿什么玩点儿什么就懒得出虫。明明想吃芒果想到死,她宁肯对着电视啃薯片,也绝不肯打电话让超市送货上门,偏偏她又有那么点儿贼心不死,爱而不得的直接后果就是她走到哪儿就念叨到哪儿,后来对着江哲麟那张俊颜,她都能自行yy出斗大的芒果来。

大概是她的怨念太深,或者是江哲麟对她不切实际的想象忍无可忍,反正从婚后一周直到现在,对开门的冰箱里常年屯着五颜六色的蔬菜瓜果,慕斯蛋糕,巧克力混搭冰激凌。除了那些贵得吓死人的品牌,江哲麟也会买些她喜欢的市井小吃。

钟意常常为江哲麟的选择性记忆所叹服。有时候,他分明漫不经心的冷眼旁观,却连细枝末节都记得非常清楚;有时候,他明明一脸专注的模样,却依旧能对着差点没替他提鞋的这个总那个总,异常坦然的问出一句:“请问您哪位?”

钟意想得入神,刷了几次门卡都没成功,终于开了门,迎头撞来的是满室漆黑,钟意拎着高跟鞋走马观花似的绕了一圈,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赤着的脚底一样,凉凉的。

钟意又退回玄关,扶着鞋柜发了很久的楞。

折腾半天她终究还是自作多情了一把。

也对,今天不知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为江大boss庆生,鲜衣怒马,繁花着锦般的烈火烹煎下,江哲麟能想起她?

钟意颇有自知之明的摇了摇头,不嫌她碍事已经很给面子了。

至于数量多得恐怖的未接来电们,谁知道呢,也许江哲麟是想警告自己不准查岗,也有可能是他不小心摁错了键,再不济便是一群无聊的公子哥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自己要是兴冲冲的拨过去,才会被他们取笑吧?

钟意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泄气,干脆很不淑女的滑坐在地板上,可怜屁股都没坐热,她脚上就遭到一记偷袭。

“杵在这儿干什么?怎么,还想我请你?”江哲麟两手插兜,表情隐没在黑暗里模糊不清,不过脚下可没闲着,趿着拖鞋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的踢了踢她的小腿。

被压在心底的委屈犹如顶开石子茁壮成长的小苗,钟意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抽了,反正那颗心一下子就像泡在盐水里,汹涌出满满的委屈来,偏偏江哲麟还是这么凶神恶煞的看着她,把她的唇角压得越来越低,钟意把嘴巴一扁:“能不能抱抱我?”

江哲麟抿唇不语,只是压低眉毛看着她。

钟意被江哲麟看得有些发窘,心里把自己唾弃了千万遍,还嫌今天不够丢人么?

“那算了!”

钟意手脚并用的绕过江哲麟,那双傻里傻气的粉色拖鞋终于遥遥在望,还没等她伸出手江哲麟已经扣住钟意的腰,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她扛在了肩膀上:“钟意你o型血?”

钟意不明所以:“啊?”

“你也好意思学别人露腿?不知道你那两条腿跟你血型一模一样么?”江哲麟口气不郁,好不容易说个笑话还冷场到底。

钟意心虚的扯了下裙子,确实开得有点那啥了,虽然没跟江思妍两根竹竿似的杵着,但怎么也够不上o型腿的级别吧?

冷不丁江哲麟又开了金口:“去哪了?”

钟意只觉得脖子被一只鬼手掐着,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生日快乐!”

除了字数尚且对仗,这一问一答没有任何的因果联系,可这么段数极低的转移话题,居然还收到了一点点微薄的效用。

江哲麟哼了一声:“你还记得?”

“记……得……”钟意一边回答一边打量着江哲麟的神色,废了好大劲儿才把两个字儿吐完,她想起什么似的在江哲麟身上踢胳膊蹬腿:“你饿不饿,我下长寿面给你吃?”

江哲麟那双电死人不偿命的桃花眼微微一眯,老实不客气的在钟意的屁股上招呼了一巴掌:“你再动一下,我就真饿了。”

钟意路过超市的时候,不单称了些面,还买了蛤蜊和丝瓜,元宝般的蛤蜊洗净去泥,碧绿色的丝瓜切成长条,一一丢进罐子里,闷上盖子,听着水泡翻滚破裂的轻响声,钟意感到一阵难得的轻松。

江哲麟时不时的过来监工,一只手霸道的整个圈住她,另一只手则扶着筷子专心致志的捞蛤蜊吃,一缕较长的刘海从他的额角垂了下来,虚虚的扫过钟意的左颊,像是小狗绒绒的毛,一点儿一点儿的在钟意心上翻着、挠着,细细的痒。

玻璃窗上被热气呵上了一层薄薄的雾,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映在上面,显得非常幸福。

可钟意总觉得这种幸福不能长久。

又或许,所谓幸福,从来不曾真正来过。

江哲麟持之以恒的捣乱,导致煮出来的面有些发胀,哪知江哲麟还是很给面子一扫而空,连面汤都喝得十分干净,江哲麟的吃相优雅依旧,骚包依旧,馋嘴的样子却像个小孩子。

钟意心中一动,不由抽过纸巾替江哲麟擦了擦汗,哪知江哲麟出手极快的扣住她的腕子,他明明是一副眼帘微垂的懒散样儿,眼里却蕴着一丝笑意,牵扯着其它沉沉的情绪只管温柔的看住她,周围空气的温度有些高,仿佛被蒸腾出些许绯色的烟霞。

暧昧到极致,也尴尬到极致。

钟意灵机一动,拇指食指极快的圈成一圈,在江哲麟的额角用力一弹,出手完毕后钟意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果然脾气向来不太好的暴君已经咬着后槽牙磨刀霍霍:“钟意,你找死!”

钟意有时候真觉得她的反射弧异于常人,江哲麟咆哮完她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护住不久前从冰箱里掏出来的大客冰欺凌,反映了半天她才想起小时候和钟琴抢吃得抢惯了,钟琴特别气急败坏的时候就会憋出这么一句。

钟琴的段数,明显和江大boss不在一个等级上。

江哲麟不怒反笑的模样让钟意脊柱上所有的**皮疙瘩都开始暴动。

“真这么好吃?”江哲麟倾身过来,扶住钟意的手肘,轻轻拨开了她死死抠着圆筒边缘的小爪子,江哲麟刚洗过澡,睡衣的带子松松的系着,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一片光裸的xiōng膛,江哲麟身上带着沐浴露淡淡的香气,异常的蛊惑人心。

被大尾巴狼压榨久了,小绵羊也成了喜羊羊。钟意不屈不挠的抵住江哲麟的禄山之爪,哪知对方垂下头就着她的勺子吃了一口:“还不错。想不想再尝尝?”

天可怜见的,钟意喉咙眼里那个“不想”直接被淹没在唇舌间。

跟江哲麟比起来,钟意那点身高实在有点寒碜,大约是怕她老仰着头,江哲麟便圈着钟意的腰半蹲下来,修长结实的胳膊一边揉弄着钟意,一边扶着她绵柔白皙的颈子,把她一点点的推挤进椅背里。

江哲麟带着水汽和凉意的手一边托住她的下巴,一边在她身上轻拢慢捻,极为耐心的纵着火,单是亲吻她的嘴唇,他便进行了很久,一直吻到钟意全身都一起发颤,只能用力抓着扶手才不致屈辱的呻*吟出声。

她最终忍不住极轻极轻的嗯了一声,却被江哲麟恨恨的咬住肩头,一直围在钟意腰部的大掌此时此刻扶住了她才大腿内侧,江哲麟曲起食指轻轻剐蹭,钟意的身体不可抗拒的晃了晃,她努力的想推开江哲麟那双让人精神紧绷的手,却听他戏谑的笑道:“这款冰欺凌可真像你,只咬一口,就跟化了似的。”

钟意先是觉得热,再是觉得冷,当江哲麟彻底释放欲*望的时候,只觉得身处冰火两重天当中,所有的血液都向某处涌去,无力又努力的深深绞紧之前不停穿刺她的侵入物,两人因为这样亲密的贴合俱是进退两难,只能拥住彼此一起忘情的起伏,颤动。钟意下意识的夹住江哲麟的腰,嫩粉色的脚趾柔若无骨的勾着他的背,下一秒又痉挛般的用力撑直。

两人折腾到很晚,钟意被江哲麟折腾得不轻,极度欢愉之后身子像被整个掏空,脑子里倦倦的浮动着杂七杂八的想法,钟意揉了揉江哲麟微湿的头发,神思困倦的问:“那么多美女在巴巴的等着你,你怎么不和她们去过?”

“嗯?”江哲麟嘟哝了一声,带出了稍许的鼻音,他把头埋在钟意的xiōng口蹭了两下,黑漆漆的短发微微扎人,江哲麟的右颊被压得有些扁,那副神气看起来非常可爱。

江哲麟是入睡很快的人,而且从不打呼,既然如此,其实江哲麟真不用执意等她睡着之后再入睡。

刚结婚那会儿,江哲麟并不如此。变化出现在某次闲谈之后。钟意那时候真是说者无心,不过是提起已婚妇女茶聊会中,编号007的妇女控诉做完就睡的自家老公,另外赌咒发誓这种行为会让那女人觉得自己像头母猪,没想到听者有意,自那以后,江哲麟即使再困倦,都会陪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会儿话。

想到这儿,钟意觉得自己办得确实有些不地道,仔细追究起来也没多大意思,不一会儿钟意的呼吸变得均匀起来,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到有人亲了亲她的耳廓,声音带着情*欲后特有的低哑,安全又可靠:“再好也不是你。”

心里的某个按钮,像被人极温柔的摁下,溢出近乎于悲恸的甜蜜。

钟意下意识的搂住江哲麟的脖子,扶住他的耳朵紧紧贴近自己xiōng口下混乱的心跳。

不一会儿温湿的液体在江哲麟的颈项处慢慢晕开。

江哲麟闭着眼睛飞快的笑了一下。

这可是他和傻丫头,第一次交颈而眠。

第 12 章

早春时分,天亮得越来越早,才六点,碎钻般的晨光带着露水的凉意,穿过窗帘间那道窄缝,亲吻着钟意埋在枕头里的左颊。

钟意正睡得迷三道四,被这道微光轻轻一挠,很不满的哼唧了一声,压着脸的胳膊胡乱在头发里抓了几下,模样有些好笑,但江哲麟觉得她就像只脾气有些臭的小猫崽,绒绒的,格外招人怜惜。

江哲麟轻手轻脚的欠身起来,想把窗帘拉上。偏偏钟意十分贪恋江哲麟暖烘烘的身体,挥舞着纤细的胳膊耍赖似的吊在他身上,一张小脸也迫不及待的挤过来,粉色的唇瓣一张一合,呵出的呼吸像无数双小手在他腰部以下的肌肤上软软的挠着,渐渐的就在江哲麟身上催生出一股热意来。

江哲麟眯起眼睛,谨慎的控制着身体里已经发生的变化,他捏住钟意的腕子小心的折到一边,顺便替她掖了掖被角,不曾想总有人把好心当作驴肝肺,钟意不依不饶的踢蹬着双腿与他作对,还不忘通过舆论战对敌军进行轰炸,她颇为委屈的扁起嘴,柔软的xiōng线在他两腿之间无意识的磨蹭:“江哲麟,你干嘛呀?”

钟家本是南方人,两姐妹上大学之后才举家迁到了a城。钟意颇有语言天赋,生气的时候骂起“你丫”比本地人都字正腔圆,不过这算得上钟意掌握的殿堂级脏话,再往上,单是听听,她都会窝在一边开始脸红,一脸尴尬的样子分外可爱。只是这几年,钟意的口音一直没改过来,说话前后鼻音不分,嗡嗡的,带着点女孩似的娇憨,她现在正迷糊着,娇嗲的嗓音里又沾染了些许媚意,就这么黏黏腻腻又不设防的唤着他的名字,让江哲麟心中微微一动。

无论如何,她这副模样,是独属于他的娇软。

这个想法在江哲麟身上勾起一星火,灼灼的便要燎原,江哲麟干脆躺下把钟意搂了个严严实实,埋在她颈间轻语呢喃:“没什么,找东西呢。”

钟意在半梦半醒间嗯了一声,侧侧身,xiōng口却被江哲麟攫住,被他一双大手揉得发热发胀,鼓鼓的憋得难受,钟意在江哲麟怀里躲来躲去,气哼哼又无力的谴责他:“找到没……哎哎……你别……啊!”

钟意本就有气无力,一不留神便被江哲麟从后边分开了双腿,钟意划拉着利爪想反击,却被江哲麟制住了肘部,他把她半提起来,拎着她强势的撞击,顶得钟意整个人都一拱一拱的,红被翻滚,青丝凌乱,衬得她一身雪肤玉肌,触目惊心的白。

钟意只觉得身下不断抽缩,如同一个漩涡般要把她整个的吸进去,钟意呜咽着哭出声来,不知是为这极致的痛楚还是极致的欢愉,她只觉得自己就像一朵积雨云,浑身上下坠得难受,只想化作一滩水从江哲麟的指缝里漏下去,偏偏又被他小心的掬起,继而吮吸啜饮。

钟意感到江哲麟把自己翻了过来,在她心口几乎是凶恶的咬了一口,声音却沉醉如同春夜:“现在找到了。”

自从他逼着她嫁给自己之后,钟意这两年心里一直都有个疙瘩。别说是为他庆生,就算是她的生日,她都巴不得和别人度过,遑论接受他的礼物。钟意对每个人都赋予青眼,偏偏把那个白眼丢给他,要不就是淡淡的,要不就是别扭着,对他的所作所为唯一的反应便是视若无睹。

不是不心灰意冷的,他甚至怀疑过她到底有没有心。

现在看来,虽然称不上金石为开,钟意又倔又硬的壳终于裂开了一条缝。

江哲麟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钟意的心,包裹在被他含住的小小xiōng脯里,羞怯又勃然的跳动着,那种节奏让人目眩神迷。

钟意觉得自己真是恨死江哲麟了,别人朝九晚五的工作,他朝五晚九的发情——哦,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断电的发情。

大清早的就性致勃勃,把她折磨得五马分尸那么惨,那点老胳膊老腿好像被一群大象呼啸着碾过,轻轻一动就会咯吱咯吱的响,就像缺少润滑的机器。

钟意好容易挣起来,哪想到江哲麟结实修长的胳膊横过来,又把她带倒在床上。他的声音显得懒洋洋的:“再陪我睡会儿。”

钟意不耐烦,两只手抱着江哲麟的胳膊往外搬:“别闹,我今天要去做义工。”

“哟,”江哲麟欠扁的眨了下眼睛,满不在乎的调侃道,“咱们的女超人又要去拯救社会了?”

“是是是!”钟意看都不看江哲麟一眼,继续着愚公移山的事业,“没看出来吧,你老婆我是月野兔转世,飞天小女警托生,厉害吧?”

江哲麟正坏心眼的捏着她腰上的那点小肉,闻言把眉毛一蹙:“那是什么?”

钟意总算从江哲麟的魔爪里逃生,声音底气也足了不少:“哎哟,江少,您到底有没有童年呢?”

江哲麟被她的样子娱乐到了,心情颇好的牵了牵嘴角:“如果是你这样的,没有。”

分明在嘲笑她幼稚。

和他斗嘴,她一向败北,钟意自认倒霉,裹了一条毯子在床下手脚并用的爬了一圈,才在床头柜底找到被江哲麟揉得皱巴巴的睡衣。

江哲麟抱着胳膊半倚在床上,神情有些怔忡:“你那时候也这样,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这副德行,像条流浪狗似的。”

钟意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那时候”是他们一夜情后的第一个黎明。她心虚的笑了两声:“你就喜欢流浪狗——当初你不是还资助了流浪狗之家的那个陈阿姨么?”

江哲麟眯着眼睛笑了笑:“我还不是为了讨好你?听起来你还挺不屑的啊,钟女士,那你喜欢什么?”

她喜欢什么?她打心眼儿里喜欢以前的谢天,帅气英俊的邻家男孩,轻而易举便能获得她的崇拜,又不会有太大的距离感。不像江哲麟,明明离她这样近,她却总觉得他在千里之外。即使他拽着她一起坐在云端,她还是担心随时会掉下来。

钟意把睡衣穿好,末了还不雅的提了提睡裤:“我呀,喜欢周润发克拉克盖博金城武布拉德皮特吴彦祖罗伯特帕丁森;你看看,这就是我俩的差距,品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江哲麟闻言只是笑:“难怪我娶了你。”

钟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江哲麟在摆她一道的同时,又自我拔高了一把,她那个气啊,恨不得扑到床上去和江哲麟同归于尽。

钟意赶到童心幼儿园的时候,正好是下课时分,小小的园子里孩子们在欢笑嬉戏,叽叽喳喳的童声童语带着幼儿特有的奶香,格外的婉转动听。

任何初来乍到的人都无法想到,这里都是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吧。

钟意幽幽的叹了口气。

钟琴眼尖,老早就看见杵在那里的钟意,一个箭步冲过来,在自己妹妹后背震上一记化骨绵掌:“怎么来这么晚,大清早又被咱们姑爷堵床上了?呀,这还有吻痕呢!”

钟意下意识的往脖子上一摸,见钟琴笑得鬼鬼的便知道自己上了当。

这时有个孩子呼啸着从钟意身边跑过,结果在她面前摔了个特别结实的屁股墩。钟意连忙去扶,却被小男孩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小男孩把钟意推得一踉跄,瞬间就跑没了影儿。

钟琴跟在钟意后边砸吧嘴:“这小孩叫李念江,性格挺怪的吧?”

“你别乱说,小孩子有时候特别敏感。”

钟琴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妹妹啊,你说你,老干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咦,不对,热脸贴冷屁股不就是口jiao么?”

钟意登时被钟琴恶心得不行,其实钟琴以前还挺闷骚的,自从交了个姓顾名望悠的朋友后,整个人不仅明骚,而且暗贱。

她气呼呼的怕了钟琴一下:“有伤风化!这是尔等老处女应该讲得话吗?”

钟琴不以为然:“切,你们真枪实弹的白日宣yín不有伤风化,我旁敲侧击一下就该浸猪笼了?老处女咋了,我是独身主义者好吧?”

“放心,你敢让自己断子绝孙,咱妈绝对敢对你进行人道主义毁灭。”

“切切切,你们俩还不是两年多了都没有消息?”钟琴口无遮拦惯了,大大咧咧的说,“不过我真不喜欢有个人硬生生的介入我的生活,多侵犯自由啊。再说我压根没打算断子绝孙好吧,我这么优秀的基因,不流传下去是对人类社会的犯罪!”钟琴信誓旦旦的,“我还专门百度了精子库的行情,啧啧,真贵啊。回头我就把qq签名改了,就叫科研攒钱买精子,对了对了,回头你们一定记得赞助我点儿啊!”

钟意被钟琴气笑了:“你实验做多了脑子也被辐射傻了吧?等你恋爱了,生病的时候有人管,生气的时候有人哄,生孩子的时候还有人巴巴的陪房,怎么会是侵犯自由呢?”

“少来,你都被谢天侵犯了快二十年,哪儿知道什么叫自由诚可贵?”钟琴脱口而出后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见到钟意在那里cos面瘫她又气不打那处来,故意往钟琴的伤疤上戳,“知道么,谢天回国了。”

钟意连眼睛都不带眨的,非常轻描淡写的笑了笑:“等你通知我黄花菜都凉了。早知道了,昨天我们栏目组还采访他来着。”

“得,在我面前您就别装了,这脸抽得跟帕金森似的,停停停,你这一脸的粉都要掉下来了!”钟琴转了转腕表,平滑的表面反射着太阳光,像根小针似的扎着钟意的视网膜。钟琴转着眼珠不知在想什么,还没等钟意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钟琴便一惊一乍的捅了捅她的肩膀:“可以啊钟意,怪不得你和小江滚床单滚地那么和谐,敢情你是在谢天那儿受了气,回头在咱姑爷身上找平衡?不是姐姐说你,你这算什么,把小江当j□j还是跳蛋?啧啧,钟意,你要真是这么想的,也忒不厚道了点儿。”

“别胡说!”

“你每次心虚,就只会这三个字。”钟琴大摇其头,“钟意,如果你真打这样的小算盘,我奉劝你还是及早亡羊补牢。小江和那小子还是学长学弟呢,小江当初见过你也不一定。留学生的圈子就那么大,要搞清楚你和谢天那点破事儿还不容易?真等小江咂摸出味道来,你就自行了断得了,别指望我给你收尸。”

钟意恶狠狠道:“别在我坟前哭,脏了杂家轮回的路!”

第 13 章

钟意只负责上午的课,她收好教案,一边往外走一边拨电话给江哲麟:“今天是周六,说好陪爸爸的,你没忘吧?”

江哲麟并不接腔,只是连按了几下喇叭。钟意一听就知道江哲麟的贵人病又犯了,数落小孩儿似的唠叨起来:“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跟个花季少男一样叛逆期,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江哲麟极快的笑了一下,言辞暧昧,像是隔着电话线冲着她j□j的颈子呵气:“我真一把年纪,今天早上能让你喘成那样?”

零星的记忆又被江哲麟一句话勾了起来,钟意只觉得耳垂被电烙铁夹住似的,嘶嘶的冒着热气,她一急说话都有些磕巴,很好的满足了江哲麟的恶趣味,她听到他在那头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江哲麟声线里的笑意更甚,他按了下喇叭:“不逗你了。我已经到了,出来吧。”

钟意一抬头,果然远远的就望见江哲麟和他的座驾。他又换车了。江哲麟半倚在黑晶透亮的车子上,正低头抽着烟,指间一点火光隐隐跳跃,他穿着深灰色的风衣,衣服兜着风,下摆被吹成起伏的曲线,江哲麟身后是一片泼墨似的绿,从钟意这个角度望过去,真跟副画似的。

一颗心不知怎么的,就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江哲麟微侧过头,就看见了钟意,狎长的眸子眯了眯,随手摁灭了烟头,那副慵懒的模样着实迷人。

江哲麟微笑着看她走出窄窄的深巷,等钟意走进了,才转身拿了个保温杯:“连水都不带,还跟唐僧似的唠叨一上午。钟意你可真能耐。”

典型的给一巴掌赏枣吃。钟意翻了个白眼,劈手夺过杯子就去开盖子。渴死她了都。

她急吼吼的样子逗得江哲麟忍不住笑,江哲麟把她的手指往边上拨了拨,拧开盖子之后才把水杯交还给她,蒸腾的水汽扑面而来,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槐花蜜的味道,江哲麟的笑容在氤氲的水汽里显得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钟意的心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双颊被水汽蒸得微微发红。

她忽然觉得有些窘迫,埋下头避开江哲麟的实现,没事儿找事的挑衅道:“哟,看不出来啊江哲麟。您这么脱离低级趣味的人还看大话西游?”

江哲麟不以为意的挑起眉头:“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都是因为你。”

钟意登时气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你居然敢绕着弯儿骂我低级趣味?!”

江哲麟把钟意使坏的小手圈到身后,笑眯眯的调侃她:“被你听出来了?诶诶诶,反应总算比以前快了。”

说时迟那时快,钟意正跟江哲麟闹着呢,只见一不明飞行物火星撞地球似的扑向了江哲麟的腿,钟意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儿了,就听到屁股着地的扑通声。

钟琴口中的李念江一边偷偷的揉着小屁股,一边对他们两个怒目而视,小腮帮子鼓鼓的,眼泪正含在眼眶里滴溜溜的直打转。

江哲麟像是楞了一下,旋即他便蹲下身子,把小胖墩从地上拽了起来,江哲麟颇为细心的替他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确定没破皮后才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江哲麟笑容蔼然,脑袋上顶着天使光环似的:“哟,摔了。”

说完还在李念江的小塌鼻上刮了一下,把李念江小朋友哄得一愣一愣的。

小胖墩微张开嘴,又撇了撇:“哼,那是因为我跑太快了。”

江哲麟笑得钟意身上都起**皮疙瘩,跟老色狼看见小萝莉似的:“男子汉大丈夫,道都不会走,丢不丢人。”

李念江不吭声了。

江哲麟耐心颇佳:“以后知道怎么做了?”

小胖墩挠挠头,做举头望明月状:“那就走慢点咯。”

江哲麟继续一副拐卖小朋友的怪叔叔嘴脸:“我们拉钩。”

李念江犹豫了一下,看看江哲麟又看看钟意,伸出手指在江哲麟纹路清晰的掌心比划了一下,最终还是张开小手整个的搂住江哲麟的小指,像一只抱着坚果的小松鼠,乌漆漆的大眼睛一眨巴,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江哲麟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恍惚。

钟意其实一点儿都不乐意回江宅,只要想到要过一段水路,她的眼睛就可以cos蚊香了。公公虽然嘴巴上绷得紧紧的,其实对自己的独子非常看重,逢年过节都要拨个口是心非的电话提醒一下钟意:“你们不用来了……对,我跟他阿姨要去马尔代夫……你们非要来了,那成吧……一把年纪还要啃老,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啊……”

钟意最见不得老人失望,尽管受着点儿夹缝气吧,她也觉得挺值的。

船里长期备着些话梅果脯之类的干货,以防钟意晕船。

只是江哲麟每次都会亲自带点儿,理由是船舱里的那些免不了日光直射,保质期大大缩短,有害身心健康。

江哲麟那些歪理多起来能压死个人。有时候钟意觉得江哲麟才是唐僧,整天在她耳朵边念个没玩没了,像个馋糖吃的大孩子。偏偏他在属下面前十分威严。江哲麟倒也不是严肃,平时开起玩笑来勉强算得上平易近人,只是气场就在那儿摆着,就算笑起来,也伴着阵阵yīn风。

江哲麟今天反常的话少,只是圈着钟意的腰倒在软榻上假寐。

钟意倒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上完课她总是特别兴奋。钟意很喜欢小孩儿,顺带着喜欢小猫小狗小**小鸭,凡事能和“小”沾上边儿的,她都觉得格外的亲。

“撞你那个啊,叫做李念江,脾气虽然坏点但聪明得要死,还会变魔术呢。唔,怎么来着,就是他把整副牌分成两堆,你从一堆里选一张j□j另一堆里,他立刻就知道是哪张牌。超神奇!”

江哲麟眉心一簇,语调倒是没啥波澜,他不咸不淡的看了眼钟意:“那是因为你笨。”

“切,就像你知道怎么变似的。”

“我小时候玩滥了的东西,亏你还在这儿捧臭脚。”江哲麟眼里分明写着鄙视,“那孩子分牌的时候,已经把单数分在一堆儿,双数的分在另一堆。结果当然一目了然。”

江哲麟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绕着钟意的长发,状似不经意的问到:“他叫李念江?”

“对啊。李是木子李,念是思念的念,江么……就是你那个江。”

江哲麟闻言似讽非讽的牵起嘴角,嗤的笑出声来,手指在眉骨间捏了捏,眼中厉光一闪,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今年春天花开得分外热闹,才过了春分,园子里的海棠花已经全开了,一小朵一小朵簪在绿叶间,沉甸甸的压着花枝,显得娇美又可爱。

江哲麟领着钟意分花拂柳的穿行而过,四处都是虚浮的香气,一步一步就像踏在梦里。

钟意不由的想起了红楼梦里的海棠诗社,当初年少春衫薄,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青春脸庞。谁都料不到最后却是个百花飘零的结局,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倒也是好的。

想着想着钟意有些涩然。

江哲麟看着她呆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脑袋:“想什么呢?”

钟意赶紧把嘴巴闭上,顾左右而言他:“其实我从小到大都特别好奇,海棠果到底能不能吃。”

“小土鳖。”江哲麟笑了笑,“秋后我让梁阿姨冻点海棠果给你存着。”江哲麟的模样像是有些费解,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吃。”

“切。不行啊?”钟意气急败坏的扇着覆在脑袋上的大手,不甘心的去踩江哲麟,“我哪能跟伟大的江少比,不知您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不如晒出来让我学习学习?”

“我?”江哲麟不怀好意的拖长声音,“我一天到晚想着吃你。”

尽管每天都要被江哲麟调戏那么两三遍,钟意还是没进化出和江大boss媲美的厚脸皮来,她被江哲麟噎得连耳垂都开始发红,欲语还休的模样显得格外的诱人。

钟意努力清了清喉咙,刚想骂某人低级趣味,却看见江哲麟高大的影子慢慢没过她的头顶,温热的指腹从她的耳后一直蜿蜒至锁骨处。

钟意的身子晃了晃,却听江哲麟轻斥了一声:“别动。”

他的声音低低的从耳边传来,轻柔得近乎蛊惑,钟意如同中了蛊般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江哲麟抬手捻起钟意锁骨凹陷处的一片花瓣,被他的手指碰触过的地方,温度骤然深高,钟意几乎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叫嚣的声音。

江哲麟轻而易举的便把她纳入怀中,略略压低的声音一记一记的敲着钟意的鼓膜,他微微笑:“接下来请欣赏,江哲麟的独家魔术。”

话音刚落,钟意便见落英缤纷,翩翩如蝶,无数花瓣如同流星般从她眼前划过,挤挤挨挨的碰撞,溅出浓烈而芬芳的花香——她今天穿了件连帽衫,帽子里兜了不少飘落的花瓣,江哲麟把她的帽子竖起,才创造了这场轰轰烈烈的花雨,美丽至目眩神迷。

江哲麟匀称修长的手指在她唇间轻轻一按,隔着花瓣轻轻吻住了她,舌尖有技巧的挑开她的唇瓣,把馥郁的花香一点一点送入钟意的唇间,微醺般的醉意慢慢攀至头顶,钟意忍不住踮起脚抓紧江哲麟的衣襟,甜蜜至心慌,像是一不小心就会坠下去。

江哲麟张开双臂,用力得把她锁进怀里,他吻得很用力,用力得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钟意被吻得头重脚轻,眩晕的感觉一波波袭来,她整个人陷在这片香雪海里,一种置身梦境的恍惚,不知过了多久,她朦胧间听见有人叫了声:“哥,呀,我什么都没看见!”

江哲麟的怀抱略略一松,钟意顺着江哲麟的目光看去,先是海棠花低垂的枝条,接着她看见江思妍暧昧又促狭的笑容,最后她的视线落在谢天修长挺拔的身影上。

谢天?

钟意全身猛的一震。

江哲麟环在钟意腰间的双臂倏然一紧,唇角上却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他冲谢天略略点了点头,又转向江思妍:“臭丫头,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的像个什么样子?”

江思妍乌龟似的缩了缩脑袋,眼睛却不时瞟着江哲麟,她一边笑一边愤愤的控诉:“某人欲求不满的嘴脸真可怕。我说呢,老早就听见游艇的马达声了,你们什么事儿能磨蹭这么久都不进门。原来是,春宵……”

江哲麟在江思妍的额上敲了一记,颇为哭笑不得:“思妍,你的本性未免暴露得太早了一些。”说完江哲麟若有所指的瞥了眼谢天,而后者的表情一直都很僵硬。

江思妍一脸不以为然:“我就是要早点儿暴露,免得谢天以后后悔——我多童叟无欺啊。”

“江思妍,你是讽刺我学弟幼稚呢还是讽刺他老?”

江思妍毫不客气的直呼哥哥的名字:“江哲麟你一直玩文字游戏有意思么你?!”

江哲麟笑了笑:“真是个臭丫头。”他又转头吩咐谢天:“以后你要多担待点儿了。”

谢天看了钟意一眼,并不搭腔。

江思妍顺着谢天的目光看过去,笑了:“嫂子,你怎么不早说呢?哗,原来你和谢天早就认识!我追了谢天好久都追不上,你快告诉我,他到底是喜欢高傲型还是冷艳型,交过几个女朋友,劈过几次腿,初夜初吻初牵手还剩几样,速速从实招来——啊,对了,原来昨天你是去采访谢天了,怪不得你把哥哥的生日礼物都忘了呢!”

谢天终于开口说了登场以来的第一句话:“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普通同学?”江哲麟闻言摸了摸挺直的鼻梁,低缓的微笑起来,他握着钟意倏然变得冰凉的手指,心情似乎十分不错,“你觉得呢,小乙?”

第 14 章

江哲麟搂着钟意走在前面,江思妍和谢天落后几步,江思妍还是那么活泼,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说什么,即使谢天一直冷场,她还是自娱自乐得非常开心。

钟意感到背后有道清凉的目光一直紧紧的追着自己,目光灼灼,像是要在她背上生生抠出个洞来。

钟意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在江哲麟的怀里挣了挣。她的抗议在江哲麟眼里向来微不足道,他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不着痕迹的江两人的距离又缩短了一分。

钟意有些抓狂,她一脸崩溃的瞪着江哲麟,却只见他神情慵懒的看着她,笑容和煦,目光却深不可测。钟意不得不低声下气又咬牙切齿的求他:“把你的手拿开!”话音刚落,钟意只见江哲麟极快的眯了下眼睛,不知怎么有些心虚,她又讷讷的补上一句:“诶,有点热。”

江哲麟嗤的笑了一声,微眯的桃花眼里一片冷然,他不咸不淡的斜睨着钟意,只一眼就让她倍感压力。

还没等她开口,江哲麟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倏然一松,眼里的那点笑意却愈发明亮起来:“之前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一见了客人,就觉得热了?”

江哲麟明明话中有话,注视着她的目光却一片坦荡,勾着唇角耐心十足的等着她自乱阵脚。

偏偏江思妍还嫌她不够倒霉,几步追上他们:“哥,你以为嫂子跟你似的呀?人家是在害羞好不?别忘了你们是被我们捉什么在什么的……”

还没说完,江思妍先咯咯的笑了起来,扭过头朗声唤着谢天:“你说是不是啊,谢天?”

谢天整个人缩在他自己投下的yīn影里,他微微动了动唇角,语气像是疲惫到了极点:“思妍,别闹了。”

在那一刻,在心口狰狞了两年的伤疤,忽然痛到了极致。

钟意至今记得两年前,谢天好不容易从美国赶回来,信誓旦旦的要和她一起过个甜蜜的生日夜。

钟意很早就开始为谢天准备生日礼物,最后她预支了一整年的生活费替谢天买了支打火机。

钟意那时候特别迷一个男星,尤其粉他抽烟的样子,男星最经典的造型就是微侧着头,夹着一支香烟缓缓的吮吸,烟雾弥漫中,一双电眼更显忧郁,嘴角却有个可爱的梨涡,笑起来的模样有点儿像谢天。

钟琴笑她指鹿为马,连母猪都能被看成貂蝉:“我看看,我看看。哪儿像了?哦~我发现了!这两只大眼袋哟,简直像爆了!”钟意气得直掐钟琴:“胡说什么呢,这是卧蚕好吧,卧蚕!”钟琴忽然笑得一脸猥琐,用钟琴自己的话形容就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菊花开”,钟琴勾勾自家妹子的肩膀:“你这纯属瞎折腾啊妹妹!献宝还不如献身,你把衣服一扒,我敢保证谢天一定高兴得喷血!”

钟意飞起一脚,把钟琴踹得直不起腰来。

谢天的单身公寓并不大,除了厨房和卫生间,其它的各个功能单元都挤在一个房间里。

自从谢天出国后,钟意每周都会来这里打扫,干完活就盘着腿看名侦探柯南,她觉得自己也跟小兰似的,哀怨的快要长草了。

尽管如此,钟意还是担心不够干净,里里外外的把地板拖了三遍,接着洗手作羹汤,倒腾出粉蒸肉,剁椒鱼头,小炒回锅肉,再加上一碗番茄**蛋汤,就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觉得色香味俱全。

好不容易捱到十点多,钟意终于听见走廊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赶紧闭了灯,搂着蛋糕哧溜一下滑到床底,心情忐忑不安,像是有个小人在她心上乱蹦跶,她胡思乱想着谢天看到自己的反应,是直接吓傻了呢还是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唔,那拥抱之后,他们会不会有所突破呢?

钟意忍不住弯起嘴角嗤嗤的笑出声来,傻兮兮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单是想想她都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开门声响起之后,谢天却迟迟不开灯,他的呼吸略显粗重,带着低沉性感的喘息声,落入浓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蛊惑。走廊里投射进来的灯光如同白霜般铺在门口,照出如同鬼魅的剪影,好像有人……正缠在谢天身上?

钟意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

钟意脑里飞快的划过无数假设:谢天是不是碰到绑匪了,或者被小孩子缠住了,哦哦哦,他抱着的那个人,其实是谢娣吧?

没错,一定是谢娣!

今天是谢天的生日,他们兄妹俩感情又那么好。

钟意正想爬出来,却听见门砰的一声合上来,两人歪缠纠结着倒在床上,接着两条白皙修长的小腿,软软的垂了下来,在她眼前yín靡的晃荡着,包裹着纤纤玉足的高跟鞋美丽至刺目,尖而细的鞋跟在黑暗里幽幽发光,如同一把锥子,直直的刺进钟意的心里,毫不客气的整根没入,太突然,以至于她竟然感觉不到疼,只知道浓稠的血液叫嚣着流了出来,钟意像是被梦魇住了,意识渐渐模糊,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透过床底窄窄的缝隙,钟意看见被撕扯开的外套,裤子,衬衫,连衣裙,皮带,文xiōng,内裤,被丢得到处都是,接着是猛烈的撞击声,谢天压抑又兴奋的喘息,女人歇斯底里又无比欢愉的浪*叫,像紧箍咒把她的脑袋揪紧,神经快要被压断了,她呆呆的望着头顶不断起伏的席梦思,嘴角一咧竟然笑了出来,明明上午她还在阳台上拍着席梦思,憧憬着她和谢天的甜蜜,怎么现在她就成了为他人作嫁衣的笨蛋了呢?

怎么会?

钟意不知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她只记得谢天错愕的脸庞,和空气里令人作呕的味道。两人交*媾处正在微微抽动,泛着一点诡异的水光,赤*裸的女人骑在谢天身上,娇嫩的肌肤就像她做的那道粉蒸肉,又香又白。女人缓慢的转过脸来,嘴角上绽开一丝胜利的笑意,脸上的歉意潦草又敷衍,她示威似的挺了挺傲人的xiōng脯:“啊,钟意,对不起……”

女人叫做郑思然,钟意曾经的同窗好友,出国去了谢天那所学校。郑家的大小姐,娇气又骄傲。钟意被钟琴使唤惯了,多郑思然一个不多,少郑思然一个不少。郑思然总是被热水烫出燎泡,钟意便每天帮她兑好温水;郑思然崴脚的那几月,她哼哧哼哧的骑着自行车带她上下魔鬼坡;郑思然要出国了,她还特意嘱咐谢天好好照顾她。

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迅速崩塌,钟意歇斯底里的揪住谢天的短发,在他脸上狠狠的撕扯着,她不敢相信这个陌生的男人居然是谢天!她无力的跪坐下来,十指还是深深的嵌进谢天的皮肤里,像是被剥了皮的兽,鲜血淋漓:“原来,你把人家照顾到床上去啊。”

她仰着脸微笑着,尾音里尽是强忍的哭意,滚烫的泪水顺着腮边划过,掉进空空荡荡的衣领里,一片冰凉。

谢天只是任她捶打着,他错愕的表情仿佛是不可思议,他把目光投向郑思然,喃喃出声:“怎么会是你?”

钟意的注意力被他牵引到郑思然身上,再次发疯般的扑了上去,她的进攻却被谢天轻易化解,谢天握着她的手,目光含着深不可查的悲恸,笑容却无比凉薄:“小乙,求你。别闹了。”

字字诛心。

进了屋,一溜黑衣黑裤的佣人已经在那儿候着了,见到他们,立刻井然有序的一拥而上,替他们拿帽子的拿帽子,摘围巾的摘围巾,姿态谦卑,笑容有礼。回来这么多次了,钟意还是不习惯被别人服侍。江哲麟总取笑她是小姐命丫头心,气得她直想捶他。

江宅坐落在a市新建的人工岛上,位置濒临码头,出行方便,风景宜人。从阔大的窗口就可以望见金光粼粼的水面,水鸟正在起伏的波浪间滑翔,雪白的游艇如同一支支银箭般穿梭往复,绯色的海棠花瓣飘落在碧绿的水纹上,缓缓的打着旋儿,却一下被漩涡卷没了影。

宅子外观有些刻板,内部构造却很穷奢极欲,单是厨房就占了一百多坪,大片大片的空间除了用来装空气,就没啥显著的用途了。

这么说起来,江启之先生还真是江哲麟的老子,都这么喜欢摆谱。

江启之老先生端坐在长桌的另一端,他抬眼瞥了四人一眼,锐利的目光最后落在钟意身上,江老先生拄着拐杖在地砖上敲了敲:“不想来就别来。每次这么磨磨蹭蹭得让人等着,简直不像话!”

江哲麟牵着钟意的手往前迈了一步,正好替她挡住江启之的视线,江哲麟漫不经心的挑眉一笑:“您也别总是柿子找软的捏。”

江思妍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好不容易全家团聚,怎么一见面又吵上了?”

钟意皱了皱眉。这对父子现在的对话顶多有些火药味,离吵架还远着吧?江思妍尊口一开,就好像他们多水火不容似的。

江启之的续弦,江哲麟的后母,江思妍的亲妈沈青女士亲自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扫了眼神思迥异的几个人,调侃的语调尖而细:“老爷子您就知足吧。要不是看在钟小姐的面子上,你亲生儿子才懒得理你呢。”

江哲麟冷笑:“几天不见,沈阿姨信口雌黄的本领真是大有精进。”

江哲麟语调里隐隐含着怒意,深长明亮的眼睛yīn鸷的眯起,要是换做从前,江哲麟对沈青的态度不是视若无睹便是置若罔闻,这么毫不客气的削沈青面子,倒是第一次。

钟意抬头端详着江哲麟紧绷的下颚,他这么生气,是因为沈青攻击了自己?

钟意只觉得一颗心惴惴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轻轻的扯了扯江哲麟的袖子,声音里不禁带上了撒娇的意味:“好啦。还杵着干嘛呀?我都饿了。”

江哲麟沉沉的看向她,嘴角再次浮起一抹似讽非讽的笑容,他看了看谢天,才搂着她入了座。

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闷,至少钟意是这么觉得的。

她扶着筷子只想打盹,却又不得不精神百倍的应付谢天投过来的目光。他就坐在她的对面,吃相斯文优雅,嘴角噙着一丝亲切又公式化的笑意,不知怎么,进屋之后,谢天的心情忽然明朗起来,他非常彬彬有礼的配合着江思妍的插科打诨,听到有趣处,甚至会笑出声来。如果不是他时不时的看向自己,钟意觉得她也能像缩头乌龟般的假装淡定了。

阔别多年,钟意发现自己越来越搞不懂谢天。他一边信誓旦旦的声称爱着自己,一边又能和江思妍你侬我侬,他究竟是想挑战江哲麟的权威,还是想要娥皇女英两全其美,或者仅仅因为被他弃之如敝屣的自己另攀高枝,所以格外的心有不甘?

钟意不懂。

钟意一郁闷就喜欢扒饭,她一勺勺的往肚子里塞着纠结在一起的米饭,仿佛这样才能填满自己空荡又焦灼的胃。钟意再次举起了勺子,却见江哲麟的俊颜逼近了自己,江哲麟特有的男人气息不着痕迹的侵袭过来,江哲麟眉心微动,下一秒就笑了起来:“真跟小孩子似的。吃个饭都能蹭到脸上去。”

江哲麟执着餐巾,温暖的指腹贴上她的唇角时,钟意有一瞬间的慌乱。她有些坐不住,江哲麟的动作算不上有多亲密,言语间却宠溺味道十足。一直候在旁边的管家梁阿姨意味深长的冲钟意眨眨眼,钟意顿时尴尬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在旁人眼里,他们现在的模样一定非常恩爱吧?

那么……在谢天眼里呢?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一把推开江哲麟,垂着头把脸撇向另一边。

有一丝极其轻微的不悦从江哲麟眉宇间闪过,只是他一向不屑于跟女人计较,江哲麟夹了一筷东星斑放进钟意碗里:“梁阿姨的拿手菜,尝尝。”

钟意还在纠结着吃或者不吃,便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餐桌对面传了过来:“她对海鲜过敏。”

说话的人正是谢天,他冲钟意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手指之间的筷子上飞速划过银制品特有的冷光。

第 15 章

“哦?”江哲麟执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桃花眼一扫,意味深长的目光停驻在谢天身上,笑得那叫一个颠倒众生,“学弟在美国这几年果然没有荒废,居然一眼就看出症结所在,真是叫人佩服。”

江哲麟的一句话,就把谢天的刻意挑衅轻飘飘的揭过了。

江老先生闻言,探究的目光在钟意身上打了个圈,又落回自家儿子身上,老人家的拇指缓缓拨弄着手里的拐杖,最终也没酝酿出能让钟意难堪的只言片语来,他招了招手,便让沈青扶着他上了楼。

等老人家走远,谢天在眉尾轻轻一捺,正好挡住了江哲麟富于攻击性的目光,双眸微敛,笑得跟江哲麟一样虚伪:“自然不比学长。”

两人的眼刀在半空中叮的一撞,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火星四溅的声音,又不约而同的扫向钟意,两人眉头俱是一挑。

钟意绞着筷子,专心致志的把青瓷碗里的鱼肉戳得稀巴烂。只可惜两位心理素质绝佳的男士从未想要放过她,一个抄着手一个抱着胳膊,耐心十足的等着她开腔。

前男友与现任丈夫居然肯为她这么扯破脸皮,她是不是该感到无比荣幸?偏偏她命浅福薄,唯一的感受除了苦不堪言就是苦不堪言。没错,她确实如癫似狂的爱过谢天,但那又怎样呢?现在的谢天,于她而言,就像堆在面前河豚的软肉,过了最娇嫩软滑的时候,连散发的味道都浓腥得让人作呕。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以后天堂地狱,又与卿何干?

或许是因为她刻意和江哲麟保持距离,才给了谢天寻事挑衅的机会?钟意的嘴唇抖了抖,苦笑。是谢天太自作多情了还是她太轻佻?即使观众换成别人,她照样非常抗拒和江哲麟大秀恩爱,江大boss有两样所向披靡的法宝,一是得寸进尺,二是胡搅蛮缠。她似乎只有这么别扭着,才能在不触怒江哲麟的同时,尽可能维护自己的尊严。

她就像砧板上的一块白肉,被人从里到外扒了干净,又被他们当做公共出气包,里外不是人。两位男士深情款款的秋波照得她一张老脸呲呲发热,钟意清了清嗓子,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免得她继续受这么窝囊的夹板气。

对上谢天略显狂热的眼神,钟意怔忡了一下,像是看见了自己曾经的影子,一厢情愿得可笑。她觉得自己如同缓缓举起白刃的刽子手,刀身在明晃晃的光照下唰的一亮,残忍又痛快,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不那么虚伪透顶:“小谢,其实我丈夫对我非常迁就,这些海鲜都已经经过特殊处理,我很喜欢。不牢您cāo心,还有,非常谢谢您的好意。”

钟意不得不佩服自己从江哲麟那里偷师来的装功,即使连眼角都笑得发僵,她的表情居然还能很勉强的淡然着,钟意施施然的侧过身子,神色清雅的冲江哲麟微微一笑,继而把手滑进他干燥温暖的掌心。

再怎么装淡定,被江哲麟这面明晃晃的照妖镜一睨,钟意还是忍不住心虚气短起来,她全副注意力都紧紧的锁在肌肤相贴处,埋在此处的血管里血流速度汹涌得几乎破表。

如果江哲麟不肯买她的面子,她估计会输得连里子都不剩。

放在江哲麟手心的手怕冷似的蜷了蜷。

江哲麟飞扬的眼角像是沾染了一点初春料峭的寒意,一双星眸却因此显得分外的亮,江哲麟极轻的叹了口气,翻手与她十指交握,另一只手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耳朵:“每次犯事儿就只会这一招?”

江哲麟意有所指,钟意努力装傻,压抑着即将暴动的**皮疙瘩嗔怪道:“少来,你还不是照样很受用?”

江哲麟含着笑意对她眨眨眼,喉结微微震动着,言语里是淡淡的自嘲与无奈:“谁让我栽在你手里?活该我上当受骗。”

两人旁若无人的你侬我侬终于触怒了谢天,谢天英俊的脸庞此刻狰狞得可怕,青白的脸已经毫无人色,谢天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难以置信。

江思妍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丝毫没被谢天的坏情绪所影响,拄着筷子在盘子里拨来拨去,终于挑了一只最肥硕的螃蟹不由分说的塞进谢天的碗里:“发什么傻呢,人家是有情饮水饱,咱们这光棍搭剩女的,还不快吃点儿?来来来,这可是江大小姐亲手刷卡的螃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么牛叉的pos机了。谢天,吃一口好不好,就吃一口……”

谢天极快的打断了江思妍的口若悬河:“对不起,思妍。我饱了。”

江思妍筷间的螃蟹正耀武扬威的晃荡着,挥舞的大螯差点没戳到谢天的脸上:“给个面子吃吃看嘛,我包你不后悔!”

谢天这次连话都懒得说,只是拍下筷子腾的站了起来,冷厉的眼光一扫,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非常抱歉,我有事先走一步。”

江思妍追着谢天跑了出去,只留下江哲麟和钟意大眼瞪小眼。在她吃完最后一口东星斑之前,江哲麟的表情还十分正常,下一秒他便扳过她的脸,恶狠狠的逼着她和他对视,微闭的眼睛闪过冷兵器般的坚硬,江哲麟嗤的笑出声来:“小谢?钟意,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这么聪明!”

继一号男士愤而离场之后,二号男士终于也绝尘而去。

先是仗着未来嫂子的身份,生生把谢天喊小了一辈。还用上了“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婉约版“不牢您cāo心”。一溜串的词儿蹦一溜串的词儿蹦出口,连钟意都惊叹于自己超常发挥的牙尖嘴利。

江哲麟说得对,她该聪明的时候只知道装傻,难得糊涂的时候又喜欢自作聪明。

钟意握着冰凉的扶手呆了半晌,才疲惫不堪的跌坐进柔软的椅背,如同一只刺猬,一点一点收敛起自己最柔嫩的软肉,把它们一股脑儿的打包进状似坚硬的壳里。钟意凝神听着窗外滴灌器发出的水声,沙沙如同骤雨,钟意只觉得丝丝缕缕的委屈如同这水流似的,鼓着一个又一个的小泡,嘶嘶的冒着寒气。

仔细追究起来,钟意发现她好像从没见过江哲麟发怒的样子,碰到再怎么惊世骇俗的难题,他最多懒洋洋的皱皱眉头,一脸无谓的模样欠扁得让人恨不得一拳把他打到毁容。

江哲麟无限逼近于发怒的一次,还是他们路人以上,恋人未满的时候。

当时钟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钟意病急乱投医,找了份营销的工作,最让她崩溃的是,她那撑死只能算小家碧玉的长相在销售部门居然成了稀缺资源,每次和相关部门相关领导套关系,部门经理永远忘不了带上她。

带着带着就出了事儿,一不小心,国资委某厅某部门的某领导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她,嘴里吐出的荤段子让钟意至今都刻骨铭心到心理障碍。

领导属羊,钟意也属羊,领导皮肤黑,钟意长得白。想当初,领导捏着水晶樽,晃荡着里面一层滑腻的特供茅台,贼眉鼠眼凉凉的便往她身上逼:“小钟啊,我出个谜语,你要是猜对了,这片地区的业务我做主划给你们,你要是猜不到,那你……什么都得听哥哥的。你说好不好?”

还不等钟意答话,领导已经兀自说了下去:“黑羊cāo白羊,打一酒名。”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钟意窘迫得连软软的耳垂子都开始滴血,她拔腿就跑,却被领导捏住扶在门框上的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韧性都没有。答案是,白洋老窖(白羊老叫)。”满是老茧的j□j靡的蹭弄着钟意的手背,领导此时此刻看起来像只油光水滑的硕鼠,一双绿豆眼晶亮,“小钟,你的声音这么嗲,换个地方叫一定更加好听。”

钟意恶心得都快哭了,连膝盖都忍不住的发软,她死命的抠着门边不让对方合上,以至于江哲麟如天神般降临的时候她压根没注意到,只是靠着惯性一头栽进他宽阔的xiōng膛里,绵软的衣料扫在她脸上,特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有一种奇特的镇定人心的力量。江哲麟沉稳的心跳响在耳际,咚、咚、咚,有条不紊的节奏让她的四肢百骸都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接着是一阵轻松,像是滚进了软绵绵的羽毛堆里,温暖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想嚎啕大哭。

江哲麟当时的神情几乎算得上和煦,甚至还颇为客套的和领导寒暄了一番,接着他又开始慢条斯理的按摩鼻梁,掏出手机不紧不慢的输入了一行数字,江哲麟把手机夹在耳边,一边俯瞰着领导闪闪发亮的“光明顶”,一边漫不经心的吩咐着:“组织部的赵部么……有空一定……您负责这次的人员调动……好,下次我做东请您吃饭。就这么定了。”

江哲麟撂断电话,在领导莫名其妙的注视下,拎起对方的衣领往桌上狠狠一掼,杯盘碗碟被悉数扫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爆破声,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根乌漆吗黑的海参哧溜一声,从领导的大脑门儿上滑下,显得分外的好笑。

江哲麟的面色有一瞬间yīn沉如阎罗,转眼间他又微笑起来:“既然您这么关心女同志,我就擅自做主让赵部把您调到妇联了,相信您在该岗位上一定能大放异彩。”

江哲麟状似无意的踩住对方的脚腕,领导杀猪般的一声嚎叫代替了他的回答。江哲麟笑眯眯的拍了拍对方的脸,嘴角浮起一丝残忍的笑意:“不说话就是答应了?乖。”

回忆如同破旧的老房子,紧闭的门一旦被打开,积压的灰尘迎面袭来,直把人喷得灰头土脸。

钟意烦躁的捏紧拳头又松开,再次捏紧,钟意觉得自己快被祥林嫂附身了,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一句,我真傻,真的。

当时怎么就以为江大boss有眼无珠,居然会看上自己?

江哲麟对一个人好起来,简直能把她宠上天。如果不是婚礼那天撞破江家两父子的对话,她可能早就被他迷得团团转了吧?

他明明只是利用她,又凭什么指责她的三心二意?

各种各样的情绪如同浓墨赤酱般搅合在一起,钟意只觉得手背上一热,过了一会儿,眼泪便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第 16 章

钟意悲哀的发现,被江哲麟这么一吓,自己的生理期居然提前了整整两周!

钟意对着内裤上那抹蚊子血欲哭无泪,最可恨的是她的包包还不在手边,她必须从江宅这一头横穿到那一头,才能拿到最亲爱的“小翅膀”。

忧郁是一项贵族运动,天可怜见的,她连基本生活保障都没了,还悲春伤秋个屁啊。钟意把两个臭男人踹到脑后,夹着两条不断发颤的腿儿,贴着墙壁晃晃悠悠的向目标进发。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能塞牙,偷个卫生巾居然都能被公公抓住。

钟意正跟只螃蟹似的四仰八叉的走着,忽然听见有人在她身后叫她:“小钟,你过来。”

钟意只想装作没听见,她紧赶慢赶的挪了两步,又听见沉静的声音遥遥传来,尾音加重:“钟、意,你过来。”

一生气就喜欢连名带姓的叫她,这两父子都什么臭毛病这是。

江父坐在宽大的沙发里,老人有着锐利的眼神和英武的身材,皱眉沉思的模样与江哲麟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想而知,当年必定糟蹋了万千少女的芳心。江父难得没有冲她摆脸色,注视着她的目光甚至称得上慈爱,江父伸手示意钟意坐下:“你是e市人?”

钟意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当初我父亲被打倒的时候,江家举家都迁去了e市。当时年轻,日子过得很苦,内心却充满希望。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里的杨梅酒。”江父笑了笑,眼角疏朗的笑纹愉悦的展开,视线胶着在包装简陋的酒瓶上,“每年开春,清明过后那几周,漫山遍野都是这种东西,挑最大最圆的几颗丢进去,闷在白酒罐里,到了数九寒冬,偷偷叫上三五好友切一盘牛肉下酒,不知有多爽快。”江父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这样有心。”

钟意扯着嘴角笑得比哭都难看。早知道她就不该把这瓶酒带过来的,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居然在关键时刻摆了自己一道。钟意偷偷瞟着不远处的牛皮手包,居然开始幻想江哲麟能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之中。

可惜江哲麟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更不会读心术,而且钟意认为,就算他听到了她内心求救的呼号,江大boss幸灾乐祸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不知陪着江父絮叨了多久,钟意只觉得有无数只苍蝇正在自己耳边嗡嗡飞舞,屁股只敢虚虚的坐在沙发上,小腿坠坠的发胀,肚子里如同有只冰凉的铁球蹿动着,尖锐的疼痛把她额角的虚汗逼出了一层又一层。

浑身发冷。

“爸!”钟意濒临崩溃的叫了一声,胡乱扯了个谎,“我的手机好像震了一下,万一江哲麟有什么急事儿找我就不好了,我先去那个包啊。”

江父狐疑的点了点头。

钟意立刻如蒙大赦般冲去抓过自己的包包,刚站起来却见江父如影随形的跟到了她身边,钟意真是要哭了,偏偏江父还风度翩翩的抬了抬下巴:“看见了吧,臭小子怎么可能打你电话?再陪我聊会儿吧。”

虽然是命令的口吻,老人灰色的眼珠里却蹿着一团希冀的小火焰,钟意心里突的一酸,忽然觉得排场很大的江父,或许也很寂寞。

夜挺深的时候,江哲麟才回来。

那时钟意正窝在副卧里烦躁的拨弄遥控器,抬头就看见江哲麟冷峻的眉眼,她不禁在心里感叹老天的不公,为什么有些人就能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连生闷气的模样都这么帅。

江哲麟不说话,钟意是个需要激发的水准,此时此刻更翻不出什么花来。腹痛如绞,钟意拄着枕头假装在看电视。江哲麟的指尖带着夜晚特有的寒意,在她发顶轻轻一扫,立刻把钟意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手里的遥控器慢悠悠的画了个弧,直直的飞了出去,啪的一声响。

钟意没志气的打了个哆嗦。

江哲麟盘亘在她头顶的目光终于撤去,长腿一伸跨过遥控器,又按着原路折了回去。

挺拔磊拓的背影在交错的光影中显得朦胧又模糊,雪白的衣角消失在拐弯处,黄花梨影木做的门面在他身后轻轻掩上,卷起了一阵风,轻微的风徐徐吹开钟意额前的刘海,长而软的头发时不时扎进眼睛里,刺得人眼角微微发酸。

钟意悲春伤秋的劲儿还没过,江哲麟再次推门进来,只是手上多了只纸袋。

钟意正埋在枕头里默默的蹭眼泪,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抬起了头,直直对上了江哲麟无比工整的一张扑克脸,丢脸的模样在江某人锐利的目光下无处遁形。江哲麟眉宇微动,勾起唇角笑了笑。

他居然还敢笑?!

钟意气得肝儿颤,刚把脑袋拱进被子里,哪知用来遮羞的道具却被江哲麟唰的一下拉开,明亮亮的光线大喇喇的刺着她的眼角膜,某不明飞行物从江大boss手里定点落到了自己面前,五颜六色的小鼓包慢吞吞的翻了出来,钟意定睛一看,居然是她相思成狂的“小翅膀”!

钟意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护住臀部从床上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盥洗室,砰的一声就把门甩在了江哲麟的脸上。

迫不及待的翻开袋子,除了她最爱的某品牌卫生巾,还有一条包装精美的黑色平角生理裤,颜色低调好清洗,钟意忍不住老脸发烫,恨不得把脑袋浸进马桶里直接冲走。

这么糗的事儿,不知要被江哲麟取笑多少年。

想到这里,钟意真是无比绝望,偏偏某人还嫌她不够尴尬,在门外不紧不慢的叩了三下,声音低沉含笑:“怎么这么慢,不如我替你换?”江哲麟那口吻跟调戏良家妇女的脑残恶少似的,哪还有半点cos黑客帝国的酷劲儿。

脸皮比城墙还后,思想比**还黄!

哼!

钟意窝在盥洗室里企图毁尸灭迹,好不容易从橱底下找到一只木盆就被江哲麟抓了现成:“你干什么?”

坦白从宽:“我想把这个洗了。”

管你抗拒不抗拒,一律从严。江哲麟两眼一眯:“不怕冷了?”

钟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怕不怕。不就是来了‘老朋友’么,我啥都能做。”

“做*爱呢?”

江哲麟的目光在她紧密包裹的小内上扫过,欺身上来,两只手撑在洗手池上边,江哲麟飞快的舔了舔牙尖,非常认真的建议道:“不如试试?我听说这样最刺激。”

钟意的脸立刻从土豆变成了番茄,一脚踹过去居然被人顺势拎进怀里,江哲麟长臂一圈把她囚禁在了xiōng口上,三两步就跨到床边搂着她倒在上面,不管钟意怎么挣,江哲麟自岿然不动,某处却起了反应,鼓囊囊的抵在她的臀部,暧昧的在她股沟间磨蹭着。

钟意吓得快炸毛,从小打小闹直接变成拳脚相向,她本来就大喇喇的穿着他的t恤,这么一踹一瞪,衣服下摆直接翻到了脸上,柔软白嫩的腰肢一览无余,钟意好不容易才从绵软的布料后挣出脑袋,一对黑葡萄似的眼睛露出来,睫毛一忽闪一忽闪,像把羽毛扇在心里软绵绵的挠过。

江哲麟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磨着牙根警告她:“你再动下试试!”

钟意立刻就窝囊废的萎了,哀哀凄凄的抱住膝盖,窝在江哲麟怀里大气也不敢出,想着江哲麟要敢乱来,她就直接把他的小山包踩爆,让丫变成玛利亚海沟。

江哲麟身上有股清淡的酒气,甘冽的味道挺好闻的,不知刚从哪个欢场回来。

钟意知道江哲麟略有洁癖,便想催他去洗澡,又万分不舍得这只人型

暖炉,思想斗争了许久还是歪缠在江哲麟的身上不肯松手,大约是夜色太妩媚,以至于很多话都分外容易问出口:“你怎么知道我那个……‘好朋友’来了啊?”

江哲麟由着她在他xiōng口画圈:“你一不舒服就喜欢甩左手。”

她有吗?被人一眼看破的感觉非常糟糕,钟意为难江哲麟:“那我要是很舒服呢?”

江哲麟一脸坏笑的咬她的耳朵:“唔,舒服了就只会叫。”

钟意的耳垂被江哲麟吹得直发软,白痴都知道他又在暗示什么,钟意的手指按得啪啪响:“你一天到晚不能想点别的?”

“想什么?”江哲麟义正词严的指责钟意,“钟女士,你怎么能唆使老公去想别的女人?”

“……”比厚脸皮她真比不过他。

两人都小心翼翼的回避之前的冲突。

自己的回避可以解释为心虚,毕竟她一点儿都不客气的拿着江哲麟当枪使,又是仗着他妻子的身份踩低谢天一辈,又是在谢天面前和江哲麟肆无忌惮的秀恩爱。她不明白,为什么江哲麟配合着她完成这一切后却突然爆发,爆发完后又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宠着自己?

该不是自己痛经痛得过分面无人色,以至于他害怕继续释放冷气会把自己活活冻死吧?

钟意左一个想法,右一个想法,在不大的脑容量里胶着得分外激烈,她忽然眼前一亮,看见支在床头柜上的照片,借着廊灯的一点微光,可以看见被岁月磨旧的浓丽色彩,照片里的小男孩小圆寸儿短短的,眼睛乌黑,桃花眼下是名副其实的卧蚕,顾盼神飞。男孩穿着干净的卡其军装,身后居然背了一杆枪,嘴角笑弯弯的,露出还没长齐的牙,表情非常神气。

小男孩的模样有些似曾相识,好像跟童心里的某个孩子长得挺像的。

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是谁,就听江哲麟j□j话来:“我们家那会儿在东北,老爷子天天带着我到处打猎。那么长的一杆枪,一跑起来就打在腿上,我算是彻底体会到到底什么叫‘鞭策’了。”

被江哲麟这么一打断,钟意才发现,照片里哪儿是童心里的某个小孩子,分明是江大boss本尊。

钟意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们父子俩感情真好!”

江哲麟却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幽幽的纠正她:“曾经。”

钟意不由想到当初被她撞破的场面,两父子剑拔弩张,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心率不由加快,试探的问出了口:“那你们怎么……”

回答她的是更久的沉默,久到钟意以为江哲麟不会回答,她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却听江哲麟轻描淡写的答道:“他当初要扶正他的情人,还把她带到我妈面前耀武扬威。我妈当初已经病入膏肓,一口气没上来,活活气死了。”

江哲麟的语气稀松平常,像是陈述一件被他翻来覆去讲述过无数遍的事。

“那个人是沈青?”

江哲麟嘲讽的倾倾嘴角:“她还不配。”

又是让人窒息的沉默。

钟意觉得喉咙像被人拽着一样,低声嗫嚅着:“我还以为,你是我见过的过得最开心如意的人。”

江哲麟这次真笑了起来,抵住她的xiōng膛微微震动:“我确实过得很开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不用面对自己的老子,我没满十八岁的时候逢年过节他的秘书就会打钱给我,家长会可以坐在一堆叔叔伯伯中间,别提有多神气。”

江哲麟的语气越是轻快,钟意就越觉得揪心,不由的在他眉间触了触,那里有个小突,怎么也熨不平似的。

江哲麟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眷恋又小心的舔舐着,像一只生怕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太阳的背后,并不总是光。

钟意别过脸,心里酸酸涨涨的,就像被泡了水的种子,有东西正在努力冲破樊篱,发着芽。她清了清嗓子,生硬的换了个话题:“齐喧说你曾经是单身主义者。”

“跟他比起来,我确实是。”

钟意疑惑的眨眨眼睛,江哲麟笑起来:“他那德性,对未婚女性穷追猛打,对已婚女性从未放弃,对三十熟女悉心呵护,对二八少女努力培养。”

钟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居然敢背后讲大齐的坏话。我告诉他去!”

江哲麟一脸坦然:“我肯提起他,他深感荣幸都来不及。”

“你可真臭屁!”钟意在被子下猛踢江哲麟,却被他修长的双腿夹住,看见某人又换上一脸色迷迷的表情,她赶紧说:“你不是单身主义么,那你怎么跟我结婚?”

江哲麟闻言垂下眼睛,一双眸子又深又亮,如同璀璨无比的星云:“在遇到你以前,我从没想过结婚的事。和你这两年,也没有后悔过。娶你当老婆,就不想再娶别人。”

江哲麟的声音在黑夜里放大,带着特殊的魔力,层层渗进钟意的心底,无数道电流一起蹿过,酥麻的痒。钟意在江哲麟快碰上他的嘴唇时,如梦初醒般的往边上避了避:“肉麻,还抄袭钱钟书的话,你能跟他比?”

嘴唇擦过,江哲麟的表情像没吃到糖果的小孩儿,恶狠狠的在她耳廓的尖角上咬了一口,疼得钟意嘶的一声:“那倒是。我比他帅多了,你比他老婆笨多了。”

钟意再次气得牙痒,跟江哲麟呆在一起简直是考验心脏的韧性。她哼哼唧唧的有些想睡,又一时八卦心起,努力撑着眼皮纠缠着江哲麟问东问西:“那你为什么还肯来看公公?”

江哲麟静默两秒,接着吊儿郎当的笑起来:“不是你逼着我回来建设父子感情么?我啊,是典型的娶了媳妇忘了娘。”

钟意闻言,突然发现她进江家两年,都没祭拜过江哲麟的母亲,心里不禁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愧疚,连忙揪住江哲麟的袖口问:“清明节快到了,咱们什么时间去拜婆婆?”

“不行!”江哲麟极快的否定道,强硬的口吻让钟意有些受伤,还不等她追问,江哲麟又开始调侃她:“我妈要是看见我娶了你这样的,做鬼都不会放过我。”

又嘲笑她?!

钟意怒了:“嫌我还娶我,你真是高尚!”

江哲麟继续跟她贫:“为人民服务。”

“滚!”

两人兴致勃勃的斗着嘴,不知不觉夜就浸透了,宽阔的房间满目漆黑,单是色彩就叫人觉得寒冷,所幸容身之所是温暖的,看得见,抓得住,就算在毫无防备的睡梦中,还是能幸福的微笑起来。

最让人痛苦的事,并不是无法得到幸福,而是得到了,却知道它不能长久。

钟意睡在江哲麟的臂弯里,看着江哲麟舒展的眉眼,终于鼓足勇气说了一声:“对不起。”

她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撑到某人睡着,却发现对方居然是在装睡,江哲麟闻言眼珠动了动,接着睁开,表情严肃得有些可怕:“不准说对不起。”

“江哲麟我……”明明是利用你打击谢天。

江哲麟却独断的打断她:“真论起来,该我说对不起才对。”他迷迷糊糊的吻着她的发心,一下一下的按着,很舒服,像把小梳子柔柔的划过她微鬃的头发:“你这么笨,我跟你计较什么?”

真是欠扁的一只沙文猪,大男子主义的口吻却让人无端温暖。钟意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怒还是该笑。

第 17 章

这个周末过得颇为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周一上班的时候钟意还没醒过神来,乖乖被江大boss的suv驮到了报社门口。

只见江哲麟一只胳膊懒洋洋的垂在车门外,另一只支在方向盘上托着左腮,眼睛斜斜睨着她,隐约有一丝笑意。

仔细端详起来,可以发现江哲麟的面部轮廓非常欧化,眉毛浓黑,鼻梁挺直,人中深邃,下巴处还蓄着亚洲人鲜有的浅窝,这么多年没被错认成混血,全拜那双写意的桃花眼所赐,撩起眼皮轻轻一瞟,动作简单,效果却非常秒杀,有种说不出的优雅韵味,立刻把粗糙的欧美人种甩出几条街。

钟意愈发觉得自己是被算计了,之前她明明正为他那顿无名火呕着气,怎么被江哲麟三言两语就驯服成了乖顺的小猫,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坏了自己的原则,夫妻双双把班上,真是诡异啊诡异。

江哲麟嘴角微微一翘,像是窥破了她那点小九九,眼里笑意愈盛,修长如玉的手指勾了勾:“宝贝儿,来来来,在哥哥脸上盖个戳。”

不就是腻着他看了一周日的韩剧么,居然计较成这样!

钟意斜眼,假惺惺的凑过去,在快要触上某人的厚脸皮时,一双利爪唰的亮出来,在江哲麟的脸上狠狠一捏:“盖什么戳,真把自己当绿色放心猪肉啊?”

丢完炸弹,钟意绝不恋战,转身就蹬着小高跟扬长而去,身姿摇曳,要多得意有多得意。一想到江哲麟那张气绿的俊颜,钟意就笑得打跌,愈发坚信,对着这种资本主义的阶级敌人,打了就跑的游击战术绝对是胜利之要义,成功之法宝。

嘿、嘿、嘿。

成功打击了江哲麟一把,钟意连路都走得七扭八歪。

齐喧难得来晨间这种穷乡僻壤视察工作,一见钟意就笑得跟个狗尾巴花似的,几步跑上来在衣袖上啪啪一拍,膝盖在地上虚虚一点:“奴才给老佛爷请安!”

钟意环顾左右确定没人之后,才起了捉弄的心思,手在虚空中一扶:“小齐子平身哈。”

“我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怎么也是御前侍卫吧,姐姐?”齐喧苦了一张脸,转眼又是一脸刻薄相,“还平身,哟,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钟意扶额,实在不明白,江哲麟结交的都是哪些个狐朋狗友,一个比一个没正型,不过说起来最没正型儿的还是自家那位。去年齐喧过完生日,看见她立刻晃着尾巴扑上来,摇着她手臂使劲的抹小泪:“知道你家那位干了什么丧天良的事儿不?昨天居然把我跟一男人锁一起,这也就算了,最可恶的是还让那个基佬跳钢管舞给我看!”

江哲麟撇开唇角勾住钟意的腰,笑得那叫一个没心没肺:“不不不,最可恶的是咱们齐少还起了反应。”

“江哲麟,我j□j大爷!”

“别介,我大爷可是有房有室的主,你可别拖着人家跟你一块蹚浑水啊。”

钟意可不像他们都是群富贵闲人,眼看着刷卡时间又以雷霆万钧之势逼近,钟意佯装踹了齐喧一脚:“滚滚滚,好狗不挡道。”

齐喧配合着做出倒在墙上的动作,笑骂道:“小兔崽子不想混了,居然敢踹你的大老板?!”说完齐喧又呵呵的笑开:“意姐,看您这财大气粗的样儿,该不是那位收了锐宇集团,巴巴的又到您这儿派钱了吧?”

“财大气粗?”钟意剐了齐喧一眼,“我看你还膀大腰圆呢!”

钟意总觉得锐宇集团的名字有些耳熟,想半天才想起当初江哲麟对这个集团狠辣的作风看不过眼,早放出话来要收拾对方。“唔,江哲麟夙愿得偿,锐宇的高层又得大换血了吧?”

“no,no,no。”齐喧一脸鄙视,“你老公哪能跟你似的缺根筋啊?收买人心这种事儿,他那资历高得都快著书立传了。裁那群人出去不是放虎归山留后患么?就是要把那些人啊,攒在手心里,好言好语的哄着,好茶好酒的伺候着,让他们那什么,诚惶诚恐,受宠若惊,如履薄冰,如坠深渊,业绩上不去就有个鬼了。”

“齐喧?”

“怎么?”

“你说谁缺根筋呢!”

“……是我,是我还不成么?”

钟意隐隐觉得江哲麟对付锐宇的手法,让她觉得有些熟悉,琢磨了一上午加一下午捎带午休时间,她才咂摸出味儿来:他这套动作,怎么跟收买自己的那套路数这么像呢?

他表现出出人意料的大度后,她就没什么理由和他继续纠缠下去,更别说深入检讨她和谢天那些不得不说的破事儿了。

钟意原本打算跟江哲麟坦白,被他这么一堵,所有话都噎在了嗓子眼儿,与其表错情被江哲麟嘲笑,她宁愿把头埋进热滚滚的沙子里当鸵鸟。

钟意正在无比痛苦的抽丝剥茧,只听铃声一响,果然有钱有闲的江大boss又想起调戏她来着。

“宝贝儿,想我没?”江哲麟的声音从电话彼端懒洋洋的响起来,渗出了钟意一身**皮疙瘩:“江哲麟,在你把舌头撸直之前,我拒绝回答你任何问题。”

江哲麟笑了笑,声带微微震动:“那就是想咯?”

“你去死!”

“诶诶诶,文明点儿成不?”江哲麟漫不经心的告饶,接着又堵了钟意一句,“你不是发誓不说话来着么,宝贝儿?”

钟意抓狂,脸色骇人,连路过的林妙妙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干嘛啊你,间歇性癫痫啊?一天到晚跟抽风机似的抽抽抽。”

江哲麟显然听到了,醇厚的声音响在耳边,毫不掩饰的愉悦笑意:“那就是林妙妙吧?说话挺有趣的。”

“是话有趣呢,还是人有趣呢,要不就是你对人小姑娘有兴趣?”

江哲麟愈发得瑟起来:“妒妇。”

这还有完没完?钟意怒了,声音也冷了下来:“江哲麟你别以为谁都跟一样低觉悟。我还在上班呢,太子爷我求您赶紧退散成不?”

“怎么求?”江哲麟笑笑,听到钟意一声比一声急促的抽气声,才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语气,“今天晚饭在和融山庄。我几点过来接你?”

顺着江哲麟的话,钟意认真思考起来,压根忘了计较江哲麟还没问她同不同意去,她斟酌着问了一句:“除了咱俩,还都有谁啊?”

江哲麟的答案暗藏机锋:“怎么,居然还有你怕见着的人?哪个混蛋,来来来,告诉为夫,为夫一定让他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姜还是老的辣,她连刺探军情的机会都没有。她总不能坦白的说,我不想见你的妹妹和她的男朋友吧?

钟意一想到那两个人相依相偎的身影就觉得头大。虽然她和谢天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但情感总是比理智反应更快,她明明还在那儿强颜欢笑,一股酸意却不知不觉的在眼角眉梢弥漫开。

江哲麟这么锐利,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只是,如果他真的有所察觉,反应就不至于这么温和大度了吧?还是她压根高估了自己在江哲麟心里的分量?

或许江哲麟对她,对一只宠物无异,烦了就抛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高兴了就宠着逗着,让自己满怀感恩之心,傻兮兮的彩衣娱夫?

钟意一颗心像是沾了雨水的羽毛,坠坠的,往下滴滴答答淌着水儿。

她忽然感到很疲倦,伏在桌子上,把笔墨纸砚都推到一边:“我还是不去了。”

江哲麟不急也不恼:“怎么了?”

“报社加班。”

“钟意,撒谎也有点诚意行么?你是生怕我和齐喧疏远,时不时出题目让我考考他是吧?”

谎言被揭穿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钟意还真就跟江哲麟顶上了:“和融的东西太难吃。”

“你昨天还不惦记着他们家的雪梅娘?”江哲麟冷笑,“你以为一群人把地方订在那儿是为了谁?”

钟意对着手机干瞪眼,他这么面面俱到,该死的为什么不去投资卫生巾?绝对三百六十度无侧漏!

以防江哲麟把话题往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这种大方向上引,顺便再给她扣顶幼稚加任性的帽子,钟意一咬牙一闭眼,她忍了还不行么:“去,去,去。我去还不行么?”

江哲麟并不说话,直到钟意忍无可忍想挂断电话,江哲麟才叹了口气:“小乙,既然嫁了我,有些事情,你必须学着去面对。”

通话中断的咔嚓声,轻轻一响。

真正的言有尽而意无穷。

钟意抽动嘴角,涩涩的笑了一下。

她很好奇,这次猜心游戏的底牌又是什么?

她还没纠结一会儿,林妙妙花蝴蝶似的扇着翅膀过来,一口标准的淘宝体:“亲,好寂寞啊亲,陪我浑水摸鱼再逛个街好么亲?”

钟意推开林妙妙缠在脖子上的胳膊:“没兴趣。”

林妙妙立刻变脸:“靠!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古人诚不欺我,你跟着我们小江江才多久呢,就看不起我们无产阶级底层劳动人民的小情趣了啊?!”

钟意最怕林妙妙祭出这招,为了表明她还没有被资产阶级腐化,立刻点头如捣蒜:“去,去,去。我去还不行吗?”

居然与回答江哲麟的话一模一样。难怪钟琴老是说她脸皮薄不会拒绝人。

林妙妙立刻眉开眼笑,凑在她脸上吧唧一口:“陪逛街不包邮啊亲!”

之前提过,晨间在高校区附近,逛街的地方还是蛮多的。没走几步,就有人拦着他们开始推销美容美发的服务。

钟意本科就在离这里不过五百米的t大,当然知道这种推销有多不靠谱。偏偏林妙妙被对方哄得晕头转向,两眼晶亮的望着她:“咱们去试试吧?”

钟意那个“不”字还么出口,林妙妙已经拉长了一张脸:“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古人诚不欺我……”

钟意感到了自己脑袋膨胀得比发了的面粉还快,连忙跟着林妙妙拐进了理发店。

理完头发,钟意对着镜子照了照,居然觉得很满意。

林妙妙得意坏了:“我说什么来着,任何抱有阶级偏见的看法,都是耍流氓啊亲!”

钟意被林妙妙逗得乐不可支,只见镜子里的自己也正噙着笑意与林妙妙打闹,长发黑而软,乖顺的包裹着脸部,衬得一张脸尖尖的就像锥子,把之前的婴儿肥藏得一丝不露,发丝拂动间带上了点儿成熟的风情。这样的钟意,让她觉得陌生,又让她有种密不可宣的小小期待。

哪知她那点小期待被江哲麟兜头浇了盆冷水。

他面色不虞的打量着钟意的新发型,嘴里还不忘损她:“这发型太女气了。”

钟意拽着发尾被江哲麟打击得有些尴尬:“额……不好看么?”

江哲麟笑一笑,嘴角上又染上了顽劣的笑意:“不好看。衬得你整个人都不男不女的。”

原来又在涮她!钟意也不是善茬,燥眉燥眼的冷笑道:“我这么爷们你都娶我,难道江少性取向有问题?”

江哲麟“啊”了一声,捏捏她的脸,笑得俊美无俦,夺人心魄:“放心。无论你变成怎样,我都爱你。”

一听就是在敷衍,钟意觉得自己都快跟江哲麟计较不过来了。

和融山庄说白了就是这堆人开发的另一处农家乐加赌场。窗外绿荫茂密,花木扶疏;窗内帷幔轻摇,歌声缓缓,连砝码的碰撞声都是极轻的。虽说有蓝带厨师随时候命,一时兴起也可以自己动手。反正爱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就算把屋顶掀了,都不会有人管你。

不出钟意所料,除了江哲麟固定的那批狐朋狗友,江思妍正偎在谢天的怀里窃窃私语,余光扫过两人,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立刻挽着谢天笑盈盈的摆过来,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嫂子好,哥哥好。”

江哲麟挑眉:“这么有礼貌?该不是今儿想从我身上搜刮红包钱吧?”

江思妍嘿嘿嘿的笑:“哥,他们都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做人还是低调点儿好。”

江哲麟顺着江思妍的话下了牌桌,回头捏捏钟意的手:“等会儿我输了你可不许笑啊,我那可都是为了咱们的感情长治久安。”

谢天闻言静静的,嘴角牵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钟意急促的笑了一下,手指紧紧的抠着江哲麟的手背,却被江思妍会错了意:“啊,嫂子,我怎么把你给忘了呢?来来来,一块儿玩吧!”

钟意连忙推辞:“我不太会。”

“那就是有点会了?啊,这真是再好不过了!”江思妍笑得贼贼的,抱着砝码两眼蹦桃心,“你要是高手,这牌桌你连边都别想沾。”

江思妍左一口嫂子,右一口嫂子,钟意实在拗不过江思妍,只能坐进了牌桌。她理所当然的被分配给了江哲麟,谢天和江思妍一组。

头顶的灯光又白又圆,犹如小型太阳,照得人连眼角都在流汗。

谢天的眼睛亮闪闪的,面容却显得很模糊,犹如潜伏在黑暗里的豹子,只能看见那双雪亮的眼睛。

江哲麟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依旧是一副万事不伤心的模样,唇角若有似无的勾着。

钟意被两道光线看得发慌,这已经是第三次出现这种情景了,她都能看见精神病医院正在遥遥的对自己招手。钟意真的不怎么会打牌,把牌理得横七竖八的,一只手都拿不过来,只能把多余的牌按在桌面上。两位男士十分有默契的等着她,唯有江思妍很不耐的在旁边撇嘴,叩着桌边若有若无的笑两声,清凉的笑声把钟意逼得愈发紧张,只觉得每张牌面都反射着令人炫目的白光,白花花的让人睁不开眼睛,钟意一不留神,攥在手里的纸牌一一脱了手,悉数滑了出去。

江思妍谴责的目光立刻追杀过来:“哥,你当年还说要娶赌后双剑合璧,赌遍天下无敌手呢,赌后就这……”

江思妍还没说话,江哲麟就毫不客气的扫了她一眼,点到为止,目光却颇有威压。

江思妍的樱桃小口张了半天,才委委屈屈的把剩下的话憋了进去。

江哲麟起身走到钟意身边,淡淡的麝香味笼罩上来,如同带着温度的酒精贴在肌肤上,微醺还暖的寒意。江哲麟从钟意身后圈住她,拇指和食指夹着牌面轻轻一抿,散了的牌魔术般的立了起来,整齐光洁如同扇面,弧形光圈在牌边上急速滑过。

江哲麟的下颌顶着她的发心,醇厚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着,手把手的教她怎么理牌,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江哲麟xiōng腔微微的震动传递过来,说不出的暧昧与性感。

两个人的姿势非常抢眼,连隔壁桌的齐喧都忍不住看直了眼睛,接着齐喧不怀好意的冲钟意眨眨眼,甚至还偷偷伸出大拇指向钟意比了比,被江哲麟一眼瞪回去。

目光加上灯光,更让钟意觉得应接不暇,细小的汗珠从光洁的额头上钻出来,像狰狞的蚯蚓,她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江哲麟的手指,却引来他的轻笑:“别怕。有我呢。”

钟意抽动了一下嘴角,只觉得狂躁的心跳奇异的平缓下来。

钟意觉得自己的作用差不多就一自动发牌机,她无论递出什么牌,江哲麟那边总能替她补上,顺带送给她一枚鼓励的笑容。

反观谢天和江思妍,一个心不在焉,一个急于求成,江思妍的牌风狠辣得连钟意都咂舌,像是铁了心要把人往死里砸似的。

几局下来,江思妍输了个晶晶亮、透心凉,按着江哲麟的手死活不肯松开:“诶,诶,诶,不成不成,这规矩得改改。”

江哲麟把牌往桌上一甩,不甚在意道:“怎么改?”

“改成一个我怎么都会赢的规矩。”

江哲麟看见江思妍气得小脸通红,知道是把她逼急了:“你怎么说就怎么来。”

“真的?不反悔?”

江哲麟看着自家妹妹的财迷样,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反悔。”

江思妍诡笑了一下:“这样啊。两位男士谁输了,谁就亲嫂子一下。”

钟意手里的牌猛烈的抖了抖,手指用力的绞着,像是要把牌面捏碎。

江哲麟面带不郁:“江思妍,你找死吧?”

自始至终沉默到底的谢天终于插*进话来:“我没意见。”

江哲麟眼里光芒一盛,忽然就笑了,把牌悉数丢到一边:“好,我也没意见。”

钟意唰的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不同意!”

声音尖利,像是一只受惊的动物在体内咆哮,钟意说完只觉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旋即,一束束探究的目光扫了过来,像是让人无处遁形的探照灯,已经有人捏着下巴玩味的笑出声来,像是紧箍咒,把钟意的头皮锢得直直发麻。

她很奇怪自己怎么能笑出来,而她确实微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低血糖,介不介意我削个水果补充点糖分?”

钟意连珠炮似的说完,就迫不及待的离开牌桌,急冲冲的扑进厨房里,楞了一下,才找了一只又大又圆的脐橙,她顺手从刀架里挑了把水果刀,捏着橙子蹲下来对准放在矮几上的果盘,手指不自觉的在橙子丰厚的皮上掐出一个深深的指甲印,刀切下去,她只觉得指尖一辣,血汩汩的流了出来,而橙子喷出淡淡的水雾,扑进她眼睛里,一时酸涩难当。

江哲麟自有一套办法去摆平舆论。只是那天晚上回来后,他面沉如水,点着一支烟站在阳台上,隔着袅袅的烟雾和弧形玻璃窗注视着她,他身后是大片大片璀璨的星子,照得他整个人都熠熠生辉,辽远又陌生。

何似在人间。

看着这副剪影,钟意埋在枕头里想,她是有一点点喜欢江哲麟的。

但这一点点喜欢不足以消化他的家庭,背景以及其它带给她沉重的压力。

眼前闪过报社里众人讥诮的眼神,江思妍柔和却暗含挑衅的眼神,江启之时不时的冷眼相对,谢天在公共场合中有意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亲密……一时间所有情景都杂糅在一起,像是可怕的怪物从黑暗中探出身,恶狠狠的向她扑过来。钟意闭了闭眼睛,尖细的虎牙深深嵌入粉色的唇瓣里,脸埋进手里,疲惫不堪的眼泪渗出来,即使在柔软温暖的被褥中,她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相处还算正常,只是江哲麟讲甜言蜜语的次数锐减,他偶尔会抱抱她,搔搔她的发心,埋在她圆圆的肩窝处不说话。

钟意现在连鸵鸟的级别都已经通关,直接晋升为乌龟,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一动不动,生怕江哲麟又拖着她和江思妍两口子胜利会师。

工作方面却意外的顺利起来,她的一组照片甚至入围了业内颇具名气的摄影展,烦躁不安的心因为新的忙碌又充实起来。

中午她从外边回来,刚好碰到小她两届的两个小学妹,黑葡萄似的眼睛充满崇拜:“哇塞,师姐你好厉害。”

钟意笑笑:“哪有。你们也要加油啊。”

两个孩子点头如捣蒜,钟意觉得心里暖暖的。

工作了一会儿,觉得口干舌燥,便端着保温杯去了茶水间,两个小女生的窃窃私语从里间传了出来:

“什么叫做‘你们也要加油啊’,不就是嫁了个好老公,不然能轮得上她?真把她拽得。”

“说起来咱们学姐真是不简单,她和咱们大老板,就是那个齐喧,也过从甚密呢……”

钟意只觉得浑身发冷,头重脚轻的回到了自己的格子间,狭仄的空间像是要把她拆骨入腹的兽。

浑浑噩噩的挨到午休,她突然格外眷恋两个人的小巢,心血来潮的打的回去,开锁上了二楼,左手第二间便是书房,书架一直顶到天花板,满满的都是书,

江哲麟藏书极多,文史哲理化生涉猎很广,他总标榜自己作为风险投资者,博闻强识那是必须的。

钟意第一次看到满满一排的佛经时,觉得好笑极了:“哟,您老还信佛?”

江哲麟敛眸:“没有底线的人才没有信仰。”

钟意好笑:“那你的底线是什么?”

江哲麟拥着她的肩膀笑一笑:“我的底线,就是你。”

钟意伸手去够波若蜜多经,不小心带翻了另一本书。

那是一本极厚的影集,砸在地板上砰的一声,书页飞速翻过,最后定格在一页上,那张照片被放得极大,画面质量依旧完美得让人咂舌,钟意不可置信的张大眼睛:这是四年前万圣节的照片,她赶去美国探望谢天,两人画着小丑的妆容正窝在照片中央笑得开心。郑思然把下巴搁在钟意的肩膀上,穿着极暴露的黑丝网袜,警服领口开得极低,夺人眼球的制服诱惑。而在最角落上,垂着头点烟的那个男人,赫然就是江哲麟。

第 18 章

b大东门口有家风评颇为不错的印度餐厅,异域风情的歌声低旋,四面都是金色的墙壁,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的帷幔上镌着盘根错节的印度文,一点熏香的味道若有似无,空气中充斥着各种香料混合奶油的香气,单是闻闻,钟意就觉得饱得不行。

无奈钟琴很喜欢这家餐馆,拼命撺掇着她点上招牌的咖喱拌饭。钟意对着面前看不出颜色的米粒不由的叹了口气,先用勺子画了个十字,接着勾了个五角星,当她兴致勃勃的想要雕个笑脸出来的时候,一直在胡吃海塞的钟琴从食物里抬起头来,嘴角还腻着一点儿印度酸奶:“钟意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在减肥,皇帝不急你这个太监急个p啊!”

钟琴抬手摸了摸滚圆的小腹,钟意都减肥了,她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呜呜呜。

钟意闻言愣了一下,接着摇头:“我才懒得像某些人,一年能成功减肥几百次,啧啧,几百次啊。”

钟琴被戳到痛处,瞬间出气多进气少:“你、你、你……想当年姐也有骨瘦如柴,不盈一握的时候!”

钟意兴趣缺缺的敷衍道:“请问您最轻多少磅?”

钟琴闻言那个得瑟啊,眉飞色舞的伸出两个手指头微微一晃:“六斤四两!”

钟意好不容易才忍住一口酸辣汁喷到钟琴脸上的冲动,连出生时候的体重都好意思来显摆,这人脸皮厚得都能媲美江大boss了。

一想到江哲麟那张脸,钟意的太阳穴又突突的跳了起来,她放下金光闪闪的勺子搁在一边,支着下巴歪头看着钟琴:“姐,你觉得我美么?”

钟琴狠狠的倒抽一口冷气,划手为剑一刀劈在钟意的眉心:“食物中毒了吧你,凤姐俯身了吧你,急急如律令,撤!”

钟意不为所动的继续追问:“那我有啥惊世骇俗的天赋没?比方说出口成章,七步成诗那种?”

钟琴捏着下巴,忽然在手心重重一敲:“有了!如果喜欢给人当老妈子也算天赋的话,地球上的确不盛产你这种变态。”

钟意默:“喂……我说正经的。”接着又垂死挣扎的看着钟琴:“照你这么说,我脾气一定很好咯?”

“啊呸。”钟琴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一根兰花指差点戳到钟意的脸上,“脾气倔,一根筋,爱钻牛角尖——你这叫脾气好?”

想想也是。钟意抱着头万分苦恼:“那江哲麟到底看上我什么?”

钟琴这辈子最大的苦楚就是活了二十几年,居然还没有终结初恋,见自己的妹妹用这种明媚忧伤的口气感叹自己的狗屎运,气不打哪处来,恶狠狠的说:“因为他够瞎——我不管我不管,钟意你把我的玻璃心戳错了,今天休想我付一个子儿!”

“你本来就没想付好吧?”

“钟、意!”

跟钟琴插科打诨了一阵,xiōng口的憋闷感却丝毫没有减轻,颇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两个人携手在江滨大道上晃着。正巧路过一家鞋店,晶莹的玻璃后摆着琳琅满目的夏季新款,顶上缀着剔透闪亮的水晶灯,清雅的光芒洒下来,把整个橱窗都照得如同梦境一般。

钟意正有满腔的烦闷无处发泄,血拼欲望呈指数级增长,此刻直接决堤,二话不说便拖着钟琴往店里走。

钟意试了一双浅嘴鱼口鞋,又挑了双运动款的单鞋,眼睛在两双鞋上瞟来瞟去,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钟琴一向对她的品位意见很大,这次也不例外,钟琴掐着下巴一脸不赞同:“那双鱼口的多好啊,要款式有款式,要气质有气质,这颜色这剪裁还特别显脚小,穿出去绝对大杀四方。”

钟意弯腰褪下鞋子:“这双鞋不合脚。后跟又太高,我们报社的那群男人身高已经够悲催了,我穿上这鞋都快一米八了,他们还活不活?”

钟琴不以为然:“好看就行了呗,你管那么多?”

钟意叹了口气,指尖在鞋面泪珠般晶莹的碎钻上轻轻滑过,盈盈的水光在她眼底一闪而过:“钟琴,其实这男人吧,分两种。有种男人,就像这双高跟鞋,看起来很美,工艺复杂,价格昂贵。咱们要是觉得不合脚想把他踹了,就成了别人眼里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混球。可惜,就算对方是水晶鞋,咱们要不是灰姑娘,就算削断脚跟鲜血淋漓,一切都是白搭。另一种男人,跟这双单鞋似的,外观保险,内在温暖,不用担心会磕掉这颗钻石那颗玛瑙,也不用时不时的送回店里保养,下雨天能穿,爬山也能穿,绝对物超所值。”

钟琴看怪物似的打量着钟意:“发烧了吧你。就买双鞋的事儿,你居然给我上起来政治课,欺负姐没男人是吧?你也别水晶鞋运动鞋的跟我绕。我跟你说,小江不是你所说的水晶鞋,谢天更不可能是那双运动鞋。妹妹啊,你和小江结婚都两年了,脑子怎么就拐不过弯儿来呢?你那牛脾气我还不知道,当初你要是一点儿都不喜欢小江,又怎么可能嫁给他?怪不得一个个都说,女人最念念不忘的是伤她最深的男人,快别犯*贱了,看得我眼睛疼。”

可是,当初,想当初,她是不愿意的。

面对完全会错意的钟琴,钟意只觉得如梗在喉,一个字都吐不出,手指在柔软的小牛皮上掐出了细碎的花纹,她抬起手把两双鞋递给店员,声音嗡嗡的响:“对不起,这两双鞋我都不太满意,真是麻烦您了。”

和钟琴告别之后时辰尚早,那个所谓的“家”,钟意是不想回了,漫无目的在附近转着圈,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与b大一街之隔的t大,她的母校。

学校变化并不大,梧桐枝疏朗,绿叶茂盛,两树之间拉着一条横幅,上面漆着一行大字“到西藏区,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横幅下是莘莘学子青春洋溢的脸庞,相映成辉的画面,像把尖锐的锥子,直直刺进钟意的心脏。

她仰着头,盯着那条横幅看了许久,想当年,她曾经信誓旦旦的要做战地记者,甚至很认真的和谢天讨论过这个问题。谢天表现得颇为宽容大度,态度比钟父还要开明。钟意至今记得谢天温润的声音,他伸手捏捏她的脸,微笑:“有什么办法,那是你的事业。”

而江哲麟,却总把她的工作当成儿戏。开水间的对话再次出现在脑海里,钟意觉得像是有把锯条在脑仁里来来回回,钝钝的发疼。

再往里走,钟意看见中心广场上搭了个简易舞台,有学生正在上面表演,歌声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还卖力的舞动着——原来是歌手大赛的海选。

记忆翻涌上来,谢天沉静的歌声,隔着雨水清淡的吻,无数手机屏汇成的光海,现在想起来,都是那么久、那么久之前的事了。

钟意踮起脚,眯着眼睛看着树缝里漏下的辰光,忽然有些感慨。或许她对谢天的爱意早就被两年的光yīn冲刷殆尽,她所怀念的,不过是那段肆无忌惮的青春罢了。

钟意跟着节奏强劲的音乐摇摆起来,恍惚间听到有人叫她,扭头一看,那个人居然是谢天?!

钟意有些难以置信,又非常懊恼出门的时候怎么不翻黄历,连逛个街都能别谢天抓包,现在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钟意捏着机车包冰凉的扣子,只觉得凉气如蛇,一丝丝的舔着埋在手背下青色的经脉。

谢天穿着一件滑稽的文化衫,上面印着歌手大赛四个大字,他指着一群偷笑的学生尴尬的牵了牵唇角:“这群小兔崽子让我赞助他们来着。”

钟意僵硬的“哦”了一声,抬腿想走,却被谢天拦住,他高大的身影逆着光,把她整个的笼罩在里面,逼得钟意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

谢天的表情有些受伤,依样画葫芦的和钟意拉开距离,笑容微涩:“你为什么会来?我还有机会是么?”

换做过去,只要谢天用这种口吻求她,钟意一定会立刻丢盔弃甲,缴械投降。可是过去的终究过去了。钟意垂下头,避开谢天灼热的视线,专心致志的研究着脚尖:“谢天,你还不懂么?你已经和思妍在一块儿了,我和江哲麟结婚也两年多了,他……对我很好。”

“对你很好?”谢天嘲讽一笑,“他对你就是这样的好法?”

谢天忍不住笑起来,像是听了个极滑稽的笑话:“时不时拉着你和我们见面?钟意,我不是不想忘记你,你认为现在这样,可能么?”

谢天把手j□j兜里,对着虚空幽幽的叹了口气:“他明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他明知道。”

“他……知道?”钟意的脸色不由的白了白。谢天的话把她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踩灭,灰白的烟雾一舔,心底满满的都是灰烬。

谢天眯了眯眼睛,眸色骤深:“你觉得呢?”

谢天伸手拨了拨钟意不小心含在嘴里的发丝,钟意避不过,只能僵着身子任由谢天摆布。

谢天垂下眼帘笑了笑,嘴唇贴在钟意耳边一寸的距离,热气如同伸开爪子的小蟹,轻轻挠着她的耳廓:“友情提示——思妍从两年前开始追我。而那时候,你们恰好结婚。”

谢天慢慢松开钟意,湛然深秀的眼睛里蓄着一点宠溺:“小乙,如果是我,我不会让你受哪怕一点点委屈。

“欢迎你随时回到我的怀抱里来。”

第 19 章

谢天的话如同魔咒般盘亘在钟意脑海里,舞台的灯光与炫目的阳光交织在一起,钟意只觉得如坠冰窟,整个人都好像坠入了时间的黑洞,听不见一丝一毫鲜亮的声音。

钟意忘记自己是怎么跟谢天告别的,也不知道自己怎样行尸走肉般的回到公寓。她只记得自己魔障般的走到水族箱前,荧光穿过水体一片幽蓝,映在她脸上,如同狰狞的泪,静静的淌了一脸。

两条亲吻鱼绕着水草追逐嬉戏,摇头摆尾的动作显得格外亲密。

这两条鱼是江哲麟某位小侄女送的。小女孩儿年纪不大,却特别懂得讨人欢心,非得把两条鱼取名叫小江江和小钟钟,江哲麟把小姑娘顶在肩膀上,拉开对方藕节似的小嫩手,叔侄俩一挤眼,笑得尤其肉麻。

钟意被两人笑出一声**皮疙瘩,拼命的挤兑他们:“你看你看,小江江这嘴巴吸的,跟抽马桶的皮搋子有的一拼。”

小姑娘摸摸自己油光水量的麻花辫,把眼睛那么一眨巴:“啊……那小钟钟就是马桶咯?”

在江哲麟愉悦的笑声中,钟意被打击得身心俱裂,倒地不起。

钟意笑了笑,在两条鱼即将接吻的时候,抵住冰冷的玻璃板轻轻一叩,两尾鱼立刻惊惶失措的分开,只一下就消失在五颜六色的水草里。

心里居然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快意。

江思妍追求谢天,而谢天对自己余情未了,江哲麟娶自己是为了成全自家妹妹么?那他的牺牲未免太大了一些,也未免太高估自己的作用。真正的拦路虎是……郑思然吧?

只是,江家俩兄妹的感情真好到了这种地步?毕竟,江思妍的母亲沈青曾经逼得少年的江哲麟不得不流落异乡,辗转去了美国。

难道,江哲麟是利用她打击江思妍?明知道江思妍苦恋谢天,却时不时带着谢天的旧情人出现在他们面前,让谢天在新欢旧爱之间摇摆不定?

两种想法在钟意脑海里胶着着上升、交锋,其惨烈程度堪比世家大战。落地钟在黑暗里发出悠长凄厉的鸣叫声,铛,铛,铛,一声叠着一声像是砸在心上,浑浊的声音震得钟意头晕目眩。

她浑身无力的斜靠在冰凉的玻璃上,呆呆的不知站了多久,

身后响起轻微的开关声音,满室光华倏然而至,刺目的灯光让钟意不由自主的挡了挡眼睛。

江哲麟讶异的挑挑眉:“你在?怎么不开灯?”

钟意慌忙把目光转向水族箱,固执的不肯回头:“不想开。”

江哲麟被她气笑了,换了拖鞋走过来,发出踢踏踢踏的声响,在钟意心里揉捏出一种酸软的情绪。江哲麟从背后圈住钟意,钟意挣了挣,江哲麟便愈加收紧怀抱,大概是刚应酬完,江哲麟身上交织着淡淡的烟酒气味,好在他的声线还算清醒:“又在赌气?”视线下移,落在钟意j□j的双足上,江哲麟忍不住轻斥:“还嫌苦头吃得不够多?”

说完江哲麟便折回去拎了拖鞋过来,很自然的半跪在地上握住钟意的脚想要套进去。

钟意被江哲麟突如其来的动作窘了个大红脸,温腻柔软的脚底是江哲麟干燥宽大的掌心,心里忽然蹿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心酸夹杂着甜蜜交织成一种尖锐的苦涩,钟意连忙抱着腿往边上跳了两步,一脸戒备的看着江哲麟:“干什么呢你!”

江哲麟把鞋放在一边,两只手搭在膝盖上,笑得很无奈:“还知道脸红,下次还敢么?”

钟意语塞,埋头抢过拖鞋慌忙穿上。

江哲麟只当她是害羞,在钟意头顶微微笑着,声音动听极了,也刺耳极了。

在江哲麟眼里,钟意是不是笑料的代名词?

居然痴心妄想,江哲麟会爱上她?

她到底有多蠢。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江哲麟这样实在让钟意挑不出错来,但要坦然面对江哲麟温柔似水的目光对她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任务。

钟意干脆把那本肇事的般若密多经放在膝盖上,一页页胡乱翻着,厚实的纸张捏在手指间有种安定人心的作用,没翻几下,钟意就觉得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像个心不在焉的小尼姑。

江哲麟正在看财经新闻,余光瞟到钟意那副困倦的模样,不着痕迹的靠过来一些,把那颗乱动的脑袋固定在自己肩上。

这时候的钟意往往最温和无害,平时那张小嘴厉害得他只想一口堵上,以绝后患。

江哲麟略一沉吟道:“思妍从美国转学回来,b大的课程有些跟不上。你替我多照顾她一点儿。”

钟意刚刚放松的神经猛的一紧,眼睛倏然打开:“怎么个照顾法?”

江哲麟感觉到钟意的紧张,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拂:“思妍读的也是新闻专业。她对国内报业很好奇,想进晨间实习一段时间。她一个小孩子做起事情来难免没规矩,我想着把她转到你手下。你就多担待着点儿。”

“江哲麟。”钟意闷闷的叫了一声。

“嗯?”江哲麟侧过脸,修长的手指捏住钟意细弱的后颈,轻缓的按摩着,沉静柔和的目光让钟意只感到铺天盖地的烦躁,她甩了甩手,把脸埋进江哲麟半透明的稠质衬衫里,尾音极轻的颤动着:“没什么。我照顾就是了。”

钟意没想到江思妍第二天就出现在了晨间。

江思妍长得美,又是江哲麟的妹妹,一群人巴结还来不及,就差没众星捧月般把她捧在手心里。

江思妍看见她眼睛亮了一下,忙着招手:“嫂子嫂子,快来快来!”

招小狗似的语气让钟意略感不快。最让她无语的还是江思妍对她的称谓。虽然她们确实是亲戚关系,可是在工作场合这么肆无忌惮的使用亲密称谓,别人又会怎么想——真当晨间是江家开的么?

钟意映着头皮把江思妍从人群中引出来,低声对她说:“思妍,以后在晨间最好叫我的名字。明白么?”

江思妍一眨眼:“不明白。”

钟意无奈:“这对一个实习生影响不好。就算你做得再好,别人都会认为是我偏袒的缘故……”

江思妍一脸不在乎的腻在钟意身上:“嫂子你这么认真累不累啊?我本来就是来玩玩儿的——啊,不对不对,我还是为了正事,正事!你和谢天不是同学吗?你肯定比我了解他,求求你帮我追他好不好?”

钟意的脸色刹那只剩青白二色。

她凝睇着江思妍,手指不由的绞紧女士西装的下摆:善意提醒被认作多管闲事,苦心经营的工作被当做玩票,曾经的恋人居然要她帮着倒追?

好,很好!简直是欺人太甚!

钟意努力控制着嘴角抖动的幅度,匆匆甩下一句对不起,几乎是夺路而逃。

不出所料,她刚对江思妍甩了脸子,片刻江哲麟的电话就追杀过来,还说什么记得她喜欢吃刺身,特地约她在城中新开的日本料理店吃饭。

她是不是该庆幸,江哲麟还有这个心思敷衍她一个借口?

江哲麟的做法愈发印证了钟意第一种猜想。他们真是兄妹情深,而她又何德何能?!

钟意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林妙妙。

林妙妙瞥了一眼钟意:“诶诶诶,无奖竞猜时间,钟意一脸煞气的样子像谁?”

钟意拧着牙关冷笑:“董存瑞。”

林妙妙莫名其妙的张大嘴巴:“啊?”

钟意眼里闪过一丝决然和苦涩:“因为我要去炸碉堡!”

钟意冲进去的时候,江哲麟眼皮微微一撩,语气一如既往的和煦又欠扁:“谁又惹你了?”

钟意怒极反笑:“你觉得跟咱俩都有交集,又恰好在今天能惹到我的人,会是谁?”

江哲麟握着小陶瓶的手顿了顿,眉心微蹙:“思妍?”

钟意只觉得江哲麟装得真叫一个像模像样,咬着嘴唇冷笑。

江哲麟按下瓶子,抬眼看她,饱含歉意的说:“钟意,我不知道思妍又异想天开的干了什么,不过,我愿意替她向你道歉——钟意,她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江哲麟此时此刻的做小伏低在她眼里就是心虚的最大佐证,钟意虚弱的冷笑道,“那就是说,她做什么都是别人唆使的咯?”

钟意拉开包链,掏出照片直直的甩在矮几上。力气用的太猛,以至于包链直接崩开,拉链头贴着皮肤极快的飞过,钟意感到脸上一辣,大约是出了血。

江哲麟眯起眼睛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失控的钟意,笑容和煦,声音却瞬间沉冷:“所以呢?”

“所以?”钟意干脆坐下来,把臀部结结实实的压在脚跟上,“所以我想请问你,为什么明知道谢天是我前男友,却精心安排我们一次次的见面,而且……”钟意顿了顿,手指用力的戳着桌子,“你让江思妍向我讨教怎么迎合谢天,是嫌我还不够失态么?!”

江哲麟捏了捏鼻骨,缓声笑了起来:“钟意,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不是孩子,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很失态,是么?”江哲麟抿进双唇,终于不再微笑,而是几近残酷的逼视着她。

钟意被江哲麟言语里的讽刺激怒了,声音骤尖:“江先生,我不想和你探讨有关个人教养和礼仪的问题。我只问你,凭您这样优渥的条件,为什么会娶我?”

江哲麟不疾不徐:“我记得我已经重申了许多遍。”

“你爱我?”钟意仓皇的笑了起来,“江先生难道不知道,谎言说上一百遍就能变成真理么?怎么,你自己撒的谎,把你自己都给蒙了?”

江哲麟收紧拳头:“钟意,你没有良心。”

“是,我没有良心。”钟意微微一笑,“那您能高尚到哪儿去?明明四年前你就知道我和谢天是男女朋友,你为什么还是娶我?”钟意只觉得一把把尖刀从她嘴里飞出来:“是不是因为令妹看上了谢天,所以江先生这位二十四孝老哥,为了妹妹情路畅通无阻,所以才这么伟大的自我牺牲?!”

一口气说完,钟意觉得自己仿佛被剥皮拔筋的兽,连支持着自己站起来的力气都欠奉。

她伏在桌子上恨恨的瞪着江哲麟,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出个窟窿来,眼泪却不争气的从眼里涌了出来。

“我们两年前已经结婚。时间点恐怕不对吧,钟意?”

“真的么?”钟意轻轻喘着气,“可是令妹不也是在两年前邂逅了谢天么?”

江哲麟眼中光芒一锐:“你怎么知道?”

“谢天……”钟意脱口而出,才发现中了江哲麟的圈套。

江哲麟拳手握拳放在唇边,笑容舒缓的在唇边绽开,这种冷绝的笑意如同流过花木的鸩酒,所过之处,片草不生。

“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两年的所作所为还比不上谢天的一句话?”

“让我猜猜,他都和你说了什么。”江哲麟用从所未有的冰冷眼神攫住钟意,看得她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她面前的江哲麟,除了那张英俊的面庞之外,浑身散发的气息都陌生得让人心惊。或许这才是江哲麟真正的面目,冷静又冷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而他现在用对付对手的手段对付她。

钟意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虚弱苍白。

“他是不是说,怎么可能这么巧,思妍刚好缠上他,我便和你结了婚?”江哲麟笑得很凉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一圈yīn影,“钟意,我请问你一句,怎么可能这么巧,我暗示你可能会在和融碰见思妍和谢天,你就剪了新的发型盛装打扮?”

江哲麟微微侧过头,明明已经怒极,嘴角的笑容却丝毫没有融化的痕迹:“钟女士,请问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钟意被江哲麟看得胆战心惊,不由的舔了舔嘴唇:“林妙妙让我陪她去的,只是巧合而已!””

“巧合?”江哲麟玩味的笑了笑,“你的答案还真是一贯的缺乏诚意。”

江哲麟收了懒散的姿态,挺直背脊看着钟意,满含自嘲的微笑起来:

“钟意,我说过我要把这段婚姻继续下去,便绝不是儿戏;既然如此,我当然要为我们的长远考虑。”

“我知道,我的身份会对你的工作带来影响,也明白我妹妹的任性会使你感到困扰。我已经尽力把你会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只是一些事情,作为一个成年人,你必须面对。即使是我,都无法保证你事事顺心。”

“我最近频繁的出入晨间,确实是我刻意所为。至于我们四人之间的见面,我也在一定程度上纵容了思妍的安排——我只想让你更快适应这种身份的转换,至于为什么没有跟你吐露,我承认我有私心。”

江哲麟垂下头,描摹着桌面上的木枝花纹,他微低着头,在橙黄的灯光下看起来很落寞:“我不想让你觉得尴尬,我更不想让自己显得这么可怜——你让我怎么跟你说,小乙,你现在的丈夫,是四年前被你彻底忘记的路人?”

江哲麟嘴角一撇,目光隔着冒着嘶嘶冷气的刺身拼盘,牢牢的锁住钟意的眼睛:“现在看来,我一厢情愿的做法,你似乎并不领情?”

他在讽刺她不知好歹,无理取闹?钟意正在气头上,自然不甘心在他面前露怯,一冲动便急急的顶上一句:“江哲麟,这都是你单方面的感觉罢了。你这些话的前提完全不成立,继续这段婚姻?不不不,我不愿意,我要嫁的人是老公,而不是整天管得我缩手缩脚的老爸!你要继续你尽管去,反正您的神通广大我也领教够了,就算您告诉我您是草履虫能够自体繁殖,我也绝对不会惊讶!”

江哲麟闻言身形微微一晃,眼里的猝痛一闪而过。他再次笑了起来,嗜血般的笑意,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只一眼就让钟意遍体生寒。

江哲麟撑着桌子站起来,黑色的影子犹如潮水般没过钟意的头顶,像是要把她整个的溺毙其中,江哲麟右边的嘴角轻轻一动:“对,你说得都对,我tmd就是犯*贱!”

直到江哲麟摔门而出,钟意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她还自以为把她和谢天的历史隐瞒得很好,却没想到江哲麟对此洞若观火。

这种被人放在放大镜下观察的滋味非常屈辱,加上江思妍的火上加油,钟意便如同沾了火星的炮仗,一点就爆。

只是不管不顾的发泄完毕之后,她只觉得漫天遍野的恐慌和后悔向她扑过来。

她不是不在意她和江哲麟的婚姻,甚至还幻想着自欺欺人的和江哲麟继续过下去。

哪知话一出口,意思完全拧了,伤人伤己,她挑起最肥厚的三文鱼片塞进嘴里,芥末味荼毒味蕾呛人的气味直冲进鼻管里,钟意极轻的“呵”了一声,下一刻眼泪便汹涌而出。

20-24

20、第 20 章

像是有一滴水溅进了滚沸的油里,钟意只觉得胃部火烧火燎的疼,整个人如同虾子般弓起身子,眼前的景物慢慢变得模糊,犹如没有准确对焦的画面,奇形怪状的事物层层叠叠的挤在一起,鲜亮的颜色渐渐褪去,只剩下死寂般的黑白。

这样的锐痛只持续了一会儿,钟意像被掐着脖子的人般缓缓缓过气来,她扶着筷子去夹鲜嫩的象鼻蚌,手指抖动得厉害,好不容易接近面前的小磁碟,滑溜的切片却从筷子间毫无征兆的直坠下去,“啪嗒”一声,在空气中产生嗡嗡的回响。

钟意对着满桌子的菜发了足足一刻钟的呆,才恍然醒悟过来这些都是她最喜欢的几碟日本菜。眼泪再次冲击眼眶,钟意只觉得一颗心被绞成了抹布,猩红的血滴滴答答的渗下来,泱泱的湿了一片。

钟意扶着门框出去结账,她先是掏出自己的工资卡,再拿出父母过年给的信用卡,可是pos机依旧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般不能满足,钟意的手指最后停在那张冰冷的黑卡上,久久徘徊不去。

江哲麟永远能这样不着痕迹的打击她的自不量力。她就像是只被豢养的金丝雀,到头来还是要仰人鼻息。

一旦主人不喜欢她,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多可悲。

这个想法让钟意不由的发了狠,在店员愕然的瞪视下,钟意猛的跪在地上,提起手包一角尽数倒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纸巾手机镜子眉笔便签本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像是无数块巨石砸在了脑袋上,闷痛轰隆滚过如同惊雷,她趴在地上找了有找,还是找不到另一张能救她于困境的信用卡,钟意的嘴角动了一下,最后颓然的坐倒在地上,呼吸急促,白亮的灯光落在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

只是轻轻抽动鼻子,钟意便觉得脑仁像是要从中间一劈为二般,疼得让人吐不出一个字。钟意这么一折腾,动静闹得太大,直接惊动了店长。

长着一张圆脸的日本女人迈着小碎步扭过来,用发音奇怪的中文问她:“钟小姐,您别急。这顿饭我们记在江先生的账上就可以了。”

钟意现在最听不得江哲麟的名字,闻言差点从地板上跳起来:“不行!”

日本女人被她吼得一震,一脸惊疑的睨着钟意。

钟意被她的目光压得狼狈不堪,嘴唇缓慢又急切的蠕动着:“我有办法的,有办法的……”

视线转了一圈最终落在精巧的白色手机盖上,脑里灵光一现,钟意磕磕碰碰的捏住手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漫长的等待音后,钟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钟意只觉得鼻尖一酸,声音已经哽咽。

钟琴立刻就反应过来:“小意,怎么了?!你别急……好好好,我告诉江哲麟干嘛呀,他又不是我妹……嗯嗯,你在哪儿,我现在马上过来!”

钟琴把钟意接回了自己的小巢,又颠颠的替钟意放了洗澡水。

钟意洗完澡后精神好了许多,穿着钟意的睡衣窝在沙发上,一双眼睛红得媲美玉兔。

钟意双手接过钟琴递过来的热水,眼睛被蒸腾的热气晕的睁不开,钟意噎了半晌,才讷讷的垂下头描摹着xiōng口上绣着的一只小熊:“姐,你对我真好。”

钟琴赏了钟意一个白眼:“再好也比不上人小江。”

钟意被钟琴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连解释的兴致都没有,歪在沙发扶手上,如瀑的长发泻了一地,精致小巧的脸微微仰着,眼泪顺着眼角落进宽大的领口,沁出冰凉的寒意,过了很久,钟意才迟疑的开了口:“姐,你知道当年纪委为什么对妈既往不咎么?”

钟琴猛的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钟意:“难道是……”

钟意苦涩的笑了一下,点点头,又跪坐起身,攀住钟琴的肩膀:“姐,求你……不要告诉爸妈。”

过往的记忆像是浸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带着点儿瘆人的尸腐味,却鲜活得连每一条脉络都很清晰。

钟意记得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一直替她介绍对象的徐伯伯把她招进了常去的茶馆。中年人缓慢的摩挲着紫砂茶杯细腻软糯的纹路,斟酌了良久才说:“小钟,你妈那事儿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钟意的眼睛唰的一亮,急切的样子像是饿了许久的小狼面对一块又大又肥的红肉,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徐伯伯,真是太谢谢您了……我妈在哪里?我、我、我要不要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去见她?……啊,不不不,事情哪有这么简单?您要我怎么办?”

徐志功的眼里滑过一丝不忍,长着老茧的手轻轻拍抚着钟意的手背:“小钟,伯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当初你那么点儿个,扎着个小小的羊角辫一甩,下巴就这么翘着,别提有多神气……”

钟意敏感的直起背脊,困惑又犹疑的看着徐志功:“徐伯伯……”

徐志功松开手,尴尬的笑了笑,把眼睛撇向一边:“小钟啊,女人……总会比男人多一种办法。”

雨下得越来越急,豆大的雨点像是能在皮肤上砸出个坑来。钟意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徐志功身后,夜总会鲜艳的霓虹灯光如同长龙,在粼粼的水光里游走,湿漉漉裤管紧紧贴在钟意的小腿上,冷得她直哆嗦。

徐志功把她送到夜总会门口,欲言又止的拍拍钟意的肩膀:“那人说,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一溜衣着暴露的艳女斜斜擦着钟意的肩膀走过,浓烈的香水味熏得钟意忍不住缩了缩肩膀。领头凉凉扫了钟意一眼,眼神里分明写着鄙夷。

是啊。她和她们,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钟意嘴角抖了抖,最终还是在昏黄的灯光里扬起一个笑容:“徐伯伯,真是谢谢你。”

说完,钟意深深的鞠了一躬,直到脚尖前积蓄起一个小小的水洼,满满的都是她的眼泪。等她抬起头来,徐志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细密的雨中。

钟意至今还记得夜总会门把手的款式,厚重的青铜质地,阿拉伯细密画卷绕在上面,像是吐着信子的蛇。钟意的嘴唇已经被冻得青白,被暖融融的熏香笼罩着,身上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脑子里盘旋着各式各样关于纪委的传说:

“进去之后,连上厕所都有人看着,别说是自由了,连自尊都没有。”

“据说还有车轮战,连着审三天三夜,心理素质差的,没罪也给自己攒出罪名安上了。小钟,你妈是有心脏病吧?作孽啊,这可怎么撑得住!”

“据说最狠的,就是把人关在一个只能站、不能坐也不能躺的地方,人进去之后,出来是什么就很难说了。”

……

钟意的母亲以前是初中老师,后来接管了校办工厂。工厂转制之后,钟母顺理成章的成了公司法人,在钟母的努力下,公司越来越红火,两夫妻的争吵却越来越多。

钟父曾经忧心忡忡的警告钟母:“你干什么不好,非得做药厂老总?!王美凤,我告诉你,你这相当于把自己一条腿送进了监狱!”

钟母只是沉默。

钟意后来知道,研发新药的成本极其昂贵,但长达十几年的努力,很有可能因为药监局的一句否定,瞬间化为泡影。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药监局副局长被查处之后,钟母也被牵了出来。实际上,钟母行贿金额甚至都够不上量刑,只是冥冥中似乎盘亘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把钟母一步步的推向深渊,对钟母的监控一再升级,最后甚至把她划入了危险等级最高的那批人。

只是想一想,钟意眼前就会浮现出血淋淋的场面,没有声音没有色彩,只有满目绝望和憔悴的钟母,呆呆的倚在门框上,那样哀凉的看她。

钟意没有那么高尚,更做不到大义灭亲,她绝不会坐视宠她爱她的母亲被这样对待!

她绝不会!

凭着一刹那的孤勇,钟意捏着门把手轻轻一转,咔嚓一声,门边的窄缝渐渐扩大,陷在沙发里的人影渐渐出现在眼前。

那人在光影交错处抬起头来,雪亮的眼睛如同一头豹子,江哲麟在看见钟意的那刻极快的眯了下眼睛,接着卷起唇角无声的微笑起来。笑容里有一丝残忍的味道。

钟意被震得三魂去了六魄:“怎么会是……你?!”

二十几年来,钟意一直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四平八稳,循规蹈矩。唯一一次叛逆,便是和谢天分手后与江哲麟的一夜情。即使有酒精的催化作用,那一夜的记忆依旧非常惨痛。钟意只记得那种尖锐的疼,毫不客气的钻进来把身体生劈成两半,接着是热,强烈的撞击摩擦出让人心荡神迷的热意来,整个人像是被人摁进了泥沼里,而身上精壮的男人身体是唯一可以攀附的浮木。

而这个男人,在她再次绝望的时刻,又一次扮演了救世主的角色。江哲麟懒散的动了动唇角,笑意清浅的冲她招了招手:“嗨,又见面了。”

伪装的文质彬彬很快便露出了狰狞的本来面目。

江哲麟那天心情似乎非常恶劣,在钟意第二次下意识的推开他之后,江哲麟抿着唇角笑了一下:“原来在酒吧找一夜情的人,也可以是贞洁烈女?”

江哲麟几乎是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整个人甩进浴缸里。莲蓬头温热的水打在脸上,像是有人在不停的掴着巴掌。江哲麟心情极差,钟意的心情更是惨淡,眼前滑溜溜的镜子根本抓不住,她的xiōng部被江哲麟从后边扒开整个贴在冰冷的镜面上,冷热交织的冲刷□体变得异常敏感,腰部以下不断的紧缩紧缩再紧缩,抵死绞紧身后突兀的侵入物。

江哲麟忽然恨恨的咬住她的肩膀,在轰隆的水声中完全释放。钟意只觉得一阵令人心悸的痉挛,像是一阵惊雷劈开了无边的黑暗,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钟意不可置信的瞪视着平滑的镜面,上面映着两人不断抽缩的交*媾处,yín靡不堪,令人作呕,却隐隐有种堕落的快意。

钟意模模糊糊的想,这个人真是深谙如何折辱她,夜总会的vip包间,时刻弥漫着若有似无的女人香,某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里或许印着淡淡的唇印,她真该找把梳子来观摩观摩,看看上面是否有女人又细又软又长的青丝。

哈,这样的一个房间。

江哲麟心满意足的享用完后,神情依旧yīn翳。

钟意拖着倦到极点的身体死死的抱住江哲麟修长的腿:“可以了吧?我妈妈,我妈妈……”

江哲麟的表情像隐忍似愤怒,甚至有些自暴自弃。他凝视钟意良久才道:“一晚上就想从这种案子里捞人?”江哲麟凉薄的笑了笑:“这里的头牌小姐也不值这个价的万分之一。钟意,你凭什么?”

江哲麟的话像是一记闷锤,把钟意最后一点希望也砸得粉碎。

她是……被骗了么?

心里涌起一种极致的恨意,接着又被铺天盖地的绝望吞噬,最后变成一种麻木的平静,钟意扒着浴缸的边缘,掩着脸克制不住的大笑出声。

没想到第三天,钟母的事情便出现了转机。相关办案人员纷纷松了口,之前对钟家避之不及的人争先恐后的打来电话,神秘又暧昧的恭喜他们。

第四天,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下,一脸憔悴的钟母回到了钟家,抱住一双女儿和丈夫,眼角滑下两道涩然的泪水。

一周之后,江哲麟约她见面,精致又稀少的法国菜,看着就让人肉痛。

从小衣食无忧的人,一旦尝试了贫穷的滋味,就会对金钱格外的诚惶诚恐。钟意也不能免俗。

钟意木然的端坐在柔软的丝绒椅里,讷讷的看着银质餐具上静静流淌的光芒,只觉得眼睛被刺得睁不开,但还是贪婪的看着,看着。

江哲麟却忽然起了讲笑话的心思,他轻咳了一声,接着说:“从前有一对白兔子和黑兔子。一天,黑兔子失踪了。白兔子去找他,碰到一只紫兔子。”

“白兔子问紫兔子,你知道黑兔子去哪里了么?紫兔子说,想知道么?请和我上床吧。”

“白兔子答应了。根据紫兔子的话,她再次上路,她又碰到了一只橙兔子。”

“白兔子问橙兔子,你知道黑兔子去哪里了么?橙兔子说,想知道么?请和我上床吧。”

“白兔子答应了。根据橙兔子的话,她又上了路,她碰到了一只……”

钟意终于不耐的打断江哲麟:“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哲麟挑起唇角:“想知道么?请和……”

请和我上床吧?钟意脑海里反射性的跳出这句话,整个人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气得说不出流畅的句子:“你……!”

江哲麟却没有丝毫恼意,他在掌心变出宝蓝绒质盒子,手指轻叩,嗒的一声轻响,一颗巨大璀璨的钻戒出现在钟意眼前,分割面幼细,华而不耀,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江哲麟单膝点地,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不,不。我只是希望每天一睁开眼睛,便能看见你。”

钟意从那刻就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男人,反复无常,居心叵测。

他可以宠你如公主,也可以弃你如敝履。

甚至,一句话就可以让你连街边的流莺都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小江江滴婚前qj行为是不是很诡异,是不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他滴心情为毛会那么差捏……哈哈哈哈……

那个兔子滴笑话俺很喜欢,以后小谢也会用……不过会稍稍的改一改,哈

ps:因为入v了么,告诉大家一个省钱的法子,写评论超过20个字(好像是这么多,记错了俺也不负责,因为俺看v文从来没有被送过积*分,超惨的有没有t^t),俺就可以送给大家积*分。

这是俺自己掏钱给滴,先到先得,每个月ms有限额……以后大家看俺滴文文就可以用积*分省点钱了……不过仅限于俺滴这篇文文……而且捏……貌似字数越多积*分越多……

看过《城池》的童鞋应该知道吧……俺真滴有送你们积分,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泪……

21、第 21 章

钟琴呆立半晌,才伸手绕住钟意的肩膀。自从和谢天分手之后,钟意暴瘦的趋势一直没有打住,现在更是身无二两肉。她单纯又执拗的妹妹,最后却……

钟琴猛然想起两年前某个雷电交加的夜晚,钟意很晚才到家,皱巴巴的衬衫咸菜似的贴在身上,牛仔裙被雨水泡得褪了色,一小股一小股的雨水绕着她修长的小腿滴答下来。钟意整个人狼狈得叫人心疼,平日里总是清亮俏皮的眸子一片倦色,钟意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倒进自己怀里,梦呓般的揪住自己的胳膊轻轻叫唤着:“姐,姐……”

自己当时做了什么?

钟琴不忍的闭了闭眼睛。

她好像……一把推开钟意,又把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吧?

被忽略的细节翻涌上来,钟意隐忍克制的眼泪,别扭痛苦的走姿,青紫密布的脖子——钟琴直吸了一口冷气,前因后果串在一起,真相丑陋得让人不敢面对。钟意这个呆子,居然把其他三个人瞒得滴水不漏,亏他们还以为是老天开眼,亏他们还以为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亏钟意还有心情陪他们一起笑!

钟意涩然又努力的笑容再次浮现在眼前,浅浅的笑纹如同千百片极细的刀子生生的剐着钟琴的xiōng口,钟琴又是心酸又是心痛的抱住钟意:“钟意,你憋到现在才说什么意思啊你,你觉得忍辱负重很好玩儿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很伟大是不是?!钟意,你混蛋!我、我……”钟琴“我”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她退开一步抽过纸巾在鼻子上粗鲁的撸了一把,对着钟意飞快的笑了一下:“对不起。”

扎在心底的刺只被拔出了一小寸,钟意只觉得疼得快死过去,腐烂的肌肉和着汩汩的鲜血,带着经年累月的铁锈味道扑面而来。钟意固执的把头撇向一边,小心翼翼的避开钟琴怜悯愧疚兼而有之的目光,飞快的笑了一下:“钟琴你干嘛,可怜我?省省吧您呐,我现在要钱有钱,要闲有闲,过得不知多好呢我。”

钟琴抄起手里的纸巾盒就向钟意砸去:“你过得好,钟意你过得好是吧?那到底是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让我过去救场,谁半夜三更的杵在我这儿痛哭流涕?!你过得真***好!”钟琴越说越激动,差点没手舞足蹈:“江哲麟那个混蛋去哪儿了,居然敢这么嚣张丢下你不管?!去,你把那臭小子给我叫过来!”

钟意皱皱鼻子,一脸无奈:“怎么着,你还想替天行道?女人心,海底针呐。姐,江哲麟不是你偶像么,你这粉转黑的也太快了点儿吧?”

钟意笑得让人难受。钟琴宁愿钟意痛哭流涕的控诉江哲麟的种种不是,也不想她一脸倔强的笑了又笑。钟琴遮住脸倒在沙发上:“谁让你们俩演技一个比一个影帝?我那不是一味你那死脑筋转不过来,对谢天余情未了来着么?”

钟琴移开手,看着灯光一寸寸的从指缝间漏下来,她幽幽的叹了口气:“钟意,姐姐只想你幸福。”

眼泪骤然从眼角渗透出来,钟意掀掀嘴唇,最终还是没吭声。

两姐妹相对无语了好一会儿,钟意抬腕看表:“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不容易爆发一次,和江哲麟呛声的劲头一过,钟意就开始后悔。把回忆温习一遍,钟意愈发认定自己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她有什么立场去指责江哲麟?她不过是他运用权势和金钱买回家门的一件战利品而已。

他不仅是她的夫,更是她的金主。

都怪江哲麟假戏真做的太逼真,才害得她以为自己可以仗着所谓的“宠爱”胡作非为。没错,江哲麟确实很宠她,只是这种宠爱,同样能加之于血统纯正的猎犬,限量发行的跑车,稀世罕见的古董——她和它们唯一的相似点,就是为了讨他开心。

一件上蹿下跳的商品跟主人谈自尊,不可笑么?

钟琴的手指动了一下:“回去?回去干嘛?除非那小子过来负荆请罪,不然你就给我在这儿好好呆着。”

“凭什么?”钟意怔忡的看了钟琴一眼,“你觉得,我凭什么能让他负荆请罪?”

钟意语气里的凄怆,让钟琴久久的说不出话来。钟琴黯然,她还以为钟意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幸运儿,被谢天打击得体无完肤,却依靠江哲麟彻底翻盘。她还以为,钟意那些别扭和矫情,不过是被江哲麟养出来的小脾气而已。

她不是个好姐姐。

一直不是。

钟琴叹了口气:“小乙,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钟意震了一下,接着扬眉一笑:“不怎么办,等江哲麟觉得不好玩儿了,可能会离婚。”

钟琴的眉毛立刻纠结成一团,却听见钟意用无比轻松的口吻安慰她:“姐,你不要替我担心。谁让我老公是江哲麟呢?等离婚了,我一缺钱就写那什么,我和江哲麟不得不说的那些事儿,这不是时下最流行的身体写作么?写它个七八百部,我就不信我红不了。等我老了啊,我还能颤颤巍巍的指着胡润百富榜跟你一溜孙子孙女说,这江叉叉算个什么东西,他老爸还被姨奶奶我拐上过床呢。”

钟琴怒目:“滚!”

钟意从沙发上支起身子:“那我真滚了?”

钟琴怒目。

钟意绕过去勾钟琴的头发:“江哲麟对我真挺好的,这次确实是我……无理取闹。”

钟意眉间微涩,一想起江思妍那张过分明媚的笑颜,她只觉得脑袋跟混凝土搅拌机似的轰隆作响。

钟意克制的缩了缩手指,不放心的嘱咐道:“不要告诉爸爸妈妈。”

“钟意,就算你以后的儿子是耶稣基督,我也绝对绝对不会惊讶。”钟琴横眉竖目的哼了一声,“你丫就是一标准圣母!”

钟意牵住钟琴的衣角,可怜巴巴的看着钟琴:“姐,你答应我的。”

钟琴嫌弃的白了钟意一眼:“我才懒得说。”

钟意终于展颜,弯着眼角笑了笑,那点摇尾乞怜的笑意让钟琴深感无力。

那股激愤劲儿一过去,钟琴冷静了下来,扳着手指替钟意分析道:“小乙,虽然你们一开始……那什么了一点儿,但我觉得吧,小江是爱你的。”

钟意被钟琴语气里的恳切逗得一笑,既不附和也不反对,只是静静的看着钟琴。

钟琴舔了舔嘴唇:“你可能不知道,小江求婚之前,上我们家提过亲。”

钟意疑惑的睁大了眼睛。

钟琴用手比划了一下:“不然你以为爸妈这么放心把你这个傻丫头交出去?我后来听妈说,小江在他们的严刑逼供下招了,说你们是一夜情认识来着。”

钟意的呼吸一下提了起来。

钟琴尴尬的笑了一下:“你这么紧张干嘛?爸妈在你面前,还不是照样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他们当时真是气坏了,咱爸脾气多好的一个人,天天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当时气得啊,随手抄了块水晶镇纸就劈在小江肩上。我那时候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一手捧着救心丸,一手捏着手机,要是咱爸不行了我就拨120,要是小江不行了,我就打110。”

钟琴伸手捋了捋钟意的头发:“我有时候真佩服咱爸,气成那样还精得跟什么似的,专揪着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砸,比方说脊梁骨啊,胳膊啊,大腿啊,小腿啊,脚踝啊。咱爸以前不是厨师嘛,抡起大勺来那力气你也知道,就那样,小江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就那么直挺挺的跪着。”

钟意听得胆战心惊,不自觉的绞紧双手,连大气都不敢出。

钟琴一哂:“打完之后你知道咱爸说什么?人指着小江的鼻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小兔崽子不要不知好歹,我对你那可是手下留情得一塌糊涂——我都没打你这张脸,我可不想我女儿的老公,大喜日子还破了相。’我敢保证你绝对没见过小江那副样子,又像哭又像笑,居然胆大包天的抱着未来的岳父转了整整三圈!”

爸爸妈妈对她,确实没得说。

钟母的事情,对钟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家境殷实的钟家,在这次滑铁卢中几乎把积蓄挥霍殆尽。尽管如此,钟父钟母还是憋着一口气,替钟意置办了价值不菲的嫁妆。

钟意一开始不同意,只是架不住钟母痛心疾首的唠叨:“我王美凤纵横一辈子怎么生了你这种蠢货!妈妈我不知道江家大富大贵,根本不稀罕咱家这点儿钱啊?妈妈要是贪了这点小便宜,你以后在江家还能抬得起头?爸爸妈妈是借着这个机会告诉他们,咱们这小女儿,虽然比不上他们的大家闺秀,但也是从小宠到大的小公主,攥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谁要敢欺负我女儿,我王美凤第一个和他们拼命!”

钟母把金色的同心锁按进钟意的手心:“宝儿,爸爸妈妈只想你幸福。”

——和钟琴的话,居然一模一样。

钟意深吸一口气,倒退着走出钟琴的公寓。

声控灯应声而响,光芒和煦又温暖,钟意摊开掌心,细长的光线跳跃其间,生命线细腻绵长,钟意告诉自己,她一定要努力的幸福,这样爱她的人才不会担心。

她一定要努力。

钟意回到公寓的时候,时钟已经毫不客气的逼近十二点。

江哲麟还没回来。大概气坏了吧?

钟意慢慢抽散鞋带,手指划到了一张纸片。她进门没有开灯的习惯,借着廊灯的光芒照了照,疏疏淡淡的描着几个字,无关紧要的纸条罢了,钟意捡起来随手扔进垃圾桶里,才缓步走到沙发前躺下。

钟意静静的坐着瑜伽的吐纳动作,心里还是乱成了一锅粥。她有些吃不准自己该说什么,她是不是该把自己扒个精光再贴上“任君享用”的标签?

实践证明,这种方法向来是最管用的。她和江哲麟之间一旦出现了问题,江哲麟只会摁着她需索无度的做*爱。江哲麟爽了,她被折磨得没了脾气,人民内部矛盾得以暂时舒缓。

钟意苦恼的蜷成一团,二十几年严格的家教不允许她这样放低自己的尊严,只是不这么做,她实在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她总不能抱着是抱着江哲麟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自己吧?还不如和江哲麟夯一夯坚实的革命友谊,眼一闭牙一咬,忍忍也就过去了。

钟意摊煎饼似的把自己翻来翻去,时间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凌晨一点。钟意困得快要羽化成仙,又怕江哲麟看见自己四仰八叉的躺在那儿会不高兴,支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午夜剧场。

凌晨三点,钟意红着眼睛瞪着茶几上的电话发呆,她怯怯的伸手去抓话筒,又触电般的弹开,折腾了八百来遍,钟意才鼓起勇气把话筒抓进手里,各种各样的猜想垃圾般的倒进钟意的脑子里,一颗心早已拧巴成卷曲的电话线造型。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分外长,当听到清朗的女声机械的重复着“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时,钟意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凌晨五点,大荧幕里老尼姑转动着灰色的眼珠,牢牢的盯住年轻貌美的周芷若,笑容奇异而扭曲:“你这样说,我若和他生下儿女,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娼!”钟意盯着荧光变幻的画面,忽然泪落如雨。

出门之前,钟意特意查了搜狗地图,嘴里不停的默念着“四号线”、“330”,确保自己能摸到江哲麟一手创办的颐中投资。

写字楼高耸入云,巍峨华美,顶端折射着炫目的阳光。进出的人个个衣装革履,连鬓角都裁得整整齐齐。钟意一身t恤加牛仔裤,每一个毛孔都和这里的精英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钟意到得太早,又没有门卡,更惨的是除了颐中老总,她根本不认识其他人。不出所料的,她被美艳的前台小姐礼貌的请出了门外。

初夏的清晨还有些冷,一小片一小片的梧桐叶托着晶亮的水珠,映出喜人的新绿。

可惜她没什么心情欣赏这样的美景,担惊受怕了一夜,钟意又困又累,一边担心江哲麟出了意外,一边又怕他气狠了找人春宵一度。钟意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就像武侠剧里常演的那样,走火入魔,气血攻心。

无比沮丧。

江哲麟的大秘林若峰长腿即将跨进写字楼的时候,若有所感的顿了顿,撇眼间看见贴在写字楼墙角上的身影,纤细的一抹,像是随时会在雾气中消失不见。

跟着江哲麟的哪个不是人精,只一打眼,林若峰立刻就认出了只见过几面的总裁夫人,后背腾的升起一片冷汗,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过去。

江哲麟很少带着钟意抛头露脸,左手无名指上却常年盘亘着低调奢华的婚戒,可见感情甚笃。

林若峰犹记得那年南方大水,总裁夫人二话不说的开赴前线,把自己的顶头boss气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平日里笑起来犹带三分yīn险的老板,居然上演了千里追妻的狗血戏码,真到了那儿又开始摆谱,坚决不肯露脸,只是差他往上面输送一批又一批的安保人员,自己则隐在不远处急得直搔耳朵:“嘿,你看她那德性,还真把自己当英雄,抱着颗树跟考拉似的!”

刚抱怨完又坐立难安的在帐篷里兜圈子,几次想冲出帐篷把人捞回来,又生生忍住了。

林若峰在边上看的费劲,自作聪明的要安排两人见面,却被江哲麟厉声阻止:“她要是知道那些人全是我派去的,又该跟我闹了。”言毕老板大人又愤愤的踹了一脚岌岌可危的帐篷:“你说我心疼自己老婆,算得上仗势欺人么?算得上么!”

林若峰内心窃笑不已,想不到英明神武的老板,到头来也不过是妻奴一枚。

林若峰看向钟意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崇拜。

钟意被陌生的男人看得直发毛:“你是?”

林若峰立刻热情的自我介绍道:“我是江总的秘书林若峰,老板娘好。”

钟意被林若峰喊得有些尴尬:“叫我小钟就行。”

林若峰笑眯眯的:“钟姐。”

钟意不想继续在称呼上纠缠,试探着问林若峰:“江哲麟他最近……很忙?”

林若峰立刻警觉的竖起耳朵:“最近老板正和比利时那边谈项目。这不,昨晚上刚赶过去。”

去比利时了么?之前怎么一点儿都没说?胃部的不适感愈加强烈起来,钟意自嘲的笑了笑,这算怎么回事儿?丈夫去了哪里,还是别人告诉她的——江哲麟该不是厌恶她到多看一眼都觉得嫌弃吧?

钟意按住腹部,恍惚的看着林若峰两片薄唇一张一合:“江总是深夜赶过去的,肯定怕吵醒您才没忍心打电话。中午怎么着都该到了,我让老板给您打个电话?”

钟意轻轻摇了下头:“不用。他确实跟我说过,我不小心给忘了。”

林若峰狐疑的打量着钟意:“我让司机送您回去?”

钟意不肯:“不麻烦了。我跟我们单位同事一块出来的,还要在附近办点事儿。”

钟意语气温和,神情却很倔强,让林若峰不由想起她捧着相机在烈日下对焦的模样,认真、专注、心无旁骛,一脸要强的模样,却格外惹人怜惜。自家老板心情好的时候会传授点儿心得体会:“男人一旦对女人动了怜惜之心,他对她的感情,便已经无限逼近于爱。”

——想必是经验之谈。

林若峰一转身,钟意堆在脸上的笑容刹那荡然无存。环顾四周,钟意只觉得陌生到可怕,美轮美奂的大厦,逐渐喧嚣的街道,来来往往的陌生面孔,交织成可怖的异度空间,向她亟不可待的扑过来。

钟意踩着马路牙子,勉强走到了人行道上,细小的石子硌着单薄的鞋底,一步一步犹如在刀尖上的舞蹈,锥心刺骨的疼。

钟意浑身冰冷,周围的世界却一派欣欣向荣的美好。早晨蓬勃的阳光从卷曲的云朵后面穿射出来,打出一个又一个美丽又炫目的光圈,像紧箍咒般一层层压下来。钟意一晃神,便被擦身而过的自行车带倒。

倒下的过程非常缓慢,大片大片蔚蓝的天空在头顶缓慢的舒展开,最后汇成一片炫目的白,华美得有些不真实。

肘部磕在柏油马路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一把尖刀直直戳进心里,钟意只觉得腹部一阵翻搅,冷汗便被逼了出来,渗到眼角和眼泪汇聚在一起,显得十分狰狞。

肇事者跳下来指着钟意破口大骂:“真是瞎了一双狗眼!走路不看道活该被撞!你可千万别想赖上我,你可千万别……”

骂骂咧咧的字句蹿进耳朵,钟意只觉得十分可笑,捂着脸缓缓的笑了出来,指缝间却濡湿一片,温软酸涩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夯一夯坚实的革命友谊”,这个说法貌似出自王小波,就是上床滴意思。具体说法俺也记不清楚了,俺滴记性是出了名的差……

写到最后很想狗血一把,把钟mm写成小产,这就热闹shi了,虐来虐去好开心……最后觉得有些不厚道,还是算了>.,

2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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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江哲麟木然的看着钟意纤细的身影被电梯缓缓吞噬。电梯快要合上的时候,钟意倏然抬起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嘴角却缓缓荡起一丝讽刺又恍惚的笑意。江哲麟感到xiōng口一阵闷痛,一颗心随着橙红的数字飞快下坠着,飘飘荡荡跌至谷底。

不过几天前,钟意还通红着双颊承接他的吻,娇气的黑眸映着艳艳的海棠花色,连眼角都染着极致纯粹的粉红,那样的轻柔娇软,恨不得让人把她揉进怀里狠狠疼她。

“小乙。”江哲麟呢喃着钟意的名字,忽然迈动步子,大步流星的沿着楼梯狂奔下去。

二十层楼的楼梯倏然踏完,只见钟意的身影刚刚掠过旋转门,明明是闷热的夏天,她却在雪白的日光下瑟瑟发抖,纱质的荷叶边裙摆被风吹成千万条。

离钟意不远处的男人们正用暧昧的目光扫过钟意腿上斑驳的青紫,笑容猥亵至极。

一股难以言语的愤怒与懊悔涌上头顶,江哲麟双拳紧握,一脚踹上了正在缓慢转动的门页,“砰”的一声巨响。

钟意立刻回过头来,青白的双唇因为江哲麟的出现开始剧烈抖动。

一辆出租车擦着钟意停下。钟意眼里迸出狂喜的神情,一边警觉的瞪视着江哲麟,一边慌不择路的跌进座椅里,钟意包里的手机响了,歌声隔着厚重的玻璃传递过来,一遍又一遍:我说了所有的谎,你全都相信;简单的我爱你,你却老不信。

忽然觉得心有戚戚,江哲麟抠进车窗的手指倏然一松,一不留神便被玻璃窗边缘勾出一条长长的血痕,竟不觉得痛。江哲麟缓缓放慢脚步,直到后视镜里自己的影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一点点被逐出钟意的世界。

他知道那首歌的名字,甚至能很清晰的说出歌手姓甚名谁,这对他这种对流行音乐兴趣缺缺的老古董来说,十分难得。而钟意却不在乎,偶尔撺掇着他去k歌,听他唱这首,眉毛轻轻一簇:“江哲麟啊,你居然这么亲民,又打算去勾引哪家的姑娘?”

至此之后,不管钟意怎么哄,江哲麟都没再开过金口。

钟意不得不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记得拿包,金属壳触感冰凉,在掌心微微一刺,“王美凤”三个大字在屏幕上闪动跳跃,来回翻搅着钟意过于紧绷的神经。

钟家的第一把手王美凤女士向来作风强硬,具体表现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手机足足响了一分钟之后,钟意才迟疑得接起,还没整理好情绪,就被钟母一声“女儿”叫得潸然泪下,眼泪毫无预警的夺眶而出。

钟母是粗中有细的典型,立刻警觉的竖起耳朵:“女儿,你怎么了,在哭?”

钟意狼狈的抹着眼泪,深深吸了口气:“是啊。我刚刚看了部电影,男主角很可怜。”

钟母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哪个乌龟王八蛋演的,居然敢让我宝贝女儿哭?改明儿我就让我女婿把那人给封杀了,让他演!”

钟意被钟母逗得嗤嗤的笑,眼泪随着嘴角弧度张大而满溢出来,钟意吸了吸鼻子,随口报出了一个电影名。

钟母的反应一下变得十分有趣,为难的支吾道:“他啊,脑门都快凸出地中海了,再让人掉了饭碗不好吧?”想了想,钟母又无比兴奋的说:“说起来我还没谢谢小江呢。就前阵子吧,咱女婿不仅替我要了那谁的亲笔签名,还安排他和我见面呢。”

钟意的呼吸微微一滞,心里漫上零星的感动,接着苦笑着摇了摇头。

江哲麟这么热心于收买自己的父母,是要把她逼入绝境么?让她成为人们眼中最不知好歹的那个,让她匍匐在他脚下出卖所有自尊,不知羞耻的乞怜?

钟意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你去了,咱爸不得翻了天?”

钟母夸张的呵了一声:“女儿,我这叫纯爱懂不?干嘛非得见面,我心里有那谁就成!”

钟母又转为苦口婆心:“女儿啊,咱这女婿真是没得说,当初把我从那案子里捞了出来,现在孝顺得跟什么似的——啧啧,你要是敢对他耍性子,妈妈唯你是问!”

知道得越少,果然就越幸福。

钟意捏着手机,近乎贪婪的聆听着钟母满溢着幸福的唠叨,xiōng口的一个小角慢慢塌陷下去,她攥紧拳头非常谨慎的笑了笑:“我会对他好的,妈妈。”

女司机看了钟意一眼:“小姑娘,你去哪儿?”

“我要回家……”钟意讷讷开口,只觉得嘴角酸涩难当,她把头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的抖动着,久久不能出声,良久才道,“可我回不去了。”

司机了然的递过一整包餐巾纸:“让你掉眼泪的男人,本来就不值得你为他哭。”

绕口令似的一长串,钟意居然听懂了。她有些自嘲,这个城市有太多的悲欢离合,每个人都有一段伤心往事,她又能排老几?

钟意笑了笑,直起身子看着窗外不停掠过的大厦,视线最后锁定在一间药店上,灯箱上的画面十足美好,王子和公主相拥而立,钟意找了老半天,才发现广告的主题,居然是避孕药。

钟意心念一动:“麻烦您请停车。”说完,钟意浑浑噩噩的付了钱,扶着车门慢慢的挪动下来。

司机眼里滑过一丝不忍,拍拍她的手祝福道:“小姑娘,好运。”

钟意微笑起来,阳光下她的笑容轻得如同泡沫,但还是笑了:“我会的。”

怎么可能不呢?

因为已经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

这是钟意第一次买避孕药。

江哲麟跟老虎伍兹差不多,极其不喜欢“穿着雨衣洗澡”。尽管如此,在非安全期,他必定次次带套。安全期,除非是过于兴奋,江哲麟多数时候依旧会记得捎上“小雨衣”。

不知他的动机是什么?钟意恶毒的想,大概是担心自己母凭子贵以后坐地分家产?可惜江哲麟对金钱一向看轻。

或许是怕她借此消极怠工?

——哦,一定是这样的。江哲麟这样精明,自然明白物尽其用的道理,虽然她只是他发泄欲望的工具罢了,他也舍不得不把投入的所有成本都收回来吧?

钟意被一脸探究的店员看得很难堪,做贼似的把避孕药揣进怀里,在街边随手买了瓶水,就着硕大的药片吞咽下去,冰凉的水一丝丝逼入肺腑,疼得人几乎忘记呼吸。

钟意只觉得胃里一酸,一大股一大股的浊气翻涌上来,直直冲向喉咙,钟意呕吐得涕泪横流,四周的世界颜色褪尽,只剩下嘈杂的车流人流声如同催命符般在耳边齐齐奏响,她想停下来,冥冥中却像有双手正在用力的掐着她的脖子,逼着她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一股酸臭味逼入鼻腔,钟意狼狈的扶着路灯跪坐下来,耳边却响起了尖利的刹车声,有人从车上跳了下来,气息失稳:“小乙……”

钟意正在微微颤抖的身体骤然一僵,整个人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直到谢天强迫着她转过头,与他对视,谢天黑沉的眼眸里五味杂陈,毫不掩饰的怒意里有种让人心碎的无力:“小乙,别哭啊,别哭。他居然……我tmd现在就去找他拼命!”

钟意只觉得眼前一黑,牢牢的裹住围巾,又伸手去挡两条光溜溜的腿,手忙脚乱的样子又引来谢天一声轻叹。

钟意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种言情片里演滥的段子居然会降临在自己头上,被老公强*奸,又不幸被旧情人看了笑话?

怪不得那群女演员个个哭得如同深闺怨妇,最后那点虚荣和骄傲都被零落成泥碾作尘,她和她们一样,什么都没有了。

“小乙,小乙……”谢天密密的吻着钟意的发心,却让她一阵反胃。

“这算什么意思?”钟意恶狠狠的推开谢天,倔强的眼里满是泪水,“你是在可怜我么谢天?不会吧。我总算遭了报应,你应该得偿所愿才是!”

谢天的呼吸倏然一滞,涩然的笑了笑:“你都知道了?”狂热的希望之火遮去了眼里浓浓的失落,谢天紧紧握住钟意的手,如同一个在勾勒梦想的稚童:“小乙,跟我走吧。如果你不想被我纠缠,为什么又要让我看到你这副样子?小乙,我现在终于能够独当一面了,跟我走好不好?小乙,跟我走!”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不知怎么就想起这首诗,钟意忍不住放声大笑。她和谢天认识得够早了吧?最终还不是被江哲麟一句话所摧毁,各自站到了天平的两端。

最强悍的是命运,这句话真是没错。

谢天冲动的样子让钟意不由发笑。记忆里谢天总是比她成熟比她现实比她理智,他居然也会有这么天真的时候?

他们能逃到哪里去?何况,他才刚刚在谢家站稳脚跟。谢母在谢天十五岁的时候便过世了,回光返照的时候,一直开朗大方的女人枯藤般的攀着谢天的胳膊,瞳孔轻轻收缩,折射出骇人的执念:“天天,妈妈这辈子什么都不求,只希望自己死了,能进谢家的墓。”

枯瘦的手指沾了点黄酒,谢母在谢天手心里吃力又固执的写字,一笔一捺,一个字风干后再写第二个,连成一句触目惊心的话:“生未同床,死同穴。”

钟意丝毫不怀疑,谢天会为她和江哲麟拼命,只是这又有什么意义?

无非是以卵击石,幼稚得可以,愚蠢得可怕。这辈子她欠他实在他多,又有什么脸让他为自己牺牲?

钟意压抑着喉咙里的饮泣,仰起头笑得十分恶毒:“谢天,我求你别傻了好么?你凭什么认为,我对你还有所依恋?之前爱上你,不过是因为我还没找到更高的踏脚石。一个被人三言两语就糊弄的男人,一个要妄想出卖自己肉体来保护女友的男人,一个在大家族里连头都抬不起来的私生子,我会看上他?不不不,我的世界里从没有失败者!”钟意笑了,几乎是用逼迫的态度直视着谢天,“就算江哲麟虐待我又怎样?我乐意为他犯*贱,为他带给我的荣华富贵犯*贱!”

谢天难以置信的摇头:“小乙,你不是虚荣的人。”

钟意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我一直是虚荣的人,而你一直有眼无珠。”

谢天脸上涌起气恼的神色:“你难道不知道,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的道理么?!”

钟意不由笑了,也只有谢天连骂人都骂得这样的引经据典。她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居然还有色,真是无比荣幸!”

谢天最终被自己气得扬长而去,末了还不忘甩下一句狠话:“钟意,你别以为江哲麟对你一见钟情,他是有目的的。”

钟意只记得自己笑得很开心:“爱咋咋。”

江哲麟居然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钟意觉得好笑,她未免太多功能多用途了一点儿,她又不是可无限循环的垃圾。

一颗心却无止境的跌落下去。

钟意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晃了很久,直到林妙妙一只电话追来,立邀她一起开赴酒吧。

最近一次去酒吧,就是碰到江哲麟的那回。灯红酒绿的场所注定不是她的福地,尽管如此,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句话还是在钟意身上发挥了效用。

她需要酒精,足够多的酒精,把自己溺毙在里面,宁愿长醉不愿醒。

林妙妙揪着钟意,一杯杯的灌着酒。林妙妙作风豪放,在床上放倒的男人不知有多少。可惜女人记忆里最鲜活的,永远是那个把自己伤得最深的男人。

今天肯定不是什么黄道吉日。连一向没心没肺的林妙妙居然也撞上了自己的初恋情人,更让林妙妙抓狂的是,她还在剩女大军中冲锋陷阵,对方手里已经牵着一大两小,家庭圆满,儿女双全。

林妙妙大着舌头哭诉:“他第一次请我吃饭,你知道他干了个什么事儿?吃完之后,他居然向店员开发票!总共才80块钱,他还要颠颠的拿回实验室报销——钟意,难道我真的连80块钱都不值?”

钟意只觉得如梗在喉。

“我也不知道自己看上他什么,大概人年轻的时候总会爱上一两个渣吧?其实后来我也想过和他分手,只是他每次都屁颠屁颠的凑过来讨好——我还真把自己当回了事儿。后来我才知道,我真是傻逼,纯的!他找到下家之后忙不迭的就把我踹了。那时我们大三,他居然找了个高中女生!”

钟意一言不发的开始吹瓶。

“钟意,我可真羡慕你一帆风顺,还嫁了这么个好老公。知道么,我和他分手那天,他还送我一卷磁带,是那禽兽和小女生那什么时候的录音——他还笑我在床上跟条死鱼一样,连未成年都不如!”

“所以你这几年才苦练内功?”钟意欠扁的笑容听得林妙妙直捶她,她吃力的捉住林妙妙的手,眼风一挑:“这算什么,我还看过现场版的。”

钟意呵呵的笑,捏着精致的酒杯灌了个水饱,看人的时候都带上重影,耳朵里也是嗡嗡的响。林妙妙也好不到哪里去,搂着她醉成了一团烂泥。

钟意和林妙妙不常泡酒吧,一副醉态可掬的模样立刻招来了各路妖魔鬼怪。

钟意头昏脑胀的看着自己被一双肥得流油的手抓进怀里。她使劲推了推,对方顶着0.1吨的体重我自岿然不动,钟意气恼:“滚,我要回去。”

对方肚子上隆起的高峰正蹭着钟意平坦的小腹,发出舒服的喟叹声。0.1吨闻言也不恼,小眼睛眯起笑一笑:“别,别,别!哥哥保证你等会儿扭得哪儿都不想去。”

作者有话要说:额,把这张推倒全改了……累shi鸟……一天写1w1啊……不是人过滴日子啊……

林妙妙童鞋滴光辉形象木有了哦(林妙妙:我恨你!)

之前版本小钟钟滴心理变化不符合自尊女滴设定……好吧好吧,你们说她傲娇啊矫情啊我都认了……虽然这里男主设定是梦幻滴……但女主不是无敌型滴……也就是普通滴你我他……除了遭遇悲惨了点之外……囧

如果是没看过这张滴亲,俺可以贱贱滴说一句:小江江会不会英雄救美捏!!!两个人是不是和好了捏!!!(看吧,作者为了球撒花球留言,都跟路边大甩卖似的了……呜呜呜)

ps:林妙妙的悲惨遭遇,第一则取材于我(好吧,其实我滴遭遇也还好……是吧……自我安慰中……),第二则取材于我认识滴gn……

希望各位看小言滴童鞋,不要过分高估男人,低看自己……女孩只要有自我保护意识……这年头渣男实在太多,太多,太多鸟……大家要挺住……

不过好男银捏,。也是有滴……小江江写email滴事情,是俺取材于另外一位筒子……该位男筒子猛地不像人……恩……不像……当然了,他写email是好深情地……俺们江江另当别论……可是这样好深情滴筒子……最后也是move on了(个人觉得是她女朋友过分鸟……不过这种过分桥段在小说了不能写,一般写了拍男滴的比较多)……他美丽滴女朋友抱着嫁不了爱的,就嫁个有钱滴……就交代在一个富二代身上了……嗯……灰常滴……长相猥琐没有进取心滴一个……追了女女很久现在到哪儿都牵着她,颇有耀武扬威滴暴发户气质~~没有谁一定要等谁……gn们也要惜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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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25章大修,请再看一次】

“唔。我看你想去死。”某人凉飕飕的声音在拉来扯去的一男一女身后炸响。钟意的呼吸停了三个心跳的辰光,抱住脑袋苦笑,扭头一看,果然是江哲麟。

接下来的情节同样乏善可陈。她眯着眼睛趴在吧台上看戏。江哲麟的身手一向出色,一晃神的功夫便出手料理了三个了。

警察姗姗来迟,带头的那个见着江哲麟便忙不迭的称兄道弟。

钟意喝得差不多了,戳着江哲麟的后背指控道:“他聚众斗殴!”

警察同志笑眯眯的看着她:“女同志你忘恩负义。”

江哲麟斜睨着她,神色晦暗不明,最终长臂一展,把她揽入怀中:“跟我回去!”

钟意在江哲麟怀里凌空抽射,逼得江哲麟不由加重了力道,指尖划插过钟意的xiōng口。钟意如遭电击般的挺直身体:“不要碰我!”

钟意被自己的大吼大叫吓了一跳,垂头乖顺的窝进江哲麟怀里,揪住江哲麟的衣袖,语气悲哀又绝望:“只要别再这里,怎样都行。”

一颗心如同那截袖子般,被钟意小心翼翼的口气缓缓抽紧。江哲麟发现,他宁愿钟意和他闹,和他耍无法无天的小性子,也不想看到她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如同被折断双翅的鸟儿,一心一意的在华美的笼子里等死。

阵痛正在加剧。江哲麟气恼的抓起双拳,又无力的松开,他抬手拨开钟意汗湿的鬓发,在额角轻轻印上一吻,一下又一下,像是确认怀里温热的身体,是否真的存在一般。

两人回家已是深夜。

打开房门,宽敞的客厅里似乎扔存留着昨天疯狂的气息。钟意忍受不了一室憋闷的气息,甩开江哲麟的手冲进盥洗室,扶着马桶立刻呕得天翻地覆。

钟意随身携带的挎包被丢弃在地板上,拉链被甩开,粉饼眉笔还有药盒滚了出来。

药盒上冰冷的红色大字粗暴的撞击着江哲麟的视觉神经。被他宠着惯着的小女人似乎从来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她才会记得自己的身体对这个牌子这种药十分过敏?

声音不由的沉冷下来:“这是你买的?”

钟意一张小脸满是眼泪,又惊又怕的看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不知所措的绞住双手,把青白的嘴唇缓缓吞咽进去:“你要是不高兴,以后我就……不买了。”

“这不是我高兴不高兴的问题!”江哲麟不由加重音量,再次吓得钟意频频发抖。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扑面而来,江哲麟挫败的靠在墙上,他凭什么质问钟意,明明是他亲手把她折磨成这样,他有什么资格?!

他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她知道,他昨天的一时冲动,究其根本原因,不过是害怕罢了。

江哲麟也无法理解自己的患得患失,内心翻涌的声音却推着他一步步逼她臣服。除了身体最亲密的交缠,除了借着她口中破碎的呻*吟低喘,他实在是抓不到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对自己有所眷恋。

在这场婚姻里,他是拼杀得两眼通红的赌徒,无法容忍自己一天天叠加的成本永远沉没下去。而钟意永远最冷静最理智最眼观八路耳听八方,只要有一丝细微的风吹草动,她便想着全身而退,赚得盆满钵满。

只要她给他哪怕一丝信心,他便不会做出那样骇人的举动,他绝不会。

后悔已晚。

江哲麟很少有过这样脆弱的表情:“钟意,你恨我么?”

钟意像被他的话蛰了一下,她歪了歪头,像是打量陌生人般上下打量着江哲麟,接着孩子气的笑了笑:“不恨,一点也不。”

钟意的皮肤如同她身后的浴缸一样瓷白冰冷。她微微笑了笑:“江哲麟,其实我是挺乐观的一个人。以前我想就算被男友抛弃了也没什么,你一高兴我们就上床了;后来我想,就算是一夜情也没什么,你一高兴就把我召到了夜总会;再后来呢我想,就算当了一夜妓女也没什么,好歹做生不做熟,我们还算认识,哪知你一高兴就娶了我;现在我觉得,就算咱们这样离婚了也行,至少我还年轻,我还没有孩子,你一直没有一高兴就让我怀孕了。江哲麟,就这点来说,我应该感激你,我很感激你,我一点都不恨你。”

钟意一脸平静的说完,眼睛像是落在他身后虚空的一个点上,很随意的知会了江哲麟一声:“我要洗澡。”

江哲麟一动不动。

钟意见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是垂下头,慢条斯理的解着xiōng前的扣子,没一会儿她整个人的身体便大喇喇的呈现在他面前,钟意笑了笑,开了莲蓬头任由暖热的水流冲刷全身。

钟意脖子上,胳膊上,xiōng前,腿间布满了密密的吻痕,狰狞如同蚯蚓。江哲麟无法相信这是他亲手犯下的罪孽,惊痛的目光纠结着钟意平谷无波的注视,像是难以置信。

钟意噗嗤一笑,一截雪白的胳膊垂在浴缸外,晶莹的水滴顺着她嫩红的指尖滴答而下。钟意在氤氲的水汽里,娇喘着问他:“要不要一起洗?”

江哲麟背脊瞬间变得异乎寻常的挺直,猛的一个转身,便大步流星的走出浴室,居然有丝落荒而逃的意味——他所宠爱的钟意,连接吻都会情不自禁的脸红。浴室里那个披着钟意皮囊的女人,究竟是谁?

钟意洗了将近两小时,才湿哒哒的走进卧室。

江哲麟正在看财经新闻,一脸yīn沉的模样不知是在和谁较劲。钟意歪在床上,觉得精疲力竭又狼狈不堪。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难以讨好?

没错,之前是她不懂得审时度势,是她自作多情以为自己可以仗着他的宠爱,现在她明白了认命了顺从了,知道她即使是孙猴子,也翻不出他老人家的手掌心,江哲麟又要开始挑剔生活中缺乏波澜起伏了么?

钟意一门心思的钻着牛角尖,回过神的时候江哲麟温热的手指已经探进她的两腿之间,无意间扫过泛红的尖端,便引得钟意一阵痉挛。

钟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两腿倏然夹紧,发红发肿的某处正不适的推挤着侵入物。

因为钟意这番细小的动作,江哲麟心里涌起绝望的快意来。

她还在乎,是么?

江哲麟的手指退出来,在钟意腿根处刮了刮,声音柔到不可思议:“乖,让我看看那里有没有受伤。”

钟意脱口而出:“没有!”

江哲麟眼睛极快的眯了眯:“钟、意。”

钟意嘲讽的笑了笑,仰起头注视着漂浮虚幻的纱幔,xiōng口因为江哲麟的动作剧烈起伏着,嫩嫩的手指头痉挛着把轻软的床单揪成纠结缠绵的图案,如同献祭的纯白羔羊。

她一心一意的咬住嘴唇,拒不出声,直到江哲麟把冰凉的药膏推送进私密部位,钟意才觉得脑子轰然一炸,唇间溢出一丝犹如叹息的低吟。她艰难的举过枕头,把脸深深埋进去,没有人看见,所以可以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哭得很放肆。

钟意渗出的眼泪沿着眼角跌进脖子里,极细极亮的一线,像是阵阵秋雨,把江哲麟的心打得落叶般不断蜷缩。

接下来的几天,钟意一直很听话,江哲麟指东,她绝不敢打西,很有唯命是从的自觉。

连之前最抗拒的应酬,钟意如今顶多露出一个不情愿的表情,下一秒便十分赏脸的答应,笨拙的在琳琅满目的衣柜里挑来挑去,勤恳犹如一只储粮的松鼠,松软柔密的尾巴一甩一甩。

这次也不例外。

钟意随着江哲麟和一大帮子人去打高尔夫,百无聊赖的观察着在场的翩翩佳丽们大惊小怪的滚进男人怀里娇笑。

风正轻,花正柔,江哲麟穿着一身醒目的白,健美的双臂有力的挥舞着银色的球杆,白色小球应声飞出,场上立刻爆发出肆无忌惮的欢呼声。

江哲麟回头寻找钟意,嘴角荡漾着孩子献宝般的笑意,却见钟意不着痕迹的低下头,转而饶有兴趣的研究手里的球杆。

心没来由的一空。

钟意还是招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

一位浑身火红的姑娘累得吁吁喘气,自来熟的跟钟意套近乎:“我刚才打了一杆小鸟呢,哎呀,累死我了!那个李公子还非牵着人家,真讨厌,我回去又该蜕皮了。认识我的人都说我属蛇的,被太阳一烤,不褪色专蜕皮,怪不得那么白——诶诶,尽说我自己了,你怎么不打,带你来的那个人呢?”

美人巧笑倩兮,微风一吹,香气浮动,钟意被熏得直想打喷嚏:“他说我打球跟锄大地似的,还是不要出丑为妙。”

钟意扯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

美人笑得很捧场:“哎呀,这种东西,多玩玩就好了。他不常带你出来玩儿啊?”

她确实不怎么跟江哲麟出来。

钟意点点头:“嗯。”

美人啧了一声,眼珠子咕噜噜的转,最后落在钟意的装束上:“你这衣服做旧了么?颜色怎么这样?”

钟意局促的扯了扯衣角,她不喜欢出席这种场合的原因之一,就是她在别人眼里,从头到尾都有毛病可挑。她微微红了脸:“我们单位发的。”

美人眉毛一下就挑高了:“单位发的?什么牌子?”

钟意没把对方的语音语调往心里去,很老实的答道:“李宁。”

“李宁?”美人玩味的笑了笑,“哦,李宁!对了,你用什么香水,味道很奇怪诶。”

钟意拽拽马尾:“我没用香水。可能是洗衣粉的味道。”

“呀,你可真省!”美人言语间隐隐透露着优越感,开始苦口婆心的教育起钟意来,“哎呀,妹妹,这群人特别趁钱特别有势力,你瞎替他们节省啥?你看我用的就是香奈儿九号,你……知道这个牌子么,chanel?”

那还是知道的。钟意在心里默默的回了一句,却听美人鄙夷的看了她一眼:“你可真没见过世面。”

钟意难堪的垂下头,不再吭声。

身处战局的江哲麟忽然收杆,在一群人讶然的注视下走到两人面前,心里不禁有点恼火。

居然还有人敢这么胆大包天的奚落钟意,自己宠的女人,在自己眼里怎么都好,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还来不及,哪容得下别人指手画脚?

江哲麟占有欲十足的扣住钟意的肩膀,面色微沉:“这位小姐,既然您都把chanel念成channel,继续使用这个牌子恐怕只能辱没您的品位。”

美人当然知道江哲麟是谁。只怪江哲麟光芒过于耀眼,导致她根本没看清随着他出场的女人。

美人浓妆艳抹下的眼睛颓唐万分,她妄图解释,唯恐天下不乱的齐喧早已蹿了过来:“这女人哪个没眼力见的带来的?给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一群人哪见过这种场面,别说是这样的剑拔弩张,他们连江哲麟生气的模样都没见过,顶多好死不死的撞上江哲麟正在yīn风阵阵的邪笑。

现在却为这么个女人大为光火,实在不是江哲麟一贯的风格。在场的除了钟意,个个都是人精,肚子里算盘珠子一拨,墙头草纷纷倒向钟意,众星拱月般的涌向钟意。

钟意不太会应付这样热闹的场面,还是齐喧一路把她引了出来。江哲麟在旁边不远不近的看着。

齐喧瞅瞅钟意,又瞅瞅江哲麟,笑了:“我可从没见过你家那位这样,钟意,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钟意惨淡的笑了笑:“打狗要看主人面。”就算是他身边的一条狗被羞辱了,江哲麟也是这个反应吧?

江哲麟的脸色倏然一白,把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钟意,你可真会说话!

江哲麟的冷眼旁观和齐喧的奋力解围,始终不能把一批批涌上来套近乎的人挡出去。

钟意被肉麻的恭维话说得晕头转向,脸一阵红一阵白,明明不喜欢却强颜欢笑的模样看得江哲麟异常火大,不由分说的拽住钟意的手腕:“跟我回去!”

钟意看着江哲麟紧绷的下颌线条了然一笑,嫌她丢脸了是么?心里不自主的开始泛酸,嘴巴紧抿成一条线,极轻的嗯了一声。

两人回去后,时间将近傍晚。一进门,钟意便忙不迭的冲进厨房,她不说,他也明白,她害怕和他独处。

当天晚上的菜色格外丰盛,隔着汤汤水水氤氲的蒸汽,钟意眼里那点期待分外明亮和诱人,咬着的嘴唇如同丰润的樱桃,盈盈的快要溢出水来。

江哲麟只觉得腹部一阵燥热,近乎贪婪的注视着钟意脸上阔别已久的亮色,一直到钟意微微发窘的埋下脸,把碗碟一口气堆在江他面前:“快吃吧。”

钟意憋着不说,江哲麟就有那个耐心不问。这种僵持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卧室,钟意卷了层薄被自顾自的缩在床角,拥着夏凉被拔了好久的线头,才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我们组要去采访留守儿童,嗯,阳明山上的昭头村。”

江哲麟英挺的眉毛皱了皱,语气绝对够得上不悦:“那种深山老林?”

一不留神,一整根线头都被钟意拔了出来,指甲掐在肉上,很疼。钟意往被子里拱去,声音隔着被褥有些发闷:“你要是不喜欢……那就算了。”接着又自暴自弃的加了一句:“我再也不去了!”

江哲麟苦笑,伸手拉过钟意的被子,俯身替她盖好,又在被角上掖了掖:“我再不喜欢,也挡不住你喜欢。”手指不由刮去了刮某人微微塌陷的鼻梁,天知道她这副呆呆傻傻的样子有多要命。

江哲麟隔着被子把钟意一点点拢进怀里:“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喜欢。宝贝儿。”

只要你高兴。

钟意一怔,脸埋进江哲麟颈间轻微的蹭了蹭。一阵湿软的暖意侵入肌肤的纹理,江哲麟的指尖抖了抖,接着插*进钟意柔软的发根轻轻抚弄。

头发软的女人心眼也软,这句话真是一点没错。

钟意第二天便启程了。

江哲麟专门去送她,又怕她为难,特地把十八相送的地点定在某隐蔽角落。

江哲麟无比男人的口吻叮嘱起

26、第 26 章

人来特别喜感,把同样一段话重复了足足七遍:哪些药是消炎的,哪些是防晕车的,还特地准备了驱蚊止痒的中药。怕钟意丢了,江哲麟特地把每种东西都分成三小份,一份放在钟意的包里,一份放在行李箱,一份藏在某件外套的内衬里。

钟意不觉好笑:“也不想想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哪儿学的,平时都是我照顾你的吧?”

钟意很久没有用这么心平气和的语调说话,此言一出,两人俱是一愣,钟意的脸甚至可疑的红了红,晴暖的阳光在两人之间翩翩飞舞,江哲麟眼里投射着和煦的光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次第炸开。

江哲麟自豪的笑了笑:“那是,我老婆最能干。”

昭头村倒真有点深山老林的意味,不过孩子们却异常可爱,知道城里的叔叔阿姨要来采访他们,前一天就把自己搓得干干净净,黑黝黝的皮肤刷得红红的,像一排被蒸熟的虾子。

钟意的任务最简单,只需支着三脚架记录孩子们可爱的笑颜,镜头下纯真无暇的脸庞常常让她恍惚。

什么时候她才会有自己的小宝宝?

嚣张的挥舞着小胖爪子,扯着糯糯的嗓子,就连尿床了也哭得中气十足?

钟意不由在脑子里勾勒起小天使的模样,成型之后她才恍然发觉,这个梦想中的宝宝,就连笑起来便凹陷进去的小酒窝,都和童年时的江哲麟一模一样。

心尖猛跳不止。

采访为期三天。最后一晚,钟意一手搂着一个孩子睡得正香。一股异乎寻常的闷响把钟意从黑甜乡中惊醒,怀里的小胖妞也有所察觉,不满的嘟哝了一声,扑棱着藕节似的胳膊划了划,慢悠悠的转过身,把肥肥的小屁股对准钟意。

钟意失笑,俯□亲了亲小家伙热乎乎的背。

闷响声却越来越重,越来越密,一种蠢蠢欲动的恐慌如同破笼而出的野兽,毫不客气的刺破黑暗,向钟意扑将过来。

正赶上雨水充沛的季节,山体石质松软,并不坚固,该不是这么倒霉,撞上山体塌方了吧?

接下来可怖的情景证实了钟意的猜想。脚下的地面被接踵而至的石头砸得剧烈抖动,四处漆黑,却此起彼伏的想起孩子的哭叫声,玻璃的碎裂声和大人惊恐万分的咒骂。

雨势偏偏在这刻汹涌起来,如同流星般陨落,声势浩大如同擂擂战鼓,雪白的闪电争先恐后的擦亮天际,把钟意一张脸都映成惨白色。

钟意立刻捞起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向外奔去,她力气不大,又在这种急惶的环境之下,一个不留神,背上的孩子就搂着她的腰滑坐下去,怎么也拽不起来。

钟意又怕又急,只好把小的那个先抱出去,放在一块较为安全的平地上,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孩子身上。

小小的脑袋从衣服里拱了出来,两个眼睛如同雨洗过般的明亮,小孩子翘起嫩嫩的手指着钟意,喃喃的轻叫道:“妈——妈——”

童稚的呼喊把一颗心浸泡得既酸又软。钟意眼眶一热,眼泪又不争气的砸了下来。女人与生俱来的母性被唤醒,尽管眼前的土坯房随时可能倾塌,钟意还是义无反顾的冲进屋里,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孩子扛了出来。

啪嚓一声巨响,房子的大梁被压塌,直直的坠落在钟意眼前,溅起的泥土飞扬到钟意脸上,钟意猛烈的咳嗽起来。

身之所在正在惊心动魄的塌陷着,怀里的孩子已经被吵醒,乌黑溜圆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无措和无条件的信任。

钟意心一横,便把用来逃生的最后一丝力气挪作它用,她拼死把孩子丢了出去,孩子软软的身躯被屋外的棚子一档,弹了弹,总算安全着地。

钟意如释重负的歪倒,整个世界都夹石带土的向她倾轧过来,四周漆黑一片,偶尔会被闪电照得发白,做工粗劣的窗子正在噼里啪啦的响,如同催命一般,一声急过一声。

哗啦一响,整间屋子的玻璃同时碎裂,瓢泼的雨如同鞭子般甩在钟意脸上。钟意又冷又累,缩在房里相对坚固的一角瑟瑟发抖。

只是相对坚固而已。

她会不会死?这个永恒又残酷的命题一被提上来,无边的悔意便向钟意扑了过来。

死了,是不是意味着再也见不到江哲麟了?

这么一想,居然非常非常的不甘心。

也许是过了一分钟,也许是过了一小时,豆腐渣工程终于不负众望的坍得渣都不剩,钟意所在的区域变成一个狭仄的三角区,周围都是锋利的石头,犹如夺命的尖刀。

恍惚间钟意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当她看见江哲麟一脸狼狈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跟卖火柴的小女孩儿一样回光返照了。

而江哲麟的身体是温热的,安全的,想让人全心依靠的。

钟意尝试着说了一句话,声音却嘶哑得可怕:“你怎么来了?外面知道这里塌方了?”

在这样的困境中,江哲麟气息依旧很沉稳:“恐怕不知道,我已经让齐喧去联系相关部门了。”

“那你怎么来了?”

江哲麟顿了顿,又微笑,最后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江哲麟自嘲的笑了笑:“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你坐在雪地里,一直哭,一直哭,怎么哄都不好,就有点……心慌。”

江哲麟恐怕也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软弱。

钟意有段时间特别迷周公解梦,简直倒背如流,其中就有一段说梦见下雪,便预示着亲人出事。

他把她当做亲人么?

一股暖流把钟意迎头击中。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梦,他居然连夜开车过来找她,以身犯险?

钟意的声音有一丝哽咽:“这么迷信,傻呀你?”

江哲麟握起钟意的手细细密密的亲吻上去,仰起脸笑得很无辜:“我要是不傻,就不会被你吃得死死的。”

“小乙。”

作者有话要说:【25章大修,请再看一次多谢!】

唔,对原版滴25章非常不满意,就改了改,反正俺觉得虽然小乙还是傲娇了点儿,但是心理发展顺畅多鸟……其实这张暧昧点挺多滴……大家有米发现小乙在一边别扭地同时一边动心了捏?其实写小江江给小乙滴“妹妹”(不知道这是啥意思的姑娘,是cj滴姑娘~)擦药膏滴时候……俺脸红鸟……

不知为啥我写到小江江说做梦滴时候,就疯狂泪奔,把俺小眼睛都哭糊了……没道理啊……下一张我还要用大石头把丫压废捏……让你丫欺负小乙,让你丫欺负!!……现在咋就哭了捏……我是要来大姨妈了咩?

话说我觉得小江江在高尔夫球场灰常滴帅……特别是那段表达了“只有俺自己可以欺负,那个谁那个谁……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滴那句心理……妻奴啊……可悲啊……

27

27、第 27 章

天空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瓢泼的雨水倒灌进来,已经漫至两人的膝盖。除了磅礴的雨声,就是小孩凄凉无助的哭喊声,抽噎着叫着爸爸,妈妈。

两人所处的三角地摇摇欲坠,棱形的石子断断续续的剥落下来。钟意看见江哲麟眼里浓浓的担忧,只觉得后背倏然一凉。

江哲麟揉揉她的头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有我呢,咱们出去吧。”

满目漆黑,黑暗里人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或大或小的坍塌声冲击着鼓膜。这段路非常之长,钟意走得磕磕绊绊,一颗心也被步伐牵得一颠儿一颠儿的,忐忑不安。

埋了她一个倒也没什么,可万一连累了江哲麟……

钟意抬头,正好对江哲麟紧绷的下巴线条,他高大的身躯护着她,两人紧紧贴着,有种相依为命的苍凉感,钟意的脸不禁白了白,甚至有些想不通,自己之前为什么要和江哲麟闹。

江哲麟捏捏钟意的手,打趣道:“小乙,我上辈子欠了你吧?怎么认识你以来,我尽碰上倒霉事儿?”

钟意笑不出来,但运动一下脸部肌肉好歹能缓解紧张的情绪,她大声反驳道:“我还不是一样,更何况是你自找的!”

“唔,”江哲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确实是自找的。”

钟意抖着嗓子壮胆:“江哲麟,就你这花心大萝卜,找到我这样儿的你就知足吧你。”

“我怎么花心大萝卜了?”

“你不花?那你去比利时干嘛去了?!别跟我说你不是专门去找秦蕊,而是累积你的航空里程去了吧?”

江哲麟回过味儿来:“钟意,你这吃得哪门子的飞醋,秦蕊分明是齐喧的老相好!”

钟意怔忡,咂摸了半天才知道自己冤枉了江哲麟。只是江哲麟不递给台阶给她,她也没那个本事顺杆往下爬,死鸭子嘴硬道:“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此时一连串响雷突然爆炸,差点把人的耳朵都震聋,以至于钟意没听清一大块墙壁砸在江哲麟背上的闷声。

她只见江哲麟的身影佝偻了一下,说话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正经:“不骗你。要是再骗你,就罚我天天打麻将——自摸好不好?”

钟意被江哲麟窘了个大红脸,伸手要去捶他,却听见江哲麟压抑着痛苦的抽气声,指尖带出一次黏腻的触感——是血。

“你怎么了?!”

“没怎么。”

“你说过不骗我的!”

“我真没……”

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的落在江哲麟脸上,江哲麟在钟意眼角抹了抹,强笑道:“钟记者,您不是一向挺横的么,现在居然跟我装起了林妹妹,啧啧。”

江哲麟的眼睛在黑夜里如同一泓泉水,反射着电闪雷鸣的光芒,嘴角一牵,江哲麟笑得痞痞的,带着点儿微微的喘息:“可惜啊,我不是那多愁多病身,钟记者你更更更不是那倾国倾城貌。”

钟意含着眼泪恨恨道:“哟,就你丫还资深伪红迷?”

“笑了就好。”江哲麟眯着眼睛蹭蹭钟意的头发,“本来就不漂亮,一哭就更丑了。”

钟意咬牙切齿,在这种情况下还记得和人拌嘴的,全世界除了江哲麟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了。钟意原还想着驳江哲麟一句,注意力却落在江哲麟越来越涣散的眼睛上,黏腻的血液粘在指尖,像是渗入骨髓的毒药。

钟意像是个被抢走糖的孩子,歪着嘴巴哭得异常委屈:“江哲麟你混蛋!”

“别,我这可是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江哲麟说完,眼皮一跳,整个人便软软的从钟意身上滑坐下去。江哲麟的体温在无边的黑夜里消散得很快,从钟意指尖倏然溜走。

江哲麟的脸色开始发青,雨水密布在他脸上,像是湿凉的眼泪。钟意发狠的掐着江哲麟的人中,起初他还迷迷瞪瞪的挥挥手,后来他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意气风发的神色衰败下去——钟意很害怕。

她根本无法想象,要是江哲麟死了,她怎么办?

钟意发觉自己早已习惯了江哲麟的宠溺和放纵。只是太稀疏平常了,以至于她把这一切都当成空气般理所当然的对待——问题是,要是空气被抽走了,她又该如何呼吸?

钟意抱着江哲麟又恨又急,之前两人之间的龃龉,早在钟意心里烟消云散。她只要他好好的,就算他再欺负她她也认了,只要他好好的。

不知是否钟意强大的执念发生了作用,就在她将晕不晕的当儿,她终于听见嘈杂的人声潮涌过来,机械声轰隆,带着强大的旋风,雪白的灯柱唰的扫过他们。

现在还来得及么?

钟意的脑袋泡在水里,不断的发胀。她向来胆子小,根本没有勇气面对残酷的答案,心里一口气没提上来,跟着江哲麟晕了过去……

钟意晕了许久才醒,打开眼睛便看见齐喧那张放大的马脸。晕倒前的画面潮水般扑面而来,钟意腾的床上坐了起来:“江哲麟呢?!”

齐喧叹气:“唉……”丫都那样了,居然都没死。

在齐喧幸灾乐祸的注视下,钟意果真赤着脚就冲了出去,跟疯婆子似的跑了好一会儿,才急急的跑回来:“他在哪儿?”

钟意话音刚落,便听见爆发出中气十足的吼声:“你给我出去!”

——是江哲麟!

钟意差点喜极而泣。

钟意破门而入的时候,江哲麟尚绞着胳膊扮黑面神,见到钟意红扑扑的脸,江哲麟的表情一时间变得非常有趣。江哲麟极爱面子,尤其执着于在老婆面前展现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这么窝囊的木乃伊造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两眼一翻冲钟意丢出一个字:“哼。”

钟意看见甩在地上的毛巾一下明白了。估计是护工要替他擦身。其实江哲麟这人有很严重的洁癖,完全是大少爷脾气晚期,一般人哪儿近得了他的身。

钟意一边抱怨着,一边忍不住傻笑,觉得能看着江哲麟生龙活虎的发飙,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我帮你擦总可以了吧?”钟意边说边进了盥洗室抽毛巾。盥洗室里晕黄的灯光如同浓稠的蜂蜜,洒在身上温软舒暖。细细的水流如同一尾尾鱼游曳在指缝之间,钟意惬意的眯了眯眼睛,像是很享受这一刻的平静。

滔天的风浪已经过去,等待他们的是明媚的晴天。

即使再心如磐石,钟意毕竟不是当年初经情事的小女孩,连脚趾头都不用动,她都能明白江哲麟以身犯险后面意味着什么。

这么一想,钟意忽然觉得有些赧颜,明明江哲麟还是那副看惯了的懒散模样,她却有点不习惯,连累着两条腿也如同灌铅般沉重。钟意还在纠结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这个哲学命题的时候,江哲麟已经在那儿不耐烦的哼哼了:“钟意,你磨磨蹭蹭的在干嘛?为夫身材这么好,还不赶紧扑过来?”

说完江哲麟微欠起身,伸张手臂做了个煞有其事的样子,一条薄被很配合的滑到江哲麟的腰际,节奏不疾不徐,次第露出光裸的xiōng口和健美的xiōng肌,就连狰狞的横亘在江哲麟身上的伤口也散发着性感撩人的气息。

不知是阳光太好,还是温度太高,明明很宽敞的房间也很应景的变得狭仄,钟意本来就有些薄的脸皮产生了发烧的前兆,并且还颇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钟意把头一埋,一屁股在病床上坐好,用史上罕见的凶悍口吻命令江哲麟:“你给我躺好!”

江哲麟依旧笑眯眯的看着钟意,右手在额际帅气的一划:“遵命。”

老房子着火真要命,都老夫老妻的人了,居然在结婚三年之后谈起了恋爱……

什么,谈恋爱?

钟意被这三个字震得心猿意马,赶紧集中注意力替江哲麟擦身。远看很男人味的伤口近看差点没把钟意的眼泪逼下来,手上的力气不由自主的放轻,一下下小心揉捏着江哲麟变得越来越紧绷的肌肉。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江哲麟无比郁闷的瞪着正一脸专注的钟意。从江哲麟这个角度看过去,钟意抿着唇角的侧面显得很诱人,透亮的眼珠满满的只盛着他。这种被重视的感觉无比之好。江哲麟勾勾唇,视线继续下移。宽大的病服套在钟意身上显得空空的,钟意两只手正笼着袖子往上翻了一寸,露出藕节般白嫩细滑的腕子,柔弱无骨的小手若有似无的抚摸着,无端端的便让江哲麟觉得钟意在勾他,喘息声不由加重。

钟意的手快要滑到腰部时,江哲麟急忙按住了她:“下面就不用了。”

“不用了?”钟意一时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捏住床单往下拽,不拽不知道,一拽吓一跳,钟意哪撩得到江哲麟这么容易发情,对着某鼓鼓的“小帐篷”傻了眼。

江哲麟咳嗽了一声。

一室空气倏然变得旖旎。钟意发愣的时候经常会有超水平发挥,钟意伸出手在颤巍巍的帐篷顶轻轻一扫,如愿的听到江哲麟恐怖的抽气声:“钟意,你找死!”

江哲麟低哑的嗓音别扭的表情,再配上纯白色的病号服,看起来让人直升一种把他搓扁捏圆的欲望。钟意玩心大起,不怕死的又推了一把帐篷兄,努力笑出风情万种的模样:“很难受啊?”

江哲麟向来不是吃素的,更何况是这只小羔羊自己巴巴的送上门来。再者男性的尊严不容挑战,不给钟意点颜色瞧瞧,她就意识不到自己的雄风不倒。

江哲麟漆黑的眼珠在眼皮子底下慢悠悠的转了一圈,状似无比委屈的点了点头,指了指脖子处:“这里的伤口好像开裂了。”

钟意那点恶作剧的意思全被吓了回去,丢开毛巾连忙凑过去看,哪想到顾此失彼,暴露的大后方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江哲麟圈着钟意的腰部把她整个的拎到床上,嘴唇凑过去,软软的唇瓣在钟意耳后细细碾压吸吮着,看着钟意薄薄的耳廓开始充血,江哲麟才坏笑着一路向下,湿软的舌头伸出一点,寸寸啃咬着钟意的脖子,最后在锁骨处恨恨一咬,充满情*欲味道的气息扑在上面:“老婆,我难受。”

钟意开始结巴:“难、难受就……憋着!”

江哲麟谴责的目光立刻扫过来,眼角微挑,一点笑意在里面慢慢盛放,眸子晦暗不明,硬生生的看得钟意也陪他“难受”起来。

江哲麟体温略低的手指探进去,指甲在钟意的尾椎之下股沟之上耐心的画着圈,嘴唇也不闲着,照旧耐心十足的叼着钟意的脖子,细细啃噬着钟意青色的血管,犹如一只迷人的吸血鬼。

“给我好不好?”江哲麟诱哄着,明明是商量的语气手下却毫不客气的扒光了钟意的裤子,棉质的小内套在钟意的膝盖处,正好把她困了个严严实实。

江哲麟看着钟意的神情如同一个要糖吃而不得的孩子,右边的嘴角稍稍卷起一点,看得钟意非常负罪感深重。更何况,江哲麟已经三下五除二的把“小帐篷”的外包装去了个干净,用顶端颇有技巧的蹭弄着,把钟意的热气一点点儿撩拨起来,钟意发现自己居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顺理成章。入得太深,钟意身下传来一股似酥麻似痛苦的充实感,过电般的颤抖侵袭全身,钟意无力的伏在江哲麟身上,既痛苦又快乐的耸动着,眼前似滑过数亿流星,宿命的声音在耳边隆隆响起,这么巧,在宇宙的洪荒中,不早也不晚,恰好便遇见了你。

最后那刻压来的时候,凶猛如同海啸,快感侵袭全身,钟意单薄的身体受不住,紧紧的抠着江哲麟的肩膀呻*吟出声,热情如同滚烫的岩浆把两人烧融成一体……

激情过后,钟意又开始纠结,一方面对自己这种白日宣yín的行为十分唾弃,一方面又被那种极致的快乐搅得心烦意乱,最后导致的结果便是钟意又开始不yīn不阳的冲江哲麟飞着眼刀。

江哲麟“吃饱喝足”后心情好得没边儿了,十分宽容大度的欣赏着钟意羞愤交加的小脸。

江哲麟格外享受钟意这样的小脾性,一想到她这样含羞带怯的表情只能被他一个人看到,霸道的某人嘴角的笑意不由加深:“做那么多次还害羞,看样子以后还要多‘运动运动’。”

钟意憋屈的表情愈演愈烈,手在江哲麟xiōng口狠狠一掐:“你去死!”

江哲麟又没脸没皮的凑上来,吻她的眼睛:“小乙,给我生个孩子吧。”

感觉到怀里的人一僵,江哲麟置之一笑:“你说你好意思么你,我这么优秀的基因,不早早遗传下去,岂不是太可惜了?”

钟意哼了一声,扒拉着双手要下床,又被江哲麟捞回来:“诶诶,说真的。”

江哲麟像梳理小动物毛发般梳了梳钟意软软的头发:“要是我死了,至少还有人宠你。”

江哲麟平淡的语气一点儿都不煽情,可钟意的鼻子还是开始没志气的泛酸,之前快要失去江哲麟的无力感又涌了上来,钟意埋进江哲麟怀里,声音发闷:“你敢!要是你先死了,我立刻找一个身强力壮年方二八的美男滚床单,你一个人缩在墓里哭吧!”

江哲麟毫不客气的拧了拧钟意的耳朵:“再找个这么没眼光的男人,不容易啊钟意。”

“江哲麟你看不起人!”

“唔,你确定,你的属性是……人?”

“翻了天了啊你,我、我、我……唔!”

以下河蟹三万字~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和好鸟……甜蜜鸟……这样花好月圆滴时刻……俺就不放女配出来恶心大家鸟~~~话说俺真没写h啊……俺就写了接吻啊……亲亲抱抱啥地……那位投诉俺滴童鞋高抬贵手成不……你看……你不看h你就不知道这是h……你既然能从俺这么隐晦滴h里领悟出来……就说明……大家都是……哈哈哈……是吧……

另,谢谢kd童鞋滴手榴弹,我会再接再厉滴~

28

28、第 28 章

钟琴现在对自己妹妹妹夫的评价就是,两个人合起来的智商倒退到了六岁,最喜欢干的事情是互相对着流口水。

钟意被钟琴的比喻结结实实的恶心到了,嘴里嘟哝着单身的女人真可怕,一边继续和江哲麟腻歪。

其实钟意自我感觉也还好,她顶多把浑水摸鱼的时间撑长,在医院里陪着江哲麟漫天漫地的胡扯。

尽管在江哲麟的撺掇下,齐喧晕头八脑的开始替这位爷打理生意,可齐二流子烧钱的功力远远比赚钱的功力高很多,没几天就焦头烂额的到江哲麟面前告饶,坚决要求当工会主席联系群众,把高屋建瓴的工作全交给江哲麟定夺。

钟意以前没见过江哲麟办公的模样。相比对她的大方,江哲麟对那些打上门来的各路精英连眼皮都吝啬抬一抬。

江哲麟偶尔把话撂狠了,听得钟意都觉得难受。

钟意这人身段软,耳根软,心肠软,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不给人家钱也就算了,就不能把话说好听点儿?”

江哲麟把眉毛一挑:“说好听点儿,我还不是照样不给?钟意,要是不说清楚,只是让他们徒增希望罢了。到时候痛苦的是他们,不是我。”

钟意鼓着嘴巴不说话,看得江哲麟一乐:“得了,我不是慈善家是商人。我挣的钱不全进了你的腰包么?你爱怎么花怎么花,我不拦着。好事全让你做,骂名全让我担,多好一老公啊我。”

“美得你。”钟意捏着江哲麟的耳朵往后边一拧,立刻疼得江哲麟嘶嘶抽气。

唯一从江哲麟腰包里抠出钱来的,是位小妇人。

钟意少女时期受过台湾苦情戏的荼毒,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这样坚韧的女人。

女人的遭遇其实非常可怜。自家丈夫原本开着房地产公司,经济泡沫那段时间头脑发昏,不自量力的吃了正在开发的新城的一块地。

可惜a市前不久召开换了领导人,一朝天子一朝臣,上届的政绩工程现在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肋。

新城开发计划搁浅之后,这块地立刻变得无人问津。银行收回贷款,催高利贷的上门泼红油漆,老公也携款跑了,只有这么个柔弱的肩膀还在撑着。

“江总,我所求不多,一是能付出建筑工人的工资,二是能让我一双儿女能有个栖身之所。”听完江哲麟分析利害之后,女人条理清晰的说,“而且,如果江总肯活动的话,新城改造计划也不至于推进的这么慢。”

江哲麟冷笑:“这位女士,您太高看江某。江某只是个规规矩矩的商人。”

一句话堵得对方无比尴尬。钟意心下恻然,不由为女人说了几句话,最后干脆撒娇加耍赖:“又不是无利可图,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行么?”

江哲麟不咸不淡的嗤了一声:“你的面子?”

钟意的脑子最近颇有点儿开窍的趋势,从强攻政策改为了智取,她俯身不知和江哲麟说了什么,江哲麟眼里倏然焕发出神采,也不顾现场有没有人,紧紧搂住钟意把脸埋在她xiōng口,深深的吸了口气,修长的手指不停的颤抖着。

钟意爬爬江哲麟睡乱的额发,得意的眯起眼睛:“乖,这次听姐姐的。”

钟意回过头,晶亮的目光穿过花团锦簇落在诚惶诚恐的女人眼里。她伸手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这事儿成了,你就放心吧。”

钟意附在江哲麟耳边说的话,其实是她酝酿颇久的惊喜:“亲爱的,我怀孕了,想不想送你宝宝一份见面礼?”

看见江哲麟猛的侧过头来,一双桃花眼瞪得比霸王花还大,钟意忍不住得意的微笑起来。

直到很久以后,两人才意识到这份见面礼意义重大。如果不是它,恐怕江哲麟很难从泥潭里再次爬出来。

门被轻轻掩上。

钟意拍了一下江哲麟的额头:“得了,别跟我装死了!”江哲麟的头发很软,漏过指缝温凉如丝。钟意后知后觉的想,或许江哲麟的心也跟头发一样柔软。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这么认为。

江哲麟赖在钟意身上,嘴角缀着的笑意一直通向眼底,江哲麟几次企图说话,最终还是作罢,江哲麟半坐在床上,手环上钟意的腰把她拉向自己,两人试探的交换着彼此的心意,喜悦如此浓烈,而这个吻却进行得无比小心翼翼,有种眩晕般的快乐痒痒的搔着他们,江哲麟用鼻子轻轻碰了碰钟意的鼻子,两人抵着对方的额头,喜滋滋的笑了起来,像是拱在一起的两条小狗。

此后数日,江哲麟患上了极为严重的准老爸综合症。

比方说,在钟意准备把这个消息广而告之的时候,江哲麟坚定的投下了神圣的反对票。

江哲麟引经据典的规劝道:“我记得小时候听人说过,有种讲法叫叫做‘宝宝小气’……”

“你还真是迷信头子,不就是怀孕前三个月公布消息,容易滑胎么?”

江哲麟立刻吹胡子瞪眼:“钟意,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做‘不就是’?”

钟意心虚:“江哲麟,咱们不抠字眼行不行?”

“不行!”居然敢吼她!

比方说,江哲麟明明手臂负伤,整天捧着康熙字典津津有味的琢磨着,时不时制造点噪声骚扰钟意:“我们的孩子是‘念’字辈的。”过了一会儿又嚷嚷:“如果生女儿就叫江念麒,如果生儿子就叫江念狻或者江念猊,怎么样?”

钟意忍无可忍:“最好是一男一女,你们仨一组合就是‘宇宙草泥马’军团!”

不是麒麟,就是狻猊,不知道江哲麟脑袋里怎么想的,自己顶个上古神兽的名字居然还觉得很威风。

江哲麟的积极性丝毫未损,勾着钟意的脖子使劲放电:“那我的代号一定是‘草’?”

钟意眨眨眼睛,表示不明白。

江哲麟暧昧的笑了笑:“人如其名么。”

是暗示他特别会“cāo”么?!钟意脸一红,狠狠的啐了江哲麟一口。

再比方说,江大boss强忍欲望到无法纾解,就会摸着钟意平坦的小腹,色迷迷的说:“孩子,要不要老爸‘进来’跟你打声招呼?”

江哲麟头几回说的时候,钟意还紧张的不得了,蜷着小腿随时准备着踹向江哲麟,用江哲麟的话来说,那就是“把他老二踹残了都在所不惜”。

钟意一听觉得还挺有理的:“它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到后来,钟意发现某人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胆子也渐渐大起来,有时候甚至会主动出击,故意端出一副欲求不满的媚态舔着嘴唇勾引江哲麟。等他正吻在兴头上,钟意又把舌头倏然退出来,一脸抱歉的抱着肚子:“哎呀,宝宝好像不答应诶。”

钟意百分之百肯定,在这个时候,江哲麟把她掐死的心都有了。

日子过得飞快。

江哲麟身上的伤也渐渐好了。只是江哲麟这种所谓的“大人物”,就算打个喷嚏都会地震,何况是像现在这样缺胳膊断腿的。

江家集团下面的股票,很是给面子的跌了好几个跟斗。

钟意对着歪歪扭扭的k线图长吁短叹了老长时间,瞪着眼睛真叫一个郁闷啊:“几亿市值就这么蒸发了?”

江哲麟也跟着郁闷:“才几亿?靠,老子就值这么点儿钱!”

钟意哑口无言,瞪着这个自恋狂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儿来。

尽管经济损失在江哲麟看来小之又小,但坐镇江家的那位显然不那么想,来了几次,两父子都在那儿上演斗**真人版,不言不语的比眼睛大小就能比一个下午。

钟意当然更没什么好果子吃,战战兢兢的把太上皇迎来,又战战兢兢的把太上皇送走,只换来老爷子一声哼:“跟你妈一样,都是妖媚胚子!”

钟意恋母情节异常深重,说她可以,连坐到她老妈是万万不能的。再说,江启之老先生的指控非常的没有道理,女人在商场上打拼,要么够man,要么够骚,钟母从来不是长袖善舞的类型,说话做事都往彪悍上靠,雄性荷尔蒙的分泌量颇有赶超钟父的势头。

钟意端出小媳妇的可怜面孔,不yīn不阳的回了江启之先生一句:“我看江哲麟和您倒不是十分像。”

盛夏的天气,医院前绿草如茵,自动喷灌器正吐出薄薄的水雾,被炽烈的阳光一照,在yīn影处投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钟意穿着浅色的连衣裙,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一句话说完,正勾着嘴角不卑不亢直视着自家公公。

老人扶着房车,被钟意气得恨不得一拐杖丢在她脸上。

极少顶撞老人的钟意心虚的打量着老人纠结在一起的抬头纹,眼一闭心一横,要是真吃上老人一棍子,她认了还不行么?

江老先生的龙头拐最终没落到钟意身上,老人灰色的眼珠如同忽然汹涌的潮汐般,剧烈的震动数次,眼睫一眨,落在钟意身后的一个点上,江老先生却忽然没了教训她的兴致,眼角眉梢都显出了些微的老态,闪身进了宽敞的车子,江老先生坐得笔直笔直:“老王,开车。”说完,江老先生才施舍给钟意一个白眼:“你最好也给我好自为之。”

一句话压得钟意的后背比拱桥还弯,直到黑色的车子摇头曳尾的退出了钟意的视线,钟意才敢欠身起来。

她刚转身,又见到了那位美得非常浓丽的艺术品小姐,一袭红裙罩身,更显得她雪肤玉肌,纤腰一握。这样的美人,在美人堆里都算拔尖的,自然有令人过目不忘的本事。

钟意一眼就认出了李千娜,正纠结着对方是否会认识她,李千娜已经笑盈盈的和她打招呼:“钟小姐,不,是钟老师,您好。”

钟老师?

钟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视线四处飘了一会儿,才看见有个黑黢黢的小脑袋正埋在李千娜雪白的小腿之间,小身板带着脑袋后面一缕辫子一起一晃一晃的,显得十分调皮。

自从怀孕以后,钟意身上乱七八糟的激素分泌量剧增,看着这么个矮墩墩的小孩子,心里瞬间柔情万种:“好可爱的孩子!”

李千娜小姐伸出纤纤玉指拎起小家伙的衣领,把某人的包子脸一扳,语气不轻不重的威胁道:“念江,快叫老师。”

李念江冲钟意噗噗的吐着口水,拖长声调叫唤着:“钟~~~老~~~死~~”

李千娜被气得够呛:“李念江你找抽是吧?”

粉嫩的包子脸立刻垮下来,李念江吸溜着两条长长的鼻涕,一眨眼的功夫,汪汪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眼泪。

钟意被李念江小朋友看得真叫一个于心不忍:“唉,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心里祈祷自己以后可千万别生出这么个讨债货来,转念一想,又觉得李念江这样挺可爱的,脑子里飞过无数念头,钟意扶着自己的腰,倒是先傻乐起来。

李千娜眼尖:“钟老师有好消息?”

钟意愣了一下,接着大大方方的点点头:“我家那位不肯让我昭告天下,生怕什么‘宝宝小气’——那么大个男人,居然还这么迷信,你说好笑不好笑?”钟意说完,才发现自己失言了。从前她面对点头之交话并没有这么多,大概是太高兴了吧,别说是全世界的人,她恨不得把et抓过来祝福他们的孩子。

“‘宝宝小气’?我怀孕的时候也听说过这个避讳。”李千娜抿了抿唇角,“钟老师真是让人羡慕,怀头胎老公就懂那么多。”

钟意眨巴下眼睛,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她内裤上第一次出现褐色血迹的时候,钟意差点没被吓得魂飞魄散,经江哲麟讲解后,她才知道,怀孕初期出现这样的症状,尚属正常。

他上哪儿知道那么多去的?

钟意狐疑。

钟意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反而饶有兴趣的研究起眼前的一大一小来:“宝宝姓‘李’,李小姐的老公跟你同姓?”

李千娜嘴角动了动,伸手拂了拂碎发:“哈,我当初赶时髦,未婚生子。”

钟意尴尬,发现自己说多错多,不想继续在艺术品小姐面前丢份,正琢磨着怎么找个正当的理由开溜,李千娜已经一脸感慨的说了下去:“还记得我那个初恋么?分手后我们久别重逢,我小小的算计了他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该死的校园网!!抽打一百遍!!下个月还想涨价!!涨你妹!!!!

其实25,26,27三张……我又积极的推倒重改了一遍,但是!!!!俺改完之后忘记保存了……就这样木有了木有了木有了!!!修文控的妹子好苦逼!!!!!

囧……俺激动了……因为网络的问题,……为新更滴姗姗来迟道歉~~~~

于是……小钟怀孕了!!!超级可爱滴小宝宝会不会平安出世捏!!!!!!李千娜怎么算计了她滴初恋捏!!!、、、、

我又出现传销口吻了……默哀……抱抱大家……森森谢谢大家滴包容……俺知道俺滴文笔灰常小白,情节灰常狗血,对白灰常苍白,虐点灰常无力……大家还能这样忍受俺……真是灰常感谢……俺会努力提升自己地……欢迎大家提出建议……不过俺看了建议就会忍不住的想修文……呜呜呜。,,就会更滴慢……真是让人郁结……难道俺该学习小江……虚心认错……坚决不改咩……哈哈哈……这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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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江哲麟平时积累的好人缘,在他生病的当儿,爆发出极为恐怖的威力来。

偏偏钟意被江哲麟忽悠得晕头转向,还没咂摸过味儿来,便傻乎乎的答应为某人陪床。这样一来,作为罪魁祸首的钟意,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尤其是江哲麟那群红颜知己们,顶个烟熏妆个个跟催命小鬼似的,恨不得一锁链就把钟意的魂勾进十八层地狱,煎、炒、烹、炸!

江哲麟乐见其成,嘴角始终挂着懒洋洋的笑容,眼皮微微撩着,笑眯眯的看着钟意上蹿下跳,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光华灼灼,让人不能逼视。

对于江哲麟的见死不救,钟意感到非常愤慨,连带着眼前那张含羞带怯的锥子脸,也觉得十分可恶。

“这是我专门给你熬得,花了我整整一天的时间,你可一定要喝啊。”来人把钟意忽略的十分彻底,雾蒙蒙黑黢黢的大眼睛始终盯着江哲麟漫不经心的脸。

钟意伸手接过保温杯,笑得很虚伪:“这位小姐,真对不住。医生特地嘱咐,江哲麟生病期间,要吃得清淡点儿。”

钟意对着只飘着几根骨头的虎骨粥脸不红气不喘,瞎掰起来比谁都顺溜。

果然对方俊俏的小脸拉长了不止半寸:“这明明很清淡啊……”

钟意只琢磨着速战速决,见对方有心恋战,语气瞬间变得不耐烦:“我家老公家教好,从不打乱七八糟的野食儿吃,这位小姐您请回吧!”

江哲麟嘴角出现一丝笑纹,酒窝浅浅的凹陷下去:“你的心意我领了,这桶粥你还是拿回去吧。勉强留下,恐怕要被她拿来浇花。”江哲麟下巴一点,果然,几盆前几天还开的如火如荼的兰花现在都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花盆里还残留着点点药渍。

用钟意的话来说,这就是以毒攻毒,用潜在小三送的药浇预备二奶送的花,看丫还怎么蹦跶!

江哲麟闻言,只是轻笑着掏掏耳朵。

钟意回想起来还是忿忿不平。正巧赶上齐喧齐二爷来探望江哲麟,她下班回来的时候齐喧已经准备走了。再怎么也是她老板,钟意顺便送齐喧下楼。

齐喧穿着花衬衫白裤子,头发抹了发胶,向着各个方向自由生长,活像倒扣了只河豚在脑袋上。只是齐喧的模样有些憔悴,眼底下藏着隐隐的青紫色,嘴唇皲裂,嘴角上甚至生了小小的口疮。

齐喧反常的沉默让钟意颇不习惯。

钟意半开玩笑的打趣齐喧:“不会吧,我们齐二流子也失恋了?”

齐喧插在裤兜里的手一僵,他抬眼望着医院里人来人往,良久才问:“思妍怎么样?”

钟意愣了愣,才道:“挺好的。”

齐喧淡淡的嗯了一声:“那就好。”

钟意不明白了,听江哲麟的意思,秦蕊不是齐喧的老相好么?难道他又想自摸了?

之前是假装不在意,和江哲麟这样生死离别之后,钟意发现自己本质上居然是一枚妒妇。

钟意状似无意,实则酸溜溜的问道:“江哲麟和秦蕊没什么吧?”

齐喧置若罔闻的走完长长的台阶,后知后觉的抬起头:“他们俩?”

齐喧被钟意晶亮乌黑的眼睛瞪得一乐:“秦蕊是江哲麟的远房表妹,只是这几年一直呆在国外而已——钟意你也太重口味了点儿吧!”

钟意咬牙。

齐喧哥们似的拍了拍钟意的肩膀:“小钟啊,老板我其实挺羡慕你的——你家祖坟喷火了吧,居然让你找了这么宽容大度的老公?”

钟意切齿!

齐喧看着钟意隐忍不发的模样再次笑了笑:“钟意,两年多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老公吧,确实挺狂的,活了这么多年,除了他老爹和你,恐怕他都没正正经经的对人动过怒。当然,这不是因为他随你,天天活得跟雷锋转世似地。我觉着吧,他压根是觉得没人值得他大动肝火。这小子又特别的有女人缘,他在商场上的手腕确实比我厉害,只是在对付女人方面,我自信甩出他太多。他那智商,学什么不会,只是他对那些莺莺燕燕,说好听点儿是绅士,说难听点儿根本就是不伤心,连态度都是无可无不可的,你指望他琢磨那些女人背后的yīn谋算计?你自己是做新闻的,恐怕也知道,现在记者的职业cāo守大不如前,更何况是那些无孔不入的狗仔队,稍微把措辞润色得暧昧点儿,照片借位的角度巧妙点儿,就跟真的似的。也就是和你结婚之后,他才开始注意这些下三滥的招数,只是伯母死得早,没人教他怎么吃准女人的心态。他已经尽量把你可能受到的伤害降得最小,但凡事没有百分之一百。婚姻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儿,只有江哲麟单方面付出,你就心安理得的受着,也挺没意思的不是?”

齐喧眨眨眼,五颜六色的衬衣下巴风骚的鼓动着:“钟大记者,不是我教育你,婚姻嘛,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你每天疑神疑鬼的不累么?”

钟意若有所动的点点头,只是嘴上还强硬着:“切,你这么懂,怎么还没‘脱光’?”

“我这是吸取江哲麟的前车之鉴,免得又挑了一个智商和你不相上下的女人。”齐喧的小白脸立刻垮了下来,“天哪,这还让不让人活?!”

钟意气不过,一脚踹过去偏偏还扑了个空。

自家老爸教育自己:“女儿,你就是胆子太小。”

自家老妈教育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钟琴对她的评价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因噎废食。”

钟意承认,齐喧说的真是没错,这桩婚姻里,自己确实心安理得的做着一本万利的买卖。

她下意识里觉得,与其当个先陷进去的傻瓜,还不如在能够选择的时候拔腿就跑。或许过去的自己还不至于这么现实和精明,但和谢天这么一段过去,确实把钟意所有的勇气都消耗殆尽。钟意不能也不该很潇洒的说,这段过去对自己毫无影响。她就像块木头,长长的钉子扎进去之后,即使拔出来,上面还是会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痕。

而江哲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招,像把锃亮的手术刀般,把钟意心里那点儿自私解剖了个干净透彻。

钟意无法形容,自己见到江哲麟出现时的那种心情。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而江哲麟只为了一个荒谬的梦境,千里迢迢的赶来,在最危急的时刻,坚定的撑起她头顶的一方天地,他温暖的血液缓缓注入钟意眼里的那刻,她注定难逃被蛊惑的命运——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有这样的勇气,恐怕连谢天都不会有。

如果他有这样的勇气,在两年前就该坦承他所谓的“苦衷”。说到底,谢天爱他的自尊比爱她,多太多。有时候,错过便是过错。如果再纠缠下去,她真的就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钟意拾阶而上,一转身就步入明亮通彻的走廊。午后的阳光翩翩如蝶,透过纱帐在整个房间里盈盈飞舞,温暖的情绪一点儿一点儿的堆叠在钟意心里。万丈雄心骤然腾起,钟意透过窄窄的门缝端详着江哲麟,浅色的病号服衬得他有些孩子气,他略蹙着眉宇,正支着手看文件,阳光把他的身影剪裁得浓淡适宜,英俊如同天神,这样一个人,她的老公。

钟意热烈的看着江哲麟,她想,经此一役之后,她愿意为自己,为宝宝,也为江哲麟迈出小小的第一步。

因为她知道,接下来的九十九步,江哲麟都会替她完成。

江哲麟听到脚步声,依旧笔走游龙,只是问了钟意一句:“怎么这么久,跟你齐喧哥哥告状去了?”

钟意掀开被子,笑嘻嘻的滑坐进去,被窝里暖烘烘的,她靠着的那副xiōng膛里心脏跳动沉稳而有力:“谁说的,我在夸你好吧?我现在啊,巴不得遍邀亲朋,昭告天下,江公子为我舍身忘死,xiōng口碎大石!”

江哲麟揪揪钟意的耳朵:“得瑟。”

钟意嘻嘻嘻笑着环住江哲麟的腰:“江哲麟,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小时候?”

江哲麟十分不捧场:“敬谢不敏。我没兴趣听你怎么从一个小白痴长成一个大白痴。”

钟意狠狠的掐了掐江哲麟的腰,自顾自的说下去:“我跟你说过么,我小学的时候和……厄,谢天,一起捡到一只小土狗回去养。那条狗其实特别娇气,只要有一天不带它去散步它就随地大小便,瘸着条腿还老招惹别家的小母狗,最可恶的是它还老当自己是我爸妈亲生的,没事儿就爱挤兑我。可不知为什么,我很喜欢那条狗,喜欢得不得了,它被人下药毒死的那天,我连哭都不知道怎么哭,只觉得眼前全是雪花点,什么都看不清楚。自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养狗了。”

“还有,我以前很喜欢吃**腿肉,还非得是恒丰记家的**腿肉。我老家只开了一间恒丰记,还离我们那儿特远。每天放学,谢天都呼哧呼哧的踩着自行车栽我去。我当时觉得,人生最美好的事情,就是能和他一起吃一小碟子**腿肉了。直到有一次,我被**骨头卡住,怎么也呛不出来,最后还是被送到医院里急救,才捡回一条命。从那以后,我闻到那股子味儿就会吐……”

江哲麟皱了下眉头,伸手去点钟意的脑袋,江哲麟手上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儿,随着他的动作扑在钟意的脸上,让人觉得受用又舒爽,只是吐不出象牙的不单是狗嘴,江哲麟睨了钟意一眼:“钟意,你能有点逻辑么?”

钟意邪笑着在江哲麟耳垂后面按了一下,接着吹气:“该不是我老提谢天,害您老人家吃醋了吧?”

江哲麟终于忍无可忍的把眉毛抬高了一寸,把着钟意腰部的手力气逐渐加重,害得钟意刚刚嚣张起来的气焰一下子沉了个底。究其本质,钟意就是个狐假虎威的主,现在老虎发威了,她当然只有做病猫的份儿:“好吧好吧,其实吧,我的观点归纳归纳,主要为以下两条:第一,别老拿你的过去臭显摆,我也是有过去的好不?不管是你的过去还是我的过去,从现在开始搁浅了,到此为止了,行不?第二,我这人吧,没别的显著优点,就是记仇,格外记仇,必须记仇,你要是以后还敢给我出什么幺蛾子,我就真跑了再也不回来。”

江哲麟打了个哈欠:“得了吧你,就这么点儿心思还敢在我面前卖。你不就是摘清自己的同时对我漫天要价么,钟女士?”

虽然知道会被江哲麟揭穿,但钟意万万没有料到会被他这么三言两语就给揭穿了,钟意恼火的推了江哲麟一把:“你到底是什么态度啊?”

“唔,不准虐待病人。”江哲麟乐呵呵的把绷带抬高,那副没正形的模样真想让人抽他,“什么你的过去,我的过去。你要红杏出墙,墙那边也得有人不是?”

钟意抓狂,她当初怎么瞎了自己那双狗眼,嫁给这么个不知情识趣的男人?!

即使在江哲麟那里吃了鳖,钟意还是挡不住的心情好,走哪儿都是满面春风,连林妙妙那张小圆脸,她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自从怀孕之后,钟意就自发自觉的开始浑水摸鱼,除了跟着林妙妙见识见识娱乐圈里的帅哥靓妹,其他事物钟意一概不管。

林妙妙被她跟得心烦:“你以前不是特看不起我们这群八卦小狗仔么亲?”

“现在也看不起啊。”钟意接得那叫一个顺溜,“不是说妈妈多接触接触美人,生出来的孩子也会格外好看么?”

说起这个钟意就有气。 当时她特得意的把这个想法告诉江哲麟,哪知引来了他一阵嗤笑:“上那儿看去干什么?你老公我可比那些冻**似的花样美男好看多了。”

钟意想想也是,江哲麟不仅五官精致,形象够man,更胜在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比那些圆滑世故的小伙子们,不知耐看了多少倍。

见钟意被自己哄得点了点头,江哲麟倒笑了起来:“钟意,你还是去吧。俗话说得好……”江哲麟顿了顿,冲钟意比了比口型。

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

去你*妈的!

钟大淑女在心里恶狠狠的骂道。

这次钟意跟着林妙妙去某剧组探班,这是一部制作经费颇高的民国剧,为了提高逼真度,剧组专门租了一艘海轮。钟意站在甲板上,鱼腥味扑面而来,钟意有些不适,又舍不得眼前壮美雄伟的自然景观,捋了捋长发专心致志的看着。

直到有人在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钟意回头,眼里蹦出惊艳的光芒。

李千娜正穿着杭丝旗袍,xiōng口绣了枝枝蔓蔓的梅花,衬得一张芙蓉面愈发清丽:“钟老师,真有缘,咱们又见面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人的心情也格外飞扬。钟意清脆的答应了一声:“谁说不是呢?跟故意安排好似的。”

钟意笑盈盈的开着玩笑,却看见李千娜的脸色微微显得尴尬。她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剧本:“我先背背台词,不打扰你吧?”

钟意善解人意道:“怎么会?”

李千娜背到“若是一男一女就让他们结为夫妻”的经典段子时,钟意忍不住插了句嘴:“要我是编剧,我才不这么写,也忒没新意了。”

李千娜把剧本卷在手里,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钟意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吐吐舌头:“我啊,就写成‘要是男男,就让他们搞基;若是女女,就让那个他们拉拉;如果是一男一女,就让他们结为兄妹!”

李千娜愣了一下,嘴角鼓了鼓,忍不住挑起柳叶似地眉毛笑出声来:“钟小姐一定非常喜欢李安先生的作品。”

29、第 29 章

“尤其是断背山。”

两人相视一笑。

话题转着转着就到了李念江的身上的。

说起来,钟意内心非常佩服李千娜。在演艺圈里摸爬滚打的未婚妈妈,实在是太不容易。

李千娜倒是不以为然:“当时年纪太轻,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只是泥足深陷,哪能说回头就回头?查出怀了江江之后,我也一度动过流了他的念头。我非常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做这么愚蠢的决定。念江是老天赐给我的福星,把我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钟意恻然:“孩子对母亲,确实意义重大。你一定十分爱他。”

“爱?”李千娜苦笑着摇摇头,“我从没见过比我脾气还差的母亲。钟老师,你一定觉得念江在幼儿园里特别格格不入吧?这都是我的错。孩子太聪明,才三四岁就知道怎么跟人耍心眼,又韧,看见喜欢的东西,赖在地上就开始唱戏。一年前我身无分文,脾气很差,他只要敢伸手向我要东西,我就在大庭广众下打他,一直把他打得嚎啕大哭为止……”李千娜酸涩的眨眨眼睛:“他哭了,也就不想要了。”

原本欢快的气氛慢慢变冷,连带着钟意的胃也开始抽紧,钟意按捺不住愤懑的问了一句:“孩子他爸呢?他应该负起责任!”

李千娜怔忡,深深的看了钟意一眼:“他不知道有这么个孩子。何况,他和他妻子感情似乎很好。”

钟意泄气。如果她是那个混蛋的妻子,她也觉得不能忍受忽然做了别人的便宜妈妈,老公不是处男已经让人比较狂躁了,再碰上这种闹出人命的事情——钟意深吸了口气,她不难理解为什么童话里的后母总是这么面目可憎。

钟琴某损友的说得好,女人的xiōng部再大,心窝子还是小得跟针眼似的。都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哪个女人能对老公和别的女人的活体结晶有好气?!

反正她做不到。

钟意缄默,把手搭在被太阳炙烤得滚烫的栏杆上,脸埋了进去。耳后被海风呜呜的吹着,站起了小小的**皮疙瘩。

李千娜看着她,微微笑着,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不过,为了念江,我准备争一争,再过几天,我就领着孩子去见他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小江江病愈出差,于是只有俺们小乙独守空房……各种魔爪伸了上来,你们懂滴~~~

30-34

30

30、第 30 章

钟意私以为,祸害遗千年这番话还是颇有道理的。恢复能力异于常人的江哲麟,在a市下了第一场秋雨的时候,出院了。

这一年的夏天显得格外潦草。这才十月上旬,秋老虎的劲头就过去了,梧桐落叶,雨打芭蕉,细小的风悠悠的刮过钟意雪白的颈子,顺便留下一排**皮疙瘩。

钟意打了个寒噤,还没来得及腹诽某人不关心老婆不关心宝宝只知道在前呼后拥中一门心思的往前冲,肩膀倏然一沉,江哲麟的外套已经压在钟意身上,混合着烟草淡淡的香味,有种格外好闻的气息。

钟意抬头,便见江哲麟只着一件衬衫,雪白的领尖中间以下缀着一排菱形的纽扣,衬得江哲麟整个人都风姿卓然,江哲麟的手穿过钟意的腰,替她拢拢对她而言过于宽大的衣服。

江哲麟的亲友团们早就摆出看好戏的模样,嗤嗤的笑得不怀好意。

钟意瞪了江哲麟一眼,伸手去够另一只袖子,哪知手腕却被江哲麟捉起,江哲麟轻轻使力,就把钟意从地上捞了起来,下一秒手臂便稳稳的垫在重要关节处,钟意被猝不及防的公主抱吓了一跳,一不留神就叫了起来。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鼓掌的鼓掌,吹口哨的吹口哨,窘得钟意恨不得把脸埋进江哲麟的怀里,最好变成永远不见天日的文物。

钟意恨恨的在江哲麟xiōng口掐了个十字:“刚出医院就想再躺回去啊?你手才刚好!”

江哲麟伸手撩走钟意嘴角的一缕长发,眼睛在阳光下显出一种透明的色泽:“检验一下医疗质量。”

钟意翻白眼:“质量怎么样啊?”

“还不错。”江哲麟漫不经心的答道,把钟意微微往上颠了颠,“唔,你胖了。”

钟意没好气的又掐了一把:“没看见会生的母猪都很胖啊?”

江哲麟巴巴的凑过来:“那我就是种猪。”

“你还想跟别的母猪配种啊?”钟意呸了一声,“休想!”

江哲麟嘴角一勾,xiōng膛微微震动起来,略一矮身,就把钟意妥帖的放进后座。

孕妇的情绪吧,总是一阵一阵的,刚才还为自己身上一坨坨的肥肉沾沾自喜,看见车外几个痴痴守候的美女,钟意心里那缸醋坛子又开始发酵了,支着下巴斜着眼睛打量着江哲麟:“有的人穿着黑丝,她、还活着;有的人,穿着秋裤,她、已经死了。”

江哲麟看着钟意长吁短叹的模样忍俊不禁,劈手成刀在钟意脖子上轻轻拍了一下:“我还是喜欢你这个样子。”

钟意美滋滋的凑过去,把脑袋搭在江哲麟的肩膀:“是不是我变成啥样子你都喜欢?”

江哲麟却丝毫不卖钟意的面子,认真严肃道:“这主要因为你没那腿。”

见钟意隐隐有暴走的趋势,江哲麟伸手把钟意摁在怀里,下巴在不甘心的暴民头顶轻微摩擦着:“影响市容这种事情不适合你看,真想穿回家穿给我看。”江哲麟说完,又在钟意耳后慢慢吹气:“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你什么都不穿的样子。”

钟意大窘,慌忙从后视镜里瞥了司机一眼,只见科班出身的司机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嘴角的弧度略显僵硬,一看就是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淡淡的粉色蔓延至钟意的眼角眉梢,钟意虚张声势的啐了江哲麟一口:“流氓!”,却招来对方丝毫不买账的大笑声。

说起来,自打江哲麟住院,钟意便再也没回过公寓,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在娘家骗吃骗喝,钟意怎么肯错过。

钟意摸索着打开电掣,却被眼前的景象唬了一跳,连忙回过身抱住江哲麟的腰:“我是不是走错了?!

江哲麟的额头上浮起一个极小的十字:“白痴!”口气很不善,修长温暖的指腹却轻轻的托起钟意的下巴,江哲麟吻了吻钟意的眼睛:“小乙,生日快乐。”

低沉醇厚的声音搔得人心底微痒,感动的情绪如同无数只水母,拖曳着粉嫩的触爪,在心底缓缓上升。

迎面而来的光亮让钟意眯了眯眼睛,粉色调的气球充满了宽敞的客厅,色落如雨,客厅半壁都是弧形的玻璃窗,在城市流光溢彩的映衬下,气球飘动缓慢如同幽浮,像是缀进了松软的云朵里,一切都是轻柔缓慢的。

江哲麟背光的身影周遭有着不可思议的光辉,眼里光芒流转,看得钟意从头顶开始融化。

钟意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江哲麟,这是氢气球么,会爆炸吧?”

江哲麟的嘴角很明显的抽搐了一下:“唔,钟意,你是跟我炫耀你化学学的很不错么?”

钟意讷讷的笑。

“这里面是氦气。”

钟意恍然大悟:“哦,惰性气体!”

江哲麟的脸色狠狠沉了沉,他费尽心思安排的生日惊喜最后沦为初中化学课?

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哲麟伸手拽住一个气球,手指在上面轻轻按了按,气球噗嗤一声就碎了,一道银光应声扫下,稳稳的落在江哲麟掌心里。

江哲麟托在手里的是一只腕表,深蓝色的表盘上缀着银色的阿拉伯数字,表盘中央是一座拱桥,时针和分针分别是两个小人,一男一女,表面晶莹剔透,灯光穿射过去,数百颗分隔面幼细的碎在熠熠生辉,美得几乎夺去人的呼吸。

钟意倒吸了一颗冷气,不仅仅为手表奢侈华丽的装饰,更因为设计中巧思:每当十二点的钟声响起,这两个小人就会无比甜蜜的接吻(破坏气氛的碎碎念:本作者觉得是合体,哈哈哈哈)。

直到江哲麟握住表带替钟意戴上,钟意才忐忑的问江哲麟:“好看么?”

钟意不得不承认,江哲麟挑选商品的眼光向来没得说,精致又不失大气的手表衬得她手腕白皙,关节玲珑动人,虽说钟意内心觉得挺美的,不得到对方的亲口肯定,那颗心就跟在半空里悬着似的,一忽悠一忽悠的。

江哲麟握了握钟意的手腕,嘴角微微扬起:“还不错。”

进屋之后,江哲麟打开通往的阳台的门,粉红的气球争先恐后的从门口蜂拥出去,如同一条通往夜空的丝带。

钟意整个的陷在沙发里,看着江哲麟被夜风吹起的衣角,一个劲儿的傻笑。

感觉到她的注视,江哲麟回过头来:“这次不会再想着把它折成支票了吧?”

钟意闻言居然真的开始思考起这么做的可行性,手指在表面上滑了一圈:“诶,这怎么是没商标的杂牌货啊?”

江哲麟的嘴角抿了抿,举目远眺的姿势是保持不下去了,江哲麟大马金刀挨着钟意坐下,口气还有点凶:“休想!这东西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钟意无赖的蹭过去:“该不是你自己做的吧?”

江哲麟哼了一声。

钟意两只眼睛抡得溜圆:“难道是真的?!你什么时候弄的?”

江哲麟忍无可忍的抬高眉毛:“废话多!”

钟意还没来得及追究江哲麟的耳后是不是很可疑的红了一下,嘴唇就被后者精准的攫住,江哲麟的舌尖在钟意唇间打着圈,有点像小狗般的啃咬,钟意的心被抓得毛茸茸软绵绵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钟意眯缝着眼睛看着江哲麟,却发现对方没有更进一步的意向,江哲麟撑在钟意的头顶,黢黑的眼睛仿佛深不可测。

江哲麟不动,钟意自然就更僵。

先婚后爱本来就很诡异,老房子着火更是要人命。

连王佳芝都会因为一颗鸽子蛋搭上性命,钟意对着表盘上灿若星辰的钻石,怎么可能不怦然心动?钟意想,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只要有一丝丝热量充盈进来,就忍不住为那个人百转千回。

钟意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仿佛满溢的情感一旦宣诸于口就会变得苍白,只有通过唇齿身体上紧密无间的结合,才能准确的表达自己的灵魂和欢喜。

钟意的睫毛动了动,舌头探出一点儿在江哲麟嘴唇上戳了戳:“老公,医生说现在偶尔……咳,可以的。”

江哲麟闻言笑了起来,嘴唇贴着嘴唇,鼻子擦着鼻子,摩擦得很暧昧:“可以什么?”

钟意沿着沙发滑坐下去,手指拌葱,眼睛也不知道放在哪儿:“可以‘进来’看看宝宝!”

蹦完一长串话钟意觉得自己彻底没脸见江东父老了,推开江哲麟气呼呼的盘腿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江哲麟生闷气。江哲麟宽大的手掌覆盖上来,指腹停留在钟意柔软的肚子上,轻笑:“宝宝欢迎爸爸么?”

钟意的肚子很配合的咕噜了一声——可惜是因为饿的。

江哲麟眼里的笑意完全舒展开,在上面轻轻拍了拍:“爸爸知道了。”

于是,河蟹列队爬过……

自从留下这样一个把柄,钟意在江哲麟面前愈发没脸做人,对后者时不时伸出来的禄山之爪,根本没有还击之力,江哲麟时常握着钟意xiōng前的那团柔软,啧啧叹气:“唔,我现在觉着,生个孩子玩玩也挺好的。至少老婆大人你的青春痘终于长成水蜜桃了——一掐就爆。”

最要命的是,他真掐下去了!

钟意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睛睁得老大,整个人臊得不行,在江哲麟促狭的目光之下,哼哼唧唧、浑身无力的软成一滩水。

事业正在上升期的江哲麟,其实非常忙,偏偏他连每次育婴课都不落下,那么大个男人,居然坐在尺码明显偏小的椅子里,一本正经的做笔记,每次都看得钟意憋笑到内伤。

不过忽略江哲麟有些别扭的坐姿,他执笔写字的模样相当赏心悦目,雪白的衬衫袖口从西装中露出一点儿,嘴唇紧抿,下颚微微有点绷,一双眼睛分外的亮。

而且,经钟意观察发现,江哲麟之前讨厌小孩的宣言根本是幌子。

两人一碰上那种粉嘟嘟的小肉团,立刻兵败如山倒,纷纷拜倒在宝宝们的尿片之下。

此时此刻,江哲麟正把姓宋名君千的小朋友往上一抛,宋宝宝软软的头发在半空中飘来飘去,藕节似的胳膊无意识的挥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大原本眯着的大眼睛,咯咯笑着扑入江哲麟怀里。

江哲麟稳稳接住,把宋君千捞到肩膀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依偎着,江哲麟身上有种混合着阳光和汗水的清爽味道——钟意想,这大概就是家的味道吧?

“怎么样,我儿子可爱吧?我这儿子吧,随我,人长得漂亮智商又高,你别不信,他脑袋上有两个旋,聪明着呢!”宋君千的母亲顾望悠靠过来,忍不住夸夸其谈。

宋君千慢悠悠的按住眼皮往下拉了拉,奶声奶气道:“妈妈,你对我的夸奖我全部同意,但我觉得,我要是像你,我就完了。”

“宋君千你找揍是吧?”

宋君千慢悠悠的摇了摇头:“你再凶我我打110。”

“打110也没用。”顾望悠一叉腰,“宋君千你能耐了哦?看我不把你丢给叔叔阿姨,就你这小身板小胳膊,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摸回来!”

钟意扶着腰摇摇头:“别别别,我们还是比较喜欢自产自销。”

宋君千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叔叔阿姨对不起,我妈妈她就是比较幼稚点儿。”

顾望悠没绷住,一不小心就破了功,嗤的笑出声来。温润如玉的男人搂了搂顾望悠的肩膀,宠溺的看着自家老婆,对钟意歉然一笑。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江哲麟借着生病的名号,“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很久。到后来大秘林若峰看不下去了,旁敲侧击的央求钟意,把自家老公送回工作岗位。

其实不用林若峰提醒,钟意也早就想把江哲麟踹回工作岗位了,这么天天被他腻着,钟意嘴上不说,心里还挺烦的,谁乐意不被人当人看,像只花瓶似的就差没被供起来。

不说别的,江哲麟连她起身快慢都要干预,钟意若敢反抗,江哲麟就开始滔滔不绝的引经据典:他们认识的谁谁谁的老婆就是因为这样流产的,还有谁谁谁的女朋友起身太急直接晕了过去……

思想有多远,钟意就想把江哲麟踹多远。经林若峰通风报信,钟意得知某人又犯懒不肯去出差,心里的火腾腾腾的烧起来,一边替江哲麟打着领带,一边巧言令色:“你今天不是出差去么?再不走就该赶不上飞机了。”

江哲麟抬高下巴,拢着钟意的腰:“怎么,林若峰又向你告状了?”

钟意没想到江哲麟那么犀利,正在出不出卖林若峰间挣扎,就听江哲麟悠然道:“唔,我付他们这么高的年薪,不是找人支使我。”

“在美国的那项投资不还缺人排版么,你好歹去看一下。出了什么岔子,人家只是打工仔,可担不起。”

“钟意,我看你关心林若峰比关心我还多?”

“吃什么飞醋呢?在我眼里,我老公最能干,能者多劳懂不?”

江哲麟这才肯放过她,状似满意的哼了一声。这项投资案确实比较重要,对方也一直力邀他过去面谈。

只是……

江哲麟摸着剃须时不小心拉开的口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对劲儿,到底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要是拿这个当理由不肯出差,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只是钟意这种喜欢胡思乱想的性子,一个人呆在家里不知又要折腾出什么妖蛾子。

“这几天你把爸妈接过来一起住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

江哲麟循循善诱:“可你肚子里有小孩子。”

江哲麟这种耐心的口吻,百年难得一遇,

30、第 30 章

钟意反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闷声闷气的答应:“好吧。”

“有什么事儿记得随时打我手机。”

钟意不耐烦的嚷嚷:“请党国放心,我一定会按时查岗,准时放哨,时刻监督着某人是否遭受资本主义侵蚀,在美国辣妹的糖衣炮弹之下俯首称臣!”

“就你贫。”江哲麟无奈的捏捏钟意的鼻子:“这你大可放心,清粥小菜吃多了,估计那样的大餐,我无福消受。”

钟意狠狠的剜了江哲麟一眼。

江哲麟前脚一走,钟意后脚就高唱“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吆喝着一帮子狐朋狗友热热闹闹的玩了几天。

直到要为童心幼儿园进行家访,她才不情不愿的收了心。

钟意打车到了李念江家里,整个人还沉浸在上午做b超的兴奋中。

宝宝十个手指上已经长出了娇嫩的指甲,眉毛和眼睑也清晰可辨,心管有节奏的搏动着。钟意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中,在医院里一激动就拨通了江哲麟的手机,叽叽喳喳说了半天,才猛然惊觉过来:“啊,我的电话费!”

江哲麟咬牙切齿:“钟意,你可真有良心!”

电话挂断不出一分钟,一条充值短信就跳了出来。

钟意想着想着,又掏出手机,对着屏幕开始一个劲儿的傻乐。

钟意熟门熟路的摸进李千娜家,还没进门,李念江就拖着脚飞奔过来,抱住钟意的小腿使劲蹭了蹭:“钟老师!”

钟意笑眯眯的摸摸李念江光溜溜的头顶:“念江的妈妈呢?”

李念江眼里满是惶惑不安,揪着钟意的裤腿小嘴一歪:“妈妈在哭。”

钟意安抚的拍拍李念江的背:“乖,别怕。有老师在呢。”

美女就是美女,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分外多娇。

李千娜像是被突然出现的钟意吓了一跳,慌忙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背后,不料纤纤玉指微微一抖,一卷浅灰色的布就咕噜噜的滚到钟意面前——原来是条领带。

钟意弯腰捡了起来,起身的时候太猛,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

领带握在手里,冰凉得如同一条蛇,上面是细密交织的条纹,组成“jarin”的五个英文字母在格子中若隐若现,和她最后替江哲麟打得那条,除了颜色略有不同之外,其它几乎是一模一样。

李千娜苍白的嘴唇抖了抖,一张芙蓉面埋进十指之间:“钟意,对不起。”

黏腻的声音丝丝缕缕的盘绕上来,李千娜的声音缱绻如同魔咒:“其实我的初恋,就是江哲麟。”

作者有话要说:短期内最后滴甜蜜奉上,给各位亲缓冲一下,俺真是好有良心哇咔咔>v

35-39

第 35 章

把前女友踢掉之后,江哲麟钟意这对小夫妻最后点儿膈应也随风飘散了,两个人整天腻在一块儿眉来眼去,看得江哲麟手下那堆单身员工,真叫一个“蛋疼”。

没错,就是“蛋疼”。除了前台小姐之外,江哲麟运营的投资公司主要以男性职员为主,连只母蚊子都找不到,遑论能产生“rǔ酸”这等神奇反应的雌性生物。

大秘林若峰最会拍老板娘的马屁,一见老板又拖家带口的来上班,就忙不迭的端茶送水,见缝插针的塑造江大boss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形象。

比方说,某某集团某某公关部某某某美女,对江大boss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就算大冬天的也绝不忘了秀秀美腿,露出泰半雪白诱人的双rǔ,最最最过分的是,在得知江哲麟是有妇之夫之后,某某某美女当机立断泼了江大boss一杯红酒,热情洋溢的替江大boss擦擦擦,顺便伸出禄山之爪一饱相思之苦,再把傲人的双峰贴到某人腿柔若无骨的蹭弄着——我怒!

钟意一边在内心恶毒的诅咒美女那对酥xiōng提早下垂,一边默默祈祷自己母凭子贵,通过怀孕能把罩杯涨上一咪咪。

林若峰看着钟意变幻莫测的表情,知道先抑后扬的效果已经达到,赶紧狗腿的附耳说明,听得钟意面容稍霁,立刻露出了老佛爷对小李子的嘴脸。

原来,江大boss除了毫不客气的抽走长腿之外,还颇为“好心”的点拨美女:“对不起,我对奶牛没有兴趣。”——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江大boss还挺擅长冷幽默的?

这么个不是笑话的笑话,逗得钟意乐了大半天,被江哲麟拖回家后还在那儿傻乐着,看得江哲麟莫名其妙外加无端烦躁。

把钟意带着上班确实满足了一己私欲,但是把自家老婆扔在那种群狼环伺的环境中,似乎、好像、大概不怎么好?

江哲麟桃花眼眯了眯,眼里的锐光一闪而过:尤其是林若峰,格外的油嘴滑舌。

悲催的林大秘书,真是躺着也中枪。

可惜钟意没这么高的警惕性,心里还为第二性征的大小纠结着,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幽怨撒娇兼而有之的表情,手脚并用的从沙发另一端一直挪进江哲麟怀里,含情脉脉的看着江哲麟:“江哲麟,你发现我怀孕之后有啥……‘可喜’的变化没?”

江哲麟原本正在研究一本购物指南,主题是妇婴用品,闻言抽空搭理了钟意一眼,唔了一声:“脸上的斑变多了。”

脾气暴躁的孕妇不能忍了:“你才斑多你全家都斑多!”

江哲麟丢开画册,长臂一展圈住钟意圆滚滚的肚皮:“你和宝宝不就是我全家么?”修长的手指不老实的滑进孕妇装的下摆,轻柔的捏动着:“不准咒宝宝,我心疼。”

钟意被捏得直喘气,连耳朵后面都红了,不过脑子警惕的很,立刻从江氏甜言蜜语中嗅出了一丝找碴的意味——她有咒宝宝么?有咒么?!

还有,他凭什么不心疼她?!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今天不听到一句软话,钟意发誓她就折腾废这个死鬼——尽管长期以来,被折腾废的那个人,向来不是她口中所说的死鬼,而是高傲冷艳的自己。

钟意默默掬了一把辛酸泪,欲拒还迎的推着江哲麟的手,怯生生的说:“江哲麟你不喜欢xiōng太大……哦?”

boss很忙,手指玩弄着某个粉色的小尖尖爱不释手,极其含糊的嗯了一声。

钟意更不爽了,果然心甘情愿的投诚后,待遇就嗖嗖的往下掉,连说话都敷衍成这德行,她怎么好意思善罢甘休。一计不成再生一计,钟意把手指插*进江哲麟柔软的发丝里,嗯……钟意不耐的扭了扭身体,才压抑某种不怎么纯洁的欲望。母爱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她自从怀孕之后脸皮厚度与日俱增,连这样的话都问得出口:“嘿嘿,还是我这种小巧玲珑的xiōng部比较好吧?”

江哲麟手指一顿,掐得钟意差点没叫出来。江哲麟面露鄙视的看了钟意一眼,捏着某人的敏感部位转圈圈:“这也叫xiōng?”

钟意狂怒,差点没抓住江哲麟的头和他死磕,可惜这种玉石俱焚的做法实在是太不和谐了,钟意只得作罢,一巴掌拍开江哲麟的手:“嫌弃你还摸?”

“我这不是挽救后进分子么?”江哲麟笑得大义凛然,“你没觉得在我的努力下,你已经从‘一平如洗’变得‘略有起伏’了么?”

他居然还装委屈?!钟意觉得自己快被某人噎死了。

对于厚颜无耻的江大boss来说,钟意脸上长斑当然是可喜的变化,最好再灰头土脸一点儿,这样……江哲麟不动声色的思忖着,决定为了保险起见,从今以后还是减少带着某人到公司遛弯的次数。

——江大boss手下可怜的男青年们,就这样被他当然了莫须有的假想敌。

江哲麟是彻头彻尾的行动派,第二天就指派工会主席齐喧继任大统,自己则优哉游哉的窝在家里和钟意大眼瞪小眼。江哲麟订得粉蓝色婴儿床也到了,往宝宝房里一搁,温馨的泡泡立刻扑哧扑哧的往上冒。

钟意口不对心的说:“买这么大干嘛呀,浪费。”

江哲麟的手臂圈过钟意的腰部,垂头垫在钟意的肩膀上:“我的儿子么,当然什么都要最好的。”

忘了说,这对心急的小夫妻已经走了令人鄙视的后门,提前偷窥了宝宝的裸体和性别——真是太令人发指了。

钟意推了推江哲麟,叹气:“我还希望是个女儿呢,让她从小就弹钢琴上舞蹈班学油画练书法,不能再像我这样输在起跑线上。”

钟意发出这样的感慨是有道理的,江哲麟那群人周围的女伴真是藏龙卧虎,居然还有人进过全国围棋少年队,这么一比,最擅长玩五子连珠的自己简直就要被比到尘埃里去了——决不能让自己女儿再这么丢份儿!

江哲麟懒懒的抬了抬眼皮:“我算是知道了,你是要让咱女儿把你没遭过的罪全受一遍吧?小乙,你这是嫉妒。”

这下冤枉大发了,钟意揪住江哲麟的耳朵怒道:“说什么呢你?”

江哲麟悠悠然道:“不是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么?”

钟意也不傻:“没办法,我肚子里是个儿子,说明你上辈子是个长命百岁的光棍!”

“这么说,下辈子你就是我女儿了?”江哲麟挑起钟意的头发微微一笑,“这么笨,我还不得被你气死?”

钟意的九yīn八卦爪立刻招呼上去:“江哲麟你找死!”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说得大概就是这种人。江哲麟在钟意额际吻了吻:“继续当我老婆算了。”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当我老婆算了。

江哲麟的吻轻如蝶翅,在钟意的脸颊,唇角辗转流连着,暖融融的阳光透过薄纱穿射过来,像是洒在果捞上的那层浓香的蜜,层层缱绻融化,最后消匿无形,连空气都仿佛带着浓烈馥郁的香气,澎湃着涌来,惊涛拍岸,把钟意整个人都沉浸进去,像是幼时窗台前那朵矢车菊骤然开放,荜拨一声。

下辈子,下辈子。钟意被江哲麟推挤到墙上,两人之间的空气稀薄,却不影响她摸摸的吟哦这迷人的三个字。

或许是幸福过头,被吻得缺氧的钟意忽然有些慌乱,仿佛这幸福不能长久似的。

而她的直觉,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不知是上辈子得罪了哪尊大佛。

没过几天就是周末。

钟意喜欢赖床,拖着江哲麟磨叽了几句,没多久就日上三竿。

自从怀孕之后,钟意连厨房都没有跳进去过。江哲麟通过刻苦练习,手艺虽然有所提高,但逃不了蛋蛋十八式:蒸蛋,煮蛋,煎蛋,炒蛋……

钟意在心里默默腹诽,这堆破烂还不如某人某处的蛋蛋味道好呢。

——额,她刚才有说什么不纯洁的东西么?

于是两人只得悲悲惨惨的出外觅食。说起来其实也并不“悲惨”,江哲麟交游广阔,无论想吃任何稀奇古怪的绿色无公害食物,都能立刻实现愿望。

可惜钟意就一丫头命,吃多了山珍海味格外想念起自家老妈做的海带炖排骨,文火慢炖五个小时,海带腥甜的味道渗进浓郁的肉香里,入口即化,唇齿余香的感觉不要太美妙。

说干就干,钟意不好意思去蹭饭,拉着江哲麟一起就理直气壮多了。

吃饱喝足,一家五口再加上钟意肚子里的宝宝,窝在钟家没那么宽敞没那么松软同样没那么奢华的沙发里,济济一堂,颇为温馨。

这个时间点儿,许多台都在放伦理剧。夹在两对老夫老妻中间当电灯泡的感觉还真不怎么样,钟琴自认为已经努力节能了,可惜那点儿光芒还是过于耀眼。她丢了自求多福给两位男士,很不义气的拐回屋切游戏去了。

钟母看见大摇其头:“你说奇怪不奇怪,结果还是小乙比较像我。”

钟意听在耳里怪怪的:“妈,小甲是你女儿,我也是你女儿,凭什么我不能比她像你啊?”

钟母噎了一下,倒是钟父大而化之的笑了笑:“你别理你妈,她就是……”

钟母立刻就恼了:“钟先生,我就是什么?!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江哲麟正握着遥控器,闻言低笑了一声,笑得钟母那叫一个不好意思。

钟母懊悔不已:在小辈面前架子还要端一端的,自己怎么就得意忘形了呢。

好在江哲麟并没戳穿钟母的企图,非常识时务的装傻充愣:“爸妈感情真好。”

钟母看了眼儿钟父,捂着嘴偷笑:“那是。”

没多久,就进入经典的女主角“带球跑”的剧情。一向热衷狗血的钟母对此嗤之以鼻:“现在的编剧脑壳坏掉了哦,婚都没结连准生证都没有的好伐?孩子一生下来就是黑户口,以后上幼儿园都是个问题。”

饱受小言荼毒的钟意倒没想到这茬,她还以为女主角随便塞在哪个角落里就能落地生娃,没想到约束这么多。

正好钟琴到客厅里打水,闻言笑得yīn测测的:“妈,你也太懂了吧?该不是你就有未婚先孕的经历吧?哦哦,这还不够狗血,最最最狗血的是,其实我和小乙毛关系都没有,我们当中有一个是你为了帮助某位未婚妈妈,古道热肠的抱过来的?”解决未婚妈妈的问题多管闲事抱过来的?”

该不是你就是未婚先孕,还是……”

“钟琴,你再胡说!”钟母猛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手拧住钟琴的耳朵。钟琴疼得跳脚,本来还想调戏自家老妈几句,看着钟母越来越yīn沉的脸色,撇撇嘴,只得作罢。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是的,……俺又开始撒狗血了……谁叫你们非要知道小江江为毛看上钟意呢……呜呜呜……本来人家稀里糊涂上章完结的话……就没有这额外的狗血了……泪目……呜呜呜呜呜……ps……电脑中毒深重……最近没办法回复留言……不过大家的留言俺用手机都有看……谢谢支持……再ps……我用wap晋江看了个特别特别特别好看的文……叫做 镇魂调 ……时久的……大家快去看……真的特别好看t^t……一开始不要被文文过于正经的语气吓住了……呜呜呜呜呜……楠竹真是渣得太到位又深情地太令人肝颤了……呜呜呜……一定要去看……

第 36 章

日子一天天的过得飞快。

钟意揽镜自照,不由黯然神伤,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乱蓬蓬犹如稻草的头发,原本引以为傲的好皮肤冒出了千奇百怪的小疙瘩,浑身水肿,满脸是痘,又孕吐得厉害,常常吐得钟意头晕耳鸣,天旋地转,恨不得一巴掌甩在罪魁祸首的脸上:“江哲麟,你这个混蛋!要不是你,我干嘛要受这种苦?!”

江哲麟的大少爷脾气已经被孕妇钟意磨去了大半,即使她再怎么无理取闹,江哲麟都能够从容的一一接招。江哲麟正在康熙词典上勾划着,听到钟意的抱怨立刻把笔按下,侧头在某人的九yīn白骨爪上印下一吻,挑起眼皮微微笑:“钟意,知足吧你。有多少人想吃这种苦吃不上?”

他还有理了?!钟意立刻对江哲麟怒目相向,却引来他一阵轻笑。江哲麟伸手把钟意拢进怀里,温声问:“我想好了,咱们的孩子就叫江来吧。”

钟意忍不住想找茬:“切,你也就这点儿创意吧你,用谐音词取名不要太土哦。”

被钟意这么不留情面的打击,江哲麟表面上没多气馁,修长的手指却已经按在了鼻梁上,一看就是生气了。

钟意根本就是一冒充老虎的hello kitty,见状气焰立刻就萎顿了,正盘算着说些什么转移江哲麟的注意力,却被江哲麟制住,他把她收进怀里,下巴压在钟意的头顶上,微笑道:“那你想要个什么样儿的?”

这么好说话?

钟意翻了个又惊又喜的白眼儿,正色道:“至少吧,等追本溯源,表明宝宝是咱俩爱情的结晶,最最最重要的就是,得体现出宝宝妈妈我,在孕育他的过程中,做出了艰苦卓绝的贡献!”

江哲麟闻言一笑,出口成名:“你的意思是,宝宝要叫江日钟?”

“江……”钟意才重复了一个字儿,立刻就咂摸出味道来,眼梢一吊恶狠狠的瞪着江哲麟:“日什么日?!你一天到晚就不能纯洁点儿?”

江哲麟倒是会装无辜:“要是我一天到晚都很纯洁,不对,主要是如果钟小姐你一天到晚都很纯洁,那咱们的儿子是怎么来的?总不会是神交吧?”

钟意被江哲麟噎得说不出话来,动口比不上他老人家,她就亲自动手,钟意在江哲麟身上又踢又挠,却怎么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江哲麟还是一味的纵着她,等钟意累得气喘吁吁,伏在他xiōng口止不住喘气时,江哲麟才握住钟意的手,把她曲着的指关节打开,修长的手指点在她指腹上慢慢的画着:“就叫江来。”

钟意下定决心要和江哲麟别苗头:“凭什么啊?”

面对这样的榆木疙瘩,耐心如江哲麟也有些泄气,他挑起钟意一缕碎发别在脑后,低下头把耳朵贴在钟意的肚子上。

钟意气恼的推了推江哲麟:“你可真烦人!”

江哲麟倒是不以为意的眯起眼睛,感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很配合的瞪着腿脚和他呼应,他才玩味的重复道:“凭什么?唔,因为孩子就是我的江来,而你就是将来的缔造者。”

江哲麟微侧着头,眼里分明有笑意闪烁,跃动的眸光映着白瓷瓶里梅花的寒枝,暖融融的色彩在慢慢融化。

“肉麻。”钟意嗔怪了一句,脸颊却有点发烧,钟意撤开身抢过那本字典胡乱翻了两下,眼睛忍不住往边上瞟了一下,正好和江哲麟撞了个正着,钟意大窘,所幸扑上去捂住江哲麟的眼睛:“不许看!”

江哲麟穿着的毛衣上浮着一层绒绒的软毛,随着他xiōng膛的微微震动,在钟意脸上蹭弄着。钟意打了个哈欠,翻身躺在江哲麟怀里,诺诺的睡了。

钟意那点儿小日子过得滋润无比,自江哲麟扬言要和江启之断绝父子关系起,已经两个月零三天了。虽说钟意是挺感动江哲麟这么做的吧,可是有点圣母体制的某人总觉得有点儿于心不安。

江启之对自家老公确实够惨无人道的,不过江哲麟好像没那么记仇。钟意发现,江哲麟对人一般都挺宽容的,对自己的父亲,虽然心有芥蒂,但是这么多年来,尽管场面肃杀了些,江哲麟还是维持着一个儿子对父亲应尽的所有客套和礼仪。

毕竟血浓于水,不是想割断就能割断的。

钟意之所以会思考起这么艰深的问题,主要是因为江家的管家梁阿姨亲自找了她一趟。

“小钟啊,自从你们那天走后,老爷就把自己关在房门里不肯出来,连饭都吃不下,更不用说生少爷的气了。他年纪大了,被人一挑唆就容易糊涂。其实他也不见得多喜欢那个女人的孩子,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觉得亏欠着少爷,就把那份感情啊,投射到了那个孩子身上。”

梁阿姨是江母生前的挚友,也是江哲麟的奶娘,对江哲麟对自己向来非常慈爱。

钟意看着梁阿姨眼角淡淡的细纹,不由自主的撇开眼睛:“梁阿姨,从那里来怪远的吧?您想喝点什么?这里的玫瑰养生露不错。”

把亏欠江哲麟的感情投射到李念江身上?钟意不禁冷笑,江启之把李念江嫁祸到江哲麟身上,算不算买椟还珠?

梁阿姨见钟意有意回避话题,用手指触了触薄薄的骨瓷杯壁,入手竟是一片冰凉,梁阿姨声音中带出一份涩然:“老爷再怎么样,也是夫人真心实意爱慕过的丈夫。我昨天做梦,还梦见夫人坐在江家那口井边哭,埋怨我没有替她带好孩子,让一对父子反目成仇。”梁阿姨抬手抚了抚钟意的手背,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老爷前几天心脏病发,怕是不好了。少奶奶你真的忍心让一个老人家……”

看着梁阿姨发红的眼眶,钟意编排好的客套话竟然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放在膝盖上的手交握着,指甲深入的刻进皮肤,她打小最见不得老人受苦,被梁阿姨这么一劝,那点儿隐蔽的很好的负罪感终于破土而出,气势汹汹的冲她席卷而来,钟意只好松口:“爸爸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梁阿姨见钟意态度有所松动,轻轻叹了口气:“就那样,非得在老宅子里躺着,不管医生怎么建议,老爷子就是不听,就那么一天天的呀,望着天花板,什么话都不说,看得老婆子我真是……心酸。”

钟意讶然:“沈青都不管么?”

梁阿姨佝偻的背倏然挺直,冷笑道:“让她管?!管着管着江家所有家产恐怕都得掉进她口袋里了吧?”

钟意抬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杯里的热气迫不及待的扑进她眼睛里,逼着她的睫毛飞快的颤了颤。

江哲麟做了好几天的甩手掌柜,最近又开始忙碌起来。再天天这么起腻下去,钟意觉得自己一定会崩溃的,真不明白江哲麟怎么能这么乐此不疲。

恰巧江哲麟又要出去应酬,因为存了点儿小心思,对江大boss钟意自然格外殷勤,屁颠儿屁颠儿的蹭上去替某人打好领带。

江哲麟对她的手艺一向捧场,垂头用鼻尖轻蹭着钟意的鼻尖,一双漆黑的眸子在晕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江哲麟小心翼翼的环过钟意的腰,轻声低语道:“等我回来。”

钟意笑了笑,怔怔的只知道一个劲儿的点头。

她装得倒是像模像样,只是江哲麟前脚一走,钟意后脚就溜出了大门。

摆渡过程自然令人十分崩溃,钟意憋着口气好不容易才进了江宅。

沈青和江思妍都不在,一座大宅子空荡荡的,犹如一个死城。钟意畅通无阻的到了江启之的卧房前,却听见房里有人喁喁的说话,声音苍老些的,应该是江启之:

“臭小子当时带着她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心姚回来了。那孩子的一双眼睛,长得格外像她妈妈,大大的,发愣的时候就喜欢一个劲儿的往大里睁,笑起来的时候鼻子就会皱起来,就这么笑着……”江启之幽幽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空气凝滞在那一刻,居然透着股落寞的味道。

钟意正思忖着要不要敲门进去,毕竟她不是故意站在这儿听壁脚的,就听到一个年轻的男声答道:“王心姚女士是钟意的阿姨,长得像也无可厚非。”

江启之苦笑道:“何止是像。谢天,你这么聪明,该不会看不出来吧?”

钟意浑身一震,居然是谢天!

仿佛最近一碰到他,她就没遇上过什么好事儿。钟意此时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避避霉头,还没等她伸腿,就听谢天声线沉稳的揣测道:“钟意……不会是心姚阿姨的女儿吧?”

钟意那条腿终究没有伸出去,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还在老家的时候,她这位阿姨的名声就不太好。那个年代,离婚的人很少,王心姚就是少数派中的一个。她和那位充满暴力倾向的丈夫离婚之后,就消失在他们所住的江南小镇里,一走就是七年。

这些都是钟意听说的,她对王心姚唯一的印象,停留在七年之后她回家省亲。

那年冬天,一贯潮暖的江南小镇雪下得分外的厚,像是有人在天上撒了把盐,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落地成晶。

王心姚穿着一身华贵的裘衣,从领口到腰际都滚了雪白浓密的狐狸毛,衬得她一张脸格外通透白皙,眉宇间虽然笼着淡淡的忧愁,一双眼睛却异常出众,漆黑如点墨,在长长的睫毛掩盖下,像是放在黑丝绒上的珍珠。

王心姚很少笑,她唯一笑得那次,便是当时才满七岁的钟意,晃着一脑袋总角小辫,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一不留神扑错了怀抱,误叫了她一声妈妈。

钟意一颗心像被人高高抛起,脑袋上却像一盆冷水迎头浇上来,整个人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江启之的声音缓缓进行着,像是卡了带的唱片机:“我只是没想到,为了报复我,臭小子居然会娶心姚的女儿。”

谢天沉吟了一声:“伯父,您需不需要喝水?”

“怎么,怕牵涉到江家辛秘给自己添麻烦?”通过窄窄的门缝看进去,江启之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当年干得出,现在也不怕你们听了笑话。文革的时候,江家被打倒,被发配到了e市,我就是在那儿遇到了心姚,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难得的快乐时光。”

“江家平反后,我父亲被调回,他一开始就不同意我和心姚,趁着那次机会装病逼着我跟她回去。等我再回到e市的时候,心姚已经在我父亲的设计下嫁给了别人。”

“我心灰意冷,就服从家里安排,和臭小子的母亲,也就是常平结了婚。几年后,父亲去世,我成了江家的主事,妻子美丽温柔,在别人眼里,也是让人艳羡不已的美满生活。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哪知出差时又碰到了心姚。她老公对她很不好,常常打她,看着她憔悴虚弱的模样,我就想,如果当年我们没有被生生拆开,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心姚成了我的情人,我一心想离婚和她在一起。我没想到,常平已经病成了那样,也没想到,她性子那么倔,就这么……去了。”

江启之声音低下去,像是一把拉来拉去的二胡,最终断了弦。钟意出神的盯着木门上的纹理,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的记忆力真是该死的好,只言片语终于勾连在一起,结成一张大网浩浩荡荡的向她扑来:

江启之握着水晶酒杯,里面荡漾着一颗殷红的杨梅:当初我父亲被打倒的时候,江家举家都迁去了e市。当时年轻,日子过得很苦,内心却充满希望。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里的杨梅酒。”

江哲麟冷眼看着幼时的照片,面无表情的说:“他当初要扶正他的情人,还把她带到我妈面前耀武扬威。我妈当初已经病入膏肓,一口气没上来,活活气死了。”

……

记忆轰隆驶过,最后定格在他们结婚的前夕:

一门之隔,和现在的情景何其相似,她听见江启之气急败坏的声音:“江哲麟,你决不允许你娶这个孩子!你这么做,是为了报复我么?”

江哲麟笑声和缓,让人如沐春风:“爸,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主,便可以做得了主的。”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小江江娶小乙是为了恶心他爹咩……哈哈哈ps,还是不能回复留言……摔桌!!我被jj屏蔽了么。,……5555555555

第 37 章

“少奶奶,你有什么事儿么?”一个苹果脸的女仆提着裙角走过来,柔声询问道。

她柔美的声线对钟意来说却像一个惊雷,钟意猛然醒神,骇然的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才克制不住的抖了抖。脚步声由远及近,谢天已经从里面拉开了门,声线平稳的冲她打招呼:“钟意,你怎么来了?”

钟意抽动嘴角,最终还是没笑出来。

谢天总是比她沉着,比她冷静,即使他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一丝惊讶,仪态礼节依旧一丝不乱。

钟意只觉得自己像被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小丑,除了难堪就是难堪。她慢吞吞的转动眼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呢?

除了虚伪的客套寒暄之外,无论她说什么,恐怕都会露馅吧?

她暂时只想装傻,就算当一只埋住了脑袋就无暇顾及屁股的鸵鸟,她也只想这样。

江启之听到门口的动静,声音不悦的提高了一个八度:“是谁?”

谢天转身恭敬的回道:“钟意。”

江启之冷哼了一声:“你来干什么?“

钟意讷讷的扯了扯裙摆,声音有些发涩:“爸,梁姨说您身体不舒服。我过来看看你。”

“你的意思要是小梁不说,你就不过来了?”江启之语气很冲,只是微微发抖的声线却泄露了老人真实的身体状况。江启之的声音如同狂风吹打着薄纸,簌簌的响:“那个小畜生呢?!”

谢天低声说了一句:“爸爸危险期的时候,还在叫哥的名字。”

钟意心尖发紧,极轻的回了谢天一句:“恭喜。”

都开始称呼为爸爸、哥哥了,大概好事将近了吧?

钟意用力盯着包裹着谢天手腕的雪白袖口,上面绣着的半宝石方形袖口灼灼其华,刺眼的光芒像无数把光剑杀戮着她的视网膜。

钟意苦笑着回答江启之:“我还没告诉他。他最近比较忙。”

“你没告诉他?”江启之满是狐疑的重复了一遍,“那你是没告诉他呢,还是没想告诉他呢?钟意,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放心,我这会儿还死不了。”

钟意被江启之呛得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儿。

钟意只觉得两腿酸软无力,她下意识的抬头向头顶看去,只见吊灯垂坠下来的水晶并不分明,带着层层叠叠的重影,汇成一条一条的白练,如同黑白无常索命的幡旗。

一阵心悸,钟意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对着江启之房间的方向微微欠了欠身,就忙不迭的转身离开。

钟意举步踏下楼梯,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滞了一般,整个世界都在轰然下坠,腿抽筋般的痉挛起来,钟意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宝宝!

在坠落的一刹那,钟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护住了肚子,只是这失重的过程比她想象得要短暂,钟意感到肩部有股力量一带,她整个人就被谢天护在了怀里。

谢天抱住钟意整个人就被谢天护在了怀里。

谢天借势抱住她倒向一边,后背重重的磕在油画框上,重得她几乎能听到谢天骨头碎裂的声音。

钟意后怕的揪住谢天的袖口:“你没事儿吧?”

谢天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可惜他的动作进行了一半就因为猝痛停止了,额角上满是汗珠,谢天喘着气笑了笑:“你没事儿我就没事儿。”

谢天的笑容像把锥子,一下下的戳着钟意的太阳穴,钟意撇开眼睛,笑得比哭还难看:“哦。谢谢你。我走了。”

平谷无波的三句话,却让谢天不由皱了皱眉头:“你这么失魂落魄的回去我哪儿放心?正好我要回去办点儿事儿,一块走吧。”

钟意垂死挣扎的抵抗着:“真的不用。”

谢天笑了:“干什么呢?为了避你这个嫌,我真有事儿也不回去了?咱俩的事儿,我已经跟爸爸坦白了。况且你挺着这么个大肚子来看他,他老人家也不是铁石心肠,迟早也会被咱们小乙感动的。只是这年纪大的人么,就是要固执点儿。估计气头一过,也就风平浪静了。”谢天眉眼弯弯,笑容和煦,“你等着,我跟爸说一声,咱们一块儿走。”

谢天声线柔和,却蕴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从小到大,钟意当惯了乖乖服从命令的小尾巴,这次出于条件反射,连跟谢天拗脾气的过程都省了,自发自觉的站在楼梯边等谢天出来。

快入冬,天黑得越来越早,远方的天际微微发红,云朵浮动,诡异的形状隐约有些不详。

车内质量绝佳的音响正在播放着卡萨布兰卡,旧曲子旧时光旧情人,三样东西都凑齐了,在黑暗里异口同声的笑她。

钟意窝在后座上,眼睛克制的落在自己的膝盖上,才不至于夺门而逃。

无数疑问在她脑海里如同波涛翻滚般的汹涌着,拽着她整个人在里面浮浮沉沉,沉闷得几乎窒息,好奇心正推着她打开嗓子询问谢天,而那点懦弱的爱意却固执得拦着他,两股力量正在不依不饶得拔河,而她是中间那根最孱弱的麻绳,整个人被绕成一股一股,太阳穴酸胀得几乎要爆开。

车子缓缓的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快到家的时候,只见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追着落日发出极其耀目璀璨的眩光,那点光芒像是一束闪电直直劈开钟意勉励掩藏的怀疑和恐慌,楼宇上顶着的那块牌子,如果没看错的话,写得正是亿城国际四个字,她和江哲麟的家。

一想到要面对江哲麟的浓情蜜意,钟意心底便不由的泛出一波波难堪的情绪来,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谢天,我不是爸妈的女儿?”

刺耳的刹车声随之而来,车子画了个漂亮的圆弧直直的停在公路上。

谢天的手指紧紧扣住方向盘,后背显得异乎寻常得挺直,半晌谢天才哑着声音说:“小乙,你……”

钟意垂着头飞快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真相来得异乎寻常的简单与猛烈,眼前的视野仿佛因为它巨大的冲击力而破碎成无数细小的雪花点儿。

“我下去了。”钟意按着门把想要打开,却怎么也开不动,她急得眼泪都要留下来了,一双眼睛惶惶的逡巡着,“怎么办?打不开。”

谢天撑着方向盘的手臂笔直,像是随时都会张开把钟意拥入怀中。

最终,谢天还是什么都没做,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缓缓地笑道:“别急。中控锁还没开。”

谢天语气里的于心不忍让钟意愈发尴尬起来,她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尴尬的笑了笑。

钟意下了车,茫茫然的站在街头,只觉得曾经无比熟悉的街道此时此刻如同一张血盆大口,仿佛随时都会把她吞下去。

钟意被骇得不由后退了几步,猛然回头:“谢天,我爸爸是谁?”

谢天脸上出现了怔忡的表情,扶着车门淡淡的笑了笑:“乖,别问了。你不会想知道的。”

谢天眼里透露出一丝警告的意味,像是一根极细的丝线牵扯着钟意的头皮。她的父亲很糟糕么?钟意终于连询问的勇气都欠奉,随便挑了条小路便从人群中突围而出。

这几天,钟意不知是怎么过的。

她从来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一方面她被疑问煎熬着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向江哲麟爆发,一方面她又贪恋着江哲麟温暖的怀抱不愿意把一切挑明。

至少现在她还可以装傻,如果把所有的事情都搬上台面,除了撕破脸她实在想不到第二条退路。

何况,她还有个孩子。

如果,只是如果,她没有这个孩子的话,所有的决定就不会这么艰难吧?

钟意轻轻抚弄着肚子,在中央做了一个掐的动作。里面的小生命似乎感应到她的杀意,急剧的抽缩了一下,踢蹬着小手小腿,不屈不饶的昭显着自己的生命力。

刚刚涌起的那股念头又被压了下去。

“宝宝,你和妈妈真是同病相怜啊。妈妈被你的奶奶放弃了,我不应该再放弃你了,对不对?”

对不对?

钟意还来不及说完,便泪如雨下。

钟意自以为除了发呆的时间长一点,她一切行为举止都在正常范围以内。饶是这样,江哲麟依旧有所察觉。

江哲麟抱着刚刚洗完澡的钟意坐在床上,手里举着吹风机在钟意发间轻轻吹送着,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按压着,让钟意舒服得只想叹气。

孕妇的睡眠神经似乎格外容易被攻陷,在江哲麟的拂动下,钟意靠着床沿昏昏欲睡。她的肚子隆得高高的,腿脚肿得能够媲美象腿,丑得连她自己都不忍卒读,凭什么被江哲麟这么如珠似宝的对待?

是爱么,还是为了报复?

这两个命题纠缠在一起,像dna的两条螺旋,一开始就写进了他们这段感情的基因里。

失望在所难免。

毕竟,她曾经很自恋的以为江哲麟是被她所谓的个人魅力所吸引。

原谅又非常艰难。

他让她像个傻瓜般自以为是了这么久。

所有的一切都督促着她撕破江哲麟的伪装,和他斗个鱼死网破。她之所以会这么隐忍着,说来说去,或许只是依恋他指尖那点温暖。

像黑暗里一点暖暖的萤火,把她平凡无奇的生活整个照亮。

钟意状似无意的问:“江哲麟,你看上我什么?该不是因为我性子拗吧?”

“你也知道你性子拗?”江哲麟伸出手指挑开乱发纠结成的死结,轻轻唔了一声,“真是难得。”

钟意连生气的力气都欠奉,乖乖的被江哲麟拨弄着。少顷,江哲麟开口道:“怎么,心情不好?”

被戳破心事的钟意有些心虚,她咂了咂嘴:“你怎么知道?”

江哲麟笑了一下:“你都不跟我斗嘴了。”

“江哲麟有病吧你,不跟你斗嘴你反而耳根痒了。”

“没你念叨我耳根能不痒么?”江哲麟懒得跟钟意计较,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还是喜欢你活蹦乱跳的样子。”

谈话的气氛非常好,钟意的眼角却微微发涩,她吸着鼻子笑着说:“我活蹦乱跳了你儿子就该不活蹦乱跳了。”

“什么你儿子?”江哲麟声音略略不悦,手指在钟意的腹部轻点了一下,“是咱们的儿子。”

咱们的儿子?

钟意嘴角一扁,不再说话。

空闲时间多了,很容易滋生无聊的情绪。钟意开始着手收集关于自己身世的资料,对自己那位充满暴力倾向,最终因过失杀人罪进了局子的父亲愈发好奇。

多有趣,她的血液,一半来自一个情妇,一半来自一个犯罪,真是再登对不过的搭配。

钟意看着照片上那双yīn鸷的眼睛,不由咯咯的笑出生来。终于,她瞅准了某个江哲麟外出洽谈业务的空儿,把谢天约了出来:“我要见他。”

谢天抿唇:“钟意,虽然他是你的生身父亲,可他和你毕竟二十几年都没有交集,你和他,顶多只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当初心姚阿姨之所以把你转交给她姐姐抚养,也是担心你跟着他会受虐待。你现在这样,何苦?”

钟意惨淡的笑了笑:“谢天,当初你为什么又要认祖归宗呢?你这么说,是不是很没立场?”

谢天一哂:“我认祖归宗,当然是因为我追名逐利,艳羡上流社会的生活罢了。你爸和我爸,怎么比?”

“是么?我不信。”钟意眼里闪着倔强的光芒,“你不觉得,连自己亲生父母都没见过几面的人很可悲么?我就像一个凭空制造出来的符号一样,没有历史,没有根源,不能名正言顺的叫爸爸妈妈,只能生活在黑暗里——这种滋味,你体会很深吧?更何况,除了宝宝,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钟意握住谢天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

谢天眉心一动,句不成句的说:“他、他在动?”

钟意笑了笑:“是啊。宝宝也想见外公,对吧,宝宝?”

钟意的声音越来越低,两行清泪缓缓的从清秀的脸庞挂了下来。

面对生而未养的父亲,那种心情很奇妙。

钟意隔着厚厚的玻璃层凝视着对面穿着囚服的男人。他的头发削得很短,薄薄的贴着头皮,根根笔直,犹如在yīn暗角落里成片涌出的青苔。钟意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又硬又密,当初留成长发花了很大的力气,这点儿很像他。

其它共同之处,就很少了。对面的男人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滔滔不绝又语无伦次的向她倾诉着。

面对他,钟意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她可怜他如今的处境,一方面钟意又觉得他罪有应得。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送给她的父亲,再贴切不过。

她把两人的对话内容整理了一下,大致是这位名作石伟方的男人,自从娶了王心姚之后就对她棍棒相向,最终逼得王心姚不得不和他离婚。离婚之后,王心姚发现自己怀孕,又巧遇初恋情人,生下孩子后把她丢给自己的姐姐,和初恋情人做了一双地下鸳鸯。原本这样的结局岁然算不上完美,但至少也不会如同最后一般惨烈。

石伟方嗜酒又嗜赌,听说自己前妻跟了位大款,便在一群狐朋狗友的怂恿之下,北上a城向自己的前妻伸手要钱。起初一两次,王心姚都爽快的把钱给他了。钱来得轻松,去得也快,石伟方陷落a城,整天纸醉金迷,在赌场欠了一屁股债,数额之高终于让王心姚跟他翻了脸。

偏偏以往和他称兄道弟的赌场马仔们忽然翻了脸,抡着斧头跟在他身后要债。石伟方终于狗急跳墙,厚着脸皮又找了一次王心姚,在争执之中,石伟方错手杀死了王心姚。

一环环衔接得无懈可击,钟意发现自己甚至不能指责江哲麟骗她。他什么时候骗过她呢?他比她想象中的坦白很多,他不是明明白白告诉过她,他曾经是不良少年么?

她以为他仅仅是不良少年而已,没想到他曾经居然是a城龙帮的入幕之宾。而石伟方常常逗留的那个赌场,正是龙帮所属。

钟意忽然觉得背后腾的升起一层凉意,与狼共枕三年,她现在才发现,自己的丈夫是如何心思缜密到可怕。

石伟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污蔑江家人的机会,他骂骂咧咧的抹了抹嘴:“一定是那姓江的畜生让那帮狗崽子为难老子,逼得我不得不去求那个贱娘们!丫头,你说,怎么可能这么巧,我只是推了她一把,她就正好倒在了那把水果刀上……怎么可能?!”

“你还怀了那个畜生的种?”石伟方诡异的笑了起来,手指点了点钟意的背后,“丫头,你妈可在看着你呢?”

钟意悚然回头,除了常常甬道,她什么都没看见。

而石伟方拍着桌子,怪诞的大笑起来。

钟意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谢绝了谢天送她回家的邀请,钟意深一脚浅一脚的踟蹰在回家的路上。

斜阳把她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一条,跟在她身后,仿佛一个朋友,让她显得没有这么孤单。钟意茫然的看着四周,猛然看见从街角蹿过的一道白光,速度极快,马达轰鸣,很像江哲麟新入手的那辆跑车。

不管怎样,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钟意咬着牙齿,自不量力的追着跑车而去,而一辆大卡车,此时此刻正冲着她急速驶来……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最近很忙,而且现在的章节也有点不好写……所以拖在现在才更新……唔……当做六一节礼物吧……哈哈哈……6.2晚上或者6.3凌晨会更新~其实我这个情节狗血了一点儿,但是不是瞎掰滴囧rz……小乙不是亲生滴俺从第一张就有暗示……至于小江江当混混……我能随便让他有段当混混滴历史咩……轻点砸俺……俺怕疼

第 38 章

黏稠的液体在钟意体内来回奔走,最后纠结成一股剧痛像两腿之间冲击而去,钟意只觉得灵魂在猛烈的撞击下被生生的脱离肉体,整个人仿佛被抛得很高,最后落下的时候却没有任何声响和重量。

眼前的世界随着她渐渐变软的膝盖灰暗下去,落叶扑飞如蝶翅,只有她视线中央的那个点,变成极为妖异的血红色……

钟意做了一个长到她几乎以为无法醒来的噩梦,梦里刺耳的警笛声忽远忽近,人声攘攘,无数密密的影子缠绕在一起成为巨大的灰色梦魇,接着光线渐渐明亮,影子们扭曲着哭喊着散去,又白又亮又烫的光,明晃晃的炙烤着她,有人在说话,嗡嗡的像苍蝇:

“病人大出血。”

“血崩。”

“羊水发黑。”

……

“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说完这句后,耳边的聒噪声瞬间消失,只有仪器发出的滴滴声,轻轻的穿刺着耳膜,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小时,一把熟悉的沉稳声音略略变调的说:“保大人。”

有双手穿过她的手指和她交握在一起,凉凉的,像块埋在雪地里的铁,寒风一吹,露出里面清冷的底色。

冰冷的机械开始在她身体里进进出出,与此同时,冰冷的机械却在她身体里进进出出,冰火两重天的煎熬让她痛得全身佝偻起来,体腔里的骨头一根根被压扁,最后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消失了,彻底的消失了、不见了,感到一阵松快的同时,一种悲凉的无望感夹杂着深深的痛恨开始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她像只盛满水的玻璃瓶,被人轻轻一摇,就开始出水——钟意从来不知道,在梦里哭泣竟然会这么的绝望……

醒来的时候,钟意只觉得每根骨头都被人卸下重装了一般,连脑袋都像被陆判换过,但这都远远不及下半身那股空洞让人来得心慌。

原本高高隆起的肚子仿佛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一层松弛的皮,钟意愣愣的看着自己身体,除了xiōng膛还有微弱的起伏,其它每一处都像一个风藏了千年的干尸。

她动了动,感到眼前人影一晃,江哲麟的脸从黑暗中显出一个轮廓:“醒了?”

江哲麟声音里含着浓浓的倦意,一股浓烈的烟草味道随着他的动作向钟意袭来。

钟意皱了皱眉,他又吸烟了。

不过他之所以戒烟也是因为她替他怀了个大胖儿子。

他重cāo旧业,不过是因为孩子……

孩子?!

钟意的脑袋像台破旧的机器般运转起来,每转过一个角度都仿佛生锈的齿轮在互相打击,发出闷闷的声音。

那种她再也不想重温第二次的感觉又牢牢的抓住了钟意,她看着江哲麟在晨光中渐渐明晰的胡茬,声音里带出了一丝不经意的哽咽:“宝宝呢?”

被钟意眼里的渴望刺痛,江哲麟的声音低哑下去:“没了。”

简明扼要的两个字,仿佛手起刀落,他再次残忍的宣判了他们骨血的死刑。

江哲麟闭了闭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卧在医生手里的那个胚胎,他脑袋上甚至已经有了疏朗的头发,带着一点儿点儿的胎泥,眼皮静静的盖着眼睛,娇嫩的皮肤在灯光下薄得近乎透明。

他那副模样乖得就像在冬眠,仿佛在他额上轻轻一吻,他就会吮着大拇指,咯咯笑着醒来。

江哲麟确实这么做了,在白衣天使们诧异又悲悯的眼神里,他吻了吻那个小小的脑袋瓜,冷得让人心悸的触觉提醒他,这样一团暖融融的生命,已经永远死在了冬天里,不复醒来。

他从没像那一刻般,无能为力过。

江哲麟曲着手指,嘴角一抖,才慢慢划出了一个笑弧:“我听说,第一个孩子通常比较聪明。”

正因为这样,他才擅作主张的替他买了一匹纯血种的阿柏露莎,枣红色的毛发,额间炫耀着一簇白,性子很烈,但江哲麟相信他能驾驭,没有其它原因,只因为他是他江哲麟的儿子。

他是最好的,也值得最好的。

那匹小驹如今还安稳的躺在马厩里,而他已经被自己亲手杀死。

心底竟隐隐有种扭曲的快意。

江哲麟故作轻松的说:“不过我觉着,咱们的孩子还是得笨一点儿,有我这么好的老爸,不当二世祖简直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钟意埋在被褥里,露出一双眼睛,静静的打量着斜签着身子的江哲麟。

无论何时,江哲麟都是英俊的,即使是眼窝深陷,也只是让他那双桃花眼显得更深邃了一些,反而冲淡了往日里轻佻多情的感觉。

尽管他说话的声音哑得有些变调,依旧和梦里冷血无情的吐出那三个字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钟意看向江哲麟的眼神有些复杂,他杀伐决断的时候,从来都不爱过问她的意见,不是么?

他不会知道,一粒小小的种子在她子宫里着床,慢慢长大,有了浅浅的骚动时,她心里快要满溢的感动。

如果让她选,她一定会留下宝宝。她已经被自己的生母抛弃过一次,绝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

但最终,命运依旧强大到无可避免。

心头火烧火燎,有种蓬勃的怒极夹杂着哀伤层层喷涌出来。

钟意冷笑着不置一词,直到听到江哲麟说:“就拿你来说吧,不就是家里的老二么?钟琴再聪明,还不如你傻人有傻福。”

看看你自己,不就是家里的老二。钟琴再聪明,还不如你傻人有傻福。”

钟意被那个“傻”字刺得浑身发痛。

被江哲麟这么耍得团团转,她不就是个傻瓜么?

钟意丢开被子坐了起来,动作太猛,连脑袋都忍不住晕眩,钟意按着太阳穴声音不由拔高:“傻人有傻福?!江哲麟,在你眼里,我就是彻头彻尾的傻瓜对吧?!”

江哲麟面色一滞,接着他张开怀抱搂住钟意:“我知道你很难过。”

他身上有她熟悉的白麝味道,在这个充满暖意的房间里晕开,带着一丝哀凉的滋味,在他紧紧拥住她的那刻,钟意甚至错觉,江哲麟的伤痛绝不会比她少。

钟意记得自己曾经翻看过江哲麟少年时的照片。

那样的年纪,适合一袭清爽的白衣,骑着单车咧着嘴没心没肺的大小。江哲麟那段时期的照片少得可怜,即使有,他无一例外的黑衫罩身,眼珠黑而沉,看不见任何笑影子。

她追着他问:“好好的穿这么老气干嘛?”

江哲麟抚着照片的卷角笑:“不干嘛。穿黑的流血都看不出来,多好。”

钟意有点儿轻微晕血,一想到大片大片的红色就有点儿发憷,她强自镇定的开玩笑:“切,你当染衣服呢。”

“还真是。”江哲麟讲起吓唬人的事儿来一点儿都不含糊,“我记得有一次吧,梁姨替我洗衣服,过了三道水,脸盆里还是红的。”

钟意本来胆子就不大,这会儿是彻底晕菜了,她难以置信的拉着江哲麟上下检查:“真的假的?太恐怖了!”

江哲麟绕着钟意的头发,笑得得意:“当然是假的。骗你的你都信。”

钟意难得的没有发飙,潜意识里她已经认定这件事儿的真实性。江哲麟后背上有条长长的疤,从右肩一直贯穿到腰间,日积月累,伤口早就好了,只是颜色依旧显得有些突兀,突兀的立在那里,让她觉得心惊胆战。

钟意歪靠在江哲麟怀里:“你骗我的,我都信。”

江哲麟随手刮了刮她的鼻梁:“真是个傻妞。”

现在他骗她,她还会信么?

钟意在江哲麟怀里一挣,“哦,我怎么可能不难过?我不难过,难道指望你?”

江哲麟箍在钟意肩膀上的手指渐渐收紧:“小乙,你什么意思?”

“别叫我小乙!”钟意仰起头倔强的看着江哲麟,还没来得及说任何刻薄话,声音已经开始哽咽,她难堪的把头转向一边:“不准叫。”

江哲麟的眼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森冷神色,他的手颓然的滑了下去,交围起来,抱臂冷冷的看着钟意:“那你准谁叫?”江哲麟似笑非笑的眯起眼睛,“谢天?”

“江哲麟,你够了!”钟意呲牙,“麻烦你不要总拿谢天来说事!钟家的二女儿?”

钟意自嘲的笑了笑:“我出事之前,见了石伟方。”

闻言,江哲麟的脸色渐渐沉下去,平静如同大海,内里却波涛翻滚。

大概是为了配合她,江哲麟撇着嘴唇笑了笑:“所以呢?”

“所以,我根本不是什么钟家的二女儿,我根本……”钟意青筋凸起的手用力的揪着床单,两种雪白的颜色仿佛要混做一体,钟意的声音低了下去,她不相信快三年江哲麟对她只有利用,他至少有那么一点点儿,就一点点儿爱她吧?

她无力的发现,时至今日,只要江哲麟肯骗她,她都信,她都愿意信。

“江哲麟,我只问你两个问题。”钟意看着江哲麟,眼里的光芒脉脉如诉,“你娶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王心姚的女儿?”

江哲麟狭长的眼眸闪了闪,他依旧在笑,嘴唇勾起的那抹弧度完美得让人窒息,他抬手按了按鼻梁,没有任何停顿和犹豫的吐出两个字:“没错。”

丝滑的被子从钟意指缝间滑了出去,她瞪大眼睛看着江哲麟:“那么,当初让龙帮向石伟方逼债的人,也是你?”

江哲麟愈发简洁:“是。”

钟意只觉得脑袋轰然一炸,江哲麟那抹残忍的笑容把她的眼睛灼烧得生疼。她不记得从哪里看过这样一句话,女人憎恶的不是谎言,而是谎言后血淋淋的真相。

说得真是太好了。

钟意埋下脸,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

江哲麟的手张了张,最终还是落回了原来的位置。

盘亘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冷凝了。

可惜即使是这样的平静,都夭折得无比迅速,门口传来锅碗瓢盆撞击在一起的声音,钟意讷讷抬头,看见自己的妈妈,不对,应该是她的阿姨,丢开保温桶,披散着头发冲了进来:“你、你、你……我妹妹当年就是被你害死的?!她居然、居然是亲家公的……”

江哲麟皱眉看着钟母挥舞的双手,不闪不避的冷冷接道:“情妇。”

钟意瞬间面如土色。

情妇?

她笑了笑,那她们这对母女,和他们这对父子,真是有缘。

钟母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眼睛往上一翻,急得钟意连声叫道:“妈,妈——”

江哲麟不着痕迹的扶了钟母一把,直到她安然倒入钟父怀里才轻轻撤开。

钟母犹自沉浸在惊怒里不能自拔,心里涌上了浓浓的愧疚,都怪她,没看好钟意,居然让她嫁给了……

钟母虽然一脸虚弱,但犹自保持着家中颐指气使的架势:“钟意,我命令你,马上跟他离婚!”

钟意抱着被子不停发抖,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

江哲麟的眉毛挑了挑:“凭什么?”

江哲麟咄咄逼人:“你根本不是她的母亲,又凭什么命令钟意?”

钟母被戳到痛处,急喘了几声:“就凭你设计害死我妹妹!”

“唔。”江哲麟淡淡一笑,“倘若她不伤害我的母亲,她根本不会来到a城,也不会有这个能力替石伟方还赌债,更不会碰到这档子事儿。为什么我觉得,是你们家欠我比较多一点儿?”

“江哲麟,你到底图什么?!”

江哲麟敛眸;“妈,我既然这么叫您,您觉得我图什么?”

江哲麟扬声一叫:“连熬个粥都要夫人亲自动手,工资不想要了么?”

江哲麟话音刚落,就从门口闪出一排人,江哲麟微笑着转向钟父钟母:“这几天爸妈这么折腾,肯定也累了。我让几个小的带你们吃好喝好,休整休整吧。”

不等钟母拒绝,一群小厮已经七手八脚的把两个老的抬了出去。

江哲麟转身,用力抱住钟意,喃喃低语:“你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钟意在江哲麟怀里,直直打了个寒噤。

步步紧逼只会让钟意反水的厉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降敌良策。

关于江哲麟对钟意的若即若离,齐喧在心里默默点评道。

今天江哲麟又丢下钟意自己跑了出来,非揪着他来这种地方沾yīn气。

他们身处一间墓园,汉白玉的墓碑在一片青山中依旧非常显眼,墓碑上载着一根茁壮的杨梅树。

杨梅在北方的a城原是活不了的,但江哲麟想让它活,它便能活着。

大不了这个月死了,下个月再空运一棵新的。

没什么大不了。

齐喧不避讳的掏出口袋里的烟,点着一支幽幽的抽着,要是他没记错,杨梅是钟意家乡的特长吧。

他咬着烟尾笑了笑,冲空气里吐出个烟圈:“江哲麟你杀性也太重了,那么贵的马居然被你一子弹打死了。”

江哲麟依靠着墓碑,晃了晃手中的水壶,烈性的酒精从里面挥发出来,江哲麟眯了眯眼睛,眼里嗜血的光芒一闪而过:“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齐喧啧了两声:“那倒是。”

齐喧吐出烟屁股,蹲下来和江哲麟平视:“还记得被你始乱终弃的那些妞们儿么?她们说什么来着,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看样子时候真是到了,江哲麟你够痴情的啊,这墓里躺着你家宝贝,这树下埋着你送他的马,顺便又栽了棵杨梅树,你是在象征什么?全家福?”

男人的友谊通常很奇怪。齐喧极尽可能的刻薄,只希望在江哲麟脸上看出一点儿除了平静之外的反应;而江哲麟偏偏不能让他如愿,除了无动于衷就是无动于衷,江哲麟微微阖着眼睛,曲手敲了敲墓碑:“来,儿子,天快黑了,别怕,老爸给你唱首摇篮曲。”

江哲麟笑了一下:“这还是陪你妈上孕妇班学的。她那德行,一天到晚就知道在那儿打瞌睡,还是老爸够意思吧。”

四周寂静无声,回答江哲麟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他苦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男人荒腔走板的歌声在青山间回荡起来: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一轮夕阳的余晖洒下,江哲麟的声音很快消融在一片暮色里面,歌声却循环往复,直至声嘶力竭。作者有话要说:额……我自己居然哭得一塌糊涂……囧rz……不行不行……一定要快点拨云见日……不然俺要被飞砖拍死了……谢谢各位的谅解……俺知道俺又狗血又雷又酸,但为了使整个文文不缺胳膊少腿……之前的大雷俺还是不得不放……虽然俺很看重你们的意见……但有时候写文俺还是想遵循一下自己的想法……谢谢观看,爱你们~

39、第 39 章

钟意觉得自己似乎被江哲麟软禁了,过足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原本江哲麟还放任她住在医院里,后来不管钟意怎么反抗,也要把她往家里挪。

这种坚持的起因发展都不明晰,只有结果霸道的摆在那里。钟意也懒得去打听,像只牵线木偶般提一提,动一动,只是偶尔听护工提起,江哲麟那次大发脾气之前,正好撞见自己在育婴室外面徘徊。

“育婴室”三字一出,钟意的脸上又浮现出恍惚的神色,吓得护工一哆嗦,连端在手里的盘子都打翻在地:“少奶奶,少奶奶我……都怪我这张嘴,说什么不好……”

钟意眯起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育婴室里,一群小家伙们隔着玻璃踢蹬小腿的画面。她勾着手指敲了敲玻璃,保温箱里的孩子们就争先恐后的皱起鼻子,软绵绵的小手在玻璃上轻轻的挠啊挠,眼睛乌黑发亮,好奇的盯着她的眼神,让钟意忍不住想掉泪。

这又触怒了江哲麟哪根神经?

大概在江哲麟的所有经验里,他都无法容忍任何人或任何事儿逃离他的掌控。他志在必得的孩子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哪怕和这件事儿有一点点关联的情景都会让他觉得冒犯?

钟意微笑着对护工摇了摇头,垂头把毛衣的针棒绕在手里缓缓编织着,毛线穿梭,雪白软茸的羊毛如同汇入大海的叶子般攒聚在一起,变成衣服的一小截一小截。

钟意伪装得足够平静,双手却在不停颤抖着,长长的针棒猛的戳进细嫩的皮肉里,带出细而长的血丝。

鲜红色落下,被拉成出极细的一线,最后渗入毛衣略显粗糙的纹理里,在一片雪白中晕成妍丽的花色。

钟意的眼泪,忍不住坠了下来。

江哲麟最近很忙,早出晚归,连下巴上都长出了青青的一层,看起来黏黏腻腻的,像甩都甩不脱的青苔。

钟意听说——又是听说——江哲麟运营的一宗合并案似乎出了不小的问题。

很奇怪的,她心里没有丝毫幸灾乐祸的情绪,钟意只是奇怪,江哲麟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主儿,治大公司,若烹小鲜,怎么也会碰上这样的滑铁卢?

想着想着,江哲麟便回来了,衬衫领口处没系领带,袖口也松松的散着,一双桃花眼越来越惟妙惟肖——钟意指得是颜色的近似程度上。

钟意的目光在江哲麟身上跳了跳,下意识的抬腿往房里冲,五颜六色的毛线退被她踢得到处都是,钟意眼睛里还残留着惊疑未定的泪水,那点波光随着江哲麟慢慢走近而轻轻颤动。

江哲麟伸手挠了挠钟意的头,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真跟个小孩儿似的。”

钟意敛眸,嘴角往边上一挑:“怪不得老天爷连小孩儿都不肯让我养。”

江哲麟眼里的神色渐渐沉冷下去,像是一支戟折进泥潭里,波纹聚拢而来,江哲麟瘦削的小指勾住钟意的手指,凉得叫人心悸:“吃了饭再进去吧。”

“没胃口。”

江哲麟似笑非笑的看着钟意:“你是对着饭菜没胃口,还是对着我没胃口?”

钟意眼里浮起一丝怒气:“别拿自己和可爱的蔬菜瓜果比,你也配!”

说完钟意用力拽出自己的胳膊,冲进客房里把门狠狠甩上,砰的一声巨响,倒是把她自己先吓了一跳。背后传来久久不绝的震动,钟意呆立半晌,终于忍不住跪伏在光滑冰凉的门上,压抑的低嚎起来。

钟意最终还是低估了江哲麟的战斗力。知难而退不是他的风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才是江哲麟的处世哲学。

钟意蜷在床上,右手左手圈起做了一个维护的动作,仿佛她怀里正有个小宝贝在浅浅呼吸。长如海藻的头发纠缠着钟意的脚踝,衬得钟意的脚白瓷一般。

钟意整个人如同一只被雨水打湿的蛾子,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江哲麟捏在碗上的手不由紧了紧。

钟意后知后觉的抬起眼睛,见是江哲麟,嘴角一点点儿的沉下去,声音透着无法言说的疲惫:“你来干嘛?”

钟意实在不明白江哲麟为什么还不肯放她走。就算是她们家欠他的,她三年的青春和愚蠢再加上宝宝的生命,足够抵偿他少年时遭受的不幸。

他贵族的忧郁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缺少了母爱,他还是江家的大少爷,呼风唤雨,仅凭自己开心就可以把普通人家的命运玩弄在股掌之间。而自己,原先认定的世界轰然倒塌,父不父子不子,最可悲的是,付诸孤勇的爱恋最后被证明是一厢情愿的飞蛾扑火——江哲麟只是不爱她。

“你大概忘了,我从没放纵浪费粮食的习惯。”

骨瓷的碗里汤汁金黄,上面浮着的一层泡沫单是看看就让钟意忍不住皱眉。钟意拉高被子盖过头顶:“那是你的问题,我不关心。”

“你的意思是,无论我用什么办法解决我的问题,都不会被你妨碍?”

对江哲麟的强词夺理她真是受够了!钟意掀开被子的猛的坐起来:“江哲麟,我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你想呼来喝去就能呼来喝去的,你能不能给我哪怕一点点儿的自尊!”

钟意说得太急,没想到把自己给呛到了,钟意剧烈的咳嗽起来,眼前的景象一震一震的,她的袖子被江哲麟抓住,背上覆上了江哲麟的手掌。

如果不是她咳得太厉害,她一定不会错过江哲麟眼里倏然而逝的痛心。而现在,钟意唯一能听见的便是江哲麟薄凉的声音:“想吵可以。可你怎么着也得有力气跟我吵吧?”

钟意瞪着眼睛不说话。

江哲麟握着勺子在汤碗里轻轻一划,盛了浅浅的一勺递到钟意嘴边,不轻不重的命令道:“张嘴。”

说完还比了个张嘴的口型,真把她当小孩儿似的。钟意恨恨的别过脸去,手一推,滚烫的汤汁滴落在江哲麟的身上。江哲麟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钟意心尖一跳,急急伸过手去,伸出去一半又猝然刹住了车,两人挨得极尽,却像隔着几重天一般。钟意的手颓然下滑,随之一点点熄灭的是江哲麟眼里的神采。

“怎么,嫌我服务不够好么?”江哲麟扬唇一笑,抬起勺子含在嘴里,又抬手握住钟意的下巴强势的扳过来,钟意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江哲麟的牙齿在她嘴唇上轻轻一咬,轻微的刺痛因为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息无限放大,钟意稍不防备就张开了嘴,江哲麟的舌头带着汤汁浓香的气息探了进来,一种别样的滋味从钟意的喉咙里滚落,带来极轻微的战栗,慢慢在脑海里引爆成滔天骇浪,两人的身体已极熟悉,江哲麟混乱的气息如同一种危险的邀约,钟意只觉得这种热情刺得惊人,烫得惊人,她想挣开,后脑勺却被江哲麟牢牢扣住。而他的上半身却向她侵袭过来,把两人之间的空气积压得无比稀薄直至消失,又在一个点轰然炸开……

江哲麟松开钟意的时候,眼里明显有得逞的笑意。

钟意被江哲麟折磨得喘不过气,苍白如纸的脸色上有两片不同寻常的潮红,手指在被褥底下缓缓蜷紧:“江哲麟,你别欺人太甚!”

江哲麟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钟意,你大约没搞清楚,自始至终折磨我的人,始终是你。”

钟意脸上讶然的表情一瞬即逝,眼里涌起浓浓的嘲讽,她弯着嘴角冷笑一声,缓缓的合上了眼睛。她很天真不是么?居然想着和一个有着强盗逻辑的人讲道理。

江哲麟举着碗站在钟意头顶,手指随着钟意慢慢变淡的脸色缓缓收紧,关节发出极轻微的咔咔声。接着江哲麟笑了笑,俯□捏住钟意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明天是孩子的七七,钟意你可千万不要忘了。”

不出意料的,钟意狠狠一抖,牙齿不小心磕在嘴唇上,皮肉撕裂的疼痛。钟意眼里渐渐浮出眼泪,虽然不至于心痛到神经错乱,但她潜意识里总是拒绝孩子已经夭折的事实。

钟意撇开眼睛,看见兜在竹篮里的毛衣,层层叠叠,盈盈如粉雪,她自欺欺人的以为,宝宝只是赌气躲了起来。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个小人儿穿上她为他缝的衣服。

她已经缝完了第十八件,是孩子成年时的礼物。

她还要为他缝百年好合,她还要为他缝长命百岁——呵,长命百岁。

钟意眼里的光芒一点点熄灭,随之亮起的是江哲麟眼里的光芒。他微笑着看她,嘴角在光线的照射下,每个角度都折射出一丝残忍。

钟意通宵没睡,整个人罩在宽大的黑色风衣里,袖子垂下来覆盖住整个手背,袖口松松的兜着风,整个人仿佛弱不胜衣。

墓地里风很大,钟意被吹迷了眼睛,不过她还是兜着那点跳蹿的火苗,往一整叠上的毛衣上引。手抖了数次都没点上,最后一次居然烧到了手。

钟意还没反应过来,江哲麟已经抽过她的手指含在手里吮了一下,濡湿的触感让钟意整个人都呆了呆,江哲麟犹不自觉,舌头在她的指尖打了转才抽了出来:“不怕。这么就不疼了。”

看着钟意傻傻愣愣的模样,江哲麟微微一笑:“别这么看我。这招我可没从对别人使过。”他垂下头,鸦似深黑的头发在眼窝上投下一圈yīn影:“小时候我烫伤了,我妈就是那么弄的。”

江哲麟很少提起自己的母亲,这么说的时候表情玩世不恭,语气却辽远苍凉。钟意忽然意识到王心姚和江启之之间的“真爱”给江哲麟带来了一场怎样的灾难。

江哲麟掐住钟意的脸颊往边上一拉,接过打火机和毛衣,自顾自的点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抢着点火,不就是嫌弃我么?”江哲麟自嘲的卷起唇角,“可你别忘了,这孩子有一半是我的。我不会比你……”

江哲麟忽然打住,指间漏出暖融融的火光,映照在他线条分明的脸上,光芒隐隐跳跃,却始终未及眼底。江哲麟笑了笑,风把他的刘海吹乱,看不清表情,江哲麟离她不远,声音却像隔了几重天,他微笑着淡淡道:“宝宝乖,多亏你妈,这样你在地下就不冷了。”

钟意捂住嘴巴,忽然泪落如雨。

墓地之行后,两人关系仿佛近了一些。钟意闲着无聊,就在家里的小型放映厅里放了小半年前上映的功夫熊猫2。怀孕的时候,她抽了许多动画面看,希望肚子里的宝宝能感染到她的快乐。流产后是她第一次进放映厅,所有的动画片、母婴教学片都被江哲麟收在了顶格,她找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找到上述东西的窝藏点。

不是不感动的。

3d效果逼真,电脑特技绚烂,音响强劲,一切都恰到好处,钟意看着一向耍宝搞笑的阿宝严肃起来,除了觉得煽情之外还有那么点儿同病相怜。

杨仙姑对阿宝说:“也许开始并不美丽,但这并不能决定你的一生,最重要的是你的选择。”整个影片绕到最后,结论也不过是熊猫的父亲就是鸭——选择生而为养的母亲还是选择江哲麟?

钟意交叉其手指搁在下巴上,静静的盯着屏幕出神。

但许多时候,命运的走向有它自己的脚本,我们只能在里面做一个任劳任怨的群众演员。

江哲麟对钟意的看管渐渐松懈,没多久,钟意就恢复了对外的正常通信,可惜还是不能去上班。无聊的时候,钟意就看电视看电影看报纸,把眼睛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她其实并不喜欢看财经版面,因为大多数时候都能看见报纸上江哲麟趾高气昂的照片或者论调。这次果然又看到了江哲麟,出人意料的居然是负面新闻。

醒目的黑体字很直接的冲击着眼眶,报纸上书江哲麟七宗罪,还特地添加了个红色加粗的感叹号。商业欺诈,cāo纵股价、偷税漏税和行贿受贿……每一条都看得钟意胆战心惊,还没等她仔细研读,屋里的电话铃便响了起来,声线很熟悉,只是隐隐透露的得意之情又让钟意觉得陌生,谢天的声音近在咫尺:“小乙,看今天的报纸了么?”谢天笑了笑:“圣诞礼物,还喜欢么?”

钟意的手指正耷拉在“罪”字上,嫩白的手指在一片油墨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如鲠在喉。谢天扳倒了江哲麟?!为什么?!怎么可能?!

钟意一时说不出话来,耳朵却敏锐的捕捉到一声轻微的咔嚓声——江哲麟接起了分机?!

还没等钟意验证自己的猜测,她已经看见江哲麟支着手肘,在楼梯拐弯处笑盈盈的看着她。他这段时间确实憔悴了许多,男人味十足的国字脸隐隐有向锥子靠拢的趋势。江哲麟身上挂着深蓝的稠质睡衣,头发也乱糟糟的,大概是忙了一通宵这时才起来。

无论什么时候,江哲麟都能够微笑再微笑,他曲起手指在楼梯扶手上扣了扣,笑容慵懒:“谢天确实送了你一份新年大礼。”

江哲麟微微蹙起眉头:“唔,可惜。我从来不喜欢让别人专美。尤其是他。”

江哲麟缓缓走过来,影子一步步的压过钟意的头顶:“钟意,圣诞快乐。”

江哲麟打开手掌,被卷起来的纸张也慢慢打开,几个熟悉的字眼呈现在钟意面前:离婚协议。

正是她之前给江哲麟的那份,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签名不再孤单单的一个。

江哲麟龙飞凤舞的签名紧紧的挨着她的,像是两个人在拥抱着取暖。而他的脸逆着光,深黑的眼底分明有情义微微跃动。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我回来了……毕设答辩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啊……我tmd还被抽去申优了……虽然最后以两分之差落选t^t每天八点去实验室,凌晨三点半从实验室回来……现在嘴上口腔内壁还有鼻子里面全长了泡泡,……太恐怖了……终于可以更文了……微博上说了……明天后天都日更……给大家做补偿~~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关心和支持……鞠躬……

嘿嘿……小江怒了,……离婚了……讨厌小乙滴亲们欢呼吧~~

40--44完结

40、第 40 章

没有预料中的惊喜,这种梦想成真的场景更像是一种噩梦。

钟意看看江哲麟,又低头看看他手里的文件,一脸不可置信。在她的观念里,这始终是他们两人之间无休无止的追逐战,却从没想过结尾来得这样迅猛而草率,尤其让她觉得诧异的是,三振出局的那个人,居然是自己。

江哲麟眯了眯眼睛,侧了侧头:“你不是一直想要么?怎么一点儿都不见高兴的样子?钟意,你信钟,不信叶。”

所以就不能叶公好龙么?江哲麟言语间浓浓的嘲讽刺痛了钟意。钟意接过文件,厚重的纸张在她手里不停的哗啦作响。

钟意嘴唇上的血色已经褪尽,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江哲麟”那三个字,妄图在上面找出一丝挣扎的痕迹或者无心为之的败笔。但都没有。字迹行云流水,一挥而就,甚至有点儿潇洒加上解脱的意味。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在分崩离析,一种莫名的恐慌牢牢的攫住了钟意,把她整个人往地狱里拖去。

“我不要!”钟意把手里的纸一丢,“我不要离婚!”

江哲麟忽的笑了:“为什么?”

江哲麟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真是让人讨厌。为什么?因为她潜意识里一直认为,他不会放弃她,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和他闹性子。而现在他突然开恩宣布,就像重病的一记猛药,让她忽然发现,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沦陷,而且沦陷到一种大逆不道的地步——在心里某个yīn暗角落,她甚至觉得,如果那个人是江哲麟,就算他曾经yīn谋陷害了自己的生父生母都没关系。

只是这种话只适合自己偷偷叙述,让她光明正大的宣诸于口,她没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

江哲麟一直微笑的脸上忽然浮现出烦躁的表情,他自嘲的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会这样。”

江哲麟慢条斯理的把文件一张一张拾起来,收进手里,在另一张沙发上款款落座:“钟意,其实我刚才跟自己打了个赌,如果你愿意说因为你爱我或者其它差不多的意思,我一定会把这些愚蠢的东西全塞进垃圾桶。”江哲麟自嘲的笑笑:“可惜你又让我失望了。”

钟意急急解释道:“江哲麟,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江哲麟交叉其手指,卷起嘴唇微微一笑:“钟意,你该不是在可怜我吧?”

钟意的背脊瞬间挺直。

江哲麟笑了:“钟意,你是把自己看得太高,还是把我看得太低。第一,我不认为你那位青梅竹马的花架子能把我怎么样。那份报道确实有些让我头疼,但它对我的冲击力不过是我回去就把危机公关的负责人开掉而已。你以为我和你离婚,是怕把你牵连进来么?抱歉,我虽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混蛋,但也绝非什么好人——不对,在你心里,我就是十恶不赦的混蛋吧?你认为这么一个混蛋,不趁着这么好的机会拖住你,可能么?”

江哲麟的眼睛里亮起的光芒让钟意无所遁形:“其次,钟意,我觉得你的逻辑很可笑。你这么做,把自己当什么?对失败者来说的安慰奖?在我打压谢天的时候,你就把所有的关心都买一送一的给他;在我落魄的时候,你又巴巴的贴上来,展现你富贵不能yín贫贱不能移的高贵情cāo?如果我想把你一直留在身边,是不是直接把自己弄成高位截瘫比较爽快?”

钟意张嘴:“江哲麟,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是怎样?该不是我一开始猜到的答案——你真的爱我吧?”

钟意苍白的手指抓住膝盖上薄薄的毯子,垂下脑袋轻微的点了点。

江哲麟的气息仿佛凝滞了半秒,接着他又恢复了那种云淡风轻的口吻:“其实我觉着吧,你不爱我简直就该被天打雷劈了。只是钟意,我想明白了,你这种爱,我不想要,也要不起。你爱我,可你也爱你王心姚,爱石伟方,爱王美凤,爱钟琴,爱谢天……哦,或许还爱世界和平。随便一件事儿或者一个人,就能排在你对我的爱前头,对不对?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商人,失手的次数并不多。之前之所以这么纠缠着你,或许是因为放不开自己投下去的沉没成本。可惜现在我认输了,不等价交换的市场始终无法公平。”

江哲麟阖起眼睛,手肘支着沙发,右手托着太阳穴,神情显得有些疲惫:“钟意,我敢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或许你会觉得奇怪,你在人群中不算出色,为什么我偏偏对你情有独钟?我也用这个问题问过自己,不过很可惜,在今天以前,我一直没有找到答案。不过现在我找到了。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那次谢天的生日宴会。你像只苍蝇似的围着谢天乱转,就连一眼都不肯施舍给旁人。不过那天我观察了你很久。你的模样让我觉得很熟悉,一颦一笑仿佛在牵扯着某种情绪,尖锐而疼痛,让我的心尖突突发跳,就好像……”江哲麟用手比划了一下,“就好像你周围的所有东西都黯然失色一般,只有你鲜明的填充在我的视野里。”

“人生里有那么二十几年,我一直坚持认为一见钟情是非常可笑的事情。因为对另一个女人的一见钟情,我的父亲对我的母亲犯了无法饶恕的罪孽。我一直反叛他,却从没想过我终究还是他的儿子。我不仅和他干了一样的蠢事儿,而且对象还是他情妇的女儿。很可笑不是么?——可惜当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种奇怪并且陌生的情绪让我觉得不适。你让我感到了挫败,也激起了我某种不为人知的欲望。”

“不过我对别人的女人一向没什么兴趣。那种情绪骚扰了我整整一个星期之后便烟消云散。如果不是再次邂逅你,我或许会过得风生水起而不是像这样的惨淡,不过我倒从不看好你和谢天。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想要的太多,你对他来说,不过是块锦布上团聚的花朵,很不错但少了也没什么可惜。”

“我们第二次见面你已经忘了。你当时初出茅庐,满腔热血,为了和所谓的无良房产商斗争天天堵在他的门口,对不对?很不幸,那位无良房产商当时正想我寻求投资。机缘巧合之下,我再次遇见了你,而且几乎不花什么功夫,我就认出你是那个围着谢天打转的小姑娘。你一直在装成熟,但你在我心里,却好像总是长不大。满脑子憨傻的理想抱负,就算撞到了南墙也不会知道痛。你为了替那些建筑工人讨薪,天天在那家公司站岗,对不对?你穿着黑色的衬衫,黑色的百褶裙,黑色的高跟鞋。我打趣你的装扮活像去参加葬礼,你一本正经的告诉我,你是在哀悼这个社会死去的良心。我当时就被你逗乐了。”

“我没有遇到过比你还有毅力的女人。我记得那年夏天非常的热,你居然能在大中午站两个小时,而且坚持了整整两个月。我那时候就想,这个小姑娘对一个人的感情,一定也是这么愚蠢而长久的。忽然就觉得有些心动。恰好那天我在酒吧里捡到了你。你晚上的装束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浓得看不见五官的烟熏妆,暴露的衣着和努力装成熟的傻气。我想,这个小姑娘今天晚上一定会吃亏。但与其别人让你吃亏,我情愿那个人是我。”

“虽然我在女人间的名声有那么点儿风流,不过我也不至于滥交。那天晚上我只是觉得非常有意思,就像捡了一只装模作样到可爱的猫。那天晚上其实是你勾引得我,这点你该不会否认吧,钟意?你想不明白,想不明性的魔力,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夜情可以抵过你和谢天那么多年的感情。我确实是被你当‘枪’使了,可笑得心甘情愿。你那夜的记忆十分惨痛,我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屈尊跟我上床的原因是因为你发现小旅馆一夜的价格比你回家打车的钱还便宜。而在我进入你的时候,你一边蹬我一边在叫谢天。”

江哲麟轻轻的笑了一下:“其实我真没有你想得那么多坏心眼。一见钟情我尚且能够逃避,第二次邂逅我愿意服从命运。我的心机不至于深沉到那时候就知道你是王心姚的女儿。知道真相,不过是因为我多管闲事的发现,你那段时间一直为你母亲的案子愁眉苦脸,原本我想英雄救美,哪知我居然顺藤摸瓜的发现,你根本不是王美凤的亲生女儿。”

“那天在夜总会,我并不想羞辱你,我只是在发泄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终于遇到一个让我有点儿兴趣的人,却发现自己要眼睁睁的把她放走。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因为我们前辈的恩怨挣扎么?我也是,我常常觉得,我娶了你,大概会把我妈气得从坟里再次跳出来。”

“不过我相信,她不会。究其根本,父母唯一希望的只是做儿女的能够开心幸福。你的母亲已经害得我丢失了童年少年乃至小半段的青年时光,我不必要为了她的缘故继续丢失我今后的幸福。我想赌一赌,我以为总有一天,我能把你持久的感情转移到自己身上。很不幸,我低估了你的韧性和毅力。齐喧说我爱你、你不爱我这码子事儿,总结起来不过便是我中了魔障。要是有一天捋清了前因后果,我就算脱离苦海,彻底清醒了。”

钟意抖了一下:“你现在清醒了?”

江哲麟眼里蓄起了笑意:“没错。”言毕,江哲麟站了起来,他的身子很稳,表情决绝又坚定,犹如他在商场杀伐决断的意气奋发。江哲麟俯□轻轻的抱了抱钟意,不带任何□和感情的客套拥抱:“钟意。就这样吧。接下来的问题你可以找我的律师谈。祝你好运。”

江哲麟松开怀抱,漂浮在空中的白麝香味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散去,像是一场昨日旧梦,了无痕迹,江哲麟的眼里自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微漠的小点,钟意看着江哲麟转身离开的背影,脑里跳出四个字,永不再见。

她必须要说些什么。

“江哲麟,这是你的房子,就算要走,那个人也不该是你。”

江哲麟的脚步顿了顿:“钟意,这种时候你还要跟我倔?你就安心收着吧。要是觉得这房子不可意,完全没必要。我已经约了装修公司,一个月之后你就完全不用担心我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钟意被江哲麟呛得说不出话来,她第一次意识到江哲麟说话也可以这么伤人得理所当然。钟意心下涩然,闭了闭眼睛,却听见江哲麟的话幽幽的传进她的耳朵:“钟意,你是不是忘了,这房子本来就是你的。”

钟意一愣,才恍然回忆起江哲麟当年搂着她的腰张扬的笑:“房产证上就签你的名字吧。就你这傻样儿,到时候被我算计得分文不剩都不知道。”

蜜月期的记忆就算有零零星星的吵架也不至于冷冰,自己当时也很给面子的撒娇:“那是,我的我的,都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

而江哲麟只是搂着她的腰,微微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交代一下前因后果……啦啦啦……撒花~~~钟意小盆友该后悔啦~~~今天居然是我的农历生日……好开心~~请各位亲nice的祝我生日快乐~~~又老了一岁滴人伤不起啊=3=

42、第 42 章

钟意从没觉得自己这样没用过,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段时间,她连法院的门朝哪儿开都尚未清楚,却妄想从这些弯弯曲曲的门道里运出个大活人,这么做的难度,当然堪比登天。

被逼无奈,钟意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拜访江启之。江哲麟入狱,打得可是江启之的脸。虽然她这位独断专行的公公叫嚣着要和江哲麟切断父子关系,可钟意明白,江启之碰上江哲麟,就是色厉内荏的主儿,嘴上说一套,心里想得却是另一套——如果他要断绝父子关系,三年前就该断了,何苦拖到现在?

钟意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形容枯槁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正绽放着光彩,她把自己匆匆收拾了一下,就赶往了江宅。

或许真的是流年不利,钟意一踏进江宅的大门,就对上沈青那双刻薄的眼睛:“哟,什么风把您招来了,钟大记者您该不是为了那个孽子来向老爷求情吧?我看您还是先回去吧,老爷已经被那孽子给气倒了,现在正在重症病房里吊着一口气呢!”

说完,沈青叉着腰嘿嘿的笑了一声,眼角眉梢难掩得意之情,不见半点焦急悲伤之情。

老爷子早不病晚不病,偏偏挑了这么个当口,谢天又借机发难……钟意只觉得后背刷的覆上一层冷汗,正出神猛的觉得肩头一坠,丝滑冰冷的触感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蛇,钟意心尖突突一跳,骇然的转过头,正对上江思妍带笑的眉眼。江思妍眼睛上画着弧度夸张的曲线,柔软的唇瓣也被涂抹得鲜红亮丽,本应该极美的景致,落在钟意眼里,却让她无端的感到yīn森,生怕丑陋无比的蛇蝎从她身上哪个角落忽然钻出来。

江思妍看着钟意呆愣的模样,神情有些不屑,只是她和江哲麟似的,装功好得无人能敌,嘴角始终都挂着妥帖无比的笑弧,她盯着钟意微微一笑:“嫂子,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钟意笑了一下,还是直挺挺的站着。

江思妍托着腮帮子,身姿袅袅的看着钟意,笑了下:“嫂子,你脖子上怎么光秃秃的?哥哥也忒抠了吧?谢天从巴黎给我带了点儿小玩意,你挑几样吧?”

钟意性子直,迎着江思妍的目光口气不善道:“你哥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江思妍正百无聊赖的摆弄着xiōng前的蝴蝶结,闻言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当然知道。”

“那你……”钟意说了一半,忽然顿住,正好被沈青抢白。今天的沈青,脖子上手腕上都围着好几圈的钻石项链,与水晶吊灯相映成辉,只是再奢华的光芒也盖不住沈青满嘴的尖酸气儿:“哟,钟大记者,别以为就您最有正义感,我家女儿可一点儿都不比你少。她哥哥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咱们思妍啊,不大义灭亲已经是念在旧情上了,您该不是想唆使她为那么个渣滓走后门吧?”

钟意被沈青噎得讲不出话来,连双手都在微微发抖,她冷笑道:“江哲麟会这样,跟你们母女俩脱不了关系吧?”

沈青啧了一声:“怪不得最近社会公信力是越来越低了,原来现在的记者都跟您一样信口雌黄呐。”

江思妍把抽散的绸带再次拧成蝴蝶结的形状,玫色的缎带在灯光下轻轻颤动,仿佛振翅欲飞。她倾了倾嘴角,叫了一声:“妈!”

沈青表面彪悍,其实没什么主意,见女儿隐隐有发火的趋势,不敢再逞口舌之快,丢下一句“我去煲汤”就溜走了,留下钟意和江思妍大眼瞪小眼。

江思妍指了指钟意:“跟我上去。”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讲?”

江思妍被钟意逗笑了:“嫂子,你怎么到现在都搞不清楚状况?现在求人的是你,不是我。麻烦你开动尊脑想一想,就知道你该不该跟我上去。”

江思妍眼里戏谑的光芒仿若不可逼视,钟意只觉得膝盖一软,就随着江思妍上了楼。

江思妍引着钟意到了自己的衣帽间,一开门铺天盖地的粉红色撞得钟意眼晕。

江思妍眯了眯眼睛,手里拎了一串晃眼的珠宝:“看看喜欢不喜欢?”

“江思妍,我没时间和你猜哑谜。”

“我也没有。”江思妍的声音骤低,但依旧维持着一脸甜美的表情,“嫂子,说实话,我是不可能帮你把哥哥捞出来的……”

“你!”

江思妍嬉笑着拽住往外奔去的钟意:“你的性子怎么就这么急?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好奇,我无所不能的哥哥,怎么会落到这种田地?再怎么着,你也应该知道罪魁祸首,再伺机报复吧?”

钟意微微松动的表情让江思妍颇为满意:“这就对了,钟意。其实这件事儿,哥哥很无辜,说来说去,不过是谢天和我一起在捣乱。”

钟意看着江思妍,嗤笑了一下:“你口口声声的叫江哲麟哥哥,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

江思妍转着手上的白玉镯微微一笑,眼里已经盈满了朦胧的水光:“嫂子,这可真不怪我。虽然你也不过是个私生子,但你永远无法理解,我和谢天的心情。我的母亲在江启之身边呆得够久了吧?她永远都没有一个江太太的名分,连一个仆人都可以理直气壮的叫她梁姨。她平时能交际的圈子,也永远被划在姨太太里边儿。想要和正宫娘娘们说上半句话,都是奢望。家庭聚餐的时候,我们要等所有的人吃完了,才能上桌。想和其他少爷小姐们一起玩儿,简直是痴心妄想,这么说还是好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或许更贴切一些。同样姓江,我却不能成为哲字辈,我的名字,就已经毫不客气的扯走了我那张遮羞布,它永远提醒着我,我只是一个精神卑贱的男人和一个地位卑贱的女人□之后的罪证而已,永远无法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底下,永远要看着哥哥趾高气昂的接受整个世界的赞美——可是凭什么?!我把哥哥害成这样,理由很简单,我就是嫉妒他,我就是想看他穷困潦倒的模样,我就是想让他尝一尝我这些年以来,尝过的滋味!”

“江思妍,你觉得自己很厉害是不是?”

江思妍微微笑:“至少没我哥那么蠢。”

“唔,或许你哥确实有些傻,不过他比你有勇气多了。”钟意扶着椅背笑了笑,“其实自始至终,伤害你的那个人,始终不是江哲麟,而是这个畸形的所谓的‘上流社会’。我一直觉得挺逗的啊,现在的中国可没什么贵族,只有些心冷手黑的暴发户罢了,亏他们还觉得自己血统多纯正似的——这么说起来,你们的遭遇确实挺值得人同情的。可不管怎么说,你们的母亲当初确实做错了不是么?不管是什么原因,她们破坏了别人家庭这一点儿,没错吧?”

“难道你那位尊贵的母亲不是么?!”

“没错,她也是。”钟意敛眸,“所以我现在遭受的这一切,都是为她在赎罪。别总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行不行?其实这件事儿里最无辜的那个人,是江哲麟才对吧?他的母亲被我的母亲害死了,他自己又被你妈折腾得远走他乡,他做错了什么?他错在他有个心慈手软的好妈妈,没有把江老先生身边的莺莺燕燕都赶尽杀绝,错在居然让你我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出生!你能活在这世上就该对江哲麟感恩戴德了,你还有什么脸扯着他装清高?思妍,你年纪也不小了,没必要整什么伤痕文学碍人眼了,我替你说了吧,你这么做,其实就是看上了江家那点儿丰厚的家产,就是削尖脑袋往那个愚蠢的人群里钻,就是等着以后生出的孩子继续去嘲笑别人的私生子,就是想成为famous for nothing的名人——别以为你有多高傲冷艳呢,你不仅俗,而且俗透了!”

江思妍的脸扭曲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和煦的笑意:“钟意,你现在觉得很得意?那我们要不要探究一下,谢天做这么多事儿的用意?我确实是俗透了,但总是有比我俗的人,对于这点,我非常自信。”

“钟意,你一定觉得很纳闷,为什么明明我和谢天已经是一对了,他却老是来骚扰你?其实很简单。谢天和我都想给哥哥一个教训。只是谢家和江家素来不和,有什么会让他接近江家这件事儿顺理成章呢?就是让他当我的男朋友,对不对?谁都知道江家的小女儿很受宠……”说到这里,江思妍冷笑了一下,“如果我非要缠着谢天,爸爸和哥哥最终不得不成全。”

“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利用所谓的‘约会时间’,好好的谋划怎么给哥哥反戈一击。”

“谢天之所以看江哲麟不过眼,不单单是因为你,钟意。”江思妍换了一个姿势,把右腿交叉在左腿上边,“你知道,为什么谢家和江家不对盘么?还不是哥哥的错。他当初在美国胡作非为,有段时间还是飙车党。嗯,就是那时候,他和谢家最受宠的儿子飙车,结果呢,他毫发无损,对方却出了事故,在异国他乡丧命。”

“说起来,谢天要感谢哥哥。不然的话,依着谢家老爷子对那位的宠爱,他是绝不会让谢天兄妹认祖归宗的。可惜那位就这么去了,他唯一能仰仗的就是谢天这个男丁,虽然是个私生子。最受宠的儿子死了,谢家自然不能善罢甘休。虽然谢家的实力远远不及咱们家。可惜呢,我们家只是江家中的一房而已,偏偏和其它几房交恶。他们巴不得谢家倾全家之力好好的整一整我们,顺便坐享其成,从我们家分半杯羹。”

“谢天其实也够可怜的。他父亲重用他,不过是为了让他替自己另一个儿子报仇。而且他父亲也许诺,如果他成功的让江哲麟付出代价,那么以后的谢家的接班人,非他莫属——就为了这儿,他才接受了我的建议,才在你面前端出一副旧情难忘的模样,才一步步的把哥哥逼进了牢里。你还以为他爱你,简直是做梦!”

江思妍抓起珠玉往钟意身上丢去:“怎么样,你们所谓的真爱,很傻很可笑对不对?!最可笑的是,我哥哥,为了不因为巨额债务连累你,居然和你离婚,而且还在保险公司投了几亿的保险转移资产,收益人填得都是你的名字。”

“怎么样,钟意,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后悔?心痛?悔不当初?”江思妍一步步逼进钟意,“其实,把哥哥推到这地步的人,不是我,也不是谢天,而是你。你们结婚的时候,哥哥是不是把最赚钱的几家公司,都让你当法人了?而我呢,恰恰就在那几间公司动了手脚,不仅转移资产,cāo纵股票,而且,我还走私了——真的跟拍电影似的,对不对?就为了这么个你,哥哥就把所有的罪名都担下了,而把你摘得干干净净。钟意,你绝不可能找到第二个人,比我哥更爱你。因为他有这个资本肆无忌惮,因为他从小到大一帆风顺惯了,他总以为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钟意,这么说起来,连李千娜都比你有良心,至少她不会牵着旧情人,出现在我哥面前你侬我侬。”江思妍满意的看着钟意寸寸变白的脸色,“好,钟意,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钟意只觉得满屋子的金银珠宝都闪着宝剑般的利芒,直直的戳进她的眼窝,刺得她连眼睛都无法张开。天花板的穹顶上绘着挥舞着翅膀的小天使,本该明媚的笑容却在黑暗里显得一片yīn森,恐怖如同鬼魅。

她总以为江哲麟喜欢把他对她的好挂在嘴上,她总以为江哲麟生性轻浮,对她对别人没有不一样,她总以为……钟意笑了笑,其实他也是讷于言语的人罢了,他对她好到刻骨的时候,他却总不说。

钟意摇了摇头,直视着江思妍:“江思妍,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不等江思妍回答,钟意笑了:“该不是你和谢天假戏真做,你真的爱上了他,结果呢,他还是对我难以忘怀?”

江思妍的表情出现了裂缝,骇然的瞪视着钟意。

“原来我说得没错。”钟意笑了笑,“放心,我不会阻碍你们俩的。我祝你们百年好合,双‘贱’合璧!”

钟意说完,头也不回的摔门出去,没走几步,正碰上驱车到江家的谢天。

谢天摇下车窗,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尽管已经极力克制,钟意还是发现他眼角眉梢都掩饰不住的洋洋得意。

她当初一定是瞎了眼,怎么看上这种男人?!

又或许,当年的谢天,是值得看上的男人。但眼前这个,绝对不是。

“去哪儿?我送你。”

钟意笑了笑:“好,我正好也有话对你说。”

“谢天,江哲麟的事儿,是你做的么?”

谢天一哂:“如果不是他留下了把柄,我又怎么会有机会?”

“您说得真是没错,亲爱的苍蝇先生,您从来不叮无缝的蛋,不是么?”

谢天皱眉:“钟意,我这都是为了你……”

“谢天,省省吧,别说是为了我!我不过是你达到目的之后的一个附加值而已。我承认,或许你现在都爱我。只是我对于你而言,算什么呢?锦上添花罢了。在你没有达到你的野心之前,你随时可以把我放弃;而你达到野心之后,你觉得空虚了无聊了,觉得一团锦绣上多我这么朵儿小野花,或许会更应景?!是么,亲爱的谢先生!”

谢天苦笑:“钟意,你总是求全责备。我还爱着你,有这点儿不就足够了么?”

“哦,是么?”钟意笑得刻薄,“这点儿确实足够恶心我了!”

“钟意,我劝你说话客气点儿,别忘了江哲麟的命还攥在谁手里?”

钟意笑得更加放肆:“谢天,人蠢一次就够了。江哲麟是谁?他绝不会认为我卖身给你救出他,是多么伟大崇高的决定。而我也绝不会认为你会像三年前的江哲麟那么神通广大兼之恪守信用!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要下车!”

谢天动气:“这由不得你!”

“那你尽管看着,这由不由得我!”钟意把安全带解了,又飞快的开了中控锁,趁着车速不快打开车门往下一滚,一个趔趄停了下来。她隔着车窗对谢天微笑:“你看,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遂了你的心愿的。”

谢天在玻璃的那头,神色复杂,直到钟意离开一小时之后,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谢天掏出手机拨了一串数字,机械的女声立刻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而谢天依旧絮絮的说着。

“从前有一对白兔子和黑兔子。一天,黑兔子失踪了。白兔子去找他,碰到一只紫兔子。

白兔子问紫兔子,你知道黑兔子去哪里了么?紫兔子说,想知道么?请和我上床吧。”

“白兔子答应了。根据紫兔子的话,他再次上路,他又碰到了一只橙兔子。”

“白兔子问橙兔子,你知道黑兔子去哪里了么?橙兔子说,想知道么?请和我上床吧。”

“白兔子答应了。根据橙兔子的话,他又上路,她碰到一只……”

“最后,他找到了黑兔子。”

“但黑兔子再也不要他了。

“钟意,其实这个笑话,我也知道。”

“可惜我这个,是悲剧结尾。”

作者有话要说:为失踪这么久道歉个……俺生日过high了……结果腹泻了整整两天……传说北京来了个什么出血大肠杆菌……怕怕怕……我刚开始腹泻就看到这种新闻……我心情多悲凉啊……为了抚慰俺受伤地心灵……我就去打游戏了……囧囧囧……嘿嘿嘿……

文里的细节解释下……飙车时间……谢天出场的时候……文里就提到过……兔子的笑话……在vip第一张里面……小江江讲过……我那时候就回复一个亲的留言说……谢天以后也会讲一次……就在这里……也不知道那个亲有没有在看文文了……哈哈哈……然后谢天打的是钟意以前的电话号码……说明完毕……

谢谢yyjj1472582009j,pennypc0824,1108171870.sdo 的霸王票……多谢支持~~~

43、第 43 章

谢天的车绝尘而去,飞扬的尘土尽数扑进钟意的嘴里。钟意连声咳嗽,细小的沙砾尽数跌进气管,连膝盖都蹭破了一大块儿。血皮卷着牛仔裤边微微发肿,像是婴儿努起的嘴儿,每走一步都会牵扯着神经隐隐作痛。

钟意绝望的干嚎起来,却始终酝酿不出半滴眼泪。宽阔的立交桥笔直的通向天空,不知走了多久,钟意终于踟蹰着停在了一所小别墅外。

钟意三年前就知道,这附近有一溜这样的别墅,专门用来身为有地位的嫌疑人。别墅顶上是细密交织的红砖,猎猎燃烧着通向远方,每一间房子都是另一间房子的复制,甚至连水管布局都一模一样,像无数张鬼脸急切的冲她扑过来。

钟意眯着眼睛,靠着仅存的神智扶着围墙边慢慢走着,眼前不断闪过武警枪支上的寒光,就连王美凤进去的那天,就连失去孩子的那天,她都不曾这样惊痛过,像是有把刀在她xiōng口来回搅拌跳动着,要把她隐藏在心底最最隐秘的宝藏一并夺去,刀刀致命 ,她不知道自己在坚持着什么,脑海里不停跃出江哲麟的那双眼睛,微笑时会眯起,生气时也会眯起,灿灿如同桃李,忽然那双眼睛变得乌黑一片,从眼珠里迸出黏稠到 发黑的血珠来,脑里的画面瞬间擦黑,钟意腿一软,直直的跪坐在坚硬的地砖上,无数缭绕的光影来回碰撞,钟意觉得力气正从指尖慢慢的向周围扩散开去,最后变成一片寒冰,而她整个人,像跌落进冰原的洞窟里,不断的下坠下坠……

钟意恍惚的笑了笑。

林若峰一脸凝重的走出大门,正准备去取车,裤腿却被人牵扯住了,他皱了皱眉,正要开口,便听见钟意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带我进去。”

林若峰一怔,等钟意把脸仰起来之后,他脸上的惊讶显得更加明显,只是这种讶异只持续了一瞬,林若峰又恢复了一贯冰冷不屑的神色:“钟小姐,我觉得你完全没有必要进去。如果是想气死我的老板,我恭喜你就快要达成目的了,根本不需要这种时候来落井下石。”

钟意一抖,胡乱的捋开干枯的长发,眼里却迸出一种奇异的光彩:“林若峰,我有办法救江哲麟——我有办法的!”

林若峰怒极反笑:“钟小姐,我听错了么?把老板坑进这里的人是你,要救她出来的人也是你——咱们这都二十一世纪了,不玩儿三国,老板不是孟获,你更不配是诸葛亮!”

说完,林若峰厌恶的把裤脚抽了出来,抬腿就走。

钟意心里发急,也顾不上形象不形象,连着膝行了好几步,直到再次攥紧林若峰的裤腿,钟意脸上才露出孩子般的笑意,竟然得意非凡。

林若峰神色复杂的看着钟意:“钟小姐,我再说一次……”林若峰还未把话说完,便被一把悦耳却有些激昂的女声吸引了注意。

“怎么样,钟意,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后悔?心痛?悔不当初?其实,把哥哥推到这地步的人,不是我,也不是谢天,而是你。你们结婚的时候,哥哥是不是把最赚钱的几家公司,都让你当法人了?而我呢,恰恰就在那几间公司动了手脚,不仅转移资产,cāo纵股票,而且,我还走私了——真的跟拍电影似的,对不对?就为了这么个你,哥哥就把所有的罪名都担下了,而把你摘得干干净净。钟意,你绝不可能找到第二个人,比我哥更爱你……”

录音笔里的声音,赫然就是江思妍!

钟意不得不庆幸自己是个记者,不然也不会想到装上录音笔这种窃听工具。钟意晃了晃手中一闪一闪的录音笔,嘴角微微抿着,笑得很甜。她这种窃听工具。其实她现在这副模样非常狼狈,嘴唇因为过于干燥而皲裂开,右颊上有淡淡的划痕,像是钻石之类的东西划伤,钟意穿着的那条牛仔裤已经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满是脏污不堪的尘土,膝盖处又磨了好几个洞。

林若峰的表情开始松动。他一直以为钟意是那种一折便断的菟丝花,并且他也很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位富太太干记者这行,除了带点儿玩票性质之外,更多的是虚无缥缈的 表情。

林若峰承认,在潜意识里他一直认为钟意配不上江哲麟。钟意这时的急智,倒让他刮目相看。林若峰抿了抿唇角,弯腰扶钟意起来,他的眼里蓄起一点儿笑意,只是神色还是有些凝重不平:“想见老板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件案子……这样吧,我先安排一下,你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钟意脸上先是浮起了狂喜的神色,接着又黯淡下去:“有这个,不够么?”

林若峰嗤笑一声:“这桩案子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谢家倾全家之力教训老板,江思妍又是内应,加上老板的作风容易得罪人,你觉得,这件案子会因为你这比证据,轻易翻案么?”

钟意刚刚浮上水面的心又飘坠下去。不过林若峰答应帮忙,总是好的。钟意飞快的说了声谢谢,目光越过林若峰,依旧牢牢锁定在那排楼宇之间,单薄的身影像是随时都会被寒风卷去,一点儿点儿的,消融在无边寂寥的夜色里。

才过了一天,钟意便觉得像等了一整个悠长的世纪。接到林若峰的电话时,虽然对方的语气依旧是客套疏远的,钟意却激动得如聆天籁,以往虚伪的客套再也维持不下去 ,钟意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林若峰带自己去见江哲麟。

等到真的站在那扇不算高阔的门前,钟意心里又升起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彷徨。她焦急又耐心的等待着门后的景象,她其实是没什么用的胆小鬼,万一江哲麟遍体鳞伤 ,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办。

卷握的右手随着砰的一声,倏然成拳,钟意差一点就拔腿跑走,但双脚却有自己意识般的钉在原地,她脸上出现了一种糅杂着各种各样情感的神色,最后被门后那张脸归零成一片茫然的表情。

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并不是江哲麟。

钟意的身体狠狠晃了晃。

对方被她丰富的表情逗笑了,朝房里努了努嘴:“他在里面。”

话音刚落,钟意便一阵风的跑了进去,直到看见黑暗里的一个轮廓,她才慢慢的收住了脚。

钟意哽咽的叫了一声:“江哲麟?”

那个影子动也不动。

钟意觉得脑子轰然一响,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一下扑到在沙发边,声音强自镇定着:“江哲麟。”

影子轻轻的动了一下。

钟意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她咬住下唇把手轻轻的探过去,却被人扣住了手腕,肌肤相贴间传来的力量有种迫人的威势,江哲麟倏然打开眼睛,他的眼眶此时正凹陷得厉害 ,一双眸子却格外的深黑明亮,他粗糙的手掌箍着她,知道最后轻轻松开,江哲麟嘴角牵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可惜,现在是法治社会,我暂时还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

钟意一滞:“江哲麟,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江哲麟撇了撇唇:“不管是否是我想的那样,抱歉,我都不关心。”

江哲麟这么说的时候,表情是百分之百的平静,最后五个字像惊雷般在钟意脑里炸响。不关心,是不是就等于不在乎?

江哲麟陌生的眼神逼得钟意抬不起头来。她第一次知道,被江哲麟彻底无视的感觉会这么难受,就像滚烫的热水在肌肤上灼开一般,一层层褪下她勉强支撑的强硬外壳。

钟意有种预感,如果她现在轻易把江哲麟放走,破镜重圆的美梦便永远永远都无法实现了。钟意惊喘了一声,做出了她以前都不敢的大胆举动,她从背后牢牢的抱住了江 哲麟,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像一只腻在主人怀里的猫仔,轻不可查的抖动着,连耳 朵都在瑟瑟的抖:“江哲麟,对不起。我……我……”钟意踟蹰的停了下来,却换来江哲麟一记清淡的笑声,他抬手去掰她的手指,却听见钟意冲口而出:“江哲麟,我 爱的,其实是你!”

江哲麟浑身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是么,那你的生母怎么办?如果我没有记错,害死她的那个人,也是我。”

钟意的手轻轻滑脱。随着她的动作,江哲麟眼里的神采也一点点黯淡下去。他自嘲的笑了笑,其实答案早就注定了,他又何苦这么引颈自戳?

江哲麟赌气般的挥开钟意的手,举步向楼梯走去。他迈完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听见钟意的声音悄然响起,犹如船桨破开粼粼的湖水,满目潋滟的水光:“江哲麟,你说得不错,我对你,一直都很自私。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为你,对别的人,自私一次。”

钟意见到江哲麟在昏暗的灯光里侧过了头。他一向最修边幅,而此时此刻却胡子拉碴,连衬衣领子都是歪斜的。

他这副样子或许会让别的女人觉得惊讶,只是在她心中,他依旧英俊得如同天神,令人一见倾心。

这样的认知又让她忐忑起来,她不知道她这样一个平凡的人,是不是还有第二次是机会得到江哲麟的眷顾?

两人静静的对峙着,他们中间盘旋的阶梯如同关山万重,江哲麟脸上突然出现一种古怪的表情,像是欣喜又像是挣扎,不过江哲麟总不会让自己太过失仪,他弯□把双 臂支撑在扶手上,静静的看着钟意:“钟意,自从认识你之后,我有一半的时间在爱你,有一半的时间在试图摆脱这种爱。我现在几乎就要成功了,你凭什么一句话就把我拉回起点?”

钟意脸上出现了绝望的神色,喃喃不安的念着江哲麟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仿佛一只乞怜的小狗。

她确实太自信了。她以为自己只要把所有的骄傲自尊都抛在一边,勾一勾手指,就能重新回到江哲麟的怀抱里去。

再浅的伤痛都会留下痕迹。更何况她在江哲麟的疼宠下,任性到胡作非为。钟意讷讷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她只好固执的看着江哲麟,如果可以,她真想挖出自己的心放在他的脚下,让他知道她爱他。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他再也不在乎了。

她爱,或者不爱,对他来说,是无关风月无关痛痒的事情了。钟意一哂,轻轻的点了下头:“没错,我不配。”

话音刚落,钟意便泪如雨下。

与谢天分手三年之后,钟意第二次失恋。她并不觉得这种煎熬的感觉有多么难受,只是埋在xiōng腔里的心脏像是被注满麻药一般,有种麻痹般的细微刺痛,空落落的叫人难受。

冬天的雪正一点点消融,露出一点儿欣欣向荣的绿意,但钟意的心一直枯萎般的蜷缩着,她第一次发现,无处不在的除了空气和污染之外,原来还有记忆。

坐在冷气充足的冷饮店里,隔着朦胧的窗户,她总能想起江哲麟笑得一脸不正经的模样:“我觉得冰欺凌这东西不错,就跟你似的,一咬就化。”偶尔去逛商场,她总是下意识的走到男装区,挑了一堆的衬衫领带,刷完卡之后才想起,似乎再也没人愿意做它们的衣架子了。她把保险的一小部分收益取了出来,全都换成了厚厚一叠的直板钞票,在家寂寞,她唯一的娱乐活动便是赤着脚数钱,纸张翻过的声音沙沙如同急雨,只有在这种时候,钟意才有勇气劝服自己,江哲麟是爱她的,至少,曾经爱过她。

只是这样卑微的念头,就让钟意觉得漫天漫地的欢喜。

相比于她的苦风凄雨,江思妍和谢天的生活堪称多姿多彩。

谢天接手江氏的第一次大手笔,就是全盘吃进新城那片空地,彻底挤走了当初来求江哲麟夫妇的那位小妇人。钟意看着报纸上的白纸黑字有些恍惚,她没记错的话,当初江哲麟之所以答应承担其中的部分款项,就是因为她有口无心的说了一句,要那这块地当做给宝宝的见面礼吧?

她原来有江哲麟,有他们俩的骨血,她几乎有着全世界,而现在,孩子没了,丈夫再也不愿意纵容她,她像个人被丢入茫茫然一片的雪地里,一无所有,干干净净。

她谁都不怨,只怨她自己。随着白昼一点点变长,钟意的胃口也愈发恶化起来。起初她还能吃点汤粥,到后来只要围到饭味,她就忍不住想吐。

这么晃晃悠悠的支持了两周,钟意终于如愿的病倒了,额头上的温度冲向了新高。她一点儿都不觉得难过,反而有种浅浅的期待。以前她一生病,江哲麟无论在天涯海角都会赶过来,屡试不爽。虽然知道已经物是人非,她还是忍不住想这样试一试,忍不住怀念那个任她撒娇撒泼的怀抱。

钟意忍不住笑自己烧糊涂了。

一天两天……直到第七天,江哲麟都没有出现。钟意终于无法抑制的发起脾气来,可怜她唯一可以撒气的除了她自己就是满屋子的死物。钟意索性来了个双管齐下,不管不顾的把屋子里所有的花瓶都砸得粉碎,钟意赤脚站在花朵艳艳的横尸当中,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只是感冒了太久,她的嗓子能哑的全哑了,体温高得连眼泪都蒸发殆尽。钟意茫然的看着一室凄然,心里浮现出无限的苦楚来,她扶着墙面歇斯底里的干嚎起来,最终整个人如同脱水般的晕了过去。

混混沌沌不知过了多久,钟意忽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安稳妥帖的怀抱里,体温也降了不少,唇瓣间有股中药淡淡的芬芳。

她最近总是做梦,却很少做到这样的美梦。她刚刚梦到,江哲麟不仅回来了,而且还含着一口苦涩的中药亲吻着她的嘴唇慢慢灌下,他身上依旧带着那种让人心安的白麝香气,隔着衣料她可以清晰的感到他的情动和勃发,还掺杂着一丝隐秘极深的愧疚,醇厚的药汁在她喉咙里冲撞着,随之而来的男性气息羞得她连脚趾都蜷了起来,心里却是满满的甜蜜。

钟意正兀自回味着,梦境愈美好,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就越惨淡。

她一定是疯了,这种时候竟然做起春梦来。钟意揉了揉眼睛,却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钟意。”

钟意悚然一惊,连忙把睁了一半的眼睛闭上,就算那把声音在她耳边一心一意的诱哄,她也一心一意的不肯睁开。

“钟意,是我,江哲麟。”

钟意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整个人都开始簌簌发抖,但她还是不肯张开黏糊糊的眼皮:“我知道。”

江哲麟不禁失笑:“你闭着眼睛怎么知道?乖,快张开。”

钟意原来还维持着睡眼惺忪的表情,被那声音一问,却像被戳中了心事儿般炸了起来,眼泪簌簌的滚了下来,但还是不肯睁眼。她掰着手指委屈极了,不停的往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拱去:“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也是这样。你口口声声说你回来了,我一睁开眼睛,却发现原来我只是在做梦而已……”钟意还没说完,声音已经开始发哽,一脸吓怕的表情,“江哲麟,我早就知道你这种人最小器了。你不要我就不要我,为什么让我多看一眼都不肯……”

这是她半个月以来,除了“嗯”、“啊”之外第一次一口气说那么多,连呼吸都开始微微带喘。钟意揪着手里凉滑的布料絮絮的说着,眼泪不断的从眼角滑落,坠进耳朵里,凉凉的,搔着人的心尖,钝钝的发疼。

江哲麟俯身在她耳边落下一吻。

濡湿的触感像是种子在心底慢慢蔓延。钟意的手指动了动,终于鼓足勇气睁开了眼睛,目光一颤,才迟疑的落在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上。

钟意伸出手,轻轻的在江哲麟的右脸上碰了碰,又碰了碰,像个孩子看着自己最心爱的玩具,又哭又笑,她迟疑的问道:“江哲麟?”

江哲麟牵出一个清俊的笑意:“傻妞,是我。我回来了。”

霸道的花白随着他的言语笼罩上来,钟意忽然觉得疲倦极了,整个人飘飘沉沉的就要坠入梦里,只是手还是不依不饶的牵着江哲麟的袖子:“再也不走了?”

江哲麟蹭着她的发心摇头:“不走了。”

钟意的脸垮了下去:“万一你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江哲麟低着钟意的额头,在她的鼻尖上轻蹭:“你不赶我走,我就不走。”

“要是我赶你呢?”钟意脱口而出,又被自己吓了一跳,“我怎么可能赶你走?!明明是你,是你不要我了……”

钟意抽抽噎噎的控诉道:“你说,你几乎就要成功了,为什么要因为我一句话放弃?”

江哲麟哑然失笑,把钟意柔软的腰身一寸寸收进怀里,淡淡的芳香盈满他的鼻腔,江哲麟只觉得满心温暖,连脸部的线条都变得柔和:“可是,要是没有你,就算我成功了又有什么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id为“为了和谐的世界”和“xjzh”提供的录音笔的创意……俺用上了……谢谢……谢天拍下的那块地在28章提过……记得的同学就会知道这将是小江江逆转滴契机……啦啦啦……

话说我最近都要毕业了还跟我室友大吵了一架……话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人红脸……我真是个笨蛋……哭……跑走

44、第 44 章

钟意很久没有睡到日上三竿的经历了,悠悠醒转之后,只觉得每根手指都被满满的餍足充盈着,心口那块的踏实感让她轻轻的笑了一下,视线慢慢的扫了一圈,却没有如愿看到期盼中的身影。

钟意的脸不禁白了白。明明那么真实,到头来,还是在做梦么?

钟意有些吓怕的退到床头,没来由得感到绝望,她把脑袋埋进膝盖之间,像只鸵鸟般簌簌抖动起来,嘴唇被一点点咬进去,钟意拼命压抑着一波强过一波的酸楚,只觉得疼得快背过气去。

忽然,钟意感到头顶一重,有股力量或轻或重的碾压着她的头发,钟意xiōng口猛跳,还来不及处理眼眶上将坠未坠的眼泪,钟意已经急迫的抬起头来,一接触到那双明秀狭长的眼睛,钟意的嘴角扁了扁,不管不顾的冲着江哲麟扑过去,在某人怀里哭得犹自伤心,连气儿都是一喘一喘的,看得江哲麟又是心疼又是得意。

江哲麟嘴巴一咧,说出的话就不怎么招人待见了:“钟意,你可真是返老还童了,我这才出去一会儿,你就哭鼻子了?”江哲麟说话,曲起食指在钟意的鼻梁上刮了刮:“羞不羞?”

钟意的脸一红,本想反唇相讥,但钟意发现自己一开腔嗓子里犹带哭音,丢脸得要死,不管江哲麟怎么逗就是不肯开口,眨巴着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死命的瞪着江哲麟。

江哲麟得寸进尺,手环过钟意的腰笑得不怀好意:“娘子,你该不是怀念为夫的晨勃,才哭得这么肝肠寸断?”

钟意一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立刻红得跟什么似的,偏偏江哲麟还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憋着笑,气得钟意立刻弓起小腿狠狠的向江哲麟踹过去。

“再怎么欲拒还迎,也不该尥蹶子,对不对?”江哲麟笑眯眯的扣住钟意的脚踝,顺着光滑柔软的小腿曲线一路摸上去,一边还不怀好意的看着钟意气喘吁吁的模样,手指或轻或重的按压着,把钟意勾得直发颤。江哲麟那双毛嘴也不消停,瞅准机会就往钟意脸上凑。

钟意哪肯,一边恶狠狠的瞪着江哲麟,一边与那张血盆大口展开殊死搏斗。哪知一闪神还是被江哲麟得了逞,映着桃红色的双唇被江哲麟轻车熟路的分开,久别重逢的触碰却让俩人俱是一颤,江哲麟眸色一深,搂着钟意深深吻下去,把浅浅的呢喃湮没在两人的唇齿间:“宝贝,我想你了。”

明明这么亲密无间的拥抱着,亲吻着,却像永远不够似的,只想更近更贴,弥补那段互相亏欠的时光。

钟意感觉自己跟动物园里的国宝似的,天天被江哲麟投食,原来唯一能够引以为傲的小蛮腰最近也有了越来越笔直的趋势,气得她直蹬江哲麟。江哲麟也不恼,没脸没皮的拱进钟意的大t恤里,嘴里还不消停,说要将功补过,把钟意的腰啃细了才肯罢休。

钟意看着在小腹附近游移的脑袋,除了细碎的呻*吟,就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了。

被江哲麟天天这么折腾来折腾去,钟意连追究他被逮捕细节的力气都没有了,恨不得把这只色狼片成片儿丢出去喂狗。江哲麟对钟意的怨念表现得非常大度,他认为,自恋如自己,肯喂的必定是姓钟名意的小母狗,气得钟意想掐死他。

江哲麟和钟意歪缠了几天,才开始着手重振家业。虽然江哲麟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却把钟意看得心惊胆战。不过她的担心没持续多久,江家幺女和沈姨太的负面新闻就开始蔓延,又过了几天,大快人心的消息终于传来:江哲麟被证明遭人陷害,赢来主流舆论的一片平反外加歌功颂德的声音;与此同时,江思妍母女恶人有恶报。检察院对其提起公诉,罪名涉及行贿,cāo纵股价和走私,每一顶帽子都够两人吃上半辈子的牢饭;唯一让钟意纳闷的是,谢天在这件案子里却摘得异常干净,饶是这样,谢天还是遭受了严重的滑铁卢。他刚刚吃进的那块地,被验证不会有地铁通过,恰恰相反,该地段的北部要兴建化工工业园区。a城北高南低,北风那个吹,废气那个飘,使得原本的黄金地段成了无人问津的荒地。

此时此刻,幕后cāo盘手正微笑着提起内线电话:“林若峰,让他进来。”

那个“他”并不是别人,正是谢天。

谢天依旧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西裤,连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不过江哲麟却从他眼中敏锐的捕捉到一丝颓然来,他笑了笑,指着沙发向谢天致意:“请坐。”

江哲麟话说得客气,表情却倨傲异常,虽然带了个“请”字,他连欠身的动作都欠奉,摩挲着下巴看着谢天微微泛青的面庞。

谢天并不犯怵,在沙发上施施然落座,眼睛直视着江哲麟:“江哲麟,我真是小看你了。”

江哲麟淡淡勾起唇角:“谢天,愿赌服输。”江哲麟慢条斯理的拨弄着什么:“看在你替我照顾钟意那么多年的份儿上,我不介意告诉你我用了哪招整你。”江哲麟顿了顿,抬起的眼睛里蓄起迫人的威势:“捧、杀。”

谢天原本维持的礼仪风度瞬间消失,他突的一笑:“你的意思是,我之前获得的胜利,都是你故意示弱,都是你一步步精心设计安排的?!”

江哲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眼睛里却闪着嗜血的光芒:“自从江来死后,我就没想过放过你们。”

和他的小妻子不同,江哲麟从不信奉什么见鬼的以德报怨。之前他之所以对江思妍和谢天的所作所为一再纵容,只是看在十几年的兄妹情分上,并非被他们彻底蒙在谷里。而孩子的死,彻彻底底的触到了江哲麟的逆鳞。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才是在他基因里蠢蠢欲动的信条。因而,他才在钟意流产的那段时间,把权力彻底下放给齐喧。

而她的妹妹果然如同他所推测的那样,自以为是到了狂妄的境界。她居然真以为齐喧是没脑子的二世祖,也十足自信齐喧对她旧情难忘,唆使齐喧转移公司财产,并暗地里进行了让人瞠目结舌的违规cāo作。

殊不知,自己早就借着秦蕊之力,让齐喧彻底收心。齐喧之所以配合江思妍,不过是虚与委蛇而已。

谢天气急败坏的撑在桌子上,表情几乎称得上狰狞:“那你为什么不把我和你妹妹送作堆,直接丢进监狱里了事?!”

江哲麟把打开的袖口再次系上,脸上的笑容柔和无比:“钟意不仅念旧情,还十分心软。如果我真把你送进监狱,我估计那小傻妞又该替你掬一把辛酸泪。”江哲麟悠悠一笑,撩起眼皮看着谢天:“谢天,我不会蠢到跟你一样,费尽心思到头来却成全了对手。”

谢天的面色忽然恢复平静,漆黑的眉宇蹙了起来:“江哲麟,你心机太重,怎么可能让钟意幸福?”

一副情圣的模样逗得江哲麟微微挑起唇角:“谢先生,请问您有资格这么质问我么?我心机再重,也是冲着别人。无论如何都比你打着真爱的旗号利用那个丫头,要高尚许多。”

江哲麟振了振西装,从大班椅上撑身起来,朗声吩咐:“林若峰,送客!”

江哲麟嘴角的笑意随着谢天渐行渐远的身影,慢慢消失。

其实他并没对谢天坦承,事实上,他对钟意,确实耍了心眼。

原本,他准备稍许示弱之后,就给予谢天和江思妍反戈一击。偏偏那个时候,钟意知道了她生母的真实身份,并大有跟他势不两立的意味。江哲麟承认,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在这种情况下干脆来了个苦肉计加上将计就计,请纪检委的几个哥们演了一出金融大鳄被清查的大戏。

不过戏假情真,江哲麟担心把钟意牵扯进来,才狠下心对那个小傻妞横眉冷对。他那位任性的妹妹,做事向来极端,并且越来越有丧心病狂的趋势;而谢天,在名利场上打滚三年之后,的的确确迷失了当初的“本心”。

他不能承受任何伤害加诸于钟意身上,哪怕一点点也不能。

想到这里,江哲麟不禁失笑。以前他决不屑于向他人示弱,为了钟意,他也这么干了;过去他都懒得用谎言敷衍一个女人,为了钟意,他不惜骗她,而且,他很乐意,就这样骗她一辈子。

宠她一辈子。

江哲麟抽出之前不停拨弄的键盘,精致小巧的一个,底板是剔透的水晶,按键无一例外都是分割面幼细的粉钻,上面又用碎钻镶成了25个字母的形状。

江哲麟把键盘背到身后,还没开门,就见一个人影冲撞的投进自己怀里。

钟意穿着一身融融的红,两颊粉扑扑的,在他怀里不耐的蹭着,仰着脸笑得眉眼弯弯:“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外面是次第绽放的烟火,砰砰有声,跌落在她晶亮的眸子里,像是有万千星光,江哲麟不禁微微恍神。

“多大的人了。”江哲麟宠溺的笑了笑,把水晶键盘放进钟意的手里,“新年快乐。”

钟意还没来得及笑开,就眼尖的发现了异样:“江哲麟你也太没诚意了吧?这键盘上没有‘u-,你连这都没发现?!”

钟意受伤的睁大了眼睛,这也太粗心了,一看就是随便敷衍她来着的。果然向敌军投诚的叛徒,是没有前途的。

江哲麟捏捏钟意的耳朵:“傻妞。”

“我哪里傻妞了?”

“连自己哪儿傻都搞不清楚,还不是傻妞?”

“江哲麟,你欠揍吧!”

“老婆大人,您说得可真没错。你准备到哪儿上家法?我这休息室里可有床呢,咱上那里边去?”

“你不要脸!”

“你当初和我一起共赴云雨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茬?”

“江哲麟!”

“好好好,你那是挽救我这种后进分子,成了吧?”

“我……唔!”

江哲麟收紧怀抱,把钟意用力的嵌进自己的怀里。

不就是个傻妞么?他好不容易矫情一回儿,她居然猜不出那键盘的涵义?

江哲麟脸色发黑,忍不住攫住钟意的双唇狠狠凌虐。

小傻妞,all i need is u。

江哲麟在心底默默道。

斜插在玻璃瓶里的桃枝,发出噗的一声轻响,有花苞正在静静绽放。

他们婚后第三个新年,就在这样一个早春,施施然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秦蕊齐喧还有江思妍的恩怨,在23章有提……太感动了……俺是一个多么尽职尽责埋伏笔揭伏笔的作者啊~~~

all i need is u 就是不是少了u键么……所以我所需要的就是u……u不是谐音“你”么……所以……你们懂了吧?我真tmd啰嗦……其实大家都很聪明……我这么费劲解释的原因是……你们知道的……我是个笨蛋……所以我就老不放心大家看不懂……

之后会写宝宝的番外,……就放在神秘消失的第六章里……哈哈哈……不是vip章节……给亲们省点钱……敬请期待……顺便对看盗文的童鞋……报以鄙视的一瞥,对于支持正版滴童鞋,深深鞠躬下~~让我觉得我的劳动,是被人肯定滴……这种感觉好幸福~~~

还有,大家点一下这个按钮

去我作者专栏收藏下我好伐?

我现在作收都没有到500呢,是491!!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咩?!!意味着俺……是个和别的作者在一起,都不好意思开口的小透明!!小透明!!!请大家不要吝啬的争抢剩下的至尊九席,让俺飞跃过500,成为一只大透明……哈哈哈~~~

另外,俺下半年要迎接新的挑战去了,所以就不会开新文……等明年再开吧……囧……其实我去年也是这么干的……所以大家作者收藏俺一下……以后俺开新文了……你们就会知道……多好多方便呀~~也让我以后容易上榜一些……这样我们江湖再见的概率也大一些……嘿嘿嘿……

再再再ps……谢谢zhengyanan0221 地雷……he前压轴地雷……超牛逼的有没有~~哈哈哈

祝愿大家都愉快~~啦啦啦

第 6 章

众所周知,作为一只水果,我虽然很敬业,但也是很懒的……

要描述江哲麟钟意这两个混蛋怎么再婚,怎么封山育林,怎么嘿咻嘿咻,怎么经过一系列折腾最终把一颗受精卵熬成一个宝的过程真是太婆婆妈妈了,高傲冷艳的大宁我怎么可能写这些……

以免有凑字数之嫌,咱们就言归正传,从江晓晓小盆友直立行走之后的某天说起吧~

让人咬牙切齿的江大boss最近为女儿早恋的事情伤痛了脑筋,江哲麟正叼着烟屁股在嘴里使劲嘬呢,就看见自家女儿迈着肥墩墩的双腿晃晃悠悠的爬过门槛。

看见他嘴角一下子就咧开了,手脚并用的冲进江哲麟怀里,糊着口水的小嘴巴一卷:“爸爸。”

江哲麟把烟一丢,手伸过去掐女儿的脸:“又跟那个臭小子出去了?”

看着自己粉雕玉琢的女儿,江哲麟心里老泛酸了。对宋家那个宋君千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怎么配不上自家女儿。就连宋君千过来拜年,一向出手大方的江哲麟愣是把钟意手里的红包抽走了,嘴里还不住的哼哼:“叔叔这是为你好。十岁的人,就是男子汉了,好意思拿红包?”

宋君千觑了一眼一直傻笑的江晓晓,朗朗答:“叔叔说得对,这钱可以给晓晓买衣服。”

江哲麟怒:“你的意思是,我给我家闺女买衣服,钱还得从你这儿克扣?!”

宋君千整整军绿色的小领带,大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哪儿能?我知道,叔叔是为我好,怕我挑不好给晓晓的礼物,才亲自上马来的。”

江哲麟气得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最让他愤怒的是,自家不知羞的闺女已经软绵绵的窝进宋君千的怀里,狠狠的吧唧了一口:“千千哥哥,你真好。”

宋君千柔柔江晓晓的头发,侧过来:“还有这里。”

江晓晓扑上去抱住宋君千的脖子,又狠狠的吻了一记。

面对江哲麟的指控,江晓晓很不满,一边指挥老爸把自己抱过去,一边扳着手指脆生生的说:“千千哥哥才不臭呢,爸爸才臭!”

说完江晓晓还拎着江哲麟的手凑过去闻了闻,表情很委屈:“臭死了!”

江哲麟郁卒,他不就是一个没忍住,抽了根烟么?

江哲麟呲牙:“晓晓同志,你就真这么死心眼?你天天跟在宋君千屁股后面,别的男小朋友都不跟你玩儿了。”

说到男小朋友的时候,江哲麟坚硬的爷们儿心狠狠的颤了一下。

江晓晓鄙视的看了江哲麟一眼:“我要其他的男小朋友干嘛?爸爸,我可不像你,那么花心。”

江哲麟咧嘴:“江晓晓,宋君千可什么都没答应你,保不准哪天他就变心了,到时候有的你哭。”

江晓晓一昂头:“爸爸,千千哥哥可不像你,那么花心!”

江哲麟那颗沧桑的心啊,被戳成了筛子,张口欲辩,却见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点着小手:“爸爸,别以为我不知道,都因为妈妈有个青梅竹马,你才看不惯我和千千哥哥,哼!”

江晓晓推了江哲麟一把,一溜烟跑走了,还靠在门后对江哲麟做了个鬼脸:“爸爸,你什么都别说了,哪有人跟你似的,那么花心!”

江哲麟的脸,彻底垮了。

江哲麟很多时候都是具有远见卓识的,有的时候,言论简直精准到邪门。

对他这种自恋,钟意向来不以为然:“得了吧,你就是张乌鸦嘴。”

江哲麟臊眉臊眼的想要反驳,偏偏那截衣袖被江晓晓拽过去当手帕使:“爸——爸——晓晓失恋了!”

那委屈兮兮的声音听得江哲麟那个气血上涌,把女儿往肩上一扛,呔了一声:“那龟孙子还敢变心,我闺女看得上他那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

江哲麟又是抱又是颠,看着自家小公主哭得眼睛发肿真叫一个心疼:“乖闺女别怕,你爸现在就带你去宋家理论去!”

钟意慢悠悠的伸出手拦住,眼里满是不赞同:“女儿不懂事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她似的?小孩子家家‘早恋’能当真么?”

江哲麟上一秒还火冒三丈,听见钟意这么一说,立刻涎着脸笑:“自然不能当真,不然你怎么被我拐跑了?”

钟意怒目,伸手就掐:“就你嘴贱!”

江哲麟调戏完自家老婆,又把注意力放在哭得一塌糊涂的闺女身上:“晓晓宝贝儿,你怎么就知道自己失恋了呢?”

江晓晓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说:“我、我、我看见……”江晓晓蓄满泪水的大眼睛连着扑闪了好几下,又撒下了一串泪珠:“千千哥哥和另一个女小朋友在牵手!”

江哲麟失效:“牵个手又不代表什么。”

江晓晓含泪怒目:“怎么就不代表?!千千哥哥又不像你,那么花心!”

躺着又中枪的江哲麟怒了:“你老爹我怎么就花心了!他不花心,你会在这里哭?!”

江晓晓闻言愣了愣,下一秒哇的嚎啕大哭。

江哲麟嚣张的气焰立刻矮下去了,忙不迭的在女儿面前做小伏低陪不是,揉着女儿的小肉爪子慢声哄:“他能牵,咱也能牵!宋家不还有个老二么?咱们跟他好去!”

江晓晓闻言,秀气的鼻子上挂下一串晶莹的鼻涕:“爸爸,我又不像你,那么花心!”

他真是受够了!

江哲麟再怎么怨念,面对自己女儿也是个没脾气的。嘴上不说,暗地里已经开始策反宋君里。

宋君里划着脚犹豫:“晓晓讨厌我。”

这件事是有出处的。当时三个人还小,就被恶趣味的两双夫妻送作堆,欢欢喜喜的在超大号的浴池里洗澡。

结果好奇宝宝江晓晓不仅发现了美,而且还勇敢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君里,你这里怎么还长着虫子?”江晓晓伸过嫩汪汪的手指在宋君里同样嫩汪汪的小二上戳了戳,眉毛一皱显得很不满:“丑死了!跟虫子一样!”

自家小二被亵渎的宋君里哼哼唧唧的扶着自己的小二,恶狠狠的扑了过去:“再说它丑,我就让它把你吃掉!”

江晓晓立刻吓得呆如木**,嗖的一下躲进了宋君千的怀里,留下宋君里小朋友独自舔舐伤口。

其实,仔细揣摩一下,宋君里小盆友,你小小年纪,讲话怎么能这么暧昧,这么□呢xddd

“宋君里,你是男人么?”

宋君里抽着鼻子犹豫了一下:“是!”

“男人会被小小的困难打倒么?”

“不能!”

“现在知道你该怎么做了么?”

“知道!”

被江哲麟洗脑后的宋君里,雄纠纠气昂昂的开始纠缠起江晓晓小盆友来。

比方说——

宋君里趴在江晓晓的身上,使劲的啃啃啃,被江晓晓使劲的pia脸:“宋君里,你干嘛咬我?!”

宋君里瞪着一双飞流的丹凤眼:“我没有咬你,我在亲你。”

“哼,我才不信呢!”

“不信?!”宋君里郁闷的皱了下浓眉,“那我再亲一口好了。”——!

又比方说——

“宋君里,我们好好谈谈。”

宋君里笑眯眯的:“谈什么?是不是谈对象?”

江晓晓气结:“才不是呢!宋君里,我跟你说,我不会喜欢比自己小的男小朋友的!”

宋君里不依不饶的缠上去:“女大三,抱金砖嘛~”

“我又没比你大三岁!”

宋君里还是笑:“三个月也是三!”

“你——唔!宋君里你又咬我!”

“晓晓……”

“哇——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那咱们好了再说吧。”小流氓宋君里又飞身扑了上去。

再比方说——

“宋君里,我喜欢你哥哥,不喜欢你。”

宋君里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昂起脑袋哼了一声:“你不就喜欢书呆子么?”

“千千哥哥才不是书呆子呢!”

宋君千伸手去掐江晓晓的小胖脸:“就是!”

哪知胳膊伸了一半,却被宋君千抓住,宋君千挑挑眉:“君里,放手。”

宋君里眯眼:“宋君千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就算你是书呆子,晓晓也不会喜欢你。”

宋君千本不想干预这两只小的,只是看见晓晓被困在宋君里怀里手足无措,他心里微微一动,就好像被人……横刀夺爱。

——————————————儿女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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