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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祥录》


楔子

残阳铺水,半江瑟瑟,天边仅剩几缕红辉,洒落黎城江岸,落寞又显柔和。

江天交界之处,隐约显现一艘船。这船驶得极快,不多时,便要靠岸了。

渡口船家仔细瞧去,见一“陆”字旗正随风飘摇。

大家心中一震,都纷纷移船避让。

这“陆”字旗自然代表陆家,众所周知,陆家可是京城的高官大户。

多年前,黎城知府徐清明的内侄女林曦月,被先帝指婚,以圣旨为聘,高嫁京城陆家嫡子,那可是轰动一时的大好事情。

就着这层关系,蜗居黎城多年的徐知府,一跃成为京城高官,并深受先帝赏识,就连黎城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因着徐家的缘故,也被奉为一时的风水宝地,并渐渐地热闹了起来,演变成如今繁荣昌盛的模样。

这一切的一切,可得多亏了那位林姑娘,也就是现如今的陆三夫人。

这次陆三夫人要回娘家来看看,黎城官员早就得了消息,纷纷在渡口候着。

船即将靠岸,众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迎接。

此时,天将黑未黑,渡口已有火把燃起。

一阵凉风袭来,火焰被压低,随后又窜得猛高。

“嘭”的一声,船靠岸了。

四周很静,无人发声。

黎城知府静待不久,听闻船上有脚步声响起,急忙上前接待。

他抬头望去,见船上众人簇拥而出,中间似乎抬着一架……床?

黎城知府再三确定,他真的没看错,那就是一架床。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陆三夫人的特殊癖好?

和周边的官员对视几眼,见大家眼里都透着疑惑。

黎城知府沉下心思,携带着一众官员前去给陆三夫人行礼问好。

就在此时,一阵江风刮来,将厚厚的床帐吹起。

虽隔得不近,但他们都瞧见了。

陆三夫人直直地躺在床上,脸色灰白,已然没了一丝活气。

拜见声戛然而止,渡口一片静寂。

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抑制的惊叹声和抽泣声。

陆三夫人没能踏回黎城的土地,就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十日后,一纸书信送至京城皇宫。

龙椅上那人,盯着一个“殁”字,半晌没有出声。

直到身旁的值守太监提醒,他才回过神来,闭眼叹息道:“陆林夫人生前品德贤良,如此便追封她为一品夫人吧。”

一品夫人?值守太监一愣,这也太随意了些。

如此高的封号,怕是有些不妥。

他虽没见过皇上和那位陆林夫人私会,可宫里宫外关于两人的传言真是不少,他都听了许多。

风言风语多了,有损皇家威严啊!

皇上破例封陆林夫人为一品夫人,岂不是自己证实了那些传言。

事情难办,纵然心里有万千想说的,值守太监也不敢吐出一个字。

当今皇上的九五尊严,神圣不可冒犯。皇上下的旨意,更是不容辩驳。

不过,这位陆林夫人可真是好命,生前虽是死了丈夫,可之后备受皇上照顾;一生毫无功绩,死后也能被追封为一品夫人。

真不知她是怎样的绝代佳人,又有着如何传奇的人生……

第一章 重生

头痛欲裂!

这次午间小憩,林曦月睡得分外难受,挣扎着想起身,然没有力气。

也不知是怎么了,她从不晕船的,这次却吐得七荤八素,身子难受得紧。

迷糊中,听到身旁有人说话,嗡嗡的,吵得头更疼了。

她轻声呢喃,想唤来丫鬟,然始终无人应答。

往日里青黛说丫鬟们惫懒,要严加管教,她都不甚在意,只觉得底下的人不招惹是非就行,偷点懒算不得什么。

这话才说多久,她今日就遭了罪。

看她等会儿起来了,如何整顿她们。

“青黛,青黛。”

林曦月轻唤两声,耳边吵闹声渐消,安静了不少,然依旧无人应答。

奇了怪了,今儿这是怎么了?人都野哪儿去了?

想睁开眼,瞧瞧外面是什么情况,然而周边传来的声音却让她浑身一僵。

“二夫人,这药效您放心,别说是小姑娘了,就算是大人,被药倒了,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

男人的声音!

林曦月惊了,难道她被人绑架了?绑匪上船绑走了她?

这么多年,她在陆家安分守己,不惹事不闹事,独守着自己的一方小院,按理来说是没有得罪任何人的。

如果真要硬揪出一个,那就是远在黎城的姑母徐林氏了。

上个月,姑母要她为和离的韵儿表妹谋一位好夫婿,她以深居内宅不便为由推掉了,姑母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怨的吧!

可姑母绝对不会绑她,毕竟是亲人,血浓于水。

刚刚那人唤了声二夫人,也不知是哪家的二夫人。

林曦月正快速思索着她曾得罪过的二夫人,就在这时,那位二夫人开口了。

“可她方才说话了,不会真是醒了吧,你去瞧瞧。”尖细的嗓音里透着浓浓的疑惑。

这位二夫人一开口,林曦月就有些懵。

这声音,就是姑母的。

哪怕她两年没回黎城了,可姑母的声音她一听就能辨出。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曦月不敢动弹,只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眉头微皱,装作昏迷状态。

背上传来触痛感,有人踹了她两脚。

很疼,但她强忍着没有出声。

“您看,一点反应都没有,绝对没问题。”男人收回了脚,声音渐离,他稍稍走远了些。

“你轻些,别伤了她。”姑母似乎有些不忍。

男人嗤笑一声,“二夫人,您都要把她送入贼窝了,这点伤算什么。”

“我不也是没有办法嘛,徐清明那个冷血的,想拿韵儿做诱饵,我怎么舍得。”姑母说得咬牙切齿,心里恨不得把人千刀万剐了。

徐清明,是姑母所嫁之人,也是一方父母官,林曦月名义上的姑父。

熟悉的人都尊称姑母一声二夫人,并非徐大人在家排行第二,实则姑母不过是他的一房贵妾,称不了主母。

而韵儿是姑母所生,在徐府排行第三,她上面还有正房的两位姐姐。

姑父大人要拿韵儿表妹做诱饵?这又是什么道理?

林曦月实在是听得有些混乱。

“所以你就拿自己的亲侄女顶包,难道你就不怕被她爹娘知道?”男人很是好奇。

“今日早上,府里人都瞧见是她自己闹着要出门的,我也是迫于无奈才捎带上了她,所以不管等会儿发生了何事,我都无可奈何。”

姑母的声音冷漠如冰,这在林曦月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

不过,有一句话,她却一辈子都忘不掉。

十四岁那年,姑母要带韵儿表妹去寒灵寺礼佛。

听人说寒林寺格外灵验,她知道后,羡慕得紧,想为备考的父兄求一求功名,便在表妹的催咄下,求了姑母带上她。

姑母爽快答应了,可临到了出发的时候,突然说韵儿表妹身体不适,不能前往,便想让她留下来照顾韵儿表妹。

徐府里的下人众多,哪缺一个她来照顾韵儿表妹呢?而且韵儿表妹自己都说能去,可姑母偏偏不让。

当时她年纪尚小,不懂得人情世故,又不知如何是好,摆了一张臭脸撅嘴站在那里。

姑母实在没法子了,这才带上了她。

也就是这无奈一带,让她在十四岁那年被贼人绑架,吃尽了苦头,还被毁了名声。

往后再提起这事,姑母的一句她自己闹着要去,便推掉了所有的责任。

甚至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的任性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可如今看来,事情并不是这样呢!

听两人的动静,应该是在她身后。

林曦月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打量了下周围和自己,才敢确定她是真的重回到了十四岁那年。

没有船,没有水。她侧身躺在坚硬冰冷的地上,旁边是一尊金灿灿的大佛,铜制的茶杯倒在地上,佛水洒了一地,浸湿了她身上穿着的新衣裳。

事情过去太久,本都记不清了,但如今情景再现,一幕幕又都清晰了起来。

记得前不久,姑父徐清明升迁为黎城知府,举家搬迁至知府府,父亲作为他的门客,又连带着姑母的这层关系,自然也跟随着搬了过去。

知府府很大,父亲得了一个小院落,位置较为偏僻,但是好在刚整修过,住着也算舒适。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徐大人的第一把火就烧在内宅。

祸起萧墙是他最为忌讳的。

往日里,有他自己把持着,府内不会出太大的乱子,但自升迁后,因衙门公务繁忙,他顾不上家里,内宅的争斗便又开始了。

在闹出不少事后,徐大人严厉惩治了一批妾室和家奴,房里这才消停些。

不过,明面上的矛盾是消除了,但私底下的争斗却是免不了。

母亲深知这一点,担心她被有心人利用,便一直禁着她出门,直到去寒灵寺……

“外面都准备好了吗?”

姑母的声音传来,林曦月赶忙把眼睛闭上。

“早就准备好了,只等出发。”男人说完,停顿片刻,又道:“不过,你得知道,我可不会送她入贼窝。”

“那是自然,我已经想好法子了。”

“什么法子?”

男人的疑问,也是林曦月所不解的。

第二章 如约而至的“意外”

上一世,林曦月在寺庙内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就已经被劫匪包围。

马车被掀翻在一旁,而她被鲜红的血液浸泡着。

等极度惊恐地站起来,才看见被乱刀砍死的马。

脸颊上火辣辣地疼,她本以为是劫匪弄出来的伤口。

但后来听得他们的谈话,才知道是马车失控,她被甩了出来,脸搓在地上,才弄出的伤。

伤口里有砂砾,本就不容易好,又因为得不到清理和救治,导致后来感染灌脓。

虽然最后治好了伤,但疤却永远都去不掉了。

此刻想来也好笑,脸上的伤疤跟了林曦月半辈子,如同印记一般,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十四岁那年的磨难,可说到底,她都不知自己为何而伤。

上天给她机会,让她重回先前,或许是想让她活得明白吧!

打定寻出真相,林曦月屏息静听,想清楚知道姑母是如何来算计她的。

不一会儿,姑母压低了的声音响起,“在寺庙前面这一段路,我们照常行动,不要让人发现异常。待马车进到竹林之中,我便说是掉了东西,会唤你停车,然后下去找寻。”

“我们都下了车,这马儿难道会自己跑进去不成?”男人嗤笑一声,十分不解。

林曦月却是恍然大悟。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一定是姑母想法子让马儿失了控,无人牵制,它才会撒开蹄子地往前跑。

前面就是匪人的包围圈,她在车内碰头昏迷,自然是被抓了个正着。

“你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姑母接下来的回答也验证了林曦月的想法,“在我下车后,你趁机将这跟细针扎入马后,自然而然的,它就会往前跑了。”

“高明啊!”男人赞叹出声,并接过了针。

林曦月的心却沉入谷底。

她不想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姑母,可事实反倒是更加残忍。

如今重回先前,她不敢奢求太多,只想尽量保全自己,逃离匪窝,过上安稳平淡的生活。

不过,在寺内,她势单力薄,不能轻举妄动,和姑母正面起冲突,毕竟父母亲都还在徐府内,而且徐清明能拿自己的女儿做诱饵,或许对她更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与其莽撞地跑回去告状,还不如逃离他们的掌控,这样反倒更安全,不会作为棋子,被随意抛弃。

为今之计,只有屏息以待,把握时机,才能控制住失控的局势。

上一世的苦难,她已经承受得够多了;这一世,她一定要扭转乾坤,改变未来。

房门被敲响,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二夫人,大人派人来催了。”是姑母身边的大丫鬟碧落。

“好,准备出发吧。”姑母扬声回答,等碧落离去后,又轻声道:“你先去外面候着吧,小心谨慎些,别被人看见了。”

“知道。”男人沉声回答后,窗户处传来响动,应是跳窗走了。

此时,屋内只剩下了林曦月和姑母徐林氏。

窗外风声呼呼作响,天已入冬,气候寒凉。

地上更为冰冷,好在穿的这身衣裳是母亲为她新做的冬装,足够厚实,能抵御寒冷。

“曦月,我也不想,你别怪我。”姑母来到林曦月身后,喃喃自语:“都怪徐清明那个狠心的,居然想拿你韵儿表妹做饵,来抓住那些穷凶极恶的罪人。要不是你姑母我多长了一个心眼,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不然我的韵儿可就要遭罪了。”

所以你便让我代她受过?林曦月心中发寒。

其实母亲早就警告过她,不要和徐府的人走太近,哪怕是姑母。毕竟是高门大户,还是官员之家,不论是府外,还是府内,暗地里的腌臜事都太多了,往往是防不胜防。

可她自以为有些小聪明,能哄得徐府人的欢心,亲姑母不用说,徐大人对她也颇为喜爱,如此她便能够安然无恙。

真是天真。

林曦月自嘲一番,认清了现实。

往后,对姑母,她只会敬而远之。

“二夫人,可以出发了。”门外再次传来碧落的催促声。

姑母俯身将地上的林曦月抱起,放置在榻上,随后开了门,“曦月睡着了,你让李嬷嬷来抱她吧!”

“是。”碧落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就睡了?她探头往屋内瞧了瞧,见人真的躺着,撇了撇嘴。

这位曦月小姐真是个麻烦精,她还是早些去唤李嬷嬷过来吧,别耽误了回程的时候,天一黑,可就不便许多了。

冬日入夜早,徐府二夫人一行人出寺时,天色已晚。

路上行人匆匆,都急赶着回家,没空关顾周围。

林曦月被李嬷嬷抱上了马车,姑母和碧落就坐在她身旁。

对于这位碧落姑娘,林曦月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本是徐府老夫人身旁的丫鬟,后来被调到了姑母身边,所以姑母对她颇为忌惮。

马车踏踏缓行,渐渐远离寒灵寺。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行人即将进入前方不远处的竹林。

与此同时,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将林曦月的思绪拉回。

身旁的姑母紧紧抓住了她,身子有些抖。

车里车外看似平静,但林曦月知道,如同上一世令马车失控的“意外”,很快便又要来了。

果不其然,马车继续往前驶了不到半里,姑母就高喊出声,“停车。”

马车陡然停下。

“二夫人?”碧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我为大人求的平安福不见了,方才还搁在这里的,可能是被风吹掉了。”二夫人眉头紧皱,很是着急,“不行,我得下去找找。”

她说完,就要下车。

碧落赶忙将她拦住,掀起车帘,瞧了瞧外面,“二夫人,天色已晚,您下车不便,还是让下人们去找吧。”

本来很是紧张的林曦月险些笑出声,她憋了好一会儿才忍住。

马车内安静了片刻,似乎姑母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她吞吐着道:“不,不行,这符很重要的,我得亲自去找。”

这一次,碧落没有拦二夫人。

虽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但二夫人毕竟是主子。

尊卑有别,她清楚得很。

第三章 扎马跳车

马车内响起淅淅索索的声音,不多时便彻底安静下来。

车外传来响动,她们该是都下车了。

林曦月微微睁开眼,准备打量马车内的情况,最好能寻些可以庇身的利器,但她万万没有料到,有人并未下车。

她一睁眼,便和碧落沉静的眼对了个正着。

“你……”碧落被惊住了。

她差点喊叫出声,却被林曦月及时捂住了嘴,“别出声。”

林曦月透过帘缝看了下车外,确定无人注意到,才对碧落轻声道:“千万别出声。”

见她点头同意,林曦月才松开了手。

“曦月姑娘没睡!”碧落肯定地说。

林曦月也很无奈,她本以为碧落也跟着姑母下车了。

“我方才醒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

她话音未落,碧落就笑了,道:“曦月姑娘,婢子在徐府伺候了十多年,这点神色还是有的。”

见她不答,碧落又道:“所以,您是故意躲着二夫人?”

林曦月不知如何回答,她自己都觉着似乎活在梦里,就更不知如何向碧落解释了。

难道她要跟碧落说,过会儿,姑母要害她,会拿针扎马,马车失控,她会被匪人绑了?

如果真说了这些,碧落会觉得她魔障了吧!

不过,尽管不能将实情道出,但她必须让碧落下车。

马车很快便会失控,若是她一人在车上,或许还能及时跳车,但如果连带着碧落,就将再生变数。

面对碧落探究的眼神,林曦月躲开了。

只关注着马车外的状况,道:“你快下车。”

“婢子为何要下车?”碧落反倒安心坐下了。

林曦月有些懵,这样的状况,她上辈子哪经历过。

两人只能大眼瞪小眼地僵持在那儿。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姑母的呼唤,“碧落,天黑了,我眼神不好使,快下来给我找找。”

你快下去吧!林曦月给碧落使眼色。

“二夫人,婢子瞧着曦月小姐睡得不甚安稳,婢子还是留下来照顾曦月小姐吧!”说完,碧落稍挑眉,在林曦月惊恐的视线下,掀开了车帘。

林曦月赶忙躺下装晕。

“你,去帮二夫人找找,抓紧时间,别误了回府的时辰。”碧落随意指挥了一个马夫。

马夫被猛然叫到,没有立即回答。

“怎么?不行吗?”碧落一瞪眼,那马夫才低头,答了声:“是。”

这声音,林曦月一惊。

等帘子放下,光线一暗,她睁开眼,坐起身来,往外偷瞄一眼。

见着一个相貌平平,着灰布衣裳的男人,正朝着不远处的姑母走去。

是他,先前在寺庙里的那个男人。

可是……林曦月打量着那个马夫,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是在哪儿呢?

她努力回忆着。马夫似乎察觉了什么,回过头来,林曦月忙躲藏起来。

慌乱中,头不小心磕到了背后的车壁。

疼痛如同钥匙一般,将她的记忆之箱打开。

男人、马夫、徐府和劫匪,她见过…

尘封的记忆在眼前闪过,林曦月的惊恐全呈现在了脸上。

他,就是隐藏在徐府那个劫匪。

不,与其说是劫匪,不如说是人贩子。

从醒来,听到姑母口中说的诱饵,到马夫的身份,再结合上一世她被救后,听闻的拐卖案。

将这些杂乱的消息联系在一起,事情便明了了。

她要代替韵儿表妹入的坑,哪里是什么去做绑匪手里的人质,那明明是黎城最大贩卖人口的地下组织。

想来,刚上任的徐知府是想借这个人贩子团伙,来烧燃自己的第二把火。

只可惜,他不知道,姑母偶然中听到了他的诱饵局,造成了误解。

而好巧不巧,为了不让韵儿表妹遭罪,姑母又将这些本该暗地里进行的事情,全部告知给了隐藏在徐府的人贩暗探。

林曦月猜测,徐知府敢拿自己的女儿做局,并非真是冷血狠心。

他或是安排了后手,有把握保证韵儿表妹的安全。

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上一世的她,便成了这其中的牺牲品。

坐在马车内,林曦月有些发抖。

这时,碧落才注意到她的异常,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怎么了?”

她欲言又止,抑制住心底的恐惧,沉声道:“你瞧瞧,那个马夫走远了吗?”

“马夫?”似乎是知道情况有些不对劲,碧落没有多问,只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车帘一角,看了一眼后又快速放下。

“他走过来了。”

碧落的回答,让林曦月心中狂跳。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与其被人操控,不如自己改变。

“既然你不下车,那就跟我一起逃吧!坐稳了!”

在碧落不解的眼神下,林曦月拔下头上的发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

用尖头扎入马后,马儿嘶鸣一声,仰头便冲了出去。

徒留下惊愕的徐府众人,和脸色阴沉的“马夫”。

郊外小道,寒风呼啸而来,席卷尽了枫树上的枯叶。

一辆马车狂奔而过,所经之处,尘土飞扬。

仔细瞧去,车头竟是一年少女子在控马,然因力气不足,只能任其胡乱奔走相撞。

吃痛的马儿跑得很快,两旁的景色快速从眼前掠过。

哪怕已经将扎在马后的发簪拨出,林曦月也不能让其停下来。

眼看着即将进入竹林之中,咬咬牙,只能跳车了。

毁了容貌,总比被人贩卖强。

扔下手中的缰绳,林曦月转身进入马车。

正慌乱地稳住自己的碧落,见她进来,一改先前的尊卑之态,怒道:“您这是作甚?”

“来不及解释了,快跳车。”林曦月扯着碧落,掀开车帘,就准备往外跳。

碧落死死抓住车况,“您不要命,婢子还惜命呢!”

“惜命便赶紧松手。”林曦月深深看着她,“相信我,不然,你会死得更惨。”

一时间,碧落被唬住,手里松开了些。

林曦月抓住机会,扯着她便朝着路边的草丛中跳了出去。

疾风刮过,眼前景色晃乱,两人“嘭”的闷哼一声,齐齐滚落在地,疼痛在身体各处蔓延。

第四章 再次被绑

画面旋转不止,仿佛过了许久,眼前才静止下来。

林曦月保持不动,呼了口气,缓了缓,尝试着移动手脚,确定自己无碍,才坐起身。

这时候,马车估计已经入了竹林,那些人贩发现车内无人,定会出来搜寻。

待在这儿等人来救,绝不是长久之计,她们得赶紧逃才是。

碧落呢?林曦月在周围扫了一眼,见她趴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赶忙过去唤她。

碧落缓缓醒来,看着林曦月,想起先前发生的种种,心里有气,想站起身离开,头一晕,腿上传来剧痛。

“你腿受伤了。”林曦月也发现了她的异常。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些响动。

林曦月气息一窒,伏地听去。

杂乱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或是人贩们寻过来了。

这该如何是好?

“我走不了了,麻烦曦月小姐回去叫人过来抬婢子回去吧。”碧落气急。

先前在府里,她对这位曦月姑娘就不抱好感。

因着姑母是府里的二夫人,她便以为自己也是徐府的姑娘,端着小姐的架子,使唤奴仆,毫无自知之明。

如今闯了祸,牵连了她,却只是痴傻地愣在这,毫无用处。

满心厌烦的碧落,不知危险来临。

林曦月看似痴愣,却是快速想着解救之法。

碧落腿受伤,没了行动能力,是跑不了的。

她要自己一个人逃跑吗?

上一世,被绑的人是她。

这一世,被绑的人成了碧落?

不不不,先不说她能跑掉,但碧落一旦被抓,就铁定没了活路。

在那个地下洞穴,她见过太多因受伤而被强行夺去性命的女子。

碧落本就是受她牵连,才被卷入其中。

如果她独自跑了,那又和姑母的做法有何区别呢?

林曦月并非善男信女,但也求问心无愧。

牺牲旁人来保全自己的事情,她做不到。

为今之计,只有让碧落躲藏起来,她去引开贼人。

若能跑掉,那就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她便再入一次虎穴,搅他个天翻地覆。

……

月色渐浓,一束束火把被点燃,在林中肆掠横行。

“仔细搜,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凶狠的声音似在耳旁响起,碧落躺在草丛里紧咬牙关,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光即将揭开黑暗。

忽然,有人传来一声呼喊,“她在那。”

“快去追,别让人跑了。”紧接着,有人高声应和。

杂乱的脚步声就此止息,火光瞬间转移,声音渐渐远离。

不多时,周围又再次回归黑夜的沉寂。

良久之后,碧落轻呼一口气,紧张的神色稍稍缓解,然看了眼自身穿着的崭新的黄色锦衣,想到被贼人追赶的林曦月,却又思绪万千。

从前的曦月姑娘,似乎不是这样的。

她,好强、自尊又端架子,讨大人夫人的喜欢,但绝不会和奴婢们多往来,生怕掉了自己的身价。

可这回,确是曦月姑娘救了她。

想想方才,就够让人胆颤心惊的了。

也不知这群匪人是哪里来的,她只望府里的人能快些找寻过来。

如此,曦月小姐还能有一线生机。

……

半个时辰后,竹林尽头,火光齐聚,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包围圈。

林曦月坐在中间,发髻散乱,内心懊恼又害怕。

她还是高估自己了,以为借着月色,能成功脱逃,没想还是被抓住了。

不过,相比于上一世,如今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林曦月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半旧青衣裳,确定没有太大的破绽,才稍微安心。

在逃跑之前,她换上了碧落的衣裳,想着一旦被抓,就装作婢女。

落在那些人贩手里,相比于徐府二夫人侄女的身份,作为无依无靠的婢女反倒会更加安全。

这些年,黎城走失了许多孩童,有男有女,他们大致在六至十四岁,且是毫无背景的平民子女,但都相貌俱佳。

相貌好,卖价高。

得手后,人贩便不会轻易去动。

反而会好吃好喝地关押着,只等买家出高价。

三角眼男人手里拿着火把,在林曦月身前蹲下,“林姑娘?”

林曦月心中一紧,故意低头瑟缩,哭得鼻涕横流,哽哽咽咽地道:“林姑娘跑了,婢子名唤碧落,是二夫人身旁伺候的。”

三角眼男人怀疑地看着林曦月,不过,当他瞥到林曦月磨损的衣裳袖口时,心中的疑虑已经消了大半。

与此同时,一人赶来,凑到三角眼男人身旁,轻声道:“峰子传信,黄衣裳的是林姑娘,青衣裳的是婢女。”

“哼,竟然被她给逃掉了。”看着林曦月身上的青色衣裳,三角眼男人气得低吼。

如今再回去抓人已经来不及了,计划只能作废,“把她带走,撤。”

黑布套头,视线被阻。

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远点。

这一世,林曦月以徐府婢女的身份再次被绑,真是天意弄人。

……

身下颠颠簸簸,似是在马车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头上的黑布被猛地摘掉,刺目的光线袭来,过了好一会,林曦月才能睁开眼睛。

天色已然大亮,一个夜晚过去了。

也不知碧落被徐府的人找到了没?父母亲若是知道她不见了,定是担忧得厉害。

正忧虑着,车帘掀开,林曦月被架着下了车,然她看到眼前的场景,有些发愣。

没有黑暗阴冷的洞穴,没有古怪腥臭的气味,她居然被带到了一条笔直的大道旁。

“自己走。”身后的男人呵斥道。

她这才注意到,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等走近些了,可以隐隐听到有抽噎声从马车里传出。

这估计就是人贩们运送“货物”的工具了,林曦月猜测着。

忽然,啪的一声,马鞭被甩在车上,男人嘴里骂骂咧咧,“都给我老实点!再哭,小心老子一生气,就给你们一刀子。”

抽噎声戛然而止,林曦月也被吓了一跳,身体瑟缩着,不敢吭声。

男人见状才满意,“你,上去吧!”

反正也逃不掉,与其挨打,还不如自己乖乖上去。

第五章 上一世的短命夫君

林曦月爬上了车,进到里面,便与十来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碰了面。

他们面容憔悴,有的睁眼无神,有的闭眼流泪,但都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似已经没了任何期盼,都死气沉沉地静坐着。

她心中叹息一声,走到角落处坐下,随意瞥了身边的人一眼,却瞬间僵住了。

内心天雷闪过。

谁能来告诉她,为何本该远在京城好吃好喝被人供着的陆家嫡子陆琮,如今竟和她一样,被绑在同一辆人贩子的马车里,还弄得如此憔悴不堪?

哪怕不记得那些被绑的人,但林曦月敢确定,上一世,在这种时候,她绝对没有遇到过有着仙人之姿的陆琮。

这个地下贩卖人口组织,能在黎城横行多年,不仅仅是因为行事谨慎,更是因为他们调查清了每一个被拐孩童的身家背景。

但凡和各色官员能粘上一点关系的人,他们都不会动。

这一次,若不是徐知府逼得太紧,他们也不会想着要截徐府的姑娘。

而以陆琮这样的身份,便更是不应该被绑了。

除非,陆琮是私自出来的……

若是陆家发现他不见了,定会派人搜寻。

想到这点,林曦月心中燃起希望。

她一定要牢牢地跟着陆琮,如此,获救的机会就大了。

林曦月的目光太明亮了,静默着的陆琮想忽视都难。

他看着林曦月的面容,回忆了下,确定先前没见过,便闭了眼不再理会。

对于陆琮的冷淡,林曦月能够理解。

这孩子定是吓坏了,他是大家族里嫡子,身体又不好,本就是被宠着长大的,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险恶。如今偷跑出来玩,被人贩子拐了,肯定是非害怕。

她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不说指望着陆家人能早些寻过来,但是望他能够保重好身体,活久一些。

别年纪轻轻就丧了命,让他这一世的妻子,同她上一世一般,年少守寡。

尽管林曦月不想承认,但陆琮,确实是她上一世的短命夫君。

当初,她容貌被毁,名声被辱,想着只能常伴青灯古佛了,没想居然有媒人上门说亲,而且对方还是京城的四大家之首。

哪怕是做妾,那也是千里难求的好姻缘,更别提是为妻了。

亲人皆是喜极而泣,急忙点头同意。

她连对方面也未见,人的胖矮高瘦都一概不知,就混混吞吞上了花轿,去到京城,成了陆琮的正妻。

第一眼见到这位夫君时,她便惊为天人。

肤如凝脂,面如白玉,精致如仙人一般,这些词用在他身上没有一丝违和。

只不过,他那性格也如同天上的仙人一般,旁人莫近,生人勿扰,远观即可。

最为可惜的是,陆琮身子不好,就是常年泡在药罐子里,他也没能撑过弱冠之年。

想到这里,林曦月摇头叹息,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陆琮,并轻声宽慰道:“别害怕,我们能出去的。”

陆琮睁眼看向林曦月,不明所以。

“总之,你相信我就是了。”林曦月目光温柔且坚定。

陆琮本不想理会,但莫名的,似受了感染,他竟开了口,轻声回道:“好!”

林曦月有些吃惊,她没想过他会回答她。

不过仔细一想也是,陆琮就算再冷傲,现今也才十六。

遇上这种事情,他肯定还是害怕的。

看在他们曾经是熟人的份上,她就多照顾他一下吧。

底下车轮缓缓转动,咔呲咔呲的声音,遮掩住了马车内的动静。

林曦月动了动,往陆琮身边靠近了些,问道:“你为何会被抓?”

感受着身旁传来的热量,和那似有似无的香味,陆琮有些发愣。

往日在京里,在宴会酒席上,往他身上贴的女人不少,青楼歌姬有,官家仕女也有,她们大都阿谀奉承,有所图谋,可在如此情景中,她强作镇定,还能宽慰他,倒算是稀奇了。

陆琮觉得有趣,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道:“自然是因为相貌出众,被他们瞧中,就被抓了来。”

……

道理没错,但陆琮会说这样的话吗?

一瞬间,林曦月觉得自己认错了人,难道他并不是陆琮,只是长得像而已?

“你,姓甚名谁?”问完,林曦月又觉得有些不合适,连忙解释道:“因你和我的一个好友很相似,所以有些好奇。”

“陆润之。”

润之?不是陆琮?林曦月仔细回想着,陆琮有别名吗?似乎没有。

不,不对,他有,陆琮字润之。

“不知,你那好友是何人氏?”陆琮问道。

“京…黎城,呵,自然是黎城人氏,难道你不是黎城的吗?”差点便说漏了嘴。

这辈子,林曦月还从来没去过京城,怎会来京城的好友。

“不是。”简短答完后,陆琮神色忽变,抱膝低头,轻声道:“有情况。”

情况?林曦月痴愣间,后脑勺被人按下。

马车停了下来,车门随即被打开,有人前来查看。

来人敲着马车,叫喊道:“都抬起头来。”

林曦月听话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先前抓了她的那个三角眼男人。

三角眼男人看着马车内的众人,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视线,转头朝身旁的人道:“看好他们,等会儿进了城,可不比在外面,不能发出一点声响。这批货不错,任何问题都不能出,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马哥放心,小的会时刻盯着,绝对不会出差错。”旁边的人拍着胸脯保证。

确认好,三角眼男人快速离开,马车再次驶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曦月感觉底下走的路平缓了许多。

想起刚刚三眼角男人说的话,难道他们真的要进城?

按理来说,他们这些“货物”不是应该藏得越偏僻越好吗?为何要送入城内?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而且马车过城门,守卫官兵是一定要检查的。

难道他们不担心被发现吗?

林曦月心乱如麻,没有注意到身旁陆琮的异常。

一听到进城这个词时,陆琮狭长的眼眸中快速闪过一丝光亮,似在期待着什么。

第六章 错过求救的机会

时间缓缓流逝,马车内寂静无声,可渐渐的,外面有大大小小的声音传了进来。

起初,还听不清,等再过了会儿,声音渐大,林曦月便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小贩们的买卖吆喝声。

真的进城了?守门士兵没有排查?

林曦月心里咯噔一下,真是不妙,看来他们是城里有人,且那人定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门户官宦。

官匪勾结,这可真就麻烦了,有黎城的官员掺和其中,姑父大人想破案救人就更难了,而且他巡查的地点肯定是城外,根本不会想着来城内寻人。

不能再寄期望于官府,得自己想法子。

不过,进了城也好,逃跑的机会就大了。

林曦月振作了精神,仔细听着车外的动静,打算一有机会,就向人求救。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她心中的期盼,不一会儿,外面竟传来了官兵的盘问声。

“停下,徐大人要问话。”

声音传进来有些含糊不清,但徐大人三个字,林曦月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全身一震,顿时狂喜,要得救了!

车外,徐清明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这辆漆黑的马车,觉得有些熟悉,而周围的奴仆,瞧着似乎都是习武之人。

“你们是哪家的?”

“回徐大人的话,卑职是陆家的。”一侍者走出回话,不卑不亢,且腰间别着一把短刀。

“陆家?哪个陆家?”据他所知,黎城可没有姓陆的大户,可看这侍者的模样,他家主子应该不是泛泛之辈。

陆家,陆家,莫非是…京里来的。

想到四大家之首的陆家,徐清明变了脸色,翻身下马,走近了试探着问道:“这可是陆三少爷的马车?”

“正是,请稍等。”侍者回答完,转身走到车门边,朝里面小声言说。

不多时,一块金质斋戒腰牌被递出。

徐清明一眼瞥到那块令牌,就立马明白了,忙弓腰行礼:“下官徐清明拜见陆三少爷。”

“徐大人不必如此,我家少爷只是来黎城游玩,不想惊动旁人,还望徐大人不要声张。”侍者扶起徐清明。

“这是自然,不知陆三少爷落脚何处?可否有机会相约同游?”徐清明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如果他能和陆三少扯上关系,那今后进京入职便有望了。

只不过,听说这陆三少性子淡,只怕是不好结交。

果不其然,徐清明才说完,侍者都没有前去询问,便回道:“我们少爷喜静,徐大人不必费心。”

如此,即是回绝了。

心中虽颇有些遗憾,但也料想到了。

“那下官就不打扰了。”

徐清明退后一步,拱手再见,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街角。

“大人,不派人跟着吗?”随从宏毅问。

徐清明眼睛一瞪,“陆家三少的马车谁敢跟!”

“这是为何?”

“他身边高手如云,我派你们去跟着,那就是有去无回。”接着,他叹气一声,颇有些无奈,“你家大人我在黎城都得受人牵制,去到京城,就更是算不得什么了。遇到了大人物,不想死还得安分些。”

感叹完,徐清明翻身上马,准备去官衙。

就在这时,有人快马赶来。

徐清明定睛一看,是先前被派去寒灵寺的探子。

“报,大人,昨晚贼人在寒灵寺旁的竹林出没。二夫人平安无事,早已归家,只是曦月姑娘不知所踪,怕是已经被贼人抓住了。”探子回禀。

“曦月?不是韵儿吗?”徐清明眉头顿时皱起,这是怎么一回事。

“二夫人出门时,带的便是曦月姑娘。”

林氏带的是曦月?徐清明不解,但更重要的是人怎么丢了。

“为何关键时刻没有出手击杀贼人,不是让你们护着夫人小姐吗?”他将府内的精英都派了去,按理来说是万无一失的。

探子似也有些无奈,脸上显现出尴尬的神色,他吞咽许久,才断断续续地解释道:“行至竹林外时,二夫人说是为大人求的平安符掉了,要卑职们帮忙寻找,这时马车又突然失控,这才跟丢,让贼人们得逞。”

“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徐清明气得怒骂一声,也不知骂的是谁。

弘毅等人不敢吭声,随后跟着往府里赶去。

两行人就此错过。

若是没有探子前来汇报,以徐清明的警惕多疑,定会在事后有所回想。

他之所以会停下问话,是因为看着那辆马车觉得眼熟,但他可从没见过陆少,所以又怎会眼熟陆少的车呢?

真是命运弄人。

而马车内,当林曦月听到再见二字时,就着急得紧。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陆琮,见他没有丝毫反应。

这些人贩子抓了他,还打着他的旗号招摇过市,这不值得愤怒吗?

哎,不管他是如何想的。

总之,她是又怒又气。

如此好的机会,实在是不能错过。

林曦月一鼓作气,捏紧拳头,准备冲破车门,逃出生天。

然就在她动手的那一刻,本是毫无反应的陆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刀手敲来。

霎时,林曦月身子一软,倒在了他的身上。

车内众人都有些吃惊,望着似是相拥的两人,竟不知如何反应。

隔了半晌,离两人最近的一少年,才试探性地问道:“主子可是认识这位姑娘?”

“不识。”陆琮答完,便没了下文,但抱着林曦月的手却没有松开。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再开口,只各自继续扮演着被绑少年,车内的气氛真真是怪异至极。

反倒是被敲晕的林曦月,在这异常安静又温暖的环境下,摆脱了心中的紧张与害怕,做了个好梦。

梦里,没有姑母,没有人贩,父兄高中,举家进京。

而她,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了人家。

在一个大喜的日子里,她大红盖头罩头,在亲人的热闹喧嚣声中,被送入了洞房。

房内,红烛摇曳,人影攒动。

穿着大红吉服的男子拿起喜秤,轻轻挑起了她的盖头。

她粉面含羞,抬头朝夫君看去……

熟悉的脸,熟悉的眸。

吓,怎还是他?

第七章 被关地牢

林曦月猛然惊醒,一睁眼,见陆琮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居然梦到又嫁给了他,林曦月脸上腾起红云,心里懊恼一声,真是美色惑人啊!

“你方才被他们给打晕了。”陆琮凑到林曦月耳旁,轻声解释着。

打晕!对,她本是要求救的,居然被打晕了!林曦月回过神来,赶忙观察周围的动静。如此来看,有人正观察着他们,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车轮咔呲咔呲,马车快速行驶着,车内众人神色哀痛。

一切都同先前一样,只不过,她怎么感觉周身暖暖的。

林曦月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躺在陆琮的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

她什么时候跑他怀里去了?

就算两人曾行过拜堂之礼,也不曾在外人面前如此亲密过。

陆琮性子冷,不喜外人近身。

上一世,她入陆府后,少有见到陆琮,更别提是贴身伺候了。

弄不清他的变化,但不管怎样,还是先摆脱了这种局面再说。

林曦月缓慢地坐起身,扒拉了下头发,低头呢喃:“多谢。”

“无碍,我只是有些冷。”陆琮说完,又补充道:“抱着你还挺暖和的。”

感情是把她当暖炉了,真还是小孩子德性。

林曦月轻咳一声,想再安慰安慰他,却注意到陆琮的脸色有些发白。

“身体不适吗?”千万别感了病,那些人贩子可没有买药救人的好心。

陆琮搓了搓手臂,“还好,只是有些冷。”

“这可不行。”林曦月说着,脱下了自己身上外面罩着的一件淡粉色背袄。

好在这件背袄没有换给碧落,不然她也没办法了。

“我们很快就会得救的,别担心。”其实林曦月自己心里也没底,但嘴上不能说出来。

陆琮接过背袄,想穿上身,无奈小了很多,只能披在背上。

十五左右的男女,身量上就已经开始拉开差距了。

淡粉色的背袄披在陆琮的背上,颇有些好笑。

林曦月心里满是担心,没有察觉,但马车里装被绑的少年们却有些憋不住了。

他们家主子,向来冷淡清雅,常年一身素衣,何曾有过如此粉嫩装扮。

莫怪他们功力浅,实则是太好笑了,真有些憋不住。

就在众人即将破功之际,马车停了。

车帘被人从外面猛地掀开,一人拿刀呵斥道:“都下车,别磨磨蹭蹭的,快点。”

林曦月跟随着大家走下马车,一抬头看见前面巨大的牢门,被吓得睁圆了眼。

这是地牢,还是城内地牢!他们怎么敢!

一开始,她想着这些人贩能进城,或许是贿赂了黎城的某些官员,可照如今的架势来看,就不只是贿赂这么简单了。

如此大的地下牢房,普通官员根本修建不了。

与人贩勾结在一起的,定是黎城的高官,又或许不仅仅只是黎城高官。

巨大的牢门后面,昏暗无光,看似无人,但走近了发现,里面竟是黑压压的一片。

人们蜷缩在一起,寂静无声。偶尔从深处传来一两声惨叫,让众人为之颤抖。

林曦月害怕了,她觉得自己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依旧如此的莽撞冲动。

没有一丝准备,还想着深入虎穴,能全身而退。

现如今,别说全身而退了,这简直是无路可退。

“咯吱”一声,沉重的大铁门被打开。

少年们被驱赶着往里走,林曦月紧挨着陆琮,挤在众人中间,哪怕他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也能带给她不少安全感。

不知道他是否也像她一样害怕呢?

林曦月抬头看去,没有见到意想之中的恐惧瑟缩,陆琮面色不改,直视前方,眼中平淡无波,似乎毫无畏惧。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陆琮眼眸一垂,手虚抚上她的肩,不动声色地隔开他人,低头叮嘱道:“别担心,我们会得救的。”

同样的话,从林曦月口中说出,她自己都不相信,可换成了陆琮,却如圣谕一般,不可动摇。

陆琮,似乎也不像她想得那般,懵懂无知。

来不及多想,林曦月被身后的人挤着往里走去。

牢笼深不见底,低矮又窄小的隔间里关押了许许多多的人,越往里走越是心惊。

待众人行至一分叉口时,便被分成了两拨,瞧着像是以男女之分,男往右,而女往左。

林曦月心里一紧,抬头朝陆琮望去,正巧他也低下头来。

“前面要分开了,你自己小心。”陆琮低声嘱咐。

同行一路,她不曾有过坏心,且处处照料着他,虽不清楚原因,不明她的身份,但她的真心好意倒是不假。

“嗯。”林曦月点头,神情有些紧张,可看着陆琮略显稚嫩的面容,又想起自己早已不是当年十四岁的她,该是她为他担心才是。

林曦月抿了抿嘴,冷静下来,“我不怕,你不用为我担心,照顾好自己才是。”

“好。”陆琮看着她,嘴角微扬。

这位姑娘,着实有意思,故作镇定的模样,也是憨态可爱,可她自己却毫不自知,依然摆着大人的款儿。

陆琮的心思,林曦月猜不出。

她只觉得自己有些醉,像是喝了果子酒一般,晕晕乎乎的。

真真是美色惑人,早已心如止水的她,居然被年少的陆琮给撩动了,这叫人情何以堪。

林曦月低头哀叹,而就在此时,陆琮表情一收,视线扫向一旁,看向某些个正暗地里看热闹的人,薄唇微动,轻吐出一个“滚”字。

看热闹的某些人不敢造次,只能强行移开视线,专注于做被绑的少年……

“切莫冲动行事!”陆琮留下一句叮嘱,朝右边走去,而随后,林曦月被“请”进了左边。

待最后一人进入后,分叉口的大铁门被关上,众人回头望去,皆是不知所措。

“不许回头!”一声尖锐的呵斥声响起,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哐哐”的声音。

林曦月朝前望去,见最前面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女狱卒,她身着黑衣,头上亦戴了顶黑帽。黑帽将她的面容遮了大半,让人辨不出她的年纪。

第八章 性命无碍

此时,这位黑帽女狱卒正拿着手中的木棍敲打身旁的铁栏杆,见众人都回过头来,她将木棍握回手里,走近了道:“既然进来了,就别想着能逃出去;若是想出去,就得安分守己。如若不然……哼!”

手腕粗的木棍被她徒手掰断,折损在地上。

被绑的姑娘们哪见过这等世面,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害怕得哭出了声。

只是,还未等这哭声传远,黑帽女狱卒一个凶狠的眼神便将它掐断了。

哭泣抽噎声戛然而止,林曦月看向身边的姑娘,见她们正捂着嘴流泪,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十四岁的她,估计也会这样吧。

林曦月低垂下头,用手掩着嘴,装成哭泣害怕的模样。

这种场合,太过勇敢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烛火闪动的狭窄地牢,黑帽女狱卒走在最前面,姑娘们在后面唯唯诺诺地跟着,林曦月混在人群中间,趁机观察四周。

这里面的牢房构造和外面的基本一致,只是中间建了一堵墙,将男女分隔开来。

一路往里走,途中经过不少牢房,有的只稀稀拉拉关押着一两个人,而越往里走,人就越多。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脚步放缓,林曦月向前看去,一堵墙立在前面,已经是走到了最深处。

黑帽女狱卒在最里面的一个牢房前站定,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牢门,“进去吧!”

这是让她们所有人都挤进这一个小小的牢房!

林曦月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前面只有一两个人,因为大多数的人都挤在了后面。

不过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呢?

她思索着走进去,挤在一个小角落。

黑帽女狱卒关上铁牢门,落锁离开。

很快,林曦月就明白了。

不管人多人少,每个牢房分配的物质是一定的。前面人少,分配的食物吃不完;后面人多,分配的食物抢不到。

连续两日了,林曦月就只喝了一口汤,而且还是隔壁牢房剩下的。

她真担心自己饿死在这里。

或许是死亡的恐惧,给了她勇气。

终于,在第三日,林曦月拼尽力气抢到了半个馒头。

她护着馒头,躲在角落,一口一口生硬地咽下。

吃着吃着,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落在她手里的馒头上。

林曦月抬头看去,见一个面色发白的小姑娘正牢牢地盯着她手里的馒头,眼睛一眨不眨。

“你要吗?”都没有考虑,她就已经将手里剩余的一小块递出。

等到手里空空如也,肚子里咕咕作响,她才意识到自己交出了唯一的口粮。

她叹息一声,无奈收回手。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算是吧。

望老天长眼,别让她重活一世,最后只能饿死在不见天日的地牢。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林曦月的祈求,她一睁开眼,就看见黑帽女狱卒一改凶相,正泪光闪闪地望着她。

“二丫!”黑帽女狱卒柔声唤着她。

这是亲人要相认了吗?可她记忆中没这么一个身材魁梧的亲戚啊,而且她也不曾叫做二丫。

“大姐,是大姐吗?”细弱似猫叫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林曦月回头,见方才还啃着馒头的小姑娘,一下子挣扎着来到铁栏杆旁边,望着外面身材魁梧的黑帽女狱卒,浑身颤抖,不敢相信。

黑帽女狱卒猛地将门打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抱住了那个瘦弱的小姑娘。

在这种地方姐妹团圆,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不过,若能逃离这个鬼地方,管他是二丫,还是三丫,她都认。

可谁能赐她一个当狱卒的姐啊?

林曦月仰头捂脸,感叹世事难料。

当铁门再次被打开,林曦月看着外面站着的狱卒姐,热泪盈眶。

看来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尽管只是从一个牢房换到了另一个牢房,但起码不用担心会被饿死。

托那半个馒头的福,她暂时性命无碍了。

也不知道陆琮怎么样了?他身子弱,在这样的环境下,情况怕是不太好。

“林姐姐,你想什么呢?”

细细弱弱的询问声打断了林曦月的思虑,她抬头看向二丫。

噢,不对,应该是尔雅。

那日,她被狱卒姐带出后,就和尔雅妹妹待在一间单独的牢房里。

“我在为朋友担心。”

“朋友?也在这里吗?”尔雅指了指地牢,小心翼翼的。

林曦月点点头。

“那我们可以让姐姐把她带过来,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

林曦月沉默了一下,想着要怎么给她解释。

“他在另一边,姐姐不能把他带过来。”

尔雅歪着头想了想,“所以他和我们不一样,那他就是林姐姐的未婚夫咯!”

“咳咳咳……”林曦月被吓得够呛,“你知道未婚夫是什么吗?”

“不知道,但是姐姐说她的未婚夫也在另一边。”

狱卒姐的未婚夫也在另一边?总不会是被关押的少年郎吧,难道她的未婚夫也是狱卒。

想到这儿,林曦月眼珠一转,或许她可以打听到陆琮的情况了。

晚间送饭的时候,林曦月托狱卒姐打探陆琮的情况,有着尔雅在旁边帮忙,狱卒姐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你未婚夫有什么特征?”狱卒姐问。

“特征?”林曦月想了想,陆琮除了长得标致,还有别的特征吗?好像没了。

“他长得很好,跟一般人不一样。”

狱卒姐:……

“他是跟你同一日进来的吗?”

“对,而且他……”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林曦月本想说他是京城陆家嫡子,气质非凡,但这话一旦说出来,不是给陆琮惹麻烦吗?

“他什么?”狱卒姐追问。

林曦月咽了口口水,缓声回答:“他,身子不太好,脸色较常人寡白许多。如果你能给他携带些吃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知道了。”狱卒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之后的两日时间,狱卒姐都没有过来,而是托了另外一人送饭。

直到第三日,她才出现,脸上略显倦怠之色。

“你这是?”出了什么事吗?为何如此模样?难道是陆琮那边出事了?

林曦月想问的很多,但又问不出口。

第九章 谁是林姑娘的未婚夫

上一世,在林曦月求生无望之时,陆琮将她救出火海。

哪怕两人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她也安分守己,尽力做好自己为人妻的责任。

在陆琮病去后,她也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就搬入陆府偏院。

不理事不管家,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但也足够了。

再后来,陆家受到皇后一族的打压,变得岌岌可危,她也没想过要离开,而是亲自去求皇后,言明陆家对她没有任何威胁,求她网开一面。

可皇后当时是怎么说的?

“陆家对本宫能有什么威胁。哼,倒是你,看着安分守己,却是行为最放/荡的那一个。”

林曦月不知她这话是何意,想虚心求教,却被她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算了,本宫也不与你一般计较。若是想要陆家平安无事,你便回黎城去吧!”

回黎城?说实话,林曦月并不想回去,黎城有着她的噩梦,且在京城过惯了,回去后如何能习惯!

可皇后都发话了,她不回去又能怎么办呢?

时隔二十年,她收拾好行李,踏上了回乡的船只。

想着该以何种心情面对黎城,却没想重回了十四岁这年。

现在回想当时在船上的状况,林曦月十分怀疑是皇后让人给她下了毒。

不过,皇后为何要害她呢?还说她行为放肆?

林曦月想不明白,收回了心思。

狱卒姐将饭菜放好,唤尔雅吃饭,随后轻声道:“你未婚夫无碍,不必担心。”

听到这话,林曦月眼睛一亮,心里的担忧减了许多。

她感激地看向狱卒姐,认真道了声谢。

“不必如此,好好吃饭吧。”

“嗯。”

心情好,吃饭香。这是近来林曦月胃口最好的一次。

狱卒姐收拾好碗筷后快速离开,一直走到一堵隐蔽的石墙前面才停下。

在某处敲击后,墙壁缓缓移动,露出一道缝隙。

狱卒姐快速闪身进去,墙壁又逐渐合上。

墙壁后面,有一个窄小的房间,里面家具齐全,布置到位,想必房主人生活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此时,除了狱卒姐,房间内的床铺上还躺了一个男人。

男人见她进来,挣扎着起身,面色颇为苍白。

“你伤还没好,快躺下。”狱卒姐将头上的黑帽摘下,露出自己与小尔雅颇为相似的眉眼。

若是林曦月在此,定会惊讶于她的年轻。

男人看着她,很是愧疚,“尔欢,对不起,我骗了你。”

“所以,你先前说能带我离开,也是因为他?”尔欢,也就是狱卒姐,看着自己虚弱的未婚夫恩慈,轻声问道。

恩慈点点头,原来平淡无波的眼睛里迸发出点点星光,“尔欢,他是我的主子,也是我的恩人,我父母被杀都是真的,只不过在那之后我就被主子救了,我进这里就是为了查案报仇。”

“他是什么人?”敢进这里查案,身份必定是不一般了。

“京城里的。”恩慈不再多说。

尔欢也不多过问,只是林姑娘的未婚夫又是谁呢?

按照描述,她的未婚夫应该就是京里的那位啊,难不成是她搞错了?

“在想什么?”见尔欢忧心忡忡,恩慈不解。

“前两日,和尔雅一起的那位林姑娘,托我寻她的未婚夫。我看她欲言又止,似乎不便说出她未婚夫是谁,但最后给的描述便是不一般。你看,这位林姑娘和主子是什么关系?”

“林姑娘?”恩慈迟疑片刻,主子手下鲜有女子,难道她也是恩字辈的人?

“你试探一下,她很有可能是主子的人乔装打扮的。”

“好。”

“别被他们发现了,一有情况,立马回来跟我商量。”

尔欢给他掩好被脚,看着他虚弱的模样,有些心疼:“你好生休息,别操心这些事。以后千万别那么傻了,这次冲过来为我挡刀,可是差点就要了你的命。”

回想起昨日的经历,尔欢十分后怕。万一恩慈出了事,叫她怎么活。

昨日,她去找恩慈,本以为他就和寻常一样,看守在牢门外面。

可谁知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人影。

途径审讯室时,听到里面有响动,她推开门走进去,还来不及反应,迎面飞来一把快刀。

她来不及闪躲,以为自己要命丧黄泉之际,被人从旁边猛力推开。

等她回过神来,就见恩慈受了伤躺在地上,而伤他之人端站前方。

那是一个少年男子,背手而战,他身着单薄布衣,手无寸铁,面容白皙,看似柔弱似书生,但方才出手的人,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你是何人?”尔欢拿起地上的长剑,指着少年,厉声呵斥。

少年男子看着两人,没有动作。

躺在地上的恩慈挣扎着起身,握住尔雅抬剑的手,示意她放下来,“尔欢,不得无礼,这是主子。”

“主子?”哪里来的主子?上头家的少主?不,不应该,她从未见过他。

尔欢满心疑惑,全身戒备,不明白现如今的情况。

恩慈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对她摇了摇头,紧接着,拉着她跪在了少年男子面前,“主子,尔欢不会暴露您的计划,她本就是好人家的姑娘,只是被骗进了此处,而且前两日,她还在地牢里寻到了自己的亲身妹妹,是万万不会向组织告密的。”

话音落下,室内静谧半晌。

两人低头跪着,不敢作声。

许久之后,少年温润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亦是这里的狱卒?”

“是,她和属下进来的日子相仿,如今掌管着部分女子牢房。”

“都起来吧。”

“是。”恩慈松了一口气,两人搀扶着站起身。

少年缓步走来,抬手把住他的脉搏,片刻之后,收回手,拿出一粒棕色药丸,“吃下去,好生休养,近些日子,不能再动手。”

“谢主子。”恩慈接过药丸,仰头吞下。

调息片刻,他擦掉嘴角的血迹,拱手道:“此地不安全,不宜耽误太久,属下先送您出去吧。”

“嗯。”

恩慈将镣铐给少年带上,压着他往外走去,经过尔欢身旁时,低声叮嘱:“照常行事。”

看着两人离开,尔欢愣神了许久。

第十章 难道是陈家别院

直到现在,尔欢都有些缓不过来。

“你放心,有主子赐的药,再加上你这两天的精心照顾,我已经无碍了,只是还有些许虚弱罢了。”恩慈宽慰道。

“如此最好,你好好休息,我……”尔欢戴上黑帽,正准备起身离开。

突然,外面传来有规律的敲击声。

尔欢心中一惊,转头看向恩慈,“是秀菊,我托她照看尔雅她们。”

“快叫她进来。”

尔欢打开石墙门,就看见秀菊正原地打着转儿,一脸焦急的模样。

她隐约觉得不好,急忙把秀菊带进房间,问道:“出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秀菊一出声,就带了些哭腔:“尔雅和林姑娘都被带走了。”

“带走了!被谁?”附近的女子牢房都受她管控,是谁敢动她的人,除非是……

“上头来人了。”说到这儿,秀菊有些瑟缩,“他们说今日有贵宾招待,要找两个标致的。他们绕了一圈,都没瞧见满意的。碰巧,我去给尔雅她们送饭,就被看见了。”

“不行,我要去把她们带回来。”尔欢说着就往外走。

秀菊赶忙将她拖住,“您这会儿过去,她们都已经上车了,没有用的。”

“那怎么办?我可只剩下这一个亲人了。”

被带走的姑娘会如何,她不清楚,但总归是没有好结果的。

尔雅还是个孩子,如何能承受这些。

她造的孽,为何不报应在她身上。

尔欢摊在地上,泣不成声。

恩慈挣扎着起身走来,从后面将她抱住,低声劝慰:“别太担心,你忘了吗?林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她定能护尔雅周全。”

对,还有林姑娘,她是一起被带走的,或许她能护住尔雅。

想到这点,尔欢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逐渐冷静下来……

吃了别人的饭,就要还别人的情。

林曦月觉得,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被人从地牢里带出来时,她还以为是狱卒姐神通广大,将她解救出了火海。

可照如今的情形来看,恐怕并非如此。

尔雅瑟缩在林曦月身后,而她们前面,站立着两个彪形大汉。

从马车上下来,这两个大汉就一直看管着她们。

这两人总不会是狱卒姐派来保护她们的吧。

这时,四个妇人从门外迎面走来,她们衣着统一,神情严肃,像是铁血娘子一般。

为首的妇人打量了两人片刻,仔细瞧了她们的面容和腰身。

长相不错,就是青嫩了些,勉强倒是可以。

“跟我们走吧。”

“你们是什么人?”林曦月将尔雅护在身后,质问妇人。

“是什么人你管不着,但是今日必须得跟我们走。”她说着就走上前来,伸手准备抓人。

林曦月侧身一躲,牵了身后的尔雅站起身来。

“不必如此,我们走就是了,劳烦您在前面领路吧。”

妇人哼了一声,理好衣裳,朝另外三人使了眼色,示意她们严加看管。

一踏出门,林曦月就暗中四处打量。

此处定还在黎城内,看着这高墙大院,也不知是在哪儿。

周围安静得很,一路走来,她只听到了些许脚步声。

途中经过许多房间,里面也没有任何声响,像是都空置着。

偶有动静,也只是院外传来的犬吠猫叫等。

难道是在郊外?她被带出来时,被蒙上了眼睛,没看到任何事物,不过耳边也不似曾经吵闹,看样子没有经过城内大街。

如此看来,地牢应该是接通了城内城外。

官府的人在城外搜查,他们便将人带入城内,反之则送至城外。

真是好手段,也不知是黎城的哪位高官,能有如此本事!

细数黎城官员,林曦月知道许多,但是都不甚清楚。

官员妻女中,总有些爱热闹的,平日里花会茶会不少,她跟在姑母身边,识得了不少夫人姑娘。

记得前不久,她还去过前宰相陈老大人家。

陈老大人年近古稀,告老还乡后,在黎城颐养天年。

他不太理事,这次邀约众人,也只因家中新添了子嗣,求一个热闹而已。

林曦月本不想去的,但韵儿表妹要她陪着,说是陈家姑娘得了一只胖乎乎的大白猫,听说有趣得紧,要一起去看看。

韵儿倒是真没骗她,陈姑娘的那只猫儿着实有趣,看着憨态可爱,但更是机敏灵活。

在院子里几番扑腾,便从那丹桂树上捉了一只鸟儿下来,还弄得橘红色的桂花洒落一地。

纯白毫无杂色的胖猫,咬着自己的胜利品,踩着满地的橘红桂花,大摇大摆地从众人面前经过,全然不管身后留下的烂摊子,以及惊愕的众位姑娘。

陈姑娘轻声叱骂,随即吩咐下人拿了扫帚来收拾。

“绵猫儿最是调皮捣蛋了,大家没被它吓着吧。”

“吓着倒是没有,只是可惜了这一树的丹桂。”有人感叹。

陈姑娘笑道:“为这丹桂伤心,可就不必要了。府里别的花草树木不多,可就这丹桂,处处都有。因着祖父喜欢,凡是徐家的院子,必要种上几棵。走,我带你们去另一处赏花去。”

一行人相携离去,留下一地橘红,交给下人们打扫……

看着残留了两三粒橘红花的丹桂树,在陈府游玩赏花的场景似就在眼前。

“别打鬼主意。”耳边传来妇人尖锐的叫声。

林曦月一眨眼,从回忆中醒过神来。

眼前橘红一地,桂花香味萦绕鼻尖。

如此高墙大院,和满园的丹桂,这里难道是陈家的别院?

幕后主使者是陈家人?

以陈家的地位和财力,要在黎城地下修建一个隐蔽的地牢,并非是难事。

林曦月心中一紧,后背泛起飕飕凉意。

陈家参与了拐卖人口的案件!

可上一世从不曾听闻啊!

她不敢妄下断论,但此处大有可能是陈家的别院。

黎城众人都夸陈家子孙温和谦逊,谁又会怀疑陈家呢?

如果不是身陷囹圄,她亦是不会相信的。

如今她被拘着,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

若是哥哥在就好了,以他的聪敏机智,定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找出真相。

第十一章 地牢众人得救

林曦月心乱如麻,想着她带尔雅逃走的可能性有多大。

如果被捉回来,她们又会被如何处置。

两人跟随着妇人即将行至院门,忽有一小厮快步走来,他凑在为首那妇人耳边嘀咕几句后就离去了。

妇人转过身来,哼笑一声:“你们运气好,今日算是逃过了。”

尚未弄清楚状况,她们就被原路送回。

等妇人训诫完离去,一直强忍着的尔雅哭出声来,林曦月也险些落泪,不过想想上一世,她又有什么好哭的。

没有遭人凌/辱,没有挨打受骂,甚至没有忍饥挨饿,明天或后天,也许还能寻找到逃跑的机会。

林曦月抱着尔雅低声安慰。

这一世,情况虽不同于上一世,但总归不是太差,尤其是她还提前遇到了陆琮。

他可是陆家的命根子,被找到也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黎城的人贩团伙被一网打尽,她们也就得救了。

不过,陆琮现在应该还在地牢吧,希望他能一切安好。

许是上一世活得久了些,林曦月想着这般年纪的陆琮,就觉得他需要人保护。

然作为京城四大家之首陆家的嫡子,他又哪能活得那么容易。

陆琮,正如尔欢所想,看似温润似少年,实则是一匹伺机而动的猛虎。

而此时,时机正好。

地牢大门紧闭,看守的高手被调走了许多,留下的人量虽多,却不堪一击。

恩铭等人一出手,就悄无声息的处理好了。

“主子,都解决了。”等最后一人倒地,恩铭回来复命。

陆琮自牢房中走出,“记录册找到了吗?”

恩铭挠头,递来两三本账册,有些难以启齿:“只找到了假册,果真是借用您的名头。”

陆琮接过其中一本,翻看了两三页就放下了。

正如他所料,这群人在黎城打着他的幌子干着下作的勾当,连记录册上都赫然写着他的名字。

近两年,多名少年姑娘被拐,有不少还被送至高官之家。

许多人因他的缘故,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甚至还暗中包庇。

若不是事后有人来他跟前讨赏,这冤大头他还不知道要做多久。

万一事情传到皇上耳中,不止是他,陆家也要遭大难了。

“可有真册的消息?”

这本假册上清晰地记录了贩卖交易的时间,只是对应的买卖人是假的。

若是能找到真册,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人,他倒要看看是谁要对付陆家。

“属下快将这地下翻遍了,除了这本假册,再没有找着一张纸了。”恩铭疑惑,“难道真册不在地牢?可是又能在哪呢?”

陆琮嘴角一扬,黎城偌大,想找一本册子自然是难,他不知道真册藏在哪儿,可总有人会知道。

“找到了修建地牢的主使者,这真册也就不难找了。”

恩铭经提醒,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回道:“属下查出,前宰相陈老大人与地牢有直接关联,而且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可属下记得,陈老大人一生为官,毫无污点啊。”

甚至不只是毫无污点,陈老大人为官期间,为国为民,颇受百姓爱戴。怎么会一回黎城,就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恩铭不理解,“难道他一直在隐藏?”

“陈老大人是位好官。”陆琮十分肯定。

早些年,他尚年幼,与这位陈老大人交往不多,但是很清楚他的作为。

陈老大人做了几十年的好官清官,不管是在市井,还是在朝廷,口碑名声皆佳,哪怕他先前都是装的,那也该装完全了,不至于露出马脚,被他发现。

不过,陈老大人来黎城后,家里发生了怎样的变故,这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也是时候去拜见他老人家了。”

陆琮朝外走去,恩铭等人跟在他身后。

地牢里被关押的少年们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凶神恶煞的狱卒都消失了,看着这些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走在外面,心中莫名燃起希翼。

只听“哐当”一声,是铁链被利器砍断的声音。

顺声望去,锁门的铁链在栏杆上摇摆了两下,便“哗啦啦”的滑落在地。

四周寂静无声,隔了半晌,才有人轻声问道:“门开了?”

这一问,一下子激醒了所有颓然的少年。

他们纷纷站起来,挤到门边,看着滑落在地的铁链,和虚掩着的牢门,颤抖着伸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门开了!”有人大吼出声。

霎时间,地牢里吼声阵阵,少年们奔涌而出,捡起地上的刀剑,砍断了其它牢房的铁链。

终于得救了。

等行至分岔口时,陆琮停下脚步,看向另一边黑暗的牢房,问道:“可有派人去女子牢房救人?”

“已经去了。”恩铭说完,见陆琮凝视着前方,没有收回视线,又试探着问道:“您可要亲自去把先前的那位姑带出来?”

“就你多嘴。”陆琮收回视线。

“那您要出去吗?”恩铭又问。

陆琮斜睨了恩铭一眼:“外面接应的人安排好了吗?受伤的孩子可有人照顾?还有恩慈他们呢?”

“……”事实证明,揶揄谁都行,就不能是主子,他这是自找苦吃。

主子揶揄不了,他就只能另找他人了。

看到混在人群中的恩慈和尔欢,恩铭将两人带出,取笑道:“一人走,两人回,不错嘛。”

恩慈瞪了他一眼,“主子呢?”

“喏!”恩铭下巴一抬,示意他们往前看去,“等姑娘呢!”

“姑娘?”恩慈和尔欢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问道:“可是林姑娘”

这一问,恩铭倒是愣了,“林姑娘谁是林姑娘?”

听到他如此询问,尔欢心中越发慌乱,“难道林姑娘不是主子的人?那尔雅岂不是……”

“你先别急,事情没那么遭,就算不是,如今我们出来了,再想办法就是。”恩慈连忙安慰。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恩铭听得是云里雾里。

恩慈叹息一声,将事情的原委告知,后又再次确认道:“林姑娘真不是主子安排的人?那为何她会以未婚妻的名义打探主子的消息呢?还是我们一开始就弄错了?”

恩铭皱眉思索片刻,便猜出了那位林姑娘的身份。

“你们说的林姑娘,可是身着青衣红袄,年岁不大,但长得十分标致?”

“正是,正是。”尔欢忙点头。

“这可糟了。”恩铭笑容完全收敛,快速朝陆琮走去。

第十二章 夜探陈府

女子牢房的灯火燃起,紧接着有尖叫声与欢呼声传来,姑娘们提裙跑出。

陆琮所站之处,分外打眼,逃出的姑娘都能看清他。

她们看到前方站着的俊秀少年郎,皆是放缓了脚步,偷偷观望着。

与此同时,陆琮也在她们中仔细搜寻着,只是……

他没等到林曦月,却得到了恩铭带来的坏消息。

“主子,今早辰时,有人从地牢里带走了两位姑娘,其中一位可能就是……”您等的那位。

恩铭说完,陆琮的脸色就变了。

他自己或许还未察觉,可恩铭是瞧得清清楚楚。

主子对林姑娘的态度有异。

“从何得知?”

恩铭收了散漫的心思,整理措辞:“早前,一位姓林的姑娘打听过您的消息,而尔欢对她的描述与那位姑娘一般无二。”

“可知她被带去了哪?”

“只说是上头,不知具体情况。”

陆琮低头垂眸,沉思片刻。

忽然,他快步朝外走去。

“备马,去陈府。”

“是。”恩铭跟随上,并回头朝身后的恩慈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安排好地牢的一切事宜。

看着他们离去,恩慈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看来那位林姑娘和主子关系匪浅,如此一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这里的事情还需要我们来处理,振作起来。”

“但愿如此。”



夜色渐浓,马儿在郊道奔驰。

路边偶有两三行人,皆是看不清马上之人的面容。

等到晚间戌时,陈府大门被人扣响。

门内小厮开小门去看,见着两个少年郎,他们年岁不大,但瞧着颇有气质。

“你们是?”

“在下陆琮,自京城南下,途经贵府,特来拜见陈老大人。”

身旁的恩铭将证明身份的金质斋戒腰牌递出,小厮恭敬接过。

“且容小人通报。”

陈老大人虽退出了京城,但并非完全与官场脱离,陈家还有不少子弟受恩于朝廷,所以连带着家中的仆从,都格外的有眼色。

小厮飞奔进府,将手中沉甸甸的腰牌上递,一级一级,直至传到陈老大人手中。

以陆琮的身份,陈家自然不敢怠慢。

当然,这一通报,他的行踪全然透露,然事有轻重缓急,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不出半刻,门内传来响动。

陈府大门在夜间大开,陈家人在门内聚齐,为首的便是陈老大人。

陈老大人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瞧着站立在门外的身影,再想到那块金质斋戒腰牌,就立马让身边的子孙搀扶着自己过去。

“陈老大人,近来可好?”少年轻质温润的嗓音传来。

他这才敢肯定,“原来是陆少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他拱手相迎,侧身让路,陈府其他人见老大人如此态度,自然也是毕恭毕敬。

“该是小辈叨扰您了才是。”

陆琮走上前去,恩铭跟在身侧,陈府众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不敢出声发问。

等进了府,见了礼,因天色已晚,陈老大人又年岁已高,寒暄两句后先行离去。

陈家人准备设宴招待,陆琮只说不必,他就是途径借宿,独自休息就好。

陈家人摸不清这位陆少的想法,只得向老大人请教。

“这位陆少,来头不小,老夫也只与他打过几回照面。不管如何,都依他说的做便是,咋们不犯错就行了。”

“是。”来人退下。

房门关紧,老大人行至床边坐下,困惑道:“陆少怎么突然南下了呢?”

“陆少?哪个陆少?”柔美娇细的女子声音自床上传来。

低头看去,只见一身着薄纱的美艳女子从床上半撑起身子。

看面貌和身段,她年岁不小,约摸三十,不过与陈老大人比起来,已是年小了许多。

她见老大人没有理会,红唇一嘟,美背一转,气道:“难道那个陆少比云娘还重要吗?”

美人生了气,老大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爬上床,抱着她哄着安慰:“怎么会呢!云娘自然是最重要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

“这个陆少,虽然尚且是少年,但在京里可是个不容忽视的人物,也不知他此次南下,是真想游玩,还是为了查案。”

“查案!”美人面色一惊,似乎被吓到了,“黎城能有什么大案查?”

见她如此,老大人呵呵一笑,“不必害怕,有我护着你,什么大案都与你无关。你且安心歇息吧,其它事情自会有人处理。”

两人躺下,床边烛火摇曳,风轻轻一吹,屋内便暗了。

四周归于平静,窗外一道黑影快速闪过,无人察觉。

深夜子时,月黑人静。

大风刮来,窗户猛得被吹开,一道黑影闪进,随后又将窗户轻轻掩上。

此处是陈府给陆琮安排的院落,地理位置极佳,既外出方便,又较为安静,不受外人打扰。

恩铭脱下身上的夜行衣,向坐在桌前的陆琮告罪:“属下没有寻到林姑娘,陈府上下也无异常。”

房内烛影晃动,让人辨不清陆琮的神色。

“陈老大人呢?”

听到陆琮的询问,恩铭想起了前不久看到的那一幕,“陈老大人只说要照顾好您,并没有吩咐其它。不过,他的精力倒是比前好了许多。”

“嗯”陆琮不解。

恩铭瞄了陆琮一眼,见他没太在意,于是一本正经道:“陈老大人应是得了新欢,那女子名唤云娘,才三十来岁,两人在床上耳鬓厮磨,感情好得很。”

他说完,房内沉默片刻。

陆琮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上下打量他,神情莫测。

恩铭被瞧得心里发虚,周身颇为难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并未发现异常。

“主、主子,怎么了?”

陆琮收回视线,“无碍。”

他拿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缓缓道:“只是这次回去了,你该重练一下忍耐力了。”

“…”恩铭发誓,他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主子心情不好,他为何要嘴贱,得罪了主子。

如今真是有苦难言,他的忍耐力向来是恩字辈里数一数二的。

现如今居然被主子质疑,真是叫人情何以堪。

第十三章 林家人得知失踪的消息

见恩铭如此脸色,陆琮嘴角微扬,心情似乎颇为不错。

“回去休息吧。”

“嗯?那林姑娘?”主子不担心林姑娘了吗?

“方才得到消息,今日本有一位自京城来的高官要入住陈家,陈家正准备设宴款待,但不知为何那位高官的行程被耽误了,招待宴席也被临时取消。我想她暂时应是无碍,只是不知被藏在了哪里。”言毕,陆琮转动手中的青花茶盏,低头凝眸。

或许趁此机会,他还能好好谋划一番。

既能救出人,又能牵出幕后主使,一举两得。

想到这儿,陆琮眼神微缩,心中快速思索。

恩铭见主子陷入沉思,不再理会他,忍不住轻声嘟囔:“这位林姑娘运气还真是好。”

从莫名其妙上了他们的马车,到和主子搭话,再到地牢被尔欢照顾,现如今主子还亲自来救她,她可真是好运。

“说什么呢?”陆琮斜睨了他一眼。

恩铭连忙摇头,就主子这眼神,他哪敢说真话,只讪讪道:“没什么,属下只是在想,隐藏在陈府的操控之人究竟是谁?如果不是陈老大人,谁还有如此大的本事?”

“不过是借刀杀人而已。”陆琮嗤笑一声。

在这世上,只要会用刀,杀人不需要多大力气。

即便背后的主使者不是陈老大人,但也必定和他相关。

顺藤摸瓜,这人也绝逃不了。

不过,除此之外,拿到真正的记录册才是最重要的。

陆琮有了谋划,神色放缓,心中放松许多。

然,一想到那位林姑娘,不知为何,心有些许不稳。

她,是这次南下的一个变数。

好在,他向来只看中结果,过程如何并无影响。

恩铭退了出去,把门轻轻带上。

陆琮躺上床,闭了眼,静下心来,渐渐入眠。

此时此刻,某处郊外别院,林曦月安抚好尔雅后,也在惶恐疲惫中睡去。

夜深了,黎城归于寂静。

只一处,依旧灯火通明。

在林曦月失踪的第三日晚,林家人才得了这一消息。

不,准确来说,是林家男人,林母至今还被瞒在鼓里。

林母半夜醒来,发现身旁无人,起身查看,见书房依旧亮着,提了灯盏过去。

推开门,林父和长子睿泽都在里面。

她用手捂了嘴,打了个哈欠后,疑惑道:“这么晚了,你们呆在书房做什么?还不去睡吗?”

两人没有回答,皆是低头沉默。

房内氛围怪异,林母察觉不对,整个人清醒了些,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林睿泽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林父制止。

林父站起身来,扶住林母,笑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睿泽今日在书院得了消息,先生让他准备明年的院试,我们这才商量到如此晚。哎,你就不用管我们了,快去歇息吧。”

听得林父如此说,林母万分欣喜。

“睿泽要参加院试了,那真的太好了。”

不过,一想到这两父子在夜里相谈,不告知于她,又立马质问道:“你们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情,藏着掖着干什么!”

“这不还没定下来嘛,只说准备,万一有变数呢?”林父无奈解释。

“呸呸呸!”林母伸手戳了戳林父,指责他:“你个做父亲的,对自己儿子还没信心嘛。”

林父连忙道歉认错,好说歹说,林母这才放过了他。

一旁的林睿泽见此,解围道:“母亲,明日我和父亲要去拜见先生,还劳烦您备些吃食,我们好带过去。”

“对,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明日一早,我便去买些新鲜的鱼肉,再回来做一顿好菜。你们带去给书院里的先生,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林母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儿子,颇为欣慰。

睿泽比曦月大了两岁,今年也才十六。

若是明年能考中,他可就是十七岁的秀才了。

想他姑父,也是过了弱冠之年,才考上的。

哪怕考不上,去试试也是不错了。

睿泽还小,不着急,而且到时候,曦月大了,也能说亲了。

说不定,还能借此给她寻个秀才郎君。

想到这里,林母喜笑颜开,道:“睿泽,你在书院留意下身边的同窗,若是有品德优秀、身家清白的,可以带到家里来。曦月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谈婚论嫁了。若是你们两人都有了定处,我也就无忧了。”

林母还在念念叨叨,旁边的两人却变了脸色。

曦月,不见了。

这话在林睿泽嘴里打了个转儿,又被他咽了回去,最后只化为了一句:“娘,曦月还小,您别太着急了。”

林母呵呵笑了,“好,不着急她,你还在前面呢。”

“明日还要早起备菜,你快去回去吧。”林父叹息一声,催促着林母往外走。

等到了门口,林母嘱咐道:“你们也快些去睡,别耽误太久了。天冷了,别病了才好。”

“好,知道了。”

送走林母,林父将门关紧,转身和林睿泽对视,两人眼里皆是深深的忧虑。

说起来,林曦月失踪的事,林父和林睿泽本来也是被瞒着的。

那日,徐清明火速回府后,立马来到徐林氏的院子。

他进屋时,徐林氏正躺在软榻上休息。

一瞧见她这模样,徐清明怒火冲天:“看你干的好事!”

徐林氏被吓了一跳,坐起身来,抚着胸口,嗫喏道:“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妾身今日出门礼佛,为您求了平安符,途中受了惊吓,回来还要无辜遭受您的责骂,可真是让人寒心啊。”

她说着就抽泣起来,低头拿香帕拭泪,瞧着像是受了万般委屈的样子。

“好,你寒心,我且问你,曦月呢?”徐清明出声质问。

一提到林曦月,徐林氏哭声一顿,随后连忙抬头解释道:“今日可真是惊险,曦月坐在马车上,妾身下了车,但不知怎的,马儿就突然发了狂,跑得无踪迹了。妾身回府后,立马派了下人去寻,只是如今还没有回信。”

第十四章 徐家姑娘

如何还能寻到,人都被绑走了。

这可真是舍了孩子,还没套着狼。

瞧着徐林氏的态度,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

徐清明坐下身来,喝了一盏凉茶,心里的怒火也消退了些。

按理来说,这次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徐清明百思不得其解,只疑惑道:“你早先不是说要带着韵儿去吗?为何换成了曦月?”

“韵儿今日身子不舒服,碰巧曦月知道后,说想要跟着去。这我如何能拒绝,就带上了她。可谁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向哥哥嫂子交代。”徐林氏说着又流下泪来,哭得是梨花带雨,颇惹人怜爱。

见她这般模样,徐清明软了心思,挪过去揽住她,“曦月失踪的事,你先瞒着,只道是庙内主持见曦月有佛缘,多留了她两日斋饭。”

徐林氏点点头,擦了泪,又问:“那曦月?”

“我会处理好的。”嘴上如是说,然徐清明知晓,曦月定是入了贼窝,恐怕是凶多吉少,身死未卜。

“嗯,只望曦月能平安无事,早些归来才好。”徐林氏闭了眼,掩上心思。

曦月,别怪姑母,只怪你命该如此。

两人坐在一处,各怀心思。

外面风声呼呼,掩盖了那轻微的脚步声。

无人察觉,有人曾来过。

徐府西厢,小丫鬟们聚在偏房玩闹。

奶娘端了羹汤过来,进了卧房发现无人,出来问道:“三姑娘呢?”

“去二夫人那儿了。”有小丫鬟抢着回答。

奶娘脸色一板,低声叱道:“又想挨骂了不是,说了在自家院子里,要叫夫人。再敢叫错,当心被撵出去。”

“是。”小丫鬟们收敛了神色,恭敬作答。

这时,房外传来响动,奶娘急匆匆出门去看,见自家小姐跑得小脸红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得。

“哎呦,我的小祖宗,您这是急些什么?快快进来。”

奶娘搀扶着徐韵儿进了屋,摸了她的小脸,冰冰凉,立马唤人拿了热帕子过来,给她擦了脸,又喂她喝了羹汤,见她身子暖和了,才歇一口气。

“姑娘,往后可不能这样,出去一定要带人。若是您出了点什么事,那这院里上上下下可就要乱套了。”

“若是别的人呢?”徐韵儿抱着一盏热茶,轻声询问道。

奶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上动作一顿:“别的人?”

徐韵儿点头:“若是别的人出事了,该如何?”

听得她如此询问,奶娘呵呵一笑,道:“别的人也有亲人操心,自然与咋们无关。天色不早了,姑娘快歇息吧。”

徐韵儿躺上床,奶娘给她撵好被角,放下窗幔,去角落发旺了炭火,才轻轻离去。

等门一关,床上的徐韵儿睁开了眼。

她睡不着,曦月表姐失踪了。

今日,本来是她要和娘一起去的,但是娘不肯,说怕她颠着了,要她安心在家,还唤来曦月表姐陪她。

她是真不想闷着,就说动了曦月表姐,去劝劝娘,让她们一起跟着去。

哪知娘带着曦月表姐走了,留她一个人在家。

她气了一天,晚间想去质问一番,却偷听到曦月表姐失踪了。

若是今日去的是她……

徐韵儿想都不敢想,瑟缩了下身子,藏进了温热的被窝。

还好她被抛下了,不然如今还不知身在何处。

听方才的谈话,爹不让娘将曦月表姐失踪的事告知给舅舅。

她也就装作不知道好了,省得爹责怪娘。

徐韵儿确实没有将林曦月失踪的事情讲给林家,而徐清明和徐林氏也将此事瞒得紧紧的。

按理来说,这事林家本不会知道。

可徐家并非普通人家,徐韵儿也并非府里唯一的姑娘,她上头还有正房的两个姐姐。

她宿来与两个姐姐不对付,能不见就不见,见了就免不了一场唇枪舌战。

自林曦月失踪后,她安安静静在房内呆了两日,生怕碰到林家人,一不小心就露了馅。

闷了许久,第三日起时,外面暖阳正好,她想着去花园走走,也碰不到林家人。

林家人是碰不到,可一进院子,她就见着了两个姐姐。

徐府大姑娘名唤明柔,今年十五,二姑娘明乐,与林曦月同岁,而徐韵儿是最小的,前不久才过完十三岁的生辰。

徐韵儿忍住掉头就走的心思,委身给两位姐姐行礼问好:“大姐,二姐。”

“三妹。”大姑娘明柔回了礼。

二姑娘明乐似乎不愿与她多来往,连声都不应,就牵了明柔准备离开。

徐韵儿见她如此态度,实在是忍不住:“二姐是急着去哪呢?”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明乐的满腔怒火终于憋不住了。

“书房,抄经书。”

“二姐为何被罚?是做了什么错事吗?”徐韵儿疑惑道。

听她如此问,明乐嗤笑一声,道“为何被罚?因为我惹怒了母亲,而母亲会怒,全怪你那不懂分寸的二姨娘。”

“二妹!”明柔喝叱一声。

二姨娘行事荒唐,可三妹是无辜的。

今日早间,明乐被母亲责骂,心情低落。

本想带着她来花园散心,可谁知会遇到三妹。

“二姐这是说的什么话,韵儿不明白。”徐韵儿红了眼,瞪着明乐。

明乐张嘴想回话,却被明柔制止住了。

明柔朝徐韵儿笑了笑,赔罪道:“三妹莫怪,你二姐姐她呀,是被母亲给骂糊涂了。”

“二姐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徐韵儿犟上了。

见她如此,明柔收敛了笑,反问道:“三妹,昨日父亲可是在林姨娘那儿?”

“是。”

“可昨日是母亲生辰,父亲本不该去林姨娘那儿的,不是吗?”

徐韵儿低着头,没有回话。

明柔又道:“所以母亲才会生气,而明乐也因此被牵连,她才会对你如此态度。”

“可事出有因,昨日父亲有事与二姨娘相商。”

明乐随即反驳:“何事不能等到今日,非要选在昨日,借口罢了。”

“不是借口,是昨日曦月表姐失踪了。”徐韵儿脱口而出。

第十五章 温泉洗浴

徐韵儿说完,四周就静了。

除了徐家三位姑娘,周边还有不少徐家的下人。

他们都瞧着呢,一是看个热闹,二是怕发生冲突。

若是三位姑娘受了伤,被责罚的可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

徐韵儿这话一出,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有人失踪,这本身就是大事,更何况是周边的人,而且还是徐府二姨娘的亲侄女。

林曦月常在徐府走动,徐府的下人大都认识她。

很快,林曦月失踪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等林家人知晓时,整个徐府都传遍了。

若不是林家男人死死瞒着,林母也不会是这般正常的模样了。

“爹,您找姑父问清楚了吗?”昏暗的烛光下,林睿泽眉头紧皱,眼眶泛红。

若是林母方才走得再近一些,估计就发现他的异常了。

“曦月失踪的事没那么简单,你姑父不肯将情况具体告知于我,怕是牵扯上大案了。”林父叹息一声,曦月三日没有回家,徐府用一个如此撇脚的理由就将他骗过,他太大意了。

“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吗?曦月如今不知身在何处,她定是害怕得很。”

一想到妹妹正在遭罪,林睿泽心直揪得疼,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平安。

林父也没好到哪里去,除了担心害怕,他更多的是愧疚。

平日里忙公务,回了家关心睿泽的学业,他对曦月不甚上心,这才酿成如今的后果。

“我一定会把曦月带回来的。”林父许下承诺,并嘱咐道:“你明日去向先生告假,近些日子就待在府里,照顾好你母亲,不要让她察觉,并且时刻注意徐府的情况,一有消息就联系我。”

“知道了。”林睿泽点头答应。

两人心思沉沉离开了书房,今日注定有个不眠之夜。

……

天已破晓,郊外别院,白霜笼罩。

耳边隐约传来脚步声,林曦月迷迷糊糊醒来,偏头去看,见房门被推开,昨日的妇人们再次走进。

她猛然惊醒,扯了扯睡在一旁的尔雅,坐起身来,满脸警惕。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妇人冷笑一声,道:“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你问再多也没有用。不过,等下你就会知道的。”

言毕,她走上前来,仔细打量两人,似在考虑:“今日只需一个人就够了,你们两个,挑谁呢?”

林曦月手一紧,感受到了身后尔雅的微颤,闭上眼,咬了咬下唇,豁出去了。

“我!”硬气十足的喊出。

妇人毫无防备,被吓得退后了一步。

“哼,你要出头,我也不阻拦。既然这样,那就乖乖跟我们走吧。”

尔雅扯住她的衣裳,颤声道:“林姐姐!”

林曦月深呼一口气,收敛起眼中的害怕,回头朝尔雅笑了笑,起身下床,跟着妇人离开。

不像昨日,她们没有直接往院外走,而是来到了院内另一处。

四周白雾弥漫,热气腾腾,若隐若现中显出一个修葺过的温泉池。

林曦月眼前一亮,她已多日未曾洗浴,虽天气寒冷,身上还未有异味,可也不甚舒适。

此时能泡个温泉浴,是再舒适不过的。

心中正欢喜着,她视线一转,看到不远处挂着一件轻盈薄绿纱裙。

因觉得好看,就多瞟了两眼。

妇人见此,内心嗤笑一声,真是小家子气。

她颇不耐烦道:“这衣裳好看吧!快下去把自己洗干净,上来就能穿了。”

林曦月移开视线,不理会她的催促,在雾气中慢慢脱了衣裳,露出白润的肌肤,缓缓踏入温泉池。

妇人见着如此光景,倒是收起了鄙夷的眼神,心里暗暗称怪。

这姑娘胆子不小,不似养在深闺的女子,可瞧她这身段和气度,却是不比主家姑娘差。

难道她是大家女子?一想到这点,妇人立马摇头否定了。

绝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她可是要被送往主家的人,家世应当会更简单清白些。

也真是可惜了,如此姿色的姑娘,就要被毁了。

不过,这倒也不一定。

妇人神色一转,心中快速思索着。

像她这样的,万一遇上了贵人,指不定就飞黄腾达了。

这样的事原来也不是没有,而且有的还借机回来寻仇,处置了一批轻待她的下人。

她还记得回来寻仇的那女子命人行刑时,唤来了所有下人在一旁观刑。

饶是做多了坏事,她们也不曾见过如此情景,那满地红的白的,混流在一起,蔓延至脚下,可真是吓煞人了。

妇人浑身一抖,甩掉脑海里的血腥画面,看着浴池中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渐渐收敛了神色,不敢再轻易造次。

林曦月起身上来时,随即被妇人用棉巾裹住。

妇人讨笑道:“外面冷,姑娘可别着了凉。”

林曦月心里一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没有回话,只稍点头,心里更加警惕起来。

妇人见她这样的态度,没有翻脸,反倒是更加仔细起来。

不浮不躁,这样的姑娘,定能成事。

想起自己先前的态度,真是后悔万分。

妇人神色愈发认真,小心翼翼地扶着林曦月在梳妆台前坐下,不敢轻怠。

林曦月不明白这其中的转折,只能装作淡然的样子,随意任妇人摆弄。

敷白抹脂粉,画眉点面靥,铜镜中的红润少女渐渐变了模样。

青涩褪去,韵味袭来。

粉黛敷面,檀口微开。

薄绿纱裙贴身,愈发显得身姿曼妙。

“哎呦,真好看。”妇人两眼放光,盯着林曦月直点头,称赞道:“姑娘本就好看,再加上温泉水养人,这一打扮,简直就是绝色啊!”

林曦月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出嫁那日。

她左脸有伤,十分难看,娘亲想了法子,拿红纱剪成花状贴在她脸上,遮掩住了伤痕。

红纱朦胧,半遮半掩。双目盈盈,宛如碧波。

犹记得陆琮掀开她盖头的那一刻,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之色。

“姑娘,得把握机会。”妇人凑到林曦月耳边,轻声道:“可不能矫情,别在床上哭哭啼啼的,男人最不喜欢了。”

第十六章 陈家姨娘云夫人

林曦月从镜中看着妇人暗含深意的眼神,脸色一凝,这是让她洗干净了好去服侍男人?

“好了,时间不早了,准备出发吧。”妇人急匆匆吩咐身边人行事。

林曦月闭了眼,平复了心情。

她站起身来,趁妇人不备,从梳妆台上顺走了一只金钗。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没有了上一世溃烂丑陋的伤口,再入虎穴,迟早都有这么一遭。

她不怕手刃贼人,只怕自己对付不了几个。

在妇人的“照看”下,林曦月上了车。

车轮转动,马车缓缓朝城内驶去。

……

日头渐高,静谧的黎城逐渐热闹喧嚣。

前宰相陈府,大管家正四处巡视,下人们快速打扫着院落,厨房内更是忙得热火朝天。

今日有贵客招待,各色菜品可不能出一点岔子。

陆琮起身时,大管家得了消息,立马放下手头的事,前来问安。

秀雅的婢女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精心细致地伺候着。

“陆少,府内修建有温泉池,您可要去沐浴一番?”大管家恭敬问道。

闻此,陆琮颇为惊讶,眉眼上挑,好奇问:“温泉?是府内天然形成的吗?”

大管家摇摇头,解释道:“府内并没有天然的温泉,不过老太爷郊外的宅子里有一处,所以引了天然的温泉水过来,好供府内的主子使用。”

陆琮呵呵一笑,道:“如此也不错,那我定要去享用享用。”

府内的温泉池建在花园后面,离陆琮的住处不远,走过去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大管家一边带路,一边介绍着黎城的风俗趣事。

陆琮听得有趣,也得了不少消息。

陈老大人的原配早早亡故,嫡子外出不归,没了消息。

如今真正掌家的是陈老大人的庶子,陈二爷。

“陈二爷不在府内吗?”陆琮不经意间询问。

他昨日进府,好似没有见过大管家口中描述的陈二爷。

听得陆琮的询问,大管家神情倒是也有些疑惑,呢喃道:“二爷昨日说是出府办事,好像一直没有回来。”

“他没有派人回来报信吗?”掌家人一夜未归,府内的管家却一无所知,这倒是有些奇怪。

见着陆琮的疑惑,大管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告罪道:“小人虽是陈府的大管家,但主要的职责就是照顾老太爷,二爷那边的事情,小人也不甚清楚。”

陆琮点点头,收起心思,笑道:“无妨,继续带路吧。”

“哎。”大管家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心中暗叹,这位少爷还真是好性子,地位不凡,却待人谦和,十足有气质。

他收起了先前的小心翼翼,行为举止愈发自然,然待陆琮的态度却愈发敬重了。

凛凛冬日,花草凋零。

梅花未绽,花园都无甚景色。

待行至陈府花园旁时,一片抢眼的紫色出现,陆琮抬头看去,见花盛开正艳。

他驻足欣赏,扬起嘴角,笑道:“梅花未开,这紫艳的三色堇倒是给冬日平添不少韵味。”

“陆少真是见多识广,连三色堇如此偏门的花都能识得。“大管家忍不住感叹,想他当初第一次见到此花时,可是惊叹得合不拢嘴。

“也是偶然得了一株罢了,不像贵府有如此规模。”

这满目的紫色小花,可是价格不菲啊。

大管家或许只觉得这花稀奇,但陆琮明白三色堇的珍贵。

他得的那株,是去年生辰时皇上赏赐的,据说高贵妃早就看上了此花,为此还气了好长一段时间,所以每次见到他,都没有给过好脸色。

真没想,这陈府可是深藏不露啊。

大管家听得陆琮的感叹,心里咯噔一下,他虽不在官场,但跟了老太爷这么多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警惕性的。

陆少莫不是误会了吧,老太爷一生为官,可真是做到了清正廉洁。

他仔细斟酌了一下,道:“这花是云夫人带过来的。”

“哦?不知云夫人是何许人物?”

大管家略微迟疑了下,似乎有些不好回答:“云夫人……她是……老太爷的身边人。”

身边人?是恩铭昨晚见到的那个三十来岁的美艳女子?

陆琮和恩铭眼神交汇,各自心照不宣。

先前一个二爷,这又一个云夫人,陈府藏污纳垢,老太爷怕是早已大权旁落,就不知他是否知情。

大管家将陆琮带到浴室时,一切早已安排妥当。

“陆少可还有什么需要的?”

“让她们下去吧。”陆琮挥手一指,候在一旁的婢女们低头不敢作声。

大管家眼睛一瞪,低叱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

婢女们悄声离开,大管家随后俯身告退。

等脚步声远去,恩铭警惕地四下搜寻一番,检查了温泉水,确认毫无异常,才向陆琮点头示意。

陆琮脱掉鞋履,赤脚踩地,修长白皙的手指触碰到上衣。

盘扣松开,衣裳半解,腹肌在其中隐约显现。

正所谓穿衣有型脱衣有肉,不外乎如此吧。

然此时,陆琮解衣的动作一顿,双耳微动。

他静听片刻后,快速脱掉上衣,踏入水池中,将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背靠池壁,伸手端起一旁的醇酒,轻声道:“恩铭,出去守着。”

恩铭稍愣片刻,随后也察觉到了周边传来的动静,握刀的手里立刻缩紧,警惕道:“主子!”

“出去,有事会唤你的。”言毕,陆琮合上眼,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恩铭不敢违命,只得静候在门外,时刻保持高度警惕,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浴室内紧密无缝,蒸汽肆意游走。

一侧的门帘被掀开,带进了外面的寒意。

陆琮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头也未抬,勾起嘴角,轻笑道:“云夫人怕是走错了地方。”

话音一落,室内静寂。

来人似乎没有料到他的反应,脚步停顿,愣神了片刻后,娇笑出声:“陆少可真是聪慧过人,让云娘不得不心生欢喜。”

既已被揭破,陈老大人的身边人——云娘,也就放肆了。

第十七章 陈家庶子陈浩

对付聪明人,就得速战速决。

云娘披散着青丝,脱了外衣,着大红抹胸裙走来。

娇颜红唇,酥胸美腿,好一幅惑人美景。

年少又如何,不照样是男人。

只要是男人,就没有她搞不定的。

她娇媚一笑,行至陆琮身后坐下,抬手抚上他的身子,咬唇道:“陆少觉得云娘如何?可及得上京里的女子?”

“老了些。”平淡无波的话语从陆琮嘴中说出,云娘身子一僵,手上动作顿住,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暗骂。

长得似仙人一般,可这嘴未免也太毒了些。

他真是陆琮吗?

当初,为了以他的名头和京城官员打交道,她就仔细调查过。

陆琮年纪虽小,在京中却有不少风流韵事,况且不是说他待人最为和善,怎会是如此冷淡刻薄的模样。

难道是情报有误?

心中疑惑万千,然情况有变,云娘不敢再轻举妄动,起身坐到一旁。

“陆少可真不懂情趣,云娘年岁确是不小了,可自然而然,经验也是不少的,陆少……难道就真不感兴趣吗?”

她仔细观察着陆琮的神情,见他只是勾了勾嘴角,似乎不为所动。

他如此态度,也探不到什么。

略微思索后,当下就决定放弃。

如若不能拉陆琮下水,也不能明着得罪了他。

毕竟那些地下的买卖还要靠着他的名头来行事不是。

想到这里,云娘叹息一番,似有些孤寥寂寞般叹道:“妾有意,郎无情,可恨岁月催人老。”

“既是如此,云娘就不再打扰陆少了。”

她将地上的衣裳捡起,用镶玉金簪挽起长发,走向侧门,准备掀开厚重的门帘。

“慢!”温润清亮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沙哑。

云娘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有些忐忑。

可随后陆琮的话,确是让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选个不错的雏儿,送我房里,你那儿应该不少吧。”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起地牢里的人,云娘后背一凉。

昨夜二爷跟说地牢出事了,难道是陆琮派人做的?

他是在试她?

内心万千慌乱,云娘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怎么?不行吗?”水声哗响,陆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云娘转过身去,见他随意披着一件青色长衫,正赤脚走过来。

不能乱,云娘咬咬牙,冷静下来,装出疑惑的样子,问道:“什么?”

陆琮轻笑一声,语气中略带上了些轻佻的味道:“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了吗?我挑食得很,选个好些的送过来。”

言毕,不再理会她的神色,穿了鞋履出去。

池内水温渐低,热气消散不少,云娘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明明才十六的少年,竟深沉如斯。

也不知是她蜗居在这黎城,见识浅薄了不少,还是陆少实乃人中龙凤,非常人所能企及。

不论如何,他们都该警惕些了。

陆琮可不是无害的公子哥儿,以他的深沉聪慧,一旦发现了什么,那可就麻烦大了。

云娘回房梳着湿发,越想越担心,低声嘱咐身边婢女芷兰:“去前院看看二爷回府没有。”

“是。”芷兰立马前去。

一盏茶的功夫,人已经到了门外。

陈府二爷,单字浩,现年三十又五,为人沉稳大气,颇得陈老太爷喜爱。

他虽是庶子,但堪比陈家嫡子。

自十五年前,陈家嫡子离家出走后,他便撑起了府内的半边天。

到如今,他在府内的地位,更是不可撼动。

哪怕是出了府,在黎城周边,陈浩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陈家书院的开办,让他声名远扬。

黎城百姓说起陈家,无人不知陈家书院,无人不识他陈浩。

只是向来儒雅的陈浩陈二爷,此刻却是脸色阴沉。

云娘起身迎上前去,眼里满是担忧:“什么时候回府的?”

“方才不久。”男声短促低沉。

见他如此态度,云娘心知事情没有办妥,仔细把门关了,小心翼翼问道:“地牢里的情况如何了?”

陈二爷眉头紧皱,“那个地方已经被人发现了,必须得尽快毁掉。”

他回想起前不久去到地牢看到的场景,暴戾心起,猛地摔了桌上的茶壶。

“人都被放走了,一个也未寻回。”

“怎会如此?难道是被徐知州发现了?”云娘惊讶出声。

里面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能在短短一天之内将所有人撤走,却不留下一丝痕迹,在这黎城,谁能有如此本事?

云娘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真是陆琮?

陈二爷冷笑一声:“若是被他发现倒好解决,折子往京里随意一递,就能卸了他的官职,再来个移花接木,将罪名倒扣在他头上,可就如今的情况来看,以他的能力和处境,怕是很难办到。”

被他收买的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徐清明不过就是一匹孤狼,看似凶猛,然不堪一击,小小的内宅之乱就能让他恼了火,更别提官场上的争斗了。

这事,定是他人所为。

“难道是京里来人了?”想到这个可能性,陈二爷有些坐不住了,他得去查一查。

“等等。”云娘急忙唤住他。

在他疑惑的神情中,她四下搜寻一番,确定无人,才轻声告知:“京里确实有人来黎城,而且他此刻就在我们府中。”

陈二爷方回府不久,还未有人告知他这一消息。

闻此,他立马睁大了眼,“是谁?”

“陆琮!”

陈二爷心中禁不住狂跳,低吼道:“一定是他。”

以陆琮在京里的地位,这事若真被他发现了,可就没人能保他们。

与其被抓游街砍头,不如放手一搏,先下手为强,在黎城就把他给解决了。

陈二爷眼中杀机显现。

云娘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但陆少可不是省油的灯,“你先别急,左右他还在黎城,我们有的是机会。”

“不过,你要想怎么解决了他,倒不如考虑如何说服他,能让陆少加入我们,岂不更是名正言顺。”

“你可是有了什么好法子?”陈二爷眼睛一亮。

倘若能和陆琮联手,那还有何可惧。

名利与富贵,岂不是指日在望。

第十八章 幕后黑手是陈家

“要想拉拢他,得先找到他的弱点,再给他点好处才行。”云娘缓缓说道。

陈二爷思虑片刻,“你是说……像对付其他人一样……”

“没错。”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笑了。

贩卖人口的交易,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没有众多官员的庇护,他陈浩也活不到今日。

这其中,贪赃枉法之人很多,但清正廉洁者也不在少数。

想要说服他们,都得用些法子。

就如黎城同知蔡大人,多年无子,而恰巧,在陈府与他一夜春宵的童奴又有了身子。

如此大礼,他如何能不受。

这收了礼,办事自然也就妥了。

可是对付陆琮,该用哪个法子好呢?

在陈二爷冥思苦想之际,云娘已经有了主意。

“权势富贵,他定然是不缺的。至于女人,我今日试探过他,陆琮并非好色之人。如此一来,便只能用药了。”

云娘从柜中拿出一物,仔细放置桌上,打开来看。

白色的粉末,带了淡淡的茶香味。

陈二爷用手捻了些,放嘴里尝了尝,惊诧道:“这是寒瘾散?”

云娘笑着点头:“不像是吗?我拿到的可是新货。”

“从颜色和气味上来看,还真辨认不出。”陈二爷回味着寒瘾散的滋味,只觉身心燥热。

美艳娇软的云娘在一旁,他就更是按耐不住了,急切地脱了衣裳,搂着人上下其手。

云娘半推半就,不多时候,纱帘落下,衣裳半解,一室春光无限。



等云娘再起身时,已是晚间时候。

她探了下身侧被窝,早已寒凉透彻,看来二爷走了很久了。

也是,今晚为陆少设宴,黎城的大小官员怕是都到了,他还有得忙。

精心装扮完,云娘刚走出院子,就被人拦住了。

拦她之人身着浅红罗裙,腰间配了一块圆形碧玉,发髻高高梳起。

婢子们俯首帖耳跟在她身后,瞧着气势颇大。

而在陈府,能有这样排场的女眷,也就是掌家二夫人陈徐氏了。

陈徐氏嫁入陈家已有十年,育有一子一女。

她本是许给陈家大少的,但因陈家大少的离家出走,所以最后改嫁陈二爷。

陈徐氏面貌清秀,十分耐看,奈何她甚是喜爱画些厚重的妆容,不好看不说,还硬生生毁了她那份清丽。

云娘心中叹息一声,垂下眸子,遮掩了心思,屈膝行礼道:“二夫人。”

“呵,不敢当,您可是老太爷的身边人,按辈分,我还要唤您一声云姨才是!”

听她这语气,八成是知晓二爷来过了。

云娘沉默着没有吭声,陈徐氏也懒得跟她废话,直截了当道:“今晚就别出去了,你不要脸,我陈家还要脸呢。”

“可…”云娘眉头一皱,还想说着什么,却被陈徐氏给打断了。

“来人啊,今晚你们就守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听明白了没有。”陈徐氏厉声吩咐着,像是在斥责下人,其实是在告诫云娘。

言毕,她带着婢子们离开。

晚宴即将开始,陈府的女主人可不能缺席。

守院的两人对视一眼,看了看云娘,吞吐道:“云夫人,您看这…”

“无碍,我回去便是了。”云娘温柔一笑,转身回房,背影娉婷婀娜,没有丝毫愤怒嫉恨的样子。

与二夫人先前的蛮横相比,云夫人可真是柔怜动人,怪不得二爷喜爱来这儿。

两人瞧痴了,许久之后,才缓过神来,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不远处,喧闹觥筹声响起,晚宴已然开始。

闻着飘过来的淡淡香味,两人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若是在前院伺候,兴许还能混口热酒喝,可守在这儿,真是又冷又孤凉。

不过,一想到院子里是美艳动人的云夫人,两人又打起了精神,挺直了背站好。

就算得不了云夫人的青眼,被她多看两眼,心里也是美的。

只可惜,这样的心思也要落空了。

他们不知道,云娘虽然回了房,却早已离开。

陈浩能在黎城地下修建出一个庞大的地牢,又怎么会不在陈府内建点东西呢?

陈家的暗道,可是修得比地牢精细得多。

最重要的是,知晓暗道存在的人极少,更别提是进入暗道内部了。

云娘畅通无阻地在暗道中穿行。

其实,陈徐氏今日没必要走这么一遭。

她并非要去前院,除了接人待客,此刻有一位姑娘更需要她的帮助。

看着眼前的精致姑娘,云娘觉得她有些眼熟,仔细打量了下,心中没有思绪,就将其抛在了脑后,轻言细语地问道:“你想回家吗?”

“想。”低柔的声音响起,眼前的姑娘停顿了片刻,紧接着又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呵呵,真聪明。”云娘满意地点点头,她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我会将你送予一少年,你陪他一段日子,并趁机将此物放入茶水中,看着他喝下就行了。”云娘将一个小纸包放在桌上,说得是极其轻松。

“事成之后,我便送你回家,如何?”

姑娘听完脸色凝重,盯着纸包,半晌没有作声。

云娘也没有发怒,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离晚宴结束还有些时间。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自己好好考虑下,仅此一次机会。”

云娘一走,房内陷入沉寂之中。

看着眼前的纸包,林曦月眉头紧皱。

她不想知道纸包里是何物,反正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方才的女子,瞧着很是眼熟,究竟是谁呢?

“云夫人。”

门外的呼唤声响起,林曦月霎时寒毛乍起,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云夫人,是陈府的姨娘!她已经在陈府了!

所以说,拐卖孩童的幕后黑手真的是陈府。

震惊的同时,林曦月还道了声幸好。

她与这位云夫人只远远见过一次,所以都没能认出对方来。

若是遇上陈家其他人,可就不太妙了。

逃不出不说,她的小命可能都要立马交待在这儿。

重生一世,怎过得比上一世还难?

林曦月咬咬牙,拿起桌上的纸包。

不能继续被困在这儿了,愈拖只会愈危险。

第十九章 先前是在做戏

云娘回来时,看着林曦月手里紧握着的纸包,了然于心。

“决定好了吗?”

林曦月坚定地点头,以英勇赴死的神情望着她。

云娘抿嘴一笑,她倒是有点意思,不像那些畏畏缩缩的姑娘,也不知是真蠢,还是在装傻。

“你不用如此紧张,那少年可是俊得很,不会让你失望的。”

寻常人家的姑娘,能入高门大府里少爷的房,就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更别提那人是京城陆少,许多名门闺秀可都赶着上门呢。

当然,这样的话,云娘不会说给林曦月听,她只简洁明了地交代了任务,随后再等待时机将她送去。

太过细致反而容易让人起疑,倒不如任其自由发挥。

不管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只要能把事情办好,一切都好说。

否则,如此娇柔的小姑娘,不知能熬过地牢里的几门刑罚……

夜至亥时,黎城灯火渐熄,各家各户闭门回屋,陈家的晚宴也落下帷幕。

不同于开始的拘谨慎微,酒宴散场时,黎城官员已然混成一团。

大家都喝了不少烈酒,醉醺醺地被家仆搀扶着回去。

陆琮本不想喝酒的,但上了酒桌就免不了,也被劝了不少,走起路来有些摇摆。

陈浩送走了客人,见此立马靠过来,稳住他道:“陆少,醉了吧,我送您回去休息。”

“甚好。”陆琮闭眼点头。

一路上,毫无多话,似乎睡着了一般。

这可就苦了陈浩,别看陆琮才十六的年纪,身量倒好。

得亏有人在旁边搀扶着,他才能安稳送达。

“您躺好,我唤人来伺候您。”将身上之人放下,陈浩轻嘘了一口气。

恩铭从外归来时,就见自己主子醉醺醺地躺在床上,他下巴都快惊掉了。

“主子,主子。”恩铭有些紧张,主子该不是被陈府的人害了吧,他不应当出去的。

正当他懊恼之时,床上的人动了。

只见陆琮双眼一睁,眼中清明无比,哪有一丝醉意。

他起身坐好,敲打了痴愣的恩铭一下,嘱咐道:“等会儿,陈浩会送人过来,你管好自己,不许多言。”

被低看了的恩铭颇不服气,想他可是恩字辈的第一人,难道还会被谁吓着了不成。

他倒要好好看看,这个陈二爷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恩铭等待不多时候,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嘿,来人还不少。

他轻哼一声,手里拿着利剑,双手环胸站定。

为首之人是陈浩,而他身旁站着的女人是……

恩铭稍微回忆了一下,就认出了来人。

上次偷去陈老太爷那儿,看到的女人就是她。

只是陈老太爷的身边人,怎么又和陈家二少混在一起?

难不成是……

不得不说,恩铭真相了。

心中恶寒一番,神情分毫不变,“人送到就行了,主子喜静,你们回去吧!”

陈浩还担心陆琮不会收人,听得他身边的随从如是说,提着心立马放下,忙点头答是,并吩咐道:“云娘,将人交给这位小兄弟就是了。”

云娘点头,从身后拎出一姑娘,推至前面。

恩铭匆匆瞥了一眼,没有多看,先出声送人了。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才放下警惕,看向一直低着头的姑娘。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货色,主子也肯接,这牺牲未免太大了些。

恩铭暗自腹诽,他今晚一定要死守门外,护住主子的清白。

“跟我进去。”

丢下一句话,他率先进屋,也不管身后之人有没有跟上。

“恩铭,将门窗关紧。”低沉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恩铭轻哼一声,转身去关门。

他一转头,就和抬起头的林曦月对了个正着。

“她她她……”恩铭用手指着眼前的少女,惊得话都说不出了。

“恩铭,关门。”陆琮听着外面的动静,嘴角带笑,他猜出了陈家会送她过来。

“哎哎哎。”火速将门窗关好,并排除了周边有人的可能性,恩铭看着林曦月,一改先前的冷漠嫌弃,咧嘴笑道:“林姑娘,里面请。”

林曦月再看恩铭,表情莫测。

在马车里未曾注意,但面对面仔细见了,还是能认出来。

上一世,陆琮身边的贴身侍卫便是他。

她曾在陆府见过恩铭不少次。

此时的恩铭,比她上辈子第一次见他时,面貌上是显得轻嫩了些,可差别也不大。

不过,他的性格,和她原来了解到的,却是不太相同。

起码,她在陆府正院的那些年,就没见着恩铭笑过。

陆琮死后不久,他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之后的情况,无从得知。

看着眼前男孩子气十足的恩铭,她倒是有些不习惯,不过心里却是舒缓放松的。

日子过得太压抑了,重来一世感觉松缓了不少。

“所以你们先前在马车里是在做戏?”她试探着问道。

“嘿嘿。”恩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憨笑。

林曦月嘴角有些抽搐,合着她先前是白为陆琮担心了。

“林姑娘,进去吧,主子该等急了。”恩铭将她推进了屋。

自己闪身出去,砰地一声,还将门从外面给关上了。

林曦月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一时无语。

这个时候,如此情况,叫她如何面对陆琮。

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林姑娘。”低唤声自身后传来。

林曦月甩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将手中紧握着的金簪收了起来,朝屋内走去。

陆琮半倚在红木雕花床柱旁,平日里束起的头发散乱地披着,他嘴角带笑地看着她,在烛火的映衬下,眼里泛着别样的光彩。

林曦月的心开始狂跳,比前世在喜房里见到他的那一刻,跳得还要厉害。

“过来坐下。”他拍了拍身旁的床榻,示意她坐过去。

林曦月咽了下口水,强行压制住内心的狂跳,步子缓缓挪过去。

昏黄静谧的房间里,秀美的少女坐在床榻上低头不语,脸上似乎带了些红晕,旁侧半躺着一位绝色少年,他看着少女,嘴角上扬。

画面和谐美好,仿佛两人已相识多年。

第二十章 寒瘾散

陆琮隐约有这样的感觉,可他与这位林姑娘,是真的从未见过。

“你没有想要问我的吗?”譬如他是什么人?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自然有。”林曦月酝酿许久,许多疑惑在心中绕了一圈,又被她压制下去,只问道:“你怎知我姓林?”

陆琮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介绍过自己,算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吧。

“尔欢告诉我的。”解释完,他想了想又道:“尔欢是地牢里的狱卒。”

尔欢?狱卒?尔雅的姐姐!

林曦月忽然想起尔雅还被关在郊外别院。

“你能派人去救一个姑娘吗?她叫尔雅,是尔欢的妹妹,和我一起从地牢被带走的。”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那个地方应该是陈家在郊外的别院,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

林曦月仔细回忆了下,院子里除了丹桂,还有……

“温泉,院子靠后山的地方有一处温泉。”

“你知道这是陈府?”陆琮抓住了她话中的一点。

“我……我曾见过云夫人,知晓她是陈府的姨娘。”

林曦月的回答有些吞吐,她不希望陆琮猜出她的身份。

上一世在陆家的生活虽好,可终究少了些趣味。

如果可以,她会尽量避免走曾经的老路。

好在陆琮也没有多问,只接着道:“先前管家说过,陈府的温泉水就是从郊外别院引进的,找到尔雅应是不难,你放心。”

她点点头,忽然间,又想起了云夫人先前交给她的任务。

在衣袖中摸索一通,寻出了一个小纸包,道:“云夫人让我将此物添至在你的茶水中。”

陆琮打开纸包,看着其中的白色粉末,脸色变得凝重,“寒瘾散!”

前两年,寒瘾散大肆盛行,许多皇公贵族都会吸食此物,民间有钱的百姓也是依照效仿。

连缠绵病榻的太上皇,靠着吸食寒瘾散,是精神大好,从此日日不能离了。

本以为只是强身健体的补药,可谁料其潜在的危害甚大。

寒瘾散吸食过多竟会致人死亡。

等众人明白时,已经是来不及了。

许多人因服用剂量过大,上了瘾,停不了了。

之后的情况逐渐失去了控制,体弱的吸食者被发现猝死家中,体强的吸食者离奇死亡,甚至是用千年人参供着的太上皇也没能逃过。

太上皇离世后,举国震惊,皇上哀痛不已,并颁布新令。

禁止买卖寒瘾散,违者斩立决。

在如此严苛的政策下,寒瘾散才渐渐被戒掉,从此淡出了世人眼中。

可没想到在黎城,寒瘾散依然存在,且还有了改进。

若不是熟通一些药理知识,陆琮怕是也不能辨认出来。

看来,依然有人在暗地里研制寒瘾散。

好在还未扩散开来,有挽救的机会。

这样的毒瘤,一经查出,定要严惩。

陆琮临时改了主意,本想在救出林姑娘后,就速战速决,处理了陈家,还黎城一个安宁。

可现在看来,他还要在陈府多待一段时日。

寒瘾散的来路必须查清,他也才能安心回京。

陆琮盯着林曦月,认真又严肃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面对陆琮的要求,林曦月都不会拒绝。

更何况,寒瘾散的毒害性,她上一世也曾听闻过。

要想在黎城过得平静且安宁,此类毒物定不能有。

……

次日辰时,陈浩前来拜见,只见房门紧闭,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知陆少是还未起身?还是出门去了?

若是未起身的话,昨日怕是闹到很晚吧。

想到云娘的计谋,他禁不住扬起嘴角,得逞的神色在脸上显现。

不过,陆少身边的那个侍卫去哪儿了?

陈浩环顾一圈,没有见着人,内心正疑惑着,就见人从院外走来。

“哎呦,小兄弟,你这是打哪儿回来啊?”

恩铭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出门买早点。”

“嗯?”陈浩不解道:“为何不在府内吃啊?”

“这就要问陈二爷您了,为何早点都没有备好?”

恩铭讽刺一番,他可不是找茬,今日早上确实无人来送早点。

陈浩眉头一皱,低声责问身后的二管家:“怎么一回事?”

二管家也是糊里糊涂的,他一大早就应付着府里的大小主子,哪知道贵人这边出了乱子。

“二爷,定是下人们耍滑偷懒,小人立马去查。”

“快去。”

陈浩踢了二管家一脚,扭头朝恩铭赔罪:“在下管家不严,实在是罪过。”

恩铭仰头看着天,没有反应。

虚与委蛇的话,他真不想多说。

“在下这就去给陆少请罪。”陈浩说着就往屋里走去。

让他进去了,还能得了,主子非刮了他的皮不可。

恩铭立马伸手拦住他,放缓了语气:“主子还未起身,这次是不打紧,今日的午膳可得注意了,一点差错也不能出。”

“定然没有问题,今日的午膳,在下亲自去督促。”陈浩保证。

得知了陆琮还未起身,他也就放心了,看来昨日的寒瘾散是奏效了。

既然如此,或许可以让云娘加大剂量,好早日控制住陆琮。

飞黄腾达的日子,真是不远了。

陈浩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地溢出,反复道着“如此甚好”离开。

“暂且让你多笑几日。”恩铭撇撇嘴,提着点心进屋。

“主子,我把陈浩打发走了,您……”声音戛然而止。

恩铭心里暗道一声糟糕,他又坏事了!

不待主子发话,他迅速转身离开关门,动作一气呵成,让人来不及反应。

空间凝固片刻,仿佛无人来过。

红木雕花大床上,锦被凌乱地堆在床脚,林姑娘身着月白色里衣横躺在床上,而主子也是衣裳半解。

此刻,他正“深情”凝视着身下之人,修长白皙的手更是捂着林姑娘的……胸……

嗯……恩铭看清楚了,没错,就是胸。

活脱脱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

恩铭咧嘴无声笑了,不得不夸赞一下,他家主子就是速度。

这才多久,两人的关系就突飞猛进啊!

事实上,恩铭真是误会了。

第二十一章 早间误会

林曦月猛地推翻身上的人,霎时羞恼不已,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就算两人上一世是夫妻,不管关系亲密与否,可如此举动,哪怕是事出有因,在这一世也终归是逾距了。

若是传出去,周边妇人们的指点,可有得她受。

“我……对不起。”

陆琮轻咳一声,快速起身穿好衣裳,向来白皙清冷的脸上,显出一丝可疑的红晕。

他真不是故意的。

从外归来时,他见陈浩站在院子里,为了不被发现,只能跳窗进来。

出门时穿的深色衣裳,衣角染了血,在外面看不清味道淡,没有影响,可进了屋子,血腥味就大了。

不及时换了衣裳,怕是会被外人瞧出破绽来。

见林曦月还未醒来,他快速脱了外衣,拿了干净的衣裳。

正当他准备换上时,就听到身后传来声响。

扭头一看,林曦月正揉着眼睛坐起身来。

他心道不巧,她估计要吓着。

才想完,只见她迷蒙的杏眼突然清醒,红润小嘴渐渐微张,似乎下一刻就会惊叫出声。

来不及多想,为了不被屋外的人发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冲过去,捂嘴扑倒。

两人身形紧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屋外恩铭的讽刺、陈浩的告罪、冬日的风声和院外的犬吠,所有声音似乎都被隔离开来,两人只听得到自己和对方的心跳声。

砰砰砰…

“砰!”

再是房门被恩铭打开的声音了…

“你先梳洗。”丢下这一句,向来沉稳冷静的陆琮几乎是落荒而逃。

等他不见了,林曦月还愣坐着,没有缓过神来。

胸口有些发烫,连带着她的心,都变得热热的。

直到现在,林曦月都不知道上一世陆琮为何会娶她。

以陆家的门第,凭陆琮的相貌,哪怕是身子再差,想嫁入的高门贵女依旧不会少。

为何偏偏选择毁了样貌的她呢?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上一世的情况尚且不清不楚,不知这一世又有怎样的变数。

她,还会嫁给陆琮吗?

唔,想什么呢!林曦月拍打着自己,清醒了不少。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的首要任务是配合陆琮,演好这场戏,骗过陈浩和云娘,能早日回家。

……

洗漱完,走到外间,陆琮和恩铭都在。

“吃点东西吧。”陆琮将椅子拉开,林曦月默默坐下,看着眼前的早点,低头一顿猛吃。

不知何时,手边多了一杯热茶,她端起来小抿一口,想着换衣时看到地上扔的衣裳,想问又不敢开口。

“尔雅找到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没有把她带出来,不过尔欢已经过去照顾她了。”

仿佛是知她心中所想,陆琮轻描淡写地描述了今早的事情。

陈府的下人每日都会趁天还未亮的时候,出城去郊外的别院取温泉水。

趁着这个机会,陆琮带着恩铭跟了过去。

果不其然,两人在别院里有了发现,确认了里面被关的小姑娘是尔雅。

因为不清楚别院的情况,而且还要继续待在陈家,陆琮不打算轻举妄动。

正准备悄然离开,却没想被人发现了。

也是陆琮低估了陈浩,没想一个小小的陈家别院,却是卧虎藏龙。

两人费了不少功夫,直到一身血腥,才将人解决掉,并传信给恩慈,让他过来处理。

善后完,回来时天已然大亮,所以才有了先前的一幕。

“你……没人受伤吧!”林曦月话到嘴边又转了口。

里屋的味道虽淡,但凑近了陆琮换下的衣服去闻,血腥味就很明显了。

林曦月不知陆琮身手如何,但恩铭自是不用多说,他是陆家恩字辈中的佼佼者,武艺绝对超群。

可上一世的经历告诉她,陈府养的那批打手也是不好对付的,他们大都是亡命之徒。

她记得,上一世,徐清明端了人贩在郊外的老窝,只抓住十来个人。

而且还没等到下一步的受审,他们全都在狱中暴毙。

官府对外只道是服毒自尽。

如今看来,十有可能是陈家在其中捣鬼。

“无碍,衣服上染的是别人的血。”陆琮放下筷子,慢品着茶。

等林曦月吃完,他才嘱咐道:“在陈府的这段时间,你就照常起居生活,若是陈二爷和云娘过来问话,你也不用刻意回避,明白吗?”

林曦月点点头,这些她都明白,只是……

“我们在陈府要待多久呢?”

自那日被绑后,她已五日未归家,家里没有她的消息,也不知状况如何了。

要是爹娘哥哥知道她被绑,估计得急坏了。

陆琮看出了她眼底的忧虑,略微思索一番,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你可是担忧家人?虽然暂且不能归家,但写封信报个平安还是可以的。”

写信!林曦月被提醒了,对,她可以写信报平安。

有了主意,立马动手。

笔墨纸砚备好,林曦月提笔即写。

念家急切,不出半刻,寥寥数语,简单明了交代了自己的处境,让家人无需忧心。

信是写好了,可问题是给谁呢?

送给爹娘,必然要经过徐府,万一被徐清明知道了,他一查,反而可能会坏了陆琮的事,而且她也不想陆琮知道她和徐府的关系。

如此一来,就只能将信送至别处了。

“麻烦你了,帮我交给麓山书院的学生周明。”

陆琮接过书信,略带深意地看了林曦月一眼。

她避开他的眼睛,随意整理着纸砚。

麓山书院,是黎城最大的书院,有不少归隐的文官都在里面挂职,与朝廷的关系甚为紧密。

许多大户人家不远千里将子孙送至麓山书院求学,就是为了以后入官场有助力。

周明,是被家里送进麓山书院的大户子孙之一。

除此之外,他还是林睿泽的同窗好友。

林曦月曾多次听哥哥提起此人,所以第一个想到的收信之人就是他。

希望周明能尽快拿到信,交给哥哥后,也好让家人放心。

陆琮派人送信虽快,但信从周明手中传给林睿泽却不太容易,况且这还是一封来历不明的信。

第二十二章 看书消遣

林曦月不知道自她失踪后,林睿泽向书院告了长假,周明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

周明拿到信后的第三日,才在书院和林睿泽碰了面。

林睿泽是为了拿先生布置的课业才回去。他在家多日,母亲已经起疑,要是再不做做样子,估计真会被母亲发现实情。

“看你愁眉不展的,可是家中生了变故?”本是打笑的一句话,却被周明正巧言中。

见林睿泽不像原来一般和他打闹,周明端正了神色:“有难处和我说,别自己受着。明年的秋闱说远不远,你如今要请长假,真是不太合适。”

林睿泽低头不做声,眼眶却是渐渐泛红。

一时间,两人皆是沉默。

周明想宽慰,也不知从何说起。

许久之后,林睿泽轻叹一声,以轻不可听的声音道:“曦月不见了。”

什,什么?周明一直看着林睿泽,见他没有丝毫玩笑的迹象,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曦月是谁,周明自然清楚。

往日里,林睿泽跟他提到最多的家人,就是曦月。

他把林睿泽当兄弟,所以潜意识里,也把曦月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一般来看待。

“这怎么可能!”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不论如何,我都会寻到她的。”林睿泽收拾好书册,站起身来。

明年的秋闱固然重要,可错过了还有机会,若是曦月真的丢了,就再也没机会补救了。

“近期我不会再来书院了,有事找我就传信到徐府吧,你知道的。”

周明起身想相送,林睿泽按住他,直道:“不必如此,我只是不来书院了,又不是再没机会相见。倒是你,要抓紧些,明年再成不了举人,你父亲估计要来捉你回去了。”

“哼,他奈何不了我。”周明哼哼一声,两人都笑了。

林睿泽阴沉了多日的神情稍稍松缓。

“对了,忘了告诉你,前几日我收了一份信,是写给你的。”周明拿到信时,信封上没有署名,他当时拆开来看,才发现里面还封了一层,而里层信封上写着“林睿泽亲启”五个大字。

因为林睿哲相貌出众,人品才学俱是上佳,所有以往就有不少姑娘给他送信。

周明都不晓得为他接了多少封了,所以他拿到这份信时,只当是林睿泽众多“狂蜂浪蝶”中的某一个送来的,不曾重视。

显然,林睿泽自己也如此认为。

“好了,我走了。”

“保重。”周明以手抱拳。

不经意间,打落了书桌上的信笺。

林睿泽余光一瞥,视线却就此定格。

这字,是曦月的!!!

手中一松,抱着的书纷纷落地,但这都无关紧要。

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信,看着熟悉的字迹,林睿泽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信,你是何时收到的?”

周明方才被书砸到了脚,正哀叫着,但见他如此紧张又急切,只得忍痛道:“三日前。”

“谁送来的?是男是女?”

“来送信的是一名男子,看着年岁不大,和我们差不多大小。他把信给我,没有留话就走了。”

林睿泽神情激动,眼睛牢牢地盯着信,手上却迟迟没有动作。

“你……不打开来看看吗?”周明说得是小心翼翼,生怕激到他。

硬壳纸被缓缓撕开,柔白的信纸显露出来,墨黑又熟悉的字体隐约透出。

打开信的那一刻,林睿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薄薄一页纸,字不多,匆匆一眼就能扫完。

曦月无事,不日既归。

捏紧的心陡然松缓了,林睿泽吐出一口浊气,浑身轻巧了不少。

可曦月又在哪里呢?

为何她能送信,却不露面?

为何将信送给周明,而不是徐府?

一时半霎,心里思虑许多。

周明在旁边看得着急,“怎么了?谁的信?”

“没事了。”

“嗯?”

“曦月没事了。”

“那便好,如此一来,你也不用请长假了。”

周明开眉展眼,随即拉着林睿泽要去向先生消假。

他可不想自个儿在书院,怪冷清的。

“你别急,总归这几日我是回不了书院的。等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我会即刻回来。”

林睿泽告辞离去。

他看着书院的大门,心情与上次告假归家时全然不同。

明年的秋闱,他一定不会错过。

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只想体会这一次。

……

冬日凛寒,天也撑不住了,薄雪纷纷扬扬飘洒下来,染白了大地。

从昨日飘雪,到今日落雪,门是愈发难出。

这几日,林曦月窝在房里,梅子冻糕都不晓得吃了几盘。

炉里银屑炭烧得火旺,她翻着话本,眼睛盯着字,心思却不知飘去了哪里。

“想什么呢?”坐在软榻对面的陆琮看着明显走神某人,敲桌提醒。

林曦月回了神,端坐好,拿正了书,仔细阅览。

见她如此,陆琮倒没有再说什么。

房内安静下来,只响起了书翻页的声音。

林曦月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迷茫,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可转而她又笑了,也是,这样的场景在上一世,她倒是经历了不少。

陆琮喜静,每次来她房里,都会携带几本书来。

起初,他带的书都是深奥难懂的,她看不了多久就会困得睡着。

就算是将她叫醒,也全然没用。

困,依旧是困,抬起的头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偶然一次,她在书堆里寻到了一册话本,里面的故事曲折动人,她看得是津津有味,瞌睡全无。

直到陆琮放下书,敲了桌子喊她去用膳,她才不舍地放下。

好似自那以后,他每次拿书回来,都会夹带一两册话本,好让她不那么好眠。

所以这次,一听到陆琮让恩铭去买书,她就早早打了招呼,选了不少自己爱看的话本。

今日,她拿的这本《香蜜》就很是不错。

书应是可以好好看的,奈何有人不想让她安宁。

昨日晚间,云娘派了人来传话,让她今夜子时去后花园碰面。

一想到这事,心里就烦乱。

耽误了她睡觉不说,还要挨着冻出去,真是折磨人。

第二十三章 深夜交易

林曦月想着事,书上的字一个都没看进去,手上的动作却愈翻愈快。

小说话本本就不长,三两下就翻完了。

最后只剩下了一页,纸薄且轻,她手上力气一大,只听“刺啦”一声,可怜话本“身首异处”。

陆琮无奈摇头,放下了手里的账册,抬眸问道:“可是有心事?”

不是他不专注,实在是有人太扰人了。

林曦月脸一红,她真不是故意的,小心将撕掉的书页摆好,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屋外没人,才凑在陆琮耳边,轻声解释道:“我……云娘让我晚上去花园见她。”

热气喷洒在耳边,陆琮微缩了一下,反又凑近了些,问:“谁传的话?”

“每日过来送糕点的婢女。”

“好,我知道了。”

……

知道了?没有然后?

事实证明,确实没有。

林曦月等得身子都僵了,也没等到他的下文。

只得坐直了身子,继续胡乱翻书……

深夜子时,林曦月穿了披风准备出门,她回头看向软榻,陆琮正平静地躺着,应该是睡着了。

林曦月一时无语,他就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嘛!

这些日子,为了做戏给陈家看,两人都睡在一个屋里,时不时还会传出些“动静”,好故意让偶然从旁边经过的陈家下人听到。

期间,云娘也来过不少次,但每次还没能进屋,就被守在门外的恩铭打发走了。

能在别人的地盘如此嚣张,倒也真是有本事。

不过,以陆琮的身份来看,他确有资本如此行事。

真是羡慕啊,林曦月感叹一声,认命地推门走出,进入了屋外的冰天雪地。

寒冬腊月,朔风凛冽,行廊上挂着的羊角灯摇晃不稳,连带着周边的景象也忽明忽暗。

地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脚踩下去,能听到“咯吱”的响声。

去花园的路不远,但积雪的路难走,风又大,在微弱的烛光下,林曦月好不容易才来到约定的地方。

她到时,云娘已经在了。

花园旁边是一处假山,四周都是石头,遮挡风雪还不错,起码比站在外面强上许多。

云娘将她带入假山内部,压低了声音问道:“给你的东西用完了吗?”

尽管是深夜在外,但她也不敢确保绝对隐秘。

“没有了。”林曦月答得很快,没有丝毫的停顿。

给她的东西确实没有了,只不过不是用完了,而且全被陆琮拿走了。

因她答得快,没有一丝迟疑和停顿,云娘并没有起疑。

若是在白天,云娘兴许还会发现林曦月神情的不自然。

可在黑夜里,因着寒冷,林曦月的声音都是颤抖的,至于表情的变化,她就更不会注意了。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打一巴掌再给颗糖,想要拿捏住,简单得很。

云娘的想法没错,只可惜这一次,她找到的是林曦月,想要对付的又是陆琮。

这两人,都不似她想的那般简单无知。

“陆少近期可有变化?”

寒瘾散服用至一定的剂量,身体会出现相应的反应,但因为个人体质的不同,所以出现的情况和时候也不尽相同。

搞清楚陆琮现阶段的状况,她才好对症下药。

“变化?”林曦月疑惑,不知她想知道的是哪种变化。

“男人的变化,除了在床上,还会出现在别的地方吗?尤其是陆少,他身子弱,应该会更明显啊!”云娘贴近林曦月的耳边,轻吐一口香气,“我说的是鱼水之欢,你觉得可有变化呀?”

我怎会知道!林曦月心里叫嚣着,可面上不显分毫,只红了脸装作害羞的模样,低头不作声。

云娘见此神色放缓,捂嘴笑了:“不用不好意思,男人啊,都这样儿。你能碰到陆少,也算是有缘,可至于这分呢,就要你自己争取咯。”

“求云娘指点。”林曦月假意虚心请假。

“你只需按我说的做便是。”

她听话地附耳过去……

和云娘分开时,林曦月手里拿着沉甸甸的包裹。

夜风袭来,她禁不住瑟缩了一下,不光觉得身子冷,心里更是发寒。

如果真照云娘说的做?那可真是不要命了。

包裹里装的全是寒瘾散。

为了早日控制陆琮,云娘居然让她陪同一起吸食,真是何其恶毒。

曾经她以为嫁给陈老太爷的苦命女人,居然是有着蛇蝎心肠的毒美人。

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深夜静得诡异,偶有声响传来,也辨不出源头,只让人觉得可怕。

在假山中绕了一刻钟,林曦月停下来歇了歇。

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景色,沉重叹息一声,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

她,迷路了。

陈府的假山,造的似迷宫。

大晚上的,能从里面走出去才是怪事。

将手里的包裹放在石桌上,看着身旁的假山,林曦月咬咬牙,攀爬上去。

虽然四周漆黑,但远处的灯火微亮,能借此确认回去的方向。

确认好方向,她从假山上艰难爬下,拍着衣裙上的冰雪,准备拿起包裹,低头却发现石桌上空空…空…空了!!!

与此同时,细碎的响声在身后响起。

林曦月全身寒毛竖起,捏紧了拳头,丝毫不敢动弹。

是人还是鬼?

一只惨白的手搭上她的左肩,尖叫声在喉咙里酝酿发酵,即将冲破牙关。

“嘘!”

热气呼在耳旁,熟悉的音线让人瞬时间放松。

林曦月转身去看,见陆琮一手拿包裹,一手搭在她肩上。

吓死人了!

“你没睡?”

“嗯。”他锐利的眼睛正警惕地在四周查探。

林曦月莫名觉得生气,可她又惊又怕,忍不住往陆琮身边靠了靠。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无碍,我识得。”

陆琮收回视线,感受到林曦月的微颤,搭在她肩上的手没有收回,反而收紧了搂住她,轻声道:“走吧。”

明明四周昏暗无光,可林曦月却好似看见了陆琮脸上的柔色。

仔细想想,陆琮也是不错的。

倘若这辈子能再嫁给他,其实也并非不可。

只是,在上一世,他是为何会娶她呢?

林曦月无奈苦笑,重活一世,才发觉曾经的自己活得懵懵懂懂。

不知姑母的想法,不明陆琮的心思,连皇后为何要害她,她都全然不知。

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或许是想让她找寻答案吧!

第二十四章 假山里的暗道

远处烛光闪动,廊下灯盏隐约可见。

“快到了。”

林曦月话未落音,左肩上握着的手猛一使劲,将她带进了假山边缘狭窄的缝隙之中。

她和陆琮面对面而站,姿势颇为紧密。

“你……”

“有人。”

头顶传来轻声警告,林曦月立马噤声。

顷刻,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黑影从假山旁闪身而过,很快又消失不见。

“往里走。”陆琮带着林曦月沿假山内部走去。

不管外面的人是谁,此刻绝不能和他正面相撞。

绕着危险走,总是没错的。

假山的构造大都相似,陈家的虽是繁复些,但走出去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两人往前走了大约半里,眼前烛光渐亮,陆琮却隐约觉得蹊跷。

周身寒意褪去,风雪被石山阻隔在外,身子也暖和起来。

没有想象中的阴冷潮湿,倒像似进了有火炉的屋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陈家的泥潭,可真是不浅。

当昏暗的暗道再现眼前时,林曦月没有尖叫,多见少怪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已经十分切合。

陆琮用手触碰周围的石墙,墙上积灰厚厚一层。

这条道应该是已经弃用很久了。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在拐角处转身一看,果不其然,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横在眼前。

而栏杆后面,则又是一处深长的地牢。

陈家子孙多年不出仕,看来是把心思都花在了挖洞上。

“人心不足蛇吞象。陈家如此行事,迟早会遭报应的。”林曦月哼哼一声。

上一世陈家躲过了惩罚,这一世就不一定了。

只要她能出去,不论如何,一定先揭发陈家的所作所为。

“会的。”陆琮瞧着气呼呼的人儿,抬手放在她头上,“你放心,恶人一定会被惩罚的。”

“嗯。”林曦月重重点头。

点完自己就愣住了,她是被他当做小孩子在哄吗?

她咬咬牙,不与他计较,“我们回去吧。”

“好。今日睡得晚,明日许你多睡一会儿,不会唤你用早膳了。”

“真的?”

“当真。”

太好了,林曦月内心雀跃。

自进了陈府,和陆琮共处一室后,凡是他在的日子,寅时她就会被强行叫起,用完早膳去看书,生活规律到毫无新意。

可怜她已经多日未曾赖床了,这实在是比哥哥在家还要可怕。

想到明日能睡个天昏地暗,便已经是迫不及待了,她扯着陆琮的衣袖往回走。

“嗯~”微弱的低叫声在暗道里响起。

林曦月感觉腿边有异物,低头就瞧见一双绿莹莹的圆眼睛,呼吸惊停片刻。

“是猫,别怕。”陆琮话中带笑。

“我没怕…”反驳底气明显不足。

腿边的猫继续蹭着,林曦月细看去觉得它十分眼熟。

“煤球?”

“喵!”叫声明显增大。

“真的是煤球。它就是经常在院子里闲逛的那只黑猫。”

被她这么一提醒,陆琮倒也记起来了。

这只名唤煤球的黑猫,他见过两次,确实是黑得跟煤球一般,这名字倒也取得贴切。

通体纯黑的猫不多见,也不多受人待见,没想她会如此欢喜。

林曦月蹲下身抱起煤球,轻抚它的后背,“走,我们带你回去。”

两人一猫原路返回。

闹腾了许久,林曦月真是困了,抱着煤球走得歪歪扭扭。

她觉得脚下软绵绵的,头脑也有些不清醒,甚至耳边还出现了幻听。

估计自己回去靠床就能睡着。

“别动。”

“嗯?”又怎么了?

话还没问出口,前面陡然响起一声呵斥,“谁?”

林曦月从迷茫中惊醒。

不会吧,又遇事儿了?

暗道内没有回响,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把猫放了。”陆琮凑到林曦月耳边轻声道。

林曦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才把手抬起来,煤球就自己跳了出去,且像是明白两人的处境一般,钻出了暗道,跳上假山喵喵喵一通乱叫。

“是野猫。”

“吓我一跳。这猫看着瘆得慌,太不吉利了,快把它赶走。”

漆黑的毛色和黑夜融为一体,只剩下了一双圆鼓鼓的绿眼睛,大晚上的让云娘看得心惊胆战。

等陈浩将野猫赶走,四周恢复沉寂,她才将面色放缓。

不过,对于陈浩,她也没有好脸色给他。

“近期,我们少见面。”

“怎么了?生气了?芸燕又招你了?她是府里的二夫人,陈家的当家主母,脾性多少还是有些的。”

见她不答话,陈浩眉头一皱,解释道:“上次晚宴,她将你禁足,确实是任性了些。”

“这只是任性吗?她差点误了我们的计划。”

“你走暗道就是,别和她计较。”

“计较!”云娘嗤笑一声,若是她真的计较,李芸燕那个蠢货早就死了千八百遍了。

“我不与她计较,但出了事儿,你也别怪我。”

“我哪有……”话说到一半,陈浩看着云娘凶狠的眼神,不敢再说下去。

他记起来了,上次因着陆少的早膳没有备好,他是有责备过她,可这不是误会了吗?

陈浩舔着脸朝云娘笑道:“以后绝不会再犯了,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

不饶了他还能怎样!两人是拴在一根藤上的蚂蚱,她做做样子也就罢了。

雁过无痕,叶落无声,哪次不是这样。

只如今李芸燕行事是愈发大胆了,如果这次还不治一治她,怕是后患无穷。

“饶了你可以,但二夫人她……”

“你想如何?”

陈浩收起笑意,盯着云娘,等待她的下文。

“陆少在府里的这段日子,让她去庄子里住吧。”

“好,我明日就让她走。”

云娘狐疑地盯着他,怎么突然如此好说话。

陈浩避开她的眼神,话题一转:“陆少那边情况如何?”

“需要加大剂量,不过,我手上的寒瘾散不多了。”

“无碍,我再去取就是。”

“陆少在,行事谨慎些,千万不能被他知晓。”

陈浩搂住云娘:“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嘛!行了,事情交代完了,地牢里的人也看过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待脚步声完全消失,陆琮和林曦月才中暗道中钻出来。

第二十五章 膳后消食

两人回到房间时,子时已过,恩铭正焦急地候着。

见两人毫发无损,他才松了口气。

“我无碍,你安心去睡吧,明日有事交予你去做。”

“是。”恩铭退下去。

今晚得到的消息太多,林曦月脑中晕晕沉沉的,一回房间就躺在了床上。

陆琮进里间去看时,她已经睡着了。

衣裳鞋袜未脱,发髻首饰未解,她横躺在床上,鼻息轻呼。

“也是累了。”他摇头轻笑。

俯身掀开锦被,替她脱去外衫,去了冬鞋,打散青丝,再捻好被角。

此次南下查案,比他预计的要顺利许多。

林姑娘虽是变数,但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可谓不大。

近些日子,因形势所迫,也只能委屈她了。

等事情结束后,他自是会好好感谢一番。

今日,且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吧。

陆琮将炭火添旺,才起身上软榻上休息。

一夜好眠,无人叫起,直到日上三竿,林曦月才从沉睡中缓缓醒来。

屋外的雪已经停了,暖阳高挂上空,地上的白雪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却没有一丝要化的迹象。

屋内暖暖和和的,炉子里的新炭正烧着。

林曦月从床上坐起,闭着眼缓了缓,本还想继续躺一会儿,空了一晚上的肚子却是不同意。

正巧,屋外传来下人们的请安声。

阵阵香味透过缝隙飘进窗子,午膳已经送到了。

林曦月快速收拾妥当,来到外间时,陆琮已经坐在了饭桌旁。

“睡得好吗?”陆琮柔声问道。

“还行,就是饿了。”不饿的话,她还能继续睡。

陆琮仿佛看懂了她的想法,嘴角半扬,打趣道:“用完午膳,还能午憩。早上累到你了,今日便好好休息吧。”

早上累到?她不是在睡觉吗?

林曦月不解地皱眉,看向陆琮时,发现他斜睨了旁边一眼。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瞧见了笑得一脸暧昧的送膳婢女。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陈二爷和云娘就放任他们,毫不理会呢,看来还是布了眼线的。

该配合的还是要配合。

娇笑讨好做不出,她就只能装羞涩了。

想到婢女误会的事情,不用使劲儿,脸上也能慢慢腾起红云。

外人看上去,倒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午膳用罢,婢女撤席离去。

林曦月起身就往里屋走,却被陆琮及时叫住了。

“吃完了就睡可不好,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可……”不是说还能午憩吗?又不作数了?

“走吧。”陆琮起身出门。

林曦月哼哼一声,男人的话,最多信一半,哪怕他未及弱冠。

外头太阳虽高,但寒意却也不小。

林曦月踏出门就打了个喷嚏。

“你体质太弱了,需得多加锻炼。”

也不知是谁弱,她可不曾英年早逝。

上一世,得知他病逝的消息时,她腿都吓软了,瘫在地上半晌没出声。

尽管两人不曾有过感情,可毕竟还是夫妻,曾有过不少朝夕相处的时日。

她记得,他明明是去外地求医,可医没求到,反倒是丢了性命。

慢走在行廊中,林曦月偷偷地打量前面的人。

就肤色来看,他是过于白皙了些,没有太多的红润之色,可她多日和他相处下来,发现他饮食睡眠都正常,在院子里活动也不少,瞧着不像是重病之人。

难道是在此之后出了问题,才导致他身子变差吗?

林曦月想得太过于投入,待陆琮停下来时,她都不曾注意到,就直直地撞了上去。

脑中一晃荡,她晕了片刻。

没想陆琮看着瘦瘦弱弱的,后背居然还挺结实。

“撞红了。”温热的掌心覆上额头。

林曦月抬眼就碰上了他清亮明润的眸子,两人隔得很近,不到一拳的距离,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腾”一下,林曦月慌了神,红了脸,眉头皱起,眼睛闪躲交错,不敢与陆琮对视。

“头痛吗?”陆琮瞧着她似乎不舒服,还真是撞厉害了?

“没有,没有,我就晕了一下,已经无碍了。”躲避掉他的手,林曦月轻吐吸气,压制住内心的狂跳,装作冷静地问道:“是要回去了吗?”

陆琮轻笑出声,“这才走出门口,你就想要回去了?”

“那你为何停下来?”还停得这么急促,害她撞到头,弄得她心里乱糟糟的。

“你看。”陆琮伸手朝院子里一指。

顺着他的指向,林曦月瞧见雪白的院里,一团黑色在肆意蹦跶,不少冬雪被掀落,让青绿的花叶显露出来。

“煤球!”她惊喜叫出声。

正蹦跶着的黑色团子动作一顿,扭头来看,“喵”的一声叫唤,随即朝林曦月跳跃而来。

一人一猫好一阵亲热,陆琮站在一旁,倒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

煤球约是在外玩了许久,毛里夹带了不少碎雪,再跳到林曦月身上,碎雪被擦下,随后化了水,将她的衣裙弄湿了。

她自己不曾察觉,不过旁边的陆琮却是皱了眉头。

雪水冰凉,寒气易侵体。

看来今日的散步只能作罢,反正她借以消食的玩伴也有了,还是进屋取暖去吧。

因为有了煤球,林曦月兴致高涨,瞌睡更是无影无踪。

整个下午都和煤球逗乐玩耍,期间还险些烧了陆琮摆在桌案上的狼毫笔。

若不是恩铭及时接住,一人一猫估计都要被赶出门去了。

“此笔价值千金,若真是被烧了,估计得赔上你自己。”陆琮是如此警告她的。

这话,林曦月信。

陆家势力庞厚,分支众多,值钱的宝物更是数不胜数。

听闻陆家库房里的黄金不比国库里的少,她虽没进过国库,但陆家的库房还是去过。

当然,陆家库房众多,她也只是去过其中一个。

不过,光那一个就够她长见识了,各色奇珍异宝、名画古迹和真金白银,堆起来像座山似的。

市井里传陆家富可敌国,也并非只是浑话。

想到自己要为一支笔而搭上一辈子,林曦月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会看好煤球的。”她发誓。

第二十六章 院内的暗道入口

自雪停后,天气转好,北风也轻柔了许些,不再冰冷刺骨,且每日艳阳高照,先前的积雪不久便化得差不多了。

林曦月用完午膳,环顾空荡荡的房子一圈,觉得无趣,唤了煤球在院子里走动。

这几日,陆琮在陈浩的邀约下频繁出门,每晚都喝得醉醺醺的,被人搀扶着回来。

她知晓他是在做戏给陈浩看,但就是不晓得他有没有在查陈家。

若是还要耽误上一月,新年都快到了。

万一年前她还不能回家,可就真是愁人。

“煤球,回去了。”

林曦月环顾四周,没有在院子里看到煤球。

难道是跑出去了?门没有开,院墙上也没有洞口,它应该还在院子里。

她又唤了几声,才听到院角墙边的藤曼中传来“喵”的一声。

“怎么跑那儿去了,煤球,快出来。”

陈府的花木多,她所在的这个院子,规模不小,大大小小的树木就有十多棵。

院角的墙上更是古藤倒垂,茂盛又繁密。

白雪化作水珠滴落在绿叶上,晶莹且剔透。

林曦月走过去,扒开茂密的湿树藤,准备把煤球揪出来,然而眼前的场景,却让她彻底惊住了。

只见树藤后的墙体微开,露出手臂宽的缝隙,缝隙里没有墙外的景色,反倒是另外一堵墙。

或许是听到了她的动静,煤球从中探出头来,喵了一声,又转身往里走了。

这堵墙是中空的!

林曦月手发抖,甩掉树藤扭过身,闭眼冷静。

她进陈府当日,云娘见了她,而第二日陈家未曾送来早膳。

先前在暗道中,云娘说她被二夫人禁足,所以没有备好第二日的早膳。

也就是说云娘在不被外人发现的情况下,走暗道进院子见了她。

既然如此,暗道出口定在院内。

那树藤后的缝隙即是……

林曦月后背发寒,看着围在四周的墙壁,总感觉自己正被人监视着。

若她发现暗道口的事被云娘和陈浩知晓了,怕是会被杀了灭口,得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正当她走到门口时,尖锐的猫叫声陡然从院角传出。

和煤球相处了四五日,它的声音林曦月自然能听出。

难道是煤球出事儿了?可她不能进去啊!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林曦月挠着头想解决办法,墙角里煤球的叫声没有断,只逐渐变得虚弱。

“怎么办?怎么办?”

放任不管,她真做不到。

其实,进了暗道也不一定会被发现。

这个时间点,陈浩不在府里,听摆饭的婢女说云娘也出门去了。

她寻了煤球立马出来,应该没问题。

林曦月咬着牙再次掀开树藤,扭身钻进缝隙。

墙壁里的空间就一人宽,身材宽厚些的,估计只能侧着身走。

大约往前走了十步,出现一个下沉阶梯,阶梯延伸到地下,看不清前面的情况。

依照方向来辨,此处暗道是通往花园假山的。

阶梯之下,阳光照不进来。

愈往里走,光线愈暗,不过煤球的叫声倒是清晰了不少。

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渐渐适应,多多少少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不同于上面的狭窄,地下的暗道宽阔了不少。

两旁还有半旧的烛台,蜡烛燃去了半炷,前不久应是用过。

“煤球。”林曦月的声音在空荡的暗道中响起。

回声阵阵,她自己都听得毛骨悚然。

好在,煤球的回应声也响了起来,就在前面!

林曦月面上一喜,快步赶去。

黑暗中,煤球的绿眼睛格外显眼,她一眼就注意到了。

“煤球,快过来。”

这里面一团漆黑,闻着味儿也不好,或许还有老鼠蜈蚣等毒物,不是久待之地。

“怎么,还不想出去吗?”林曦月在煤球前面蹲下,见它一动不动,正准备抱起它。

“别动。”

男人粗哑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林曦月浑身一抖,吓得不敢动弹。

有人!她被发现了!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如果被抓了,今晚陆琮回来见不到她,会出来寻她吗?

此处暗道极为隐秘,怕是他想寻也不一定能寻到吧!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林曦月只觉小命休矣。

“它被暗器夹住了。”

“嗯?”被夹住了?

林曦月拭去泪水,伸手朝煤球探去。

它低叫着,身子微微颤抖,待她摸到它右后腿处,碰到一处锋利的硬物,凭感觉像是捕兽夹之类的。

想强行掰开,但根本没用。夹子太紧了,她完全使不上劲儿。

“墙边有铁棍,你寻一寻。”

林曦月在地上摸寻一阵,果然找到了一根短小的铁棍。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将夹子松开了一些。

好在煤球也聪明,趁机把腿一缩,就退到了她怀里。

大冬日的,她是硬生生撬出了一身汗。

放下手里的铁棍,林曦月抱着煤球瘫在地上,粗声喘气。

“快些出去,小心被人发现。”

“哎,好。”她站起身抬步要走。

脚迈出一步,动作就顿住了。

所以,方才和她说话的人是?

“你是?”

“不用管我,快些出去吧,看好你的猫,以后再也别进来了。”

“可……”话没说出口,暗道一端传来异响。

黑暗里的男人移动了下身子,伴随着着铁链碰撞响起的声音,低声催促道:“快走,有人来了。”

“我会找机会再来的。”林曦月丢下一句话,带着煤球仓促逃离。

一口气跑上阶梯,靠在狭窄的墙壁中间,确定后面无人跟随,才敢软下身来。

直觉告诉她,此人的身份绝不简单。

听动静,他像是被锁在暗道里的,可陈家做的不是买卖人的生意吗?为何还要关押男人?

还有上次偷听到云娘说地牢里的人看过了,难道指的就是他?

既然他如此重要,或许救出了他,就能抓住陈家的把柄,这场案件也就能彻底解决了。

林曦月平静下来,整理好凌乱的衣裳,抱着安静的煤球,准备掀开树藤走出暗道。

与此同时,外面想起了开门的声音,有人进了院子。

她连忙缩了回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屏息静待。

第二十七章 酒后赶人

院门大开,陆琮满身酒气,被恩铭搀扶着回来,陈二爷喝得醉醺醺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今日去了那醉仙楼,楼里佳人美酒,玩得是好不畅快!

醉仙楼里的头牌灵仙,有着绝色之姿,只那性子却是清傲孤冷,黎城多少少爷公子为博她一笑而一掷千金啊!

没想今日见到陆少,她竟巴巴地贴了上去,甚大有愿为奴为婢的迹象。

陆少年岁不大,艳福倒是不浅。

不过,瞧着他的神色,倒像是不太满意灵仙。

陈浩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云娘曾跟他透露陆少爱干净年少的,云仙虽姿色绝佳,但毕竟是风尘女子,辗转于男人身旁多年,早已不是清白之身。

他如今屋里的那个小姑娘姿色倒是不错,身家自是清白的,不过就是年岁太小,身段还是差了些。

不过无妨,能成事就行。

哎?对了,伺候陆少的小姑娘呢?

若是在屋里,怎不见她出来相迎?

陈浩扫视一圈,瞧着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像是空无一人。

这门窗紧闭,无声无息的,人也不像是待在房里啊。

“陆少进院,怎无人前来伺候?难道是躲在屋里偷懒?”陈浩皱眉呵斥,借着酒劲就在院子里横冲直撞。

陆琮使了个眼色,恩铭点头明了,上前拦住陈二爷。

见恩铭面色不善,陈浩收敛了气焰,不解道:“陆少,您这是?”

“虽说这是陈家,可屋里毕竟是我的人,陈二爷如此唐突地闯进去,怕是不妥吧!”陆琮面露不虞之色,背手端站,酒似醒了大半,只白皙的脸上留了些红晕,多了丝人间烟火气息。

不过,他这丝人间烟火气也不是普通百姓人家里能有的。

和他处了两日,便把陆家的尊贵抛到了脑后,陈浩心里直呼莽撞了,连忙赔礼道歉。

陆琮不欲多言,甩袖进屋。

谋划了整日,费了许些银两,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最后竟被自己毁了,陈浩低声咒骂,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离去。

等他一走,恩铭快速关了院门。

因两人习武,嗅觉要高于常人。

早在进屋之前,他们便闻到了院里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先前碍于陈浩在此,不敢妄动,这才故意支走他。

院角荫蔽处,风影摇曳,树影婆娑。

眼前的月桂树繁茂浓密,树冠枝叶交错,郁郁葱葱的,生机盎然。

院里此地的血腥味是最浓的,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清淡花香。

陆琮和林曦月“同房”多日,自是能闻出她身上的香味。

不过,此地无处藏身,她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

“出来吧?”陆琮轻声唤道。

话音落下,墙上藤蔓被掀开,林曦月单手抱着煤球从中走出。

往日浅笑明媚的她,此刻脸色白得吓人,衣裙上沾染了不少血迹,煤球窝在她怀里软塌塌的,垂下来的一只后腿皮毛破开,露出血肉来。

陆琮和恩铭皆是愣住了,林曦月出来后,墙上的藤蔓未全然合拢,显出一角洞隙,里面黑黢黢的,绝不是墙壁破损露洞的样子。

“这、这是……”恩铭指着墙洞,惊讶得说不出话。

他寻了许多日的暗道入口,竟然就在院落墙角,自己眼皮子底下。

若不是方才他亲眼见着林姑娘从中走出,估计还不会相信。

“恩铭,去把洞口复原。”陆琮吩咐完,快走两步,抱起摇摇欲坠的林曦月,进了屋子。

将人轻缓地放上软榻,寻来备用药箱,陆琮上下打量着林曦月,问:“伤在哪里?”

“快看看煤球,它在暗道里被夹了,伤得厉害。”

林曦月鲜血沾了满手,着急地看着煤球,不知所措。

在暗道里,煤球就不怎么叫了,到现在更是毫无动静,她不知道该如何救它,伤口又该如何处理。

瞧着林曦月不曾受伤,陆琮轻叹一声。

方才她血迹斑斑的模样,可真是把他吓得够呛。

“别慌,煤球会没事的,你去里间把衣裳换了,洗了身上的血迹,以免被人发现。”陆琮轻声哄着,生怕吓着她。

林曦月想说她无碍,可看到他眼里的担心,想着自己也帮不上忙,最后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去里面擦洗掉身上的血迹,换了身干净的衣裙。

她再出来时,屋里只剩陆琮一人。

“煤、煤球呢?”

“让恩铭送去看兽医了,没有大碍,最多是以后不能乱跑了。”

陆琮猜想,以她那胆小的性子,估计是不敢乱跑的。

定是煤球野得厉害,到处乱窜,才会被夹受伤,也让她偶然间发现了暗道入口。

恩铭已经查探过了,院子里的暗道入口就墙角一处。

在藤蔓的遮掩后,本是还有一道石门的,但石门没被关严实,这才让煤球钻缝进去。

他让恩铭关紧了石门,暂且勿入。

“墙角那处你不要再去,我会处理好。”陆琮嘱咐她。

林曦月点头明白,破谜探险的事情,她是丝毫不敢兴趣。

今日若不是煤球不好,她是绝不会再进暗道的。

想过平静的日子,怎就如此之难。

林曦月低头哀叹,看到点点暗黑色的干涸痕迹在锦垫上显现。

这是血迹,从煤球腿上的伤口中滴落的。

在暗道里,她担心煤球血流太多,一直紧握着它受伤的后腿。

如今想来,不知有没有滴落在地上留下痕迹。

带血的夹子肯定会人发现,万一他们再循着血迹找来,岂不知晓是她进了暗道。

尤其,她还在里面碰到了一个不明身份的男子,虽不知他是谁,但总归是有隐情的。

越想越心惊,林曦月将今日的见闻仔仔细细告知陆琮,让他小心行事。

陆琮对陈家的暗道本没有太大兴趣,在陈家的主要任务是找到真账簿和制毒人,但陈浩在陈家地牢里锁着一个男人,这又是什么事?

不管如何,还要去探寻一番。

接下来的数日里,陆琮推了一概应酬,整日在屋内休憩。

陈浩过来拜见,见他精神不济地卧躺在床上,只当他是前些日子太过放纵,整累了身子,派人送来了不少山珍补品。

第二十八章 男人们的计谋

厨房熬制好的补药,全被林曦月倒进了屋里的盆栽中。

每日倒三碗,枯黄的草叶瞧着都粗壮了不少。

陆琮整日躺着,陈家人以为他病得厉害。

其实不然,他只是昼夜颠倒了而已。

白日休眠,夜间行动。

陈家里里外外,都被陆琮派人暗地里翻了个遍。

林曦月打发走陈府请来的大夫,斜靠在软塌上,双眼微眯。

近些日子,陆琮不在外间,她睡得极不安稳,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了,夜里常常惊醒。

醒来时,房里空无一人,夜风吹打着门窗,传出怪异的响声。

她想到墙角的暗道入口,心里更加害怕,只能蜷缩在被中,熬到清晨,才敢睡去。

倒是陆琮,清晨回来后,就躺着休息。

白日的安睡足够了,他醒来时,天色已晚,屋内昏黄灰暗,没有点灯。

轻微的鼾声自软塌处传来,他起身去看时,林曦月睡得正熟。

时光静好,一室安稳。

清浅的呼吸中夹杂了淡雅的花香,陆琮浅笑着坐下,品了口淡茶。

浑身的紧绷感卸下,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仿佛饮下了琼浆玉露一般。

如此静坐半个时辰,等林曦月呼吸微乱,眼见着要醒来,他才起身去了外间点灯。

“醒来了就起身吧,睡久了晚上又睡不着了。”听着里面的人翻了个身,又没了动静,陆琮出声提醒。

听到声音,林曦月立刻睁开眼,掀被坐起。

起身太快,又睡了许久,头晕得厉害,只得靠在旁边缓了缓。

等她清醒了走出去,晚膳已经摆好。

陆琮和恩铭都在外间,两人一坐一站,面色瞧着都不错,看起来精神大好。

今日是不用装病了吗?林曦月偷瞄陆琮一眼,见他朝她一眨眼,便安心坐下了。

瞧他的样子,似悠闲悠哉,难道是陈家的事快要解决了。

林曦月心里痒痒,然面上不显,如往常一般安静用饭。

陈家婢女手脚勤快,又有眼色,她不敢多有动作。

熬到她们离去,才松了口气,问道:“今晚可还出去?”

“不去了,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言毕,陆琮停顿片刻,想到自己查到的一些事情,凝神皱眉,向林曦月问道:“你可知陈家大爷陈邵明?”

陈绍明?林曦月摇头,“他已经失踪很久了,我也是后来听人谈起他,才知道些。”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说此人极为聪慧,少有大志,且性格温和,善待邻里,只不过偏偏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好,时常发生争吵,一吵便离家出走,四五天后才回来。家里人找不见他,次数多了,也就放纵不管了。”

“那后来呢?”

“他失踪后,有人传他是被劫匪绑走了,也有人说他是和家里人闹翻,不肯回去罢了。总之,陈家人找了他许多年,一直没有音讯。”

林曦月看着陆琮若有所思的模样,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陈家大少。

陈家如今是陈浩掌家,他自然就是主谋者,与失踪多年的陈家大少又有何干系?

心里疑惑,但莫名其妙的,她想起了那个被关押在陈家地牢里的男子。

陈绍明失踪时,不及弱冠,十年过去了,而今该是三十岁的年纪。

被关押在地牢里的那名男子,声音听着嘶哑苍老,年龄与陈邵明也匹配不上啊。

尽管如此,林曦月还是提出了心中所想:“你不会是找到陈绍明了吧?”

陆琮薄唇紧抿,没有作声。

瞧他这般模样,难道真的找到了?

可这些日子,他不是在探陈府吗?该不会是……

林曦月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凑到陆琮耳旁,压低了声音问道:“该不会是地牢里的那人吧?”

“正是。”

这二字一出,林曦月吓得倒退几步,瘫坐在矮凳上。

陈绍明,陈家嫡出长子,十年前失踪,如今居然在陈家地牢被发现。

陈家找了他十年,翻遍了整个黎城,却没能查查自家。

能如此掩人耳目将人藏起来的,怕是也只有陈家二少了。

“可陈浩为何要……”话未问完,林曦月噤了声。

陈老太爷共有两子,陈绍明是嫡长子,聪慧又明智,哪怕和家里人关系再不好,只要他在一天,陈家的继承人也不会是庶次子陈浩……

细思恐极,林曦月觉得自己好似窥见了天大的秘密,心里突突地狂跳。

这万一被陈二少发现了,他定会想法设法地杀人灭口。

林曦月的慌乱不安,陆琮瞧在眼里,可接下来他要交代的事情,只会更加凶险。

“我将陈绍明救出了,且故意在地牢里留下了一枚陆家特有的玉佩。”

“为何?”林曦月惊得嘴角微搐,左手死死地扣住右手,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上去抽他一巴掌。

见她咬牙切齿的模样,陆琮倒是笑了,柔声解释道:“想抓鱼儿,得先撒网。”

她才不管什么鱼啊网啊的,林曦月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把陈浩惩治了,好让她安心回家睡大觉。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抓人?”

“急不得,网虽是撒好了,可还没下鱼饵呢?”

此刻的陆琮仿佛化身为一头恶狼,他牢牢地盯着林曦月,眼里泛着诡异的绿光。

林曦月被他瞧得害怕,心思一转,反问道:“你该不会要用我作饵吧?”

“你是最佳人选。”陆琮实话实说。

林曦月默然。

枉她上一世一直以为自家夫君是个柔弱清高的病美男,没想实际上他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恶狼。

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缜密。

她如今已是被迫上了贼船,后悔也无用,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我该如何做?”林曦月松了口。

陆琮扬眉展笑,心知她定会同意。

两人相处这些时日,不说对她全然皆知,但性格却是摸了个透。

既然她愿意以身犯险,他自然会护她安全。

陈家的浑水他已经趟得差不多了,地牢之行,他不光是救出了陈绍明,还拿到了真账簿。

之所以引而不发,是为了借机揪出研制寒瘾散的幕后之人。

他故意将带有身份标识的玉佩掉落在显眼位置,就是好让守卫及时发现,想必此时陈浩已经拿到玉佩了。

他的计划很简单,和陈浩来一场交易。

“你要做的,就是把他们引过来。”陆琮轻敲林曦月的头,示意她附耳来听……

第二十九章 事发谋划

月朗之时,凄厉的哭喊声自陆琮的院子里传出。

陈府的下人被引了过来,聚集在外面观望。

有人想推开院门瞧瞧发生了何事,可手上还没使劲,里面却没了动静。

院子里住的是自京里来的贵人,若是出了点事,那可不得了。

下人们不敢乱闯,只得派人去请主子。

消息通报给陈浩时,他正急得在书房上下乱窜。

听闻此事,他心里咯噔一下,随后连忙暗地里派人去寻云娘过来。

其实云娘早就得了消息,只是对此事不甚上心。

陆琮自己没有带婢子过来,院子里哭泣讨饶的女子,她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谁了。

也不知道小姑娘触了他哪条逆鳞,竟闹得如此动静。

云娘摇摇头,品了口茶,以为就是些小打小闹。

直到陈浩派人来请时,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云娘心中忽然有些忐忑不安,当她看清陈浩递给她的玉佩时,心中更是惊骇不已。

“陈邵明不见了!”陈浩低声咒骂。

小心翼翼藏了他十年,没被老爷子发现,居然被一个外人横插一刀。

“早知如此,你当初就不该留着他。”云娘眉头紧锁,忍不住出声指责。

她交代了多少次,让他尽快把陈绍明处理了,以免夜长梦多,往后再出乱子。可他偏不听,以为将人关在地牢便是万事大吉。

“你再说这些有何用?人都已经被带走了,想想应对之策才是正事。”陈浩无奈摊手。

当初,他顺利接管陈家后,确实想将陈邵明杀了一了百了。

可当自己一次次风光潇洒地出现在他面前,将他往日的尊严与骨气踩在脚底,看着他无比痛苦煎熬的模样,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爽快。

可惜,往日有多爽快,如今就有多煎熬。

陈浩长吁短叹,一筹莫展。

倒是云娘沉思片刻,脸上神色放缓,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她嘱咐道:“你无需太过忧心,陆少意图不明,他带走陈邵明,不一定是要与我们作对。就算陈绍明再次出现在大众眼前,又与我们有何相干,你只要死死咬定,拒不承认。陈家如今在你的掌控之中,陆少是外人,陈绍明又只是一个无用的废人,他们能奈你何?”

“对,说到底,这只是我们陈家的家事,陆少再强势,也无权插手。”听得云娘的分析,陈浩底气足了不少。

“不过你父亲那儿,还得想想该如何交代才是。若是被他知晓陈绍明的事,倒真是不太好解决。”

云娘忧心复燃,万一父子反目成仇,陈浩在黎城的声誉有了污点,往后托人办事也就没那么顺畅了。

对此,陈浩倒是不以为意,只要陆琮坏不了他的事,其他人他一概不怕。

“老家伙同我闹不了,他毁了我,岂不是毁了陈家。况且,这不是还有你帮衬嘛。”

陈浩惯来会说甜言蜜语,云娘就是有心劝他,也常常被哄得没了心思。

“那你可要听我的话。”

“听,如何会不听。你不想与芸燕待在一起,我不是都听你的,把她送走了嘛。”

这话倒是真的,陈浩没有唬她。

自徐芸燕被送去了郊外别院,陈府里没了与她为难的女人,她心里就舒爽了许些。

接下来,她也可以专心解决正事。

府里的地牢既被发现了,就不再安全,陈邵明的痕迹必须全部消除。

如果能将地牢封住,那是最好的。

只是封牢工程量太大,短期内是做不到的。

该如何处理呢?云娘绞尽脑汁想着挽救之法。

忽然这时,她神情突变,惊诧出声。

一旁正要喝茶的陈浩被她吓得一抖,手上没有拿稳,茶盏打翻在地,热茶浇了满身。

“又是怎么了?”他难受地站起身,抖着身上的茶水,不耐烦地看向云娘。

“账簿可在你身上?”

云娘这话问得轻且虚,陈浩险些没听清。

可当他听明白了的时候,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化为虚无,神情呆愣地站起身来,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反应。

瞧他这般模样,云娘凝神皱眉,直道:“糟了!账簿怕是已经不在地牢了。”

果不其然,当两人去到地牢查看时,用来装账簿的铁盒子里早已经是空空如也。

这下可真是不得了了。

陈绍明落在了陆琮手里,问题都不大,这事顶多了算是家宅恩怨,可账簿一旦暴露出去,他们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

陈浩和云娘对视一眼,瘫坐在地。

如此滔天大祸,谁能躲得过?

难道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死吗?

云娘心有不甘,不到最后时刻,她绝不会静坐等死。

陆琮如今还未发作,不是别有谋划,就是被旁事牵绊住了。

想起今日院子里的闹腾,她心里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我们还有出路!”云娘说得是斩钉截铁。

棋子早已布下,如今也合该生效了。

“快,派人去陆琮院子里打探如今是何许情况。”

陆琮如今还在陈府,任他手下人看管得再严密,总会有漏洞。

趁此机会打探消息,是再好不过了。

一旦他离开了陈府,事情只会愈发难办。

云娘讲明其中的利害关系,陈浩没有丝毫犹豫,立马派出府内死侍,走密道去探。

等待无比煎熬,时间悄逝,两人如坐针毯。

死侍到达陆琮所在的小院时,不敢轻举妄动,观望了数刻,确定无人注意,才敢进去。

一路探去,畅通无阻,连个人影也未曾看到。

直到行至正房外间,才听闻里面传来动静。

正房内间,容貌清丽的姑娘被五花大绑,正跪在地上苦苦讨饶。

顺着她朝向看去,地上碎盏尽是。

前方的雕漆古床上,深色锦缎床帘落下,里面时不时传出低声吼叫,有人仿佛正受着无尽的痛苦。

“主子待你如此之好,你竟恩将仇报,给他下毒!”

“你最好如实招供,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伴随着愤怒的质问声,凌厉的长鞭高高甩下,落在清丽姑娘身上。

只听她哀嚎一声,跪趴在地,半天没有动静。

第三十章 审讯

见此,审讯之人也未停手,反提起一桶刺骨的冰水,蒙头浇下。

受此刺激,那姑娘陡然惊醒,全身颤抖地微撑起身子,重重咳嗽起来。

“还不说吗?”审讯之人狠斥出声。

“我说,我都说。”

房内沉寂片刻,响起断断续续招供的声音。

死侍听不甚清,担心她说多了坏事,从袖中摸出一根毒针,甩进了屋子。

看着人倒地不起,趁房内慌乱之际,他迅速闪身离去……

见窗外人影离去,恩铭如释重负。

“走了。”

话音落下,趴在地上装死的林曦月低咳一声,撑着身子站起来。

恩铭往她身上泼的是温水,起初还是温热的,可如今早已冰凉。

湿衣贴在身上,冻得她牙齿直打颤。

“没露馅吧?”

她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没有经验,不知演得像不像。

万一受了罪,事还没办好,那可就亏大了。

“没有,像极了,您演得让我都信以为真了。”恩铭笑赞道。

林曦月跟着笑道:“那就好。”

陆琮从床上起身,就见两人对视着傻笑。

他捂嘴低咳,唤了两人的注意,暗地里斜视了恩铭一样,朝林曦月问道:“没有受伤吧?”

“主子,毒针在这儿呢!”恩铭抢着作答,拿起毒针跑到陆琮跟前讨赏。

自门外有人到后,他便时刻保持警惕。

这不,那人一动手,他就丝毫不差地截住了毒针,未曾让林姑娘伤到分毫。

陆琮闻此,撇都未撇他一眼,继续对林曦月嘱咐道:“你先去换衣裳,烤烤火,暖暖身子,别感了风寒。”

对上陆琮关心的眼神,再偷瞟身旁委屈巴巴的恩铭,林曦月心觉气氛怪异。

如此情形,好似那戏文中的苦情戏,绝情公子是陆琮,苦命姑娘是恩铭,而她……则是那坏人好姻缘的狐媚……

啊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曦月暗骂自己一声,抖抖身子,扭身离去。

二房正院,灯火敞亮,下人们恭敬立着,不敢随意走动。

死侍得了消息来报,不敢遗漏分毫。

“如此说来,陆少是已经染上了。”陈浩欣喜异常,寒瘾散只他能拿到,陆少一旦染上此物,绝和他脱不了关系了。

不说要控制住他,但借借力总该是没有问题的。

云娘心里有了把握,也想好了应对的说辞。

不多时候,陆琮派人来请时,两人面上表现惊诧,然心里已有了算计。

一踏入院子,云娘四周打量一番,没有瞧见任何怪异之处,只有似有似无的血腥味传来。

她朝陈浩使了个眼色,让他小心行事。

两人被带进堂屋,还未开口见礼,主屋内就传来了虚弱的咳嗽声。

情形基本和死侍先前的描述一致。

看来,陆琮是真的染上寒瘾散了。

陈浩内心窃喜,然面上体贴关心,率先道:“陆少咳嗽得如此厉害,可是染了什么病,小人这就去请郎中。”

他装着样子,转身想去叫人,可还未踏出两步,便被人用刀拦住了。

“你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回去。”

被猛喝一声,陈浩吓得连连倒退,被云娘搀扶着才稳住。

“冷静些。”云娘低声嘱咐完,又朝内间扬声质问道:“陆少,您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陈家哪里得罪了您,竟要遭受如此待遇。”她说得是铿锵有力,没有丝毫的虚心。

林曦月换了衣裳出来时,见陆琮正斜躺在外间的软塌上。

“喝杯热茶,有好戏看。”他将热茶递过来,林曦月接住,还没问是什么戏,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今夜就要摊牌了吗?林曦月心中一紧,微抿一口茶,竖起耳朵听好戏。

瞧她如此全神贯注的模样,陆琮嘴角微扬,控制住伸手摸摸她的冲动,扭头朝恩铭吩咐道:“行事小心谨慎,千万不能让他们察觉。”

“是,主子,您就放心吧。”

看着恩铭磨拳搓掌地走出去,林曦月为外面的两位默哀一声,他们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院内,尚且不知真实情况的两人,见到恩铭,也毫无惧色,反撅着脸,想讨要一个公道。

恩铭可不想跟他们废话,上去就是一鞭子,堪堪抽在陈浩脚尖前面。

“你们知道什么叫严刑招供吗?”他拿出寒瘾散甩在两人面前,斥责道:“东西是从你们送来的人身上搜出的,到现在还不肯承认吗?”

看清洒落在地的白色粉末,云娘不怒反笑,先前还存有一丝担忧,如今她敢确认了。

恩铭越是愤怒,说明陆少染瘾越深,她便越有把握。

“大人,您怕是误会了。”

“误会?”

云娘拾起地上的白色粉末,叹息道:“您定是误以为此物是毒药了。”

“照你这意思,这不是毒药?”

“怎能呢!就算给我们千万个胆子,也不敢谋害陆少啊。”不待恩铭反驳,云娘直接朝陈浩道:“二爷,您来尝一尝,也好让大人安心。”

陈浩立刻接过,吸食一口,以证清白。

见此情景,恩铭脸上的愤怒渐消,可疑惑又起,“主子身子虚,近段时间,更是缠绵病榻,真不是你们搞得鬼?”

“怎么会呢?我们巴结陆少都来不及,如何会害他,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哼,如今还装好人呢!你们陈家暗地里做的勾当,早就被主子发现了。别以为如今是在黎城陈家,你们就能瞒天过海,主子手里可是握着实权的。”

恩铭一顿吓唬,陈浩和云娘哪还敢站着,俯身跪趴在地讨饶。

“事到如今,还不交代吗?这白色粉末到底是何物?”

“这可真不是毒药,而是强身健体的补品。”陈浩一口咬定,死不承认。

“你们哄三岁小孩呢?主子如今全身疼痛难忍,难道不是此物在作怪?”

“大人不妨再试试给陆少服用。若是陆少的疼痛不减反增,小人定以死谢罪。”

听得陈浩如此言行,恩铭神色有些动摇。

恰在此时,痛苦的哼叫声从屋内传出,恩铭思虑片刻,咬牙道:“姑且信你一回。若是出了事,定让整个陈家为主子陪葬。”

第三十一章 不欢而散

自恩铭拿了寒瘾散进屋后,屋内痛哼声渐小,最终是安静下来。

陈浩和云娘对视一眼,都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日后的荣华富贵,几乎已是唾手可得。

陈浩一改先前的紧张,喜形于色,恨不能仰天大笑。

“收敛些,寒瘾散如今可是我们的保命钥匙,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见他如此轻狂模样,云娘出声告诫。

寒瘾散的来源虽是握在他们手里,可也只是暂时的。

稍有差池,些许的风吹草动都可能会引起陆少的警觉。

“你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陈浩随口答应,然笑意未收。

他觉得云娘太过小心,陆琮方才十六,任他再聪慧,也绝斗不过他。

瞧着陈浩不甚在意的模样,云娘心下不安,可此刻也不便多说,只静待着屋内的结果。

不多时候,恩铭走出来时,神色瞧着是颇为松缓。

寒瘾散奏效了!

“如何?”陈浩假意关心,迎上前去。

恩铭点头回道:“确实强了不少,主子已经休息了。”

停顿片刻,他又质疑道:“这是何物?竟见效如此之快,我在京里可从没听说过。”

陈浩倒是毫不躲闪,但也只是含糊其辞:“此乃陈家独门秘方,不便外传。”

“不过……”他话题一转,“但凡今后陆少有需求,陈家下上绝不推迟。”

得了保证,恩铭不再强求。左右是在陈家,暂且让人离去。

待门一关上,他翻出白眼,心里恶寒一番。

陈浩爱做戏,他也不是吃素的。

“这就放他们走了?”林曦月在门内瞧着,不知其意。

陆琮没有任何指示,依旧悠闲地泡着茶。

“暂且让他们松缓几日。等我精神大好,再去抓人不迟。”

“你有精神不振吗?”

看着林曦月眼中暗暗的鄙夷,陆琮无奈笑道:“在陈浩眼中,我可不仅仅是精神不振,不是吗?”

这倒是!林曦月挑眉闭嘴。

陆琮的谋划,她从来是扯不清的。

其实,陆琮早已派人暗地里跟着陈浩了。

只等陈浩去拿寒瘾散,他便能人赃俱获,且拔除寒瘾散的根源,还黎城一个安宁。

“倒是你,不能再待在陈府了。”陆琮视线转向林曦月。

“我藏在院中也不行吗?”为免露馅,她不被陈府之人看见就行了。

“不行,近段时间,我会和陈浩频繁往来。此院甚小,藏你不易。”

陆琮皱眉深思,似在考虑着她的去处。

既然他决定好了,林曦月也不再多说。

只是不需她在陈府,那她是否能回家了去。

瞧着林曦月眼中放光,陆琮仿佛知她心中所想,未经思虑,当下便道:“虽是不能待在陈府,暂时也不能送你回去。”

林曦月神情一愣,心中觉得怪异,他怎知她想要回家了去。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为何不能回家?

不待她发问,陆琮解释道:“如今事多,年岁将至,整个黎城慌乱不堪,我暂且分派不出人手送你回去。”

“我能自己回去。”

“不成。”

“怎不成?”

“就不成!”

他反驳得极快,林曦月一时半会不知如何反应。

恩铭进屋时,就瞧着主子和林姑娘两人,似那斗鸡一般,相互瞪眼望着。

他在外面听了个大概,如此僵着也不是回事儿,只得充当一回和事佬,出主意道:“主子,依我看,不如送林姑娘去尔欢姐妹所在的别院吧。”

“院里原来的人已经清理干净,如今都是我们的人,既安全,又便于照顾,是最合适不过了。”

恩铭给了台阶,陆琮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沉默不语。

见他如此态度,林曦月心中不快,却又似有些委屈,眼眶微红,泪水在眼中转了两圈,被她强行憋回。

既然都不再作声,恩铭权当两人都同意了,开始着手准备。

时至丑末,夜深人静时刻,林曦月穿了披风,与陆琮匆匆告别,在恩铭等人的护送下,离开了陈府。

看着人离开,陆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并非不肯送她回去,而是忧心她此刻仓促归家,要平白无故受人白眼与辱骂。

待他处理好了手头上的事,再去思虑如何安置她吧。

接下来几日,陆琮皆在床上装作瘾君子,陈浩时不时来看望他,且捎来不少“补品”。

据暗探来报,陈府暂且无人外出取货。

陆琮估量着陈浩手里的存货再多,也撑不过十日。

比起陆琮在陈府的谨慎小心,步步为营,林曦月在别院过得安心且自在。

白日有尔欢姐妹作伴,品茶赏花;晚间又睡得安稳,不受杂事扰乱。

饭食好,吃得香,似养猪一般,身上的肉长了不少,且得空了就有温泉水养着,沉暗的肤色也明显有所转亮,倒是比她在家过得还要舒心。

是日,林曦月用完午膳,趁阳光正好,带了尔雅出去晒太阳。

尔欢一大早就出门了,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

陈家此处别院较为偏僻,周边人家不多,但良田倒是不少。

偶有庄户人家经过,打量两人一番后,只当是她们是外出游玩的官家小姐,作揖行礼后就告退离去。

林曦月牵着尔雅,漫不经心往前行。

离开陈府那晚和陆琮闹了不愉快,她现在回想起来,恨不得狠狠拍打当时的自己两下。

上一世,陆琮心思莫测,最不容外人质疑。

她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一世和他多处了几日,便敢同他直面相对。

不明智,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今后,她要么就尽力躲着陆琮,不再和他有所交集;要么得尽力挽回才是。

万一被他记恨上了,这一世如何还能活得低调自在。

不管林曦月心思百转,无心看风景,小尔雅倒是欢快得紧。

在别院与姐姐相聚,开心归开心,可也备受管控。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今日姐姐不在,只有温柔又漂亮的林姐姐陪着,她便如同那脱了缰绳的野马,撒欢似的四处奔腾。

“林姐姐,你快看。”

尔雅清亮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时,林曦月才发觉自己已经被甩在了老后面。

“你慢些,等等我。”林曦月快步向前赶去,等看清前面的景色,眼睛一亮,也禁不住提裙小跑起来。

第三十二章 花田意外

数亩花田接连在一起,花色各异,相互映衬,阳光未及之处,白雪落了星星点点,平白多些点缀,煞是好看。

小尔雅着粉色衣裙,在其间蹦蹦跳跳,好不欢快。

受她感染,林曦月心情舒畅不少。

她走进花田,暗暗赞叹,感慨花田主人家的用心。

不提田间盛放的梅花,各色茶花也是大朵绽开,花苞连连,想来之后的一段时间,田间风采不会间断。

“尔雅,仔细脚下,别摔了。”

尔雅快野疯了,林曦月出声提醒。

“不会……”

话音未落,欢悦的叫喊陡然转换成尖锐的哀嚎,林曦月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向前望去,一抹粉红趴在地上。

尔雅真的摔了!

你个乌鸦嘴。林曦月皱眉叹气,提起裙子快速跑过去。

按理来说,田间土质肥沃,花草甚多,地上较为厚实,摔了也不怕,可偏偏尔雅摔的那块地是个秃的,且不仅是秃的,还有一块坚硬的大石头正正横躺在中央。

尔雅被树枝绊住,崴脚摔倒,膝盖正巧磕在了石头上,受了伤。

林曦月扶起她在一旁缓了缓。

“还疼吗?”

“疼。”

坐着都疼,更别提走路了。

林曦月四下察看一番,毫无人影,有些后悔出来时不肯让下人跟着。

等尔欢回去,发现她们迟迟未归,定会派人出来搜寻。

可眼瞧着太阳落山,天色渐暗,气候转冷,两个姑娘等在田野间也不是回事儿,更何况尔雅还受了伤,急需诊治。

“尔雅,你等在此处,我去找人。”

“林姐姐,你定要快些回来啊。”

“会的。千万别动,伤势加重就不好了。”

安抚好尔雅,林曦月快步穿出花田,沿着周边寻找。

如此大规模的花田,不说有人时时照看,但周边定会搭建护植小屋,用来放置护植工具。

上一世,陆家在京郊有一处花田,规模不大,但胜在品种繁多,不少达官贵人府里的珍稀品种都是从其间送出的。

她不喜应酬,但赏花会却从不曾缺席。

陆琮得知后,便将京郊外的花田转送给她,嘱咐她好好照料。

她欣喜接了,那段时间,将自己的精力都投入其中,也是不负嘱托,将花田打理得欣欣向荣。

除了扩大规模和增养品种外,她还翻修了花田边的护植小屋,建了地窖和楼阁,开辟出一片赏花养花的新天地。

只是,在陆琮离世后,她一寡妇,也不便再多出门。

没了人打理,京郊外的花田和小屋也就渐渐荒废了。

林曦月绕花田走了大半圈,快要放弃之际,在竹林边看见了两三间木屋。

木屋用栅栏围着,且外面还有一汪水塘。

“有人吗?”她在外面观望片刻,推开栅栏走了进去。

不多时,里边传出动静,一青年男子推门走出。

那男子见着林曦月,先是眼睛一亮,随后见她裙角泥渍不少,才拱手行礼问道:“姑娘可是遇了难处?”

林曦月心里着急,担心着尔雅,也顾不上礼节,上前扯了男子,边走边交代道:“小哥快跟我走,我妹妹在花田里磕伤了,疼得厉害。劳烦您帮帮忙,之后家里必有重谢。”

她只当男子是看守花田的农人,许了酬劳就必定不会推迟。

男子也确实不曾推迟,他不仅将尔雅抱到了小屋内,还出手救治好了她,再敷以草药,止了尔雅的疼痛。

看着尔雅睡着,林曦月松了口气,对男子真是万分感激,谢了又谢。

“姑娘不必如此。令妹是在我家花田里磕伤的,我自然是要出手帮忙的。”男子不敢居功,倒是还寻了自己的错处。

林曦月见他为人慷慨,言语之间颇为大气,不似寻常乡下的农户,倒像大户人家的子弟。

心里觉得奇怪,却也不便多问,只道:“不知小哥姓甚名谁,待我回去后也好再来道谢。”

“举手之劳,谢就不必了。在下周明……乐,你唤我明乐便是,不知姑娘是?”

林曦月略微迟疑片刻,还是道出了自己的真名。

他出手相救,为人正派,且今后两人不一定有再见的机会,她告知真名也无妨。

你来我往,两人聊得倒也还投机。

约莫半个时辰后,尔欢派出的人寻到了小屋,林曦月让人接走尔雅,自己和周明乐再三道谢后,告辞离开。

林曦月回到别院时,天已大黑,尔欢在院里正急得跳脚。

见两人平安归来,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缓。

“我就今日不在,你们便不见了去,看来我是寸步离不得了!”

尔欢姐发起火来,林曦月还真是有点怕。

今日是她做得不对,她也不敢辩解,只低头道歉。

“我知道定是尔雅要你带她出去玩,可不管她怎么闹,你也不该全随她的意。”

“别院虽都是主子的人,可偶尔也有陈家的人过来取温泉水,万一你们被陈府的下人看到了,又是一场麻烦事儿。”

“就算陈府如今不足为惧,可外边的人不见得都是心善的。你们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万一遇上了临时起贼心的歹人,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面对怒气冲冲的尔欢,林曦月不敢多嘴一句。

见她态度端正,尔欢心里平静了些。

先前得知两人失踪时,她吓得一口气差点没提过来,踉跄着出门让人出去寻,还派人去陈府递话……

突然想起这茬,尔欢心一惊,找到林姑娘后,她还没告知陈府那边,得赶快送信给主子。

林曦月没再听到尔欢姐的声音,悄悄抬头,见她一脸慌乱,不明白出了何事。

“是尔雅妹妹怎么了吗?”

“她好得很,我改日再收拾她。”尔欢冷哼一句,停顿片刻,才又道:“得知你们失踪后,我立马派人去了陈府。”

告知了陆琮吗?林曦月神情一顿。

“那我们回来后,你有再派人过去吗?”

“还没来得及。”

所以此刻陆琮该是得了她失踪的消息,但还不知她无事。

他会作何反应?着急?发怒?亦或是担心?

明明知道自己和陆琮不该牵扯过多,可林曦月就是控制不住地猜测他的反应。

第三十三章 他的在乎

林曦月想探听陆琮的回音,纠结三番不敢问出口,尔欢又不知她心中所想,自然没有主动告知那边的消息。

好心情被毁尽,心情低落到极点。

林曦月看过尔雅后,心不在焉地往回走去。

虽然都在别院,但她并没有和尔雅两姐妹住在一起,而是被安置在了一个独院。

独院规模不小,配置齐全,只是人手却是缺的。

陆琮手下人大多是男子,他们不便进内院伺候,所以林曦月身边只跟了个上了年纪的嬷嬷。

嬷嬷白日做事是一把好手,把林曦月照顾的是妥妥帖帖,可就是到了晚上,嬷嬷的眼神不太好。

林曦月心疼她,嘱咐她晚间不用伺候,早早回房了去,免得夜黑看不清,被门槛绊倒摔伤。

今日闹得晚,夜深人定时刻,嬷嬷早就熄了灯歇息,只剩走廊的灯盏亮着。

幽暗的光亮在风中摇摇晃晃,林曦月本就心情低沉,置身此境,更觉凄凉。

安静的夜晚,丝毫的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传入人耳。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曦月伤感未灭,警惕心起,她不知来人是谁,但想起前不久尔欢的一番提醒,担心是贼人闯入,连忙躲藏在转角处向后观察。

看身形是两名男子,只见他们一前一后,脚下衣摆翻飞,快速向前走来。

林曦月四下观望一番,也没有寻到可以躲藏的地方,想着躲一时还不如站出来直接与两人对峙。

等闹出动静,引来旁院的尔欢,也就不怕出事了。

她猛然从旁边冲出,正准备高声质问时,来人一见她,就陡然站定,取下了头上的斗帽。

男人满脸阴沉,看着面前的人,沉默不开口,只牢牢地盯着她。

等看清了男子的面貌,林曦月先是一惊,然后默默低头,不敢出声。

陆琮,他居然来了!

“你还知道害怕吗?”

不知是天太冷,还是心情波动甚大,陆琮的质问声里略微带了丝颤音。

且不说此刻林曦月的反应,恩铭在后面听着确是暗暗称奇。

在京里看惯了老谋深测的主子,如今来了黎城,遇上林姑娘,感受到了主子的情绪波动,他才意识到主子现年也不过才十六。

十六的年纪,在普通人家里,就是个荒唐懵懂的少年,不明忧愁,只知欢喜。

然,主子生而富贵,被权势圈围,一步踏错,步步皆错。

年纪小,不仅不能被作为犯错的借口,反而成为了挑错的捷径。

身上的重责,强推少年前行。

受过去了,便是柳暗花明;折下去了,于外人来看,不过是新星坠落,一闪而过罢了。

眼中泪水漫上,恩铭偏头转身,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比起恩铭,林曦月在陆琮开口的那一刻,眼泪禁不住从强撑的眼眶中坠下,击破长空,重重砸落在地,掀起绵绵尘土。

“我不过是问一句,你便哭得如此厉害,要是责备起来,岂不是要哭晕过去。”

陆琮不开口倒还好,他一开口,林曦月哭得是愈发汹涌。

照她这个哭法,一时半会儿也止不住。

夜深天冷,可别再又着凉了去。

“进屋吧。”

陆琮轻叹一声,伸手想扶她进屋,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她犯了错,不能太过娇惯,更不能因为一顿哭,就免了责罚反而哄着。

硬生生将伸出的手收回,他率先起步踏进了屋里。

嬷嬷睡前烧好了碳火,屋里内外间都暖和得很。

陆琮进屋自倒了茶喝,人还在外面哭得正欢。

“还不进来!”他将声音提高了唤道。

林曦月抽泣停顿,眼前朦胧一片,擦了盈眶的泪水,才发现面前没人了。

其实她不想哭,也不觉得伤心,更不是委屈,可就是不知眼泪怎么了,她完全控制不了,想止也止不住。

见了怪了。

别哭了,憋住。

你又不是孩子了!

重活一世,你真算起来可是比陆琮还大呢!

林曦月告诫完自己,强行紧抿嘴撑大眼睛,慢吞吞挪进了屋里。

陆琮正故作严厉,想着不要轻易放过她,可一瞧见她此时的模样,严厉霎时化为虚无,只剩下了无奈与妥协。

林曦月绝没有料想到,她自以为的坚强与凶狠,在陆琮眼里竟成了无辜与可怜。

真是可怜兮兮,他也不忍再责备于她,只放缓了声音关心道:“没受伤吧?”

对于他突然转变的态度,林曦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了一会儿,见陆琮正盯着她,才急忙答道:“不曾。”

答完又想起尔雅受了伤,又连忙补充道:“我没有受伤,但尔雅摔伤了。”

陆琮微点头,他来时先见了尔欢,弄清楚了事情缘由,知道是出了意外。

自然,意外不可避免,可也需多加防范。

万一今日两人都摔伤了,荒郊野岭的,天一黑,危险也是不小。

想到其间的可能性,陆琮只觉心惊,不敢再多猜测,连忙告诫道:“不论如何,今后切不可再单独出门。”

“你已经被拐过一次了,难道还没长记性吗?”

“我又不是因为单独出门被人拐走的。”林曦月轻声嘟囔一句,才连连点头答是。

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有,回答得如此之快。

陆琮摇摇头,再道:“近些日子安分些,等陈家的事情平息了,我自会送你回家。”

他话语不断,告诫连连,瞧着竟像家里的父兄一般。

陆琮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林曦月心里微动,升起一丝丝怪异之感,却也不敢多想,只闷着点头。

“我说了这么多,你可听进去了。”

“自然。”她嗫喏着。

“那你就没有对我可说的?”陆琮未肯轻易放过她。

林曦月心里一团浆糊,不知如何回答他,想了许久,忽然记起今日的恩人,便开口道:“今日有一位叫周明乐的小哥帮了我们,他人好温和,又会医术,我想好好谢谢他。”

谢人是没错,但此情此景,你提什么小哥,还夸人家温和又有本事。

林姑娘,你脑子是不是有坑!

恩铭本想过来提醒主子该走了,哪知一走近,就听到了林姑娘的这番蠢话。

真真是……太让旁人着急了。

第三十四章 她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林曦月说完,屋内没了声响,陆琮一言不发。

恩铭在外等得着急,也不知两人正想着什么。

他担心贸贸然闯进去,破坏了屋内的气氛,可不闯进去吧,万一两人正僵持着呢,而且时辰太晚了,主子再不回去,恐会被陈府的人察觉。

他咬咬牙,捏了拳头,轻声敲门提醒:“主子,该走了。”

四周本就安静,除了夜风声,便没了其它声响。

他的声音虽不大,但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响亮。

屋内依旧静默,气氛好似凝固一般。

恩铭在屋外尬站着,不敢动弹,更不敢开口。

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直到屋内再次传出响动时,他才轻嘘一口气。

“不知你想如何谢他?”陆琮平缓冷淡的声音响起。

林曦月正低头沉默,他突然出声,一下子将她问懵了。

“我……也不知。”

“既然如此,那我便替你去谢他吧。最近不太平,你安静待在此处,不要随意走动。若是想出去透气,身边定要带人。”

陆琮已然替她做了决定,仔细叮嘱完,催了她去休息。

看着她进里屋后,带上门和恩铭离开了独院。

“尔欢那边交代好了吗?”

陆琮裹着披风在黑暗中快速行走,微偏头对身后的恩铭问话。

“已经交代了,尔欢会看好林姑娘的。”

“再调遣五人过来看守,并买两三个身强力壮的女使,看护在内院。”陆琮想了想,又补充道。

他今日过来,见别院情况着实不妙。

晚间内院竟无一人留守,灯盏茶水更是别提。

别院外围虽有不少护卫,但在内院行事不便,解不了近火。

她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他对她,还真是得多操些心。

第二日,林曦月还未起身,院子里就热闹了起来。

嬷嬷端着洗漱用具,推门进屋。

“嬷嬷,外面闹些什么呢?”

林曦月自穿了衣裳,拢起长发,从嬷嬷手中接过沾湿了的棉巾擦脸。

“尔欢姑娘正挑选女使呢。”

“女使?”

“对。说是院子大,多买些人,好干活。”说完,嬷嬷自笑道:“老婆子年纪大了,确实行动差了些,有人来帮帮忙也好,省得委屈了姑娘。”

“嬷嬷说的什么话,我被您照顾得极好,一点错处都是挑不出的。”林曦月立马否了嬷嬷的自贬。

她家里也有女使婆子帮忙,但那些下人们全都是姑母送过来的。

因下人们的卖身契不再母亲手里,姑母也不曾派人过来察看,他们自然是寻着机会就偷懒,做事拖拖拉拉,伺候她这位表小姐更是不会用心。

不论林曦月真是如何想的,嬷嬷听了这番话,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她嘴甜。

收拾完,林曦月想出去看看,嬷嬷拦住她。

“林姑娘莫急,先用了早膳,养足了精神再去。”

嬷嬷打开桌上的食盒,还未将里面的早点端出,香气就已经在屋子里弥散开来。

林曦月本来是不觉得饿的,可一闻到这香味,肚子开始打鼓了。

“好,那就先用早膳。”

她嘴角一扬,乐呵呵坐下,慢慢品尝起了美食。

今日准备的早膳太过丰富,一顿下来,差不多花了半个时辰。

林曦月毫不避讳地打了个嗝儿,瘫在椅子上,还回味着其中的美味。

看着嬷嬷收拾桌子,林曦月忽然想起今日的早膳不像是厨房准备的。

第三十五章 这个妹妹,他曾见过

“嬷嬷,这些吃食是从外面买来的吧。”

“没错,老婆子早上还没生火呢,有人就把早点送过来了,且还热乎着呢。偏姑娘您起得晚,我只能放在灶上温着,想来味道比起新鲜出炉的还是差了些。”

“就是不知是不是尔欢姑娘派人去买的……”

嬷嬷还在念念叨叨,林曦月已经猜了个大概。

别院偏远,周边十里茶店都少,更别提饭馆。

尔欢昨日定是照顾尔雅到深夜,今日哪有精力早早起床派人去买早点。

想必陈府今早有人过来取温泉水,早点便是那取水之人带过来的。

能如此行事的,也只有陆琮了,估计院子里的下人也都是他送来的!

既然是他过手的人,也没什么好防备的。

林曦月没有出去插手,任尔欢选好了人,且安排好了她们的工作范畴,她自己便舒舒服服的在屋内躲懒。

昨晚陆琮说会替她谢人,以他的效率,应该不会拖很久,说不定此刻谢礼已经送到了周明乐手里。

周明乐穿着朴素,可看气度,不像是贫苦人家出生,或许花田就是他自家的。

陆琮的谢礼,不知轻重,反正她是看不到了,但想来也不会太差。

不是不会太差,实在是太好了,好得有些过了。

好几人抬着谢礼去到花田时,周明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看着箱中的金银细软,还以为是有豪主看上了他,不对,是他的花田。

周明心里正想着推辞,就听到来人问他是否是周明乐。明乐?他昨日编造的名字?他点头答是。

来人随即给他道谢,说他昨日救了他家夫人,今日备了薄礼特来谢过。

薄礼!如此之礼,称之为薄礼!

他家富裕,可也不曾如此奢侈,不知对方是如何富豪之家,今日还真是长了见识。

周明无奈摇头自嘲一番,忽然又想起那人说的送礼之由是因他救了他家夫人?

他昨日只救助了两位姑娘,哪来的什么夫人。

“你们不是弄错了吧,我不曾救过……”话未说完,周明自己沉默了。

难不成是林姑娘?她是说过会来谢他,只是没道明日期而已。

可不应该啊,林姑娘瞧着年岁不大,言行处事又颇有大家女子风范,且穿着打扮皆是未婚女子模样,怎可能是别家的夫人!

周明弄不懂,只能试探问道:“你们指的可是昨日的两位姑娘?”

“正是。”

周明内心惊诧,脸上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他见来人笑得颇有深意,也不敢多加猜测,只转换了笑脸,招呼人进屋喝口茶。

“茶水就不必了,礼既送到,小人也该回去了。”

“我行的不过是举手之事,何况林姑娘是在我的花田里出的事,我理应负责。如此厚礼,真是受之有愧,您还是带回去吧!”

见他不肯收礼,来人笑劝道:“夫人价值有如此,您就无需推迟了。若是您不收,小人回去也难交差不是。”

既然如此,周明也不便再多说,只能收了礼。

正巧当日他要回书院,家里派了下人过来接他,不然那堆重礼,他还真搬不动。

马车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摇摇晃晃,周明手扶在礼箱上,想着昨日和林姑娘相处的细节。

无论他怎么想,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算是大户人家之间的娃娃亲,也不该在未成亲之前称呼人家姑娘为夫人啊,难不成她真的已嫁作人妇。

周明摇摇头,她年岁不大,似乎不到十五,该是和睿泽的妹妹年龄相仿。

近段时间也没有和睿泽联系,不知他妹妹平安回家了没有。

要不今日便去他家瞧瞧。

这样想着,周明唤了车夫转道去知州府。

正巧收了几箱子礼,他也不用专门去备礼,将车上的这些送了便是。

林家宅院在知州府后街对面,庭院虽小,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林家就林母和几个下人在,林父和林睿泽清早就出门去了,此时还不曾回来。

院门被敲响时,林母欣喜去开门。

看清来人,她笑意微收,和善地看着院外的少年郎问道:“你是?”

林睿泽多次跟他提起过林家人,周明对他家的情况大致了,眼前的这位端庄得体的夫人想必就是林母的。

“林夫人,我唤周明,跟睿泽都在麓山书院上学。”周明咧嘴笑道。

“周明……”林母稍回忆后,就知道了他。

“快进来,快进来,睿泽多次跟我们提过你,说你在书院里帮了他许多。我本想让他把你接到家里来玩玩,可一直没机会。今日来了,就不着急走,你们两个多聊聊。”林母牵着周明进了院子。

瞧着院里冷清安静,周明疑惑道:“睿泽可是不在家?”

“他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如今已到晌午,瞧着也该回来了。”林母嘟囔一句,朝院门外望去,也没见着人影,便朝周明笑道:“要不你先去他书房坐坐,我派人去催催。”

“好。”

周明被带到书房,林母没有打扰他,出去忙活了。

林家书房不大,藏书倒是不少,且分类清晰,除了正派的文史典籍,还有不少故事话本。

随手拿了一本翻看,里面居然还做了不少标记,想来看书之人不只是看看而已。

瞧着标识的字迹圆润软细,话语生趣活泼,不会是林父林母写的,林睿泽的字迹他识得,自然也不是。

排除开来,只剩下林家妹妹了。

周明细看着,不知不觉翻了许多页。

等他放下书时,禁不住暗暗感叹。

林睿泽在课业上要比他强上许多,而林家妹妹在杂书上也比他有见解。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看来他的归宿只能是去田间郊外养花了。

将拿出的书放回原处,继续沿书架走着,绕道后间,里面放置了长长的枣木桌,笔墨纸砚摆放整齐。

墙上挂了许多诗词画作,其中一副人物画画有四人,应该林家四口了。

若是自家能有林家如此和谐,他也就满足了。

周明叹息一声,家和万事兴,纵有家财万贯,人心不齐,终难成就大事。

盯着画感慨半晌,从林家父母、林睿泽的画像上一一划过,等视线转到林家妹妹的画像上时,周明歪着头细细打量。

这个妹妹,他曾见过!

第三十六章 不差分毫

是在哪儿见过呢?周明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这时,林睿泽从外面回来。

他一进家门,就听母亲说好友周明来了自家,且还带了不少好礼。

送的礼太多了,林母不敢收,暂时没法处理,都在堂屋里堆着。

林睿泽略微瞟了一眼,看了个大概。

“他现在在哪儿?”他皱眉问道。

“我让他去书房了。”林母指了书房的方向,又交代道:“午膳快好了,等下你带他过来。”

“好。”等林母离开,他便朝着书房直奔而去。

林睿泽推开门时,书房内没任何动静,本以为没有人,等走进去了才发现周明在书架后面。

此刻,他正盯着挂在墙上的林家四口的人像画皱眉沉思,好似遇上了天大的难题一般。

“想什么呢?”

林睿泽突然开口,惊醒了沉思的周明。

周明一转头,才察觉人已经到了身边。

思绪被打断,暂时将心中的疑惑抛下,周明笑道:“没什么,就在你们家书房胡乱看看。你不会嫌弃我吧!”

“嫌弃。”

“好啊,那我立马便走。”说着,他真要往外走去。

林睿泽也不拉他劝说,反倒是安心坐下了。

两人打闹一阵,玩累了才消停下来。

“你妹妹如何了?”周明歇了口气问道。

本来脸上还挂着笑意的林睿泽,陡然沉下脸来,“依然没有消息。”

周明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林睿泽醒过神来,察觉到气氛变得沉重,转了话题问道:“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过来了?”

问完,不待周明开口,他又接着警告道:“你带来的东西太贵重了,我家可不能收,你自带回去吧!”

“这礼不是我家的,是别人送的。我若真拿回家,指不定还是不是我的,倒不如送给你呢。”

周明家虽是富豪大户,可人口子孙众多,免不了争夺财产之事。

尤其是他打小就没了母亲,继母进门后,生了一堆弟弟妹妹,父亲又常年不在家,他能护住自己平安长大就是万幸了,银钱什么的还是算了。

林睿泽虽然不清楚他家的具体情况,但还是稍微了解一点的,自然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既然如此,这些钱财就当是你放在我家保管的。”

“随你,反正我是不会带走了。”见他妥协,周明暗地里松了口气。

林家妹妹出了事,林家出去寻人定要四处使钱,他能帮一点是一点。

“对了,你说这礼是别人送的,这又是什么情况?”

院子里好大些个箱子,母亲说又沉又重,这礼的分量可是不小。

提起这事,周明起了精神,开始了林睿泽讲述起来。

讲到一半,他忽然顿住,仔细盯了林睿泽半晌,然后将视线转到林家妹妹的人像画上。

他知道他为何觉得林家妹妹眼熟了,因为他昨日在花田遇见的林姑娘和这画像上的林家妹妹太过相似,两人皆是眉间一点淡痣,不差分毫。

他咽了下口水,浑身僵硬道:“林曦月,林姑娘,曦月妹妹,我怎么就没联想起来。”

“曦月怎么了?你可是又收到了她的传信?”林睿泽激动地抓住他,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来不及理清思绪,在林睿泽的催促下,周明将实情道出,并强调道:“我在花田遇到的那位林姑娘也唤曦月,且两人长相极为相似,年纪也无甚差别,只奇怪的是送礼之人唤她为夫人。”

弄不清其中前因后果,但不论如何,林睿泽都要亲自去走一趟。

“快,带我过去。”他扯着周明就往外走。

“可我不知道她如今在何处。”周明十分懊悔昨日没亲自送林姑娘回去。

林睿泽冷静了下,仔细分析道:“你说她们在花田找你寻求帮助时,身边没有跟人,是许久之后有人寻来,才将她们接走的。”

“对,她们是单独出门的,可又不像是逃出来的,倒像是偷跑出来玩的,而且林姑娘只跟我说她妹妹摔伤了,并没有暗示其它。”

这也正是怪异之处,若她真是曦月,被人管控着不能回家,那为何逃出来后不找人求助呢?唤她为夫人的那伙人又是什么身份?

林睿泽寻借口哄过母亲,和周明驾车直奔郊外。

车子绕着花田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在附近的三岔路口停下,他下车和周明分头行动。

两个姑娘凭脚能走到花田,想必所在之处离此地不远。

沿着方圆几公里仔细搜寻一番,定会有所发现。

偶尔碰上山野里的农家,还能打听询问几句。

不出半个时辰,林睿泽就有了方向。

花田附近的宅院不多,只三两处,而离得最近的是西北边的陈家别院。

因陈家别院地理位置较高,且院后山里有一眼不小的温泉,三两下就能轻易找到。

只是,看门口的情况,想进去应是不容易。

四名壮力男子守在外边,没有丝毫打盹的时候,且他们瞧着不像是普通府里的守卫,倒像是府衙里面的练家子。

林睿泽思量一番,决定先寻周明过来,等两人谋划好对策再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别院内,等尔欢安置好了新来的下人,林曦月便跟着她去看望尔雅。

一路上,尔欢见身边人脚步轻快,略微好奇道:“昨晚陆少和你说了什么?”

林曦月迈出的脚一滑,险些跌倒。

“没,没……”

“唉,你不说也不打紧,只是可怜我,昨晚还受了训。”

“受训?”林曦月站定,问道:“谁训你?”

“还能有谁,自然是陆少。他让我仔细些,别再把你给丢了。”

听着尔欢阴阳怪调的打趣,林曦月脸颊有些发热,她移开视线,看向身侧的后山风景,强行逼迫自己清心寡欲一番,才慢慢平静下来。

只是,心静了,然眼睛怎么花了。

后山深处草木晃动得厉害,偶然还有人影一闪而过,林曦月揉了揉眼睛,仔细盯了盯,却又没瞧见异常。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异常,尔欢也向后山望了去。

“没事,走吧。”兴许是她看错了,林曦月压下了心底的疑惑。

第三十七章 终于找到你了

等林曦月看完尔雅,用罢晚膳后再回独院时,天色已晚。

行廊上的灯火燃起,将院内照亮,只留后山一片漆黑。

想起白日眼花看到的人影,哪怕是身边有人跟从着,林曦月也有些害怕。

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等进了屋,打发走下人,关好屋门,感受着炭火的热气,才轻呼一口气,放松了来。

夜已深,洗漱完就该睡了。

自梳妆台前坐下,林曦月放散自己的长发,细致地卸下脸上的妆容,准备起身去洗脸。

她刚站起身,匆匆一瞥,却在镜中隐约看到自己身后似乎有人。

心吓停了一刻,惊叫声嘶哑在喉咙里。

“曦月。”

“终于找到你了。”

黑影自黑暗中走出,暴露在烛火光亮下,显现出他的真实面貌。

“哥。”

惊吓瞬时转换为惊喜,林曦月禁不住叫出声来。

林睿泽沙哑的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他牢牢盯着多日未见的妹妹,不敢眨一下眼睛。

亲人相聚,各番疑虑都被抛掷在脑后。

兄妹二人神情皆是激动又振奋,抱在一起好一顿痛哭,才慢慢停歇下来。

“该谈正事了。”周明忍不住打断两人,林曦月这才发现还有外人在。

她擦了眼泪,看清了周明,讶异道:“是你!”

她没想到两人再见竟如此之快,昨日陆琮来过后,她还以为不会有机会了。

“昨日周公子出手相助,还没来得及感谢,没想今日就再见了。”说着,她委身行拜谢礼。

周明连忙虚扶起她,“不必如此,睿泽帮了我许多,我理应如此。”

说到此处,她才注意到周明和哥哥的关系,“你和哥哥是?”

“周明,我在麓山书院的同窗好友,在家跟你提过多次的,你忘记了?”林睿泽笑着打趣。

一经提醒,她有了印象。

难怪会觉得周明乐这个名字耳熟,原来是周明多加了一个乐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周边守卫森严,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我们绕道进了后山,等天黑了,才敢偷偷进院藏起来。”林睿泽简明言说,然其中的凶险只有自己才知道。

后山荆棘丛生,地势陡峻,且方向不好辨认,两人费了老大力气才找到小路进院。

往日独院内只一个老嬷嬷,可能轻易便能躲了过去,可今日却还增派了人手。

他们一路东躲西藏,才进到了主院正房。

幸而林曦月不喜外人进房伺候,所以无人前来打搅。

“曦月,近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何事?”林睿泽有太多的疑问,想一次性问个清楚,只是此地不便议事,他只能挑了最重要的问。

林曦月不知如何回答,近一个月时间,她四处流离,见识了人间险恶,历经太多,哪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只能宽慰道:“哥哥放心,我平安无事,等回家了再和你细说。”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她既平安,其它的也不重要。

“父母亲可还好?”

林曦月忽然想到家里人,她失踪了这么久,母亲是不是急坏了。

“莫担心,母亲那边被我瞒住了,只是父亲颇为自责,一直在外面寻你。”

“与父亲无关,是姑母……”林曦月话顿住了,微瞟了一眼周明,不敢再说。

家里的腌臜事,也不便在外人面前说道。

“姑母?”与她有何干系?想起曦月失踪后,姑母的作为,林睿泽冷了脸。

曦月早晨随她一同出门,半路人不见了,姑母直接回了家不说,还不肯将实情告知。

若不是韵儿表妹说漏了嘴,他们还不知道会被瞒到何时。

“这是谁的宅院?是姑母让你留在这儿的?”林睿泽冷声道。

林曦月摇头否认,“自然不是。”

“不论是谁的,你跟我回去了再说。”

她自是会回去,可陆琮说外面混乱不堪,让她暂时不要离开别院,她昨晚也点了头,若是今日又反悔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林曦月心里有一瞬间的迟疑,可转念想到哥哥在身边护着她,也不会遇上危险,不必麻烦陆琮日后护送,她自行回去,倒为他省了麻烦事。

再有就是陆琮送她回家,定会知晓她家所在。

若他有心,稍一打听,她的身份也无从隐瞒。

讲不清自己对他的感情,但她明白以她如今的身份,和陆琮能结为夫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虽不知上一世为何能嫁给陆琮,但这一世她不该对此抱有幻想。

毫无可能之事,需及时断止。

若牵扯不清,只会加深自己心中的妄想。

到头来一场空,伤心的也不过是自己罢了。

想清了其中的弯弯道道,林曦月心中松快了许些。

她朝哥哥明媚地笑道:“好,我们回家。”

“好,我们即刻便回。”林睿泽是一刻也不想等待。

“住在隔壁的一位姐姐近些日子照顾我许多,等我向她道完别,再和哥哥一同回去。”

“我同你一起,感谢她对你多日的照顾。”

三人一同前行。

房门被扣响时,尔欢正在教训精神略微转好的尔雅。

她打开门,见林曦月身边跟着两名男子,一时不明发生了何事。

当她看清了林睿泽的面貌时,心里已然是猜了个大概。

两人眉眼相似,一看便知是亲身兄妹。

想必是林姑娘的家人寻了过来,要接她回去了。

只是她也不知该如何解决是好。

陆少消了她近段时间的任务,便是想她在别院内照顾好林姑娘。

若是林姑娘离开了,她该如何向陆少交代。

这事只能让陆少自己决定。

不论如何,先拖住林姑娘一日,等给陆少递了消息,再做打算。

尔欢的想法倒是没错,无奈林睿泽是个聪明人。

尤其在这种情况下,他更是时刻注意着周边的动静。

尔欢出去给人递信时,他留了个心眼,也跟着出去了。

因为不清楚周边情况,担心被人发现,他不敢靠得太近,只隐约听到她吩咐了下人进城。

进城做什么?寻帮手吗?

不清楚她的用意,也不知她的好坏,林睿泽担心事情有变,不敢多加停留。

他即刻返回,牵了林曦月要离开。

第三十八章 蛇出洞了

尔欢回来时,三人已经行至院门,守卫正拦着他们,双方起了冲突。

她赶忙过去制止,斥退持剑之人,朝林睿泽赔罪道:“你们这是就要走吗?天色已晚,为何不多留一日。等明日天一亮,我再派人送你们回去也不迟。”

谢过她的好意,林睿泽坚持道:“我想今日便带曦月回去,不用劳烦了,还望能放行。”

他语气恭敬,可眼神锐利毫不避让。

他这态度,林姑娘还在旁边看着,尔欢不好反驳,总不能人家姑娘家人来接了,还不放人回去,这又是作何道理。

当务之急是赶快告知陆少,看他如何处理,是留是放,她不敢擅自做主。

看着林曦月被带走,尔欢派了人暗地里跟着,与此同时,也让人传信给陆少。

别院的信笺传到陆琮手中时,跟踪陈浩的暗探也递了急信过来。

“主子,蛇出洞了。”恩铭满脸兴奋。

盯了陈浩多日,他一直没有动作,想必是被主子先前的动作吓到了,不敢轻易行事。

本以为近期都不会再有机会了,没成想他还是没忍耐住。

夜黑风高,暗中交易,最是合适不过了。

陆琮得了消息,没着急出声,抬手一挥,示意恩铭安静。

他低头打开别院传来的信笺,一字一句仔细看清,随后放入袋中,垂眸思虑一番后交代道:“通知别院,林姑娘回家后,便不必再派人跟着。”

“不必跟着?”恩铭心有疑惑,难道他一直会错意了,主子对林姑娘并无非分之想?

呸,不对,是爱慕之心。

“走吧。”不理会恩铭的胡乱思索,陆琮起身往外走去。

“去……”哪儿啊?

猜不透主子的心思,恩铭闭嘴收回自己的问题。

万一问错了,惹恼主子,可有他的苦果子吃。

黎江江岸,一轮弯月虚浮在江天交界之边,将黑暗中停靠在江岸边的船只照得朦胧。

恩铭跟随着陆琮上了一艘江边的商船,才敢确定主子暂时不管林姑娘了。

男人啊,真是薄情!

人家林姑娘帮了许多,又费神又费力,兴许还被毁了清誉。

她这么不明不白地回去,以后极有可能会受人指点。

恩铭为林姑娘鸣不平。

当然,他也只敢腹诽,不敢当着主子的面说出来。

“专注些,岸边有动静了。”

陆琮沉声提醒,恩铭全身紧绷,竖起耳朵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腹诽也是不敢了。

且说江边局势紧张,林家小院是一片祥和。

林曦月到家时,林父林母都在堂屋里等着。

没有想象中的哭天抢地,心疼委屈,林父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母眼眶泛红,她早就知道女儿失踪了,只是一直不敢吭声。

家里的男人总是防着,以为她不知道,不许她出门,可消息哪是不出门就能堵在耳朵外面的。

早在他们父子二人出现异常之时,她就猜到出事了。

“曦月,累了吧,娘带你去休息。”

没有东扯西问,林母一句话不多说,牵了林曦月,搂着她回房。

只要女儿回家,其它的都不重要。

第三十九章 隐瞒他的事

一夜无梦,林曦月醒来时,日头正盛,周身暖洋洋的。

离开多日,房里的布置丝毫未变,桌上一尘不染,想必母亲有日日打扫。

她收拾妥当,刚打开房门,院子里的烟火气息传来,与此同时,还有母亲的声音响起。

“曦月起来了啦。快过来,尝尝娘亲手做的鲈鱼羹。”林母呼唤着,如往常一般。

昨日都不曾流泪的她,听了这句话,泪水险些奔涌而出。

“哎。”她收敛了情绪才敢作答,声音中仍带了一丝颤音。

好在隔得不是很近,他们注意不了。

鲈鱼鲜美味佳,林家两兄妹上桌端碗就喝,林母在一旁直道:“慢点喝,没人和你们抢。”

看着汤碗快要见底,她又急匆匆去了厨房添置。

等母亲离开,林曦月抬头看向哥哥,问道:“爹去府衙了吗?”

“嗯,一大早就去了。你在外的这些日子,爹一直在寻你,他找姑父借了不少人,在暗地里四处搜寻,只是一直没有消息。既然你回来了,他定要先告知姑父,再把人叫回来。等过几日,事情处理妥当,爹就能闲一段时间了。”

这段时间,大家都累得够呛。

为了找回曦月,爹每日早出晚归,憔悴了不少,还有姑父,他白日要处理府衙公务,得空了又带人出城搜寻,自然也不轻松,只是姑母……她倒是没什么动静。

林睿泽冷笑一声,阴沉了脸,朝林曦月道:“你失踪的当日,姑母回家后跟我们半字未提。”

汤匙停在嘴边,林曦月沉默半晌,终将手放下,呢喃道:“心里有鬼,她又怎么敢说呢。”

林睿泽没有听清,想问清楚,林母便端了荤香四溢的饭菜过来。

“快,趁热吃,尤其是曦月。这段日子在寒林寺受累了,回来了就多补补。”林母夹了不少鱼肉到林曦月碗里,催促着她快吃。

寒林寺?娘不知道?林曦月稍稍抬眼瞄向哥哥,见他使眼色,心中了然,低头吃菜。

三人都将秘密暂藏心中,好好享受了一次团圆饭。

等林母累了午憩后,兄妹两人暗戳戳去了书房。

“什么?人贩子?”

若不是林曦月及时拦住,林睿泽险些高叫出声。

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曦月的经历太过可怖。

“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我昨日去的那座别院又是谁家的?”心里千万个疑问,恨不能一时间全部道出。

林曦月思量一番,决定暂先隐藏陆琮的事情,而陈家的事却没必要遮掩。

她只说自己是被尔欢救出的,而逃出的时候,碰巧发现了陈家的辛密之事。

“陈家家主与人贩勾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我有不少朋友在陈家书院念书,都说陈二爷为人沉稳和善,最是良善之人,为何……”

“他连自家亲兄弟都能害,更别说是外人了。”除了名利地位,陈二爷怕是什么都不在乎吧。

“你从何得知的,莫不是弄错了?”

见他依然不敢相信,林曦月将自己入陈府地下暗道的事交代了清楚,并肯定道:“关在暗道里的那人,正是十年前失踪的陈家嫡长子,陈邵明。”

第四十章 姑母来了

陈家过去的恩怨,少有人清楚。十年已逝,更是无人知晓。

陈浩夺得掌家权后,暗地里和穷凶极恶之徒勾结,不知残害了多少人。

陆琮会来黎城查他,想必不是偶然察觉,而是在京里听得了风声,专门前来。

“不行,陈家的罪行需尽快告知姑父。曦月,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去府衙一趟。”林睿泽坐不住了,起身要走。

若是姑父知道后贸然去查,搅乱了陆琮的计划怎么办?

事不能坏在她这儿。

林曦月将林睿泽拦住,急忙道:“哥,不能让姑父去查陈家!”

“这又是为何?”

为何?因陆琮另有谋划!可她不敢交代与他有关的事情。

“因为,因为陈浩做事隐蔽,在外名声又好。若姑父带兵去查,只会打草惊蛇。到时候,人捉不了不说,还可能会坏了姑父的好名声。姑父升任黎城知州不久,需得小心行事。”

听得曦月的分析,林睿泽仔细思虑一番,觉得确是如此。

陈家在黎城根基深厚,与不少官宦人家交好,而姑父是新官上任,还未完全把控黎城。

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去抓人,可能会适得其反。

“还是你想得周全。”林睿泽赞叹一声。

他觉得曦月变了,可究竟是哪儿变了呢?他也说不上来,但总归是变得更好了。

“不过,陈家的事还是要告知姑父,让他有所防范。我会将其中的利害关系一并言说,相信他自有决断。你在家好好休息,我走了。”

思前想后,林睿泽还是去府衙了。

送走他,林曦月在家转了一圈,没看见娘,问了在院子里洒扫的秋韵才知她去街上了。

“夫人出去有一会儿了,应该快回来了。姑娘可是饿了,厨房备有饭菜,我去给您热一热。”秋韵放下扫帚问道。

“不用,不用。”林曦月连忙摇头,嘴角有些抽搐。

她才用完午膳不久,如今还未消化完呢,秋韵怎觉得她是饿了呢!

“去给我泡壶花茶来吧。”

“好呢。”秋韵笑着去了茶房。

家里人都爱喝茶,所以专门空出了一小间屋子作为茶房,有时来客人了,便带过去坐一坐。

因茶房布置清淡典雅,周边环境清幽明净,倒是得了不少好评。

秋韵备好茶,林曦月刚在软垫上坐下,就听到了有婆子通传,“姑娘,姑夫人到了,如今正在堂屋呢。”

姑母!她倒是来得快。

林曦月心里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只故作惊喜道:“我这就过来。”

等喝了一盏茶,婆子来催了,她才准备起身。

“姑娘,可要沏茶过去?”秋韵问道。

“不用了,姑母不爱喝茶。”

茶房里备的都是好茶,给她喝岂不是暴殄天物。

林曦月进到堂屋时,姑母徐林氏面有不豫之色。

“怎还没来?难道要我去请!”徐林氏等得久了,心里急躁,等抱怨完,才注意到人已经到了。

她眼睛一转,随即拿了帕子抹眼,声音转了哭腔:“曦月,你可不知姑母我有多心急。自你被人掳走后,我日夜念着你,生怕你出了什么事。”

第四十一章 不敢声张

且不说外人能听到,林家院子里的下人也不少。

哪怕是家里人想瞒着,姑母此番话一旦传出,她被人掳走的消息,难道还能瞒住吗?

林曦月不知她是无心,还是有意,但无论如何,自己总不能让她再毁一遍。

“姑母,您说什么呢?被人掳走?您这是从哪些个杂碎口里听来的?”林曦月故作惊讶,满脸不解,仿佛是真不知发生了何事。

她的反应态度太过真实,徐林氏一时间都有些自我怀疑。

可转念一想,觉得她定是出了事,传出去怕被毁了名声,所以才会如此反驳。

反驳就反驳嘛,提什么杂碎,她说的本就是事实,你不就是被贼人掳走了嘛!

徐林氏心里门儿清,也知道此事传出去不好,可她就不愿被一个小辈下了面子。

“不是马车失控了吗?你失踪后一直没回家,那是去哪儿了?”她质问道。

“那日可真是惊现,马车在林子里一顿乱窜。”说起这些,林曦月直皱眉头,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日的可怖。

“然后呢?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您怎么知道的?”林曦月讶异道。

“我……”当然知道,你自然是遇到了穷凶极恶的绑匪。徐林氏险些将实话说出,好在她闭嘴快,转了语气道:“我猜的。你快说,遇到了什么人?”

林曦月吞吞吐吐,等吊足了她的胃口,才缓慢道:“幸好寒林寺的师傅正在林中采药……”

“不可能!”

没等她说完,姑母随即出声反驳。

周边霎时安静下来,除了林曦月故作奇怪,周边的下人皆是一脸不解的模样。

林姑娘在林中遇到了什么人,难道您知道吗?

注意到氛围的怪异,徐林氏反应过来:“我的意思是,若你是被和尚救了,为何一直不回家呢?”

“我摔下马车断了腿,没回家是在寺中养伤呢。”

“可你也没有传消息回来啊?”

“您怎知没有呢?”林曦月反问她。

徐林氏哑了声。

她怎么知没有?你就是不曾传话回来,因为你并不在寺中。

小小年纪,满嘴谎话,连长辈都敢欺瞒了。

徐林氏心中升起怒火,气愤得不行,坐下猛灌了一口茶水,准备出口教训她一番。

林曦月瞧见姑母的神情,便明白她心中所想。

姑母觉得自己是长辈,她是小辈,回话定要恭敬,任何事都要顺从着她,否则就是忤逆不孝,就是没有教养。

她从不曾反省自身,也不接受他人的教训。

哪怕是她错了,她也绝不会认为是自己错了。

错处定是出在别人身上的!

上一世,明明是姑母故意害她被贼人所绑,最后却还将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摒除了自己的错处。

一想到这点,林曦月再也不想和她多有来往。

可不和姑母来往,是绝对做不到的。

有父亲在,她便不能轻易摆脱掉姑母的控制。

既然不能摆脱,那就威慑一番吧!

不等姑母教训,林曦月抢先开口了,她小心翼翼解释道:“您不知,我受伤后在寺中养伤是万万不敢声张的。”

第四十二章 陈家的案子不好查

“这是为何?”徐林氏挑眉问道。

难道养伤还要偷着来不成?

“不是我不想跟您说,而是怕坏了姑父查案。”林曦月说得格外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被外人听到。

见她如此,徐林氏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莫不是自己暗地里做的事被发现了。

“查案?什么案子?”

“姑母,您是不知。”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凑过去道:“那日马儿受惊可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林曦月的话仿佛炮弹一般,砸落在徐林氏身上。

她自认为行事隐蔽,毫无差错,怎会被人发现破绽。

刺马之人早已被她遣离,除了他,便无人知晓她的计谋。

心里慌乱一阵,理清期间的种种行事,她渐渐镇静下来,哪怕有人查起这事,也绝查不到她的头上。

更何况她丈夫是黎城知州,就算出了事,还能将她捉了不曾?

她害的不过是自家侄女,与外人又无甚关系。

如此想着,她放宽了心。

“姑母,姑母……”

林曦月叫着她,徐林氏回过神来,心里已经有了把握。

反正不怕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倒不如多了解了解情况。

“怎么说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我在马屁股后面发现了针眼,针扎得太深了,有一小节断在了里面。”这话是真假参半。

林曦月知道姑母是想让人用针扎马,从而使马失控,只是她自己抢先一步,扎了马窜逃出去,而留在马屁股里的并非是半截断针,而是她头上的半截发簪。

反正马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随她怎么说都无碍,只要姑父真的在查陈家就是了。

她估料姑母今日回去后定会向姑父打听情况,若是到时候她自己说漏了嘴,也不能怪别人不是。

正如林曦月所料,当日晚间,徐知州回府后,徐林氏立刻派人去请。

院内烛火通亮,晚膳早已备好,只等人来过。

不多时,派去的小厮匆匆而反,回禀道:“大人说事务繁忙,今日就不过来了。”

“不过来!”徐林氏面色颇为难堪,想了想又问“他今日在哪儿过夜?”

“这……小的不知。不过,大人回来后便一直待在书房,不曾去过正院。”小厮答完低头不敢作声。

“你下去吧。”

既然没有回正院,那还不好办吗?她去书房就是。

嘱咐下人将饭食装好,徐林氏立马前往书房。

“大人,二夫人过来了。”

书房外,守门的小厮低声通报。

此时,徐清明正在查看陈家的典籍。

自他下午见了睿泽,听闻陈家的罪行后,只觉得万分震惊,到现在还有些没有缓过神来。

他为官数十载,期间阅人无数,不说一看一个准,但大致好坏还是能辨别出的,哪知刚来黎城不久,竟栽在了陈家的深坑里。

陈家又不是普通百姓人家,随随便便就能任人拿捏,可若睿泽所言具是属实,他又改如何处理呢?

陈家的案子,不好查啊!

正如睿泽所言,他刚上任不久,若行事稍有差池,便会失了清名。

一想到这事儿,徐清明头昏脑涨,烦躁得很。

第四十三章 果然说漏了嘴

正巧这时,二夫人过来送膳,徐清明放下了手头的事,想着忙里抽空,可以缓缓精神。

徐林氏进屋后,行礼摆膳,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徐清明拿筷尝了饭菜,甚觉满意,夸赞道:“不错,你的手艺是越发好了。”

“阿清你爱吃就行。”徐林氏笑着给他夹着菜,并暗中打量他的神色,见他毫无异常,才试着打探道:“阿清,你最近忙些什么呢?看着都憔悴了不少,明日我做条鱼给你补补身子吧。”

“不必了,明日我回来得晚,你自己早些歇息。”徐清明忙着低头吃菜,随口拒绝了。

“最近府衙又没大案,你可是又有应酬?”徐林氏抱怨道。

用膳都不能得一个安宁!徐清明叹息一声,放下碗筷,心念着她的好,才耐心解释道:“哪里来的应酬,你别想多了,我真有公务在身。”

折腾一阵,没有得到一丝消息,徐林氏没了办法,不再旁敲侧击,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曦月昨日回来了,可是和她被绑架的事情有关?”

“是……”字刚说出口,徐清明愣了一下。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随即冷下了脸,将视线转向她。

“怎么了?”被他瞧着有些害怕,徐林氏声音中带着一丝颤音。

徐清明盯了她半晌后,一字一句道:“你怎么知道曦月是被人给绑了?我可从来没有跟你提过啊。”

一下子,徐林氏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她都忘记这茬事了,只想着不要透露出马车出事是她做的手脚,哪里还记得对于绑匪的存在,她也应是一无所知的。

“我,我猜的,曦月失踪后许久没有回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然是被人带走了。”她解释一番,自觉她的回复无懈可击,又反质问道:“难道我猜错了吗?那近些日子,她是在哪儿呢?又为何不回家?”

许清明没有回答,只默默移开了视线,沉声道:“你无需操心这些,我还有公务要忙,你回去吧!”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就再难以彻底消除。

更何况当日徐韵儿被替换成了林曦月本就奇怪,而且出事前徐林氏又恰好下车寻物件。

将这些串联在一起,倒像是她知道他所有的谋划一般。

徐清明先前就觉得奇怪,只是没有怀疑她罢了。

如今疑点重重,他倒是真的要好好查一查。

“弘毅,送二夫人回去。”他下了命令。

“二夫人,跟属下走吧。”弘毅恭敬请人。

徐林氏见他态度强硬,就是有心解释,也无从开口,只能闭了嘴黑着脸离开。

徐府不同于林家,消息稍微瞒一瞒就能遮住。

徐府后院女人虽不多,但也绝不算少的。

徐林氏沉着脸回去后不久,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大夫人房里,包括各个姨娘也听得了二手的消息。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林曦月得知这一情况时,刚和家人一起用完晚膳。

她还未回房,便听到了嘴碎的婢子们聚在一起讨论。

第四十四章 在家的捣乱生活

姑母被斥责,还被赶出书房,可能失了宠?

下人们传的话愈发离谱,林曦月听到的版本是姑母几乎快要被休弃了。

她摇摇头,如此程度倒是不至于,这些传言想是陈府的女人们胡诌出来的。

不说姑母有多讨徐清明喜欢,但轻易被厌弃还是不会的,不然父亲也不会被提携上去了。

今日姑母最多是惹恼了徐清明,被斥责一番罢了。

不论如何,近段时间,姑母都不会再有精力寻她的麻烦了。

想到这点,林曦月松了口气,品茶的兴致又高了几分。

无人打扰,可以安安心心在家歇息。

屋内烧着无烟的炭火,林母嘱咐人将软榻铺得厚实,桌上还配了从外面买回来的各色小吃食,林曦月靠躺在大软枕上,手里拿了一小册话本,看得是津津有味。

“你要的书我给你买回来了。”

内屋厚实的布帘被人从外面掀开,林睿泽风风火火走进,将身上的披风除下,自挂在椸架上。

曦月不喜有人打扰,屋内便没有安置贴身女使,只隔壁屋里有人守着。

她想要何物,叫唤一声倒也无碍,方便得紧。

“我看看。”

听得他的话,林曦月面露欣喜之色,将手里正拿着的书折好页,在一旁放好后,接过林睿泽递过来的一摞书,粗略翻看几页,甚觉满意。

有了这些话本打发时间,近段日子她都不必出门去了。

自先前的大雪过后,日子逐渐晴朗,年岁降至,各家各户都在出门购置年货,街上是热闹得不行。

林母隔三岔五就出去了,回来时大件小件的,好似是要将大街掏空一般。

对此,林家父子一笑置之,林曦月倒是蛮兴奋,积极地跑到院子里帮忙整理货物。

除了鸡鸭鱼肉等新鲜菜食,林母还买了不少衣衫布料和脂粉首饰,准备给曦月好好收拾一番。

等过了年,曦月也有十五了,要开始找婆家了。

想到女儿要嫁到别人家,林母心里一酸,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

“娘,这个花瓶要放哪儿啊?是书房?还是堂屋?”林曦月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

“书房。”林母随口一答,等回过神来,转头望去,只见自家娇柔的女儿正抱着一个硕大的青花瓷瓶往屋里走。

因瓷瓶太大,遮掩了视线,林曦月看不清前面的路,走起来摇摇晃晃,外人看着她仿佛要摔倒一般。

林母被她吓得不轻,提心吊胆的,眼泪硬生生收了回去。

人摔了都不打紧,那青花瓷瓶可是老贵了。

“快,快放下。”林母紧急呼叫道。

“没事,不重,我能搬起。”

林睿泽听到动静出来看时,顺着母亲惊恐的眼神看去,只瞧见了一个摇晃的瓷瓶,以及瓷瓶底下那一双胡乱走位的薄绿绣鞋。

他无奈苦笑,自家妹妹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林曦月艰难寻着台阶,手上陡然一轻,瓷瓶已经被人接过了。

林睿泽将瓷瓶高举起,为避免她在外面捣乱,侧头交代道,“你跟我来书房。”

“哦。”

她想着要跟娘交代一声,一回头只见娘胡乱摆手,示意她快些离去。

瞧这两人的态度……她是被嫌弃了吗……

第四十五章 击鼓鸣冤

林曦月回家后,日子过得平静又充实,家人不曾管她太多,任她自由自在的,姑母也安分了不少,暂且没心思招惹她。

偶尔空闲时,林曦月想起陆琮来,心里有些微酸,又有些担心。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陈家的事又处理得如何。

只望案子能尽快解决,他也能早些回京了去,在家好生养息。

自她回来后,父亲仍是早出晚归的,不曾停歇,且连带着睿泽也是,不知他们在忙些什么。

院子里事情太多,母亲管不过来,从陈府里来的那些个下人最擅躲懒,时常偷溜出处,天黑才回来。

因他们是姑母送过来的人,母亲也没法处置,有气只能往肚子里咽。

林曦月原来是不管这些的,但自知道了姑母的狠毒后,不得不对他们多加约束与防范。

当然,一开始,他们都是不服管教的,毕竟背后有人嘛!

可当陈府里姑母失宠的流言愈演愈烈时,各个又都成了缩头乌龟,不敢作声了。

安分了最好,不然她有的是办法对付。

上一世,她虽不理世事,安静过自己的生活,可在陆家大院里,见识过的各路手段也绝不在少数。

处理两三个下人,自然不是很难。

且说徐林氏那日自书房出来后,过得是心惊胆战。

她担心事情查到自己头上,成日老实缩在屋里,不敢有所动作。

所以等流言传到她耳边时,已经过去了三日。

这时候,府里大部分的人,甚至是府外的路人都近乎以为她快要被休弃了。

“定是东苑的那个贱人,她恨我,恨我夺了阿清的疼宠,逮着一点机会就作践我,巴不得我立刻离开陈府。”徐林氏气得咬牙切齿,可一说完,她又笑了,挑起嘴角道:“失宠?哼,她想得美,下辈子吧!”

为打破流言,徐林氏亲自下厨做菜送到了府衙。

因她并非正经的官家夫人,没有专门的通行令牌,不能随意进出。

在没有得到通传之前,她只能在外等着。

今日气候不错,阳光虽不暖,但不会太冷。

只是,徐林氏两手抱着暖手炉,嘴唇依旧有些发白。

为了好看,她弃了臃肿的冬装,着桃红春裙出了门。

想着在外面冻一冻,进了屋子便暖和了,穿少点也无碍,兴许还能得了阿清的怜惜。

可她哪里曾料到会被拦在外面啊!

心里叱骂衙役不长眼,连她都不认识,不肯通融,但又只能焦急地在外等着。

正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鼓声,徐林氏被吓得身子一颤,歪倒在地上。

下人赶忙把她搀扶起,挪到一旁。

还没等她弄清楚状况,接二连三的鼓声敲击不断。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击鼓者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他目光沉沉,直视前方,嘴唇紧抿,手指发青,可击鼓的力道却一丝不减。

“陈家嫡长子陈绍明击鼓鸣冤,请徐知州为在下主持公道,将坏人绳之以法。”

此话一出,惊吓一众人。

才从府衙里出来的衙役,闻此后,来不及传话给徐林氏,又转身踉跄着跑了回去。

第四十六章 受人监视

府衙内,徐清明见衙役去而又返,又听到外面传来的击鼓声,以为是徐林氏闹着不肯离开,心里颇为恼火,甩袖怒道:“她若是不肯回去,就让她在外面候着吧,不必理会。”

衙役在外受了惊吓,进来又要挨骂,冰火两重天的滋味,真是不好受,他今日真该请病假的。

心里哀嚎一声,嘴上只能如实报道:“大人,并非是二夫人。”

“那是谁?”徐清明顿了一下,似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击鼓鸣冤?”

“正是。”

“击鼓者何人?”

“是……是……”

衙役吞吐许久,没有报出姓名,似是有些不敢说。

这在之前可是不曾有过的。

“怎么,你认识击鼓者?还是他要状告的人是你?”徐清明打趣道。

“不是不是,大人,自然不是。”衙役伏趴在地,被吓得不轻。

“那倒是奇了怪了,你为何不敢说出击鼓者的姓名。”

他哪是不敢啊,是心里瘆得慌。

衙役使劲咽了口口水,“他是……陈绍明。”

“陈绍明,陈家的?”徐清明不清楚来人是谁,或准确来说,他是一时没想起来。

事情过去太久,提起陈绍明这个名字,陈家自己人或许都记不清了,更别提外人了。

“是陈家嫡长子。”衙役交代了击鼓者的身份。

徐清明的表情随即僵住,沉默半晌后,才皱眉质问道:“这什么情况,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您问我,我哪能知道啊!”衙役不知不觉说出了心中所想。

等说完,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了反应。

外面的鼓声没有停歇,甚至有加重的迹象。

“去把人带进来。”徐清明醒过神来,瞪了衙役一眼。

再这样任其敲下去,鸣冤鼓怕是都要被敲破了。

此时,府衙外已经围满了行人,他们聚在一起,打量着自名为陈绍明的击鼓男子,议论纷纷。

徐林氏混在其中,被挤得不行,好不容易钻出来,又发现马车还停靠在里面。

“快,去重新找辆车,我要回府。”她气得低吼,乱了的发髻也无心打理。

怎就挑了今日出门,实在是太背了。

好在周边不远就有车马行,下人租借了马车过来,她迅速上车离开了此处。

街角的茶楼上,林曦月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无奈摇头苦笑。

自己失踪许久,不见姑母着急,如今不过是些许流言,她就急着出面处理了。

如此亲人,到真是不如心善的外人了。

“瞧什么呢?”声音自后方传来。

林曦月回过头去,见林睿泽和周明相携而来。

“没事,衙门有人击鼓鸣冤,我在此瞧个热闹。”她寻了个借口随意答道。

林睿泽请周明入座,四周打量一圈,问道:“爹还没来吗?”

林曦月摇摇头。

今日除了林母,林家人都到了,特约在此谢过周明的救助之恩。

周明推脱不用,但林家人坚持,他也只能应承了。

“没事,兴许府衙事多,我们等等就是。”周明笑道。

“对了,我今日来了,那些钱财可就不必送还给我了。”

不来赴宴,就要被威胁一番,周明颇有些无奈。

“我们受之有愧……”林睿泽依然想推拒。

“哎,别说这些,东西本就不是我的。”周明连忙制止他。

林曦月在旁边听得稀里糊涂,“什么钱财?”

两人忽然安静下来,看着茫然的林曦月,周明“哎呦”一声,拍着大腿道:“当事人在此,我怎么就不晓得问一问。”

搞清楚事情的经过,林曦月自然明白东西是谁送的,只是她没想到陆琮会如此大手笔。

他是钱多了,没处花吗?

不然就是……

说实话,她想不出其他的了。

“曦月妹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周明终于问出了这茬。

先前在家里,林家人都不敢提起,生怕她受了刺激。

家人不问,她也正好躲了过去,不然还真不知如何解释。

可如今周明开口了,自家哥哥虽没有附和,但他的神情却告诉她,他是想知道的。

或许,她将事情全部瞒下,想让家人不必忧心,反倒是适得其反了。

林曦月叹息一声,起身将厢房的门关了。

“其实,救我的另有其人。”

她缓缓说道……

从马车里的相遇,陈府的巧合,再到合谋做戏,如今想来都似梦一般,更别提她曾身在其中了。

虽然没有清楚讲到细节,但她一个姑娘,和陌生男子相处甚久,哥哥定会有所担心吧。

周明也在此,不知他又会如何看待。

他们会不会以为她失了清白……

林曦月低头沉默,忐忑地等待着两人的问话。

林睿泽沉默良久,看了自家妹妹一眼,又和周明对视一眼,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不敢开口。

感受到气氛的怪异,林曦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闭眼道:“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

既然曦月如此说了,林睿泽也不客气,立马开口问道:“陆琮,他……究竟是何许人物?竟如此厉害!”

“嗯?”林曦月忍不住皱眉。

“对对对,黎城可没有这号人物,想必是京里来的吧!”周明随即补充道。

这两人怎么瞧着似乎都格外兴奋啊?难道他们就不在意她惊险又可怕的历程吗?

被两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追问与陆琮有关的事情,林曦月心里莫名恼火。

应答了许久后,忍不住打断两人激昂的询问,怒道:“爹爹怎还不来?”

此时,正午已过,三人在茶楼坐了近半个时辰,哪怕是府衙里再忙,人也该出来了吧。

林睿泽起身行至窗前,朝楼下府衙门口望去,见许多人依然围在那里,没有要走的迹象,心里觉得怪异,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你们在这儿等我,我进去寻人。”

林睿泽走后,屋内只剩下了林曦月和周明。

没有预想的沉默,也没有估料的无趣,周明能言善谈,且行事大方,倒是让林曦月对他颇有好感。

只不过,这茶楼的小二怎老是进来添置茶水,像是在监视两人一般。

想到监视,林曦月后背一凉,真感觉有人正紧盯着她一般。

第四十七章 一物降一物

“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对?”见林曦月似有些惊躁不安,周明四下打量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无碍。”林曦月摇头,或许是错觉吧。

在危险环境中处久了,如今回家了也开始疑神疑鬼了。

茶楼开在府衙对街,不少黎城的达官贵人都爱来此休憩,想来此处的保密性自是不会差,也不用担心会有窃听者或偷窥者。

且厢房门紧闭着,只开了靠街边的半扇窗子,对街又没有酒楼茶馆,谁又能注意到他们呢?总不会是屋里有鬼吧!

就算真有鬼,青天白日的,她也无需担心。

如此想着,她稍稍安心,尽量忽视那怪异之感,扯出一丝笑容和周明谈趣。

周明也没有多想,只当她还与自己不熟,有些不好意思罢了,于是愈发卖力逗乐,“曦月妹妹,睿泽小时候可有发生什么趣事?”

“自然有,你别看他如今沉稳内敛,小时候啊,可是皮着呢!”

一回忆起小时候在老家的趣事,林曦月就忍不住发笑。

她红唇微扬,眉眼含笑,笑得分外明媚,周明一时间看痴了,愣神许久才清醒过来。

他忙低头避开那明媚的笑,等镇定下来再看时,又莫名开始紧张,心跳得厉害。

尽管如此,他倒是不想再移开视线了,而是受了她的感染,乐怀道:“那你快与我说说。”

“我哥小时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捣蛋鬼,他连草丛里的小蛇都敢追着跑呢。”

“哦?他小时候胆子就如此之大?我还当他是长大了才如此呢!”周明不以为意,毕竟睿泽的胆子,他是见识过的,着实不小。

“不过……”林曦月停顿了一下,慢悠悠道:“唯独有一样东西,他是看见了便会远远绕道走。”

闻此,周明果然来了兴趣,“是什么?”

“你猜?”

“这……”他挠挠头,想了许久,实在是没有头绪,“他连蛇都不怕,还会怕甚呢?曦月妹妹,你就快快告诉我吧。”

“我哥呀,最怕蜜蜂了。”林曦月才答完,自己忍不住又笑了。

周明不解又无奈,只能等她笑停了,才疑惑道:“他为何会怕蜂?”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说起来,林睿泽小时候是不怕蜜蜂的。

他不仅不怕,还好奇得紧,每次遇到蜜蜂,就好一阵追赶,无奈人小跑不动,一直没能成功捉到。

直到他七岁时,去到了一户养蜂人家,见窗上贴着不少蜜蜂,便小心翼翼凑过去捉蜂。

这一次,蜂他是准确无误地捉到了,无奈蜂尾上的刺也毫不迟疑地扎进了他的手里。

刺痛感与灼烧感霎时传来,他连忙甩手,痛得哇哇大叫大哭。

家人听到动静后,急忙赶了过来,见此情形是既心疼又好笑,只能赶忙带他去擦药。

“自那一次捉蜂后,我哥啊就对蜜蜂敬而远之了。”林曦月将她哥的老底尽透出了。

周明大笑出声,“真傻!小时候的睿泽兄实在是太有趣了,所以他如今还怕蜂?”

“怕得很。”

“等会儿他回来了,我定要当面笑他。”

两人都乐开了怀,先前的不适感尽消。

忽然此时,敲门声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林曦月疑惑道:“难道是爹爹过来了吗?”

“我去瞧瞧。”周明起身去开门。

只是来人并非林父和睿泽,而是茶楼的小二。

“客官,时候不早了,你们可要上些吃食。”小二问道。

空着肚子等也不是事儿,曦月妹妹应是饿了,周明点头回道:“自然,不知你们店里可有些什么好吃的?”

此处茶楼环境风雅,连各类点心吃食都配了雅名,小二速报完,周明完全摸不着头脑,也不知点什么好。

见他如此为难,小二便提议道:“不如您跟我下去瞧瞧吧。”

“如此甚好。”

周明回头跟林曦月交代了一声,便随着小二下楼了。

等得久了,她确实饿了。

不多时,外面响起脚步声,有人走近,在门口站定。

是周明?不是,他自会推门进来。

难道是店家小二送吃食来了吗?

林曦月想着,绕道屏风后,侧身坐好才道:“进来吧。”

房门应声而开,有人走了进来。

林曦月透过屏风看去,隐约可见来人的身形。

只见他进屋后,反手将门关了,并扣上了锁。

他不是店家小二!

林曦月心一紧,骇得握起手来,立马出声叱道:“公子怕是走错了地方。”

那人闻此没停下步子,反倒是低笑一声,在软凳上安心坐下了。

这笑声……有些熟悉,是她认识的人?

“曦月妹妹,我可没走错。”

那人再次出声,林曦月双眼一瞪,惊诧地站起身来。

她绕过屏风,看清来人,喃喃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想见我吗?”陆琮侧脸挑眉看向她,嘴角微扬,笑道:“是想唤你的周明哥回来陪你吗?”

他说什么呢!林曦月瞬间急了,“自然不是,他只是我哥的同窗好友,你可别乱说。”

“哦,我瞧着你们处得蛮好啊。”陆琮不依不饶,不肯轻易放过她。

林曦月身在其中,急着解释清楚,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往日有着仙人之姿,淡漠沉稳的京城陆少,每每遇到林姑娘,就跌下凡尘来,沾染上了人间烟火气。

恩铭守在门外,听着两人在屋里拌嘴,实在是憋笑憋得难受。

原来,主子是真醋了。

今日,陈绍明前来击鼓鸣冤,他们在暗地里守着,没想会偶遇林姑娘。

自林姑娘出现后,主子的视线便偏转了方向,无心在府衙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跟着过去。

他派人盯住陈绍明,随后搞清楚了林姑娘所在的位置,并定下了茶楼隔壁的厢房。

主子进去后,听得隔壁的动静,嘴角禁不住扬起,瞧着是颇为满意。

只是,在林家公子走后,林姑娘和周家公子独处一室,相互谈笑,主子身边的气场便渐渐变了……

回想起当时的氛围,恩铭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实在是太冷了些。

真是一物降一物,主子这样的人物,难道就要被林姑娘把控在手里了吗?

恩铭不知道,但他竟有些期待。

第四十八章 身份被他知晓

解释许久,陆琮仍是阴阳怪气的语调,林曦月也不想同他多说了,随他如何想吧。

她和周明的关系如何,是疏远,是亲密,说起来与他并无干系不是吗?

既是如此,也不必再多言说。

她闭口不言,独自坐回屏风后。

陆琮见她如此态度,冷哼一声,道:“怎么?我说你一两句都不行吗?”

想起那个周明,他心里就恼火。

本想等事情处理好,他再送她回家,哪知突然冒出个周明,全然打乱了他的计划。

如今,周明成了恩人,他倒是罪人了。

“你不告而别,再见我又如此态度,是我有得罪于你吗?”他的声音忽而低沉下来。

不知为何,林曦月居然觉得他似有些委屈。

想起那夜匆匆离去,也不曾和他道谢告别,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若是没有他,自己如今怕是还不知身在何处。

“我……我没有不告而别。”这话她自己说得都没有底气。

当日,哥哥和周明来得突然,她都没有反应过来,更未想到要告知他了,但她确实没有不告而别啊,她是与尔欢打了招呼的。

林曦月失了底气,心里还有了一丝愧疚,辩解声也就弱了。

她弱,他便强。

陆琮没有轻易放过她,而是乘胜追击:“若不是今日偶然间遇到你,我都不知你唤曦月。如此想来,我们相处多日,你都不曾告知我你的姓名,难道你是故意想摆脱我吗?”

不得不说,陆琮真相了。

林曦月正是如此想的,可她绝不能承认。

以他的身份来说,能和他牵扯上一丝关系都是好的,她为何要摆脱于他呢?

这事解释不清,倒不如拒不承认。

“怎会!你从来没问过我,我一个女儿家,怎好主动告知。”她瘪嘴委屈道。

这话也说得在理。

陆琮反被她绕了进去,心里生出一丝自己似有些无理取闹的感觉。

怎变得如此矫情!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回想起自己方才的所做作为,简直是不可理喻。

不对,他来此不是为了与她吵闹拌嘴的。

陆琮轻咳一声,解释道:“我没坏意,你莫误会。今日过来,只为处理好陈家的事情,并非故意寻你麻烦。”

忽然,林曦月想起前不久有人在府衙前击鼓鸣冤,难道那人就是他安排的?

她起身行至窗边,向对街府衙门口望去。

陆琮来到她身边,偏头看着她的侧脸,心头一缓,先前的怒火顿消,好心情洋溢。

他解释道:“先前的击鼓之人是陈绍明。”

原来如此,所以爹爹没能赴约,是被此事牵绊住了。

“陈绍明击鼓,状告陈浩吗?”她皱眉道。

陈浩对陈绍明做的事,足够卑鄙无耻,受人唾弃,但此事真要上公堂,充其量只能算是陈家的内部矛盾,牵扯不上大罪重刑。

陆琮知她心中所想,安慰道:“莫担心,陈浩作的恶,自有他受的果。”

“你要如何对付他?”

“陈浩的账本已经在我手里了。这么多年,他买卖的人都有纪录。我想要对付他,容易得很。”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让陈绍明走这一趟呢?”林曦月不解。

谈到这里,陆琮脸色有些阴沉,

他并非对付不了陈浩,而是此事牵扯了太多官员,且其中不乏京中大官。

他来黎城查探此事,并非得了圣命,行事不好太过招摇。

若是贸然将涉案官员全然揭露,只怕会引起朝廷震荡。

到时候,万一圣上怪罪于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朝廷上的事,一句两句解释不清,陆琮只对她道:“此案太过可怖,若陡然揭出,恐引起黎城百姓慌乱,还应暗中解决才好。”

“确是如此。”林曦月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所经历之事,连爹娘都不敢告知,只稍微讲述了少部分给哥哥和周明,且这小部分就足够让他们胆战心惊了,此案确实不易昭告于天下。

“只要陈浩能受到应有的惩罚,此事不揭露出去也好。”

“你放心,不仅是陈浩,其他恶人,都会被处置好。”

提起他们,陆琮神情肃静。

在林曦月离开别院的当晚,陈浩与人在黎江江岸交易寒瘾散,趁此时机,他将歹人一网打尽,随后关押在了陈浩自建的地牢中。

只不过,有一个人,倒让她逃掉了。

想起这事,陆琮隐约有些不安,告诫她:“尽管如此,今后出门在外,你还是要保持警惕,不要掉以轻心。”

“怎么呢?可是还有谁没处理好?”直觉告诉林曦月,他的话有异,她看向他疑惑道。

陆琮低视着她,眼里含着担心:“云娘逃掉了。”

云娘做的坏事,不比陈浩少。

等他处理好了陈浩,再想起云娘时,已经来不及了。

早知如此,应提前抓了她才是。

陆琮想来有些后悔,却也无可奈何了。

若是在京里,他或许能搜拿出云娘,可在黎城,他带的人手本就不多,且他们都看押着地牢,自是再腾不出人来的,只能让林曦月自个儿小心些。

说起来,云娘这个女人太过心机与狠毒,林曦月着实是有些怕她。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近段时间,云娘自是不敢露头的,她或会逃离黎城。”

既是如此,林曦月稍稍安心。

如今陈家的事情快处置妥当了,年岁将至,不知陆琮会何时回京。

若是那日她得空,或许还能送他一程。

想到这里,她问道:“你何时启程回去?”

“怎么?想让我早些走吗?莫打扰到你和……”他扬起语调。

又来这套!

林曦月微眯眼,回怼他:“你不想说就是了,反正我也不会去送你。”

……

一时间,陆琮没了言语。

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好半晌,她都不再开口,陆琮无奈,只能赔罪。

“回京的时间未定。今日,我要去见知州一趟。”

“去见姑父作甚?”

她说完,见陆琮直直盯着她,眼含深意。

等等,林曦月扶额闭眼,她方才说了什么!!!

第四十九章 下回再见

“黎城知州徐清明,你唤他姑父?”陆琮强调道。

他只知她姓林,名唤曦月,竟不知她与徐知州还有着这一层关系。

既是如此,当初她又为何会被歹人捉了贩卖呢?

陆琮不解,直向她道出心中疑惑。

林曦月挠头,家里的丑事也不好对外言明,只能胡口乱邹,“约莫是认错人了吧!”

言毕,见他犹疑地看着她,似是不信,又只能补充道:“那日,我穿了家中女使的旧衣裳,所以才会被误以为是穷苦人家的姑娘吧。”

陆琮仍是不信,然见她不想多说,也就不再多问了。

两人在厢房内待了许久,周明不过是下楼选些吃食,为何还没上来?

林曦月摸摸肚子,只盼着他带着吃食快些回来。

她如此心不在焉,又频频向门口望去,陆琮心下了然,他让人支走周明,拖半个时辰,如今也是差不多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陆琮与她告辞,起身慢步向门口走去,等他手触到门框时,又陡然停住,随后微侧身子,瞥向身后的林曦月,嘴角扬起笑容,眼中似有流火闪过,柔声道:“曦月妹妹,我们下回再见。”

被美色所惑,林曦月脸上陡然升起红晕,急忙移开视线,不敢直视着他。

“还有下回?他不回京去吗?”她口中喃喃,等抬头再看时,人已经走了,只是……

周明哥又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

林家父子二人进到厢房时,林曦月在屏风后坐得端正,摆出大家闺秀的模样,而周明则是坐立难安,软凳里似藏了针一般,刺得他浑身难受。

今日发生之事太过杂乱,一顿谢恩宴,稀里糊涂就过去了。

周明与林家人道别后,独坐在马车上,心里琢磨着今日之事。

他跟着店家小二下楼后,在后厨绕了许久,又品尝了许多菜品,耽误了许多时间。

当时以为是店里的特色,可如今想来只觉得怪异,且他回到大堂时看得清清楚楚,有人正守在曦月妹妹所在的厢房门外,紧接着又有名男子从其中走出。

那男子长相极佳,浑身气度卓越,他一出门,似注意到有人在打量他,四下扫视一圈,便寻到了自己。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皆是防备。

担心曦月出事,周明快步上楼。

等他赶到厢房门外时,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回头向屋内看去,曦月正一脸痴痴地坐着,脸上还有未全然褪尽的红晕,所以方才那名男子,与她是何关系?

不知想到了什么,周明哀嚎一声,难受地闭眼,后仰靠上车壁。

此事他也不好向曦月过问,更不宜向睿泽提起。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任其发展的话,曦月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那男子相貌绝色,瞧着城府也深,而曦月太过纯善,对他定没有防范之心。

如此定是不行的,他得想出折中的法子。

周明绞尽脑汁想着防范陆琮的法子,而陆琮已经进入府衙,见到了林曦月的姑父,黎城知州徐清明。

第五十章 如何处置

陆琮的身份,徐清明是知晓些的。

陆琮乃陆家长房嫡三子,他虽无官职在身,但有实权在手。

真正论起来,他既是言官,又是武将,手里或许还握着部分兵权。

他能有如此权利,并非只因陆家,当今圣上的恩宠才是最终成因。

有传言道,圣上之所以独宠陆家陆琮,是因他身份特殊。

至于是如何个特殊性,徐清明远在黎城,消息闭塞,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不过,就算是不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但他也知晓陆琮的尊贵。

将人恭敬请到上座,徐清明悄悄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不是他胆小怕事,软弱无能,而是陆少周身肃杀之气太重,让人不由得心生惧意。

“徐知州。”陆琮冷冷出声。

“下官在。”徐清明连忙站起身,拱手向他行礼。

“你可知我为何来黎城?”

“这……”您不是来黎城游玩的吗?徐清明记得上次偶遇上陆少,他身边的侍者就是如此告知的。

可就如今这情况来看,怎么瞧就怎么不对劲。

难不成陆少来黎城,是有公务在身?

徐清明身子陡然一僵,心中骇然,快速回想自己先前可有做过错事,又或是判过冤案……

“你无须紧张,我来黎城并非是要审查你。”见他似被吓到,陆琮及时出声。

听得此话,徐清明微松一口气,想寻个轻松的话题,“前些日子,下官在街上遇到您……”

然他话未说完就被陆琮给打断了,“你遇上的不是我。”

“嗯?不是您?那是谁?”徐清明愣住了。

“你可知黎城有贩卖人口的团伙组织?”陆琮答非所问。

“自然是知道的,下官正想法子对付……”徐清明答话声渐小,他忽然意识到了陆琮的意思,想到某种可能性,他喃喃道:“不会吧,难道我遇上的‘您’是假的?”

陆琮没有否认,徐清明沉重地闭上眼,他下决心用自家姑娘去套的贼人,从他面前大摇大摆地晃过,他无所察觉也就罢了,可偏偏他觉得不对劲,却还放走了对方。

“下官愚蠢,放走了贼人。”徐清明告罪懊悔。

“错不怪你,是贼人太会隐藏。我今日前来,正是要让你去处理贼人余党。”

不待他开口,陆琮接着道:“恩铭,你将此案告知给徐知州。”

“是。”恩铭将账簿拿出,递至徐知州面前,并道出案件始末。

徐清明翻开账簿,盯着里面的记录,他眼睛未眨,手却渐渐颤抖。

如此惊天大案,幕后推手竟隐藏在黎城。

“陈浩!又是他!”

死盯最后的落款名,徐清明是怎么也没有料想到的。

“陈绍明的状纸,你应是收到了吧。”陆琮提醒他。

此事徐清明自然记得,在陆少到府衙之时,他正看着陈绍明呈上的状纸。

如此来看,陈浩和贼人勾结的事情,陆少已经查清楚了,陈绍明来府衙击鼓鸣冤,或许就是他安排的,不知他想如何处置陈家呢。

徐清明猜测不出,只能向陆少请教。

第五十一章 贵人来了

“陈家家事摆上明面,该如何就如何,陈浩也是如此,至于其他人,都暗中处理了。”抛出此话,陆琮不再多说,起身离开。

徐清明试图挽留,虽没有成功,但好歹是得到了陆少的所在之处。

等处理好陈家的案子,他再去拜会吧。

在陈绍明击鼓鸣冤的当日晚间,陈浩囚禁嫡兄之事便在黎城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打击太大,陈老太爷病倒在床,陈家闭门谢客。

得不到陈家内部的状况,众人都等待着府衙的消息。

在陈浩入衙受审期间,接连有人状告陈浩杀人劫财,行不轨之事。

一时间,先前温顺谦和的陈二爷,受到千人所指。

本就囚禁嫡兄之事,他最多判个入狱受刑,可没想罪状愈揭愈多,不处之以极刑,难以平熄众怒。

最终,陈浩被判秋后问斩,此事才算落下帷幕。

林曦月听得判决结果,内心畅快,当即饮酒一盏,以示庆祝。

上一世,贩卖之事虽是揭露了出来,但府衙只捉住了十来个小喽喽,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没有被捕,而陈家更是未受一丝影响;可这一世,为首的陈浩被处决了,其他人则更是跑不掉。

“再拿酒来。”坏人受惩,林曦月心情好,她先前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姑娘,您快别喝了,韵儿姑娘使人来唤了。”家中女使秋韵拿过姑娘手里的酒杯,想将人搀扶起来。

林曦月腿有些软,站不起身,她靠在秋韵身上,稍微缓了缓。

“韵儿唤我过去吗?”她皱眉问道。

秋韵答:“是。”

她已多日未去徐府,姑母也曾来家里传话,不知韵儿今日唤她过去是有何事?

林曦月轻声叹息,“我去换身衣裳。”

等行至徐府偏门时,林曦月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只她喝酒后有些上头,脸上依旧红红的。

冬日花园阴冷,少有徐家人来此游玩。

林曦月进徐府都是走偏门,绕着徐府花园外围走过去,又静又快,今日自是不例外。

她轻车熟路地抄小道,爬假山,正要穿出花园时,不远处的凉亭中却传来了声响。

听声音,似还有人弹琴。

如今这天气,也不是热得慌,为何要来此处弹琴。

林曦月心下不解,往前靠近两步,俯身贴上假山,稍稍探出头去,想瞧瞧究竟是谁,竟如此“风雅”。

只她头微动,有人却是发话了。

听声音像是徐家二姑娘明乐,咦,大姑娘明柔似乎也在。

林曦月偷听着,似还有男子的声音。

她困惑,究竟是谁,竟能让徐家两位嫡女出来待客,也不曾听闻大夫人娘家有人过来啊。

“曦月。”

欢快的叫喊声自身后传来,林曦月还未回过头,就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

“韵儿,你慢些。”她回头看着来人笑道。

虽姑母有错,可与韵儿无关,她自是不会针对韵儿。

韵儿还是一如既往的欢快,只见她提裙快跑过来,生怕耽搁了一瞬似的。

“不能慢,否则贵人都被抢走了,快跟我来。”

她没有停歇,牵了林曦月的手继续向前。

林曦月一时没有防备,被她扯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第五十二章 冤家路窄

两人在角落本不易被察觉,可因动静过大,已引起了凉亭那边的注意。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快出来。”徐明乐性子暴,顾不上有外人在,当即起身斥责。

等看清来人,她和明柔对视一眼,低声嗤笑道:“真是个不守规矩的。”

徐韵儿隔得远,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她心中又气又急,扯着林曦月,走得更快了。

这可就苦了林曦月了,虽她大了韵儿一岁,可身量却比她还矮上几分。

想追赶上她的步子,自然是不太容易的。

“韵儿,慢些。”

林曦月在后头气喘吁吁,可徐韵儿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哪里能听到她的叫唤。

贵人前两日便入了府,她今早才得到消息,且还是从正房女使口里听得的。

徐家的姑娘可不止徐明柔和徐明乐,她徐韵儿也是,凭什么不告知给她。

不想让她在贵人面前露脸,她偏不。

林曦月不知她心中所想,稀里糊涂地跟着过来。

等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就听到韵儿柔声见礼,她这才想起还有外人在,连忙跟着低头行礼。

“不知这位是?”

温润的男声自前方传来,徐韵儿只觉好听,禁不住抬眼看去。

因未做好准备,当她看清贵人的面貌时,一下子痴愣住了。

这贵人未免长得也太好看了些,甚至比相貌极佳的曦月还要强上不少。

她今日之所以会唤曦月过来,就是为了在贵人面前,借她的相貌压倒明柔和明乐。

可就如今贵人这脸,唤谁来怕是都无用。

徐韵儿心思百转,斗志已熄,无甚劲头了。

她只想着多看看贵人,饱饱眼福。

不同于她的无谓,站在后方的林曦月此刻却如临大敌,连头都不敢抬起。

真是冤家路窄,不想碰到的人愈是容易碰在一起。

怎又是他!这一世,他是和自己杠上了吗?

方才听到韵儿说贵人,她早就该想到了。

在黎城能让知州府的姑娘称作贵人的男子,除了自京里来的陆三少,还能有谁!

陈家的事处理好了,他不回京来徐府作甚?

林曦月在后面胡思乱想,而陆琮这边正相互认识着。

“她是三妹,名唤韵儿。”

徐明柔摆出温柔大方的笑容,给陆琮介绍起徐韵儿,至于后面的林曦月,被她给忽视了。

“三姑娘好,在下陆琮。”陆琮朝徐韵儿笑道。

在他转身时,似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后面的林曦月,未免失礼才又补充道:“那位又是?”

“她是……”徐明柔顿住了,微蹙秀眉,似不知该如何介绍。

见自家姐姐如此为难,徐明乐可不曾有丝毫迟疑,抢着开口解释道:“她呀,是我三妹妹姨娘家的表姐,姓林名曦月。”

就你嘴快。徐韵儿和林曦月都暗暗恼火,却也不可奈何。

对于自己庶女的身份,徐韵儿一直以来都不甚在意,可真正遇了外人,她却不愿被人道出实情。

而林曦月,姓名都被道出了,自然也无甚可躲了。

感受那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她头皮有些发麻。

想着徐府三位姑娘一旦知道自己与陆琮相识,她的生活估计不会平静了。

不只是徐府后院的女人们会找上她,连姑父可能都会寻她去谈话。

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解释呢?

如果说是陆琮出手救了她,那她被绑的消息岂不是瞒不住。

林曦月正绞尽脑汁想着应对之法,陆琮嘴角隐约显出一丝笑意,他只对她柔声道:“林姑娘好。”

然后……没有然后了。

林曦月来不及多想,迅速回了个礼。

她神情微僵,似放松又似有些失落。

好在她低着头,他人也不曾注意到。

在徐明柔看来,陆公子对林曦月的态度既不疏远,也绝谈不上亲近,所以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起先还担心他会看上林曦月,如今看来是她想多了。

既见过了面,也不好当即走开,更何况林曦月还被韵儿扯上了桌。

徐明柔回到琴旁,继续弹奏先前被打断的曲目。

徐明乐和徐韵儿仍是互不对付,但碍着陆琮在此,两人不好明闹起来,只能暗中讽刺。

林曦月无心理她们,陆琮就坐她对面,她都不敢抬起头来,生怕和他对视上。

见她如此小心谨慎,陆琮也乐得配合,没有戳穿她。

不得不说,徐明柔的琴着实弹得不错,林曦月在琴音中渐渐松缓了身子,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来之前喝了一盏酒,她本就是昏昏欲睡了,奈何被唤了过来。

如今伴着柔和的琴音,思绪松缓,眼皮却是愈发沉重。

眼见着林曦月趴在桌上快要睡着,陆琮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眉头。

今日这天色,不晴不热,偶有凉风刮过,冻得人身子颤抖。

她若是在此睡着,怕是要染上风寒。

如此想着,陆琮将视线转向弹琴的明柔。

趁琴音中断之际,他扬起笑容,起身拍手称赞道:“明柔姑娘真不愧是黎城的才女,实力绝不逊色于京中女子。”

听得他的赞扬,明柔脸上泛起红晕,笑容却是止不住地溢出。

今日母亲告诉她府中有贵客,自京里来的,身份不一般,需得好生招待,她是满心烦闷,极其不耐烦。

京里来的贵客,与她有何关系,难不成母亲是想让她去相看?

如此想着,她只觉得恶心,苦着脸进了园子,想着要如何摆脱那人才好。

她让女使唤来明乐,让她先去花园探探。

明乐弄清楚其中缘由,气冲冲进去寻人,可没过多久,她却迅速返了回来,且整个人激动到不行。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那人行事不规矩,轻薄了明乐。

如此想着,明柔只觉后怕,转身就想离开。

“姐姐莫走。”明乐扯住她,“你快自己去瞧瞧吧!那人的相貌和气度,可真是人间少有啊!”

“莫要乱说。”明柔如此说着,心里却有了一丝好奇。

明乐不擅说谎,或许那人真是不错,倒不如去见上一见。

她半推半就,被明乐扯着过去,远远隔着,她便注意到了凉亭中的那名男子。

等走进了再看时,心险些快要跳出来。

若能成他的妻,她是十足满意的。

“明柔姑娘?”陆琮连唤了多声,徐明柔才醒过神来。

“姐姐,陆公子说起风了,外边凉,让我们回房休息呢。”明乐知晓自家姐姐走了神,赶忙出声提醒。

言毕,她又凑上姐姐耳旁轻声道:“他这是体贴关心你呢!”

明柔轻推了她一下,似有些不好意思,又眼含羞意地瞥了陆琮一眼,这才行礼告退。

第五十三章 天意弄人

“三妹,外面风大,你同我一起回去吧。”徐明柔临走时带上了徐韵儿。

徐韵儿虽是不喜徐明乐,但对于大姐明柔,心里头还是有些惧怕的。

不敢反驳,她只能点头跟随。

这三姐妹瞧着是和和气气的,林曦月站在一旁倒显得多余。

既是无事,她也没必要再待在徐府,倒不如回去好眠。

“韵儿,我也回家去了。”林曦月告辞道。

徐韵儿还未开口回答,徐明柔便抢在了前面,“原来林姑娘还在啊。”

她似这才注意到林曦月,连忙告罪道:“真是疏忽了。”

对于她的暗讽,林曦月并不在意。

往日里,她来徐府多,也没少被正房两姐妹针对。

只她原来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未免给姑母造成麻烦,便忍气吞声,不与她们冲突,如今却是不必了。

不同以往的闭口不言,林曦月抬起头来对徐明柔微微一笑,平静回道:“明柔姑娘眼神没落到我身上,自然是注意不到我了。”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所有人都能听清。

嘲讽的神情在脸上僵住,一时间,徐明柔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侧身朝陆琮的方向瞥了一眼,见他正注意着这边,脸上陡然火辣辣的,似烧起来了一般。

林曦月是要害她在陆公子面前丢脸吗?徐明柔心里气极,然面上只能装作娇柔又大方的模样,“林姑娘可真是有趣,不如和我们一同回去坐坐。”

等她去到内院,且看她如何收拾她。

“不必了,我累了,想回去歇息。”林曦月笑着拒绝,心情万分美妙。

徐明柔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不肯去。

今日真是见了鬼了。

“你……”

“没关系,不劳烦你们送了,我自己回去便是。”

不待她反应,林曦月转身就走。

她不指靠着徐府过活,没想要巴结上徐家姐妹。既是无欲无求,又为何要对她们有应必回呢?

想通了这点,林曦月吐出一口浊气,脚下步子加快,心中也畅快了不少。

徐家姐妹的反应,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她不在乎,至于站在后面看热闹的陆琮,也随他如何想吧。

她本就不是大家闺秀,装不来徐明柔温柔贤淑的模样。

且说林曦月头也不回地离开后,徐明柔是有火难发,还要在陆琮面前装样子。

她紧捏着帕子快步往回走,将两个妹妹远远甩在身后,一回房便发了好大一通火。

屋里的瓷器首饰被摔了一地,新做的衣衫布料被扯烂。

伺候的女使嬷嬷们不敢靠近,只能去请大夫人过来。

徐府大夫人徐荣氏,是礼部侍郎家的嫡次女。

她从小锦衣玉食,虽不是府里最受宠的女儿,但也绝不曾受委屈。

她嫁给徐清明后,两人有过一段恩爱的日子,但在林美华进门后,一切便都不同了。

徐荣氏得了消息,匆匆赶来。

一打开房门,只见满室狼藉。

“守好院子,不要让外人瞧见了。”她低声吩咐好身边的女使,这才进屋去。

明柔在屋里发脾气无碍,砸东西也不要紧,但如今陆少在府里,万一被他听到些声响,那可就不妥了。

“滚出去!”

随着尖声叫喊,上好的瓷瓶砸碎在脚边。

徐荣氏没有防备,被吓了一大跳。

她反手将门关上,绕过碎瓷片进到内间,看着坐在床榻上的明柔,低声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呢?陆少如今还在府里,你若是不满意于他,也得等他走了再发脾气。”

“他可不是我们能得罪起的人。”徐荣氏告诫道。

她虽不在京中,但也常和家人通信往来。陆琮的尊贵,她自然是知晓的。

传言道陆少性子淡漠,不喜外出交际,各大世家虽有意与陆家结亲,只无奈寻不到机会才作罢。

如今机会摆在了面前,她如何能不让明柔去试试。

若是明柔能进陆家,徐清明升迁进京哪还需等上三五载。

只明柔今日这态度,是陆少有何不妥吗?

陆琮进府那日,徐荣氏作为掌家大夫人,本是要上前接待的,可不巧她正出门在外,自然也没能见到他。

听说陆琮相貌俱佳,只身子弱了些而已。

不过,这也无甚要紧啊,身子弱好生养着便是了。

以当今圣上对他的恩宠,还怕缺了奇珍补品吗?

陆少这样的金饽饽,可不容错过。

徐荣氏正打算再劝劝明柔,就听她含糊道:“我没有对陆少不满意。”

没有不满意,那便是喜欢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大发脾气啊?”

“是林曦月,她在陆少面前嘲讽于我。”提起此事,徐明柔便气得咬牙。

她将方才的冲突向母亲道出,并纳闷道:“林曦月在府里向来是伏低做小,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敢直接驳了我的话。”

听得此事,徐荣氏嗤笑一声,似已经看穿了此等小伎俩,“她,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碍不了你的路。”

“母亲,您的意思是她是故意如此,为了引起陆少的注意。”徐明柔恍然大悟。

如此说来,林曦月异常的言行便说得通了。

“自不量力,她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徐明柔嗤笑道。

自己好歹是知州之女,祖父更是礼部侍郎,身份不说尊贵,但也是不差的,而她林曦月呢?不过是比那些泥腿子强上一点罢了。

“你不必理会她,抓紧陆少才王道。只要能进陆家,手段非常并非不可。”徐荣氏低声交代。

徐明柔脸色微红,颇有些难为情,但她清楚地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不过……“林曦月就放任她如此吗?”

“自然不会。”徐荣氏勾起左嘴角,冷笑出声:“府里姓林的那个狐媚子我动不了,难道林曦月我还办不了吗?”

“母亲,你有何主意?”

“城西不是有一户……”

徐府大姑娘房里的谋划,林曦月是不会知道的。

不过,陆琮进徐府的谋划,她倒是隐约猜到了。

看着站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陆琮,林曦月心情复杂。

上一世,她嫁与他为妻,两人却无甚交际;这一世,她存心避着他,他却对她起了兴趣。

天意弄人!

第五十四章 徐徐图之

陆琮是何心思,林曦月上一世没猜透,这一世更是不知晓。

或许,他是觉得她特别,所以起了兴致。

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在正常情况下,自己这样的女子是绝对不会和他有任何瓜葛的。

等那股新鲜劲儿过了,他意识到了她的无趣,心思也就熄了。

林曦月重生至今,就没考虑过要再嫁陆琮。

两人身份差距过大,门不当户不对,上一世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乱子,才会凑在一起。

更何况,对于他的早逝,她一直不能接受。

哪怕两人无甚感情,可他毕竟是她的夫。

想起以往的那些事儿,林曦月心情有些沉重。

陆琮见她如此,心思亦是沉了沉。

“可是遇了难事?可告知于我?”

被声音惊醒,林曦月陡然抬头,才发现他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

两人隔得太近,鼻息似乎都碰撞在了一起。

这实在是太过亲密了!

此处虽是花园角落偏僻的位置,但毕竟还是在徐府。

若是被他人看见,那还了得。

林曦月急避嫌,连身后的石子路都不曾看清,便急急忙忙地后退。

一不留神,脚下没有踩稳,身子朝旁边歪去,眼见着就要摔落在地。

腰上突然一紧,温热传来,只觉视线一下颠倒,她睁大了眼瞪着身下的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下更是不得了了。

守在周边的暗卫,听到这边的动静,担心主子出事,急忙掉转头查看。

这一看,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自家主子躺在地上,而林姑娘则是趴在了他身上。

什么情况?林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可行动起来,未免也太狂放了些。

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主子是该救还是不救?

恩铭不在,都没人指点,这事可真是难办。

就在暗卫们难以抉择之际,陆琮开口了。

“没受伤吧。”他皱眉瞧着身上的人儿,不敢轻易动弹。

万一她伤到了,他的任何动作,都可能再次给她造成伤害。

听得此话,不管林曦月如何反应,周边的暗卫都松了口气。

主子如是说了,自然是不需要他们出手了。

想来方才只是意外,暗卫们对视一眼,明白主子那边的动静无需理会,他们只尽责守好此处就行了。

有人肉垫子在身下,林曦月没受任何伤害,她只是被吓到了。

挣扎着站起身,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定是脸色通红。

陆琮看着她,欲言又止,林曦月突然害怕他说出什么,赶忙抢在先前开口:“你、你怎还不回去?”

“怎么,不希望我留在这儿。”陆琮反问道。

不是他的错觉,她着实是抵触他的靠近。

和初次见面时的态度截然相反,如今她似乎有些惧怕于他。

陆琮不解,但也明白不能冒然激进,只能徐徐图之。

“年岁将至,若你还不启程回京,怕是赶不上了。”林曦月不敢看他,眼睛瞥着一旁的草木,生怕他再抛出难题。

瞧她胆小如鼠的模样,陆琮既无奈又好笑,决定暂退一步。

第五十五章 思绪

“陈家的事情是处理好了,可却遗留下了其它案子。我在黎城人手不足,需得借助徐清明的势力。来徐府也是为了办事方便,你无需多想。”

听得陆琮如此说,林曦月宽了心,脸上展了笑颜。

“不过,陈家的事都处理好了,还有什么案子遗留了?”

被问及此事,陆琮脸色一沉,这次是他失误了。

陈浩带人在黎江岸边交手时,他将其一举擒获。

本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可没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

从抓获的人口中审讯出寒瘾散的研制地,等他们赶到时,早已是人去楼空,一丝线索也没有留下。

斩草需得除根,此事不解决,他心中难安。

“事关寒瘾散,此等毒物,必不能留。”陆琮厉声说道,态度坚决。

林曦月倒是颇为羞愧,陆琮来徐府是为破案,可她却以为他是为她而来。

儿女情长什么的,也只有她才想得出来。

等弄清楚了他的目的,林曦月也不再躲着避着了。

她虽不愿再来徐府,可两家一街相隔,免不了和他碰面。

是日傍晚,林睿泽还未从麓山书院归来,林母让她去外面看看。

她刚走出门,便和陆琮对了个正着。

徐府的下人还在,她不敢多有动作,只能匆匆见礼后快步远离。

两人相向而行,不一会儿,她转头再看时就瞧不见他的身影了。

她放缓了步子,慢慢朝麓山书院的方向行去。

麓山书院建在麓山之上,地理位置僻静,且规模宏大,极为适合念书。

林家离麓山不远,走到山脚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山脚下有一条溪,溪水清澈见底,名为夷望,是黎江支流。

行至夷望溪旁,林曦月向前望去,见自家哥哥还未出现,便寻了一处安静地坐下静待。

天色已晚,路上行人稀少。

溪边风起,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林曦月禁不住瑟缩着身子,想让自己暖和些。

忽然,周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她正想起身去看,就觉背上一沉,厚实宽大的深黑披风盖在了她身后。

“为何出门?此处僻静,不可久留。”他声线低沉,责备的语气中又夹杂了一丝关心。

林曦月站起身,抓紧背上的披风,周身确实暖和不少。

她道了声谢,心里却是打鼓。

明明两人离开的方向全然相反,为何他会出现在此处?

她不善隐藏自己的心思,眼底的困惑被陆琮看得清清楚楚。

不待她所想,他严肃又沉静的声音传来:“线人来报,有可疑之人曾在此处出没。你来之时,可有遇到异常之人?”

“不至于吧……”林曦月喃喃。

这里是麓山脚下,过了桥便入了麓山书院的范围。

贼人来此作甚,向学子兜售寒瘾散吗?

他不是在唬她吧?

林曦月不信他,反驳道:“若是与寒瘾散相关的可疑之人来了此处,那岂不是要与麓山书院的人扯上关系?”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林曦月是随口一说。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意,灵光在眼前一闪而过,陆琮忽然就有了思绪。

第五十六章 怪异

陆琮没有哄骗林曦月,此处确有可疑之人出现过,只不是在今日而已。

出徐府之时,他见她朝麓山方向走去,又想起线人来报,此处甚为不安。

担心她出事,他这才调转了头,过来寻她。

本想是劝她快些回去,可没想却因此得了重要推论。

自陈浩入狱后,他一直在追捕与寒瘾散有关之人。

可这么多些日子过去,没有找到丝毫线索,更是摸不着头绪。

线人前两日来报,麓山脚下似有可疑之人。

他当即过来搜寻,可依然没有结果。

或许真如她所说,与寒瘾散相关的可疑之人在麓山脚下出现,那此人便极有可能与麓山书院有关。

陆琮豁然开朗,眼前的迷雾消散。

他喜不自禁,上前握住林曦月的肩,振奋道:“你说得没错,寒瘾散定与麓山书院之人有所联系。”

不待她回答,他随即又唤来人,交代暗中搜查麓山书院之事。

所以……她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恰巧猜对了?寒瘾散真与麓山书院有关?

林曦月想得头疼,但不管有关没关,总归与她无甚关系,她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她踮脚向对岸望去,想瞧瞧自家哥哥回来了没有,可忽然她就想起了,自家哥哥如今正在麓山书院学习,麓山书院要是真和寒瘾散扯上了联系,那哥哥岂不是也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一时间,林曦月慌了神,不知该如何处理。

明年秋闱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且他已经因她的失踪,耽误了好长一阵子的学习,让他再次离开书院定是不成的。

可不离开,万一被牵扯上该如何是好?

寒瘾散的可怖,林曦月听得不少。

一旦染上此等毒物,人可就全然废了。

“怎么办?书院的学子怎么办?”林曦月紧张地看着陆琮。

陆琮转念一想,明白了她的慌乱来自何处,“如今都只是猜想,你无需过于忧心,且那些人正被追捕,定是不敢大肆行事的。”

“不过,也不能放任不管……”陆琮声音渐小,他盯着林曦月,目光沉沉,神色不明,不知是想着什么。

“曦月。”忽然,远处传来喊声。

林曦月转头一看,便瞧见了自家哥哥,且周明也在。

她抬手招摇,朝两人示意。

陆琮也转过身去,看向来人。

隔着夷望溪,林睿泽远远就认出了曦月,只是……她身旁的那名男子又是谁?

来不及多想,他快步走去,等过了桥,隔得近了,他看清陆琮的面貌,便记起来了。

那日在府衙,两人碰过面,他是姑父亲自接待的。

近日听闻徐家来了一位陆姓贵人,而曦月曾称救她之人为陆琮,所以他便是那位京里的陆三少。

“曦月。”林睿泽不动声色地将她拉至身旁,故作困惑道:“不知这位是?”

“他是……”林曦月还未想好要如何介绍,陆琮自己倒是开了口:“在下陆琮。”

你来我往,相互认识。

明明两人看着都是和和气气的,可林曦月偏偏感受到了氛围的紧张。

两人相互对视着,一言不发,似在斗法一般。

她咽了下口水,想出声打断僵局,却被一旁的周明扯离开来。

“他就是陆三少?”周明小心翼翼问道。

他认出来了,这人就是那日在茶楼出现过的那名男子。

“你知道他?”

“当然。陆琮这个名字我不熟悉,但陆三少自然是听过的。”

“那我哥他……”

“他自然也知道啊。”

既然他知道,为何还要和陆琮对上!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林曦月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但她却不愿两人剑拔弩张地对立。

“你们……”她轻吐出一个词,还没来得及说下文,就听到陆琮率先出声道,“我们谈谈吧。”

在林曦月的深切关注下,林睿泽跟着陆琮走远,剩下她和周明一脸懵地站在原地。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才一起回来,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看样子,两人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

当晚回家后,林曦月问起此事,林睿泽不肯言明,吞吐含糊过去。

愈是不告诉她,她是愈发想知道。

陆琮的动向她查不到,自家哥哥的总是能知晓些的。

自从和陆琮见过面后,林睿泽的行为确实有异。

连续观察了他一段时间,林曦月发现他出门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以往下了学,他都是径直回家,闲暇时间也是待在书房念书,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近段时间,他时常晚归,且都不回家用晚膳,直接说是在外面解决。

林曦月隐约觉得不安,想向周明打听情况,却得知他已经回达州去了。

她倒是忘了,周明并非黎城人,他祖籍在达州。

达州距黎城不远,但行快车也得花上六七日功夫。

他如今启程回去,才能赶在祭灶节之前到家。

林睿泽身边的好友,她熟悉的也就周明一个,如今周明离开了,她也不知找谁去打探消息。

她不是没想过直接去问陆琮,可问题是他人在哪儿呢?

找人打探消息,得知陆琮已经不在徐府了。

寒瘾散之事未处理完,他暂不会回京,可偌大个黎城,她又该去何处找寻?

寻不到帮手,最终还是只能自己去打探。

是日,在林睿泽出门后,林曦月避开他人的视线,偷偷跟了上去。

为便于隐藏,她没有穿平日里的裙裳,而是换上了秋韵的常装。

林睿泽没有坐车,只沿着繁华的大街往前行。

因年岁将至,街上热闹非凡,各色花样买卖生意都有。

林曦月保持着距离,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倒是不会轻易暴露。

大约行了三里路后,只见他停下步子,转身朝街旁的店里走了进去。

林曦月抬头去看,“沽月”二字招牌挂得正正当当。

沽月不是黎城最大的酒楼吗?

据闻,能在沽月订上一桌酒宴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富豪绅贾。

总之,沽月就是有钱有势之人玩乐的地儿。

见此情形,林曦月心中的忧虑更重了些。

自家虽不是贫苦人家,但也绝做不到能随意挥霍的。

第五十七章 沽月酒楼(改)

来沽月酒楼,他究竟是和谁见面呢?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妨再进去一探究竟。

正门外街人来人往,且两旁有看守的小厮。

林曦月身无分文,不敢乱闯,沿着沽月绕了一圈,找了一道偏门闪身进去。

不同于普通酒楼,沽月装潢华奢,且十分安静。

她从没来过沽月,打量周边的环境,也不知身在何处。

往前行了几步,前方有脚步声传来,为躲避他人,急忙躲藏进一旁的屋子屏息以待。

等外面悄无声息,她才松了口气,转身虚靠在门上,随后打量起屋内的情况来。

此处是……更衣房?只见清一色的淡粉色襦裙挂置在旁侧,且还摆放了十来个梳妆台,她过去仔细查看才发现还有相配的首饰。

听闻沽月酒楼有服侍倒酒的女使,难道这里是她们梳洗装扮的地方?

若是她扮成服侍女使的模样,穿行在酒楼中也是正大光明了。

来不及多想,担心随时有人进来,她赶紧寻了一套合身的衣裙,稍作打扮后走了出去。

沽月酒楼大且繁复,初到之人根本辨不清方向,须得有人领着才不会走岔。

林曦月管不了那么多,她躲人都来不及,自然更是不敢问人的。

急拐八绕,也不知去到了哪里。

眼见前面没了路,她转身准备离开时,身侧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房内觥筹交错,喧嚣阵阵,林曦月只瞥了一眼就连忙低头,不敢再看。

不是她担心被人发现认出,而是里面的场景太过混乱。

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喝酒笑乐,实在是太过放纵。

“你是被派来伺候的人?”开门的男子看着林曦月问道。

她该如何回答,是或不是,可怎么回答都妙。

“抬起头来看看。”男子又开口了,且语气极不耐烦。

林曦月转身想逃,却也不敢迈出步子。

忽然,一股强力袭来,下巴被人捏在手里,眼前的男子强行将她的头抬起,仔细打量起来。

她嘴唇紧抿,身侧双手紧握,吓得身子微颤。

“长得倒是不错,跟我进来吧。”不待她做出反应,男子松开了手,示意她进去。

如今这等情况,想逃也不成了。

没了办法,林曦月跟着男子进到屋内。

她不敢抬头,似想借此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但现实又怎会让她如愿。

还未多走两步,有人便调笑起来,“呦,沽月来新人了,抬起头来瞧瞧。”

说话之人口齿不清,似喝醉了酒。

林曦月迟疑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带她进屋的男子开了口,“莫要放肆,管好自己的嘴。”

他低斥完,那人再不敢多言,安安静静闭了嘴。

“往里走。”

男子继续往前,林曦月紧跟着,心思愈发沉重。

她勿入的究竟是什么地方?沽月不是正规的酒楼吗?怎会有如此混乱的场所?

偷偷打量前面的男子,见他衣着华贵,腰间环佩作响,定不是寻常人物。

心中忐忑,却又不能转身逃离。

林曦月硬着头皮往前,等身前的男子停下,她随即在后面站定。

“三少,陪侍的女使送来了。”她听到男子如是说。

“不必了,你们带出去吧。”又有人回复道。

这声音……她禁不住抬头去看,果然是他!

天无绝人之路啊,真是谢天谢地。

有他在,她便无事了。

第五十八章 陪侍

得了吩咐,男子没有反驳,随即告退。

他走了两步,没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去看,见陪侍的女子愣站着不走。

“干什么呢?跟我出去。”不敢惊动上位的人,他只敢低声警告。

林曦月自然是不会跟他出去的,她朝静坐上位的陆琮看去,可他未曾注意到她。

不能明目张胆地叫唤,她只能装作恭敬的样子,提高了声线回道:“我是来伺候陆……三少的。”

此话一出,四周瞬间沉寂。

里间与外间不过隔着一道屏风,林曦月为引起陆琮的注意,故意加大了声音。

陆琮是注意到了她,可外间喝酒玩乐的人也是一字不漏地听清了。

此等女子,真是胆大包天。

陆琮没开口,无人敢发声。

气氛凝固到极点,林曦月无措地站着,她看向陆琮,却见他无甚表情。

领林曦月进来的男子被吓得不轻,当即俯跪在原地。

先前听闻陆三少性格虽好,却不近女色。他只当是谣言,没想居然是真的。

也怪他没眼力见,带了个不知死活的女子进来,如今被牵连,真是太大意了。

不同于其他的人惶恐,林曦月满脸困惑,什么情况?他不认识她了?

正在这时,她见陆琮微眨了下眼,随后他朝伏跪在地的男子冷声道:“下不为例。”

“是。”男子恭敬作答,声音微颤。

“出去吧。”

听得吩咐,男子立马起身准备离开。

他瞪向林曦月,凶狠道:“还不快走。”

“不必了,既然她不想走,就留着吧。”陆琮随意提了句,林曦月得以顺利留下。

男子恭敬退出,外间又渐渐喧闹起来。

既已到了陆琮身边,林曦月便放下心来。

因里外间只隔着一层屏风,她不敢随意动作,只陪侍在他身旁,专注做着倒酒的活计。

“你怎会来此处?”陆琮端着酒杯,微侧头看着她问道。

林曦月一时无语,想用沉默蒙混过去,可他却一直盯着她,不肯移开视线。

没了办法,她只能实话实说:“我哥进了沽月。”

“所以你便跟了进来。”

听他的语气,似在嘲讽她不自量力。

见她不出声,又不服的模样,陆琮低声责备道:“胆大包天。”

林曦月心里气急,却又不能当即发作,只愤怒地捏着酒瓶,使劲儿地咬牙倒酒。

若不是那日的谈话,她哪里会怀疑担心,又怎会独自跟来。

如今她陷入此等境地,说起来他也要负责任。

“你到底和我哥说了什么?”林曦月低声质问他。

陆琮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你为何不问他?”

“他若是肯告诉我,我还用得着来问你吗?”

她对自家哥哥是软硬皆施,可一点用处都没有。

若非万不得已,她哪会行此下下之策。

瞧她气急的模样,陆琮无奈摇头,道:“我确实和他做了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她屏息静待。

陆琮没有回答,只深深看着她,似觉得她能猜出一般。

林曦月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陆琮如今在查寒瘾散的案子,而寒瘾散极有可能与麓山书院有牵扯,哥哥为他做事,自然就是查此事了。

可哥哥不过是个寻常学子,最多是比旁人聪明了点儿,他哪里会查什么案啊!

第五十九章 吴同知

陆琮怎就找上林睿泽了呢?林曦月心里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从小到大,哥哥自己决定了的事,他人是无法劝动的。

不过,既然是交易,他为陆琮查案,那他所求的又是什么?

陆琮能给他的,无非是功名和利禄,可这不该是他会求的啊!

林曦月正想问个究竟,外间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吴同知到了。”有人如是说道。

众人纷纷起身见礼,好一阵寒暄后,有人绕过屏风走进内间来。

林曦月匆匆一瞥,来人确是吴同知。

她不敢多看,不着声色地退至陆琮身后,微低下头,恭谨地托起酒壶,装作陪侍女使的模样。

察觉到身旁之人的变化,陆琮心下了然。

她是徐清明的内侄女,自然会接触到不少黎城的官宦人家,想必她曾和这位吴同知打过交道,所以担心被认出。

“陆少,您是什么时候来的黎城?我们竟都不晓,也没能及时接待,真是失敬了。”吴同知进来便向陆琮行礼告罪,态度十分恭敬,却又亲近自然,让人颇有好感。

“不过出来游玩,没甚好告知的,免得惊扰了你们。”陆琮笑道。

“怎是惊扰,您能来黎城,那可真是我们的福气。”

“听闻您先前住在徐府,这徐知州也不曾告知我们。”

本来只是奉承,可话题扯到徐清明身上,吴同知周身的气场似乎就变了。

据林曦月所知,这位吴同知在黎城任职多年,才能出众,且根基深厚,若无意外,他本该会升任黎城知州,可万万没想到徐清明后来居上,竟然抢在了他前面。

他心中自是万分不服。

在他看来,徐清明是靠了自家夫人的裙带关系才能晋升,而非自己真有才能。

徐清明在府衙行事受阻,大都是因为他在暗中使绊子。

今日,他当着陆琮提起徐清明,自然是没安好心,只是不知他会寻个什么错处来说道。

不过,陆琮似乎倒是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笑着解释道:“不怪徐知州,是我不让他走露了消息。”

“原来如此,那是我错怪于他了。”听得陆琮如此说,吴同知自是告罪。

两人你来我往,聊得甚是和谐。

林曦月在后站着,偷偷打量陆琮,心中暗暗纳闷,她还真不知他有如此好口才。

本以为他是沉默寡言之人,没想应酬谈乐样样不差。

上一世她认识到的陆琮,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咦,这位是?”吴同知忽然注意到了陆琮身后的女子,打量了她一番,觉得十分眼熟。

“这位姑娘我似在哪儿见过?”他疑惑道。

林曦月暗暗心惊,可万万不能被他认出。

陆琮回头瞥了她一眼,脸上表情无甚变化,“不过是此处的陪侍女使,想来吴同知或是见过。你若看得上眼,领出去便是。”

吴同知本是好奇就随口问了一句,听得陆琮的回答,他心中一惊,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因此不敢再多言多看,只连忙摆手推拒。

陆三少身边的陪侍女使,他哪敢领走啊,这不是不要命了嘛!

第六十章 暴毙而亡

等吴同知去到外间,林曦月紧绷的身子稍缓。

方才陆琮的一番话,惊得吴同知不敢多想,她也才能不被认出。

他的用意,她自是明白。

“在后面坐着吧。”陆琮轻声交代她。

“可这酒……”她可是陪侍女使,需得守在旁侧倒酒。

“你放着,我自倒便是,他们察觉不了。”

站了许久,确实辛苦,林曦月坐下的那一刻,忍不住抿嘴笑了。

陆琮将点心酒水移到桌角,让她饿了便吃,不必小心翼翼的。

“他们没得召唤,不敢随意进来。”

听得这话,那她便敞开肚皮吃了。

林曦月吃得开心,陆琮侧头看着她,心里倒也欢喜。

吴同知入座后,和周边的富豪绅贾对视一眼,微颌首示意,众人心下了然。

不多时,有人似不经意间提起陈家来,“陈浩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确实是你我所不曾料到的。”

众人随之附和。

“不过……”又有人话题一转,唏嘘道:“凡事得有个章程。陈浩虽是犯了大错,但已被判秋后问斩,既不得推迟也不得提前。可没想……”

那人话说到一半又不再说了。

林曦月在里面听得着急,不明白陈浩在狱中发生了何事。

她看向陆琮,只见他眉头微蹙,似正受此事烦扰。

“陈浩在狱中暴毙而亡。”他轻声道。

“什……”她险些惊叫出声,好在反应及时,将自己的嘴给捂住了。

陈浩死了?暴毙而亡?

“他是被毒死的吗?与寒瘾散有关?”她随即想到他在查的案子。

关于寒瘾散的事,陈浩知晓不少,如今他被抓,严刑逼供下,免不得会招出什么来。

杀了他灭口,是最好的法子。

“死因暂且不明,不知是谁做的。”陆琮不能肯定。

当初,他抓住陈浩后,私下审讯了一番,本以为能从他口中获得些关于寒瘾散的消息,却没想他是一问三不知,唯一只晓得是在哪里接头交易。

至于真正联系之人却是云娘,可惜却被她逃掉了。

近段时间,他查得严,那些人自顾不暇,躲藏都来不及,应是没有精力再处置陈浩。

陈浩在世人面前营造的形象虽好,但暗地里结仇太多,且与众多高官牵扯在一起,他的死不一定与寒瘾散有关。

他若真是被人毒杀灭口,十有八九是账簿名单上的某个或某些人做的。

外间,吴同知听得此话,似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他颇为不解:“陈浩怎么了?”

“您还不知道吗?”有人透露道:“今早,陈浩被发现死在狱中了。”

“竟有此事!”吴同知震惊不已。

隔着厚实的屏风,林曦月看不见他的神情,却也能猜出几分来。

她还真不信他会不知,不过是为了在陆琮面前做样子罢了。

今日这场宴的幕后谋划之人,想必就是他吧。

把陆琮请来,不是为了给他接风洗尘,也不是想好好款待招迎,只不过是想趁机拉下徐清明而已。

算盘打得真是精,只可惜,陈浩的事是陆琮经手的。

其中的弯弯道道,徐清明或许不清楚,但陆琮不会不知。

第六十一章 席散

吴同知演得再好,也只能是白费功夫。

他想把看管不利的罪名强加在徐清明身上,实际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暴露了自己的小人之心。

陆琮不会当场揭穿他,只是跟着和稀泥。

稀泥和得多了,吴同知又不傻,陆琮不理事的态度,他自是看明白了。

既然对付不了徐清明,那便转换策略,总归不能轻易丢失掉陆三少这条大鱼。

想起自家含苞待放的姑娘,吴同知心思一转,又有了主意。

对于陆三少不喜女色的传闻,他是有听说过,可那毕竟是传闻,做不得真的。

且看他今日身边坐着的陪侍女使就知道了,只要女子容貌上佳,没有男子会拒绝的,陆三少也不例外。

吴同知自信自家姑娘能迷倒陆琮,最要紧的问题是该如何引荐。

他转着手中的杯盏,想着不如直接相邀。

陆三少去徐府定是徐清明请的,那如今他也可以请陆三少去自家。

“三少,天色已晚,您若是累了,不妨去敝处歇息?”他寻了个合适的时机开口。

视线转向窗外,天已半黑,确实是有些晚了。

陆琮看向身旁的林曦月,见她坐姿虚软,半身歪斜着脑袋微点。

若是再坐下去,她估计要睡在此处了。

“确实该回去了。”他轻声喃喃道。

“三少?”没得到回音,吴同知再次提醒。

陆琮起身行至外间,笑道:“时候不早了,今日便散了。我们有机会再聚。”

众人都纷纷告辞离去,等到最后只剩下了吴同知。

“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陆琮道。

吴同知愣了一下:“三少不去下官府上吗?”

“等有机会再去。”

“可……”

“有问题吗?”陆琮沉下脸来。

“没有,没有,下官告辞了。”怕惹恼他,吴同知不敢再多言,只能悻悻离去。

他走到门口回身去看,见陆琮朝里间走去。

隔着厚实的屏风,只隐约看见里面的人影。

他记得陆琮身边有一个陪侍女子,在这期间,也没见她走出,所以屏风后的人应是她。

陆三少急着赶人走,难道是为了和佳人共度良宵?

回想起那名陪侍女使的模样,吴同知勾起嘴角,她的相貌确实不错,没想沽月还有如此好的货色。

等手头上的事处理完了,他也要来此快活一阵。

俯靠在桌边的林曦月猛地打了个喷嚏,将困顿的自己惊醒过来。

没听到外间的喧闹,她茫然四下搜寻一番,见到陆琮从外走进来。

“什么时候了?”她扯着哈欠问道。

“酉时三刻。”

酉时!竟如此晚了。

“不行,我得赶快回去。”林曦月踉跄着起身,坐了许久,腿脚发软,一迈步就失了平衡,眼见着要向前摔倒。

陆琮赶忙扶住她,无奈道:“莫着急,再等等。”

“等谁?”她不解。

“你跟的人。”

门外,林睿泽躲避了其他人,闪身进屋。

他径直走进里间,准备和陆琮回报结果,没想看到他半搂着一位姑娘。

他正想着要不要退出避讳,却不小心瞥到了那名姑娘的相貌。

第六十二章 离谱的想法

林睿泽顾不得身份尊卑,将曦月带离陆琮身边。

先前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正常,他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没想今日居然碰了个正着。

曦月心思单纯,说不定是陆琮在诱骗她。

如此想着,他不由得要重新审视和陆琮之间的交易了。

林曦月见哥哥脸色阴沉,知晓他是误会了,正想解释清楚,陆琮抢先开了口。

“你放心,我对林姑娘不会有任何逾距的行为。”

“我凭什么相信你?”林睿泽质问道。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能不相信她。”陆琮没有解释,而是将视线转向他旁侧的林曦月。

见两人朝她投来目光,林曦月看了陆琮一眼,随后对上哥哥的视线,认真道:“方才是我摔倒了,他扶住了我。”

林睿泽板着脸没有出声,她不知他信了没,又道:“今日我是跟着你来的沽月。”

听到这句话,他神色微动,似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见此,林曦月继续道:“近段时间,我觉得你不对劲。为了搞清楚原因,今日便悄悄跟在你身后进了沽月。为免被人发现,我换了身衣裳,可没想会被人拉做陪酒女使。若不是碰巧遇到了陆琮,我可是难得脱身。”

林睿泽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裳,粉色襦裙,确实是沽月女使的着装。

“你真是太胡闹了。”他忍不住责备。

“我以为沽月就是酒楼而已,哪知……”竟如此混乱不堪。

沽月看似是寻常酒楼,可背后却隐藏着许多龌龊不堪的交易。

黎城的权贵子弟爱来此玩乐,可不是外人想得那么简单。

想到曦月是跟在自己身后混进的沽月,林睿泽后怕不已。

若是曦月出了岔子,他的谋划又有什么意义呢?

“下不为例。”林睿泽给出警告,心里想着要如何约束曦月,她在家太过松散看来也是不行。

不清楚他所想,林曦月以为自己被放过了,心情开始雀跃起来。

暂时没精力管她,林睿泽转向陆琮,对他赔礼道谢。

陆琮对此并不介怀,直接切入正题:“事情办得如何?”

“我试探了,他们并无异常,且期间也不曾异常离席。”

“权势子弟都在吗?”

林睿泽细想了下,“大多数,有少些不爱与人来往的,今日不曾到场。”

陆琮听完沉默片刻,后道:“寻机会再试探剩下的人。”

“好。”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林曦月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插不上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想起他们之间的交易,难道是哥哥已经开始在查寒瘾散的案子了?

哥哥在麓山书院念书,他能接触到的权势子弟也就是同在书院的学子。

他们都没有异常,所以寒瘾散也和麓山书院没有关系了不是。

林曦月这样想着,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神色的变化,引起了陆琮的注意。

“怎么了?”他问。

林曦月看着他欲言又止,不知当不当说,她总觉自己想得颇为离谱。

“想到什么说就是了?”陆琮再次道。

她嘴唇嗡动,细想了许久,才轻咳了一声,“你们说寒瘾散会不会和麓山书院的先生有关?”

第六十三章 求官

“如果寒瘾散和麓山书院能扯上关系,但又和书院的学子无关,剩下的不就只有先生了吗?”林曦月反问道。

她问完,两人都没有回答,只盯着她沉默不语。

“我说的不对吗?”她摸了摸脑袋,疑惑道。

书院统共就两批人,不是学子,就是先生。

先生在书院的权力高于学子,他们进出容易,行事方便,且学识渊博,备受世人尊敬,相比于学子,应该是更有机会的。

陆琮和林睿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亮光。

不是不对,而是太对了。

陆琮当即决定让林睿泽转盯书院的先生。

“不论如何,以自身安危为重。书院那边,我会派人在暗中协助你。”

“明白。”林睿泽点头。

交代好所有,已临近酉末,天色已晚。

林曦月穿着粉色襦裙离开沽月恐有不便,先前的衣服落在了更衣房。

此时再去寻的话,可能会被人发现。

“有披风吗?我用披风将襦裙遮挡住就无碍了。”林曦月道。

林睿泽想了想道:“你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

他急匆匆离去,连房门都未阖上。

等外面的暗卫将门关紧后,林曦月看向陆琮,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哥哥和你交易,他想得到的是什么?”她思来想去还是没能猜出他之所想。

或许哥哥是忧心秋闱,所以想陆琮帮他,可这也不对啊。

上一世,他是受她影响耽误了第二年的秋闱,再等了三年才中,可今世她无碍,以哥哥的能力,必定能中,自是不必忧心。

既然如此,他所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林曦月迫切望着陆琮,她想知道答案。

见她如此神情,陆琮不由得心一软,道出实情:“他要官位。”

“什、什么?”林曦月不知是自己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

官位?哥哥想要官位?这不可能。

他一备考学子,秋闱未过就求官位,林曦月不相信。

彷佛是知她心中所想,陆琮沉声重复道:“他要京中的官位。”

“为何?”

“京中谋官不易,他要有十足的把握。”

“可何须如此着急?”

上一世,哥哥入朝为官已过弱冠之年,官位虽不在京中,但也在平和富庶之地。

如今他才十六,按理来说不该如此着急啊。

“或许……”陆琮停顿下,看着林曦月,猜测道:“他是为了你。”

“为了我?”疑惑充斥内心,林曦月真的不能理解。

为何哥哥为了她要去求京中的官位,难不成是想她有个高官哥哥吗?

等、等一下,似想到了什么,林曦月神情微震。

“他是为了能保护你。”陆琮缓声道。

离开沽月时,街上灯火已经点亮,比起白日之时,行人不减反增,热闹非凡。

林曦月将身形隐在披风之中,身旁紧挨着的是哥哥,陆琮远远跟在后面,与两人保持着距离。

她先前不理解,可清楚真相后,只剩下感动与歉意。

在她失踪后,哥哥自觉无能为力,一心想变强,所以才会为官位和陆琮交易。

哥哥不惜深入险境来护她,她自然也是要护住哥哥的。

第六十四章 女医

第二日,林睿泽以学业被耽误为由,要入住麓山书院。

为着他的前程,林父林母自然是欣然同意。

林曦月心里着急,却也无法阻止,只能看着他离开。

上一世,拐卖案被揭露后,她被解救回家,之后一直在家养伤。

期间种种,她虽是不太清楚,但因亲身经历过,所以还是有所了解。

可关于寒瘾散的事情,她没有任何印象,也从未听闻,所以知之甚少。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对于这一世未知之事,她会愈发恐惧。

想到哥哥要对付制毒之人,林曦月提着的心从未放下。

接连好些日子得不到消息,她担心他出事,还是决定去书院看看。

等确认哥哥无事,她也就安心了。

麓山离家不远,去到书院却是不易。

书院在麓山山顶,走大道上去最快也得花上半个时辰。

林母昨日晚上准备好要带去书院的包裹,第二日林曦月用完早膳后,带着包裹便出门了。

冬日天冷,寒风习习,时不时刮下片片小雪,将路旁的草木染白。

昨日夜里下了雨,山上气候低潮,今早又飘上了雪,路上结冰不少。

林曦月先前没料想到,等上了山又不想半路折返。

仔细脚下,小心避开有冰之处,山上也是没问题的。

她颤颤巍巍走着,上到麓山半程时,正想停下来歇歇,忽然听到前方有微弱的呼痛声响起。

是有人摔倒了吗?

来不及多想,她赶忙上前查看,走了半里大道,也没看见人。

她往旁侧的小路搜寻一番,才见着一青衣女子正半靠在树上。

包袱掉落在地,衣物散落出来,那青衣女子眉头紧皱,正揉着自己的腿。

“你受伤了吗?”林曦月连忙上前询问。

青衣女子见有人在,明显愣了一下。

前些日子,书院就放了假,学子们都回家了,所以山上的人就极少,且今日这种雨雪天气,她没想还会有人上山。

她打量了林曦月片刻,才低头回道:“没事,只是方才没站稳,摔了一下,我坐着缓一缓就无碍了。”

听她如此说,林曦月放下心来,将手里的包裹放在一边,去捡拾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我自己捡就是。”说着,她想站起身来,可才动了一下,就牵痛了伤处,又跌坐回去。

“别,你还是好好坐着吧。万一等下伤得更严重了,可就真要被困在这冰天雪地里了。”

听得这话,青衣女子才扯出一丝笑容,安心坐好揉伤。

林曦月将散落的衣物归拢在一起,蹲坐在她身边,问道:“需要唤人过来吗?”

“不用了,过会儿就好了。”她说完,见林曦月一脸不信的样子,无奈笑道:“我是医者,不会信口胡说的,你就放心吧。”

她是医者!林曦月吃了一惊,毕竟女医可真是少见。

不过……她为何不走大道呢?

“这小路又滑又陡,你为何要走这儿?”

“我本是走的大道,只是方才为了采药,才换到了小道。”她说着侧头看向身旁。

林曦月这才注意到她身旁还有一个竹筐,竹筐里面放置了不少药草,大多数还粘着雨雪和泥土。

第六十五章 书画先生

从交谈中,林曦月得知青衣女子名唤舒凌。

舒凌是济世堂的女医,多为黎城宅院里的夫人们看诊,且医术颇佳。

她今日上山并非是为了采药,而是要去见在麓山书院任职的夫君—邵久安。

“你为何今日上山呢?”舒凌奇怪道。

“我哥哥在书院念书,我今日是为了去见他。”林曦月搀扶着她往山上走。

“书院不是已经放假了吗?”

“是。不过前些日子,家里出了点小意外,他的学业被耽误了不少。他想着明年要参加秋闱,所以还是要刻苦些。”她将哥哥对家人的一套说辞摆了出来。

舒凌果然没有怀疑,只是好奇道:“你哥哥明年要参加秋闱,他年岁几何?”

“过了年,他就十七了。”

舒凌吃了一惊,十七岁就能参加秋闱的少年郎可是少见,怪不得人家如此刻苦。

“后生可畏啊。”她不由得赞叹道。

林曦月见舒凌年纪不大,想必她夫君也不是年老之人。

麓山书院久负盛名,普通学子想入学念书都难,更别说是入院任职了。

林曦月对她夫君倒是十分好奇。

“你夫君是书院的先生吗?他是教什么的呢?”

“他是书画先生。”提到自己夫君,舒凌嘴角微扬,笑容随即浮现在脸上。

见她如此神态,林曦月便知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定是极好的。

两人边走边聊,彼此了解不少。

不知不觉,麓山书院已经到了。

林曦月先前来过书院,对此地倒是颇为了解,舒凌更是不用说。

在书院,先生和学生的住处是分开的,且方位完全相反。

但因舒凌腿脚受伤,行走不便,林曦月瞧着时候还早,便决定先将她送过去。

“快到了,前面那片竹林就是了。”舒凌指向前方笑道。

林曦月顺着她的指向看去,在茂密的竹林中隐约可见两三间木屋。

她往常去的都是课室和书房,先生的住处倒是从来没见过。

“此处风光倒好。”

深冬时节,花草凋零,偶有寒梅开放,也极为稀少。

倒是此处,满目翠绿,虽有青竹被冬雪压弯了腰,但依然韧性十足,没有折断倒地,显出生机盎然的样子。

“他呀,就欢喜竹林,尤其是作画的时候,他对着这些竹子能静坐上一整天。”说起这些,舒凌是既心疼又无奈。

林曦月对于她的苦恼倒是不解,“他自己欢喜不就好了吗?”

舒凌轻叹道:“你有所不知,我夫君他身子弱,受不得寒。近日天冷风大,我担心他生病,所以才会上山来。”

听她说起身子弱……

林曦月忽然想起了陆琮。

上一世,她嫁入陆家后,才知道他身子极弱。

每到冬日,他便长咳嗽,一声要比一声重,仿佛下一刻就能咳出血来。

她听得心惊,却也无能为力。

众人都道他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能撑到娶妻已是不错的了。

这一世,她已经见了他多次,瞧着他身子还行,虽没有十足强壮,但至少不是病恹恹的。

就如今的状况来看,或许他能平安顺遂也不一定呢!

第六十六章 寻人

林曦月回过神时,两人已经到了小院门口。

小院周围用篱笆围着,里面有房屋三间菜地两分,旁边还有一块闲置的空地。空地上摆放了不少木架,瞧着是用来晒东西的。

“曦月,进屋吧。”舒凌将竹篓放在空地上,招呼林曦月同她一起进屋。

“哎。”林曦月拿着包裹快步跟上。

推开屋门,书墨香气迎面扑来,映入眼帘的是悬挂着的黑白水墨画,远山近竹,浮云流水,画笔笔锋轻柔飘逸,想必作画者定是心境阔达之人。

否则如此境地,旁人是以难达到的。

林曦月禁不住在心中暗暗赞叹。

此处娴静风雅,不愧是书画先生的住处。

“久安,久安。”舒凌唤了两声,屋内无人应答,

“他去哪儿呢?不在屋里吗?”她皱眉低喃,去剩下的两间屋子里瞧了,也没看见人。

林曦月见情况不对,立马放下手里的包裹,问道:“他不在吗?”

如此风雪交加的日子,难不成他还出去作画了?这不应该吧,林曦月微微摇头,否定自己的胡思乱想。

“屋里没人,可能是去外面的竹林了。”舒凌也不清楚,只能扯出一丝笑容,对林曦月道:“你在屋里坐坐,我出去找他。”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个帮手,万一真的出了点什么问题,总好比一个人着急。

“不了,没关系的,我去找就行了。”舒凌没有多想,随口拒绝。

看着她急匆匆离开,林曦月无奈叹息一声,她既艳羡他们真挚的感情,可又害怕这样的牵绊。

行为思绪不受自己控制,被他人的言行所左右。

喜怒哀乐都要系于一人身上,如此狠重的赌注,她不敢轻易给出。

想到这里,林曦月的心思变得繁复且沉重。

她抬眼看着屋内挂置的水墨画,长舒一口气,似要借书墨香气替换了心中的浊气。

走出小屋,沿着周边走廊绕了一圈。

不得不说,此处风景确实别致。

可惜今日无晴,又雨雪交加,地上潮湿冰冷,也不便在外闲逛漫步。

林曦月走出行廊,在院子里迈了两步,随即被寒冷打败,折返回去。

此时已近午时,气候不升返降,落下的雨雪有增大的趋势。

舒凌出去有一段时间了,怎还不见回来?

林曦月向外四处张望,然不见人影,只雨雪落下的声音在耳边悉索作响。

她返身进屋,四处翻找油纸伞。外屋没有,去里屋找。

忽然,她视线一凝,好似注意到了什么。

她略微向前靠了两步,等她看清书桌后露出的是人身上的衣摆,立马被不敢动弹。

那不会是……

“他不在外……”舒凌被淋了一身雨,她抖着衣袖进到屋里,话说到一半,见林曦月表情不对。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素白色的衣摆在桌角现出。

来不及多想,舒凌疾步上前,等看见倒在地上的人,一时间只觉头晕目眩。

林曦月连忙扶住她,两人相互搀扶着来到倒地之人的身旁。

“久安,久安。”舒凌一声声唤着,然他没有任何回应,似是生死不明。

她颤抖着伸出手,轻抚上久安苍白的脸颊,再缓慢将食指移到他鼻下。

等她在他鼻下探到一丝气息,才敢瘫软下身子,大声喘息。

“帮、帮我。”她扯着林曦月求助道。

“我该怎么做?”林曦月也被吓得厉害,说话都带了一丝颤音。

好在舒凌自己是医者,对于邵久安的身体状况,她又十分了解。

两人合力将人抬上床,一段折腾下来,虽是累得够呛,但好歹让人脱离了险境。

“都怪我,都怪我。”舒凌坐在床沿,握着久安的手,低声自责。

林曦月不清楚邵先生的病情,不敢轻易开口,不过她觉得舒凌过度自责了,毕竟邵先生身子弱,出现突发状况也是难免的。

“邵先生还未醒,你可别把自己的身子给哭垮了。”林曦月出声安慰。

“对,是我糊涂。”舒凌擦掉眼泪,替他捻好被角,起身要去煎药。

林曦月连忙拦住她,“你在这儿好生照料着,煎药的事就交给我吧。我虽不懂医,但煎药还是没问题的。”

舒凌破涕为笑,把整理好的药包交给她。

等她熬好药,端着浓黑的药汁进屋时,才发现邵先生已经醒了过来。

看见她进屋,舒凌微偏头擦了脸上的泪,笑着介绍道:“久安,这位就是我方才跟你说的曦月姑娘。”

“曦月,他是……”

“你的夫君,邵先生!”林曦月抢了个先。

夫妻两人愣了一下,随即都笑了。

“曦月姑娘,今日可真得感谢你。”邵久安朝林曦月拱手道谢。

今日幸好是有她在,不然夫人和他,怕是都要遭了大难。

林曦月将手里的药递给舒凌,笑道:“能帮到你们就好,我就怕自己惹了麻烦。”

“怎会!方才若是没有你,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舒凌随即反驳。

回想起久安倒在地上的画面,她只觉后怕,忍不住全身颤抖。

若是他出了事,她又如何能苟活于世。

邵久安见她眉头紧皱,心里明白她之所想,伸手抚上她的肩,低声安慰:“我这不是没事嘛,别想太多。”

“可……”她还想辩驳,可想到林曦月还在,又把话收了回去。

舒凌的小心思,林曦月不懂,也不太在意。

毕竟这是他们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情,她知道了也没有意义。

“曦月姑娘,你姓林?双木林的林吗?”邵久安忽然问道。

林曦月点点头,他见此又道:“你哥哥可是林睿泽?”

“正是。您认识我哥哥吗?”林曦月问完,忽然想起哥哥曾经说过,麓山书院只一位书画先生,这位先生才情了得,备受学子喜欢。

如此说来,这唯一的一位书画先生就是邵先生了。

“林睿泽可是麓山书院学生中的佼佼者,他我自然是认识的。我只是没想到他的妹妹竟然也如此出色。”

夸赞来得触不及防,林曦月没有丝毫防备,随口接道:“那是自然。”

第六十七章 留在书院

林曦月答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朝舒凌和邵先生看去,见两人皆是忍俊不禁的模样,连忙摇头摆手解释:“我的意思是……是自然也不能太差了。”

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结结巴巴的,舒凌和邵先生就更是忍不住了,“扑哧”笑出声来。

林曦月红了脸挠着头,在心里埋怨自己胡乱答话。

这下闹了笑话,可是糗大发了。

等两人笑完,冷静下来时,先前端过来的药已经凉了。

林曦月寻着热药的机会,快步走出去。

见她红着脸匆匆离开,舒凌笑意未尽,“曦月姑娘可真是有意思。”

绍久安方才醒来,又笑了许久,身子十分虚弱,不过他见舒凌如此乐怀,精神状态倒也不差。

“林家这两兄妹确实不错,聪明又懂礼,今后或许会大有出息。”

只他说完,舒凌没有答话,反而垮下脸来,像是不赞同的样子。

邵久安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舒凌忽而就红了眼,看着他颤声道:“有才华又能如何!官路难行,若是无人相助,反遭人算计。”

“你不就是如此吗?”

听得她的质问,邵久安沉默下来。

先前的喜乐不复存在,两人陷入久久的沉寂之中。

直到林曦月端着汤药进屋,舒凌才回过神来。

邵久安喝完药,便睡下了。

“他身子虚,得慢慢将养着。”舒凌将房门关好,送林曦月出门。

“今日屋里太过杂乱,我也不能招待你。”两人行至篱笆旁,舒凌颇为不好意思道。

“无碍,以后定会有机会的。”林曦月笑道。

“不必送我了,麓山书院我熟悉得紧,你快回去照顾好邵先生。”她反复摆手,让舒凌回屋去。

等她走到竹林中时,听到舒凌在后面喊道:“近期我都在书院,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来找我。”

“好。”林曦月答完后,脚步轻快地离开。

近段时间,她确实会常来书院,舒凌在此,若是她无聊还可以过来玩玩,倒也不错。

因放假的缘故,书院几乎无人。

林曦月报了哥哥的名字,守门者便放她进去了。

林睿泽正在书馆研习,他抬头瞥见窗外的人时,还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

“曦月,你怎么来了?”他领着曦月来到自己的临时住处。

“你许久不回家,爹娘都担心你,想了解你的状况,所以我就上山来咯。”

林曦月放下包裹,四下打量哥哥的住处,禁不住直点头。

本以为是个小单间,没想到居还是一处独院。

“许久不回家?我来书院不过才三日。”林睿泽无奈摇头,曦月说什么爹娘担心他,但他知道是她自己放心不下。

寒瘾散的案子太过凶险,她担心他出事,所以才来书院看他。

“等下我便送你回去。”他直接道。

“不要,我才来,而且还饿着肚子。”林曦月委屈道。

她就早上用了些糕点,之后一直没有进食,如今已是饿极了。

林睿泽叹了一声,不好再斥责于她,“吃面行吗?”

“行。哥,你去做吗?”她亮了眼睛,期盼地问道。

林睿泽没有回答,转身去了小厨房。

没多久,他就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白面过来。

林曦月乐呵着道了谢,接过面大快朵颐。

“你慢些吃。”他倒了杯水放在曦月面前。

林曦月咕噜一口喝完,将面也吃了个精光。

林睿泽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咂舌,往日也没见她这么爱吃白面。

今日是怎么了,真的是饿极了?

“哥,我今日见到了邵先生。”林曦月放下碗筷,擦了嘴,向他讲起今日之事。

“我倒不知邵先生病得如此之重。”他如此感叹。

“怎么说呢?”林曦月皱着眉头,“邵先生也不像是病了,好像就是身子虚,全身无力一般。”

“可知病因?”知道病因,也好对症下药,或许他们还能帮上点忙。

“不知,舒凌没有跟我说。不过,邵先生已经无碍了,不用太担心。”林曦月说完,眼珠一转,轻咳了一声道:“我今日可能下不了山了?”

“为何?”他问完就想起了曦月方才说的,相比于山下,山上的气候更低,雨雪更大,路面已经结冰了,下山只怕会更加危险。

没办法,只能让她留宿一夜了。

“我传信给家里,你好生休息,等明日天晴了再回去吧。”

听得哥哥的妥协声,林曦月在心里呐喊欢喜,转身就去选房间了。

“哥,话说你们书院的条件都这么好吗?”林曦月盯着屋内的玉摆件,有些不太敢相信。

在书院不用睡大通铺也就罢了,竟然还有独院来住,这是不是太不合常理了。

“这处是陆少安置的。”林睿泽轻声回答。

“他!”林曦月动作一顿,怎哪里都有他。

“他在麓山书院?”

“没有,他只先前来过,很快又下山了。”

林睿泽想到曦月和陆少的关系,忍不住问道:“你和陆少很熟吗?”

“怎会!”林曦月随口否认。

她对上哥哥怀疑的眼神,认真道:“我们真的不熟,只能算是认识。”

上一世不提,起码在这一世,她和陆琮着实只能说是彼此认识。

闻此,林睿泽点头道:“哥哥不是不想让你们来往,只是怕你受到伤害。”

陆琮毕竟是陆家嫡子,且深得圣上疼宠,自家妹妹虽是极为优秀,但在身份上终究还是差了,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与其之后痛苦,不如此刻难受。

以后他定会为曦月寻个如意郎君。

林睿泽坚定信心,明年秋闱,他定要出人头地。

不知道他之所想,林曦月只当他放过她了,快速选好了房间,准备入住。

不知是不是老天故意想挽留,第二日的风雪不减反增,且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下山之路已经被冰雪覆盖,没一处裸露在外。

好在屋里的备用粮食和碳火足够,吃穿住眠没有任何问题。

林曦月本想去竹林看看舒凌和邵先生的,但因风雪过大,去到外面根本迈不开步子,于是只好作罢。

第六十八章 吴少珩

山上的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日雪停,天朗气清,暖阳再现,高处的雪渐渐化开,屋檐四角时不时有雪水滴落下来,“滴答滴答”似在谱写冬日的乐章。

林睿泽天未亮就出了门,屋里只林曦月睡得正香。

一觉醒来,日头高照,时至隅中。

打开床帘,满目光线照入,林曦月抬手捂眼,又反身在床上趴了好一会儿,才撑着懒腰起来。

她梳洗打理好,在小厨房用罢早午膳,在院里逛了逛,心思一动,裹上厚实的披风,也关门出去了。

麓山书院的景色可是黎城一绝,可惜她以往来书院,都是寻常上学时候,书院学子太多,她需得避嫌,只能带着幂蓠匆匆行过,不能过久停留。

趁着今日无人,她想在书院好好闲逛一番,仔细品品这黎城一绝。

冬日的阳光,看着虽大,实则柔和得不行。

屋顶的冰雪虽化了一些,然地上却毫无动静,细腻的白雪静静躺着,等待着人去点缀。

林曦月一踏便是一个脚印,好玩也十分好走,比踩冰面要强多了。

麓山书院建在麓山山顶,风景自然是极佳的。

登上观景台,略微俯视即见满城光景,旁侧有大道直通山下,便捷又安全。

麓山极大,山顶书院只是其中一角,往下还有山户人家,靠着打猎或种地为生。

“呼啸”一声,寒风刮过,林曦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此处风景是好,可就是来的时节不对。

若能在春日到此处观景,那还有何可说呢。

“可惜了。”她轻叹着转身,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准备绕道回去。

途经学子课堂时,忽而有人从中推门走出,听动静且不止一人。

林曦月惊了一下,哥哥昨晚跟她说学堂已经没人了,就书馆守着两三位先生,所以她才放心大胆地出门的。

怎今日又有人了?她立即站定,转身想换道避开,然已经来不及了。

“站住。”呵斥声自身后响起。

林曦月本是想跑,可转念一想,她没偷没抢,光明正大,何须要逃。

她转身去看,只见一行六人朝她快步走来。

六人皆为男子,年岁和林睿泽相仿,看样子应是书院的学生。

为首之人面容硬朗,长发以玉冠束起,身着暗红罗纹长袍,富贵不似寻常人家。

他身后其他人,虽无格外出众,但皆是不差。

黎城权贵子弟虽不少,但年纪适中又在麓山书院上学的也只有那么几位。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为首的男子应是吴同知的幼子吴少珩,那位据说是被吴家人宠大的混世魔王。

不知他今日来书院是为了作甚。

六人在林曦月身前站定,皆是盯着她却又默不作声。

林曦月眉头微皱,冷声道:“有事吗?”

“少珩。”有人在后面提醒。

吴少珩醒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姑娘,脸上微热。

“你是谁?”不同于先前的凶横,他声音不自觉放缓了些。

“你们又是谁?”林曦月没有回答,反声质问。

“我们自然是这里的学生,倒是你,不知道书院禁止闲人入内吗?”

吴少珩还没来得及回答,有人抢先出声。

“闭嘴。”他回头低斥。

林曦月没有理会吴少珩的举动,她只想快些脱身,“我虽不是书院的学生,但也有家人在此,自然算不得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怎就如此蠢笨。

闲人。”

家人在此?吴少珩想了想,学生都归家了,就剩两三位先生在,她又是哪位先生家的姑娘呢?

“曦月。”忽然,远处传来喊声。

众人顺声望去,只见一女子正背着竹篓站在树下。

林曦月眼前一亮,是舒凌。

她朝舒凌招招手,随后向吴少珩等人行礼告辞道:“既无事,我便走了。”

她说完,不待他回答,便朝舒凌小跑过去。

等两人背影消失在眼前,吴少珩才收回视线。

“方才树下那女子是谁?”他问道。

“好像是邵先生的夫人。”有人想了想回答道。

“邵先生?”他怎一点印象没有,“是书院的教书先生?”

“邵先生是书院唯一的一位书画先生。您……难道没上过书画课吗?”

吴少珩仔细想了想,书院有开过书画课吗?

哎,不管怎样,有了线索,他能找到那位姑娘就行了。

“走,去猎场。”今日还有正事要做,可不能耽误了。

想到父亲的嘱咐,吴少珩眼神微凝,他倒要看看,那位陆少是否值得他去巴结。

狩猎场位于麓山山腰,被称为麓山猎场。

麓山猎场是除麓山书院外,黎城的另一大特色。

城内猎场本就极少,更何况是内城原始山林围建的猎场。

“冬日狩猎,这点子真是再好不过了。”吴少珩眺望山腰处被冬雪染白的猎场,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听闻陆少俊美无双,然体弱多病,跟着我们来猎场,也不知受不受得住。”有人笑道。

“他既已赴约,不论受不受得住,都得来。”

“没错,若是他连少珩都及不上,我们凭什么要尊崇于他。京里身份高贵的人多了去了,他若只有圣宠却无真本事,必定也长久不了。”

这六人皆是黎城官宦之子,且他们父亲前些日子皆在沽月见过陆琮。

当日没能攀上关系,回去后定要想法子的。

毕竟陆琮在黎城一日,他们与之结交的可能性就多上一层,如此机会自然是要好好把握住。

他们邀约不了,便要家里的嫡子邀约;若嫡子无用,嫡女也是可以考虑的。

只要能和陆琮扯上关系,升迁入京有望矣。

官员们的算盘打得是妙,可惜他们不太了解自己的嫡子。

这些嫡子们,一个个都是被宠着长大的,年少叛逆又轻狂,怎肯轻易屈居人下。

这才有了今日的狩猎。

冰天雪地,阳日和煦,这样的日子出来狩猎,简直是太合适不过了,说不得稍稍动手即是大丰收。

倘若陆少身子弱,得到的猎物少,也是可以谅解的。

吴少珩展眉大笑,率先迈步朝猎场走去,他已是迫不及待了。

其他人跟在后面,皆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第六十九章 猎场会面

得知官家少爷们要来狩猎,猎场早就做好了准备,好马强弓,一应俱全。

吴少珩等人去到猎场,换好骑装,选好烈马,只等陆琮过来。

猎场管事倒是奇怪,在黎城以吴家少爷的身份,不知谁能有这么大的架子让他等。

“管事,你这儿可有性子和顺的马?”吴少珩忽然问道。

管事愣了一下,心里疑惑道这位爷不是个勇猛的主吗?怎地还要马儿性子和顺?难不成是给姑娘准备的。不过,如此想来倒也说得通,指不定少珩少爷就是在给心上人挑马。

管事自认为自己猜得没错,脸上扬起了然的笑容,连声道:“有,自然是有的,就不知您是什么时候要?”

“今日就要,你去给我挑一匹过来。”

“好嘞,我这就去挑一匹最和顺的给您。”管事转身离开,他还没走远,又被叫停了。

“算了,还是我亲自去挑吧。万一让人伤到,可就不好了。”吴少珩喃喃自语。

他并非厌恶陆琮,只是不喜去讨好他人。

既然父亲的命令不可违背,他干脆借今日狩猎,邀约了陆琮。

做到这个份上,不论结果如何,相信父亲也没多话说了。

吴少珩心思百转,打定注意要吓退陆琮。

不过,他也不想伤了陆琮。

冬日狩猎危险性太高,体弱多病之人若是骑烈马,只怕是有去无回。

他还是给陆少挑匹小马,让他自己慢慢玩吧。

吴少珩长叹一声,烦闷又无奈,只能对管事仔细叮嘱道:“一定要挑最柔顺的那匹。”

管事连忙应答,心中愈发肯定他是在为心上人挑马了。

不过,他心里微微纳闷,如此冰天雪地,邀姑娘出来狩猎,是不是有些不妥。

且不说姑娘能不能狩到猎物,只怕今日上到麓山都不是容易事。

管事摇摇头,他估计少珩少爷是没经验,所以不懂如何追求女子。

可这种事,他也不好提醒,只能见机行事了。

在吴少珩选马之时,林睿泽在书院见到了陆琮。

“你怎么也来了?”林睿泽心想他莫不是跟着曦月来的?

“还有谁来过吗?”陆琮倒是真不知林曦月在书院。

既然他不知道就算了,林睿泽也不打算告诉他,只随口答道:“书院同窗。”

先前,他见吴少珩等人来过书院,这话也不算是撒谎。

不过仔细想来,吴少珩他们今日为何要来书院?

林睿泽刚想到这点,陆琮便问道:“吴家少爷来过了吗?今日是他邀我来狩猎。”

“狩猎?”林睿泽语调一扬,惊讶道:“他想做什么?”

“不知,或许和他父亲有关。”陆琮猜测道。

近些日子,吴同知为缠上他,可谓是使尽浑身解数,想必吴少珩也是受了他父亲的指示,他只是不懂吴少珩为何要约在狩猎场。

“你和我一同去吧。”陆琮对林睿泽说完,见他神色为难,似有些不愿,“怎么?可是有所不便?”

“没有。”他摇头否认。今日只能晚些回去了,曦月自己应是没有问题的。

当猎场管事接待到陆琮时,一时间有些愣神,“您是少珩少爷邀约的人?”

他见陆琮点头,嘴角有些抽搐,难不成少珩少爷是……

“带我去见他。”陆琮不威自怒。

管事甩掉心里胡乱的猜测,忙收敛神情,恭敬道:“您这边请。”

陆琮到猎场外围时,吴少珩等人正骑马热身。

“少珩。”有人看见了来人,出声提醒。

吴少珩一转头,就和陆琮对视上。

此人不简单,这是他对陆琮的第一印象。

先前的玩闹嬉笑瞬时消失,他盯着陆琮半晌没出声,等周边有人提醒,他才垂眸下马,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陆少。”吴少珩恭敬见礼。

周边人见他如此态度,自是不敢胡乱造次。

“你是少珩吧,你父亲跟我提起过你。”陆琮说起话来仿若长辈,然则他比吴少珩不过是大上一岁。

吴少珩心里恼火,可是没有办法。且不说陆琮的身份,就他本人来看,也是深不可测。

对于这种不能掌握之人,他不会招惹。

短短一次对视,吴少珩已经改了注意。两人接下来的交谈自然是平和无害,毫无冲突。其他人不清楚他的想法,只当他是改了策略。

“陆少,我方才探过了,林中雪深,怕是不便进去。”吴少珩忽然反口,其他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少珩,你说什么呢?马都备好了。”有人出声质问,心觉他是糊涂了吧。

吴少珩暗中咬牙,强硬道:“我不是说了吗?林中雪深,不便狩猎。”

那人注意到氛围不对劲,低头闭嘴不敢出声。

倒是陆琮笑笑道:“无碍,这雪中狩猎听着就有意思,今日既然来了,定是要试试的。”

“管事,你去帮我牵匹马来。”

管事一直在旁守着没出声,虽然他不知这位陆少的身份,但见少珩少爷的态度,就明白他身份的尊贵了。

比少珩少爷身份还要尊贵的客人,他自然是要好好接待的。

“马早就给您备好了,是少珩少爷亲自为您挑选的。”管事自认为他这话说得极为完美,在巴结陆少的同时,既突出了少珩少爷,又没有忽视自己,真是一箭三雕。

若是今后能得两位爷的照顾,他哪还需做猎场的管事,去麓山书院当院长怕是都能成。

然此时,吴少珩只觉不好。

以陆少的城府,他只一看到那匹马,怕是就明白了自己先前的意图。

管事可不知道许多,没等吴少珩发话,自去牵了那匹温顺的小马过来。

小马登场,场面一时尬然。

陆琮看看马,又看看吴少珩,脸上无甚表情,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管家一边牵着马,一边还在介绍:“这马极为温顺,性子是最好不过了。陆少,少珩少爷怕您受伤,所以特意给您选了这匹。”

“哦,那我倒是要好好谢谢他了。”陆琮声音微扬,吴少珩闭眼沉默,此时此刻,他只想灭了管事。

第七十章 采药

管事很委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居然就被少珩少爷厌弃了。他想挽回,可少珩少爷一甩马鞭,跑得老远,剩他一人在后面被溅了一身的雪水。

看着吴少珩在猎场驰骋,陆琮嘴角带笑,确认了寒瘾散之事与吴家无关。

一开始,他怀疑研制寒瘾散的幕后主使是吴同知,毕竟在整个黎城中,他的根基最为深厚,连知州徐清明都及不上。不过,在和他短暂接触几次后,陆琮发现吴同知此人虽然不太老实,但也不是心思狡诈歹毒之人。

他在黎城为官多年,不说做出了多大的政绩,但过错是极少有的,所以他在黎城百姓中的威望颇高。前不久黎城官员进行了考评升调,按理来说,他是最有可能被升迁为黎城知州的,只是不知其中出了什么乱子,让资历颇浅的徐清明捡了个便宜。

对于徐清明横插一脚的行为,吴同知极其愤怒,认为徐清明是走了后门,所以处处和他作对,扰乱他的查案。

陆琮一开始会怀疑吴同知,就是因为徐清明在查寒瘾散的案子的时候备受阻挠,经暗中查证发现是吴同知在其中捣鬼。

不过,他今日见了吴少珩,便打消了对吴同知的怀疑。

毕竟以吴少珩的性子来看,想必吴同知也只有那么精明,研制寒瘾散的幕后主使者定不会如此简单。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吴少珩今日相约的地点是麓山猎场。

对于自家儿子的动向,吴同知可能不太理会,但绝对不会不知道。

若他真是幕后主使者,是绝对不会让吴少珩约他来麓山猎场的。

确定了吴家和寒瘾散无关,陆琮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烦闷了起来。

既然不是根基深厚的吴家,那又会是谁呢?

“近段时间,你这里可有进展?”陆琮想起林睿泽来,不知他在书院可有查到什么。

林睿泽无奈摇头,“没有,先生们的书信毫无异常,且住处都是干干净净的,我没有找到一丝与寒瘾散有关的线索。”

难道与麓山书院无关?陆琮心里想着,随即又摇头否认。

暗探多次在麓山脚下见到可疑之人,可一旦追上去,人就消失在了麓山之中。

人定然不是真的消失了,肯定是躲藏了起来,藏在麓山之中的某个角落……

对于麓山之中的危险,林曦月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待在院里无趣,所以就跟着舒凌一起来了麓山之中寻药采药。

在舒凌的教导下,林曦月简单认识了几味最常见的草药,这几味药虽是简单常见,无奈山中被白雪覆盖,寻到的难度也是不小。

舒凌走着走着发现身后没人了,她赶忙回去去寻,结果就看见林曦月靠着树弯腰喘气的样子,

她无奈笑道:“你累了就坐着歇一歇,我去前面看看。”

“好。”林曦月实在是走不动了,只能妥协。

舒凌离开后,无人说话,周边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听着山中的风声,她莫名有些害怕,禁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忽然此时,周边有声响传来,不是风声,也不是树枝摇晃的声音,而是人小心翼翼踩在雪地上才会发出的声音。

第七十一章 走失虚惊

山中有人!这是林曦月的第一想法。

她立马警惕起来,凝神观察四周,然周边并无异常,异响声也消失了。

山中时不时有雪从树上落下,砸在地上发出声响。

林曦月心里打鼓,觉得有古怪,不敢在此地就留,快步朝舒凌离开的方向走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后面有人,回头去看却又毫无动静。

这时,她忽然想起自己是在麓山之中,跟着她的如果不是人,那就只能是山里的野兽了!

“不会是狼吧!”林曦月嘴角颤抖,迅速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棍握在手里。

静待许久,山中只有风声响起,也不曾有可怕的东西出现。

如果跟着她的是狼,估计早就跳出来了,而且麓山位于城内,如果山上有猛兽,麓山周边的人岂不是遭殃了。这不可能,麓山中绝没有凶禽猛兽。

林曦月摇摇头,觉得自己是被吓傻了,才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她镇定下来,低头寻找地上的脚印,为今之计是先要和舒凌汇合。

舒凌在离开林曦月后,其实并未走远,而是在周边采药。

等她采完药回去,发现林曦月已经不在原地了。

“曦月,曦月。”舒凌叫喊两声,无人应答。

“她去哪儿了?”冰天雪地里走丢了,麻烦可就大了。

正当她低头喃喃之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神情一松,回头道:“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走丢……”

话未说完,舒凌看清眼前之人,声音陡然停下。

她盯着眼前之人沉默半晌,之后才轻咽一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山下我还能待吗?”那人反问一声,声音尖细媚长,这赫然是女子的声音。

“你刚刚在找谁?”那女子又问道。

看着她怀疑的眼神,舒凌不自觉皱眉,“只是医馆的女使,她陪我一同来山上采药。”

“不管是谁,总之我不能被外人见到,你今晚来老地方见我,带上东西。”嘱咐完,女子转身离开,快速消失在山中。

舒凌垂眸叹息,心思颇为沉重。

半个时辰后,她找到了正急得团团转的林曦月。

“吓着了吧!”

林曦月自是点头,答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等你时听到周边有脚步声,觉得十分害怕就离开了,可没想麓山太大,我就迷了路。”她还沉浸走失的后怕之中,没有注意到舒凌的神情。

舒凌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好在曦月听到动静离开了,万一她和那人碰上,以那人的性格,不知会有怎么的后果。

不过,这话她自是不会跟曦月说的。

她只道:“你听到的脚步声是我的啊。我没有走远,就在周边采药。等我采完药,站起身来找你,才发现你已经不在了。”

“啊,是这样吗?”林曦月薄唇微张,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真是自己吓自己,居然被舒凌的脚步声给吓跑了,还在山中迷了路。

“走吧,我带你回去。”舒凌牵着她往回走,而林曦月则一脸懵地跟在后头。

麓山猎场,狩猎比赛正式开始。

少年们手持弓箭,骑骏马朝山中狂奔而去,准备大展身手。

与此同时,猎场看守人正一脸焦急地朝管事狂奔而去。

第七十二章 狼出没

“管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猎场看守人嘴里呼喊着跑到管事面前,正急得直拍大腿。

“何事如此慌张,贵客还在,你别乱嚷嚷。”管事忙制止住他的叫喊,生怕被那些主子们听到。他已经被少珩少爷嫌弃了,可不能再出什么乱子。

“管事,狼不见了啊!”

“不见了去找就是。”各位主子还在,他可没空管这么多……

“狼?”管事突然反应过来,扭头看向看守人,脸上有说不出的惊恐,“你跟我说狼不见了?”

“我方才去喂食,发现圈里没有……”

“没有!那去哪儿了?”

“圈角破开了一个口子,狼应该是跑出去了,周边雪地里还有脚印。”

一时间,管事只觉头晕目眩,饭碗快要保不住了。

这匹独狼是前不久才送到的,准备年后送到野外的猎场去配种,在此之前先在猎场养一阵子。

如今狼不见了,这让他怎么交差。

“快派人去找,一定要捉活的。”管事急吼吼交代道。

看守者倒是一脸为难,迟迟不肯动身。

瞧他这个慢吞吞的样子,管事气急:“怎么?还有事?”

“那边的主子们……”看守者将视线转向在骑马奔进山中的少年们,“会不会出事?”

管事被提醒,这才想起那些正在猎场玩乐的主子们。

他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得罪主子们丢了饭碗,总是要比他们出了事,自己丢了性命要强。

“你快去准备,那边我会安排。”

看守者立马点头,迅速喊上众人,拿好捕狼工具,朝山中进发。

那边的动静不小,陆琮等人自是注意到了。

吴少珩骑马绕回,见管事一脸为难地走来,迅速翻身下马。

“少珩少爷,是这样的,猎场前不久进了一匹狼,今日忽然发现狼不见了,应该是跑了出去,所以……”

“狼!这倒是有点意思。”吴少珩打断管事的话,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管事一脸懵,总觉得少珩少爷关注的点有些奇怪。

狼是有趣,可重点是狼跑了,还进了山里。

山里有狼,十分危险,不能狩猎了。

他的话里没有这层意思吗?

“不是,少珩少爷,今日的狩猎只怕是……”管事想明着提醒,无奈没人理会。

吴少珩举起弓箭,似出征的将军,士气昂扬道:“走,我们一起去猎狼。”

“陆少,您就在此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他话音落下,只见骏马狂奔,疾风呼啸而过,眨眼间,人和马都消失在山中。

“糟了,我的狼,我的少珩少爷啊!”管事哀嚎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不论是狼咬人,还是人猎狼,都是悲剧啊!

正在他哀嚎之时,旁侧又是数匹骏马越过,只见那位不明身份的爷也进山了。

他可是少珩少爷都要捧着的人啊,出了事可怎么得了。

管事急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等稍微缓缓,便连忙唤更多的人进山护着那些主子们。

麓山猎场人荒马乱,麓山之中倒是安静无常。

林曦月和舒凌两人边往回走,边在山中寻药。

和舒凌处得越久,林曦月便愈发喜欢她。聪颖又柔静的女子,试问谁会不喜欢呢?难怪邵先生看着她,总是一脸痴情的模样。

若是她能和舒凌一样,寻到一位能和自己相濡以沫的男子,倒也不枉重活一世。

“想什么呢?”舒凌见林曦月走了神,出声提醒,“前面是麓山猎场的边界了,我们绕远些,不要靠得太近,免得被误伤。”

“麓山猎场很危险吗?有猛禽野兽?”

“这倒不是,我是怕那些狩猎的少爷们听到动静,会误把我们当成猎物。万一闪躲不及,我们就成刺猬了。”舒凌解释道。

这样的事原来也不是没有,曾有周边的农户上山拾捡干柴,然后被狩猎者误以为是山鹿射中过。

林曦月禁不住竖起寒毛,仔细观察四周,生怕冷不丁一支暗箭射出。

见她如此模样,舒凌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倒不用如此紧张,如今冰雪未化,应是没有人来狩猎的。”

“也是哦。”林曦月尬笑着低下头,继续寻找草药。

山上被冰雪覆盖,找草药不易,好在林曦月眼尖,倒也寻了不少。

舒凌蹲着翻了翻竹篓,药材寻得差不多了,久安的药有了着落,她便安心不少。

只是……她想到先前那人跟她说的话,禁不住皱起眉头,面色颇为难堪。

“可还缺什么吗?”林曦月揉着酸腰站起身来。

“缺一味药,但今日就算了,我们回去吧。”

“什么样的?既然是最后一味,我们就找到再回,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舒凌想了想,给林曦月描述起最后一味草药来。

不同以往,她这次没有说出草药的名称,只道是开着白色的小花。冬日开花的草木极少,在翠绿的山中本是极为好找的,但是如今有白雪覆盖着,也就成了一大难事。

舒凌以前寻到过,所以大概知道该去哪儿找。

“就是这附近,在大树边仔细找找,如果实在没有就算了。”她交代完,林曦月点头明了,去到离她最近的一棵树边,低头认真寻找。

不过,白色的花她没找到,隐隐约约的骚臭味却萦绕在鼻尖。

“是什么臭啊?”她低头喃喃,四下寻找。

忽然,她视线一凝,盯着雪地里的一个印记,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这、这是……

“找到了吗?”察觉到她的异常,舒凌来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雪地里显现一连串的脚印。四指一掌,相似狗的脚印,不过好像有些太大了。

“狼!”林曦月猛然出声,把舒凌吓了一跳。

舒凌拍拍胸,摇头否定道:“不可能,麓山之中没有狼。”

不过,她倒是觉得奇怪,“你为何认为这是狼的脚印,不就是大了些吗?或许是山下猎户家的狼狗吧。你别怕,那些狼狗都被驯化了,不会伤人的。”

“不,这就是狼的脚印。你看,一前一后,只踩出了两个印子。”

“那狗呢?”

“狗会踩出四个。”

这话一出,寒气从脚底瞬间上冒,舒凌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七十三章 躲进地窖

在脚印不远处,两人找到了骚臭味来源。

一颗树脚边的冰雪化开,留下一滩黄渍,干枯的树皮缝隙中还夹杂着数缕黄褐色的短鬃毛。

“我们快走。”林曦月毫不犹豫,扯着舒凌就往反方向跑。

“麓山怎会有狼?”舒凌不敢相信。

“附近有躲避的地方吗?”不管狼是哪来的,总归是猛兽。她们手无寸铁,遇上狼绝对没有活路。为今之计,只能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舒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略微思索道:“附近有一个地窖,是农户们建来囤放粮食的。”

“走,我们去地窖。”

两人相扶着在雪地里快速行进,并仔细观察四周的雪地,确定周围没有狼的脚印。

约莫一刻钟后,舒凌找到了地窖所在地,她将地窖入口的遮盖物拿开,却发现门上上了锁。

“怎么办?”她脸色微青,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

林曦月小心翼翼观察四周,确定没有异常的动静,才缓慢蹲下身来,在锁上打量片刻,沉声道:“无事,我能打开,你注意周围。”

“好。”来不及多问,舒凌直接点头。

若是寻常时候,一大家闺秀说自己会开锁,确实是怪事,不过如今事情紧急,舒凌更是不会扰乱她的。

林曦月快速取下头上的珠花,用尖细的针头试探着戳入锁孔中。开锁是个细致活,急不得,只能慢慢试探着来,一次不行试二次,二次不行再继续。额头冒出细汗,心里急得打鼓,然手上动作却不能乱。

山中静到不行,似乎连风声都消失了,耳边除了试探着开锁的声音,便没有其它的声响。

不,不对,还有别的声音。

舒凌双耳微动,细碎轻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似脚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声,不过要比人踩出的脚步声轻上许些。

千万不要啊!她紧握着拳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只见高深的草丛阵阵抖动,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传来。

有东西在其中穿行,且体型还不小。

舒凌仿佛已经味道了腥臭味,那里面是不是狼她不知道,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低头瞥了一眼曦月,见她正专注于开锁,没有注意到周边的动静,咬咬牙不准备扰乱她。

委身捡起地上的粗棍,紧握在手里,护在身前。

窸窣声愈来愈大,不远处杂草丛中的雪纷纷落下。舒凌细看去,只见隐约有暗黄色的庞然大物在其中显现。

“曦月,来了。”等不了了,狼来了。

黄色的狼头率先出现,锋利的獠牙暴露在外,舒凌甚至看见了它的口水地落在地。

她只觉腿软,若不是有跟长棍握在手里,怕是要瘫倒在地。

完了,舒凌内心哀嚎一声。

与此同时,身后“啪嗒”一声脆响响起,紧接着是“咯吱”的开门声。

舒凌没来得及转头,只觉背后一紧,身子仰面下坠,随后跌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林曦月才将地窖入口的门锁紧,就听到外面响起挠抓的声音。

第七十四章 技多不压身

生怕入口的门被狼撞开,林曦月和舒凌将地窖里的东西都抵在门后。

外面闹腾好一阵,半晌之后才消停下来。

等外面彻底没了动静,两人才敢瘫坐在地上,狂喘着气,平复心情。

她们知道狼定不会走远,而是在周边徘徊,所以也没打算趁机逃跑。

此时此刻,只能等待,等待他人来救。

“狼是猎场的吗?”林曦月看向舒凌,她记得舒凌说过猎场没有凶禽猛兽。

舒凌摇头,她也不知,从没听说过麓山猎场有狼,而且也不太可能会养狼,毕竟麓山周边人户不少,万一狼逃窜出来,麻烦可就大了。

“那是野狼吗?”

“绝无可能。”舒凌立马否认。

麓山在黎城之内,周边皆是繁华地带,怎可能会凭空蹦出一头凶猛的野狼。

闻此,林曦月放下心来,“既然不是野狼,那问题倒是不大。”

“为何?”舒凌不解。

“不是野狼,那定是有主的,既然有主,就不怕无人来寻,我们也不会一直被困在此处了。”林曦月寻了一处干净地坐下,舒凌来到她身边,仔细打量起她来。

“怎、怎么了?”被她瞧得心里发慌,林曦月吞吐着问道。

舒凌啧啧两声,“你怎就知道这么多,而且还会用珠花开锁?”

明明是大家闺秀,遇事就成了百事通。说实话,舒凌对于她的经历倒是好奇得紧。

“我不过是爱看闲书,在家闲着无聊又爱闹腾,所以就什么都懂一点。”因先前在徐府受过高强度的训练,如今林曦月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说起来,开锁这项技能也是她在徐府的时候,跟着陆琮学会的。

她学着本只是觉得好玩,没想今日居然派上了用场。

正所谓技多不压身,这话真是一点没错。

地窖之外,天色渐晚,红日西落,猎场周边的人却越聚越多。

除了吴少珩等人,还有不少的带刀护卫,与此同时,麓山周边的猎户也赶来不少。

今日冰雪未化,猎户们本是正在家喝酒吃肉的,可前不久突然得到消息,说是麓山猎场的狼跑了,有人出重金捉捕。

起初,他们是不信的,毕竟麓山猎场有没有狼还不一定呢,更何况是斥重金捕狼。只是,当一锭锭金子摆到眼前时,他们不信也得信了。

等众人齐聚麓山猎场,猎户们不由得惊叹出声,究竟是多么凶猛的狼,需得出动如此多的人手去捉捕。

其实说起来,半个时辰前,麓山猎场还不是此时的景象。

当时,陆琮等人骑马在山中搜寻一阵,并没有见到狼的踪迹,因为天色渐晚,山中行动不便,比起捕狼,性命自然是更为重要。众人掉头回转,陆琮嘱咐管事看守好猎场,且他命人看守在麓山周边,时刻注意着山里的动静,一旦有狼的踪迹,立马上报。

安排好一切,陆琮带着林睿泽和吴少珩等人前往书院歇息。

书院里留有一位大厨,专门为先生学子做菜。菜品虽不精致,但滋味倒是不错。众人正吃着热饭,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林睿泽正避开陆琮给曦月装着饭食,听到动静,他立马回头去看。

第七十五章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邵先生?”林睿泽看清来人,惊讶出声。

书院的书画先生绍久安常住麓山竹林,林睿泽是知道的,不过邵先生不喜和外人接近,哪怕是麓山书院的学子也不例外,因此很少有人前去打扰他。

只是,他今日怎么过来了,而且状态瞧着也不太对。

绍久安大病未愈,身上随意披了一件衣裳,跌跌撞撞往前走着。他用略微涣散的眼神四处扫视,嘴里念着舒凌的名字。

舒凌清晨出门,到现在还未归来。他心里放心不下,总担心她出事,所以才来书院找人。

“不在书院,难道还在山里吗?”绍久安低声喃喃,踉跄着往外走去。

按理来说,舒凌清晨出门上山采药,未时便该回了,可如今已近酉时,连人影都没见到,这让他不得不为她担心。

“邵先生。”眼见邵先生要走,林睿泽连忙高声叫住他。

“你是……林睿泽。”绍久安认出了他。书院的学生虽多,但优秀者毕竟占少数,更何况,前不久他见过林曦月姑娘,所以也知晓林睿泽在书院。

“正是学生,不知先生您过来是……”不是林睿泽多管闲事,而是他听曦月说起过上山那日发生的事情,既然邵先生身子不好,为何还要独自出门呢,想必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问题吧。

绍久安欲言又止,然想着此处人多耳杂,不便说起舒凌的事,只道:“我随意走走,无事,无事。”

林睿泽自是不信,不过邵先生不肯说,他也不好多问,只是出声提醒道:“您今日早些回去吧,麓山不太安宁。”

绍久安本是要走的,可听到这话,他猛然愣住了。

“不安宁?”

“麓山猎场喂养的狼不见了,所以您千万不要进山。不过书院暂且是安全的,您也不用太过担心。”林睿泽话音未落,绍久安只觉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吴少珩等人见此情形,立马凑拢过来。抬人的抬人,倒水的倒水,一阵手忙脚乱,才让邵先生缓过一口气来。

只是,他一醒来便起身要走,林睿泽自是按住他,劝道:“您站都站不稳,能去哪儿呢?有什么要紧事,和我们说就是。”

“对,有事您就说。”吴少珩接话道。

“舒凌,舒凌今早为我进山去采药了,如今还未归来。”顾不得许多,绍久安道出实情。

“舒凌是谁?”吴少珩一脸疑惑。

“我的夫人。”绍久安说完,吴少珩忽然想起今日在观景台附近见过的那位姑娘,他记得唤走那位姑娘的女子据说就是书画先生的夫人。

“她……”吴少珩正想说些什么,陆琮忽然在他身旁站定。

陆琮已经得知了情况,他沉思片刻后问道:“夫人常在麓山哪处采药?”

麓山太大,漫无目的地找人太难,只有缩小了范围,救出人的可能性才会大。

具体位置邵久安也不知道,不过大概范围还是能指出。

陆琮正准备派人去寻,吴少珩制止住他,道:“我今日见过邵夫人。”

“什么时候?在哪里?”一旁的邵久安闻此瞬间提起精神来。

“在书院观景台附近,她和一位姑娘一起离开了。”吴少珩如实道。

“姑娘?”邵久安低头轻念,似在猜测那位姑娘是谁。

见他如此神情,吴少珩倒是不解道:“那位姑娘说是有家里人在书院,难道指的不是邵先生您吗?”

自然不是。邵久安摇摇头,忽然,他想起一人来。

抬头将视线转向林睿泽,他双唇嗡动,发出轻微的疑问声:“是曦月姑娘吗?”

声音虽小,但众人都听清了。有人一脸茫然,有人脸色惊变。

吴少珩等人不知曦月是谁,但陆琮及其身边人自是一清二楚。

曦月在书院的消息瞒不了,林睿泽也管不了陆琮的反应。此时此刻,他只想确认曦月是否在院子里。

快速朝住处奔去,一路没有停歇,等到了院门口,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推门进去。

“曦月。”他急促唤道,一声又一声,然无人应答。

不论是里屋,还是厨房,都是干净整洁的模样,炉子里的火早已熄尽,人应是离开很久了。

也就是说曦月和邵夫人一起进山了,然此时此刻两人都没有回来。

想起猎场逃走的那头大狼,血腥可怖的画面浮现在眼前,林睿泽连忙甩头,转身冲出院子。

他出去时,陆琮正好赶来。

陆琮看着他的神情,暗道不好。

“曦月不在。”短短四字,林睿泽费了千般力气才说出。

听得此话,陆琮没有片刻思虑,直接道:“走,去麓山寻人。”

陆少都出动了,其他人自是不会在暖房里待着。

随着夜幕降临,数百个火把在麓山中燃起,点亮了周边的黑暗。

众人边走边唤,找人的同时,也小心谨慎地注意周遭的动静,毕竟山中有狼,无人敢忽略这点。

陆琮带着林睿泽领先走在前方,身后紧跟着恩铭等人,他们拿着火把仔细察看雪地里的痕迹,查找是否有脚印或是……血迹。

一路走去,没有发现任何足迹,好在也没有滴落在地的血迹。

深夜漆黑,寒风呼啸,众人手中的火把换了一个又一个,脚下的鞋履被雪水浸湿,时间一点点流逝,夜幕缓缓褪去,麓山脚下响起了鸡鸣的声音。

此时,麓山之中天蒙蒙亮。

寻找了一晚上,众人已经是精疲力尽,虽然没有任何进展,不过也总比寻到尸首要强。

撑不住的猎户们纷纷回去歇息,其他人也轮流换岗,只前方的两人,一刻也不曾停歇。

恩铭叹息一声,只求曦月姑娘定要平安无事。

“麓山如此之大,用上三四天也不见得能寻完。”吴少珩在后面哀嚎着,他能坚持到现在倒也真是难得。

“如果她们遇上了狼,那定是逃不掉的。”这话一出,前面的人顿时停住。

恩铭回头瞪他,这个时候,乱说话也是要人命的。

注意到氛围的紧张,吴少珩尬笑一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若她们遇上狼逃不掉,定会受伤,可我们寻了这么久,没有发现一点血迹,那会不会是她们自己躲起来了?”

第七十六章 一如她之所想

吴少珩的话提醒了众人,他的猜测不无可能。

陆琮和林睿泽也反应过来,他们两人是关心则乱,失了判断。

不过,麓山之中能有什么庇护所呢,狩猎者修建的小木屋他们已经去找过了,并没有人在。

“地窖,她们有可能是躲进了地窖。”有人在后面高喊出声。

“他是周边的猎户。”恩铭回道。

“让他前来回话。”陆琮打起精神来,细听来人的描述。

据猎户所说,麓山附近有不少农户在山中挖有地窖,不过位置大都在山脚附近,深山之中也有数处,不过具体位置他也不是很清楚。

“把在深山之中挖有地窖的主人家请来。”陆琮下了命令,手下人随即出动,不出半个时辰,五名农户被带到山中。

农户们在山上途中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经过,其中一带帽男子好奇问道:“走失的人是谁啊?”

“听说是一名山上采药的大夫。”

“大夫?采药?”他想了想,随后神情一震,惊道:“不会是舒凌大夫吧?”

“舒凌大夫?你说是帮你家婆娘接生的那位夫人?”

“就是她。”

闻此,五人步子一顿,随即快跑起来。

自邵久安入麓山书院任职后,舒凌出手救助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麓山脚下有不少人家都承过她的情。

若出事的人真是舒凌大夫,那他们定要尽全力寻救才是。

当恩铭询问其地窖的具体位置时,那名带帽男子忽然想起,他曾告诉过舒凌大夫自己地窖的位置,还让她随意在自家地窖存放药材。

“舒凌大夫知道我家地窖的位置。”他急切说道。

得了如此重要的消息,众人一起前往。

果不其然,在离地窖五百米的地方,狼的刨抓声闹得正欢。

在地窖中熬了一晚上,清晨的日光穿透过门的缝隙,舒凌有些绝望。

狼依然在外面,可别的动静一声没有。

“我们不会一直被困在这儿吧?”她嘶哑着声音道。

一晚上,两人都不曾休息,死守着地窖入口,生怕一不注意就让狼给刨开了。

撑了许久,林曦月已是疲惫不堪,不过她倒没有太过担心,只虚弱地摇着头道:“不会的,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哥哥发现她不见后,说不定会寻求陆琮的帮助,只要陆琮出手,她们定能平安回去。

林曦月也不知道自己的信心是从哪儿来的,可她心里就是如此想的。

“但愿吧。”舒凌低声祈祷。

她话音刚落,狼的闹腾声陡然中断,紧接着传来一声闷响,似有重物倒地。

舒凌和林曦月对视一眼,眼中生出希冀来。

此刻此刻,地窖外数百米处,静,死一般的寂静。

陆琮扔下手中的弓箭,不理会身后众人的神情,朝狼倒地之处快步走去。

看着那俊逸修长的背影,众人心思各异。

恩铭呆愣地看着被扔在地上的弓箭,不知该如何掩盖。说好的体弱多病、弱不禁风、命不久矣呢?一遇上曦月姑娘,主子怎就百步穿狼,健步如飞了呢?这让他以后如何好意思撒谎。

同恩铭一样,吴少珩等人亦是呆愣着,不过他们是呆愣着张大了嘴,满脸的惊诧,心里默默想着以陆少的箭法,在黎城不是数一也是数二的。他们先前还想吓退陆少,没想如今自己倒是被吓着了。

还好他没有挑战陆少,吴少珩不由得为自己的识时务精神而赞叹。

正当所有人都震撼于陆琮的箭法之时,唯有一人哀嚎出声,“我的狼,我的狼啊!”麓山猎场管事跟唤娘一般哀嚎着,满脸的伤心与绝望。

狼死了,饭碗就丢了;饭碗一丢,他的命差不多也去了一半。

“天要亡我啊。”

众人被管事的惨叫声唤醒,纷纷撇嘴无奈叹息,不想理会于他。

倒是吴少珩扭头使劲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闭嘴。”

且说地窖外面没了动静,林曦月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这时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后敲击声在地窖入口处响起。

“是人。”舒凌欣喜道。

林曦月猛然将地窖入口打开,刺目的阳光射下,在黑暗中待久了,她一时适应不了,连忙抬手遮眼。

“闭上眼睛。”低沉又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林曦月听出来了。来人正是陆琮,一如她之所想。

第七十七章 幸好

将人从地窖中带出,陆琮半抱着林曦月往回走,林睿泽在后面伸了伸手,最终还是放下了。

舒凌也被送回竹林,绍久安见她无事,这才安心卧床休息。

不同于竹林的宁静,此时林睿泽的临时住所来了不少“客人”,为首的自然是吴少珩。

吴少珩亲眼看着陆少将人抱进房,一时摸不清状况。

那位姑娘不是林睿泽的妹妹吗?怎陆少如此紧张于她?

“你妹妹和陆少是什么关系?”他好奇道。

林睿泽正为这事烦恼,听得吴少珩的提问,他没有回答,反而是沉了脸,反问道:“吴少爷,天色不早了,您快回去歇息吧。”

吴少珩抬头朝东方望去,只见红日正缓缓升起。

天色不早?他这是睁眼说瞎话吧。

“我不回去。”他死赖着不走,林睿泽也没有法子。

两人正僵持着,陆琮从里屋走了出来,问道:“可有吃的?她饿了。”

“有,我去拿。”不理会胡搅蛮缠的吴少珩,林睿泽转身去了小厨房。

吴少珩胆子是大,他在林睿泽面前敢吆三喝四,但对于陆琮,似有一种天生的惧意。

不过,他实在是好奇得紧,使劲搓了搓手,吞吐着问道:“陆少,你和林家人都很熟吗?”

他本意是想知道陆少和林家姑娘的关系,可嘴一张,说出来的话就变了。

陆琮闻此脸上扬起笑容,他没有多说,只回了两个字:“很熟。”

很熟是多熟?吴少珩一路郁闷到家,最终还是没能想明白。

回想起林家姑娘,他轻声叹息,心里略微有些难受……

且说林曦月填饱肚子后,躺上床便睡着了。

陆琮在一旁给她捻好被角,缓步走了出去。

外间,恩铭等人正静待着,见主子走出,纷纷俯身行礼。

“处理好了吗?”陆琮轻声问道。

恩铭点头,想起前不久见到的景象,不由得赞叹道:“您的箭法更强了。”

数百米外射出一箭,直命狼身不说,居然还恰好卡在了狼骨间。众人先前都以为狼被射杀了,所以没有理会,等管事上前查看时,才发现狼居然还没断气,他急忙唤来兽医检查。经过一番急救,狼命是保住了,只要要好好饲养。

“说起来,若不是昨晚曦月姑娘她们引住了狼,山下的住户们倒是危险了。”恩铭会如此说,自然是仔细调查过的。

林曦月和舒凌躲藏的地窖虽在山中,但其实隔山脚并不远,狼随时可能会下山。山下虽有人看守,但终究不全面,危险性较大。

“幸好她无碍。”陆琮侧头看向里屋,低声喃喃。

一觉睡到傍晚,林曦月睁开眼时,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不少。

她眨了眨眼睛,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

闭眼片刻,她忽然又睁开眼,神情略微有些不对劲。

“不会吧。”她惊诧道,随即立马翻开被子,看向自己身下的床单。

果然,红成一片。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敢在这个时候。

第七十八章 受伤?

上一世第一次经历月事是什么时候,林曦月已经记不清了,但她敢肯定当时的自己绝对是慌乱的。

方才虽然有点惊诧,但也只是那一刹。重获一世,这点好处还是有的。起码她不会为此事吓得跳脚了。

如今是在书院,娘亲不在身边,也每个嬷嬷陪着,她只得自己收拾好,且还要赶在哥哥回来之前。

前日来时未作留宿的计划,所以她也没有带换洗的衣物上山,只能在哥哥柜中翻找着他的衣物,寻来将就着穿了。

匆匆忙忙换好衣物和床单,她还没来得及将脏衣物收起,院外就想起了开门声。

担心被哥哥撞见,不好解释,她一股脑将东西全扔进了床底下,随后连忙上床躺好,假装闭眼睡觉。

不多时,只听“咯吱”一声,门开了,有人缓步走进。

来人在床边站定,低头凝视着床上的人,没有出声。

林曦月眼皮轻微跳动,心里觉得怪异,来人不是哥哥吗?

正当她准备睁开眼睛时,来人气息忽然下移,俯身凑近了许多,热气喷洒在脸上,拂动了她细长柔软的睫毛。

熟悉的气息铺面而来,清冷中带着一丝淡雅。

不用睁开眼,她也知道来人是谁。

醒?或不醒?她放在身侧的手禁不住捏紧,心剧烈地跳动着。

感受着他的气息愈来愈近,林曦月的心被捏作一团,他要做什么?

就在两人只隔了一指的距离之时,来人的动作忽然顿住,林曦月感觉脸上的气息一窒,随后便消失了。

他是远离了她。

她默默舒了口气,全身放轻松的同时,心底深处还隐藏着一丝丝的失落。

半晌没有动静,人似乎没有在旁边,但也不像是走了。

正当她疑惑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了他的呼唤声:“曦月姑娘,曦月姑娘。”

怎么听着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呢?

林曦月正奇怪着,紧接着身子被他摇晃了起来。

既然他都动手了,她再装下去也不好,只能微微蠕动身子,装作方才睡醒的模样,缓缓睁开眼。

她一睁眼,便看见陆琮正一脸紧张地盯着她。

“怎、怎么了?”看着他神情紧张,她还真是有些不知所措。

“你哪受伤了?”陆琮没有丝毫迟疑,立马问道,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不似刚醒之人。

林曦月被他问得一脸懵,“没有啊。”

她答完,见他似没听清一般,只得再次强调道:“我没有受伤。”

陆琮仍是不信,用打探的眼光盯着她。

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林曦月完全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只得无奈反问道:“你为何觉得我受伤了?”

闻此,陆琮鼻头微动,轻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再次确认血腥味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在流血。”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林曦月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等她忽然想起某事,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心里又羞又怒,身下的感觉越发汹涌,周身的血腥味却是愈发浓郁了。

陆琮眼神渐暗,心中怒气上涌,究竟是谁伤了她?

第七十九章 请大夫

陆琮僵持着不肯动,硬是认为林曦月受了伤,他甚至还想上前查看。

林曦月是又急又羞,只得死命拦着他。

她在地窖撑了一晚上,又是第一次经历月事,身子本就虚得厉害。渐渐的,身上各处开始隐隐作痛,小腹处尤其痛得厉害。额头冒出点点汗珠,紧抿的嘴唇微微发白。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只能率先败下战来,仰躺回床上。

见她如此模样,陆琮忧心更重。

“我去请大夫。”既然她不肯让他近身,他去请大夫过来总可以吧。有病不能拖着,否则只会愈发严重。

他说完转身就要出门,林曦月急得不行,忙出声唤住他。

“别请大夫,让舒凌过来就成。”

舒凌?先前和她一同被困在地窖里的女子?陆琮回忆了下,对那女子稍微有些印象。

“竹林里的那位?”

“是,她就是大夫。”林曦月微点头,尽最大力气回应道。若是真让他去请了大夫过来那还了得,岂不是书院里的人都知道她来了月事。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身上就更虚了。

小腹的坠痛感增强,她不得不侧身躺着,用手轻压着小腹,以缓解疼痛。

陆琮带人来到竹林时,舒凌正在屋外熬药。

听到竹林里的动静,她起身向前望去,等看清为首的陆琮时,眼里闪过明显的惊艳之色。

有着如此相貌之人,她见过一次便不会忘记。记得那日,带走曦月的人就是他吧。

当时,她还以为他是曦月的哥哥,可后来听别人唤他陆琮,她才知不是。

回家后,她向久安问起此人,久安也道不知,只晓得他的身份不低,外人都唤他陆少,而且他是吴同知家的小少爷都得敬着的人。

“请问是舒凌大夫吗?”陆琮在篱笆外站定,朝里面的女子问道。

舒凌上前开了门,疑惑道:“是,不知您来此是?”

“曦月病了。”陆琮只能简短回答她,来不及解释太多。

听闻曦月病了,舒凌眉头一皱,没有多加思索,直接道:“你在此等我片刻,我马上就跟你走。”

她快速将熬好的药端进屋内,随后携带着药箱跟陆琮去到小院。

两人进到屋内时,林曦月已经是半晕半醒了。

听到动静,她想转过身来,也没有太多力气。

“曦月。”轻柔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她皱眉睁眼,凝神去看,好一会儿才认出舒凌来。

低哑着嗓子“嗯”了一下,嘴里又干又渴。

舒凌瞧见曦月的模样,知晓她是染上了风寒。

起身倒了热水过来,半抬起她的头,给她喂水喝。

陆琮在旁边紧盯着,但是也插不上手。正当他准备向舒凌询问情况时,视线扫到了床下露出的衣角。

先前林曦月的言行就很是奇怪,而且屋里的血腥味仍在,他反复看向床下,疑心渐重。

这一次,没了林曦月的阻拦,他很轻松地就翻出了床下的衣物。

浅色的床单和纯白的亵裤被蹂躏成一团,将其扯开后,中间大团褐红的血迹显露出来。

陆琮不傻,只是有些迟钝,等看到眼前的情景,他脸上陡然发红发烫,明白了她先前为何会极力抗拒。

第八十章 熬药煮水

陆琮的举动自然引起了舒凌的注意。

她一看到床单上干涸的血迹,便明白曦月是正当月事,难怪她的风寒会来得如此凶猛。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就卧床不起了。

只不过……舒凌转头看向陆琮,他又会是何反应呢?

此刻的陆琮似有些手足无措,见舒凌的目光朝他投来,他双唇阖动,尬然道:“我、我以为她受伤了……”

“噗!”舒凌没忍住,笑出声来。

难怪他先前那么紧张,原来是误以为曦月受了伤。

面对舒凌的笑,陆琮沉默了。

半晌后,他才讪讪问道:“她还好吗?病得重吗?”

“无事,曦月就是身子虚了些,我给她开几服药,等喝了药好生养着就行。”

“厨房在哪儿?我去给她熬药。”

陆琮将舒凌带到小厨房后没有离开,而是看着她熬药。

干药材倒入瓦罐中加水慢慢熬制,舒凌往炉子里添了火,随后开始在小厨房里晃悠,像是在找什么。

“缺了什么吗?”陆琮不解。

舒凌摇摇头,抬了抬眉,想开口似又不好言说。

“曦月的家人呢?”姑娘家的月事不好同外男说吧。

“她哥哥下山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托我照看她。有事嘱咐我就行了。”陆琮说得一本正经,舒凌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过多怀疑。毕竟那日他抱走曦月的时候,林睿泽也是在场的。或许这两人的关系,家里人都已经默许了。

如此想着,舒凌没了顾虑。她等下就要回去,曦月这边也得有人照料着。

“女子月事期间,需得防寒保暖,好生休息,不能太过操劳,要保持心平气静,吃些有温补作用的菜食,切忌辛辣生冷之食。”

“我煮点红糖水,等她喝了药,你再端给她喝。”

交代完,舒凌寻到了红糖和生姜,略微处理后将其煮水熬制。

陆琮在旁边学着,见操作简单,略微松了口气。

不过想起舒凌先前交代的内容,他怕忘记了,又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

舒凌走后不久,林曦月醒了过来。

小腹处隐痛未消,头也晕晕沉沉的。她挣扎着起身倒水,手脚却虚软无力,才跨出一步,便俯趴在了地上。

房里传出动静时,陆琮正在厨房里倒药。

“你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别乱动。”他端着药匆匆进屋,将地上的人儿抱回床上。

等他给她捻好被角,林曦月才回过神来,“你……”怎么还在???

陆琮自是明白她之所想,他没有立刻解释,而是把药端了过来,道:“喝了。”

刺鼻的辛苦味传来,林曦月忍不住皱眉捏鼻,“这是什么?”

“药!”他的回答简短快速,让她一时无话可说。

留意到她的无奈,陆琮回想起舒凌交代的话,不能惹她生气,于是连忙解释道:“这是舒凌大夫开的药,治风寒的。”

舒凌先前过来,林曦月稍微有些印象。

听他如此说,她接过药碗,盯着碗里漆黑的浓汁,禁不住咽了下口水。

静默许久,手上才慢慢有了动作。

将药碗抬至唇下,她深呼吸着,鼓足了勇气,仰头张嘴倒药,“咕咚”几口下去,碗已经见底。

浓黑的药汁从嘴角处留下,强烈的苦涩感霎时传来。

林曦月嘴角拉扯下,被苦得禁不住摇头。

陆琮伸出手替她擦了嘴角的药汁。

温热的触感传来,她明显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收回手,转身出去了。

她抚上自己的嘴角,脸上莫名发烫,心有些慌乱。

门外,陆琮慢慢抬起手,将带有药渍的手指放上嘴唇,伸出舌尖微沾了一下。

初始没有感觉,可紧接着苦涩味在舌尾出现。

嘴里是苦的,嘴角却禁不住扬起。

她的味道,有些甜。

小厨房里弥漫着红糖水的甜味,陆琮趁热倒了一碗端进房。

“喝了红糖水会好受些。”

月事期间适合女子喝的红糖水都递到了她面前,林曦月自是明白他已经知晓了。

不过,瞧他的态度,似乎对此并不避讳。

她心头微动,道了声谢,随后接过红糖水,埋头喝着。

忽然,她想起哥哥一直没出现,是出去了吗?

“我哥呢?”该不是他派了任务给哥哥吧。

“他下山了,过两日才会回来。”陆琮没有细说。林曦月猜测可能涉及寒瘾散之案,也就不好多问。

两日的时间,她几乎是卧床度过的。

每次她想起身出门,陆琮总会恰好进屋制止,随后端来浓药和红糖水,灌得她起不了身。

期间,舒凌来过一次,见她情况好转,才减少了药量。

“他很关心你。”舒凌笑道。

林曦月明白他指的是陆琮,舒凌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到舒凌接着道:“他找到我时,神色紧张又严肃,说你病了,请跟他走一趟。我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得了什么急症,等过来才知道你只是染了风寒。”

“对了,他还误以为你受了伤,结果翻出了你扔在床底下的脏衣物……”

听到这里,林曦月猛地瞪大眼睛,她自己都忘记这茬了。

她连忙翻身低头去看,床底下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脏衣物。

“东西呢?”她懵了。

“他带出了呗。”舒凌偷笑。

“……”林曦月无语无力无奈。

舒凌忽然想起她的年纪,后知后觉问道:“你这次该不会是初潮吧?”

林曦月没答话,舒凌喃喃道:“还真是。”

想着曦月的母亲不在身边,舒凌将女子在月事期间的注意事项都一一告知,并补充道:“我先前和陆少讲过一次了,他应该也会记得。”

“你是不是误会了?”林曦月终于插上了嘴,强调道:“我和他不是很熟。”

舒凌无奈摇头,“曦月,做女子不易,遇到对自己好的人,不要错过了。”说完这句,她起身告别,“好了,天也晚了,久安还在家等着我,我就不陪你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景,林曦月渐渐沉下心来。

西边落日正红,夺目却不刺眼,正如如今的陆琮,身份相貌俱佳,且对她爱护有加,然他的身子是不是也正如那西边的落日呢?撑不了太久了。

第八十一章 投食

林曦月想得出神,陆琮进来时,她都没有反应。

陆琮示意恩铭退下,见她只穿了单衣站在外面,进屋拿了披风出来。

厚实的披风罩在背上,她这才惊醒,侧头去看,只见陆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

他往日清冷的侧脸,在暖红夕阳的映衬下,柔和生动了不少。

一时间,林曦月看呆了。等醒过神来时,陆琮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嘣!脸上倏地腾起红云,心里似炸开了锅一般,跳得不行。

不行不行,不能受他的美色所祸。

她极度担心自己真会欢喜于他,若真是如此,又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林曦月就恨不能捶打敲醒自己。

不行,绝对不行。

今生,她宁愿过得平淡清苦,也不想再去京城陆府走一遭了。

她是小门小户出身,本就和高门大户的陆家不配,更何况陆琮又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哪愁没有更好的姻缘呢。至于自己,年岁到了,在黎城寻个好人家嫁了就是。相夫教子的过完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她想好了,心里下了决定。

要想对陆琮心如止水,首先要做的就是和他减少接触,把他当作陌生人一般对待。

和卓越的人在一起,日久生情是极有可能的,更何况那人还是京城陆少。

如此想着,林曦月慢慢移步远离身边的陆琮。

她的小动作,陆琮看在眼里。他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止。

林曦月自以为出了他的范围圈,转身准备逃离时,后领却被人扯住了。

“要去哪儿?”他沉稳清冷的声音响起。

林曦月身子一僵,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手胡乱往前指了指,道:“我……我回屋休息。”休息总成吧。“不能吗?”她自觉理直气壮,畏缩之心渐褪,反昂起头朝他问道。

陆琮轻笑一声,松开对她的挟制,替她理了理褶皱的衣领,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可以,你回房吧。”

热气吹佛在耳边,润白的耳珠渐粉,本已经平淡无波的心里再次被激起一片涟漪。

林曦月握拳闭眼,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陆琮太过妖孽,她要想保全自己,必须远离他。

咬着牙往前走去,身后没有动静,她略微松了口气,好歹是摆脱了。

只不过……留意到前面的红漆的大门,林曦月脚下的步子猛地顿住。

她,走反路了!

扭头去看,陆琮正斜靠在门框上,笑意在脸上止不住地溢出。

“回房吧。”他朝她招招手,轻柔唤道。

林曦月无话可说,愣站半晌,只能接受事实,低着头默默走了回去。

接连几日,林睿泽没有回书院,林曦月和陆琮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真的恼火了。

“你没有案子要办吗?”她对正躺在院里晒太阳的陆琮气急败坏地问道。

陆琮瞥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睛,平静道:“没有。”

“那我哥怎么还不回来呢?”你在这里闲得发慌,却指派哥哥做事。林曦月恨不能过去锤他两拳。

陆琮坐起身来,没有回答她。他知道她误以为林睿泽下山是去查案了,但其实不然。林睿泽下山是为了处理家事,且走之前托他照顾好曦月,想必是不想让她担心。

林睿泽已经去了三四日了,林家的事应该也快要处理好了。

他明日下山去看看,有必要就帮他一把。

陆琮规划着明日的行程,林曦月见他不答话,以为他是无话可说。她轻哼一声,心情转好,胃口大开,扭身到小厨房寻找吃食去了。

小厨房里囤了不少美味,糕点甜枣是不会少的,锅里还热着整鸡,喷香美味,她深吸一口气都觉得是享受。揭开锅盖,看着油光饱满的整鸡,林曦月迫不及待去端盘。心里太过着急,忘记了锅里的温度,手指刚碰触到磁盘,就被烫得嗷嗷叫出声来。

陆琮赶过来时,林曦月哭得正凶。

看着她被烫红得手指,他轻叹一声,她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上前握住她细白的手腕,牵至流水下冲洗,等红肿消除,才道:“我去给你拿药。”

“好。”她吸着鼻子回答,想拿手擦了脸上的眼泪,却被他再次抓住了手腕。

林曦月不解,不明白他的意图。

陆琮强调道:“手别触碰任何东西,明白了吗?”

被他瞪着,她哪敢不明白,只能点头。

泪水黏在脸上不舒服,不能用手擦,只能抬胳膊借用衣袖。

只是,她胳膊才抬到一半,动作就陡然顿住了。

摩挲感从脸上传来,她愕然抬头,陆琮离她只一步的距离。而此时此刻,他正低头凝视着她,手上动作不停,轻柔的一下又一下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收回手道了一声:“好了。”

林曦月实在是不知作何反应,只傻傻地点着头道:“谢了。”

“应该的。”他笑着揉搓着她的头发,随后转身去房里拿药。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林曦月猛然醒过神来。天,她方才是傻了吗?为何要说谢?不,不对,早在他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她就应该义正言辞地拒绝。

不是说好了珍爱生命,远离陆琮吗?为何她感觉两人的关系反而更加亲近了?

林曦月懊恼抑郁,心里立下了无数的决定,可当陆琮拿来药,命她坐好时,她又一声不吭了。

“擦了药过一会儿就不痛了。”陆琮说完,附身朝她被烫伤的手指吹了吹,似想为她缓解疼痛。

手指清凉,心却暖了。林曦月闭眼,狂念清心决。

“想在哪儿吃鸡?”陆琮盖上药罐,将手洗净后端出了锅里的整鸡。

噔!林曦月睁大了眼,“去外面吃。”

陆琮端着喷香的整鸡走在前面,林曦月则抬着手眼巴巴地跟在后面。

手被烫伤,别说直接拿着鸡腿啃了,她连拿起筷子都不成。

心里纠结一番,还是觉得满足口腹之欲最重要,被投食什么的也就不在意了。

整只鸡,林曦月吃了大半,陆琮偶尔吃了两口,还是她嫌弃不要的。

第八十二章 不得安宁

晚上就寝前,烫伤处几乎没有异样感了,不过在陆琮的要求下,林曦月还是擦了药膏。

一夜无梦,第二日早间,她醒来时,陆琮已经不在院里了,只门口守着两个带刀护卫。

桌上留了纸条,林曦月略微扫了一眼,便认出是他的字迹。

“他也下山了。”哥哥还没回来,他又下山了,难道事情很棘手吗?不过,她身子已经无碍了,再久待在麓山书院也没意思,而且祭灶节将至,家里肯定有很多东西需要添置,不知娘亲忙不忙得过来,要不她干脆下山了去。

如此想着,林曦月快速梳洗打理好,在小厨房用罢早点,略微收拾了一番后,就朝院外走去,打算下山回家。只是,她还没踏出院门,就被门口的护卫齐齐拦住了。

“我为何不能出去?”她莫名。

“林姑娘,麓山周边不安全,主子不让您出去。”守卫告罪道。

“麓山周边不安全,我下山回家不行吗?”

守卫摇摇头没有再出声,只是拦在她面前的手却没有放下,依然直直的横着。

林曦月知道为难他们也没用,陆琮下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

沉默着转身回房,心里骂了那人千遍万遍。

自己下山了,却不让她出门,这是什么道理。

山下黎城,陆琮接连打了数个喷嚏,引得旁人频频侧目而视,连身边的恩铭都忍不住出声道:“主子可是病了?”

莫不是因曦月姑娘病了的缘故,也染上了风寒?可主子向来身子强健,极少被他人传染,除非……

恩铭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可又禁不住怀疑,难道主子对曦月姑娘做了什么!

牵手?亲嘴?不会是达到了水乳交融的地步吧!!!

两人多日共处一院,夜深人静时刻,发生那等事情也是极有可能的。

林姑娘确实不错,人长得标致,性格也和善,最重要的是主子喜欢,只不过家世有些差,不知道京里那关能不能过,还有圣上那儿……

若是正妻不成,成个贵妾还是没问题的,好歹林姑娘和黎城知州能扯上些关系。

恩铭替两人想得远了,自己脚下的路都忘了走。

陆琮回头来看时,他就直直地站在路中间,神情多变。

“想什么呢?”陆琮低沉的声音响起,恩铭陡然回过神来,“没,我没胡思乱想。”

陆琮:……

恩铭:……

什么叫不打自招,什么叫欲盖弥彰,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全在恩铭身上完美体现了。

恩铭眼神闪躲,不敢直视主子。

陆琮见他如此态度,知晓他没想什么好东西,他也不逼他,只冷冷道:“回京了自去陆家书院……”

“别别别。”不待主子说完,恩铭连连讨饶,“我说就是了,求您别罚我去念书。”

念书这事,于他来说,是最磨人不过的了。他宁愿挨训,也不想受这等折磨。

“我方才在想,您和林姑娘真般配。”他说完立马偷瞄了主子一眼。陆琮闻此,神情变化不大,但眉头确有舒展。

恩铭偷笑着微点头,自己吧虽不怎么喜欢拍马屁,但拍起来绝对无人能敌。主子对林姑娘的心思,他作为旁观者看得是清清楚楚。

“还有呢?”陆琮示意他继续说。

“只是……”恩铭话题一转,小心翼翼道:“林姑娘的家世差了些,您若是要娶她,陆家的长辈们和圣上怕是不会同意的。”

话音落下,两人都没有再出声。

恩铭是不敢继续说,而陆琮则是陷入了深思。

他的深思与陆家长辈无关,与当今圣上无关,他想着的仅仅只有林曦月一人而已。

从相遇、相识到相熟,她给他的感觉,是旁人不曾给过的。

他对她是什么心思呢?他没有认真想过,只习惯了和她相处,也见不得她受伤或流泪。至于娶她,如若恩铭不提起,他不会想到这点。他要娶她吗?陆琮略微思索了片刻,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值得考虑。

恩铭不知道陆琮所想,若是他知道了,定是哑口无言的。在他看来,两人之间只差谈婚论嫁了,他绝没想到陆琮连林曦月的小手都是借着为她抹药才碰触到。

陆琮生而聪慧,在各个方面都越人一等,唯有在男女情事上还未开窍。以他的身份地位相貌,遇上寻常女子自是不成问题的,无奈他遇到的人是林曦月,重活一世的林曦月,这也就注定了他的追妻之路不会平顺。

林曦月不容易讨好,林家自是不能丢的。

林睿泽告假下山时,没有说明具体缘故,但有恩铭这个百事通在身边,陆琮又怎会不知林家发生了何事。

林父因为徐清明的缘故,一直在衙门任职,具体说起来,他做的是账房先生的职务,没有实在的官职在身,但待遇还是不错的。

林家这些年过得不错,得亏了有徐清明的帮助。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姑母林美华对林曦月所做之事才会毫无愧疚之心,因为她自认为这是林家欠她的。若不是因为有她,林家哪能过上如此好的生活。时候到了,她适当拿回些利息不是不合理。

林曦月没有将姑母对她所做之事告知爹娘,就是不想让他们太过为难,林家有她和哥哥两人防备着姑母就行了。

林曦月归家后,林睿泽以为家里能清净安宁一段时间了。可没想他去书院待了不满一月,家里又出事了。这次,遇上麻烦的是林父。林父在衙门做账方先生做得好好的,然莫名其妙就被人匿名告状了。

状纸上写着,黎城知州徐清明之内兄林允元私吞官署财务,且与贼人勾结,行杀人劫财之勾当,坏事做尽,必遭天谴。

这份无端虚构出来的状纸,本只是递到了官府,徐清明看过后嗤之一笑,扔在一旁没有理会,可没想当日晚间,同样的状纸居然洒满了黎城的大街,黎城百姓几乎是人手一份。

流言猛于虎,一夜间,整个黎城都知道了官府的账房先生林允元是知州大人的内兄,而林允元借用这层关系,大肆行极恶之事。

林家,连带着徐清明,一时被顶上风口浪尖,不得安宁。

第八十三章 处理烂人

林允元被停职在家,且受人看管监控,不能随意外出走动。徐清明也无能为力,因和林允元的关系,此事已经波及到他了,所以这次的案件也不受他审理,而是交给了吴同知。

吴同知向来和他不对付,林允元的案子交给他,只怕是他也不能从中轻易脱身。

林睿泽下山就是为了解决此事。他初次听到关于父亲贪污官署财务的消息时,只以为是流言。既是流言,过一段时间就会消散。可他没想,此事竟会愈演愈烈。不消几日,就到了黎城人尽皆知的地步。如今真相不明,诋毁之言却层出不穷,大多数人真以为父亲做了伤天害理的坏事,哪怕是与父亲交好的友人,对待林家也不再是曾经的态度。

他回到家时天色已晚,路上行人几乎是没有了,可尽管如此,周边的人户听到林家宅院传来动静,都忍不住悄悄观望。等关了院门,将各种异样的神色挡在门外,他才轻嘘了一口气。

进到院内,没有下人出来迎接,只正屋里亮着灯。里面人影晃动,时不时还有吵闹声传来,像是有人在里面闹事一般。

该不是下人们见家里落难,就找父母亲闹事吧。林睿泽脸色一沉,浑身冒起寒气。若真是如此,这些人定是不能再留了。

他推开房门时,屋里闹得正凶。往日偷懒耍滑的下人都聚集在一起,与父母亲对立而战。

“林夫人,我们都是徐府的下人,您有什么资格指派我们。”出声的人是最早来家里的王嬷嬷,她是徐府的家生子,被姑母派过来照顾母亲的。

“王嬷嬷,您在徐府是下人,难道来了林家,就是来做主子的吗?”

林睿泽略微嘶哑的声音自外面传来,下人们猛地一惊,这才注意到睿泽少爷回来了。他们不由得后退一步,稍稍远离了林老爷和夫人。睿泽少爷聪颖明慧,为人谦逊守礼,在黎城颇有美名,且十分得知州大人的疼爱,没有谁敢轻易招惹他。

见他回来,下人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把视线转向为首的王嬷嬷。

王嬷嬷心里的气焰被林睿泽的话浇灭了一半,但想到徐府主子对她说的话,心里又有了十足的底气。她走上前来,把干瘪的胸脯一鼓,拿出泼妇闹街的气势,辩解道:“睿泽少爷,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这些人来林府后几时做过主子,都是累死累活的为府里卖命,不是吗?”

“就是,就是。”有下人们跟随附和。

闻此,林睿泽反倒是笑了。林父林母想出声反驳,他抬手制止。

“您当我读书读傻了是吧!”他冷笑一声,嘴角勾起,脸上显现出一丝阴狠,随后扬起下巴,看着眼前嘴脸丑恶的下人们,缓缓道:“我们一个一个的来。”

下人们愣住了,不明白睿泽少爷怎如此态度,是被气傻了吗?一个一个来,来什么?

正当他们疑惑之际,林睿泽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王嬷嬷,您来我们家最久,快有一年时间了吧。这一年里,你每日辰时末起,用罢早膳就去徐府溜达一圈,午膳时再回来,到末时回屋小睡一会儿……”

林睿泽将她一日的行程一点一点指出,王嬷嬷的脸色也一点一点变了。

“那又如何?”她吞吐了一句,不明白林睿泽的用意,“这只是你一个人说的而已,你们林家的名声已经坏了,外人不会信的。”

“恶毒。”林父一时气急,忍不住捶胸顿足。

“父亲,安心。”等安抚好家人,让他们回房歇息后,林睿泽才转过身看着下人们笑道:“确实,就凭我说的这些,不能将王嬷嬷您如何。只不过……”他话题一转,神色骤冷:“你每日晚间去街尾私会男人这事,不知大家都知晓吗?”

话音落下,所有人为之大哗。

以王嬷嬷的年纪,在外人看来,正是含饴弄孙的好时候。私会男人这种事,不可能吧!

大家都这样想着,可还是忍不住怀疑。挨着王嬷嬷站的两名婢女也变了脸色,渐渐小步后退远离了她。

“你、你胡口乱诌!”王嬷嬷脸色惊变,脸上耷拉着的皮都开始颤抖起来。

“我胡口乱诌?您怕是不知道吧,您私会的那人可不是什么鳏夫,而是专门出来捞钱的。这种人啊,稍稍使点钱,他就什么都招了。”

“哦,您要我把他叫过来吗?不过此刻已经晚了,他不一定有空。”

说这些话时,林睿泽是笑着的,脸上的神情是既和善又柔和,仿佛在诚心助人一般。可在王嬷嬷看来,他比那阴间的恶鬼还可怖。

“讲完了王嬷嬷,下一个是谁呢?”

“嗯,我来看看。”

“小胡,就你吧。”

“黎城暗巷的祥云赌坊,你应是很熟悉了,毕竟常去不是。”

“哦,对了,你以后在祥云赌坊遇到麻烦可以找我。祥云赌坊的少爷是我的同窗同学,我们可是很熟的。”

“还有郭叔,您在醉月楼有个相好是吧,这事郭嫂知道吗?”

……

林睿泽还在说,众人却是不敢再吭一声。

每个人都有把柄被他握在手里,只是或多或少罢了。

点完最后一人,林睿泽才消停下来。

他累了,坐上软塌,端起杯盏,开始品茶。

见他不再出声,下人们更是不敢作声,只能静悄悄地站立着。

等喝完一盏茶,他又闭眸躺靠在软糖上,似要打算歇息了。

见此情形,有人终于忍不住了,“睿泽少爷,您究竟是想把我们如何?”

“我想把你们如何?没有啊,不是你们闹到正房来的吗?”

“是你们想将我们林家如何才对吧。”

闻此,有机灵的下人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跪下告罪,其他人随后跟随着跪下,只求睿泽少爷能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放过你们也行。”林睿泽本就没打算和他们纠缠到底。父亲的事情没有解决,他没有精力对付这些烂人。

“您想要我们做些什么,我们定会照办的。”

“回徐府。”

“啊?”众人自觉没有听清。

“回徐府,回到你们各自的主子身边,不用在林家伺候了。”林睿泽冷漠道,没人能理解他如此行事的原因。

第八十四章 借势脱身

不出两日,林家宅院里的下人几乎全部搬离,回到了对街的主家知州徐府。

如今的院子里除了林家人,还剩下的就是婢女秋韵和厨娘七姨了。她二人不是徐府的下人,是林家初来黎城时,签下的活契下人。

若是林家出了事,她们想走也是可以的。

林睿泽讲清其中的厉害关系,是走是留,让两人自己抉择。

“少爷,我一个孤寡老婆子,走不了了。生死什么的,都是命,看老天爷的造化了。”七姨摆摆手,并不想离去。先前一直漂浮不定,直到进了林家,生活才算安定下来。如若让她此刻离开,自己在外面讨生活,怕是还撑不过林家出事的时候。

“那你呢?”林睿泽将视线转向秋韵。

秋韵略微思索后,问道:“老爷真的做了坏事吗?”

闻此,林睿泽神色一愣,随后似明白了她的意思,开怀笑道:“自是没有。”

“既然如此,我就不走了。”

她倒是想得明白。林睿泽在心里感叹一句。因受她所感,自己也暗暗下了决心。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林家不仅不会承认,还会找出真相,还父亲一个清白。

另一边,陆琮等人在林家门前,被府衙的守卫拦住了。

“上面有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林家。”守卫冷声道。

“闲杂人等?”恩铭扬起声音。

守卫偷瞄中间的男子一眼,见来人气质不凡,不似一般人家,心里有点动摇,但也不敢公然违抗上面的命令,只是按例寻问道:“不知你们是?”

恩铭想拿出金质斋戒腰牌,但却被陆琮阻止了。

陆琮直接走上前,问道:“你们隶属于黎城哪位官员管理?”

“吴、吴大人。”守卫恭敬答完,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知为何,他对这人有种莫名的惧怕感。

当然,他的惧怕不是毫无道理的,且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林家院内,林睿泽处理好秋韵和七姨的去留后,留意到了外面的动静,等他打开门看清来人时,脸上随即显现惊讶之色。

“陆少!”

他的称呼声给了守卫答案。

近期,在黎城官宦圈内最频繁出现的词就是“陆少”。哪怕他们只是些小喽喽,也知晓自京里来了位贵人,人称“陆少”。

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守卫立马放下手里的刀剑,颤声告罪。

“我来林家拜访的事情,还望告知给吴大人,让他通融一二。”见守卫点头答是,陆琮这才抬头朝门口的林睿泽笑了笑,唤道:“睿泽兄,唐突来访,不要介怀啊。”

“怎么会呢,快进屋。”林睿泽是个聪明人,借势这种事不点自通,且用得毫无破绽。

不明真相的人见到陆少与林家少爷的关系如此熟稔,都不由得起了心思。林家有陆少作为靠山,又怎会贪污官署的那点钱,哪怕就算是贪了,吴大人又能将林允元如何呢?处置了林允元,却得罪了陆少。究竟该如何抉择,吴大人在官场混迹几十年,相信他这点抉择力还是有的。

等林家院门一关,有机灵者立马回去告知主家。

吴同知得到消息时,正在院里训斥小儿子吴少珩。

“我让你和陆少结交,不是让你去冒险的。雪中狩猎,还雪山捕狼。嘿,亏你做得出来。”

“好在陆少没有出事,但凡他出一点问题,我们吴家可就糟了大难。”

“你给我跪下,好好反省反省。”

吴少珩噘着嘴跪下,眉宇间却满是不羁之色。

“陆少能出事,您儿子也下不了山。”他低头喃喃。

“你说什么?”见他似还不服,吴同知火气“呲”的一下又上冒了些。

“你别嘴倔,给你父亲认个错。”吴夫人心疼小儿子,在一旁劝说。

可不管别人怎么说,吴少珩就是不再出声。

他那死倔的样子,吴同知看着就来气,再想到他搞黄了和陆少的关系,就忍不住捡起地上的棍棒,朝他挥去。

只是,棍棒还未挨到吴少珩身上,紧急的呼声就在院外响起。

“大人,陆少去了林家。”来人喘着粗气,将林家之事回禀。

吴同知听完愣住了,“陆少和林家什么时候走到一块去了?”

“也有您不知道事情啊。”跪着的吴少珩轻声哼哼。

吴同知闻此,把视线转向他,“臭小子,你知道些什么?”

吴少珩又不出声了,吴同知眼睛一瞪,看着就要发怒,吴夫人赶紧打和场,“少珩,有事快说,别惹你父亲生气。”

他哼哼两句,“那日在猎场,陆少就和林睿泽走得近,看样子两人是早就认识了,还有林家姑娘……”她和陆少的关系更为亲密。最后一句,不知为何,他没有说出声来。

“林家姑娘,她怎么了?”吴同知敏锐地捕捉到自家儿子话中的要点。

“她,也和陆少认识。”随意应付了父亲,吴少珩低头沉默了。陆少救出林姑娘的时候,他也在场。看着两人相携离开,他心里怪难受的。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自己能看上眼的姑娘,没想竟早已名花有主。遇上陆少,他还未出战,就已战败。这感觉,还真是不好受。

不管吴少珩再怎么难受,当然也没有他父亲心里煎熬。

“陆少怎就和林家相熟了呢?”

“难道是徐清明那家伙给介绍的?”

“不,不行,我得赶紧把派守在林家的人撤回来。”

“不能为了对付徐清明得罪了陆少。”

“快,来人啊。”

吴同知立马下令,将看守在林家的守卫撤回,只留了两人在暗中打探。等他确定陆少和林家关系非同一般后,又亲自拿了礼上门与林家交好,并保证会彻查此事,还林允元一个真相。

林家周边的围观群众见到如此情景,虽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也知道林家是脱险了。官府的事情,外人不敢明着议论,更不敢再针对林家。确定父母亲不会受外人所扰,林睿泽这才放心。且陆琮安排了人暗中护着林宅,确保林家的人不会出任何问题。

处理好家事,林睿泽和陆琮一齐上山。

曦月在山上休养许久,应是无碍了。虽家里不大太平,但总好过待在冷清的书院,她还是早日回家了好。林睿泽如此想着,却不知林曦月此刻却是遇上了大麻烦。

第八十五章 僵局

林曦月整个上午都被困在院里,午间用膳也是外面的人送餐进来。她觉得自己好似被陆琮当做犯人一样看管着。不过,哪怕是心情再不爽快,她也明白他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既是如此,她也不闹腾了,在屋里好生休养就是。

院门口的守卫见林姑娘不在院里瞎晃悠了,这才齐齐松了口气。主子的命令不可违背,可得罪了林姑娘也不妙。万一今后林姑娘和主子好了,再吹吹枕旁风什么的,那简直是太可怕了。

不清楚外面守卫心里的大起大落,林曦月在屋里闲着无事可做,书房又没有她爱看的书,她就只能躺回床上,闭目养神。眼睛一闭,被子盖上,哪怕她先前毫无困意,也不由得渐渐陷入沉睡。

这一觉睡得及不安稳,她总觉得身下晃晃悠悠的,而且脑中胀痛得厉害,想睁眼醒来却又不能。

这样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她猛地翻身一滚,摔落在了地上,只觉全身疼痛。

这一摔让林曦月彻底清醒。她惊愕着睁眼,看着手下的泥土,不明所以。她是梦游了吗?

“醒了吧。”与此同时,尖锐的女声自身后传来。林曦月陡然震住,这声音是……

她僵硬着缓缓转头去看,只见云娘熟悉的面孔,正狞笑着看着她。

“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你没死啊。”

“长得还是这么的标致。”

云娘虽挑眉笑着,可眼里的恶意显而易见。

林曦月禁不住往后挪动,想从她身边逃离。

在陈府的记忆太过深刻,而云娘带给她的可怕景象则是最多的。

“真是没想到啊。”她啧叹着,“我听说陆少来了麓山书院,本只是想着过来偷偷瞧瞧老熟人,可没想到居然发现了一个大惊喜。”

“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啊?林曦月,林姑娘。”云娘准确说出她的姓名。

听到这里,林曦月知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她沉默地看着云娘,不敢动弹丝毫。

“初次见到你时,我还想普通农户人家怎会养出如此标致的姑娘。呵,原来从一开始,所有人就被你骗了。”

“你倒是聪明,借机傍上了陆琮这颗大树。不过可惜了,今日怕是他也护不了你。”云娘凶狠说完,猛地上前揪起林曦月的头发,看着她标致的俏脸上显现出痛苦的神情,心里是止不住的痛快。

“痛吗?嗯?我落到如此田地都是你害的,我所经历的痛都要从你身上千倍万倍地讨回来。”她猛地松手,将林曦月甩在地上。

你是罪有应得。林曦月咬牙闭眼,没有和她争执。自己如今落了下成,小命被她握在手里,自是不敢公然顶抗的。云娘还想折磨她,不过好在外面有人将她唤走了,似是有急事要处理。

“今晚,你就一个人待着这里好好反省吧,我明日会再过来的。”说完这句话,云娘冷哼着转身离去,不再理会她的死活。

等所有的声音消失殆尽,林曦月才敢起身察看周边的环境。

这里阴暗潮湿,时不时还有滴水的声音传出。里边光线黑暗,往云娘离开的方向走去,则是愈来愈亮堂。等走到最外面时,坚固的铁门牢牢地竖立在面前,而外面则是……山林?

林曦月略微想了想,便知晓自己应是被困在山中的洞穴里了。

毕竟打洞什么的,云娘在陈家待了许久,应该很有经验。

不过,这处洞穴倒不像是人造的,应该天然形成的,只不过被加了一扇牢靠的铁门而已。她伸手摸了摸铁门上的锈迹,不是近期形成的,此处应该存在许久了。

外面天色尚好,林中光影斑驳,似才至申时,距离她午睡前不过才一个多时辰,所以她应该不曾被带离太远,此地还在麓山。

想到这个可能性,林曦月心里咯噔一下,又联想到了寒瘾散的案子。

寒瘾散这东西,她第一次见到就是通过云娘。在陈家出事后,寒瘾散的案子并没有得到解决,而期间陈浩被抓入狱,其他穷凶极恶之徒也都被官府逮捕,唯一逃掉的就是云娘。云娘和寒瘾散之间定有莫大的关联。再想到哥哥之所以来书院,就是因为麓山周边有可疑之人出没,难道云娘与寒瘾散有关之人的聚集地即在麓山之中?

林曦月猜的没错,可惜的是她如今身陷囹圄,尚且自身难保,更何况是给陆琮和哥哥报信了。

且说陆琮和林睿泽等人上山后直奔林曦月所在的院子,众人还未走到院门前,就已经瞧见了倒在地上的两名护卫。

“怎么回事?”林睿泽惊讶出声,陆琮也暗道不好,他赶忙快步上前,跨进院里搜寻。

“曦月!”林睿泽紧跟而来,脸上无比惊慌。

两人在院里搜寻了一圈,没有找到丝毫人影,只屋内被窝里还残留着一丝热度。

“她才离开不久。”陆琮冷声道,随即下令封锁麓山周边,不等任何人靠近或离开。

这时,晕倒的两名护卫被唤醒过来,他们是中了强劲的迷药,所以此刻脑袋里还有些晕乎乎的。不过尽管再晕,两人也得强打起精神来。林姑娘被人带走了,他们是最后的目击证人。

“午膳后不久,林姑娘回屋睡下了,我们二人则是守在外面。大概只过了半刻钟的时间,有一股异香不知从何飘来,我们一刚闻到,便只觉全身酸软,毫无力气。”

“随后出现了三人,他们直入院内,将林姑娘抱出。那时,我还残留了一丝意识,依稀记得三人中有一人是女子,且她走在另两人的前面,似乎是其中带头的。”

女子,异香。陆琮闭眸沉思,渐渐的,脑海中浮出一人的画像。

“云娘!”他冷声道。

闻此,恩铭也反应过来,“对,一定是她。”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派人搜寻云娘,近期得到的线索是她曾在麓山脚下出现过。如今林姑娘不见,定是她搞的鬼。

只不过就是猜出了带走林姑娘的人是云娘,人又该如何去找呢?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之时,小院门外忽然有人造访。

第八十六章 熟悉的淡香

来人是舒凌。因今日久安身子状况上佳,所以她就抽空来看看曦月。

只是,院里的气氛怎如此凝重?难道曦月病重了?来不及多想,她直奔院里。

门口的守卫都识得她,所以并未阻拦。

只是还未等她靠近询问发生了何事,就听到两名被人搀扶着的男子朝陆琮告罪道:“主子,是我们看管不利,才导致林姑娘被人掳走,请您降罪。”

曦月被人掳走!舒凌脚下的步子猛地顿住。

“不是你们的错,是贼人太过奸险。”陆琮不是暴虐之人,云娘有多难对付,他一清二楚。

林睿泽此刻正煎熬着,曦月再次不见了,还是在守卫的看管下。他们说的云娘又是谁?她为何要掳走曦月?

不怪他什么都不知道,而是没人跟他提起过云娘这一人物,林曦月多次说起陈家也只是提到了陈浩和陈绍明。

“云娘是谁?”他迫切地想弄清状况。

“她原是陈家的人,与陈浩搅合在一起。在陈家出事后,她就潜逃消失了。”恩铭给了他答案。

“可她为何要掳走曦月呢?按理来说,陈浩死在了狱中,她见到了他的下场,应该逃得越远越好,为何还要回来招惹我们?”

“对,为何?”陆琮低声喃喃,思索半晌后,一个猜想止不住地在心里浮现,向来冷静的他也禁不住害怕起来。

见他如此神情,林睿泽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陆琮将凝重的视线转向他,沉默许久,终是缓缓道出二字,“报复。”

没错,正是报复。

云娘明知自己身犯重罪,一旦被抓,只有死路一条,可她偏偏不逃走,而是在黎城逗留,甚至还掳走林曦月。她做这一切,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报复。

陆琮垂下眼眸,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她报复的对象应该是自己,只是阴差阳错地绑了林曦月。

“那岂不是糟了?”恩铭惊道,“她可是认识林姑娘的啊。”

恩铭这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我立马去府衙借人。”林睿泽哪怕不清楚具体状况,但报复二字就足够恐怖了。不论如何,他下山借人总是没错的。

“慢着。”陆琮叫住他,“如今能调动府衙的人是吴同知,你找徐清明没有用,还是让恩铭去吧。”

林睿泽这才想起姑父受到贪污案的牵连,不好出面大肆调人。

“你跟我在麓山书院周边找人。他们带着个人,跑不了多远,应该还躲藏在附近。麓山书院或是周边可有什么隐蔽之处?”

“有,我来带头。”受陆琮启发,林睿泽有了搜寻方向。

麓山书院不大,但麓院后山却是一块天然屏障。后山将外界和书院隔绝开来,互不惊扰。先前,他们狩猎所在的麓山猎场就在后山和书院的交界之处,而林曦月和舒凌为躲狼而藏进的地窖则位于后山之中。

麓院后山有多大,能藏人的地方有多少,一时半会儿数也数不清。为今之计是把麓山封锁了,全面寻人。

恩铭去山下请帮手,而林睿泽带人去书院和周边各处搜寻。

等众人离去,陆琮正准备唤出暗卫时,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这味道清雅提神,莫名熟悉,他应是接触过。陆琮没有忽略这一香味,曦月刚被掳走不久,院里但凡发现一丝可疑之处,都值得深究。

是什么呢?不是茶叶香,也不是香料的味道,倒像是特殊的草药香味。

“草药……”他闭眼呢喃,心中快速思索。

难道是……寒瘾散?他猛地睁眼,再仔细闻了散发在空中的淡淡香味。他将这股味道与记忆中寒瘾散的味道相匹配,一般无二。

“方才有外人来过吗?”这股香味是之后才出现的,所以这期间有外人来过。来人定与寒瘾散有关,与寒瘾散有关,指不定和云娘也有牵连。

“舒凌大夫来过,不过她进来站了片刻就走了,离开时神情很是凝重,可能也在为林姑娘担心吧。”守卫一五一十回答。

“舒凌大夫,她是大夫,所以是懂医的。”意识到这点,陆琮沉下脸来,是他大意了。怀疑了无数人,清查了麓山书院的先生和学子,可他却把最有可能与寒瘾散有关的人给漏掉了。

舒凌是大夫,所以必定懂医理懂药物,而寒瘾散这东西,说起来是毒,其实也是药,懂医之人必定熟悉。药用好了能救人性命,用过了则害人性命,寒瘾散亦是如此。

新型寒瘾散的出现和懂医的舒凌脱不了干系。找到舒凌,即是找到了云娘,而林曦月也能脱险。

“走,去竹林。”林睿泽带着暗卫前往竹林寻人,而匆匆离开书院的舒凌却没有回到竹林。

先前在院中,舒凌听到陆琮等人的对话,才知道曦月被人掳走了,而掳走她的人极有可能是云娘。

云娘,怎会是她?她究竟是想做什么?

舒凌心中惊乱不已,也不和陆琮等人见礼了,直接转身离去。走出麓院,她朝后山中直奔而去,没有一丝停留和迟疑。

舒凌未归,陆琮去竹林自然是扑了个空。

“舒凌前不久出去了,找她有事吗?”陆琮到时,邵久安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今日他气色不错,所以舒凌准许他出门。

“不过,她不是去找曦月姑娘了吗?怎么?你们没有碰面吗?”他隐约觉得奇怪。就陆少等人的周身氛围来看,一个个神色凝重,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邵久安注意着陆琮的时候,陆琮也仔细打量着他。经过仔细观察,陆琮并未发现他有任何的可疑之处,确定他应是毫不知情的。

陆琮只觉得他身子十分虚。谈话期间,他时不时扯个哈欠,且全身似酸软无力的样子。

或是他身子还未大好吧。陆琮如此想着,也不打算多打扰他了。

“没有碰上。”陆琮轻摇头,直接告辞离开。他转身往前走了不远,忽然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

第八十七章 研药之人

陆琮扭头去看,只见原是躺在矮榻上的邵久安摔到在地上,且四肢正肢胡乱挣扎着。瞧这状态,像是某种病症发作了一般。他立马折返回去,没有丝毫迟疑,将人扶起控制住。

绍久安虽身体不受控制,但意识还在。明白自己是犯了病,他强撑着支起身子,望着陆琮朝软榻上指去。

顺着他的指向看去,陆琮看见一个白色的小药瓶。

“你要吃药?”他问道。随后就见绍久安眨眼,他立马拿过药瓶,倾倒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

药丸在口中逐渐化解,绍久安抽搐的症状也随之减弱。

约莫一刻钟后,他抽搐的身体才彻底消停下来。

听闻邵久安身子不好,但是陆琮也未曾料到是这样的状况。将人搀扶进屋,安置在床上,他轻叹息一声,一时也没了头绪。

舒凌不见了,邵久安又是这样的状况。麓山如此之大,若是云娘抓了人有心躲藏,他们一时半会儿又哪能寻到呢。

以云娘的狠毒,她会如何对待林曦月,陆琮真的不敢多想。

“麻烦你了。”邵久安咳嗽着向陆琮道谢。他的病情已经稳定了许多,只是没想今日会突然犯病,好在陆少过来了,不然后果真是不敢想象。他不怕死,只怕独留下舒凌一人。若是她回来,看到的是他倒在地上冰冷的尸体,她或许会心灰意冷,追随自己而去吧。这样的结果,他绝不想发生。

他不在了,舒凌不应该离开,而是要更好地活着,她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邵久安神色低落,心情格外沉重,陆琮不明白他的想法,也不知道该如何规劝,不过他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何会发作得如此急促又可怖?

陆琮回想着相关的病症,他手握紧才注意到自己还拿着急救药。将药瓶放置眼前,想起邵久安是吃了药才缓过来的,便连忙递还给他。

邵久安接过药瓶,随即又吃了一粒。将药咽下,等身体状况完全平稳,他才长舒一口气,觉得轻松不少。再抬头时,陆琮正牢牢盯着他手里的药瓶,他反复察看手里的药瓶,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吗?

“怎么了?”他疑惑道。

陆琮将药瓶递给邵久安后,本想告辞离开,但在他打开药瓶的时候,一股熟悉的香味袭来。

这香味,他今日是第二次闻到了。不会有错,绝对是寒瘾散。

邵久安所服之药是寒瘾散!

为验证自己的想法,他从药瓶中拿出一粒药丸,将药丸在手中碾碎,仔细观察一番才完全确定。

药丸和寒瘾散有差别,但主要成分几乎一致,研药之人应是改了药方。

“这药是哪儿来的?”陆琮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但他需要确认。

邵久安察觉到氛围的凝重,心中隐约有些慌乱,却又一无所知。

“是舒凌专门为我炼制的,有什么问题吗?”小心翼翼试探着回答,他一答完就静待着陆少的下文。

听得是舒凌研制的,陆琮垂眸叹息,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你知道寒瘾散吗?”

邵久安愣住了。当然,他愣住不是因为他不知道寒瘾散,而是不明白陆少为何要如此问他。

“剧毒之物,腐蚀身心。”他答道。寒瘾散的危名,谁又会没听说过呢?

“那你可知,你吃的这救命之药与寒瘾散极为相似。”

陆琮话音落下,邵久安猛然震住。

“不可能。”他的第一反应是否认。他不是害怕和寒瘾散扯上关系而被问罪,而是觉得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舒凌为他研制的急救药是寒瘾散?这实在是太过离谱了。

“你为何会如此觉得?”他反问陆琮。怀疑得有根据,不能平白无故胡口乱说。

“我曾在京中收缴过一批寒瘾散,而此药的香味以及质地等情况都与那批药极为相似。”虽有差异,但依然能辨认出来。

邵久安仍是不信,“寒瘾散不是早就毁尽了吗?为何京中还有?而且舒凌又没去过京里,她只是懂些医术而已,怎可能会研制出寒瘾散呢?不可能的,肯定是你弄错了。”

他摇着头,坚决否认。陆琮自然也不会硬逼着他点头认同,只问道:“陈浩的案子你知道吗?”

见邵久安点头,他又继续道:“我在陈家查案时,偶然发现了寒瘾散的存在。经过一番严查,发现此物可能与一陈老太爷的房里人有关。这名女子趁乱逃走后,曾在麓山周边出现,我摸不清她的动向,但如若舒凌研制的药就是寒瘾散的话,她定与这名女子有所联系。”

闻此,邵久安没有出声。

话已至此,陆琮也不再保留,直接道:“实不相瞒,曦月不见了。有人迷晕了守卫,将她带走。如今毫无音信,连带着舒凌。”

“你若是知道什么,还望能及时告知。若是不知便作罢,我要出去寻人了。”耽误了许久,陆琮不再久待,急着出去找林曦月。

在他转身之际,静默的邵久安却出声了。

这一次,他的语调平静了许多,像是认清了一般。

“你说的,与陈家有关的那名女子,名唤什么?”

“云娘。”陆琮沉声道。

听得他的回答,邵久安闭眼叹息,“她们两人是姊妹。”

“什么?”陆琮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你是说,舒凌和云娘?”

“是。”邵久安点头,并继续道:“她们是同母异父的姊妹。舒凌的母亲改嫁后才生了她,而云娘则被留在了先前的家里。云娘是个苦命之人,她父亲喜好赌博,尤其是在家里的女人走后,更是无人管控。普通百姓赌钱哪能有赚的呢!一次赌输后,云娘父亲赔不起钱,只能将她卖了。那时候,她才十岁不到。”

“她被卖到了陈府?”

“不,她被卖进了宫,在里面苦苦熬了十年,才脱离出来,而陈府是她在离宫后才去的。”

云娘在宫里当过差!若真是如此,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第八十八章 野罂花

知晓舒凌能研制寒瘾散后,陆琮唯一不解的是为何她懂得如何制药。若是没有药方,寻常人自己想法子研制,是不可能成功的,除非是有药方在手。可寒瘾散的药方早已被销毁,舒凌又从未去过京城,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药方。

所以,当绍久安道出云娘进过宫,且有十年之久时,陆琮随即就明白了。

寒瘾散的药方,定是云娘给她的。

“那就没错了。”

话说到这里,一切已经明了。

陆琮搞清楚了寒瘾散案件的脉络,而绍久安也明白了舒凌真的研制出了禁药。

他拿起药瓶,手略微有些颤抖,“若这真是寒瘾散,为何对我来说却是救命的良药?”

“寒瘾散本是宫中御药,少量服用,治病效用极佳,只不过后来被有心之人利用,做成了毒药而已。我想舒凌研制出的能放心让你吃的寒瘾散,应是无害的,且能在你身上发挥它最大的效用价值。”

绍久安点头答是。他自是不会认为舒凌会害他,只是弄不清原因,觉得奇怪而已。

“舒凌去找林姑娘后不曾回来,我想她是得了消息,去寻云娘了。”他思虑片刻,给陆琮透露出找人的线索,“若真是云娘掳走了林姑娘,她应该来不及逃下山,只能躲在附近。云娘这人,心机颇深,麓院后山肯定有她藏人的地方。”

“麓山如此之大,仔细搜寻太过耗时,你可清楚云娘躲藏的地点。”哪怕不是具体的地点,有了大致的方位,众人寻找起来也要轻松许多。

可惜的是绍久安并不清楚,“我极少见到云娘,只偶尔舒凌会和我提起她。”

陆琮忽然想起制药之人是舒凌,那她又是在哪里制药呢?

“这里有制药房吗?”他察看竹屋四处,并未找到任何制药的器具。

“没有。舒凌从不在家制药,她都是在外面……”说到这里,绍久安忽然停了下来。

某个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努力回想着……

舒凌常在麓山采药,她每次采完药后,似乎就会给他药瓶。难道在采药期间,她就已经把药制好了?

“山中建有药房!”

“只有这个可能了。”至于药房会位于山中何处,陆琮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云娘会把药房建在麓山之中,其一肯定是为了隐蔽躲藏,其二嘛自然是为了方便制药。

要想制药方便,与药房选址有关的就是制药所需的药材了。

若是他没有猜错,研制寒瘾散的药材十有八九是生长在麓山之中。

“舒凌有可能会把药方放在家中吗?”

绍久安思索片刻,起身下床,道:“你同我来。”

舒凌有将药方备份的习惯。绍久安曾多次见她在书房或誊写或修改。对待药方,她格外认真仔细。每次写完后,还会把药方放置在窗台上晾晒一会儿,直至墨水全干才收进箱中。

他知道舒凌藏箱子的地方,所以很快就将成捆的药方翻了出来。

在众多药方中,陆琮一眼就看到了单落在旁侧的一张泛黄的旧纸。他上前拿起打开来看,“禁药”二字随即出现在眼前。陆琮眼神专注,认真读完纸上的字,确认这就是寒瘾散的药方无误。其中频繁提起的一味药名为野罂花,看来它就是关键之物了。

“野罂花。快,找这味药。”来不及解释,陆琮立刻让人翻找药书。

好在舒凌的药书多,且偏门药书都不少。约莫用了一刻钟,陆琮便查清了野罂花的形态和生长环境。他将野罂花的外形画出,命人去上山寻找此味药花,且寻到之后不要轻举妄动,仔细观察四周环境,确认是否有人或藏身之处。

陆琮离开竹林时,邵久安想一起去上山找寻,他担心舒凌出事。可以他的身子状况来看,出门都是难事,更别提上山了。陆琮让他安心在家歇息,并派遣一人照看着他。

“一有消息我会立刻派人告知你。”

邵久安望着陆琮带人离去,紧张的心情却没能和缓下来。

云娘这人,太过多变,舒凌不归,他一刻都不能安心。

且说众人都在麓山四处找人,而独自离开的舒凌已经直奔后山。

绕过许多遮挡之物,她准确寻到了某处隐蔽的入口,而入口之后,云娘正静听着手下的汇报。

“不是说了不能走货了吗?”云娘眉头紧锁,手按着太阳穴位置,十分头疼。

“既然我们有存货,何不清空算了,能赚一笔是一笔,囤着也没多大用处了。”手下人低声反驳。

云娘使劲瞪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丝毫危机意识,忍不住长叹息一声,“事已至此,我多说也无用。你在外面办事定要小心谨慎,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她刚嘱咐好手下人,就听到外面传来响动。

听动静是人的脚步声,能找到这里的也只有她了。

云娘知晓来人是谁,便让手下人先下去。

再见云娘时,舒凌百感交集。

除了某些必要的需求,她本不想和云娘往来。她曾以为自己对云娘已经没有感情了,可先前陈家出事,她心里还是会担心。在得知她逃走后,她又放下心来。或许是有逃脱不了的血缘关系,她和云娘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完全离散。

“稀客啊,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最近没有走单,不需要制药了。”见到舒凌,云娘轻笑出声,似乎不理解她为何会过来。

舒凌没有和她虚与委蛇,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不是从麓山书院掳走了一名女子?”

此话一出,云娘脸上的笑消失了,她紧盯着舒凌,警告道:“你别管我的事。”

“我也不想管,可你知道你抓的是谁吗?千万不要得罪陆少,他不是你能惹着的人。”

云娘哼笑一声,“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陈浩在狱中暴毙而亡,官府没有给出一丝理由,只用了一卷席子,将人一裹一扔,丢到乱葬岗就算完事。他的死太过突然,她不信没人在其中做手脚。这事十有八九是陆琮做的,她找不到陆琮寻仇,今日抓到了林曦月也不错。

想到这里,云娘勾起嘴角,露出令人害怕的笑容。

第八十九章 凶多吉少

舒凌暗自心惊,看出云娘是真动了毁人的心思。其他人她犯不着管,可林曦月不行。

“你要对付的人是陆少,为何要为难一个姑娘?”舒凌不清楚曦月在陈家的经历,只以为云娘看出了陆琮对曦月的欢喜,所以才绑了她去对付陆琮。

“你以为姑娘就无辜了吗?”云娘呵笑两声,只觉好笑:“她可是帮凶。”

“当初在陈家,就是她和陆琮联手,欺骗了我和陈浩。我落到如此地步,也是被她害的。老天爷是可怜我,才让我正好她遇上她。”

眼见舒凌脸色越来越难看,云娘起了警惕心,“我可是你姐,你不要为了一个外人,而坏了我们的关系我。”

“姐?有你这样的姐姐吗?”舒凌嗤笑道,“你自己下地狱还要扯着我。我每晚都做噩梦,梦见许多人找我索命。你做的每件坏事,害的每个人,我都参与了其中。”

她颤抖着伸出手,“你难道就不害怕吗?就是因为你,如今我手上沾了多少血,我自己都不知道。”

舒凌叫得歇斯底里,所有的害怕与恐惧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从云娘手里给出的寒瘾散有多少,这些害人的东西都送去了哪里,又送到了谁人的嘴里,她是一无所知。可她不知道,不代表她无须为此负责。

寒瘾散是她制出,罪恶之源就是她。

“因为我?”云娘反质问她,“若是没有我,邵久安还会在吗?邵久安不在了,你又会如何?依我看,你要对我千恩万谢才对吧。”

“你……”舒凌心里气急,却又无法反驳。云娘说的没错,若是没有她,自己拿不到寒瘾散的方子,救不了久安。可也因为她,自己成了帮凶,害人无数。

云娘说曦月是帮凶,害了她和陈浩,可依舒凌来看,曦月是救命恩人。她不仅救了陈绍明,就了被害的那些人,她还救了自己。

先前是不知道,可如今想来,自己真该好好感谢曦月。若不是因为她,搅乱了陈家的坏事,自己又如何能从云娘的那一坑泥潭中逃脱出来呢?

如此想着,舒凌打定主意,不能让云娘伤曦月半毫。

“我管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她佯装生气,甩袖离去。云娘看着她消失在林中,才转身回去。

然,舒凌并未走远。在云娘转身之际,她已经放缓了脚下的步子。

趁无人注意,她闪身躲藏进高深的杂草中,暗中观察前方的动静。

云娘所选的此处位置不仅偏而且险,一般人是寻不到此处的。

若是她回去叫人来救曦月,怕是要耗上两个时辰。等她再带人过来时,云娘估计早就带着人跑了。时间上来不及,她不敢冒险行事。再有一点,以云娘的狡猾,她不一定会自己看管曦月。若真是如此,曦月如今在何处还是个未知数。

她就静待此处,观察好形势,确认曦月所在的位置,找有机会将人带出。只要两人逃了出来,躲藏进麓山之中,她就不信云娘还能捉住她们。

还有,以陆少的能力,他定然已经猜出了云娘的踪迹,说不定此刻,众人已经在麓山里寻人了。如此一来,她带着曦月逃脱的可能性更大。

想好了救人之法,舒凌静趴在野草中等待。

时间缓缓流逝,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隐蔽洞口处传来动静。

舒凌小心翼翼看去,只见云娘带着两名男子朝山中更深处走去。

她悄然跟上,并沿路做好标记。望陆少能尽快找到此处前来救人。

洞**,林曦月抱着自己缩成一团。

外面阳光充裕,暖和得厉害,可此处却是阴冷潮湿,冷得刺骨。

刚进来时不觉得,在里面待久了,她真的有点扛不住了。且此时太阳未落,就已经如此冻人了,那到了晚上,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挨得过去。

不行,她要找些暖和之物。云娘说要关她一晚,她不能一晚都撑不过。

如此想着,林曦月起身在里面四处寻找。

往洞穴深处走去,视线愈来愈暗,且里面分外安静,毫无声响传出。

洞穴比她以为的要大上许多。沿着穴壁约莫行了半里,她脚下突然踢到了一堵硬物。

她猛地顿住,不敢再走。

静待许多,没有任何异动,她才颤抖着伸出手向前摸去。

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逐渐适应,林曦月些微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她凑近了些去看,确认立在自己前面的是数个垒起来的木框。至于木框里的东西是什么,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摸,却没想得了一个惊喜。

稻草!木框里有稻草!

林曦月万分惊喜,有稻草保暖,她不用担心自己今晚会被冻死了。

她将木框中的稻草扯出,抱了大大的一捆往外走。

等到光亮之处,寻了一块干净的地儿将稻草放下,解散开来。她刚打开最外的捆带,里面的东西就散落出来。视线碰触到散落在地上的白色粉末,林曦月的动作猛然顿住。

不会这么巧吧!地上这东西是寒瘾散!这处洞穴是云娘藏药的地方!

她为何要将自己关在这么个地方!!!

林曦月在心里狂叫着。万一被云娘发现自己知道了她藏药的地方,她一定会弄死自己的。

哪怕是被冻死,她也不想被云娘弄死。

不敢有丝毫的耽搁,林曦月抱起东西就往回走。

然就在此时,洞穴外传出了响动。

不会吧!林曦月僵硬着转过身,只见云娘正笑着站在她身后。

手中的稻草跌落在地,油纸包着的寒瘾散散落开来,撒了一地。

她不敢说话,只防范地看着云娘,缓缓后退。

“又被你发现了。”云娘轻缓的声音在洞穴中响起,似在和友人谈话一般,但林曦月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我发现你这姑娘真是格外聪明,又能和陆少搭上关系,还能笼络住我妹妹。”

“你妹妹?”林曦月不理解她说的。

“舒凌是我妹妹,你不知道吗?”云娘凑上前来,在林曦月耳边轻吐出声,“对了,还有一事你应该也不知道吧,我可以好心告诉你。这寒瘾散啊,就是她帮我研制出来的。”

第九十章 杀心

寒瘾散是舒凌研制出来的?舒凌还是云娘的妹妹?

林曦月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头大,理不清其中的关系。

舒凌怎就和云娘和寒瘾散扯上关系了呢?她心里正困惑着,忽然想起了邵先生,想起了他的病症。

邵先生发病时的状态确实有些奇怪,先前不觉得,可如今仔细想来,实在是疑点重重。

倒地不起,口吐白沫,如此严重的病症,却是一罐药便能救回的。

林曦月不由得怀疑,邵先生是不是染上了寒瘾散的毒。

可不论她怎么猜测,云娘也不会给她答案。

此时的云娘暂时无空理会她。她今日过来不是为了处置林曦月的,外人有人等着接应拿货,她必须把最后一批存货送出。

“你们去里面搬货。”吩咐手下人行事,云娘自己在外面看守。不知为何,今日她的右眼皮一直狂跳,心里也十分慌乱,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似的。

她看向安静缩在角落的林曦月,心中快速思索。她本想留着她慢慢折磨,可仔细想来,还是早点解决了才好。

不知道云娘已经对她下了杀心,林曦月看着他们从洞穴深处将装有寒瘾散的木箱抬出,不敢多言多动。

在这种情况下,逃跑是不可能的,她只希望这边弄出的动静能引来其他人。

此时天色已晚,外面灰暗朦胧,陆琮应该已经从山下归来,他发现她不见后,定会出来寻找。

只要自己能撑到他前来,云娘等人便不足为惧。

林曦月自己不曾察觉,她每次出事后,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别人,而是陆琮。

正如她所想,陆琮此刻正带人进入林中紧密排查。

天色渐黑,林中昏暗,野樱花形小色淡,长在杂草中不易被人发现。

陆琮派人去山下请来懂草药的游医帮着找寻,而且前不久,恩铭去吴府调遣的人也到了。从吴府借来的人不少,只是陆琮没料到吴少珩也在其中。

“主子,他硬要跟过来,我也没有办法。”恩铭凑在陆琮身边轻声告罪。

“他知道了吗?”陆琮脸上无甚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态度。

“应该是不知的,只是他上山时,问过林姑娘的去向。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猜出什么。”

“你派人护着他,别让他被伤着了。”陆琮交代一句,不再理会吴少珩。

恩铭自是照做。如今林曦月生死未卜,主子心思沉重,他也不敢多言,只能加紧派人四下搜寻。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出半个时辰,有人在后山某阴凉险阻之处,找寻到了藏在杂草之下的淡白野樱花。虽只是找到了野樱花,陆琮阴沉的脸色也稍稍好转。

他振作精神,以野樱花生长之地为中心,绕方圆四周仔细搜查。

皇天不负有心人,隐蔽在山中的洞穴被发现了。

众人聚齐在洞穴外,入口的草木被人扒开,陆琮没有多言,给恩铭使了个眼色。恩铭立刻会意,上前将大门一脚踹得粉碎。

灯火将洞穴里面照得一清二楚。木桌凳椅,火石黑炭,锅碗瓢盆和棉絮被褥一应俱全,且里面还囤放了粮食和水源,足够寻常人家吃上许久了。

里面什么都有,只是没有人。

陆琮看到木桌上胡乱摆放的碗筷,凤眼微缩,略微思索后,沉声道:“人没走远,快去外面搜寻。有任何动静,立马回报。注意,不要随意出手,误要伤了她。”

众人得令,立马出动。

倒是跟在后面的吴少珩,听到陆少的命令,动作一顿,心里起疑。

他?还是她?这么大的动静,开始是为了找花,紧接着发现了此处,然后又要找人。

想起那日在雪地里通宵寻找林姑娘,陆少的神态也是类似今日,难道林姑娘又出事了?

没人能给吴少珩答案,可他自己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林姑娘又被困在山中了?可这山中又没有了狼。他用手敲打着木桌,动作忽然顿住,没有狼却有人生活的痕迹,不会吧,有人从陆琮手中掳走了林姑娘。

不得不说,吴少珩虽不务正业,不喜学习,可头脑还是很好使的。

一想到这里,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不顾身份,仇视地看向陆少。

陆琮很快就注意到了吴少珩对他的怒视,只还没等他走过去,吴少珩便甩袖离开了。

“他这是?”恩铭不解。

“他知道了。”不止是他知道了,陆琮也知道了,吴少珩对林曦月的心思。

且说怒火冲天的吴少珩走出洞穴后,手里拿着利剑胡乱挥砍,将周边的花草蹂躏得不成样子。

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人跟着,他回头一看,见是陆少的人,心中怒气更甚,想抬步快跑,却没想被自己砍残的杂草绊住了脚,身体陡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连草也欺负我。”吴少珩低咒一句,挣扎着从地上站起。

忽然,有一夹杂在草木中物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他伸手将白色纱布式样的衣带从其中拿出,眼睛慢慢睁大,随后立马折返回去。

将白色纱带举至陆琮面前,吴少珩狂喘着气道:“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陆琮接过衣带,眼神微凝。记得邵久安说过舒凌今日出门时穿的便是一件白色纱衣。

这是舒凌留下的记号!

“找白色纱带。”

没有丝毫迟疑,众人随即出动。

果不其然,接连发现了不少相同的纱带。

沿路走去,在纱带消失的尽头,另外一处隐秘的洞穴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就是这里了。”陆琮低喃着,率先走向洞穴。

缠绕着草藤的铁门大敞四开,里面黑暗幽深,没有一丝动静。

他还未走进,一股血腥味从中散出。

陆琮禁不住握紧手,抬起的步子逐渐僵硬。

恩铭拿着火把跟上,将洞穴里面照亮。

不同于前一处,这里阴冷潮湿,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不过,血腥味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众人正困惑着,洞穴深处忽然传来一丝动静,听着像是有人在里面。

来不及多想,顺声而去,点燃的火把上前,只见一名躺倒在血泊中的男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第九十一章 灭口

恩铭走上前,伸手试探去,感受到倒在血泊里男子的鼻息,确认了人还活着。

“救。”陆琮下令。周边搜尽了,没有任何痕迹。他,是唯一的线索了。

等男子缓过气时,恩铭微微松了口气。他将视线转向主子,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陆琮没有停缓,直接亲自上前审问:“你可是云娘的人?”

男子无甚精神,但在强压下,不得不作答。

“是。”

“被你们绑走的人呢?”陆琮屏息以待,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逃了。”

男子给出的答案让众人松了口气。人逃走了,说明不曾受伤。接下来,在山中把人找到就行了。

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紧跟在陆琮身边的吴少珩隐约觉得奇怪。他不信林姑娘那样的弱女子能将一个成年壮汉重伤至此。如果不是林姑娘,那又会是谁呢?总不会他们起内讧,自己人伤了自己人吧。

“你是被谁伤的?”正当他疑惑之时,陆琮再次出声。

男子听到陆琮的疑问,忍不住往后面瑟缩了一下,似受过很大的刺激一般。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胡乱言语,让人摸不清头脑。

虽没有从男子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是陆琮猜测林曦月此刻暂时是安全的,她应该是自己或是和舒凌一起逃了出去,如今正躲在麓山的某个角落,等着他们前去营救。

只是,这名男子伤得蹊跷。麓山之中,除了云娘的人,就是他的人了。底下人不曾来报,自然是没有遇上云娘的人。即是如此,那又是谁伤了他?难道除了他,还有另一拨人在这麓山之中?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陆琮呼吸一窒,上前反复检查了男子的伤口,并在他背后发现了极深的血口。血肉炸开,难以合拢,这样的伤口应是被锋利的暗器割伤的。如此招式,假若正中后颈,能直取人性命。

有人要杀云娘灭口!

就如陈浩在狱中暴毙一般,有人也要处理了云娘。

陆琮略微思索,便明白自己查寒瘾散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他不知道那人是谁,但那人应该清楚掌握了他的动向。

若是云娘死了,寒瘾散之案则被拦腰截断,无路可查。

只是,他如今最忧心的不是云娘,也不是寒瘾散的案子,而是暂无踪迹的林曦月。

杀手要灭口云娘,可万一被她遇上了,又会如何?

陆琮不敢多想,只能抓紧寻人,紧密排布人员配置,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恩铭,山中有杀手,一定要谨慎行事。”

“还有,林睿泽那边情况如何?可有找到任何线索?”

“只要在山中发现异常之处,定要上报。”

……

其实,在陆琮带人来到洞穴前不久,林曦月还被困在里面。

云娘让人将里面的货物全部搬出后,缓步走向了她。她以为云娘要动手了,却没想她只是拾起了洒落在地上纸包。将装有寒瘾散的纸包归拢在一起,她没有多说一句话,匆匆带人带货离去,很快没了动静。

不伤她就好。林曦月暗暗歇了口气,似捡回了一条命。

心里放松的同时,她不经意间将视线扫向洞外。当眼神碰触到铁门时,她的动作猛然顿住。

没有看错吧?她眨了眨眼,再次仔细看去。

铁门未锁!

锁链悬挂在铁门上,却没有接连起来,一人宽的缝隙十分显目。

她不敢出声,心里却喜得尖叫。

揣着狂跳的心,她轻手轻脚地走向铁门。当手触碰到能推动的铁门时,林曦月不再有任何迟疑,立马跨出去向外狂奔。

只她还未跑远,背后却是一紧,有人抓住了她的后衣。

狂跳的心霎时停住,她还没来得及挣扎,熟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出。

“是我,别怕。”舒凌紧急捂住林曦月的嘴,制止住她的尖叫,将人带至最近的灌木丛中躲藏起来。

林曦月心情尚未平缓,她看着身边的舒凌,几乎是喜极而泣。

“舒凌,你怎么在这里?”

舒凌仔细上下打量她,确认她没有受到任何外伤,才轻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道:“还好她没有伤你。”

她,指的是云娘。

林曦月知晓了舒凌和云娘的关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你,知道了吗?”舒凌苦笑着问她。

林曦月点点头,“云娘跟我说了。”

话音落下,两人陷入沉默之中,都不再出声。

等过了许久,林曦月终是忍不住了,打破寂静出声问道:“邵先生也染上寒瘾散了吗?”

舒凌想了很多,她以为林曦月会问她为何要和云娘搅和在一起,为何要研制寒瘾散,是否知道自己在害人,可她没有想到她会问起久安。

“久安他……”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还能戒掉吗?”

“嗯?”

“寒瘾散,邵先生还能戒掉吗?听说只要能彻底断了,人是还有救的。”说这话时,林曦月眼里放光,似在向她传递希望。

舒凌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心里的沉重霎时化为感动,只觉得如此良善的姑娘,怎就让自己如此好运地遇上了呢?鼻头一酸,眼中湿润,温热的泪水止不住落下。

见舒凌落泪,林曦月慌了神,以为邵先生是没救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能笨拙地为她擦泪。

“傻姑娘。”舒凌收缓了情绪,忍不住笑道:“你放心,久安他无事。寒瘾散对常人来说是毒药,对他来说却是能救命的灵药呢。我已经控制了野罂花添加的剂量,研制出来的药丸毒性极小,不会有事的。”

“野罂花?”

“野罂花就是那日我让你帮我寻的白色小花。”

“你怎么知晓这些的呢?”不是她低估舒凌,而是寒瘾散的药方太过偏门。据她所知,上一世在寒瘾散被禁后,不是没有人再次研制,只是无一成功。舒凌能再制寒瘾散,定是有别的途径。

“云娘给的。”舒凌话语沉重。

她禁不住回想,自己初次拿到寒瘾散药方时的场景……

第九十二章 惊恐变惊诧

那时,舒凌和久安成亲不久,并定居黎城,而恰巧云娘也自京中回来。

云娘到黎城后,没有知会任何人,而是直接进了陈家,成了陈老太爷的一房妾室。

成妾室倒没什么,可问题是陈老太爷的年纪硬生生大了云娘一轮。

这样的情况,或许在富贵人家中很常见,可陈家却不是寻常的富贵人家。

陈家是清流门第,家教甚严,且陈老太爷有美名在外。早年间,原配夫人逝去后,他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此严于律己之人,怎到了将死之时还会纳妾呢?

众人想不通,只能捕风捉影。茶余饭后,信口胡传。

且不论外人怎么猜测,云娘入陈家作妾的事情确是不假。

舒凌初次听闻,被惊得不敢出声。

她与云娘多年未见,没想再次相见,竟然是在陈家后院。

陈家派人来请时,只说是贵人病了,让她前去医治。她也没有多想,提着药箱便去了。等到了陈家,看着那位养尊处优的美艳女子,她才知道那位陈府的贵人就是云娘。

舒凌一时无言,眼前的云娘太过陌生,与小时候带她去买糖姐姐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怎么?不认识我了?”云娘上前搂住舒凌,言语轻柔,“我是姐姐啊。”

“近些年,你和母亲过得如何?”问完这话,她忽然注意到了舒凌的发髻式样,“你成亲了啊?什么时候的事?”

对于云娘的亲近,舒凌一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但渐渐的,也就适应了。

几番往来后,两人似又回到了小时候的状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彼此之间十分亲近。

不过,对于云娘为何要进陈家之事,舒凌虽然想了解,却一直没能问出口。

直到有一次,她来陈家为陈夫人看诊时,偶然见到了当家家主陈浩。

陈家家主陈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哪怕是消息闭塞的舒凌,也清楚知道陈浩此人。

只是,她没想到,对于陈浩,自己所知晓的比外人还要多。

舒凌本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可当她问过云娘后,看到云娘的神情,才知道自己没有认错。

陈浩,如今的陈家家主,是十多年前,云娘所中意的那位落魄少年郎。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年云娘为何会突然入京,而她的意中人怎又成了陈家家主?

舒凌弄不清前因后果,云娘也不肯告知于她。不过,她想了想也就将此事放下了。

不论期间发生了什么,只要云娘自己过得好就行。

再次从陈府离开,舒凌心情舒畅。当她回到家时,没见到有灯火点亮。

“久安还未回来吗?”她自问了一句,随后推门进屋。

当她推开门时,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吓得浑身发颤。

邵久安躺倒在地,口吐白沫,且手脚抽搐。往日白衣清雅之人,在那一刻的模样却十分可怖。

仔细回想起来,那是他第一次犯病。

当时的自己,全然不知该如何处置。

她虽是大夫,可遇上久安出事,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之后还是隔壁的人家听到了动静,急忙赶来帮忙,才将久安送去医馆救治。

这病,来得快,去却是不可能了。

寻医许久,一直寻不到医治之法,只能整日以汤药吊着。

事情发生转机是在云娘第一次来看望久安的时候。

也就是那一次,她从云娘手里接过了寒瘾散药方。

往后无数次,她后悔自责,内心沉痛,只觉自己罪恶深重。可若是当初她没有接过寒瘾散药方,事情又会如何呢?久安可能真如云娘所说,早就已经归于尘土了吧。

如此结果,也不是自己想要见到的。

重回当年,她的选择依旧不变。

不清楚舒凌所想,林曦月正警惕观察四周的状况。

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了,她总感觉周边不太宁静。

“附近有躲藏的地方吗?愈隐蔽愈好。”舒凌清楚麓山的情况,问她总是没有错的。

果不其然,林曦月话音落下不久,舒凌就将她带至到一处隐蔽的树洞前。

树洞之下,有一空地,虽面积不大,但容纳两人是绰绰有余的。

她们躲进其中,静待外援力量。

时间缓缓流逝,林曦月困累且饿极。她想出去却又不敢,生怕被云娘的人抓到。

正在这时,外面有轻微的动静声传来。

“别动,我瞄一眼。”舒凌凑上林曦月耳边轻声道。

林曦月微点头,不敢多做动作。

舒凌缓慢立起身来,透过小孔向外望去。

不远处,杂草丛中微微抖动。紧接着,一只染血的手从中伸出。正观望着的舒凌险些吓出声来,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屏息静待。

等那染血之人完全从杂草丛中脱出时,先前的惊恐全化成了惊诧。

怎么会……是她?

别说舒凌万分费解,就连当事人云娘也没有反应过来,

没错,那染血之人即是云娘。

此时此刻,她强忍着剧痛,在乱草之中挣扎。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没有半点防备,便被暗中之人击倒。

好在她反应迅速,及时扔出扰乱散,才从中逃离。

回想起方才的经历,她仍是后怕得厉害。

当时,她押送着货物前往交易地点,可走到中途之时,她忽然回想起洞穴之门未锁。

担心林曦月逃走,她立即带人赶了回去。

果不其然,等她赶到之时,人已经不见踪影。

一个姑娘家想跑也跑不了多远,她让人四下搜寻。可不曾想人没搜到,她的人却离奇被杀。

周边惨叫连连,等她前去时,人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难道是陆琮的人找过来了?云娘随即摇头否认了,她有人质在手,陆琮不会下此狠手。可不是他,又会是谁呢?实在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心里慌得厉害。正当她转身准备逃离此处之时,身后传来疾风之音。她猛地转身,刺痛传来,低头看去,利器已经刺入肩胛骨。

有人要杀她!云娘意识过来,不敢有丝毫的迟疑,随即抛出保命之物,逃离开来。

躲在下方的林曦月,见舒凌半晌没有出声,也站起来向外看去。

第九十三章 云娘重伤

当林曦月看清倒在外面的人是云娘时,她险些惊叫出声。

“她怎么会?”她捂嘴朝舒凌轻声道,眼里满是惊诧。

只见云娘浑身染血,半躺在树下,她一手紧捂着自己的肩膀,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神情分外痛苦。

舒凌眉头紧皱,轻摇着头,也弄不清外面的状况。

是谁伤了她?林曦月首先想到的人是陆琮,所以忍不住观察四周,确认是否有其他人在周围。然而,透过树洞环视一圈,除了云娘在外,别的动静再没有了。

“先别动,我们静观其变。”云娘的心思太难琢磨,而且太过狡猾,舒凌也不敢确定她是真的受了伤,还是故意装成受伤的模样,引她们出来。

时间缓缓流逝,山中愈发幽暗。本是半躺着的云娘,身子歪斜,近乎躺倒在了地上。

瞧她如此模样,似乎真的已经陷入了昏迷,不像是在做戏。

虽然恼恨云娘拖她入泥坑,可舒凌心中还是存了一丝善意,更何况,两人毕竟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姊妹。对于云娘,她再恨,也不至于望着她死。

林曦月见舒凌眉头紧皱,知晓她可能在为云娘担心。其实仔细想想,这应该也不是云娘设置的陷阱。

毕竟她们躲藏的地方十分隐蔽,寻常人哪能想到茂盛草木遮挡住的树下有一处小小的空间呢?虽然隔得不近,天色又黑,但林曦月还是看出云娘的脸色惨白得厉害,她应该是真的被人伤着了。

“我先出去看看,你躲在这里等我回来。”舒凌轻声吩咐。若有云娘的人守在边上,她出去了也无事,只要树洞不被暴露,林曦月就不会被抓。

她轻手轻脚躬身出了树洞,并往外围绕远了些,换了个方位,才朝云娘的方向走去。

林曦月在里面仔细观察外面的动静。只见舒凌走到云娘身旁后,伸手试探去,几经摸索后,云娘没有醒来,周边也没有其他人出现。

舒凌开始朝树洞的方向招手,示意林曦月出来。

林曦月快速赶去,等她来两人身边,才看清云娘的模样。

肩胛处的衣裳已经呈现暗黑色了,那是血凝固后又被染红的模样。

“她伤得很重。”舒凌声音低沉,里面有掩饰不住的担心。

林曦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云娘极有可能是被陆琮的人伤了。

“不要怕,她已经不能做什么了。你安心等在此处吧,陆少应该很快就要赶到了。”舒凌自然也想到了这点,所以她也没有多说,只是快速为云娘处理伤口,尽量先止住血,把人救住再说。

“嗯。”林曦月点头,蹲下身来,给她打下手。

舒凌动作一顿,随后和林曦月对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心中了然。

积极处理好了云娘的伤口,确保她不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亡,舒凌这才松了口气,只是林曦月却隐约有些担心。

她不是担心云娘醒来后会寻她麻烦,而是想起她伤口的痕迹,心里总是隐隐有些担心。方才舒凌给云娘包扎时,她在一旁仔细看着。那样的伤痕,她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想了片刻,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了,她就将其弃之脑后了。

没有了温暖的阳日,山中冬夜极为寒冷。

寒风袭来,两人都禁不住瑟瑟发抖,更别提是已经陷入昏迷的云娘了。

“我们先躲进树洞下面吧。好歹能挡些风。”舒凌提议,林曦月自是赞同,她估计自己嘴唇都被冻紫了。

两人合力半拖半拽地把云娘挪至树洞旁,正当林曦月准备先下去接应时,偶然间,云娘的手从她身上滑下。她只觉一股轻微的刺痛传来,低头去看时,自己外面的衣裳却是被划破了。

“她手里有东西。”林曦月奇怪道。她仔细看去,见云娘手上染血,且手心似有划痕,里面仍然有血流出。强行翻开她紧握的手,只见里面是一个黑色的物件。林曦月起物件,寻了一处些微亮堂的地方打量起来。

那物件呈三角形的模样,外围十分锋利,似稍稍碰触就能破开人的皮肉。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舒凌见林曦月神情凝重,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心。她问完,林曦月没有说话,可瞧她的模样,似是认识这个黑色的暗器一般,于是舒凌再次开口问道:“这样的暗器,你在陆少身边见过?”

话音落下,某个画面从林曦月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神色惊变,来不及对舒凌解释,立马颤声道:“快,快,快,立刻躲进树洞。”她说完没有丝毫停顿,也不管脚下的路,直接跳进了树洞。跪爬在里面,腿脚麻木,可她不敢歇息,挣扎着起身去拖拽外面的云娘。

等云娘和舒凌全部都进来了,林曦月又将外面的草木掩好,确保不会被人轻易发生,她这才敢轻轻吐出一口气。哪怕如此,她的身子仍在颤抖。

舒凌察觉到她的异常,紧挨着她坐下,等她稍稍平静下来,才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方才她的一系列动作,实在是太过让人害怕,舒凌整个人都是蒙的。可如今这样的状况,她也不敢耽误任何时间,生怕会导致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是陆琮!”

舒凌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林曦月再次强调道:“不是陆琮,伤了云娘的人不是陆琮。”

这话一出,舒凌后背一凉,鸡皮疙瘩瞬间冒起。

不是陆琮?怎可能不是他?这山中,除了他,难道还有其他人要和云娘作对吗?

她不是把陆琮想得太坏,而是其它的可能性太低。

“你为何认为不是陆少?”

“这暗器,我曾见过。”在上一世。

她第一眼见到这个黑色的物件时,就觉得十分熟悉,可是一时没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当舒凌问她这暗器是否和陆琮有关时,她才猛然想起,在上一世,有一次陆琮受伤后,她为他处理伤口时,曾见过这样的暗器。一模一样,连带着伤口的痕迹,也近乎一致。

陆琮不可能会拿自己的暗器弄伤自己,那伤云娘的人定然不是他了,可那人又会是谁呢?

林曦月只觉后怕,这麓山之中是越来越危险了。

第九十四章 悲惨生活

“总之,这暗器绝对不是陆琮的。”林曦月说得斩钉截铁,舒凌不信也得信了。

可问题是,伤云娘的人不是陆少,还能是谁呢?

林曦月和舒凌两人找不到答案,也不敢贸然出去,万一遇上伤云娘的人,哪里还能有活路。

挤在狭小的树洞下,舒凌数次看向林曦月,欲言又止。

林曦月自然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轻声问道:“怎么了?”

“你……和陆少是怎么认识的?你们对云娘做了什么?你又怎么会去到陈府呢?”莫怪她多嘴,实在是先前听了云娘说的话,心里好奇得紧。

什么叫曦月和陆少联手,欺骗了她和陈浩?云娘这话究竟是什么来由。

曦月不是黎城人吗?又怎会和陆少扯上关系了呢?虽然听久安说过,曦月的姑父是知州大人,但以陆少的身份,哪怕是知州大人,想要和陆少扯上关系也不容易,不是吗?而且就两人的相处状态来看,绝不只是普通认识那么简单。

陆少对曦月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只怕是曦月自己躲避着,还不肯认清而已。

问题太多,林曦月回答不过来,只能简短了说,“前些日子,我出门被人绑了,进了陈家的地牢,而恰巧那时陆琮在查陈家的案子,阴差阳错下我就去到了他身边。说起来,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至于云娘和我们之前发生了什么,陈家的事情你多少还是知道些吧。”

不论是拐卖案,还是禁药寒瘾散,舒凌虽未参与犯罪,但是陈家暗地里做的勾当,她是知道的。

低头沉默许久,她干涸的嘴唇微微阖动,“对不起。”

这三个字有多难说出口,她心里的歉意就有多沉重。

林曦月没有怪她,只是不明白她和云娘之间为何差了许多。

“你们真是亲姐妹?”她有些怀疑。

“同母异父。”舒凌略微嘶哑的声音响起。

这话一出,林曦月好似嗅到了隐秘之处。同母异父,也就是说两人不在同一个家里长大。

“她没有跟着伯母一起生活吗?”林曦月说的伯母指的是舒凌的母亲。舒凌明白她的意思,“当时,母亲是被休弃的,所以没有资格带孩子走。”

“休弃?”林曦月声量微抬,惊讶之意忍不住在脸上显现。随即,她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收敛了神色,低声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伯母应该会是个好妻子,不明白为何会被……”

舒凌冷哼一声,“好妻子?什么是好妻子?在那些人看来,性格素养什么都不重要,能不能生儿子才是王道。母亲过门三年,为他家劳心劳力,却因为只生了一个女儿而被休弃,真真是可笑至极。”虽没有亲身体会过,可想起母亲曾经所遭受的,她心里便久久不能平息。

而且,不止是母亲,连云娘也是……

“所以云娘原来的生活很差,是吗?”林曦月不用想,也能猜出云娘的生活不会太好,只是她没有料到究竟会有多差。

家里没了母亲,父亲为了传宗接代,很快又娶了后母。有了后母,自然就有后爹,更何况不久之后,家里的儿子接连出世,云娘的生活更是跌落谷底。一天到晚,她不仅要忙着做饭洗衣,更是要照顾好所有的家人。她少有空闲的时候,每日唯一的期盼,是清晨去河边洗衣时,能偶遇那位面容净白的少年郎。

“不是差,是极差。那家人奴役她不说,更过分的是还将人卖了。”云娘被卖时,舒凌年岁尚小,许多事记不太清了,可母亲的歇斯底里她依然留有印象。

那段时间,母亲经常不在家,而父亲也是愁眉苦脸的。她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等后来跟着母亲出门,才知道那个对自己很好的住在别人家的姐姐不见了。

“那家人卖女儿,周边都传遍了,母亲才得到消息。”

“她去闹过吵过,也自己去寻过,可都没有任何消息。”

“而且那时候,她其实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只是没有显怀而已。她整日操心着云娘的去向,心情大起大落,身体状况也不好,所以孩子也没能保住。自那次小产后,母亲坏了身子,哪怕父亲是名医,对此也是无能为力。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生育过了。”

除了云娘,舒凌再没有其他的兄弟姊妹,所以这也可能是她不忍抛弃云娘的原因。

且说没了云娘,肚子里的孩子也掉了,一时间,向来韧性十足的母亲再也撑不住了。她病倒在榻,整日昏昏沉沉,嘴里还说着胡话。什么对不起、她的错和不该抛下之类的话,不曾停歇过。好在父亲医术高明,费尽心力,才将母亲从生死边缘上拉回来。

自那以后,母亲虽不再提起云娘,可她时常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处发呆静坐,有时一坐便是一整天。她和父亲知道母亲是在想云娘,想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可他们也没有解决之法。父亲曾找过云娘,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她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直至多年后,她回到黎城进到陈家,引起众人热议,舒凌和家人才知晓她回来了。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听了云娘的过去,林曦月忍不住感叹一句。她揩去脸上的泪水,眼睛也红得厉害。正在这时,她偶然瞥到了身旁的云娘。

云娘,似乎已经醒来了。

仔细看去,只见她眼角有些微的光亮在闪动,那像是泪水的模样。

舒凌也注意到了。

“醒了吧。”

她说完,云娘没有立即出声,而是静默着保持了许久之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时间,树洞下无比沉默,三人都不做声,但相互之间似乎少了许多隔阂,多了几分亲近。

率先打破沉寂的人是林曦月,她没有忘记暗器的存在,所以迫切地想知道伤她的人是谁。

“是谁伤了你?”她直截了当问了。

只是,云娘也没有答案。她摇摇头,心里起疑,却没有思绪。

当她想到陈浩时,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第九十五章 用刑

陈浩在狱中暴毙身亡,她一直认为是陆琮做的,可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可能另有他人。

云娘抬头看向林曦月,问出了心中所想,“陈浩的死,可是陆琮做的?”

“怎么会!”林曦月颇有些惊讶,她不明白云娘为何会如此认为,“陈浩既已入狱,自然是由官员审理判刑,陆琮为何要杀他。这不是自惹麻烦上身嘛。”

闻此,云娘没有接话,不过她脸上的神色说明她已经信了林曦月说的话。

其实想想也是,陆琮不过是来断案的,他与陈浩无冤无仇,更没有利益纠葛问题。他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把人关进狱中,案子自然就顺利解决了。他又怎么对毫无反抗之力的陈浩出手呢?

先前没有想太多,自觉认为下手的人是陆琮,可如今稍微考量一番,这里面真的大有问题。

云娘陷入了沉思,“会是谁呢?”

这时,林曦月忽然想起来,先前在沽月酒楼,陆琮和她提起过陈浩暴毙之事。当时他没有透露太多,只道背后主使者可能是那本记账名册上的人。

“你有想过那些人吗?”她试探着问道。

那些人?是哪些人?云娘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们的……买家。”准确说来就是那些买人的高官富绅。

所谓当局者迷,云娘先前一直没有往这方面考虑,只想着她和陈浩结交的仇家有哪些,林曦月的提醒让她反应过来。把以前往来之人的名单在脑海中过滤一遍,剔除小门小户,出手之人只可能是那些地位崇高且名声正派之人。眼前的迷雾渐渐消散,云娘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

“可是想到了?”林曦月低声问道,生怕惊扰了她的思绪。

正当云娘将要开口之时,外面似乎有了动静。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踩在了落叶上。声音由远及近,可随后又没了。来人停在了树洞周边。

有了这个认知,树洞里的三人全身绷紧,静坐着不敢出声,也不敢动作。

外面之人行事如此小心谨慎,定不是陆琮的人。既然如此,那便是伤云娘的人了。

或许此刻他正在四处打量,查探云娘的去向。

林曦月全身绷紧,连气息声都收敛了不少,彷若身边有毒蛇正盯着她一般。

好在不多时候,外面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之后渐渐远去消失。

人,似乎已经走远了。

等声音彻底消失,三人又静待了许久,才敢稍稍动作。

舒凌转动脖颈,透过缝隙屏息观察,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动静,她才松缓一口气道:“人走了。”

闻此,林曦月瘫下身来,坐躺在地上,喘气歇息。方才可是憋得够呛,生怕被人察觉。

“那人应该不会再回了吧?”她心有余悸,说话都尽量放轻了声音。

舒凌先是点头,后又摇头。她也不知,那人是走了,可不确定他还有没有别的同伙。

“希望陆少能尽快寻来。”

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他了。

“有她在,他不会迟的,你就放心。”静默许久的云娘出声了。

她说完不等林曦月反应,又闭眼不再理会两人。

这是在打趣她吗?林曦月挠头无语,感觉身边的人都认为她和陆琮已经在一起了。

舒凌也明白云娘的意思,她略带歉意地看向林曦月。林曦月摇摇头,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这点事情她不会计较。

只是不知陆琮如今已经到哪里了?哥哥又如何了?

距离树洞三里远的地方,陆琮等人聚集在一起,手里熊熊燃烧的火把围绕成一个圈,而中间则是一名三十来岁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原是蒙着面的,只是在他被抓之后,脸上的面罩就被人扯掉了。

“搜身。”冰冷的话从陆琮口中说话,他已经没有任何耐性了。

恩铭没有丝毫迟疑,立马上前将黑衣男子浑身搜了个干净。

“主子。”他将搜出的所有物件摆出,陆琮从中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黑色的三角形暗器。

他将暗器拿起,放在手中稍稍打量,即辨认出了。

先前在洞穴里的那名受伤男子,身上的伤口痕迹,就是这样的暗器弄出来了,所以他就是追杀云娘的人,或者说是其中的一人。

“人呢?你们可是抓到了?”不管他是谁的人,是谁派出来,陆琮此刻都不在意,他只想尽快找到林曦月,好让自己安下心来。牵挂他人的感觉,真的不好受,他不喜如此,可奈何无法控制。

不论他问什么,黑衣男子倶不答话。

见他如此,陆琮已然动怒。

看着主子的神情,恩铭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不等他出声阻止,主子冷漠的声音已然响起,“用刑。”

用刑!这两字说起来简单,可此时此刻想要实施,却是不易。尤其是周边这么多人看着,人多口杂的,万一传出什么不利于主子的言论来,他可就罪过了。

主子的命令不能违背,他只能尽量弥补。

“主子,我来吧。”只要主子不出手,问题就不大。毕竟他出手,处置场面不会太过血腥。

可事情真能如恩铭所愿吗?

绝无可能。

陆琮甚至没有理会他的话,直接走上前去。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伸出手来。黑色的三角形暗器随即在手中显现,原来他处置黑衣男子所用的刑具,就是黑衣男子自身的暗器。他伸手慢,出手可不慢。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惨叫声就已经从黑衣男子口中发出。

陆琮将暗器一端按进黑衣男子前胸,听到惨叫声,他表情毫无变化,且手里的力气没有丝毫减弱。他还在持续使力,惨叫声一声大过一声。

“人可是被你们抓了?”他逼问道。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手中方向一变,将暗器在黑衣男子身上转动。

“不,不曾抓到。”黑衣男子实在是受不住了,终于招供出来,“我们的人也还没有寻到她在哪里。”

得了消息,陆琮心中陡然松快,手里力气消退,放过了他。

第九十六章 一触即发

将人丢给恩铭,陆琮让他继续审讯,尽力找出幕后操控之人。敢与他作对,而且能熟悉掌握他行踪的,也就京中那几位。他能猜出个大概,只是不知确切到何人而已。

不过,他也并未抱有太大期望。对方敢派人来灭口,直接在他手底下抢人,自然是准备充分,不会露了自己的马脚的。如果真招供出人来,倒是值得他深思了。

果不其然,不出一刻钟,陆琮正带人继续搜查周边时,恩铭传来消息,人已经死了,口里藏毒,毒发身亡。

“继续找人。”陆琮沉声道,对比没有太大反应。毕竟他十分清楚,京中的那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众人继续前行,手里的火把已经换了一遍。谁也不知道林曦月等人躲在何处,但这山中的危险却是没有消除。派来灭口云娘的杀手绝不止一个,一旦让林曦月等人遇上,后果不堪设想。

从进山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陆琮全程警惕,不放过一丝异响,仔细寻人。其他人虽气力不佳,但也强撑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连周边的农户亦是如此,毕竟陆少许出的好处实在是不少。

若今日顺利寻到了人,他们能得到的报酬可是够全家人一年的开销了。想着那些金银,哪怕是没了力气,也得鼓起劲来。

众人都在提神找人,而藏在树洞里的林曦月三人也正焦急等待着。时间过去太久,林曦月和舒凌都快撑不住了,受了伤的云娘的情况更是糟糕。她身子止不住的发颤,脸上毫无血色,自己想抬手都难。

“不行,她撑不了了。”舒凌为云娘把完脉,脸色颇为沉重。先前失血过多,伤口处又疼,且环境太过寒冷,她的脉搏跳动明显减缓。若是再耽误一段时间,怕是无力回天了。

林曦月认为云娘该为自己做的坏事而受到惩罚,不论是流放,还是问斩,只要是官府正当判决的,她不会有任何想法。可如今要她看着云娘慢慢死在自己面前,她咬牙真的是做不到。

“我们走。”林曦月做了决定。先前的黑衣人应该已经走远了,外面危险不大。至于等人来救,陆琮他们不一定能找到这里,或许自救为最好。趁着天黑,不容易被人发现,她们自己离开。只要能离开后山,那就无事了。

舒凌率先钻出树洞,等她蹲好,准备将云娘搀扶出来时,林曦月忽然制止住了她的动作。

“你听。”她凝神屏息道。

舒凌停下手里的动作静听,不远处似乎有声音响起,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大,“有人在叫。”准确来说是惨叫。

舒凌神色立马紧绷起来,“又有人来了吗?”

“快,躲回去。”万一被人发现,那可就惨了。

“慢。”林曦月倒是没有慌乱,她又静听了许久,随后更是俯趴在地上,听地上远处的动静。

阵阵脚步声传来,声音嘈杂声纷乱,人像是不少。

难道是他寻过来了吗?

林曦月不由得猜测。暗处的杀手定然不敢如此大张旗鼓地行事,那这样的动静只有可能是陆琮的人弄出来的了。

“你趴在地上听。”林曦月眼中闪现希翼,紧绷许久的嘴角更是逐渐上扬。她让舒凌学着她的动作。

舒凌才趴在地上,耳中就传来了多且杂乱之音。惊喜之色瞬间在脸上显现,“是陆少带人来了吗?”

“八九不离十。”林曦月几乎已经确定了。

“你去叫人过来,我在这里守着云娘等着。”林曦月提议道。

舒凌点头同意,随后朝着有声音的方向快步赶去。

林曦月坐在云娘身边,静静等待着援军。期间,云娘醒来过一次,但意识较为昏沉。她似乎没有认出身边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只扯着林曦月的手,嘴里低声呢喃,说着胡话。

且说舒凌朝着声响最大的地方快步跑去,途中不敢有丝毫的耽误。约摸跑了有一刻钟,眼前终于出现了微弱的火光。

那是点燃的火把!援军到了!舒凌几乎是喜极而泣,“这里,这里。”

她扯着嗓子叫喊着,声音在黑暗的山中回响,很快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慢着,别动。”陆琮是率先听到异常动静的人。紧接着,恩铭也听到了,“有人在前面叫喊。”

“走。”简单吐出一个字,陆琮没有多想,立马朝声音发出地快速赶去。

两方相对而行,不多时候即相遇了。

“舒凌,你可还好,曦月呢?”看见舒凌,所有人的精神都振烁起来。首先奔出去的人是林睿泽。得知曦月被绑后,他没一刻能静下心来。

先前听陆少说曦月不是独自一人,舒凌可能跟在她身边,他才稍微安心。如今舒凌出现了,那曦月呢?

不止林睿泽,陆琮也眼睛不眨地看着舒凌,等着她的答案。

被这么多人盯着,舒凌本想喘口气再回答,如今却是不敢耽搁了,她都没来得及站稳,就出声告知:“去前面接人,曦月在前面不远处,还有……”

云娘二字还未吐出,人就已经走远了,只剩下跑累得半死的舒凌。

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啊!她不由得感叹一句,随后又跟随着折返回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向舒凌只去的方向,眼见着就要到达林曦月和云娘所在的树洞的位置了。突然一道惊吓声在前面响起,虽然声音或许尖锐,但陆琮听出来了,那是林曦月的声音。

他心中陡然一缩,不由得紧张起来,不敢有分毫的耽搁,立马飞速朝声音发出地奔去。

等他赶到时,眼前的场景已经是一触即发。在火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大刀已经举起,而刀下则是林曦月和云娘。

谁也没有料到,先前来过树洞周边查探的黑衣人压根就没有走远。他留意到云娘在这里留下痕迹后,便一直守在周边,直至看到舒凌从树洞中钻出。等舒凌一走,他便过来了。

第九十七章 危险解除

林曦月全然不曾料想,有人一直在守株待兔。她带着云娘躲在树洞里,静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声音,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传来的动静。

等细微的摩擦声在耳后响起,她才陡然察觉。

不会吧!保佑,保佑。她心里默念着,慢慢凑近树洞的缝隙口向外看去。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不过眼前的景象怎么有些奇怪呢?

似乎不像山中的镜像,她略为偏头皱眉思索,眼睛移开的那一刹那,外面的景象也发生了变化。微弱的夜光透过茂密的大树照射下来,青白冷光在四周泛现,而中间则是一团漆黑。

林曦月猛地后退,跌倒在云娘身旁。

方才树洞缝隙外出现的,哪里是什么山中的暗景,那赫然是人的眼睛珠子。

有人在树洞外看着她们!

林曦月心都被吓停了,全身不敢动弹。她似乎觉得只要自己不动,外面的人就不会动作一般。可事情的发展自然不会如她所愿。

沉重的闷响声自外面传来,那人树洞入口都懒得去寻,直接拿刀乱砍,试图破出洞开。

“谁?”云娘被响声吵醒,睁眼时周边一片漆黑,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应是林曦月。

“那人回来了。”林曦月颤声回答。

云娘随即明白。林曦月说的那人,只可能是先前来过的树洞周边,要杀她灭口之人。她神经霎时紧绷起来,挣扎着坐起身,问清楚此刻的情况,“你身上可有利器?”

林曦月摇头,“我是被你……”绑出来的,怎可能带着防身的利器呢!

“拿好。”

什么?话音落下,身旁传来坚硬的触感,林曦月正想伸手探去,就听云娘谨慎提醒道:“小心,是刀。”

自回黎城,入了陈家之后,身上备刀已成习惯。今日受到突袭,没机会出手,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林曦月小心避开刀锋,接过刀柄,尖口对外防范着。

“趁机刺他,最好能伤他眼睛。这样我们才能逃出去,否则……”后面的话,云娘没有说出,但后果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耳边响声渐大,树洞即将破开。

林曦月站在云娘身前,手里紧握刀把,准备伺机而动。

很快,“咔嚓”一声传来,树洞上方破开大口,冷白的月光撒下,一个高壮的男人在眼前出现,而此时此刻,他右侧手里正拿着半米长大刀。

男人抬起步子,缓慢走上前,手里的刀也跟着晃动。一步一步,似踩在了林曦月心里。

“别怕。”云娘虚弱却凶狠道。

林曦月手心出汗,刀都有些拿不稳。她把手心的汗擦了,继续握紧刀,强行给自己打气。

若是不能伤他,她的小命就得交代在这里。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想弄得明明白白,过得轻轻松松。如今死去,未免太不值得。

她不会死,也一定不能死。

林曦月和云娘依然躲在树洞深处,她们能隐约看见外面男人的身形。不过,男人往树洞里看去却是一片漆黑。

“出来吧。”男人低沉凶狠的声音响起,他知道人在里面。

林曦月被身后的云娘紧紧扯着,两人在树洞内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林曦月在等待,只要男人敢近身,她就有机会。怕就怕在男人不会多说,直接拿刀刺来。

男人在破口处站定,随后手腕处开始转动。林曦月全身绷紧,不敢有丝毫松懈。好在,上天并未打算抛弃她。男人没有动刀,而是伸出左手朝里面探来。

“快。”云娘在耳边轻声提醒。

就在这时,林曦月抓住时机,直接把刀向前刺去。虽然天黑看不起甚清,但是她的感觉倒是挺准,一刀直中前面。

只听男人惨叫一声,随即身影后退,他远离了破口。

林曦月抓住机会,带着云娘赶紧离开树洞,朝周边逃跑。只是她们没能跑多远,男人就追赶上来了。

两人重重摔倒在地,男人一手捂着脸,手指尖也血液流出。林曦月那一刀,虽然没有正中男人的眼睛,但是也伤到了他的脸和手。

只是,男人明显被惹怒了。他连话都不想再多说,直接举起刀来,准备朝地上两人刺去。

尖叫声隐在喉咙深处,林曦月恐惧地抬起双手,想用自己最后的一丝力量来抵挡。

就在如此紧要关头,耳边忽然传来“咻”的一声,随后似有重物倒地。

身上毫无疼痛传来,男人的刀似乎没有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林曦月慢慢移开手,向男人先前的方向只去。只见人已经倒在地上,没了丝毫动静。

他死了?林曦月一时有些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看,我没有说错吧。有你在,他不会迟的。”云娘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虽然还是嘶哑无力,可已然没有了先前的紧张感。

援兵来了,危险解除。

顺着云娘的视线看去,林曦月见着了陆琮。他手中的弓箭依然举着,另一只手垂在身侧,而胸口正猛烈起伏着,不知是因为方才跑得太急促了,还是心里太过紧张。

总之,陆琮的心仍是在剧烈跳动,没有回复过来。

见他如此模样,林曦月巩固起来心,一瞬间就坍塌在地。

情不自禁的,她抬步朝他的方向走去,而不远处的陆琮也扔下了手里的弓箭,快步朝她走来。

两人相对而行,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已是近在咫尺。

“你……”林曦月才吐出一个字,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好,只见陆琮牢牢盯着她,忽然再继续向前一步,伸出手来,陡然将她拥入怀中。

他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深吸了一口气。

林曦月虽然吓了一跳,但是没有挣扎,反而是伸手缓缓圈住了他的腰。

两人就这样紧拥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二人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陆琮才缓缓松了手,不过他也没有全然松开,只是圈着她没有使大力气。

第九十八章 愿有来世

“可有受伤?”陆琮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他虚抱着怀里人儿,生怕重力伤了她。

“没有。”林曦月轻声缓答。

陆琮没有回话,而是低头仔细查看。她气息尚稳,微缓却不乱,手中存有气力,应是没有受伤。

不过,他皱眉低嗅,暗觉奇怪。怎她身上还有血腥气味,而且很是浓郁,她的……月事还不曾走吗?

林曦月被他圈在怀里,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动作。先前,她搀扶云娘时,身上沾染了血迹,所以他是不是又嗅到了?想起上次她来月事时,被他误以为自己受了伤,他还准备去唤大夫过来之事,林曦月脸就有些发烫。

担心他再次误会,她立马开口解释道:“我身上沾了云娘的血,所以闻着会有些味道。我真的没有被伤着,你放心。”

听她如此说,陆琮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分神察看其他人的状况。

在两人相拥期间,云娘寻了块地自己静呆着。方才太过紧张,她已经耗尽了所有气力。

陆琮上前为她粗略检查了一番,道:“肩胛骨被伤,失血多了,不过没有大碍,回去修养好就行。”

“落在你手里,我岂能养好。”云娘跟和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身旁的陆琮听到。

陆琮倒是不以为意,只回道:“若我不来,你怕是命都没了,且还要连累上他人。”

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他只觉后怕。万一再晚上一步,他能见到的,只是她的尸首。

他说的他人是谁,云娘自然清楚,只她没有想到他会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年少时的欢喜之意,最为简单与纯粹,也最让人怀念与回品。

说起来,她和陈浩年少时亦是如此。只不过,他们没能经受住时间的摧磨。

不知这两人又会如何?陆少的身份太过。

“还撑得住吗?”熟悉的询问声将云娘的思绪拉回。她抬头看去,舒凌正朝她的方向奔来。。

舒凌率先来到云娘身旁,为她紧急处理伤口。挪出树洞的过程中,伤口挣裂,又有血水流出。虽然失血不比中箭严重,但流血过多还是会危及生命。

紧接着赶到的是恩铭,林睿泽和吴少珩则跟在后面。恩铭一到,就去处理倒地的杀手。陆琮射出的那一箭没有让人当场死亡,只让他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其他人在周边搜寻了一圈,没有再找到杀手的其他同伙,这才启程打道回府。

就在众人出了后山,即将步入麓山书院的时候,突然数支利箭从暗中射出。因为没有防备,众人慌忙抵挡。好在陆琮所带的人手充足,这才没有损失。

林曦月有陆琮护着,连惊吓都不曾有。只不过,暗箭才结束,没想云娘那边又出了岔子。

舒凌本是护着云娘的,周边还有众多护卫,应该一点问题没有。可没想暗箭一结束,在众人警惕观察周围之时,突然有人暗中朝云娘靠去。

只听“噗”一声,伴随着剧痛传来,云娘低头看去,锋利的刀子深深插进了左胸,汩汩红血奔涌而出,没有一丝停缓,让本就染红了的衣裳再次加深了颜色。

还是没能逃过啊……

感受着身体再次传来的剧痛,她扯着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或许,这就是命吧。

没有太过惊讶,这一幕,她等很久了。

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坏事,老天若是让她继续活着,怕是很多人会骂他太过不公吧。

可回顾她的一生,老天又何曾待她公道过呢?

“姐。”嘶哑破碎的吼叫声传来,似就在耳边响起,又似乎隔了很远。云娘恍惚了,可她知道这是舒凌的声音,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的声音,曾经的那个矮矮的萌憨的小妹妹的声音。

多久了啊?再次听到她叫自己姐姐,仿佛有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

记得那时,她还住在里家村,虽然每天有做不完的活,受不尽的苦,可她心里还有期盼。

盼望着温柔的娘亲偷偷来看她;盼着可爱的妹妹柔柔唤她姐姐;还盼着见那个他,腼腆而勇敢的他……

曾经那么美好,为何如今会变成如此模样呢?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抱有太多的期盼吧。

她不该盼着爹爹的好;她不该盼着娘亲的强;更不该盼着的是他的恋。不管是曾经,还是如今。

他的家,他的父亲和他的背景,两人年少时未能逾越,多年后也不再有机会了。

陈浩,陈家的掌家人;陈小二,陈家的私生子。全然不同的身份,更是彻底不同的人。

他的苦,她是懂的。

谁又能想到陈家的掌家人,在数十年前会是一个无人看管的孤儿呢?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全压在一个无辜的孩童身上。

说到底,还是人太过贪心了。陈父年少时得了大功名,娶了高官家的姑娘,一路加官进爵,飞黄腾达,只得抛弃了故乡早先定有亲事的姑娘,做个忘恩负义之人。若是他全然如此行事,也不会太过被人指责。毕竟官场不易,有人铺路才是王道。

可没想到的是,他得了高官美眷,却依然还想抓着曾经的未婚妻,强行将人家安作外室。两不相情不愿,强求而来的关系,注定长久不了。

陈浩出世的那个雨夜,他不曾见过的娘亲,那个命苦柔弱的乡下姑娘,在生下自己孩子的那一刻,解脱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睛。从此,她不再醒来,再也无需面对这个苦痛的世界。

而用来替换她的,是那个才出生的弱小可怜的男娃娃。

娘亲血崩而亡,父亲冷漠无常,陈浩一出生就注定了活得不会太过轻松。

更何况,他年少时的爱恋也无疾而终,这就更加导致了他偏执性格的形成。或许,陈父没有得到直接的惩罚,可他关心的长子他的陈家却是陷入苦难之中数十年。说起来,这也何尝不是对他惩罚呢!

思绪渐渐涣散,云娘眼前一片模糊,只微弱能听到有人在哭泣抽噎。

她想抬手安慰哭泣之人,却不能做到了。死了,也好。一切化为虚无,她也归为尘土。

愿有来世,安平喜乐。

第九十九章 收尾之事

云娘中箭身亡,杀手的位置也尽数暴露。

不理会周边的情况,舒凌抱着云娘的尸首,只是哭泣,不肯动弹。

见如此场景,林曦月忍不住湿了眼眶。

待众人收拾好残局,舒凌仍是痴痴地坐着。林曦月不得已之下,只能去唤邵先生过来。

邵久安得知事情经过,知晓云娘已经离世。

他抬头望向一片漆黑的天空,沉默良久后才哑着嗓子道:“这样也好,她活着受尽了苦难,也让无数人陷入苦痛之中,或许死了还能轻松些。”

“只是舒凌……”他低叹着,眉宇间满是愁绪。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望她能尽快从伤痛中走出。

解脱是离世之人有的,而苦痛却留给了活人。

往后数日,林曦月每日都会去看望舒凌,给她心伤的日子里带来一丝欢愉。

陆琮为了做好收尾工作,整日忙得不可开交。那晚的寻人之事闹得太大,许多人都知晓书院这边出了事,且与他有关。

这事被众人关注着,他也不好随意糊弄过去。寒瘾散之案又不宜向外人透露过多,所以收尾之事还比较难办。

接连数日,两人各自忙着,四下奔波,虽同住麓山书院,却少有碰面。

是日早间,林曦月晨起外出,准备去见舒凌之时,正巧遇上忙碌许久的陆琮带人归来。

两人对面相逢,相互凝视,恩铭和其他人相视一笑,随后知趣离开,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寻了一处幽静的地方坐着,两人都没有开口,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外面气温尚低,林曦月摩挲着手臂,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注意到她的动作,陆琮将身上的披风取下,将她包裹住,揽在身边。

熟悉的气息自身旁传来,她偏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披风和他修长白净的手,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笑意来。

“笑什么?”陆琮低头凑近她,注视着她纤长且浓密的睫毛,柔声问道。

这问题她自然没法回答,可没有得到答案,他也不曾直起身来。因他凑得过近,气息喷洒在了她的脸上,她能直接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

与平时的稳重清冷相比,他的气息似乎急促了许多,且似乎还在向她慢慢靠近。林曦月气息微顿,脸上渐渐烫红起来。

见她这等娇俏可人的模样,陆琮哪里还能忍住,搂抱着她的手臂渐渐缩紧,低头朝她红唇的方向凑去。

他如此动作,林曦月哪里还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她全身紧绷着,不敢动弹分毫,心里既是期待,又是害怕,纠结得厉害。

他靠得愈发近了,眼看着两人即将贴面,薄唇忽然在离她一厘远处停下,两人气息交融在一起,急促且火热。就在林曦月以为他会落吻之时,他却顿了许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最后他微微仰头,只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不明白他的想法,林曦月脸上显露不解之色。

“慢慢来。”见怀里人儿脸上略有失落之意,陆琮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没有……”明明是他做的事,居然想赖在她头上。林曦月鼓起眼睛瞪向他,她以为生气愤怒的神情,落在他眼里确实再勾人不过了。

他低叹一声,自己伸手遮盖住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凑上她耳旁轻声嘱咐:“今后可不能这样看着别的男人,否则会坏事的,知道吗?”

林曦月哑口无言,想不出反驳之词,且又因为被他捂着眼睛,任何神情都做不出。无奈之下,只得点头答应。

“你忙了许久也累了,快些回去歇息吧,我去看看舒凌。”将他的手扯下,林曦月推着他赶他回去。不过,就她那点力气,无异于蚍蜉撼大树,不能让他动弹丝毫。

反手将她乱动的小手握在自己手中,陆琮认真问道:“舒凌可有跟你说过她的打算?”

舒凌的打算?他为何要问起舒凌的打算。这时,林曦月忽然想起舒凌是参与制造寒瘾散之人,她虽不是主谋者,可也参与了其中,按理来说是要受罚的。

“你……不会要处置她吧?”她小心翼翼向他问道。

陆琮薄唇微启,正想说出他的打算,却没想被林曦月的求饶声打断了。

“别,你别处置她。她研制寒瘾散本意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救邵先生,而且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也被云娘掌控着。”

“哦?那我该放过她吗?”

“你不能放过她吗?”陆琮的语气,让林曦月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会真打算处置舒凌吧?

“你在为她求情吗?”

眼见他越发严肃,林曦月也收敛了笑意,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是,我想为她求情,希望你能网开一面,放她一马。”

“好处呢?”

陆琮说得一本正经,似不在说笑。林曦月脸色微沉,心里有些发寒。好处?他还要好处?所以如今他们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什么都不是,是吗?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也不知道自己能许给他什么好处,越想越是恼火,逐渐开始挣扎起来,不想被他拥在怀里。

可她的挣扎在他手机没有一点用处,他仍旧牢牢抱着他,不肯松手。

“你放开我!”她低叫道。

“不放。”他不仅不放,反而收紧了,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

“相信我。”低沉磁性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随后陆琮轻吻上她的耳朵,让她陡然停顿下来。

相信他?所以他方才是……

“你不信我。”他这不是疑问。

她想反驳,说她没有不信他,可嘴唇微动,最终没能说出口。她确实不太信他。不管是舒凌之事,还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她都抱有一丝怀疑。只是没曾想他会如此敏锐,居然立马就察觉出来了。

林曦月渐渐安静下来,心里平息了许久,最终下了决心,出声道:“我信你。”

听她如此说,陆琮这才轻叹一声,明白她是过了自己心里的那到坎。

等处理完寒瘾散之事,他就要回京了,若是此刻不抓牢了她,以后就不一定能有机会了。

第一百章 幽会

从一开始,陆琮就没有打算要处置舒凌。

寒瘾散收尾之事虽然难办,但好歹是寻了理由将众人骗过。此事已经翻过了页,今后不会再提起。

若是这种时候,他处置了舒凌,岂不是平白无故惹人怀疑,反而会将事情闹大,愈发难以收拾。而且就曦月和舒凌的关系,以及舒凌对曦月保护,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于情于理,他都会放过舒凌。

只是,有些事还是要交代清楚。

“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在麓山书院时发生了何事?你只道有杀手暗袭,别的一概不答,或是俱不知道。”其他人没必要解释,而需要解释的那几位,他已经谈妥了。

不管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如今对外都只会道,陆少在麓山书院遭遇杀手暗袭。因为防范严密,杀手没能得逞,仓皇逃走后进入后山。陆少紧急派人去追捕,最后将人拿下。

陆琮将具体的解决方案告知林曦月,以便她以后遇上询问此事的人也好从容应对。

不过,她在麓山书院,少有人知晓,自然也无人会找她问起此事。她主要防范的还是徐家人,不论是徐清明,还是姑母,亦或者是徐家姑娘。徐府之中定有人知晓她这段时间住在麓山书院,这次她回去后极有可能会被他们问起此事。若是没有缜密的理由,还真是容易露馅。

“至于舒凌,我不会为难她的,你放心。”陆琮保证道,只是他说完这话后,欲言又止,似还有嘱咐之言。

林曦月静望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舒凌能研制寒瘾散之事,绝不只有你我知道。与陈浩和云娘交易的那些人,或许也已经知晓了。陈浩在狱中被毒杀,云娘也遭遇暗算,所以下一个会被盯上的人极有可能是舒凌。”

“暗中的那些人不一定会杀她,但绝不会轻易放过她,毕竟寒瘾散已经断了,而她是唯一会研制的人。”

“还有,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云娘藏在后山中的药具、药材以及药方,我都会带走,甚至是野罂花都会被处理掉。”这也就是说舒凌将拿不到寒瘾散,而邵久安也只能换药。

被陆琮提醒,林曦月才想起这茬事,“那怎么办?”

“如今我在书院,所以无需太过担心,可若是我走了,那就……”他走了,外人便有机可趁。以暗中那些人的能力,舒凌绝无抵抗之力。

林曦月明白他的意思。舒凌若是没有人护着,处境定会较为艰难,而且邵先生也需要静养,不能受到太多刺激。

“她逃走成吗?”问完这话,不等陆琮回答,她自己就闭眼拍头,只觉得自己傻。黎城离京城已经够偏远的了,舒凌再躲又能躲到哪儿去呢,总不能藏进深山老林吧。

“我能护住她,只是有条件。”这一次陆琮是认真的。

“什么条件?”

“她必须入我手下,为我效力。”

活在这世上,有得必有失。

陆琮能护住舒凌,甚至能提供寒瘾散给邵久安,只是他们也要用等同价值的条件来交换。

没有什么是绝对轻松的,有的只是相对轻松。

舒凌该庆幸的是她有陆琮能看中的闪光点。

林曦月陷入沉默之中,低头半晌没有出声。陆琮这话听着像是在威胁舒凌,可仔细想想确实没有更好的解决之法了。

她要去告诉舒凌吗?林曦月觉得有些为难,担心舒凌会误会,认为她是在为陆琮说话。可若是她不去,陆琮派人去告知,情况可能会更加糟糕。万般纠结,去还是不去呢?

陆琮没有打扰她,只静静揽着她,由她自己想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过神时,周身都已经分外暖和。期间,陆琮一直抱着她,为她维持温暖,不曾松手。

“想好了吗?”他柔声问道。

“我去和她说。”林曦月下了决心。她去告知舒凌,不论舒凌会如何想,也不管她答不答应陆琮开出的条件,自己都尊重她的选择,也不后悔此刻的决定。

“好,我等你回信。”

舒凌的制药之术着实出众。如此人才,陆琮不想错过。

“对了,你还不回京吗?”林曦月不知他的打算。距离祭灶节只剩两日,此时再回京肯定是赶不及了。

“我陪你过完节再走。”他回神,笑着抚上她的头,轻力揉了揉。

“那年节呢?”过完祭灶节再回京,还能赶回去过年吗?林曦月本是这个意思,可却被陆琮故意曲解了,他打趣道:“怎么?还想要我陪着过年吗?”

“不……”

“其实我也想,无奈京里脱不了身,我们只能年后再见了。”陆琮接着说道,不给她一丝反驳的机会。

“我……”林曦月还想辩解,可张了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得无奈翻白眼,任由他怎么想吧。

看着她无奈妥协的委屈模样,陆琮先是憋了一会儿,可很快没能忍住,哈哈大笑出声。他笑了许久,后才稍微收敛了笑意,伸手抬起她的小脑袋,凝视着她,认真解释道:“从黎城回京,快马加鞭的话,四五日的时间足够了,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你又骗我。”林曦月后知后觉。

“这不是我本意,只是你太过好骗了。”陆琮说着又要笑起来。

林曦月气急,觉得自己两世的聪明劲儿,在他这里完全被压制,毫无翻身之地。

既然说不过,那就动手。拳头朝陆琮挥舞过去,陆琮闪躲都未曾有,直接迎面向前。俊颜笑脸朝她贴近,她哪里还下得了手,只听停住了动作。

见她心软,陆琮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这副模样,若是让京里熟悉他的人见到了,只怕是要惊掉人家的大牙。

将脸前的小拳头握在手里,两人又是好一阵腻歪。期间,陆琮把她的小脑袋按进怀里时,偏头往远处的树丛中轻瞟了一眼,可很快又移开了。

约摸一刻钟后,两人相继离开,幽密之地又归于平静,然平静也只是一时的。只听“噗噗”两声响起,树丛之中显出两顶官帽来。

第一百零一章 通透

树丛之下,徐清明和吴永丰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这这……我方才没看错吧?”吴永丰使劲揉眼,再向两人离开的方才望去,仿佛是想再次确认一般。

“那女子是谁啊?居然和陆少走到了一起。”震惊之余,吴永丰心里又有些懊悔。早知道陆少对女子不排斥,他就应该坚持的,虽然自家姑娘的相貌比不上方才的那名姑娘,但好歹也是眉目清秀的小家碧玉,还是有机会的不是。

“哎,不过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吴永丰心思再起,盘算起小九九来,也不曾留意到身边人的神情。

此时此刻,徐清明神情莫测,心里却是百般滋味。陆少身旁的那位姑娘,吴永丰可以不认识,但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曦月,怎会是她?”他低声念叨,显然知道陆少中意的那名姑娘正是他的外侄女林曦月。

“你说什么?”吴永丰疑惑,这家伙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这等事情,徐清明自然不会告知于他,只严肃了神色,冷声告诫道:“这等事情可千万不能说出去,若是被陆少知晓,你我二人的乌纱帽怕是难保。”他说完即迈步上前,也不理会身后的吴永丰的脸色。

“嘿,他这是……”就他这态度,吴永丰怎会不发火。被一个上级小辈冷声告诫,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看我不搞你。”一把扯下头上的官帽,喘着粗气快步上前。

其实今日两人上麓山都是为了来见陆少,本没有约在一起,但是却在路上相聚了,而好巧不巧,又共同瞧见了方才的那一幕。

说起来,曦月若真是能被陆少中意,于徐清明来说,好处也是不少的,只是相比于外侄女,自然还是自家姑娘更有利。可是自家姑娘的话,谁又能博得陆少的欢喜呢?徐清明把自家的三位姑娘在脑海中转了一遍,最后无奈叹息一声,放弃放弃。

就相貌和性格来说,徐府的三位姑娘确实比不上林曦月,竞争力不大。而且姻缘这事吧,强求不得,还得看个人造化。

徐清明不傻,没有八成把握的事,他绝不会出手。万一到时候,自家姑娘没被陆少看上,他和林家的关系反而搞差了,岂不是得不偿失。这样鲁莽之事,他不会做的。

徐清明在麓山书院内门外站定,而吴永丰则气喘吁吁跟在后面。

“你注意到没?”徐清明忽然出声,让吴永丰摸不着头脑。

他心中怒气正盛,也不想给徐清明好脸色,只反声冲道:“怎么?”

“我们躲着的时候,陆少侧头撇过一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陆少似乎早就发现两人的存在了。

听他如此说,吴永丰回忆了下,略有印象。

“难道他发现我们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论如何,小心行事吧,我们别多嘴就行。”

“哎。”吴永丰擦着头上的冷汗,点头应答。头点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在附和徐清明,又赶忙直起腰来,冷哼一声,迈步向前,将徐清明远远甩在身后。

林曦月和陆琮分开后,直奔竹林小屋而去。耽误了一段时间,她到时舒凌已经在准备午膳了。

“今日可是起晚了?”舒凌看见林曦月,疲倦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来。

也不好说是去见了陆琮,林曦月只“嗯”了一声,含糊着点头回应她。

“邵先生呢?他今日可还好?”她转移了话题。

说起久安,舒凌脸上方才扯出的那一丝笑意又瞬间消失,“情况不太好。”

“前些日子,出了太多事情,他一直为我提心吊胆,身体本就吃不消了,而且如今寒……”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沉默了许久后才看着林曦月,沉声道:“你知道的,药断了,我手里的存货撑不了多久了。”

“究竟该怎么办啊?”数日的沉重和生活的磨难全压在了舒凌身上,林曦月只觉心酸。

邵先生的药一断,他哪还能撑得住啊。他撑不住了,舒凌又会如何?

陆琮提出的条件,虽然让人一时难以接受,可好歹能让两人都活下去。

林曦月抿嘴呼吸,将舒凌扶好坐下,认真道:“陆琮想让你入他手下,你怎么想?”

或怒或气或伤心,舒凌听到这话后的状态,她都想过,只是她猜了这么多,也没有猜出真正的结果。

舒凌先是愣了一下,可很快她就懂了林曦月的意思。接下来,就是良久的沉默。

林曦月在等待,她表情无所变化,可心里却蹦蹦狂跳。

不知过了多久,舒凌轻声问道:“他许我什么好处呢?”

“药,他能供给你,还有他说杀云娘的那些人或许不会放过你,你若是入他手下,就不用担心这些。”将陆琮的话大致转告,具体抉择还是要看云娘自己。

云娘想到了寒瘾散,不过她没想到后面的那点。

“他的意思是我可能也会遭遇暗杀?”她有些震惊。

“不一定是暗杀,但是你能研制寒瘾散,这一点便会让很多人觊觎。”

“既是如此,那我哪还需考虑啊。”

“我入。”舒凌斩钉截铁回道。她先前纠结是因为只考虑了寒瘾散,虽然药具和药材都被收走了,可她记得药方,也找到野罂花的生长环境,只要仔细去寻,就不怕寻不到,或许要费些力气,但总好过为别人效力轻松不是。

可她没想居然还有杀手的存在。或许陆琮说得是严重了些,但的的确确万事都要往最严重的程度想,这样遇事才不会慌乱。

生存都有问题了,其它事情自然要被抛在一边。

能入陆琮手下做事,其他人去求都不一定能得到呢!

想通了这点,舒凌哪里还会犹豫,直接做了决定。

见她这么直接,正忐忑等待她回答的林曦月反倒是愣住了。

“你不多考虑一下吗?”她轻声提议。

舒凌反倒是笑了,“不用想了,我决定好了,不会后悔的。虽然我向往平静安宁的生活,可磨难和苦痛找上了我,我也不能继续畏缩着不是。去了陆琮手下,我的一技之长能得到发挥,久安也能平安健康,或许生活会辛苦些,但也没什么打不了的,什么都比不上活着重要,尤其是和相爱的人一起活着。”

不得不说,舒凌活得着实通透。

林曦月重活一世,都没她想得明白。

第一百零二章 邀约

自离开舒凌的小竹屋后,林曦月回屋独自坐下,望着窗外的景色静静思索。

重生后她一直躲避着陆琮,不想与他扯上关系,可命运却让两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其实上一世,与其说她把陆琮当作夫君来看待,倒不如说是把他当作主子一样敬着。他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恩人,说起她对他的感情来,或许感激比欢喜之情要多上许多。

上一世的陆琮对她是怎样的感情,她不清楚,但想想也能猜出个大概。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之下,没有嬉笑玩乐,没有相濡以沫,有的只是相敬如宾,毫无越界之处。

两人这样的状态,说起来正是那最熟悉的陌生人。虽然不知道上一世陆琮为何会娶她,但总归不会是因为中意于她。

两人成亲之前可是未曾见过,他又如何会看上她呢?一见钟情什么的,她不太信得过。

欢喜之情哪能来得那么容易,否则这世间也不会有如此多的分分合合了。

今生,两人能走到一起即是缘分,能相互存有爱慕之心,更是得之不易,需要好好珍惜。

她也无需害怕,欢喜便是欢喜。正如舒凌所说,遇事不能逃避,否则境遇只会愈发糟糕。

林曦月心中豁然开朗,往前的抑郁消失无踪。她已经决定了,不论以后遇上何事,都不能退缩。有了上一世的经历,以后的路只会越发好走,有利于她做出判断。

上一世发生的难事,在这一世都将会有转机,就如陈家之事一样。

林曦月起身去寻陆琮,准备将舒凌给出的答案告知他。行至屋门外时,见恩铭正守在外面。

“怎么了?”她快步上前,朝恩铭问道。

“徐大人和吴大人过来了,曦月姑娘,您要不要……”恩铭的话没有说话,林曦月已经自觉地准备躲藏起来。

“跟我来。”恩铭朝她招手,林曦月跟着他快速离开。

两人行至一处隐蔽的房间。房内熏香缭绕,闻起来和陆琮身上的味道极为相似。

“这里是?”她似乎已经猜到了。

“这里是主子休息之处。”

果不其然,恩铭带她进的这间屋子就是陆琮在麓山书院的临时住所。待恩铭离开后,她一人独处房内,四下走动打量。

抬手抚上屋内的书桌凳椅,手上未曾沾染一丝灰尘,书籍笔墨皆是整齐摆放着,而里屋的被褥也是不见折痕。

“这点倒是未变。”林曦月看着屋内的景象,禁不住感叹出声。上一世,两人生活在在同一屋檐下许久,虽然不是全然相互了解,但多少还是知道些对方之事的。何况她进陆家之前,就已经被教过规律了,对陆家和陆琮,她不说了如指掌,但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

就像陆琮,不喜他人进自己房间,身边也没有贴身婢女,很多生活起居之事,都是他自己打理的。

且说林曦月正在陆琮房内随意参观,而外院大堂内,徐清明和吴永丰却是正襟危坐,等待着陆少的回复。

“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祭灶节,我已经有了计划。”陆琮婉拒了两人的邀约。

这样的回答在徐清明的意料之中。不过,陆少说他已经有了计划,不知又是怎样的计划呢?莫名其妙的,徐清明想起林曦月来,没准陆少的计划里就有她。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猜中了,只是苦于不能立即验证。既然如此,他还是快些回去,别在这里打扰了他们。

徐清明想赶紧走。他要走,肯定不会让吴永丰留下来坏事。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告退二字没能说出口,话却被人打断了。

徐清明是懂了,可吴永丰什么都不知晓,且他还存了别的心思,自然是不想离开。自从得知陆少性取向没问题后,他心思就活络起来。这次前来邀约陆少,也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只要陆少能入自家府内过节,牵线搭桥之事还有何难。

“陆少,不知您打算在哪里过节呢?如今赶回京里怕是来不及了,倒不如在黎城过了节再回去。”

“我正是这样打算的。”陆琮笑答。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聚在一起,人多热闹嘛。”吴永丰本打算让陆少入住自家,可仔细想想,许是因为徐清明在此,陆少不好答应,他这才转了想法,侧身又朝徐清明道:“徐大人,您说是不是?”

他都这么问了,徐清明哪还能说不是,只得点头附和。反正率先出声的人是他,自己只是跟着附和。若是陆少怪罪下来,首当其冲的也是吴永丰。

对于他们的提议,陆琮没有立即给出答案,只道:“容我想想。”

“好好好,我们等着您的答复。”陆少松了口,那就有机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吴永丰也不久留,随即和徐清明一同告辞离去。

下山途中,徐清明见吴永丰一脸兴奋,多多少少猜出了他心里的盘算。

“陆少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克的。”他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机会摆在眼前,我哪能错过。怎么?你也想参一脚?”他防范地看着徐清明,想起徐家也是有三位姑娘的,虽然资质嘛都较为一般,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威胁。

徐清明倒是笑了,“我没有你那些个打算,陆少的老丈人我可不敢做。”说完,他又“啧”了一声,疑惑道:“先前和陆少在一起的那位姑娘,怎么你是没有看到吗?”

“我又不瞎。”他低斥一句。

“那你为何还想着……”

“就那姑娘,长得是标致了些,可我都不识得,谁知道是哪家小门小户里出来的。这样没有身家背景的姑娘,和陆少在一起哪能长久呢?”

“哦,那你家姑娘就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了?”徐清明嗤笑一句,不待他回答,扭头离去。

吴永丰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嘿,怎得他还给我甩脸子上瘾了?”

“我哪得罪他了,还敢质疑我家姑娘。他以为他官位在我上头,就不得了了是吗?”

“我吴府虽不是高门大户,那好歹也是……”吴永丰骂骂咧咧的声音忽然顿住,“不对,不对。”他皱眉摇头,觉得自己好似错过了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阴谋

吴永丰晃悠着下山,皱着的眉头就未曾舒展过。

他虽是和徐清明不对付,但徐清明今日这气却是撒得莫名。他哪里得罪他了?自己不就说了一句和陆少在一起的那姑娘像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嘛,难道他徐清明和那姑娘有关系啊?犯得着他为人家打抱不平嘛!他竟然还暗讽他吴府的姑娘。

好心情全被徐清明破坏了,吴永丰心里恼火得很。

“大人,到了。”吴府的小厮提醒自家大人下轿。

吴永丰大步跨出,等经过旁侧厢房时,忽然想起自家小儿子来,“少珩呢?他还没回来吗?”

“这……好像没有。”小厮吞吐作答,生怕他发火。

“这个小兔崽子,又野到哪里去了。”吴永丰双手叉腰,真是恨铁不成钢,“去,把他找回来。”

大人发了话,周边的下人们不敢久留一步,快速离府寻人。至于去哪儿寻人,他们也不知道,只能在街上胡乱晃悠,或到小少爷常去的玩乐之地找找。

寻到小少爷,不一定是好事儿;找不到小少爷,也不一定是坏事儿。反正主子的命令,哪方都不好违背,他们全都照做就是了。

下人们的心思,吴永丰不会理会;吴少珩不在家,他也只是发发虚火;但真正惹他烦闷的,还是徐清明的态度。

“他究竟什么意思?”吴永丰左思右想,毫无头绪。

直到他突然想起上次少珩说的话来。他隐约记得少珩说过,陆少和林睿泽走得很近,和林家姑娘关系也不错,而徐清明又是林家这两个小辈的姑父,所以说……

和陆少在一起的那姑娘不会是林家的吧?吴永丰倏地瞪大了双眼,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

不行,这事他得搞清楚。

“来人。”他高声叫喊,等人进了屋子,立马吩咐道:“立刻去打探林允元家的情况,尤其是他两个孩子的去处。”

林家就是寻常四口之家,打听起来毫不费力,而且近期林家出事不少,颇为引人注目,林家稍有风吹草动,众人都关注着。吴府的人稍稍打探,就将林家的底查了个干净。

“林允元及其夫人生活如常,并无特殊情况,倒是林家的两个孩子俱不在府内。”打探之人将得知的关于林家的消息全然告知。

“他们不在府内,去了哪儿?”

“听说是去了麓山书院,林家长子要参加明年的秋闱,所以去了书院苦读,而林家姑娘不久后也跟着去了,缘由不明。”

“呵,缘由不明。”吴永锋嗤笑一声。

听到这里,他能全然确定陆少身边那位姑娘的身份了。难怪徐清明不想让他打陆少的主意,原来是他已经让人勾搭上陆少了。自家姑娘没本事,侄女也拿得出手,徐清明可真是好本事啊。

想起他那黎城知州的官位,也是从自己手里抢过去的,吴永丰气得摔了手里的杯子,要拉拢住陆少的心思愈发强烈了。

麓山书院,待徐清明和吴永丰走后,陆琮拿起兵书还想仔细研读一番,恩铭推门走进,告知道:“主子,林姑娘在房里等您呢。”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陆琮放下手里的兵器,起身就朝卧房的方向走去。

恩铭跟上,边走边答:“两位大人刚到不久,林姑娘就过来了,似乎有事和您商议。”

“我知道了。”走到房门前时,陆琮转身朝恩铭道:“这次祭灶节在黎城过,你好好安排一下,到时候黎城多户人家或许会到场,别出了岔子失了礼仪。”

“是。”恩铭严谨答道。

陆琮进屋时,林曦月正在里面四下参观,听到外面传来声响,她走出内室时,就见陆琮从外面跨入。

“他们走了啊?”她快步上前,停至他面前,偷偷朝外边瞄去。

“嗯。”陆琮点头应答,反手将门关上,随后自然将手转放上她的肩,揽着她往内间走去。

两人一齐往里走去,悄声都未曾开口。莫名的,林曦月心跳加速,神情颇为紧张。

“害怕吗?”陆琮低头凑近,盯上她的眼睛,哑声询问。

“你、你别逗我。”就陆琮那张脸,林曦月真的毫无抵抗之力。她闭眼冷静,伸手将他推远了些。

顺着她的力道远离,见她忍耐的小模样,陆琮忍不住哈哈哈大笑出声。

听到小声,林曦月脸一垮,明白自己又被耍了。

“我是来和你谈正事的。”她睁眼怒道。

“好好好,不闹了,我听你说。”陆琮收敛了笑容,立马严肃起来,“是舒凌给出答案了吗?”

“她说只要你能护住她和邵先生,并且不让她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就答应跟着你。”

“这个没问题。”陆琮点头,“舒凌在我手底下做事,绝对不会吃亏。”

“你倒是自信。”她低声喃喃,陆琮听得一清二楚,“那是自然,不然怎能让你看上。”

“你……”怎么愈发没脸没皮。林曦月不由得抬头审视身边人,“你真是陆琮吗?”

“不信的话,你捏捏。”他将侧脸凑上,示意林曦月上手。

林曦月自然推拒。两人好一阵笑闹,声音都传到了屋子外面。守在院里的护卫听到这声音,忍不住相视一笑,心里也愉悦不少。主子心情好,他们这些底下人也能好过不少,还真是得好好感谢林姑娘。今后一定要保护好林姑娘,千万不能让她出事,否则主子发起怒来,可没人能承受住。

林曦月和陆琮在屋里闹得开心,并不知晓守在外面的护卫的内心变化。

只是当林曦月出门离开时,敏锐察觉到了大家的变化。她行至外院门槛时,走了神,脚下没有踩稳,险些摔在地上。其实就是一个趔趄,看着要摔倒,但她自己还是能稳住的,可周边护卫的反应就有且奇怪了。

先是两人急速趴至她前面的地上,后有两人上前在她身旁两侧伸出双手,虚搀着她,相似为了防止她摔倒一般。

见他们战战兢兢的模样,林曦月一脸茫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变成如此模样。

倒是陆琮见如此情景,忍不住勾起嘴角。他便是想让所有人都知晓,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先前和她见面时,他早就发现了旁侧的树丛中躲藏了人,也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他故意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就是为了让他们知晓他和她的关系。

到时候,他回去京城,不用担心会无人照看她,更不怕有人会趁机钻空,将她劫走了。毕竟他陆少的人,在这里程,还是没几人敢动的。

“阴谋”得逞,笑意止不住在脸上显现。

这些暗中发生的事情,以及不经意间透露出去的消息,林曦月是一无所知。直到许久之后,有人问起她和陆琮的进展时,她才明白身边许多人都已经知晓自己和陆琮的关系了。至于两人的关系是怎么透露出去的,这就成了她人生中的一大谜题。

第一百零四章 下山归家

舒凌答应入陆琮手下后,开始筹备离开事项。期间,她将云娘的丧事低调置办了,而陆琮那边,也正忙着计划如何来过祭灶节。

对于这些,林曦月不是很懂,只能帮着做些小活。

自上麓山书院后,她已经许久没有回家了,不过家里也未曾催她,想想倒是有些奇怪。

等她得到爹爹被罢职的消息时,是在过节的前一日。

这日,她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和哥哥一同下山回家。离开前,她去见了陆琮,本是想着道别,却没想他也正准备下山。

“一起吧。”他上前提起她手里的行李,揽着她就往前走,也不顾周边还有许多人。

他如此大胆,林曦月可是不敢。他的人不说,自家哥哥还在前面等着呢。若是让哥哥瞧见两人如此亲近,指不定要怎么找他寻事。

“你收敛些。”甩掉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林曦月快走几步,稍稍远离了身后之人,尽力撇清和他的关系,不让哥哥看出。

只是,她遗漏了一点,她的行李还在陆琮手上。陆琮丝毫没有提醒她的意思,反而将浅绿色的绣花包裹拿至身前,好让所有人能注意到。

俊美无措的少年,着深色绸缎衣裳,黑发用玉冠盘起,身后还跟着众多护卫。可惜这无可挑剔的形象与气质,却全毁在了少年手里拿着的那个浅绿色绣花包裹上。

林曦月错就错在她自己没有回头看看,只要她敢回头瞥一样,就能找到症结所在。

当然,她忘记陆琮替她拿包裹的事情,很快也就知道了。毕竟,自林睿泽见到他们后,视线就未曾从那团浅绿色的东西上移开。

林曦月顺着自家哥哥的视线望去,等她看清身后的景象时,全身一僵,恨不能猛捶自己两拳。就陆琮这样,只差她自己直接说出口了。她和陆琮之间的关系又怎能瞒住聪慧的哥哥呢。

对于曦月和陆少的关系,林睿泽其实早有怀疑,只是他也不曾料到两人进展如此迅速。

看自家妹妹的神情,似乎已经被陆少抓在手里了,而陆少脸上的柔色倒是也不少,两人似是情投意合。如此一来,他做哥哥的,也不好出手阻止。可是,以陆少的身份,曦月和他来往,他还真是万分担心。

“哥。”林曦月神色紧张,似乎害怕被他责骂。

见她如此可怜样,重话哪里还说得出口,林睿泽只得放缓了脸色,轻声道:“回家。”

“家里出了些事,我慢慢告诉与你。”将陆琮之事抛之脑后,林睿泽与曦月细说家里前些日子发生的波折。

听得父亲被辞在家,又受外人质疑,还惹上了官司,林曦月万分着急,“怎么不早告诉我呢?”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她居然现在才知道。

“爹爹怎样了?家里可还好?”她迫不及待想知道家里的情况。

“你放心,家里无事,爹娘都好。我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过于担心。”

“事情的真相虽然还没有调查清楚,但是爹爹不会有事的,只是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不能去官府任职了。”

“丢了职务,总好过丢了性命。”林曦月忍不住感叹。流言来得突然,且传播甚快,其中定有蹊跷,指不定是谁在其中捣鬼。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爹爹在家休养也好。

林家兄妹两人在前面商量谈论,陆琮则提着包裹安静地跟在后面。比起他二人来,陆琮对林父之事更加了解。早在他拜访林家那日,就已经派人着手调查。此事已经有了眉目,确实是有人在背后告假状。至于那人是谁,应该用不了多久也要出结果了。这件事情,他会在回京之前处理好。

林家虽不是高门大户,但也算得上富足。林父闲置在家,断了收入来源,却也不至于让家人无饭可食。况且先前陆琮给周明的那箱钱也在林家,若实在撑不过了,这笔钱并非是不能动用。

想起那箱钱财来,林曦月觉得还是有必要告知陆琮。

“我知道。”陆琮听得此事,脸上毫无讶色。自她从陈家离开后,她的动向,他全然知晓。

林曦月略微猜想,便明白自己的行踪或是被他掌握着。她禁不住转头朝四周打量,似想找出隐藏在暗中的人。

陆琮无奈一笑,把手放在她头上,制止住她的动作,解释道:“我并未派人跟踪你,只是上次你突然随他人离开,我放心不下,这才派人查探你的去向。就那口箱子,有大又沉,陈浩派人抬进你家时,我派去的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不论怎么说,陆琮派人跟着她,也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林曦月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想法。

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已行至麓山脚下。林曦月接过陆琮手里的包裹,缓声和他道别。林睿泽见两人说了半晌,似还分不开一样,心里略微别扭,上前将曦月扯到身后,直接告辞道:“陆少,近段时间劳烦了。想必您还有要紧事需得处理,我们就不打扰了。”

林睿泽的敌意,陆琮能感受得到。不过,对此他并不介怀。毕竟若是别的男人抢走了自己唯一的妹妹,他也不会轻易认可对方的,哪怕他再如何优秀。

目送着两人离去,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时,陆琮才回头对身后的恩铭问道:“林家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这事极有可能是……”恩铭凑上前轻声交代。

两人到家时,晚膳已经备好了。多日不见,林曦月万分想念爹娘。近段时间经历太多,心理历程变化太大,她还真是有些受不住了。上前抱着他们好一顿亲热,眼眶都有些泛红。

“回家了还不高兴些。”林睿泽及时出声,止住了曦月即将流出的泪水。

回家了就是要笑,她怎么能哭呢!万一被爹娘察觉到她的异常,这不是惹他们担心嘛。在书院里发生的事,她不会告诉爹娘,哥哥也会帮她瞒着,她自己可千万不能漏了陷。

第一百零五章 搞鬼之人

团聚欢乐着用完晚膳,外面太色已是不早了。林家四口人围坐炉边,将里面的木炭烧得火旺。林曦月靠坐在娘身边,听着家人聊着家长里短之事,谈哥哥的学业前途,紧绷多日的神色终是放缓。

日子太过舒服,就容易犯困。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莫名的,爹娘话题一转,竟然谈及到了她的亲事。

这跳度未免也太大了些。

林曦月陡然惊醒,哥哥都未成亲呢?怎么就先提到她的亲事了呢?

听着爹娘谈起黎城的好儿郎,林曦月双唇紧闭,不敢表态。若是早些时候谈起这事,她或许还会听听,考虑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可如今再谈,却是太晚了。

他们不知道,自家闺女已经被人拐走了。想起陆琮,林曦月脸色渐红,不一会儿她只觉自己双颊滚烫。好在她面前是烧得火旺的碳炉,爹娘也注意不到她的异常。

林父林母注意不了,可不代表林睿泽不清楚。他把视线转向自家妹妹,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孩子们的心思,父母一无所知,可林父的事情,全家人都关注着。

谈起贿赂一事,林允元沉默不少,脸上神色更是凝重。

“爹,会不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林曦月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不是她抱有小人之心,而是这事来得突忽且莫名。爹爹在衙门的行事作风,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就自家的富裕程度来看,觉不存在什么贪污受贿之事。但就是这样绝无可能之事,却被人捏造成罪状告到了衙门,并还广为传散,被黎城众多百姓知晓。

理所当然,大部分人都会站在弱者的角度思量,而且在他们知晓爹爹和姑父的关系后,就更会认为他们是相互勾结互相包庇。一时间,民愤难平,群起而攻之,这才落得如今的局面。

贿赂之事,林允元绝没有做过,除了他人构陷,他还真想不出其它原因,而且……

“您是有怀疑的人了吗?”看着爹爹深思的模样,林曦月猜测道。外人或许猜测不出,但是爹爹自己深陷其中,应该还是有所察觉的吧。

曦月没有猜测错,他确实是有怀疑的人。林允元抬起眸子,见家人都望着他,静默许久后缓缓道:“我的位子已经有人顶替上了。”

“这么快。”林母颇为惊讶。且不说允元还有回去的可能,如今马上就要过节了,官府也应该放假了。按理来说,这个职位会留至明年初春,怎这个时候还会找人呢。

“是谁?”林睿泽沉声问道,察觉了爹爹话中的隐藏提示。能这么快顶替爹爹上位的人,想必也不会太过简单。讲不好,他便是出手的人。

“荣宏达。”林允元道出那人的名字。

“徐荣氏的人?”

“是。”

“既是如此,这事就不用查了。”想都不用想,爹爹受人构陷之事,定是徐荣氏出手的了。先前姑父没有出手,还真是以为他是害怕受到贿赂一事的牵连。如今来看,他是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反而不好出面处理。

林曦月难以理解,“她这是为何啊?对付了爹爹,还损害了姑父的名声,谁得罪了她吗?”

这话一问出口,她忽然想起自己先前在徐府时,在陆琮面前和徐明柔闹了不愉快,该不会是因为此事吧。

“怎么可能!”若真是因为此事,那也太过离谱了。

“什么事?”林睿泽想弄清楚症结所在。虽然自家因为姑母的原因一直被徐荣氏厌恶,但好歹没有闹出过什么事来。若这次真是她动了手,在暗中推波助澜,那自家和徐府可真是要少来往了。

“上次陆……陆少在徐府时,徐明柔暗讽我,我没能忍她,在陆少面前驳了她的面子。”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事儿,不过是姑娘们之间的小九九,哪轮得到要爹娘出手对付。

可除了这事儿,就没其它的了。自被绑后很长一段时间,自家都没有和徐府往来了,又怎能得罪了徐荣氏呢。

“或许是积怨已久吧。她忍了你姑母许多年,如今找着机会,便对你父亲下手了。”前段时间,林美华备受徐清明冷落,在府里的待遇大不如从前。或许徐荣氏就是看准了时机,才会对允元出手。她心里的盘算,林母同为女人,才能理解一二。

闻此,其他三人都沉默了,只有火炉里的木炭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最后还是林允元振作起来,安慰家人道:“无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不就要过节了嘛,别愁眉苦脸的。”

“只是过年后,我或许去不了府衙,要闲置在家了,你们可不能嫌弃我。”他说得委屈巴巴,模样实在是太过逗趣。

林家其他三人正感伤着,却被他逗笑,屋子里的氛围又轻松起来。林母轻捶他一下,两人对视一眼,眼里倶是柔情与鼓舞。

见爹娘如此神态,林曦月和哥哥对视一眼,禁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他们都多少年老夫老妻了,怎就还能如此腻歪呢。实在是受不了。

“对了,那日来家里的少年,你唤他叫陆少的,可是你姑父经常挂在嘴上的那位,他究竟是什么来头?”林允元突然想起来,忍不住出声问道。罪名突然砸下时,他对此毫无防备,更不知该如何应对。好在睿泽有朋友及时出手制止流言,这才让他和家里人都轻松不少。

虽过去了不少时日,但想起那位来过家里的少年,他仍旧印象深刻。他倒是有些好奇,睿泽是如何能结识到如此有身份地位的少年的。

这话一出,林睿泽愣了神,林曦月更是一脸懵,随后心跳急剧加速。难道爹爹察觉到了?不,这不可能。莫慌,她缓慢深呼吸,劝慰自己莫慌,并使眼色给哥哥,让他稳住,别乱说话。

“陆少身份显贵,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认识他纯属机缘巧合。”林睿泽打着太极,看似回答了林父的问题,实则什么都没有说明白。不过,他认识陆少确实是靠机缘巧合,只是这机缘不是事,而是曦月。若是没有曦月,他又怎能和陆少扯上关系呢。

第一百零六章 赴宴

“若是有机会,我们定要好好感谢他。”林允元感慨道。只是,这样的机会怕是难得。毕竟以陆少的身份,黎城多少人家想宴请他都不够格,更别提自家这样的了。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林允元觉没有料想到,机会会来得如此之快。

第二日,当宴帖递到他手里时,他一时半会儿没能反应过来。直到身侧有人提醒,他才连忙回过神来,恭敬应对来人。

“一定赴约,劳烦了。”将送帖之人送走,林允元关上院门,打开宴帖,逐句读览。等他反复仔细确认最后的落款名后,才敢确定这真是陆少派人送来宴帖。

“陆少要在黎城过节,还邀约我们林家所有人出席。”将这一大好消息告知家人时,林允元仍觉得有些自己晕晕乎乎的。

“过节,这不就是后日吗?”林母惊讶道。若真是后日赴约,时间上怕是有些赶。

“也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什么珍贵之物,我得去看看。”

“哦,对了,睿泽和曦月,我前些日子给你们置办了新衣裳,你们快回去试试,若是不合适的话再改。”

“允元,你也是。”林母四下交代,忙得不可开交。

陆琮的这一张宴帖,让低迷的林家又喧闹起来。

“他还真是有本事。”林曦月低声笑骂,转身回房准备去了。

黎城某处大宅院内,到处红灯结彩,布置得喜气洋洋,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明日的宴席,喧闹却不杂乱。

绕过前院和园子,恩铭在正院找到主子时,见他正拿书看着。只是……恩铭挠挠头,主子手里的书似乎是拿倒了,而且他半晌没有翻页,该不会是在发呆吧。

“主子?”恩铭轻声提醒。

“嗯?”陆琮陡然醒过神来,抬起头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地。等他看清眼前的恩铭,才抬手捂嘴,掩饰地低咳一声,解释道:“我方才看书入了神。”说着,他举了举手里书,向恩铭示意。

只是书举到一半,倒置的书名在眼前显现。陆琮动作一顿,随即赶紧把手里的书放下,且偷偷正过来,故作正经道:“有什么事吗?”

恩铭使劲憋着,不敢笑出声来。主子如此模样,可真是少见。他吐纳数次,稍稍平复了心情,才交代道:“宴帖已经尽数发放,各家都答应会准时赴约。”

“林家也是。”他故意强调提醒。

陆琮闻此瞥了他一眼,恩铭连忙收敛了嘴角的笑。

“顶替林允元上位之人的身份查得如何?”陆琮收回视线,不与他计较,问起了正事来。

昨日下山之时,恩铭将此人汇报与他,他便立刻遣人去查。

以他手下人的能力,查个黎城小人物,一日的时间足够了。今日早晨,恩铭就已经拿到了那人的所有信息。

“顶替之人名唤荣宏达,是徐清明正房夫人徐荣氏手里的人。他先前也是一直在衙门做事,只是做的都是些杂活,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这次,在林允元出事后,他便立刻顶上了。这其中,十有八九是徐荣氏在搞鬼。”

“徐荣氏,荣家的人?”

“是,我仔细查了这个徐荣氏,她是荣侍郎的次女。”

陆琮对京中的官员了如指掌,恩铭稍作提醒,他便能对号入座。荣侍郎为官多年,较为低调,陆琮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只是了解但不甚熟悉。

如此说来,徐荣氏算是下嫁徐清明了。这也难怪林允元出事后,徐清明没有立即出手,看来他是被自家夫人给压制住了。

陆琮垂眸凝神,转动着白玉指环,“后日林家人入府后,派人好生照看住。”

“是。”恩铭正声严肃道。就算主子不交代,他也不敢让林家人在府内出事。

宴席当日,林曦月同家人到场时,府门外的人已是络绎不绝。今日来的人,大都是黎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林允元虽不算官,但多年混迹府衙,也结识了不少人。然因贿赂一事,许多人不敢再同林家往来,所以今日林家到场时,众人都稍稍远离了些,生怕给自家惹上了麻烦。

“不必理会他们。”注意到众人的反应,林允元低声安慰周身的家人。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在林家人面前站定。众人齐齐望去,想知晓究竟是谁这么胆大。见过陆少的人,一眼便认出来人的身份,且随之变了脸色,诧异的同时满是不解;而不曾见过陆少的人,见身边友人或是上级神色有异,皆是好奇问道:“那人是谁啊?竟然还敢同林家往来。”

“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后之人。”

“他身后之人是?”被如此卖关子,提问之人愈发好奇。

“今日这宴席的主人。”

“宴席的主子?你是说陆少?”陆少二字一出,不光是提问之人睁圆了双眼,周边出了耳朵的都睁大了眼睛。林家怎可能和陆少扯上关系,难道是靠着徐知州吗?可据众人所知,徐知州至今也还未搭上陆少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搞错了啊。

不论众人如何怀疑,也改不了站在林家人面前的人,就是陆少身边的第一护卫恩铭的事实。

看着面前的恩铭,林允元也是一脸懵,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倒是后面的林睿泽看了曦月一眼,明白陆少是来英雄救美了。哼,他可真是好手段,知道如何能笼络人心。骗了曦月还不够,现在还想博爹娘的好感。自己一定得把曦月看紧了,指不定何时他就把人给骗走了。

自家哥哥警惕的模样,直让林曦月想笑。她对前面的恩铭微眨了下眼睛,算是打了招呼。

恩铭接收到曦月姑娘的眨眼,立马低头摸了摸鼻子,双耳微微发红。这一幕万一让主子给看到了,还不得罚他去做苦力。下次找机会,他得和林姑娘说说,让她千万不要对他做一些会让主子吃醋之事。

他轻咳一声,随后扬起笑脸恭敬道:“林老爷,我家主子有请,您和林少爷随我来吧。林夫人和林姑娘若是有兴致的话,可以去后院游玩。前些日子,府里新进了许多梅花,如今开得正盛呢。”

第一百零七章 良婿

“噢,既是如此,那我们定要去看看了。”林母笑着回道,转身挽了自家姑娘,随着府内的婢女前往后院,而林家父子则同恩铭一起离开。

众人见林家人和陆少身边之人相处得如此融洽,不由得议论纷纷,猜测这其中的关系。等徐清明和吴永丰赶到时,茶都还未喝一口,立刻就有人向他们打听。

“陆少的人单独接走了林允元?”吴永丰听闻此事,脸色颇为沉闷。

“是,不止是林允元,还有林家少爷呢。”

“那林家的女眷呢?”

“也被迎了进去,只不过去的是后院。”

闻此,吴永丰略微松了口气。尽管如此,他原来心里存的心思还是打消了不少。以陆少对林家的态度来看,他对林家姑娘怕不只是玩玩而已。若真是如此,自家姑娘想拿下陆少还真是不太容易。

搭不上陆少,虽然颇为可惜,但总好过遭他厌恶。林家既然和陆少处得好,这对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尤其是近期还出了林允元贪污受贿一事。据他所查,这事纯属徐大夫人在作怪。

他若借着此事拉林允元一把,指不定以后还能得陆少的照顾。

能做官的人都极为精明与敏锐,吴永丰在黎城知州之位上虽没能争过徐清明,但他也不傻。前面实在是没路,他也不会硬着头皮撞上前去。

想清其中的弯弯道道,他脸色好转不少,对身侧的人嘱咐道:“林家与陆少的关系非同一般,你们可得注意些了,别乱说话惹恼了人家,否则连我也要受牵连。”

这话可是说得严重了。吴永丰周边人闻此,心中虽是不解,但都齐点头答是,并将消息传递下去,提醒众人注意些,千万别惹恼了贵人。

且说吴永丰提醒了身边人,而另一边徐清明却是一字不答。不是他不想说,而且不知该如何说。陆少和曦月的关系,他只是猜测,还未求证,不好胡乱传播。

不管这两方人知晓了什么,又晓得了多少,总之众人都明白林家是不能轻易招惹了。

前院风起云涌,后院倒是一片祥和。

林曦月随着母亲漫步在林园之中,带路的婢女远远跟在后面,既不打扰,也不怠慢。不知是婢女故意挑了一处人少偏僻的地儿,还是这时候来人还不多。两人沿路走去,鲜少遇上其他人,不过两旁的花儿着实开得好。

观赏着冷艳傲人的梅花,林周氏扭头上下打量自家姑娘,随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娘。”被如此打量,林曦月心里有些发慌。

“娘在想,究竟是怎样的男儿才能配得上我家姑娘。”

果不其然,林曦月的担心没有错,娘真是在考虑她的亲事。这事她自己不好多说,反对起来担心爹娘察觉,可沉默的话,又怕他们误以为她是怕羞默认了。

思来想去,倒不如她自己拖住爹娘。

“那自然是要无比优秀的,人品够好,相貌极佳,家世也不能太差,否则怎么配得上你家姑娘我呢。”她把标准往高了放,要求越多越好。这样的男子可不好找,家里情况也复杂不少,爹娘考虑起来自是会慎重不少。

“呵,你口气倒是不小。”林周氏笑骂一句,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看她深思的模样,估计还真是在想人品佳相貌好家世强的男子有哪些。

林曦月抿嘴浅笑,心里的慌乱消减不少。毕竟,如此三优之人别说在黎城不好找,就算是去了京城怕是也难寻。“诡计”得逞,她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只是,还没等她松缓多久,身旁的娘亲却又忽然顿住了。

“曦月。”娘轻唤着她,语气中带了一丝兴奋,“说起来,这样的少年,还真有一位。”

不会吧,这样的人,还真让娘给找出来了?林曦月虽不太相信,然心里的好奇心也被勾起。她想知道在母亲心中,谁能得到如此高的评价。

“是谁?”

“你认识的。”

她认识?那就是周边的人了。细数她识得的男子,虽说各方面条件都不算差,但也绝称不上很好。不过,她细细想去,有一人倒是还不错。

“可是想到了?”

“您指的可是周明?”周明是哥哥的同窗好友,品性不错,为人也老实,而且能随手赠送金银,可见家里的财力情况也是不错的。

她本以为自己猜得没错,可娘却是闭眼摇头。

“究竟是谁啊?娘,您就快跟我说吧。”

“傻孩子,这人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

起初林曦月还不懂,可看着娘亲带笑的眼睛,她随即就明白了。脸“唰”得一下通红,连耳朵也未能避开。她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担心一出口就露馅了。

只是,她不说,林周氏也看出来了。自家女儿向来稳重,哪有此般脸红吞吐模样。如此看来,她还真是对陆少有意思。

不得不说,陆琮这少年,确实引人瞩目,也不失为良婿的最佳人选。曦月会被他吸引,也是情有可原。想起两人的模样来,也着实相配。只是,在这家世上,两人之间差的却不止一星半点。

只可惜……

笑意在脸上凝固,林周氏渐渐出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

她醒过神时,就听曦月在耳边轻声道:“娘,有人唤你呢。”

唤她?谁人?林周氏向前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绯色襦裙的妇人正浅笑着望着她,而妇人身边还有一个姑娘,看着约摸十三四岁,和曦月差不多年纪。

“初曼?”她万分惊讶,有些不敢相信。

前面那妇人闻此眼中泪珠闪动,“是我,湘君。”

不多时,只见后园之中,两名貌美妇人相拥而泣,而剩下两位姑娘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到她们好不容易停歇下来,姑娘们赶忙将自家娘亲拉开,递上手帕轻声安慰。

林周氏见曦月紧张心疼的模样,忍不住破涕为笑,向她解释道:“她呀,是你娘亲的闺中密友。自我们各自嫁人后,已是多年未见,也不晓音信,没想今日居然在这里遇上了。”

第一百零八章 表态

详细了解后,林曦月大致搞清楚了那妇人的身份。

妇人姓白,名初曼。十多年前,她与待字闺中的周湘君,也就是林曦月的母亲林周氏,因偶然相识后交好。两人性格相合,又志趣相投,所以关系十分亲密。只不过,不久之后,两人相继嫁人离家,没了音讯,这才断了联系。

“湘君,你何时来的黎城?”白初曼擦拭了脸上的泪水,她是既伤感又高兴,两人未见许多年,今能在此相聚实属缘分。

林湘君亦是激动不已,只她听着初曼的语气,倒是颇为差异,“我在黎城已有许多年,倒是你,难道也一直在?”

“自是。”这话一出,两人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要惋惜。倶是在黎城多年,却从未相见。好在今日遇上了,否则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闺房时的密友,少时分别,再见各已是为人妇为人母。

两人自是有无数话要谈,别的事情都弃置一旁,包括自家姑娘。

望着两人相携离去,林曦月和对面那柔美姑娘相视一笑,皆有些无奈。

“我叫韩灵儿,你呢?”柔美姑娘上前一步,对林曦月微微一笑,率先自我介绍道。

林曦月一般不喜与外人太过亲密,且往往带着防范之心,可不知为何,她对这位韩灵儿却很有好感,或许因她笑得足够无害,且两人母亲相识。

“林曦月。你是白姨的女儿吧。”

“是。我母亲少与人往来,没想居然能和你母亲如此要好。”先前母亲忽然落泪,她着实吓了一跳,全然不知是发生了何事。等弄清楚事情的因果,又觉得哭笑不得。

林曦月也是直点头,“或许是性格相合吧,我母亲亦是不爱与人往来的。”

说起来,人与人之间只需短暂接触,便能相互感受对方的气场。譬如林曦月和韩灵儿,明明两人先前互不相识,可聊起来却仿如相识多年的好友。虽这其中有她们母亲相识的因素,可她们自己能聊得来才是最主要的。

一场偶遇,让后院林园里的赏花会,变成了会友局。

陆琮听闻此事,甚觉有趣,嘴角忍不住扬起,笑道:“她欢喜便好。”

主子可真真是入了深坑了!且这深坑还是他自挖的,为的是引曦月姑娘过来。恩铭啧啧暗叹,果然人都有克星,而主子的克星是曦月姑娘没错了。

“徐大人和吴大人到了吗?”得知曦月尚好,陆琮暂时放下心来,准备处理正事。今日宴会结束,他需得快马赶回京去,不能再多耽搁,而在离开之前,林家的事情必须处理好。

“到了。”

“让他们直接来正厅吧。”

徐清明和吴永丰跟随恩铭来到正厅时,不止陆少在,同在的还有林家两父子。

三人脸上都挂着笑意,看来是聊得颇为开怀。

两人为官多年,只需大致一看,便明白陆少和林家的关系非同一般了。或许林允元本人都不曾察觉,只以为陆少为人和谐善处。

“徐大人,吴大人,你们来了,快请坐。”陆琮伸手示意两人入座。

“姑父,吴大人。”林睿泽起身问礼,林允元也起身和两人点头示意。

官场之人会面,寒暄自是少不了,只是陆少请人过来的意图是何,除了林睿泽猜出个大概,其他三人实在是想不明白。

好在等了不久,陆琮开口切入正题,“其实,今日请各位过来,其一是为了道别。”

“年岁将至,我需得尽快赶回京中,处理一应事务,时间紧急,我今晚便会动身。”

看着吴永丰似要开口,陆琮连忙制止他,“不必相送,低调出行,便于赶路。”

既然陆少都强调了,吴永丰只得讪讪闭嘴,把话吞回肚子里。

“至于第二嘛,前些日子我听了不少传言,事关府衙贪污受贿一事,所以想把诸位唤来了解情况。”

原来是为此事。陆少话音落下,徐清明和吴永丰心下了然,明白他这是要为林家做主了。此事虽然提起得突然,但他们知晓了陆少和林家姑娘的关系,倒也不觉惊讶。

林睿泽是猜想到了,所以神色颇为镇静,只有林允元一人,闻此后神色较为激动。他虽不在意外人的看法,也没有望着再回府衙做事,但还是想要尽快洗清罪名,还自己一个清白。

没想陆少会为他出声做主,他倒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这事……”徐清明吐出两字,又皱起眉头来,不知要怎么说才好。

见他吞吐的模样,吴永丰心里鄙夷一声,知晓他为何会犹豫。自己夫人都管不好,又怎有资格开口呢。林允元贪污受贿一事,还得由他来处理才好,“陆少,这事是我负责的。”

“哦,那你与我细细说道。”陆琮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静听他的分析。

“起初啊,是有人递状纸,状告徐清明的大舅子林允元借府衙之职,行受贿之事……”吴永丰将整个事件的经过细细道与陆少听,没有漏失一项。不得不说,他的口才实为上佳。徐清明都忍不住侧目而视,看他的眼神,仿佛第一次认识似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事情查清楚了吗?林老爷可有受贿呢?”待他说完,陆琮随即抛出问题,并接着道:“我与睿泽来往颇多,清楚他的为人品性,说实话,我不太信得过外面的流言。”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片面的看法,至于事情的真相是什么,还得你们去调查清楚。你们说呢?”

您都这么说了,我们怎还敢反驳。徐清明和吴永丰忍不住在心里念叨,可脸上还是只得展颜笑道:“这是自然。”

“我与允元极为熟悉,我相信这事绝不是他所为,还望吴同知能还他一个清白。”徐清明率先表态。

这事本就不是他处理,所以他也无需要负责,只是荣氏那里,还得处理好,不能让外人抓到把柄。或许吴永丰已经猜晓到了,但他找不到证据,也奈何不了荣氏,更不会威胁到自己,自然是不足为惧。

第一百零九章 探究

被徐清明抢了先,吴永丰心里气急,却也奈何不了他。

陆少还在此,他要沉住气,不能和徐清明直接闹起来。

“徐知州说得是,我定会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的。”

“真相”二字他说得是咬牙切齿,好让徐清明知晓他话中的深意。

不管这两人如何斗,林家的事情能处理好,陆琮就满意了。

“既然如此,我也放心了。你们诸位都是黎城的优秀人物,只要能保持初心,将来定有机会一展所长的。”陆琮落下最后的话语,至于其中是否蕴含深意,就得他人自己体会了。反正,林睿泽瞧着两位大人是蛮振奋的。

正厅里的谈话就此结束。恰好,外面也开了席,众人皆是喜气洋洋走出,院内满是欢闹的氛围。男人们大口喝酒,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相处得其乐融融。

尤其是林家两父子,更是备受众人关照。陆少和两位大人对他们的态度太过微妙,众人都留了心神,自然也不敢怠慢林家。

女眷这方,林周氏和密友重逢,几乎是无话不谈。两人聊得火热,周边的氛围对她毫无影响。只有林曦月,坐在满桌的佳肴前,却食之无味。不是她胃口不好,实在是……四周向她投来的视线太多了。

她随意抬头向前望去,就能与人对视,且这里的人,她都不熟悉。虽前两年,她陪同姑母赴了不少约,但因为姑母的身份,她认识的也大都是大户人家的妾室及其子女。正房的夫人和姑娘,她虽识得数位,但人家不认识她啊。

“为何这么多人盯着你?”坐在林曦月身旁的韩灵儿也发现了众人的异常。

“难道是看我面生?”林曦月心里满是疑惑,然被许多人盯着,她不敢动作过大。

“不应该吧,面生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那不然,是因为我的美貌?”

“哈哈哈,你倒是自信。”

“我实在是想不出其它原因了。”林曦月无奈苦笑。她想过会不会是因为陆琮的关系,可思来想去,知道两人这层关系的人极少,所以这种可能性极低,自然会被排除。

其实,林曦月的想法没错。众人都盯着她,确实不是因为她和陆琮的关系暴露了,但仔细说起来,又和这层关系脱不了干系。

虽然盯着她的人不少,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大部分人神色茫然,没有任何的目的性,仅仅是从众而已。而带有强烈探究性眼神的人,只有那少数几位。

其中,最为突出的便是徐家和吴家的女眷,而这两家的探究性又全然不同。

林曦月早在落座的时候,便已经注意到了徐荣氏母女的存在,只不过她打量一圈,没有见到韵儿。不知是她自己不肯过来,还是徐荣氏没有带她。

自家受邀一事,她本不知徐荣氏是否知晓,但就今日她们的神情看来,应该是不曾得到消息了。

徐荣氏母女的探究,她能理解,可吴家女眷的呢?

自己和她们素未相识,又是为何会惹了她们的兴趣呢?

“母亲,着淡绿衣裳的那女子便是林家姑娘吗?”中央位置,吴家次女吴悠婉对身边衣着华贵的妇人问道,言语中满是好奇之意。

吴夫人微点头,亦是打量着角落里那位林家姑娘,“长得倒是不错,可惜是小门小户里出生的。”

“她会被陆……”

“悠婉!”

声音被母亲忽然打断,吴悠婉才想起来周边还有不少外人。她忙闭上嘴,不再出声。陆少她是没见过,但却是不敢得罪的。万一陆少和林家姑娘的消息,从她这里泄露出去了,那可就出大事了。

起初,父亲让她去讨好陆少,她没有反对,但也绝谈不上欢喜。毕竟她也是被宠着长大的姑娘,哪里想过要去讨好男人呢。后来,父亲说计划取消,她不觉失落,反倒是一生轻松,只是对陆少还是存了一丝好奇心的。尤其是在得知陆少有欢喜的姑娘之后,她就更觉有意思了。所以当她知晓林家姑娘在场后,便一直搜寻她的身影。等找到了人,自然是好一阵打量。

在整个黎城之中,徐家和吴家算是为首的两家。这两家的女眷都盯着林曦月,其他人又怎会忽视呢?

匆匆用罢餐宴,林曦月和韩灵儿快速溜了出去。

等寻了一处无人的地儿,林曦月才敢大声喘息。

“终于摆脱了。”被许多人盯着的滋味实在是难受。

“我们沿路走走吧。”韩灵儿明白她的难受,提议道。

林曦月随即点头说好,她宁愿在外面挨着冻,也不愿再回女人堆里了。

不过,今日气候较好,有阳无风,虽不暖和,但也不至于冻人。

尤其是园里的风景极佳,处处都是新鲜事物,一路赏来,也不觉得无趣。

陆琮的这处私宅,从外面看着不大,但进到内部,才发现占地面广且方正,修建得极为不错。

“他何时有这样一处宅子?”林曦月低声喃喃。她本以为自己对陆琮了解得够多了,可仔细想来,却又似乎什么都不清楚。就像他的宅子、他的手下人和他的动向,她是知之甚少。

想起这些,她忽然低沉下来。

韩灵儿不明白她的心思转变,但看出她失了兴致,只以为她是累了,所以寻了一处干净隐蔽的地儿,带着她弯腰坐下。

身后是茂林树林,身前是绚烂花海,这样的赏景地点倒是极佳。

将烦扰之事抛诸脑后,林曦月心情转好,脸上也挂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两人都没有出声,只静坐着放空自己,舒缓全身。

就在这时,身后的林中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一开始,两人以为是林中小鸟闹腾出的声音,所以没有多加理会。可渐渐的,响声渐大,实在是让人想忽视都难了。林曦月这才转头望去,可方才一抬头,她就猛地瞪大了双眼,随后压着身边的韩灵儿向地上躺去。

韩灵儿来不及后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想出声询问,却被林曦月捂住了嘴。

究竟是怎么了?她心里满是困惑。

可随着时间的推荐,声响愈发清晰。

那似乐似痛的声音,哪怕韩灵儿未经人事,也明白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章 龙阳

有人在林中行苟且之事?韩灵儿不敢置信地看向林曦月,见她冲自己直摇头,明白自己没有猜错。

虽说非礼勿听,然在此等情况下,她又不能逃离开来,只能屏息静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可是她愈听便愈觉不对劲。

可究竟是哪儿不对劲呢?

韩灵儿仔细想了想,又注意到林曦月微红且怪异的面容。忽然,某个想法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再听着外面的喘息声,她一下便明白了。

欢好之事,本该是一男一女,可这外面传来的,分明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该不会是……龙阳之好吧。

一时间,她都不知该作何表情,五官扭皱在一起,全身都觉得不对劲。

韩灵儿至此猜出了外面的情况,而最初往后瞥过一眼的林曦月,更加是明明白白。虽然她躲藏得快,但是外面的情形大致看清楚了。

两少年搂抱在一起,面庞贴近,手也是胡乱摸着,之后还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她不用多想,便能肯定外面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

此等少见之事,也能被她遇着,实在是气运不佳。

因担心被外面之人所察,林曦月和韩灵儿两人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们是足够安静了,可外面的声音倒是愈发响了,“战况”似愈发激烈。

这得什么时候才是头啊!林曦月在心里哀嚎着,不明白为何有人会在野外行此等不羁之事,难道他们就不怕被外人发现吗?

周边的隐蔽之物不多,她们逃也不能逃,也不敢贸然动作,只能死等外面的“战况”结束。

约莫两刻钟后,声音终是消停了下来。

只听外面两人喘着粗气,哑声对话了三两句后,便响起了衣裳“淅淅索索”的摩擦声。他们终是要走了。林曦月和韩灵儿对视一眼,都静待着人离去。

不久之后,脚步声响起,渐远及至消失无声。趴着的两人才敢些微动作,放松紧绷的身子。

“未免太过离谱了。”韩灵儿摇晃着酸痛的手臂,忍不住感叹出声。这种有悖伦理之事,她还真是从未接触过。虽原有听说,但没想自己还真能遇上此等情况。

比起差些惊掉了下巴的韩灵儿,林曦月的情况稍微好一点。龙阳一事,她虽见得少,但好歹上一世有过接触,所以不至于会太过震惊。

其实,在她看来,龙阳之好比起**一事,倒是不知强了多少。就是在林子里什么的,还是太过了些。

“你就当做了一场梦,别放在心上。”她担心韩灵儿受此事影响,会对男子产生抗拒心理,只得柔声安慰道:“此等男子还是少数,我们鲜少会遇上的。”

林曦月眉头紧皱,再加上她此番话,韩灵儿自是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她不由得转惊为笑,解释道:“你小看我了,我并非古板迂腐之人。虽方才吓得不轻,但并非是因为害怕,只是太过突然了而已。”

“如此就好。”林曦月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先前的紧张与愁绪,顷刻间消失无踪。

两人站起身,收拾整理好。

“我们快些回去吧。”她牵起韩灵儿,尽量避开他人,朝女眷聚集之处走回去。她们离席早,在外闲逛许久,之后又被林中人给耽搁了。母亲不清楚她们的去向,怕是正在寻人。

此时此刻,林周氏确实在找曦月。方才,她和初曼正聊着,徐荣氏忽然过来,扯着她要介绍,并且还问曦月在何处。一溜圈见了不少夫人,她们大都是黎城的权势人家,虽家世不是分外出众,但也绝对不差了。

看徐荣氏这动向,她是想给曦月介绍亲事吗?林周氏脸上挂着笑,心里却警惕起来。果不其然,继续听她们对话,聊的大都是自家待娶或待嫁的子女。如此看来,就是在相看了。

曦月年岁不大,但也到了能议亲的年纪。她不介意为曦月和睿泽相看,可若是两家之间牵线的人是徐荣氏,她就不由得要小心警惕了。

毕竟前不久,允元受人诬陷一事,便极有可能是她做的,而如今她插手曦月的亲事,目的又是在何呢?

看着在妇人中穿梭往来的徐荣氏,林周氏皱眉凝神,思虑要如何应对。

直接拒绝定是不行的,毕竟美华是徐府的二夫人,两家之间还会有往来,不能把脸皮给撕破了。没办法,只能把曦月找来应对一下。不指望借此能给曦月找到好人家,但起码不能让她落了不尊长辈的坏名声。

“娘。”林曦月远远便看见了自家娘亲,只不过,娘亲脸色似乎不太好。

她快步上前,挽住娘的胳膊,“是在寻我吗?”

见到曦月,林周氏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她展颜一笑,道:“野哪儿去了?”

“就在周边赏赏花,我没有乱跑。您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灵儿。”林曦月侧身靠在林周氏身旁,手朝韩灵儿的方向一指,并开始朝她使眼色。

“是。周姨,我们就在园子里散步,只是没想地方太大迷了路,这才耽误了回来的时辰。”韩灵儿这话说得是脸不红心不跳,仿佛真有此事一般。

林曦月本来还担心她说漏了陷,现在想来,实在是多余。

“好,无事就好。”林周氏笑着点头,本就没打算深究,她只对韩灵儿柔声道:“你母亲就在前边的暖亭中,怕是也正在找你呢。”

“好,我这就过去。曦月,等会儿再见。”韩灵儿朝林曦月挤眉弄眼,摆手离开。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林周氏才向曦月道:“大夫人想让你过去。”

她这话说得小心翼翼,似下一句便是“小心些,她要对付你。”。林曦月清楚知晓大夫人的性子,无需娘提醒,她也知道没有好事。

“她想让我做什么?”总得做好准备,她才好应对。

林周氏欲言又止,似不敢说出来。

林曦月自己扭头看向不远处夫人们的汇聚之地,见不少人还扯着自家姑娘,且都是婚假适龄的,她略微思索便心下了然。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相看

“她这是要给我介绍亲事?”林曦月只觉不可置信。自家爹娘和姑母都还未曾动作,大夫人便想给她介绍亲事?

“她究竟想做什么?”她觉不相信大夫人会如此好心。

上一世,大夫人和姑母斗了一辈子,连带着自家都受尽了她无数的白眼。好在自己后来嫁入了陆家,虽不甚得宠,但好歹些许面子还是有的。

有陆家作为后台,她才不敢做得太过。可如今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林家,她不仅不会手下留情,还可能会变着法的为难。

面对曦月的困惑,林周氏只是摇头,她实在不清楚大夫人的意图。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这还是陆琮的府邸,林曦月并不怕大夫人作乱,她只是觉得麻烦。本是想尽量避着她的,可如今麻烦找上身了,她只能尽快甩掉才行。

不管如何,先过去再说。

林曦月和林周氏朝大夫人的方向走去。她们还未进到人群中,便已经有人注意到她们了。

“这不是林家母女吗?”有妇人吆喝出声。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徐荣氏看到林家母女,眼中有异光一闪而过,只很快她又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神情。她绕过众人走上前去,分外亲密地挽住林曦月的手臂,高调地向众人介绍道:“她便是林家姑娘曦月。你们可看好了,别找错人闹了笑话,这我可不负责任。”

徐荣氏的话逗得众人大笑起来,林曦月没有开口,只是跟着浅笑,装作略微腼腆羞臊的模样。她模样本就属于上乘,笑起来容貌在众人中愈发凸显。

有妇人见她如此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呦,还怕羞。这脸蛋儿红红的,更好看了。”

众人笑得是越发开怀,里院的笑声不小,声音传出去让前院的男人们都听到了。

“不知是有何乐事。”有人觉得好奇,把目光投向笑声传来之处,似想一探究竟。

“来来来,别管她们,我们喝酒。”吴永丰乍着嘴高叫出声,把男人们的注意力拉回。女人之间的事,他没有心思去管,举杯畅饮才是最重要的。

男人堆里,酒水足够,几乎没人能推掉面前的酒盏。

不过,陆琮借口身体不佳,倒是免了被人灌酒。他不肯喝,其他人自是不敢再劝。众人都喝得醉醺醺了,只他依然神色如常。

避开闹腾的人群,他回房泡了一盏清茶,问起里院的情况。在宴席上坐了许久,也不清楚曦月此时的状况,不知她是否玩得开怀。

关于曦月姑娘的动向,恩铭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告知给主子。说起来,曦月姑娘在园子里还真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虽然现在已经无事了,但也不知曦月姑娘被吓着了没有。这事究竟要不要告诉主子呢?

恩铭每回纠结,必然露馅,不是他伪装得不够好,而是陆琮太过了解他了。

陆琮只需看他一眼,便知他心里有事无事。

“什么情况,说清楚。”陆琮摆出审讯的态度,神色严肃不与恩铭说笑。

恩铭只得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道出。

据线人来报时,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他想解决也没了机会。

“在两名男子走后不久,曦月姑娘和韩姑娘也离开了。”

“她是何神色?”或者说,他是知道她有没有受到惊吓。

曦月姑娘的神色?这线人哪里会注意。恩铭只觉头大,但又不能直接说不知。只得根据线人描述的情形,以及寻常姑娘的反应,大致猜测道:“姑娘家家的,遇上这样的事情,脸色都不会太好。不过,曦月姑娘倒是没有太过害怕,主子您也不必忧心。”

“如今她在哪儿?”陆琮面色柔缓下来。

恩铭心里松了口气,轻快回道:“曦月姑娘已经和林夫人在一起了,如今正和众位夫人谈笑呢。”

谈笑确实没错,只是她们之间的谈笑并非是恩铭以为的谈笑。当然,恩铭也只是照着线人的话上传。曦月姑娘的实际情况,他也不知。

线人反应灵活,又经验老道,按理来说,保护一个小姑娘是绰绰有余的。可问题是他不能跟得太近,所以他只能看到林曦月周边的情况,但不能听到众人的谈话声,这就导致他误会了夫人们的笑意。

等陆琮得到林曦月正被人相看的消息时,府里的宴席都快散了。总之,对于林曦月遇上的麻烦,此时此刻他是一无所知。

被妇人们上下打量着,林曦月只想逃离开来。可大夫人始终紧扣着她的手臂,带她在人群中穿梭,不肯放她离开。

顾及姑父的情面,她不会当众驳她颜面,可让她像个物件一般,被人观赏挑选,她真不愿意。且不只是她自己,娘也被不少妇人托绊着,想来帮她却是分身乏术。

正当林曦月想着脱身之法时,周边的喧闹声忽然小了下来。林曦月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见一名衣着华贵的端庄妇人正朝此处走来。她仔细看去,认出来人是吴大人的夫人。

吴夫人身后还跟随着一名姑娘,那姑娘年岁不大,模样却是娇俏。林曦月不曾见过吴家姑娘,但今日看着她却觉得颇为眼熟,仔细想了想才明白其中原因。

这位吴姑娘和吴少珩长得极像,她见过吴少珩数次,再见到和他面貌相似的吴姑娘,自然会觉得眼熟了。

在林曦月打量吴悠婉的时候,吴悠婉也正笑对着她。

吴家兄妹应是都随了吴夫人的长相,不过这性格嘛,八成是像吴大人了。

“她怎么来了。”有人小声嘀咕,似不太待见吴夫人。

林曦月朝那人看去,再环视一圈,才注意到此处的妇人都是常与徐府往来的人家。这也难怪,毕竟要想紧着徐府,就不能巴着吴府。

不过,面子工程还是要做足。

徐宋氏给身边的妇人使了眼色,妇人立马会意,咧嘴笑道:“吴夫人,您怎么来了?可是瞧着我们这儿热闹啊。”

“哎呦,吴姑娘也在。啧啧啧,这浑身的气度可真是黎城少有。”

“可不是嘛!”

“哎,说起来我家有一位子侄,和吴姑娘看着倒是相配。”

“你算了吧,就你家子侄哪够配得上吴姑娘。”

……

众人一顿乱夸,林曦月都听得脸红,更别说吴悠婉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闹事

“你们乱说些什么呢?”吴悠婉叱声道,脸上满是厌恶之色,她听不得这些个妇人无事嘴碎。

“吴姑娘生气了,你快别乱说了。人家是大家闺秀,也是你能胡乱编排的。”这话听似在责备那多嘴的妇人,可稍微仔细想想,便知是在讽刺吴悠婉。

吴永丰在黎城为官多年,不说他是称霸一方的地头蛇,但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许多人都是敬着尊着吴家的。吴悠婉在府里被父母哥哥宠着溺着,在外面有人护着且不说,还会被人捧着,哪里能受得了此等妇人的粗鄙戏说。

当下,她脸色都变了,眼看着就要发火,一旁的吴夫人终是制止了她。

“悠婉,不必与她们一般见识。”吴夫人说话未曾藏着掖着,这话是当着众人面说的。

其他人相互对视一眼,脸色都阴沉下来,心里满肚子怒气,只是碍于吴夫人的身份,才不敢出声反驳。

断断续续的,又有数位妇人到场。瞧她们的站向,应和吴家是同派之人。

两方剑拔弩张,林曦月被夹在众位妇人之间,分外难受,可她亦不敢多做动作,免得被人盯上。

可她越是如此想,就越不能如愿。

不知是她的难受样被吴夫人注意到了,还是吴夫人过来本就是为她。

总之,林曦月被点名了。

“这位是曦月姑娘吧。”吴夫人把视线准确无误地转向林曦月,并冲她笑了。

就这一笑,让一众人的神情都变得微妙起来。不少人将视线投向不曾开口徐荣氏,想得到她的指示。

毕竟吴夫人向来高傲,不喜与寻常人往来,她今日肯屈居来见林家姑娘,必然是有原因的。指不定她就是听闻了林家和陆少的关系,才也想来掺一脚,打探陆少的消息。

早在陆琮、徐吴两位大人和林家两父子一同出现时,林家与陆少交好的消息便开始迅速传播,女眷这方更是不用说,只需有一人知晓,便是所有人知晓了。

不然以林曦月的家世,就算她能和吴府扯上关系,那也是远远不够的。尤其是有些人家还隐约知晓林家的辛密之事,林家姑娘被拐的消息虽然没有广为传散开来,但还是走漏了风声。

徐荣氏本是不太相信林家能搭上陆少,可看着吴周氏的态度,便不得不信了。若真是如此,或者她能借些林家的关系,让明柔和陆少成事。

倘若自家女儿能进陆家的门,那可真是不得了了。徐清明哪里还需蜷缩在这小小的黎城,调回京中不就是陆少一句话的事,而且她也能常回荣家了。等到了京中,有荣家助她,徐清明哪还敢宠着林美华那个小贱人。到时候,她定要林美华好看。

徐荣氏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仿佛计谋已经得逞了一般。

“大夫人?大夫人?”有人轻声提醒她。

“什么?”她猛然回过神来,神情阴鸷。

“吴夫人说要请曦月姑娘过去坐坐。”

“不成。”想都未想,徐荣氏立马回绝。

事关陆少,她不能让任何人抢在了前面。尤其是看到吴家姑娘吴悠婉后,徐荣氏更是警惕心起,猜测吴周氏是和她动了一样的念头,也想让自己姑娘借着林家搭上陆少。

陆琮的火爆程度,绝对超过林曦月的想象。

林曦月不清楚前院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众人对她的这个热情劲儿,也能猜出这其中定有陆琮的原因了。

只是陆琮不是派人跟着她吗?怎她遇上了此等麻烦事儿,也不见他派人来解围。

难道他是觉得相看之人于他毫无竞争之力,这才没有理会吗?林曦月心里想了一堆,但其实陆琮根本不知她此时此刻的处境。

许久之后,陆琮之所以能得到消息,是因为女眷这方,两派人几乎要动起手来了。线人这才注意到情况不对劲,上前打探清楚具体情况,立马传消息上去。

恩铭一得消息,暗道不好。他顾不得主子正在席上应酬,匆忙上前附耳告知。

寻了个借口离席,等到了隐蔽之处,陆琮沉了脸色,立马问道:“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徐家和吴家两方的夫人,似乎因为曦月姑娘闹了矛盾,如今正僵持着,似乎还有人动了手。”恩铭知晓这事是自己没有办好,主子要打要罚,他绝无二话。

不过,显然陆琮此刻没空理会手下人的错误,他只想知道里院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她可有被伤着?”陆琮脸色凝到冰点。

若是让她在他的院子里被伤着,他还有何脸面说要护住她。

“没有,没有,就是两位夫人之间有些拉扯,但是已经被其他人扯住了。”恩铭连忙摇头摆手,不敢有丝毫迟疑。若是曦月姑娘被伤着了,那可真就是不得了。主子或许会冲进里院吧。

他猜测确实没错,陆琮此刻还真想去到里院,把曦月从女人堆里带出来。只是碍于她的名声,他不能如此做。

“曦月姑娘没有危险,只是可能被人绊住了,不能脱身。”您也不要太过激动了。这话恩铭没敢说出来,可他伸出的手就是如此意思。

好说歹说,陆琮终是冷静了下来,回归了本来的思绪。

为曦月而闹矛盾?双方僵持不下?任凭他如何思索,也想不出来女人们的争吵点是什么。但不管为何,总不能让局面继续僵持着。

“你去前院告知各位大人,就说我身子不适,想要休息了。府内已经备好了房间,若是有醉酒的,也可让婢女领他们过去。”

“领人过去的时候要走大道,让各位夫人们能清楚看到。”陆琮冷声交代。

恩铭不理解主子如此行事的用意,还想着安排好各位大人,又如何能让曦月姑娘脱身呢?他皱着眉头去执行,可实际的结果却让他不由得撑大了眼,并感叹出声:“可真是好计谋啊!”

年轻貌美的婢女搀扶着醉酒的男人,沿路颤颤巍巍走去,女人看到如此情形,自然是心中起疑。等认清了人,立马派人通知男人的夫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院长夫人

听到自家男人和婢女搂抱在一起,且还朝着后院卧房走去,其夫人哪里还能等。就算是天塌下来了,都大不过自家男人搂着别的女人。顾不上徐吴之争,她匆忙告辞离开,且脸色分外难看,似有隐秘之事。

其他人见此,稍微一打听便知道了其中原因。只是她们并无太过讶异,毕竟哪个男人不偷腥呢?谁家里没有一堆年轻貌美的小妾?男人不要做得太过,女人不会危及自己的地位,各位原配夫人都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过啊,她家男人也是太大胆了,在陆少的府邸居然就敢如此乱来,八成是酒喝多了,醉糊涂了吧。

众人当听乐子一般,没有太过在意这一事。

只很快,她们就笑不出来了。

走人一个接一人,剩在最后的也站不住了,纷纷赶往前院去查自家男人。

看来前院里的男人都不太安分,林曦月如是想到。

一堆妇人,走了大半,剩下的数位屈指可数,就算分了两派,也是闹不成气的。

林曦月松缓了不少,想着等下就寻个借口带娘离开。

“真是不像话。”有人在身边低声责备,李曦月转头去看,是一位年纪稍大的夫人。她约莫四十来岁,气质沉稳,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来的。

林曦月盯着她看了许久,在脑海中思索着黎城各大家的夫人们,却依然没有找到与之对应的人。

她是谁?疑问在心里抛出不久,林曦月便得到了答案。

妇人未出声时,站在边落位置,无人注意到她,之后多数妇人接连离去,又引走了众人的注意。如今人几乎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稀疏几位,她这一出声,自然是获得了剩下所有人的关注。

“柳姐姐。”徐荣氏和吴周氏几乎是同时叫出声来。

听她们的语气,此人来头似是不小。

林曦月这下就更是困惑了,在黎城能有哪号人物,让徐吴两位夫人尊称其为姐姐呢。

左思右想没有结果。期间,大夫人和吴夫人都已是上前,围绕在了那位“柳姐姐”身边,你一言我一语,不说是大献殷情,但也是仰着敬着的。

林周氏摆脱了身边的妇人,快步来到曦月身边,见她正疑惑地看着那位夫人,心下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出声解释道:“她是麓山书院院长的夫人,舒半柳。”

睿泽成绩优异,颇受院长喜爱,她去麓山书院给睿泽送吃食被褥的时候,去过院长的住处,自然也是认得院长夫人。

“娘。”林曦月惊讶出声,眼里满是欢喜。

有亲人在身边,就似有了依靠,她心里自然而然松缓下来。

“院长夫人这么年轻?”虽她不清楚院长的年纪,但想来也已是年过半百了,怎院长夫人会如此年轻呢?难道是续弦?

她的猜想在林母这里得到了验证。

“院长原配夫人过世早,这位舒夫人是之后再娶的。”当时这事在黎城闹得沸沸扬扬。原配夫人逝世不满半年,院长要另娶的消息便流传出来。众人一开始只当是假消息,可没多久,院长家的府邸便挂起了红灯笼,每日婢女小厮门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众人这才明白,消息居然是真的,院长要另娶娇妻了。

筹备喜宴期间,原院长夫人的娘家人来黎城闹过不少次,可最终还是无功而返,黯然离场。

人死如灯灭,一切即不复存在。鳏夫要再娶,没人能够阻拦。

未免伤心,原院长夫人的娘家人在此之后便鲜少来黎城了。

这些让人唏嘘之事,林母自然不会告诉曦月。

麓山院长对原配的态度虽然让人心寒,可他教导黎城学子的态度却是严肃且认真的。不少从黎城走出去的朝廷命官,都是院长手把手教导出来的,所以他在黎城极受人尊崇,连带着续弦院长夫人,在女眷圈里的地位也是不一般。

人有多面,任凭一面,都无法去判定他。

林母只是和院长夫人有过数面之缘,来往不多,并不清楚她的性子,所以也不会对曦月多说,只是提醒道:“院长夫人在陆少面前都是说得上话的。”

难怪徐吴两夫人都要凑上前去了。林曦月暗声嘀咕,因和这位院长夫人没有交际,所以对她无甚特别的感觉。

她低头玩弄自己的手指,不理会各位夫人们之间的寒暄。

可今日的她,偏偏是个引人的。

这不,院长夫人周身明明围绕了数位夫人和姑娘,可她偏偏谁都不问,就是要问起林家姑娘林曦月是哪位?

徐吴两位夫人面面相觑,随后把视线转向独站着的林曦月。

林母注意到动静,轻推了曦月一把,轻声道:“院长夫人问起你了。”

问我?林曦月痴愣着上前,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你就是林曦月?”院长夫人平稳的声音传来,让人听不出来她的心思。

城府深,聪明人。这是林曦月对她的第一感受。

与聪明人交往,定不要表现得太过聪慧。

“是,院长夫人好。”管她是什么意思,自己先把礼数作周全了再说,不受她敌对就行。

“你这小姑娘倒是不错。”院长夫人脸上显露出一丝笑容,朝着林曦月点了点头,但是没有再多说什么,不久后转身离开了。

院长夫人的态度和话语,让人摸不做头脑,但她夸赞林曦月的话还是传了出去。

众位夫人们闻此便愈发不得了了,处理好男人的事情,又接连赶去里院。这次她们可不是为了对战,而是为了抓住机会,拿下林家姑娘,若是能让她去见见自家儿子那是再好不过了。

为儿考量的母亲是最伟大的,然而也是最可怕的。

林曦月被去而复返的人团团围住,胳膊不知被多少人抓着,一下一下的疼痛传来,估计是青紫了。

林母、大夫人和吴夫人被挤了出来,三人站在外面,似有些不知所措。

事情发展到这里,陆琮也终于知晓了夫人们会为曦月而闹矛盾的原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初吻

感情是她们都看上了曦月了,想让她去做自家儿媳。

哼,想得太美了,她们。

陆琮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他在府邸设宴款待众人,可不是为了让自己中意的人被人相看的。

他狠狠刮了身侧的恩铭一眼,怒声道:“快,想法子解决此事。”

“主子。”恩铭瘪嘴,声音带了哭腔。对女人,他是真没有法子。

陆琮不为所动,“若非你行事不严谨,又怎会让她陷入此等境地呢?”

怎就是我了?恩铭傻眼,难道主要原因不是因为主子您对林家的态度吗?所有人都以为您和林家关系非同一般,各家夫人们才上赶着争抢曦月姑娘的。

“还不快去处理!没处理好,不许回来。”陆琮斜睨了他一眼。

“这就去。”恩铭不敢迟疑,立马扭身就走,头都不敢回。

女人们太过凶悍,软办法行不通,就只能用硬招了。

恩铭寻了不少身强力壮的婆子过来,让她们过去假装劝架,等搞混局面后,再偷偷把曦月姑娘带出来。

事实证明,要想快准狠,就得使硬招。

林曦月被带到陆琮面前时,整个人就是一个疯婆子的模样。

衣裳破损,发髻歪斜,青丝胡乱散开,头上更有不少抓痕。

她这哪是被人抓着去相看啊?明明是被人给群殴了。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陆琮本是满腔怒火,见到她如此模样,却是呆愣了许久,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在京中见过不少夫人们之间明争暗斗,倒是还真没有见过泼妇骂街和挥手打人的场景。

在他看来,女人之间最过无非是掴掌,可曦月如此浑身凌乱的模样,究竟是进了狼窝还是入了虎穴。

“这怎么回事?”他出声都有些颤抖,完全是被惊的。

林曦月没心情说话,寻了镜前坐下,打理自己。

恩铭把他看到的场景小心翼翼道出,并偷瞄主子的脸色。

说实话,他一开始看到现场的场景时,也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在带去的婆子强悍,二话不说就冲进去把人给抢出来。

只是他看着被架出来的曦月姑娘,又再次瞪大了眼。

这哪里是那个柔弱娴静又可人的曦月姑娘啊,这明明像偷情被捉后生无可恋的内院小妾。

呸呸呸,他想着什么呢!

当下,将乱七八糟的思想从脑海中剔除,恩铭斟酌了下词语,还是开口问道:“曦月姑娘,还好吧?”

“不好。”她非常不好。

陆琮搞什么宴席,还邀这么多女人过来,真是恼死人了。

直到进屋,林曦月恼火的脸色就没变过。

恩铭离开后,陆琮来到她身后,看着镜中她恼火的模样,赔罪道:“是我不好,没有照看好你。”

“我也没有料到她们会如此……”他斟酌了下词语,才缓缓道:“凶悍。”

“你可还好?”见林曦月不理他,陆琮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可他的手刚碰触到她,她就抽吸了一口气,似是疼极了一般。

“怎么了?”他眉头紧皱,察觉到她可能是被伤着了。

当他不顾林曦月的阻拦,把她的衣袖挽起来后,看着她手臂的血痕和青紫,头上青筋凸起,双拳紧捏,怒气逐渐上涌。

“你莫激动,不过皮外伤而已,擦点药就好了。”虽是不想理他,可也不能让他出去喊打喊杀。吓坏了各位夫人们是小,暴露了两人的关系可就大了。

制止住他的暴虐之心,林曦月放柔了面色,轻声缓和道:“你替我擦药吧。”

陆琮重叹一声,起身去拿药。药是京中上好的药,可擦上却也见效快。刺人又冰凉,林曦月若不是紧咬着牙,怕是要叫出声来。

注意到她的痛楚,陆琮也是不轻松,下手无比轻柔,只想着要轻一点,让她少一点痛。

“不会留疤吧。”氛围太过凝重,林曦月寻了个话题,装作轻松的模样,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会。”陆琮冷声答道。

她一时不知要接什么话。

等过了许久,药擦完了,陆琮放下手中的药罐,才凝视着她,柔声且坚定道:“就是留了疤,我也不介意。”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未有准备的林曦月一时有些傻眼。

见她傻愣愣的模样,陆琮只觉忧心,但他又愿为她操心。盯着她粉嫩的红唇,他缓缓凑近她的脸庞,略微歪头轻贴上。双唇相触,柔软地令人心动。一时间,两人亲密无间,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无人打扰,也无人能够打扰。

良久之后,两人才慢慢分开。林曦月双颊羞红,不敢看向陆琮,只是卧在他的怀里,静默不说话。

“其实,一开始看到你疯乱的模样,我虽然颇为心疼,但又松了一口气。”陆琮搂着怀里的人儿,手指缠绕着她的青丝。

“为何?看我被欺负,你还松了口气?”林曦月挣扎着抬头看向他,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你莫急。”安抚好她,他才接着解释道:“你如此疯婆子模样,旁的男人若是看了你第一眼,怕便不想再看你第二眼。如此一来,我自然是要松一口气的。”

“今晚我便要回京了,如此时候,你若是被别的男人盯上了,我才是真正的不放心。”

“真的晚上就动身吗?何不明早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再离开,赶路也能安全些。”先前赶着他走,可真到了分别之际,却又舍不得了。她才受了委屈,又听得陆琮要走。一下子,眼睛一酸,晶莹便要滚落下来。

陆琮没有回答,可他也没再听到她开口。等他感觉到湿意时,才猛然发觉怀里的人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莫哭莫哭。”他哪里遇到过此等情况,一时间慌了神,手足无措的,全然不知该如何劝慰。

林曦月其实没有多委屈,也不是心伤,她更不想哭,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眼睛里的泪水。等她完全停歇下来时,已经快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好,我听你的,明早再走。”等她情绪平缓下来,陆琮这才敢插上一句话。

女人哭什么的,他真是招架不住。

看来以后不论如何,为首最重要的便是不让她落泪。

看着哭累了的人儿沉沉睡去,陆琮将她轻放上床,用热毛巾替她擦拭了脸上的泪水,再捻好四周的被褥,将她安置妥当后,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赔罪

此时,天色尚早,可外院的喧闹声已经消停下来。

众位大人家主聚集在一起,沉默又忐忑。此等情景,与先前的闹腾玩乐相比,落差未免太大。

“真没想到啊!”有人重叹出声。

他们明明在外喝酒喝得好好的,却听得夫人们在内院打架喧哗,惊扰且弄伤了不少人。

一时间,酒醒人惊,哪里还敢放松玩乐,怕是负荆请罪都是不够的。

“她们可真是胆大,敢在陆少的府邸里闹事。”

“听说还伤了一位姑娘?”

“谁啊?”

“就是林家的。”

“林家?和陆少交好的那家?”

“不然还有哪个林家!”

一时间,众人默然。你说,这伤了谁不好,偏偏伤了林家姑娘。万一林家让陆少主持公道,这不就坏事了嘛!

“徐大人,您说这该如何是好?”

“等着陆少过来吧。”徐清明闭眼歇息,不想做声。还好闹事的人中没有荣氏,否则他还真是要被气吐了血。

构建了许久的关系,若是被那些个拎不清事的妇人们毁了,他就真是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诉了。

和徐清明一样,吴永丰也在暗暗庆幸自家夫人没有参合其中。

除了这两人,其他人皆是唉声叹气的。

“陆少来了。”有人忽然急促通报道。

屋内瞬时安静下来,众人都看向门口,屏息静待陆少走来。

陆琮出现时,脸色不算阴沉,但也绝谈不上开怀。

看来他是知晓了。众人不由得猜测。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怂恿之色。

道歉赔罪什么的,总是要有一个人起头才好。

至于这个头谁来起,哎,别说,其中还真是有讲究。

首先吧,起头之人需要是陆少熟悉的;其次呢,需处于高位,能带动他人;最后嘛,得面善,或者说是看着像个傻大个,容易博取陆少得原谅。

别说,这样的人还真有一个。

众人齐齐将视线转向徐大人……身边的吴大人。

你们看我作甚!吴永丰不敢嘶吼出声,只能怒视众人。他夫人又未曾参与其中,此次道歉赔罪,他充其量也就是个旁观者。

“你起头,我收尾。”

只听耳边有气声细语响起,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后背猛地传来一股劲,整个人就向前俯冲了出去。好在他身手甚是矫健,这才没有摔个狗吃屎。

“你……”他扭头对身后的徐清明怒目而视。居然在他背后使阴招,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看他如何……道歉,让陆少怒火全消。

哼!

等吴永丰再次回头时,已经换上了自责苦痛的神情。他抽吸几声,身子似还不太舒服。尽管如此,他依然坚持上前,率先向陆少认错赔罪。说自己只知喝酒,没有约束手下人,知道后院纷争多,却毫不放在心上等等。道歉之语,情真意切,言辞诚恳。

不得不说,吴永丰忽悠人的本事,在整个黎城官宦圈中,怕是无人能及。

徐清明暗暗啧谈,心道他来起头真是再好不过了。

既然有人起了头,其他人自是纷纷上前告罪认错。

等到了最后,只剩徐清明来收尾。

吴永丰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点头表示明白,上前道:“陆少,夫人们闹事,是我们没有料到的。当然,主要责任还是在我们,是我们没有管理约束好家眷,所以不管您有任何责罚,我们都毫无怨言。”

“是。”

“对。”

……

众人纷纷附和。

陆琮知晓了事情的经过,明白夫人们没有坏心,只是行事太过莽撞而已。虽心中有怒,但不至于因此来对付朝廷官员。

只是,不对付,不代表这事就打消了。

思绪飞转,解决之策他已经想好。

“众位不必如此,夫人们之间闹点小矛盾,在所难免,我能理解。”

众人闻此眼睛一亮,陆少的意思是不会追究?

“可是呢……”他话题一转,甚是为难道:“有无辜者被伤,这事你们可是知晓?”

“知晓,知晓。”伤的人是林姑娘,林家与您交好,我们怎会不知。

“既然你们都知道,那我就直话直说。”

“之前林允元受到不公对待,如今是闲停在家,今日林家姑娘又被误伤,我去看了,那身上真是血痕淋淋。虽然都是小伤啊,但稍不注意就可能会留疤。你们虽是男人,但也有女儿,自然懂得姑娘家的,受伤留疤是最为忌讳的。”

“没错,不能留疤。”

“姑娘家的,留疤多难堪啊。”

众人跟着附和,只是您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是直话直说吗?您的这直话,我们怎就听不懂呢?

“补偿。”陆琮道出两字。

“嗯?”没人能及时反应过来。

“怎么?补偿都不愿意吗?”他随即阴沉了脸色,朝众人扫视一圈,背手而站,“若是你们不愿,我也不能强求,只是……”

“愿意,愿意。”被徐清明又推了一把,吴永丰带头同意。

“不知陆少觉得我们该如何赔偿?”就说要给林家多少钱,才能把此事摆平。

“这就看你们的心意了,我不插手。”交代完,陆琮施施然离去,留下各户家主大人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理。

“赔多少?”

少了,怕被陆少知道;多了,自己又舍不得。

这可真是个难题。

“要不直接找林允元商议吧。”有人提议。

“这倒是个好办法。”

“快,去请林允元,不,林家老爷过来。”

对于赔偿一事,林家全然不知情。

林家父子刚寻到林母,正了解曦月的情况。得知曦月被府里的婆子带走,三人又跟着去到曦月休息之处。

看到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歇息,林家三人这才放下心来。

“林老爷,众位大人正在大厅等您过去呢。”有人在门外通传。

“等我?”林允元和家人对视一眼,随后开门向来人具体问道:“是有何事吗?”

“听说是要和您谈赔偿一事。”

赔偿?难道是因为曦月。

“父亲,我和您一起。”林睿泽跟随着林父,一同去了前厅,留下林母独自留在房间里照顾曦月。

林周氏在房内打量一圈,觉得装潢蛮有格调,就是整体色调较为暗淡。

这不像是客房,倒像是男子的卧房。不过,她想着这是陆少的府邸,陆少未成亲,府里少有女眷,或许才布置成如此模样吧。

其实啊,她只需打开内室的衣柜,便能知晓其中秘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支开

寻常人家的客房,衣柜里或许会放置两套衣裳,但一般来说都是空置的。

林曦月所在的房间,其实就是陆琮在府内的卧房。柜子里堆满了男子的衣裳饰品,像玉冠玉佩佩剑;旁侧还有不少书籍,且大都是兵书战论。

林周氏只需稍微翻看,便能知晓其中隐秘。不过,她虽有所怀疑,但并未深想,况且曦月还伤着,她没心思思虑太多。房内不少细节,她都不曾注意到。

静坐了一会儿,见曦月睡得熟,她起身出去。

“林夫人。”有婢女守在门外,见林夫人出来,她委身问好。

“有闲置的厨房吗?”她想给曦月熬个汤。

“自然是有的,您跟我来。”婢女笑着回道,领了林夫人离开。

两人前脚刚走,陆琮后脚便到了。

恩铭看着离开的人,心里松缓不少。幸好林夫人自己走了,不然他还得想法子支开她。

“主子,林夫人给曦月姑娘去熬汤了。小厨房路远,熬汤又耗时,你进去安心陪着曦月姑娘吧。”恩铭凑在主子身边,偷偷摸摸说道。他那模样像极了做贼之人。

陆琮离他远了些,眼神中带了明显的鄙夷之色。他开门、进屋、关门,动作流畅,一气呵成,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

主子为何对他如此冷淡?是他哪里做错了吗?还是主子有了林姑娘,就不要他了?

可他和林姑娘又不一样,林姑娘美是美、柔是柔,可她能为主子挡枪挡箭吗?不能!既然不能,主子就不会抛弃他。

或者说主子是怕他和林姑娘走得太近了,抢了自己的地位?虽然吧,他长得不差,武功又高强,最重要的是人还老实,但和主子相比,还是差了些的。

主子的想法完全就是多余的。不过啊,为了安全起见,今后他要和林姑娘尽量保持距离,不要让主子担心受怕,再而疏远他。

恩铭摸着下巴点点头,已经决定好了。

他看着身旁的房门,退后了好些步。

嗯,这样够远,主子应该能放心。

放心不放心的,陆琮不在乎,他只是怕恩铭那副小人模样,被外人瞧见后反而误会了自己。

进屋时,声响弄得大了些,惊扰了床上的人,他立刻停住,不敢再多有动作。

林曦月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一句,后又睡了。

他凑过去,坐上床沿,静看她许久,一直不曾离开。

时光静好,屋暖气和,更甚是有让自己心悸之人。

若是可以,他还真不想回去京城。

房中响起一声轻叹,可很快便就消失无痕。

不同于内院的安静,此时外院大厅之内是争得不可开交。

起初,林家两父子到大厅时,虽不了解具体情况,但众人都还是和声和气的,你一言我一语,娓娓道来。可不知怎的,场面愈发激烈,最后竟然变成了徐吴两派之争,林家两父子倒是成了局外人。

“我先走了。”林允元一头雾水,沉着脸向外走去,也不管其他人是何脸色。

他走了怎么得了,陆少那儿该如何交代啊!有人连忙拉扯住他,缓和道:“林兄莫急,我们马上就能出结果。”

林睿泽在旁侧听了许久,大致听出了个名堂。

照吴永丰的话是说,因曦月被误伤一事,陆少让众人给林家补偿,至于如何补偿,大家集思广益,共同探讨一下。

徐吴两派共同探讨的结果,便是在场的男人们又差点打起来。

一方要给物,一方要给钱;一方提议私家给,一方说要公家出。总之,就是谈不到一块儿去。

林允元方被劝阻后,放才坐下,大厅里的吵闹声又大了不少。

他重叹一声,今日这事是不得完了。

好在不多时候,陆琮派人过来查询事情进展,并向众人施压。他们这才消停下来,正式商谈起赔偿一事。

虽然过程较为艰难,但结果还甚不错。

林家本就没想要多少赔偿,或许一人给的也不多,但重点是给的人多。数少人多,这合起来也就不少了。

“林老爷,您自己对一下账吧。”府里的官家将赔偿数统了个大概。

“要唤林夫人过来吗?”他又提议道。

家里管钱的事,还是掌握在夫人手里,她在倒是更好。林允元如此想着,抬头向管家道:“好,还麻烦您去唤她过来。”

“客气了,应该的。”管家笑着离开。

此时,林周氏在小厨房里正刚刚把鸡汤熬好,汤还没能出锅呢,管家便寻了过来。

“去统账?”她全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是,林老爷和林少爷都在呢。”

“好,我送了汤便过去。”汤凉了就不好喝了,得趁热给曦月送去。林周氏说着转身去舀汤。

趁这时,管家给一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立马会意,上前道:“林夫人,您就去吧,这汤我给林小姐送过去就是了。”

她抢过林夫人手里的勺,开始积极动作起来。

“那麻烦你了。”既然有人送汤,林周氏也没有非去不可,只是还有事得交代清楚:“若是她未醒,你也不用唤她;若是她醒了,就让她趁热多喝些。”

“好,您就放心吧,我定能把曦月姑娘照顾得好好的。”

不得不说,陆少府里的婢女都似比别人家的灵慧不少。

林周氏不由得暗暗感叹,随后和管事去了前院,和林家父子二人一同理账。

林家三人都在前院,而后院只剩林曦月在昏睡了。

林曦月是被馋醒的,她总觉得有浓香萦绕鼻尖,肚子也跟着打鼓,吵个不停。忍了许久,终是受不住了。当她睁开眼时,率先看见的便是床沿上放着的那个碗。

“鸡汤?”她半撑起身子,眨眨眼,总觉得自己还没有睡醒。

“你母亲熬给你的,让你趁热喝。”

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林曦月这才注意陆琮坐在床沿上。

“来,先喝口热水。”

瓷白杯子凑在嘴边,林曦月看着陆琮,直接张嘴。温热的茶水进入口中,对刚醒之人来说,不热不凉正正好。之后是热毛巾擦脸,皮毛厚袄披上肩。等一切准备妥当,床沿边放置的那碗鸡汤已经凉了。

“那碗是引你醒来的,要喝的正温着呢。”陆琮打趣她,起身从火箱旁侧将煨罐拿出。

方揭开盖子,浓香的鸡汤味随即扩散开来。

林曦月深吸一口气,早已是迫不及待。

第一百一十七章 火热

林曦月喝得极香,陆琮都忍不住凑了一口。

“你倒是不嫌弃。”看着他拿了自己用过的勺子,林曦月轻笑道。

“怎会!”陆琮说这话时,眼睛盯上了她的红唇,其中饱含深意。

注意到他的炽热视线,她回忆起先前的那一吻,脸色一红心中慌乱,忍不住闪躲开来。

屋内氛围变得异样,碳火又烧得火热,陆琮气息微喘,颇有些忍耐不住了。

林曦月暗觉不妙,只是还未等她行动,身旁的人便已经起身离开。

看着他急促出门,连话都没留一句,她的脸却是愈发红了。

守在外面的恩铭,正防范着他人前来打扰。门口陡然传来开门声时,他吓了好一跳。转头去看,见主子从屋里急匆匆走出,且脸上显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想上前询问,主子却径直离开,全然没有看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惨了!恩铭在心里哀嚎一声,自己似乎真的要被主子抛弃了。

陆琮离去快,回来倒也快。

期间,林曦月把娘亲熬制的汤喝了个精光。

她正收拾着碗筷,他便推门走了进来,且换了身衣裳。

她不是懵懂的姑娘,心里知晓他做了什么。虽早有准备,可还是禁不住红了脸。

陆琮向来冷静自持,可今日竟也失了平日的水准,变得似毛头小子一般。

“我来吧。”他想接过她手里的碗碟。在伸手的时候,却不小心碰触到了她的手,两人皆是一顿,后又猛地松开。

手是松开了,可碗碟还在半空中,只听“哐当”一声脆响,再低头去看,碗碟已经是摔得粉碎。

“怎么了?怎么了?”听到屋内传来异常动静,外面的恩铭推门闯入,四下察看。

“出了何事?主子。”确定屋里没有其他人,他立刻来到主子身边,上下打量他是否有受伤。

陆琮轻咳一声,道:“无事,就是碗碟碎了,你收拾了。”交代完,他又道:“跟我来。”

当然,这话不是陆琮对恩铭说的。

林曦月跟着陆琮离开,独留恩铭一人在房间里收拾。

看着地上粉碎的碗碟,恩铭心凉了半截。想他堂堂陆少身边的第一贴身护卫,如今居然沦落到要收拾房间了。

这真真是让人情何以堪啊!

不过,好在他们马上就要回京了。等回了京,曦月姑娘不在,主子定能对他好的。

如此想着,恩铭又振奋起来,使劲儿收拾。

可惜的是,他知道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林曦月确实不在京城,可陆琮也并非会对他好。

在回京后,陆琮心情明显不佳,脾气喜怒无常,时不时还有不长眼的人前来骚扰,这就更让他火大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短短两日,恩铭已经数不清自己被殃及了多少次。反正,自回京后,主子就没怎么笑过。

此时此刻,他只想曦月姑娘能来京中,安抚好喜怒无常的主子,将他们解救出苦海。

恩铭朝天作揖,真诚祷告,曦月姑娘快快入京吧。

远在黎城,新年刚过不久,每家每户都是热热闹闹的。

林家虽人口不多,可小小的宅院里也是喜气洋洋的。院门口贴上了红底黑字的对联,字迹遒劲有力,一看便是握笔多年之人才能写出。林允元对自己写成的这副对联十分满意,每日都要出去望一眼,碰到“识货”的行家,两人还要聊上一会儿,更甚者会被他拉到家里来小酌一杯。

两人谈天说地,外人见了只会以为他们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但其实他们第一次碰面的时辰和地点,就是一刻钟前的林家院门前。

日子过得欢乐又轻松,不知不觉元宵将至。

元宵前两日,林曦月写了一封信,暗送到黎城某处。某处一接到信,立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将信派送至京城。

恰恰赶在元宵节当日,从黎城送出的信,落到了陆琮手里。

信没有直接递到陆琮手里,而是由恩铭转手。恩铭接到信时,问明了来处。得知是黎城来的信,他哪里敢耽搁,毫不迟疑地送到主子手里。

信,绝对是曦月姑娘写的。与曦月姑娘有关的任何事情,直接报给主子就没错。

秉承着这条法则,恩铭接下来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

“原来她还是听了进去的。”陆琮接过信时,低喃一句。

恩铭没有听清,不过见主子唇角扬起,心里还是长吁一口气。连日对着紧绷着脸的主子,他真是有些快受不住了。他悄然离去,守在门外,隔绝一切打扰,留给主子静静看信的空间。

得知有信到时,陆琮并未惊讶,反倒是在意料之中。他缓缓打开信封,逐字逐句细览。

信中内容不多,林曦月不过是写了家里的日常和爹爹的案子的进展。

离开那晚,陆琮带着她去了书房,将他在黎城的产业以及联络方式尽数告知于她,并给予她自己的贴身玉佩,以便她能调遣暗中之人。除此之外,他让她有时间写信给他,信只需去到指定地点,交给暗中联络之人就行。

他本以为年后一两日,最多四五日,自己就能收到她的信,可没想居然等到了元宵。

期间,他多次想给她写信,可每次一提笔,就会想起她那晚连连拒绝的可怜神色,最后想想还是作罢。

既然她怕被人发现,自己还是别轻举妄动了,就老老实实等着她来信。

陆琮反复细看了最后一句,确认她允许他回信后,才走到书案旁拿笔落字。不同于林曦月信的简短,他这封篇幅较长,纸都用了四五页,放进信封时,都鼓胀了起来。

“恩铭。”将信封好,他唤了恩铭进来,“把信寄回,要小心,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是。”恩铭小心翼翼接过。主子送给曦月姑娘的信,自然是不得有一丝破损。

将信严密包好,交出时反复交代,确认不会出一丝乱子,他这才回去复命。

恩铭不知,送信途中没出乱子,可送信到手时却出了点问题。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险些暴露

信是要送到林家没错,可却是要暗中送给林曦月的,但不知怎的,竟然被林周氏拿到了手里。

“京城里来的信?”林周氏拿着密封得严实的信封,有些弄不清楚状况。家里是谁还和京中之人有联系?

虽觉得奇怪,她也没有拆信,只是放置在了书房书桌,等他们父子回来了再问。

夜幕降临,喷香的鱼肉已经摆上了餐桌,林周氏盛好饭,递给家人,并提起信笺一事。

“今日来了一封信,是从京里送过来的,外面也没有署名,不知道是给你们谁的?”她的这个“你们”指的是林家父子两人,林曦月自然没有被她算在其中。

“京里来的信?不是我的。”林允元摇头,看向儿子,“谁写给你的?”

“我?”林睿泽指了指自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不曾有朋友在京里啊,信不是给他的吧。他正想否认,却听到旁边的曦月轻咳一声。他转头去看,见她正使劲朝自己使眼色。那紧张的神情,似在外偷情了一般……

偷……偷……情,京……京里来的信!!!

再看曦月的神色,他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

陆少!是他!

他居然背着自己和曦月联络。

林睿泽脸色沉了沉,心里颇为难受,可看着曦月可怜兮兮的样子,最后还心软了,向爹娘道:“我在书院结识的朋友,有自京里来的。他曾说过回去后会联系我,信应该是他寄给我的。”

听得解释,林允元和林周氏都没有多想。毕竟麓山书院规模大,师资力量出众,尤其是书院院长更是名声远扬,许多人家慕名而来,专门送家里的孩子前来求学。

睿泽在书院认识两三位京里的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信我放在书房了,等会儿你自己去拿吧。”林周氏交代道。

“好。”林睿泽点头答道,并暗中看向曦月。

闻此,林曦月长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缓下来。若是哥哥都否认了,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是她承认信是给自己的,那她和陆琮的关系,岂不是要被家人发现了。

这可不得了。她只想想就觉得害怕。

不久之后,林睿泽起身离开,他给曦月使了眼色。林曦月随即起身跟上。这两兄妹一前一后离开,林周氏注意到了,却没有多管。他们两人关系好,她是知道的。

只是曦月和睿泽都不小了,两人的亲事,她还真是得认真考虑,为两人谋划好。

尤其是曦月,她是要嫁到别人家的,自己做母亲的,不求对方人家大富大贵,但起码要衣食无忧,能保证曦月嫁过去后不会受苦受累。

想起婚嫁一事,林周氏只觉头大。她看向身旁的林允元,却见他靠在软垫上昏昏欲睡,一点心思都不操。

看着他不想事的模样,她就心里来气。伸手凑上他的大腿,狠狠使劲一捏。林允元几乎快要熟睡了,尖锐的疼痛陡然传来,让他整个人禁不住抖了一下,从睡梦中惊醒后,险些跌落到地上去。

“怎么了?怎么了?”他惊诧又茫然地四下张望,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林周氏责骂道,眼睛斜晲着他。

“又是怎么了?”林允元分外无奈,不明白自己哪里惹着了自家夫人。

“你整日在家里睡觉,衙门的事情就一点都不关系吗?”

“衙门的事早就与我无关了,我……”话说到一半,看着林周氏的凶狠的神情,他就慢慢闭了嘴。

“衙门的事与你无关,那你被诬陷一事呢?如今年都过了,还没有任何消息,你还能睡着,真是不着急。”林周氏在屋子里念念叨叨,林允元也不敢反驳,只想能逃离开来就好。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敲门声。不多时,家里的婆子急匆匆前来道:“老爷夫人,官府来人了。”

闻此,屋子里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茫然与不解。

“请客人道堂屋里坐着,上壶好茶,我们马上就来。”林允元交代完,立马和夫人进屋换了身得体的衣裳。两人来到堂屋时,看见两位衙役模样打扮的男子正静坐着。

“林老爷,林夫人。”两衙役见林氏夫妻两人走进,立马起身问好。瞧他们着态度,应不是来抓人问罪的。

林周氏略微松了口气,随后扬起得体的笑容,问道:“两位官差可是用了晚饭,家里还有热食,虽不甚丰盛,但填饱肚子总是足够的。”

“多谢林夫人了,不过我们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衙役一人说完,另一人便道出了来因:“吴大人让我们过来请林老爷去衙门一趟。”

去衙门?林周氏心陡然紧张起来,她随即把视线投向林允元,眼里满是担心。林允元安抚地看了她一样,示意她安心,随后向衙役问道:“此时便去吗?”

“是。”

“可否要带什么?”

“无需,您人去就行了。”

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多问的了。

“你在家好生休息,不用告诉曦月和睿泽,免得他们担心,我会平安回来的。”交代完,林允元跟着衙役们匆匆离开。

此时天色已是不早,各家各户燃起了灯火。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林周氏缓慢走回。她神情满是担忧,虽允元说无事,可她心里却仍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太妙。

不管她如何担心受怕,林睿泽和林曦月两人倒是全然不知正房这边发生了何事。

一进书房,林曦月朝书桌直奔而去,看见书案上单独放置在一边的信封,她正想拿走,却被人从后面伸手抢了先。

“哥。”林曦月跺脚唤道。

林睿泽没有理她,仔细打量了信封,随后才出声道:“他写给你的?”

“他”是指谁,两人心知肚明。

林曦月含糊地“嗯”了一声,低声道:“你就给我吧。”

“曦月,我也不是要阻止你和他来往,只是觉得不能太过大意。就如今日这样,好歹信是落在了母亲手里,又有我帮着撒谎,你能才全身而退。若是送错之人不是母亲,而是送到了徐府,一旦被人发现信的内容,你可就难以脱身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反转

“他远在京城,家大业大,身居高位,且一表人才,是许多大家女子追捧的对象。如此优秀的男子,舍身救你多次,你会欢喜于他,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哥哥想你不要太过冲动,失了平日里判断的聪明水准。”

“我明白的。”你的担心,我明白。林曦月严肃脸色,端正态度。哥哥之所以说这么多,不过是怕她最后不能和陆琮在一起,而失望伤心,难受了自己。

其实,早在她和陆琮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今后的各种可能性。

嫁入陆家,她想过;陆琮离开,她想过;同样的,她离开,她亦是想过。

不过结果如何,期间经历了,总是不枉重活一世。

这一世,她不求轰轰烈烈,但求随心所欲。

林曦月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有多么坚定,林睿泽看得心惊。在这一刻,他才感觉到自己柔美的妹妹,是真的长大了。

既然她自己有了决定,他也不多干预。

把信交给曦月,林睿泽轻声嘱咐道:“小心些,今后可别再让信落在别人手里了。”

“知道了。”林曦月拿了信回房,关好房门后才缓缓打开来看。

通篇的思念之语,让她禁不住红了脸。她竟不知他说起情话来,倒也如此认真,将自己的才华发挥到了极致。虽看得脸红,但她没有漏掉一字。

直到最后一页,他才转了话题。

看见父亲二字,林曦月顿了一下,有些不解。等她继续看下去,才明白他信里的“父亲”,指的就是自己的父亲。

“不害臊。”她低喃一句,看似是在责备,脸上却禁不住带了笑意。

在信中,陆琮告诉她父亲贪污受贿一案会交由吴大人处理,且让她不用担心,他已经交代好了,吴大人定会秉公办案,不会为难父亲。

得了他的承诺,林曦月放心不少。虽官府一直未曾找父亲的麻烦,但案子也一直没有进展。不论如何,事情还是要早些解决了才好。

将信仔细收好,确保不会被家人发现,林曦月这才熄了灯,安心睡去。

一夜无梦,直到第二日清晨,院子里传来不小的声响时,她才被吵醒过来。她打开窗看了看,此时天色甚早,且屋里还半黑着。

“外面怎么了?”她喃喃道,快速梳洗整理好,寻声去看时,见家人们都站在院子里,旁边还站着两位衙役。她走上前去,问了哥哥才知晓爹爹昨晚被带到衙门里去了,这时候才回来。

一晚上的担心受怕,让林周氏看着有些憔悴。不过看到允元毫发无损地回来,她紧绷了的脸上终是露出了笑容。

“没事,没事,案子已经解决了。”林允元先轻声安慰了家人,随后送走两位衙役。因他二人还要去府衙复差,所以林家没有多留。

林允元被带走时,天色已晚,所以没多少人察觉,但他被送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周边很多人家都注意到了。

他们注意着林家的动静,看着衙役离开,在林家关上了大门后,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谈论又是出了何事。当然,他们很快便能知晓其中原因。只是在众人得到消息之前,林允元先要把这一好消息告诉给家人。

“案子解决了。”他如释重负道,并将昨晚的经历一一告诉家人。

事情的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其实,贪污受贿一案并非是全然捏造的。林允元之所以被告,虽徐荣氏在其中动了手脚,但实际上他也是给别人当了替罪羊。

据吴大人所查,确有人在府衙受贿,只是那人隐藏得深,一直没被人发现。

最开始状告纸上的所告之人,并非是林允元,而是真正的受贿人。那人在府衙有不小的势力和关系,状纸刚递到衙门,不多时候便落在了他手里。之后,他暗中借着徐荣氏的手,将一切罪状都推到了林允元身上,自己来了个金蝉脱壳,逃之夭夭。

“吴大人开始查时,一度怀疑我真是贪污受贿之人,因为种种证据都指向了我。”林允元自己都说得心惊。

“那然后呢?你又是怎么洗脱嫌疑的?”林周氏急问道。

“一开始,我也被吓住了,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可是,当吴大人将一部分受贿契约拿给我看时,我才知晓其中原因。”

“有人冒充您在外面做坏事?”林曦月如此猜测道。她记得在上一世,黎城府衙确实出过贪污受贿的大案子。只是案子并未牵扯到父亲身上,被诬告的是其他人,而且被诬告之人没等到案件审完就自杀身亡了,且他的家人也没能落得好下场。至于真正的坏人,在一年后才被捉拿归案。

如此想着,林曦月只觉心惊。自家居然遇上了如此凶险之事。若是没有陆琮在其中周旋,或许家破人亡的便是自己了。

“是,而且那人就是我的顶头上司。”林允元的回答再次让众人心惊。

“他借用我的身份,在暗中行了不少贪污受贿之事。若不是我先前察觉了不对劲之处,保留了许多处理公务时的文件,如今怕是难得出来。”细思恐极,好歹他长了心眼,多留了一手。

“行贿那人可是被抓了?”林睿泽多次去过衙门,所以也认识父亲说的那位上司。不过,他真是没有想到,那人看着笑眯眯的,居然如此坏心眼。

听到睿泽的提问,林允元低叹一声,颇为遗憾道:“被他逃了。”

果然!这点还是如上一世一样。林曦月在心中暗暗道。

今早清晨,吴大人拿到足够的罪状后去抓人,结果却是人去楼空,太晚了。看着空荡无人的宅院,他当场发了极大的火,并立马下了逮捕命令,全城搜寻潜逃受贿之人。

抓人是官府的事,林家无需操心,但林父被洗清罪名是林家的大喜事,值得好好庆祝。

“明日元宵节,我们一家去外面庆祝,好不好?”林父喜乐乐道。

“好好好。”林睿泽和林曦月都高喊出声,无比欢喜。

家里氛围压抑了许久,如今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欢松。

在林家为明日出门积极准备时,官府贴出了就林允元被人状告贪污受贿一事的调查结果。众人为之大哗,反转什么的,真是让人难以言喻。

第一百二十章 元宵

一年之初,大地回春。月圆之夜,元宵节到。

林曦月和家人准备好,雇了马车后,朝定好的酒楼直奔而去。

不多时候,马车就停了下来,林曦月掀开车帘往外打量,原来是到了夷望溪旁边。

虽然这一带不是正街繁华之地,但因为是在麓山书院脚下,所以平日里也甚至热闹。

“酒楼定了这里的,虽然不甚大气,但好在人没有正街多,观灯也不会太过拥挤,不容易闹出问题来。”林允元率先下了车,并将夫人和曦月一一接下。至于睿泽,他已经先进酒楼安排了。

听到爹爹的言语,林曦月有些默然。虽家人都不说,但对于她失踪被绑一事,他们还是未能介怀。每当出门在外时,家人都会对她多加看护,似生怕她再出问题。

“曦月,来,披上。”林周氏递过来一件皮袄。这皮袄颜色净白,皮毛厚软,且毫无异味,她拿到手里就喜欢上了。披上身,不仅大小正正合适,连重量都是出乎意料的轻巧。

净白绒毛裹着精致粉嫩的小脸,衬得她愈发好看。自己姑娘,林周氏看着都没能忍受,上手摸去。

“娘,这皮袄哪儿来的?”任由娘亲捏脸,林曦月好奇道。她可不记得自家有这样一块上等皮袄,最近娘也未曾出门购置,应该不是新买的。

听得曦月的疑惑,林周氏微微一笑,道出两字:“赔偿。”

赔偿?她愣了一下,随后见爹娘对视一眼,都是忍俊不禁的模样,她随即便明白过来。难道这就是在陆琮府邸时众人答应给自家的赔偿之物中的一件?前两日,家里是进了不少箱子,当时她注意到了,但是未曾多想。如今想来,那些居然都是赔偿。

她嘴角微抽,可真是不少啊!陆琮挺狠的!

她也没想到自家在陆琮的帮衬下,居然还敲了一回竹杠,且对象还是黎城的大小官员和富绅。虽有些不太道义,但自家也并非是受之有愧。收了就收了,没得再退回去的道理了。他们愿意给,自家就能接。

“睿泽应是安排好了,我们进去吧。”三人相携着往酒楼内走去。

此时天色还早,外面灯火未燃。酒楼里不甚热闹,想来是大家都未出动。店家上前接待,问明情况后,就让小二领他们上楼。

此家酒楼名唤“简水”,位于正溪边,风水极佳。“简水”上下共有四层,一楼是大厅,敞亮开阔;二楼和三楼都是雅间,雅间有临溪的窗子,视野宽广,能一赏外面的美景;至于四楼,林曦月暂未去过,不清楚是何情况。

不过……

“简水,简水。”她低念两声,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跟着家人上楼进雅间,直至上菜用饭,林曦月都没能想起来。

算了,暂且不想了。看着满桌的美食盛宴,她早已是垂涎三尺。一旦开动,短时间内便停不下来了。

林睿泽用完,见曦月吃得正香,丝毫没有停筷的意思,他眼珠一转,忍不住出声打趣道,“曦月,你个子不大,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吃起饭来,倒是不比男人差多少,我怕是都没你厉害。”

听到他的调侃,林曦月想反驳,可嘴里的饭还没全然咽下,一不小就被呛到了,猛地咳嗽起来。

“就你多嘴。”林周氏低骂他一句,立马去轻抚曦月,帮她顺气。

林睿泽瘪了瘪嘴,不敢再吭声。

“快去倒一壶茶水来。”林父也出声讨伐,并使劲瞪着他。

林睿泽一时可说,而被呛到了的林曦月咳嗽几声,其实已经无事了,只是她看着哥哥吃瘪的模样,就觉得心里舒爽,不想让他太早被爹娘放过。

她嘴角露出一丝戏笑,恰巧被准备出门倒茶水的林睿泽注意到了,他眼睛一瞪,指着曦月嚷道:“爹娘,曦月没事。”

他既是气氛又是委屈,只可惜,他说得再快,也没有林曦月变脸快。

话音刚落,林曦月察觉到爹娘的视线转来,立马收了笑意,瘪下嘴角,摆出虚弱的样子,咳嗽声反而更大了。

自然,她是未曾露馅。

可怜林瑞尔,最后是被赶出门去的。

抱着空荡荡的茶壶站在雅间门口,他还能听到里面爹娘对曦月体贴关心的声音。

“区别对待,重女轻男!”他嘟囔两句,却也别无他法,只能老老实实去给曦月倒茶水。

谁让他是哥哥呢?他只能如此宽慰自己。

寻了店家小二倒壶热茶,林睿泽转身往回走。

此时,天色已晚,溪岸边挂了排排花灯,花灯点亮溪水,又倒映其中,煞是好看。

林睿泽站在行廊之中,往溪岸边看去,见许多人聚集在下面,是热闹非凡。

今年前来观灯的人不少,似要比往年都多。

他隐约觉得奇怪,爹爹会选在此处过元宵节,便是因为人少安静,可照此时外面的情况看来,此处的热闹程度绝对不亚于正街花灯展会。

正当他疑惑之时,身后忽然有人唤他。

“睿泽兄。”

他转身去看,见一行七八位少年郎正一起上楼,倶是风流倜傥的好模样。

他们怎么也来了?这些少年郎们是麓山书院的学子,林睿泽几乎全都认识,只是与他们来往不多。他们的家世在黎城都属于上层,而方才出声叫他的,便是前几日接触得多的,吴大人的嫡幼子吴少珩。

“少珩兄。”他拱手回礼,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未曾把心里的疑惑显现在脸上。

其实,无需他问,自会有人为他解答。

这不,吴少珩便直接问了。

“睿泽兄,你也是来参加今日诗会的吗?”

“诗会?我不知晓。我今日是陪着家人出来的。”林睿泽想了想,他确实未曾得到关于诗会的任何消息。只是,诗会什么的,吴少珩会感兴趣?他心里想着事,所以未曾注意到吴少珩的神色。

在听到林睿泽说是陪家人出来的时候,吴少珩眼睛陡然一亮,随即朝四周搜寻一圈,似在找人。

可惜,找了一圈无果。眼见着林睿泽想走,他立马出声挽留道:“睿泽兄,不如同我们一起喝一杯如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惊艳

“你看,大家都在,就一起热闹热闹嘛!”

“你们说是不是?”吴少珩朝身后的好友们使眼色。

其他人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也立马跟着附和,“对对对,相遇便是缘分,一起去喝一杯吧。”

“可是……”林睿泽面色有些为难。他今日可是陪着家人出来的,和别人一起去喝酒算是怎么回事。

“走吧。”吴少珩上前拉住他,联合众人带着他往三楼走去。

林睿泽脱不了身,又没机会开口。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女声。

“哥哥?”林曦月这一声叫得甚是犹疑。

在房间里静等许久,也不见哥哥回来。爹娘两人本是围绕着她,可不知怎么,就你侬我侬起来,将她抛掷在一边。她这算是自作自受吗?她倒不如和哥哥一起出门去倒茶水呢!

如此想着,她起身离开,打算寻了哥哥,陪她一道去看花灯。

只是,她刚走到楼梯口,就见一群少年围绕在一起。她正想躲避开来,却见中间之人似是自家哥哥。

眼见着一行人就要上楼,她这才迟疑地喊出声来。

听得声音,有人立即回头。只是,这第一个回头之人并非是林睿泽,而是想要留住林睿泽的吴少珩。

吴少珩之所以回头如此之快,并非是反应迅速,而是他本就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或者说,他留下吴少珩,就为了等这一幕。

正闹腾着的少年郎们,回头看见站在行廊上的姑娘,一时都没了声音。

“曦月!”林睿泽失了众人的阻挠,没有丝毫迟疑,立马朝自家妹妹走去。

等他下了楼梯,忽然想起还是要和吴少珩道一声道歉。只他一回头,便注意到了不妙之处。

只见少年们齐齐向前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其中满是惊艳之色。而前面,能让少年们惊艳的,就只有……

曦月!

虽他们眼中并无淫邪之意,可林睿泽还是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他可是看着陆少都能挑剔的人,如今碰上这些毛头小子,自然是愈发不满。

不着痕迹地将曦月藏在身后,陆琮冷声向众人告辞,随后带着人快速离开。

直到那曼妙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少年们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那姑娘是林睿泽的妹妹?”有人颇感兴趣地问道。

黎城相貌上佳的姑娘不少,可是都没有方才这位让人惊艳。

如此美人,一直以来,竟无人察觉,真是可惜。

“不知许了人家没?”有人又接了一句。

“明日便遣人去问问。”这可真是好主意。

吴少珩回过神来,就听到好友们你一句我一句,倶是在谈论曦月姑娘。

“你们想得美!”他立马回怼,火气来得颇为奇怪,可很快他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又出声解释道:“林家可是和陆少交好的,你们别乱打人家的主意。”

曦月姑娘和陆少……

吴少珩想想便觉得心里难受。

不过,比起自己的这些好友们,他倒是更能接受陆少。

呸呸呸,陆少哪里需要他来接受。

“林家攀上了陆少,这不是更好吗?若是能将林家姑娘娶到手,我岂不是也能和陆少扯上关系了。”有人如此笑道。

众人纷纷应“是”,只吴少珩一人,脸色明显阴沉下来。

见他如此模样,有人禁不住猜测道:“少珩,该不会是你看上了林家姑娘,所以不让我们打她的主意吧?”

闻此,吴少珩迟疑住,一时没能回答。

众人随即开始起哄。

少年们的动静,引起了酒楼里许多人的注意。

店家小二想上去瞧瞧情况,他刚迈出一步,就被自家师傅拦住了。

“小子,涨点眼神。上面那群,可都是官家少爷,惹不得的。”

店家小二立马收住,心里禁不住感叹道,师傅不愧是师傅,他还得跟着好好学学。

虽无人来打扰,可吴少珩自己却是不想僵持在这里,被众人围观。

“别闹,走走走,喝酒去。”他打断好友们的调侃,快速逃离开来。

见向来爽朗的吴少爷也有如此时候,诸位好友们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既然吴少爷有些意思,那我们还是别凑热闹了,免得引了林家姑娘的注意,他该和我们断绝关系了。”

“哈哈哈……”少年们大笑起来。

“还不快上来!”三楼的吴少珩朝下低吼一句,神色颇为羞怒。

不管他们如何打闹,林曦月反正是不知道了。

说来也巧,林家两兄妹才下楼不久,便遇到了韩灵儿和她哥哥韩少秋。

友人再聚,自然是分外欢喜。

林曦月和韩灵儿两人挽着手走在前面,兴奋地在溪边看灯游览,而林睿泽和韩少秋则一起守护在后面。他两人虽互不相识,但对自家妹妹的关爱之心倒是出奇的一致,且性格也颇为相合,挺聊得来的。

“曦月,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刚下车就看见你了,你说巧不巧。”韩灵儿精力活泼,扯着林曦月挤进人群。

“我一直在简水,和家人在一起。后来听爹爹说,溪边的花灯很美,这才下楼来了。”什么花灯很美,这都不过是爹爹为了支开她和哥哥,才说出来的话。林曦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爹爹,但想着下来能遇上灵儿,倒也不亏。

“曦月,你哥哥叫什么啊?”问这话时,韩灵儿居然略微红了脸。

在昏黄的灯火,林曦月看不甚清她的脸色,但从她忽然转柔的言语中,却是品到了一丝异样。

“林睿泽。”

“睿泽哥。”韩灵儿喃喃数句。

“怎么?你对……”林曦月话还没能说出来呢,声音就被外人打断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曦月姑娘啊。”尖锐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林曦月回头去看,见以徐明柔为首的姑娘们,倶是面带深意地看着她。

自己这是又怎么招惹她们了?林曦月心里纳闷一句,也没有回话。

“林曦月,我跟你说话呢!”见林曦月只冷冷地转过头来,摆出一副清冷高傲的模样,徐明乐看着就来气。

“你说,我听着呢!”就徐明乐这臭脾气,林曦月还真是不想给她脸面。不过,比起徐明乐,在她看来,徐明柔才是她最不想接触之人。让自己妹妹做出头鸟,她却躲在后面扮娴静,可真是好心机。

第一百二十二章 落水

“你敢……”眼见明乐要发火,徐明柔这才出声阻止,“明乐,别乱来。”

制止住明乐,徐明柔上前想握住林曦月的手,却被她躲开了。许明柔脸上表情微僵,眼底有阴鸷一闪而过,最后却隐了下来,只略微委屈道:“曦月,明乐就是小孩子脾性,你别与她一般见识。”

“不会。”既然她要作,林曦月也不是不能接下去。

“姐!”徐明乐气得跺脚,却被徐明柔死死拉住。

“既然无事,我先告辞。”林曦月不想与她们有太多纠缠。徐荣氏做了错事,没受到应有的惩罚,自己便已经很不爽了。徐家姑娘如今还敢来自己面前作态,真当她林家人好欺负吗?

若不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出丑,她还真想朝两人吐口唾沫。

或许是林曦月表现得太过冷漠无情,惹起了旁人心中的怒火,有姑娘忽然冲出来,对林曦月动手动脚,似想为徐家两姐妹打抱不平。

林曦月一时不察,竟然被推到了溪岸边。推人的姑娘不定有要害人的意思,但一旦动了手,就不容易再收回来了。

旁边的韩灵儿见情况不对,立马跟上前想护住曦月,只是与此同时,徐家姑娘以及旁边的姑娘们都冲上前去,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林睿泽和韩少秋两人为妹妹买完花灯回来,就见溪岸边乱成一团。他们隐约觉得不好,相互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担心。

“快,过去看看。”

两人挤进人群,就见韩灵儿趴在溪岸边,被人在后面拉扯着。她边哭边喊,手在溪水里胡乱摸索着,衣服全被打湿了,却似没有一丝感觉。

林睿泽只稍稍走近,便听清她喊的是曦月的名字。

夷望溪虽被称为溪,却并非就是寻常的浅水溪流。在前方不远处,便是溪河交汇处。此处的水不仅深,且流速急,前些日子还化了不少雪水,是又冷又寒。

林睿泽只觉当头一棒,整个人都蒙住了。

曦月落水了?等他有了这个意识,什么多不再多想,大迈步就想往河里俯冲下去。韩少秋还没有弄清楚状况,正当他想前去扶起妹妹,问清楚情况时,就感觉身旁的睿泽不对劲了。

好在他反应快,没有多想立马伸手抓住了身边的人。

“让我下去,我要救人。”林睿泽大声叫喊着,声音嘶哑破碎。

“你冷静些。睿泽兄,如此急流大水,你下去就会没命的。”韩少秋顾不得许多,用尽全身的力气拖住林睿泽,不让他行冲动之事。

此时,天色已晚,虽有花灯照着,可往溪流中间望去,依然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那“哗哗”流水声连绵不绝,让人听得心惊。

趴着的韩灵儿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立马冲上前来,扯住了哥哥的衣裳,哭嚷道:“曦月被人推下去了,哥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林睿泽情绪太过激动,或许没有听清楚韩灵儿说的话,但是周边看热闹的众人,却是将她之所说听得一清二楚。

“哎,是被人推下去的!”有人轻声议论。

“天啊,谁啊?这么狠毒。”

“我看见是那些位姑娘动了手。”

“哪些啊?”

“喏,站溪边呢。”说话那人朝某个方向指了指,众人都顺着望了过去。

“咦,前面那姑娘我认得,是徐大人的长女,徐明柔。”有人忽然惊叫出声,声音还不小。

“徐明柔,不会吧?”有人立马质疑。虽是不太相信,可他的眼神依然变了。

感受着周边人的怀疑,徐明乐身子微颤,她也不明白林曦月怎就落水了。如今众人都望过来,是觉得她们是凶手吗?她心里有些害怕,上前一步拉扯住姐姐的手臂,想寻求一丝安全感。

可当她堪堪握住姐姐的手时,突然一股大力传来,她毫无防备,被猛地摔在地上。

等她反应过来时,就见前面的姐姐正一脸愤怒又失望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心一顿,不明白姐姐为何如此反应。

没等她问出口,姐姐就出声了。

“明乐,我怎么教导你的!不要与他人起冲突,多些包容与体谅。”

“平日里,你骂骂人就算了,可今日居然还动起了手。”

“如今人落了水,找不见了,你叫我如何为你收场啊!”

徐明柔哭骂着,上前跪抱住明乐,神情即是后悔,又是自责,似在恼恨自己没有管教住妹妹。

可被她使劲抱着的徐明乐,确实彻底傻眼了。

姐姐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徐明乐虽然不聪明,可她并非是傻。

姐姐话中的另一层含义,她不是听不出来。

所以,她是推林曦月入水的人?姐姐是这么认为的,是吗?

“明乐?徐家二姑娘,原来不是大姑娘做的。”

“我就说,明柔姑娘,人好心善,怎会如此行事呢!”

“我听说啊,这位二姑娘性子泼辣,脾气很大,在府里动不动就责骂下人。或许啊,人家姑娘就是因为不小心惹了她,所以才受她报复被推下水的。”

众人议论纷纷,朝着徐明柔指指点点。

看来,如今不止是姐姐,怕是所有人都认为是她推人入水的了。

平日里被保护得太好,遇上此等事,徐明乐整个人蒙在那里,全然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就在这时,忽然有声音似从溪水中间传来。

“你们快看,有竹排。”有人指着前面大喊出声。

只见激流溪水之中,有小小竹排缓慢逆行,透过黑暗依稀看去,上面除了撑竿的人,竹排上似还躺了一人。

不多时候,竹排缓缓靠近,有人在岸边寻了一竿长竹子递出,竹排上的人看到后立马抓紧,靠着岸边人的帮忙,快速将竹排拉至岸边。

“曦月,是曦月。”看清竹排上的人,林睿泽欣喜若狂。

见此,韩少秋这才松开对他的钳制,扶着他快速朝岸边奔去。

“她无事,只是呛了水,快带她回去换身衣裳吧。”撑竿男子如是道。

“那就好。”林睿泽一脚轻踩上竹排,搀扶起浑身湿透的林曦月上了岸。因为心思都在曦月身上,所以他也未曾注意撑竿救人男子的去向。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一般的姜汤

等解决好曦月的事情后,林睿泽再想回来寻找救曦月的男子时,却没了他的一丝踪迹。

借了韩灵儿的披风,裹着颤抖的曦月,林睿泽抱着她就想去雇车回家。

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拦住了。

“小哥,去我店里吧。衣裳热水都有,直接用便是。姑娘年纪轻,可千万别寒着了。”拦人之人便是“简水”酒楼店家。

“多谢了。”林睿泽没有丝毫迟疑,立马跟着他往前走。

等落水之人离去,众人再回过头去看推人的姑娘时,才发现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人虽是走了,可徐明乐的名字却是留了下来。

不多时候,徐家二姑娘徐明乐推人入水的“罪行”,几乎是传遍了整个黎城。

向来大大咧咧的徐明乐,一时间受流言蜚语所扰,居然起了上吊自杀的冲动。

虽后来是被人救下了,可她也未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的经历,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变化。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且说林曦月被哥哥抱着,在店家的带领下,居然去到了“简水”四楼。

她今日初来时还在想四楼是做什么的,没想晚上便上楼一睹其状了。

不同于下面三层,四楼的构造不似酒楼。林曦月四下观望,倒觉得像是店家自己的住处一般。

“这里是您自己的住所吗?”林睿泽如是问道。显然,他的想法也和林曦月一样。

听得他的提问,店家笑了笑,解释道:“自然不是。四楼也是酒楼的一部分,只是没有被分隔成许多雅间,做成了一个整体。”

“一个整体?”林睿泽不是没有听懂,他只是对如此模式的酒楼闻所未闻。

“是。整个四楼必须一起包下。”

所以这也就是为何大部分人都不知晓“简水”四楼的用处了。

托落水的福,她还能来四楼长长见识。林曦月自嘲一笑,单独进了盥洗室。

浴桶里装满了热水,旁边木桌上放置着干净衣裳。

她没有丝毫迟疑,立马脱掉冰冷的衣裳,快速跨步进去,只留了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在外面。

一时间,暖意袭上全身,她才觉得自己缓了过来。

想起落水时候的情况,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歹她还是会游水,否则真是凶多吉少。

其实,先前那姑娘推她时,她因担心会掉下水,在站定后专门往后看了看。等确认自己离水边还有一段距离,没有太过危险后,正准备回头之时,又是一阵猛力传来。这下,她就真是直接落水了。

溪水冰凉刺骨,一瞬间,全呛入了鼻喉。她连忙屏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挥动手脚,想往上浮起,腿脚却因未寒凉的陡然侵入,而开始抽搐起来。

腿脚不能使劲,她感觉自己被深处急流的溪水带走,不久之后,似全身都开始抽搐起来。

就在她快要绝望之际,忽然有人拉住了她。

等她清醒过来时,人已经躺在了竹排上。

“曦月姑娘,您醒了!”她记得,撑着竹排的男子如是说了一句。

当时,她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没来得及出声询问。

此刻想来,救她之人是认识她的。

能从急流漆黑的深水中将她救出,想来那人不只是一个寻常的撑船之人。

或许,他便是陆琮留在她身边的人。

等泡够了,全身舒缓过来,她才起身穿衣裳。

干衣裳是店里的,林曦月想着大小什么的或许不会合适,可她穿上身才发觉,这店里的衣裳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

胖瘦高矮,袖长腰宽,堪堪合适。多一厘差一线,都不成。

她轻皱双眉,用干巾裹住湿头发,心里隐约觉得奇怪。

“简水”店家、热水、衣裳,这些似来得太及时了。

忽然,她想起了救她的男子。

及时救她之人,如果说是陆琮安排在她身边的,那这些……

“简水,简水。”她再次低声喃喃。

“对了!”她想起来了,陆琮在回京之前,曾告知了她,他在黎城的产业,而这“简水”酒楼便位列其中。难怪了。

“曦月姑娘,您泡好了吗?热姜汤放外面了。”有女声在外间响起,听声音似是一名妇人。

林曦月出去时,人已经不在了。她走到桌边,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姜汤”,嘴角有些微搐。

这是姜汤?他们是当她没喝过姜汤吗?

这灰白灰白的,带着胡须须的,怎么看怎么像人参吧!

林曦月不再怀疑,完全确定了“简水”幕后之人的身份。

一碗“姜汤”下肚,整个人精神焕发。

林允元和林周氏两人得了消息寻过来时,林曦月已经全然无事。

“走,我们回家。”林周氏手脚仍有些微颤。

这外面实在是太过危险,曦月如此柔弱,得在家里好好呵护着。

看着娘的神情,林曦月便明白自己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门了。

出了这等事,林家之人没有丝毫迟疑,立马安排马车打道回府。

花灯都未看完,元宵诗会什么的,就更是与林家人无关。

可怜吴少珩在人群中好一阵搜寻,却没有找到自己想见之人的身影。

等到了第二日,关于徐府二姑娘推人入水的消息,在黎城大肆传散开来时,他才知道昨晚还出了这样的事。

“少珩,落水的人是林姑娘,你知道吗?”

林曦月落水的消息,吴少珩是从好友口里听得的。

“什么?”他拍桌而起,瞪大了眼,那模样似要揍人去,让周边的好友都被吓住了。

“莫激动,林姑娘无事,如今平安在家呢。”见他此等模样,众人不敢再调侃,生怕他真的冲动起来。

察觉自己反应过激,吴少珩捂头闭眼,也不再解释,只了解道:“听说,她是被人推落水的?”

“可不是嘛!我妹妹当时就在现场,她说有看见一群姑娘挤在一起推搡。不多时候,只听噗通一声闷响,人就落了水,没了踪迹。当时天黑,水又急,林姑娘能被人救下,也真是命大了。”

“动手之人是谁?”以林家和陆少的关系,谁又敢在这个时候惹林家姑娘呢?

“据说是徐府的。徐家大姑娘当场责备了自家妹妹。”

第一百二十四章 探望

“妹妹?徐明乐吗?”对于徐家的情况,吴少珩了解不少。

徐大人妻妾不多,从成婚到现在,府里统共只有三位姑娘。或许是因为没有儿子,所以他对林睿泽格外照顾,几乎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嫡子在培养。

因此,林家虽是妾室的娘家,但与徐府往来颇为亲密。

二夫人在府内的待遇,也不会比徐大夫人差多少。

也许,徐明乐会对曦月姑娘动手,便是因为不满林家的存在。

“徐家和林家不是亲家吗?”有人疑惑,不清楚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林家是徐大人妾室的亲家,可不是徐大夫人的。”如此一说,众人都明白了。

感情对徐家姑娘来说,林家姑娘就是碍眼的存在。

“既然如此,以徐明乐的火爆脾气,她会推林姑娘下水,倒不算让人太过惊讶了。”

徐大姑娘娴柔,徐二姑娘跳脱,众人都是知晓的。

吴少珩沉默着没有说话,身边好友见他脸色不对,疑惑道:“少珩,想什么呢?”

“是在担心林姑娘吗?”有人轻笑道。

“要不你去林家探望探望?”众人调笑出声。自那日后,众人都知晓了他对林姑娘有爱慕之心。

不过,吴少珩自己没有承认。

“别乱说。我只是在想推人的是不是徐明乐。”

“怎么?你要为林姑娘报仇哦!”

“兄弟,徐明乐好歹是徐大人的嫡女,你可别太过冲动,为了美人怒发冲冠,得罪徐大人,可就不太妙了。”

好友们说得愈发过分,吴少珩也辩驳不赢,起身走人了。

等他离开许远,还依稀能听到他们的大笑声。

“我没说笑。”他嘟囔一句,总觉得不太对劲。他接触过徐明乐,虽她大小姐脾气不小,可人倒是不坏,不像是会害人性命的姑娘。

林姑娘落水让人揪心,可无辜之人也不应该被指责。

吴少珩想得烦躁,挠头离开,不打算管这事了,免得再被好友打趣。万一消息传到了家里,被父亲或是母亲听到了,那就真是不得了。

当然,林曦月的事本就无需他管,自有人查清事情的经过。

陆琮留了不少人在黎城,一是为了清理先前两案的余党,二自是想要保证林曦月的安危。

在元宵节当夜,有两三暗卫远远跟着林家。因溪岸人太多,太过热闹,他们一时走了神,这才跟丢了人。

等人落了水,众人聚集喧闹起来,他们这才知晓出了事。

主子回京不久,曦月姑娘便落了水,这已经是他们的大失误了。好在曦月姑娘只是受惊受凉,身体没有大碍,否则他们真不知道该如何跟主子交代。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他们也不会逃避,必须要向主子如实汇报。在出事当晚,急信已经从黎城送出。

不到两日,信已经传到了陆府。

是日,陆琮方才宫中领命回来,就收到了黎城的来信。以为是曦月的来信,他满心欢喜打开来看,却得到了她意外落水的消息。

“来人!”将最后一字读完,他沉声吼道。

送信之人正战战兢兢等在外面,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他虽身子微颤,却没有丝毫迟疑,立马推门走进。

“谁人做的?”意外落水?曦月是多么小心谨慎的人啊,她绝对不会犯如此低级错误。

陆琮不用想,便知道应是有人推了她,故意害她落水。

好在她及时被救,没有出大事,否则如今他哪里还能站定呢?怕是早就上马冲去黎城了。

“当时人太多,没能看清是谁人出手,不过总是与徐家姑娘脱不了干系。最开始的挑事之人,就是徐二姑娘。”

“徐清明管教不好姑娘,可别让我为他出手。”陆琮哑声如是道,眼神颇为阴沉。

见主子如此模样,手下人不由得浑身一颤,开始为徐清明默哀。

在家里养了数日,林曦月已是无碍。在地牢里待了许久,她都撑了过来,如此小小的落水,倒是算不了什么。

她自己觉得无事,不过林家人并非如此认为。

接连数晚,林周氏都会夜探自家姑娘的情况,确保她睡得好,没有被噩梦困住。白日呢,她变着法地做些好吃的,好让曦月的身子尽快恢复。姑娘家的,受了寒,影响了身子,那可是大事。

林曦月好吃好睡,被养胖了两三斤,而相反林周氏却是累病了,起不来床。

大夫被请来家里,号脉断诊,直道:“林夫人是累病了。我给开服药。等吃了药,好好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闻此,林家两兄妹真是哭笑不得。

林睿泽送走大夫,让秋韵去给夫人煎药,他转身准备回房去照顾母亲,却听到院外有人敲门。

等开了门,就看见韩灵儿兄妹站在外面。

“睿泽哥。”看着林睿泽,韩灵儿咧嘴一笑,脸上还带了一丝可见的红晕。

林睿泽没有注意到,作为哥哥的韩少秋却是明了。避免自家妹妹出丑,不等她多说话,他立马抢先道:“睿泽兄,母亲命我们过来探望周姨,还有曦月妹妹,她好些了吗?”

“曦月无事,倒是家母,今早病倒了。”林睿泽无奈一笑,将两人进屋。

林周氏不便招待两人,但同两位小辈还是见了一面。

“曦月、睿泽,好好帮我照顾客人,别怠慢了人家。”林周氏交代道。

“周姨,我们会把这儿当成是自己家的。”韩灵儿倒是毫不客气。韩少秋羞愧捂脸,真是佩服自家妹妹的厚脸皮。

周林氏被她逗笑,心情好转不少。

等娘喝完药,林曦月来到茶室时,哥哥和韩家两兄妹正聊着。

“曦月,快过来。”韩灵儿招呼着林曦月,看着她倒像本家的姑娘一般。

“灵儿,能否娴静些呢?”韩少秋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已经很安静了。”韩灵儿嘟嘴委屈道。

方才哥哥和睿泽哥说话,她都没怎么插嘴。哥哥所说的娴静究竟是什么模样的?实在是太难理解了。

她眼中充满了困惑和委屈,韩少秋一看便知自己妹妹想的什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反了天了

在茶室的这段时间,灵儿确实没有多说话,可她看睿泽兄的眼神也太过明显,让人想忽视都难。

韩少秋都能注意到,当事人定是也察觉到了。

好在睿泽兄修养够高,被自家妹妹死盯着,他脸色都少有变化。

“无碍,她这是真性情。”林睿泽笑道,丝毫没有介意。

话音落下,房里其他三人神色微变。

林曦月颇为惊讶,自家哥哥可少有夸人的时候,尤其还是夸奖某位姑娘,他不会是对灵儿……

注意到曦月的眼神,林睿泽瞪了她一眼,暗里示意她正经些。

得了命令,林曦月收敛神色,不敢多有调侃。

不管林家两兄妹私下如何互动,反正韩灵儿已经是乐开了花,而韩少秋忙着压制自家失控的妹妹,更不会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

闹腾了好半晌,四人才安静坐下来。

“你们方才再谈论什么?”林曦月进来时,隐约听到三人在谈那日落水之事。

“我说你是被人推下水的。”韩灵儿斩钉截铁道,没有一丝迟疑。

林曦月作为当事人,自然是有所察觉,不过她倒是好奇灵儿为何如此确信。

“你是看到了什么吗?”她轻声询问。

“你落水的时候,我被人拦在旁侧。推你的那些人的手都没来得及收回,被我看到了呢。”

“有许多人伸着手吗?”

“也不是很多,两三人吧。”

“你可有认出她们来?”

韩灵儿摇摇头,曦月落水后,她太过激动,所以也没有留神注意。

“不过,徐明乐定是其中一人,我记得她是伸着手的。”这点她倒是很肯定。

“最近,外面都传推人的是徐二姑娘。”韩少秋听得不少消息。徐家大姑娘当场责骂妹妹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林家人最近都未出门,所以也不清楚这些。

尤其是林曦月,落水之后岸边发生的事情,她都不太清楚。

听得韩少秋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她沉默片刻,仔细回想了那日落水的过程,才摇头否认:“不是她。”

“怎会?”韩灵儿颇为惊讶,不明白曦月为何如此说,“我可是看见她伸了手的。”旁人她未曾注意,可徐明乐站在最前面,她看得清清楚楚。

“你可有注意她的手型?是五指张开?还是紧捏成了拳头?”不是林曦月有多相信徐明乐,只是她被推落时,明显感觉那股力道是从左侧腰边传来的。因此她落水并非是直直仰倒,而是偏身侧落。

徐明乐是站在她最前面的人,若是是她出手,应该不会是如此情况。

“这……我不太记得了。不过,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有两种手型。”韩灵儿皱眉回忆,对当时的情况倒是能回想些。

“若是五指张开,她就是推了你;反之,则是想拉住你。是这样吗?”韩少秋道出了林曦月的意思。

“是。”林曦月点头确认,大致是可以如此认为的。

“原来如此。”真是长见识了,韩灵儿认真道:“那我再仔细想想。”

她正想着呢,忽然这时林家又有人来访。

母亲病着,父亲又出门去了,家里没有大人接待,林睿泽便起身去看。

不多时候,他就回来了,只是脸色看着不太好。

“怎么了?”林曦月疑惑道。

“徐府来人了,说是要给你道歉。”

道歉?她神情一愣,“看你这样,我还以为他们是来找茬了呢!”

林睿泽挠头,皱眉道:“也可以这么说。徐府的人赖在外面不肯进来,说是要当着大家的面给你赔礼道歉。”

当着大家的面?所以这是要她出去吗?

林曦月一脸不可置信,怎道歉者对被道歉者还能有要求呢?

不是她想挑人毛病,而是觉得对方的做法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他们想当着众人的面向她道歉,可她却不想在众人面前接受他们的歉意。

“秋韵!”林曦月带了些火气,说话向来轻柔的她,这次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哎,姑娘,您吩咐。”秋韵放声道。

“去把门关了。”

“哎……哎?”把门关了?徐府的人不是在外面吗?

“把门关了!快点!”林曦月再次强调,声音又重了许多。

“是!”既然姑娘吩咐了,管他的,关就关。

秋韵照着自家姑娘的话严格执行,冲到大门口,看都未看外面的人一眼,伸手就把大门给关上了,并且锁得严严实实。

林家门口,得了大夫人指示的数位嬷嬷正端站林家大门前,静待着曦月姑娘出来接受她们的道歉。

虽她们不太看得起林家,也不想做这等丢人之事,可既然大夫人吩咐了,她们就必须得照做。

大夫人让她们不许进林家,要当着众人的面道歉,她们就站定在林家门前,使人把众位邻居都请出来,然后再唤曦月姑娘出来,接受她们徐府的歉意。

如今,场地没错,人也到位,就只差曦月姑娘了。

看着睿泽少爷走回去,去唤曦月姑娘出来,徐府的数位嬷嬷都轻咳一声,做好脸上的表情,编排好道歉的话语,只等一展各自的才能。

秋韵走来时,她们虽疑惑了下,但想着曦月姑娘应是在后面来了。

当林家大门被关上时,没一人有所反应。说实话,所有人都蒙住了。

这什么情况?

发生了何事?

林家怎就关了门呢?

本是喧闹吵嚷的后街巷,一时间鸦雀无声,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

直到许久之后,才有路人耿直地猜测道:“林家关门,这是不想接受徐府的道歉吗?”

这话一出,众人的八卦之嘴哪里还能闭上,叽叽喳喳吵嚷出声,简直是热闹非凡啊。

只有徐府的那些个嬷嬷,面面相觑,正脸懵然,除了难以置信,还是难以置信。

林家如此胆大吗?徐府都是他们能得罪的?

众人的议论声纷纷传入嬷嬷们的耳朵,她们可都是徐府大夫人身边的老人,平日里也是养尊处优,被手底下人尊着敬着的,哪里受过此等屈辱。

经过了短暂的不解,之后便只剩下愤怒了!

“走,回去禀告大夫人。”嬷嬷们气急败坏地回府,脚下步子飞快,真是一刻都不想耽搁。

大夫人若是还不出面整治林家,他们岂不是要反了天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脱身之法

嬷嬷们回府告状时,徐荣氏正端着玉碗装的燕窝享用。

“什么?”听得消息,她把手中的勺子猛地放下,砸出“啪嗒”一声脆响。

“林家人什么都没说吗?”她扬声确认道。

“出来关门的是林家的婢女,林姑娘压根儿就没露面。”

“我们被关在外面,门都没能进去。”

“外人看着好一顿嗤笑呢!如今怕是还在议论。”

嬷嬷们你一句我一句,闹得徐荣氏头都大了。

“闭嘴,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她呵停嬷嬷们,手撑着头靠在桌边,大口喘气,胸口上下起伏得厉害,显然是被气得厉害。

见夫人如此模样,嬷嬷们低头闭嘴,不敢再多说,生怕惹了夫人的怒火上身。

徐明柔进屋时,见气氛异常,奇怪问道:“怎么了?”

听到女儿的声音,徐荣氏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撇过头去,不想说话。

“母亲,这是谁气着您了?”察觉母亲神色不对,徐明柔放缓了声音,上前询问。

徐荣氏冷着脸,不肯答话。

徐明柔没了法子,只能问屋子里其他人,“你们说!谁惹了母亲?”

几位嬷嬷迟疑片刻,相互使了使眼色,这才有人上前一步道:“姑娘,您不知道,夫人派我们去给林姑娘赔罪道歉,结果却被人家关在了门外,被街坊邻居们好一顿嘲笑呢。”

“我们这些婆子丢脸是小,可我们背后是徐府。林家如此行事,不是直接打脸……”大人和夫人嘛!后面的话被嬷嬷咽了下去,不敢说出来。

“夫人这是被林家人气到了。”

“他们竟如此过分。”徐明柔也是没有料到。

徐荣氏斜视嬷嬷们一眼,“就你们嘴快。”她心情极差,如今看谁都生气。抬手拿起桌上的杯盏砸下,心里真是恼火得很。

只听“啪”一声,青瓷杯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眼见母亲伸手还要去拿桌上装燕窝的玉碗,徐明柔连忙制止住她,再给嬷嬷们使眼色,让她们端了玉碗离开。

等屋里只剩下母女两个,徐明柔才松开了母亲,劝说道:“您别为林家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你让我去给林家道歉,如今可好了,人家直接关门打我的脸。”徐荣氏敲桌怒道。

元宵节那晚,两姊妹从外面回来时,脸色就不太对。当时,她正恼火徐清明没有过来正房,所以也没有心思去注意她们两个。

哪知第二日一早,她还没睡醒呢,就被管事嬷嬷叫醒。

“夫人啊,出了大事了。”管事嬷嬷是急得不得了,仿佛火烧了眉毛一般。

“怎么了?”晚上没有睡好,徐荣氏此刻还困着呢。

“二姑娘推人落水了!”

“落就……”她摇头晃脑的,只想继续睡,可忽然间,她意识到了嬷嬷说的话,耷拉着的眼皮陡然上抬,她瞪大了眼高声问道:“什么?”

“外面传昨晚二姑娘推人落水了。”

“明乐!她尽给我惹事。”徐荣氏说得咬牙切齿,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责怪她也没有用,只能为她收好尾了。

“落水的是谁?”最好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到时候恩威并施,不怕解决不了。若是官员之子,事情便有些棘手。

她正思量着,就听到嬷嬷轻声道:“是林姑娘。”

什么?“林曦月?”

“是。”嬷嬷点头。

徐荣氏长叹一声,心里松了口气,也没有太过惊讶。明乐性子虽跳躁,却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林曦月,林家的,她能让明乐出手倒也正常。

“她可是被人救起来?”

“救起来了,就是受了点惊吓。”

“既然如此,那就没事。”没有受伤,如何能算大事。

大早上的,她可是被吓得够呛。

“我继续睡会儿,别让人打扰我。”徐荣氏软躺下,朝嬷嬷吩咐道。

“可是……”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夫人已经闭眼歇息了。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把夫人再次叫醒。

尽管如此,徐荣氏最后还是没能睡好。

徐明柔听闻了外面的消息,来不及用完早膳,就火急火燎地赶到母亲房间。

再次被叫醒,徐荣氏脸都黑了。

“又是怎么了?”

“母亲,出大事了。”徐明柔急切道。

“你是说明乐推林曦月落水一事吗?我已经知道了。”徐荣氏神色未变,过分冷静。

徐明柔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您已经知道了!那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林曦月又没有受伤,有什么要紧的。”在徐荣氏眼里,林家能攀上陆少,也是靠着徐府的关系,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徐明柔没有料到母亲是如此态度,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想起外面的流言蜚语,她还是觉得不太妙,扯着母亲,劝说道:“不行,如今外面都说徐府姑娘心坏,故意推人落水,女儿的名声都要被毁尽了,到时候还怎么找好人家啊。”

闻此,徐荣氏倒是正视起此事来。林家对徐府有意见,她不在意;外人怎么说,她也不想管;可若是影响了明柔和明乐的婚事,那定是不行的。

“有多少人知道这事了?”

见母亲重视起来,徐明柔微松了口气,沉声道:“知道的人不少,而且消息还在四下传播。”

其实,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如此严重,而且如今众人的议论对象可不仅限于徐家二姑娘,而是徐家姑娘。她是徐家大姑娘,又怎能从其中脱身呢?

“早知如此,我昨晚就不应该责骂明乐了。”徐明柔想着外面的议论声,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十分自责。

见女儿难受的模样,徐荣氏心疼得厉害,上前揽住她,道:“不是你的错。明乐推了人,确实是她的不对。”

说完这句,她忽然想起明乐都没有露面。

“明乐人呢?把她给我叫过来。”徐荣氏沉声吩咐道。

不多时候,嬷嬷就急匆匆回来,不过她可没能把二姑娘带过来。

“夫人,二姑娘说她不舒服,不想起身。”嬷嬷小心翼翼说着,生怕夫人大火。

可就这话,怎能不让徐荣氏发火。

“她还不想起身?她做错了事,连累了自家姊妹,她居然还敢不起身。”

眼见着母亲起身要出去,徐明柔连忙拉住她,“母亲,妹妹不是故意的,是林曦月先招惹我们,所以这才导致妹妹生气推人。”

“您别责骂她。她昨晚也受了惊吓,如今怕是正难受着呢。”好一顿劝说,终于将母亲拉住。

“明乐不能责骂,外人的嘴又堵不了,这事该怎么解决才好。”徐荣氏想得头疼,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明柔沉思片刻,道:“要不您派人去给林家赔礼道歉,就说明乐不是故意推人的,只要解释清楚,那就没事了。”

“道歉?给林家?”徐荣氏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骇闻,吓得嘴都张大了。

“林家可是那贱人家的!明柔,我们怎能给林家道歉呢?”

“可若是不道歉,我和明乐的好名声就没有了。母亲,孰轻孰重,您要拎清楚啊!”徐明柔抓到了自家母亲的脉络。涉及到了婚姻嫁娶一事,母亲不会不同意。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不久,徐荣氏便松了口,答应派人去林家给林曦月赔礼道歉。

只是,母亲这边徐明柔是劝动了,可林家的情况,她全然没有料想到。

不怪母亲会生气发怒,林家的做法,实在是太过轻视徐府。

不过,生气归生气,如此一来,倒是有利于她们。

“母亲,林家如此做法,我们该偷着乐才是,你不应该生气。”徐明柔笑道。

“乐?这怎还能乐得出来?”徐荣氏满脸不解。明柔她该不会是气疯了吧,她怎还笑得出来。

“明乐推人落水,不管是有心无心,都是做了错事,所以我们徐府的歉意是一定不能少的。我们道了歉,林家不肯接受,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的意思是……”明柔的话似带了深意,徐荣氏没能全部理解,但是也听出不少。

“我们向林家赔礼道歉,是我们诚心认错,态度诚恳且认真;可林家关门拦人,那是什么?是小肚鸡肠、心胸狭隘。”

“况且,明乐是无心推人,林曦月又不曾受伤,明明只是一桩小意外,应是可以大而化小小而化了的,偏偏被林家闹得如此之大。”

“这样一来,我们看似吃了亏,可实际上,却是占了上风啊。”

“我们只要稍稍……”徐明柔凑在母亲耳边,轻声交代。

等她离开时,嬷嬷再回房去看时,夫人已然是精神焕发了。

此时此刻,有着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徐荣氏去做……

且说林家那边,关了院门之后,林家人也不再理会外面的是是非非,安心招待韩家两兄妹。

喝茶品酒、写字作画,四人玩得不亦乐乎。等到晚间分开时,满是不舍,约了下次再聚。

林母休息了一日,身子已经无碍了,晚饭还用了不少。

见此,林曦月和林睿泽都放心不少,各自回去歇息。

一夜无梦,早上无人来唤,林曦月睡到了日上三竿。慢慢坐起身,在床上又静坐许久,等人彻底清醒过来,她才起身下床洗漱穿衣梳头。

“曦月,起来了啊。我熬了小米粥,如今还热着呢,快趁热喝。”林周氏推门走进,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看样子已经大好了。

“这才休息了一日,您别……”林曦月颇为担心,生怕她再累病着。

“无事。你看我,哪里像是不舒服的样子。”将小米粥盛好,递给曦月。

林曦月尝了一口,直道:“好吃。”

见曦月吃得满意,林周氏便乐了,笑道:“好吃就行。”

等用完粥,林曦月朝院外打量一圈,没有看见其他人,疑惑道:“哥哥呢?”

“他呀,一大早就和你爹上街去了。元宵节过了,书院即将上学,他也要开始做好准备。笔墨纸砚什么的不能少,还有给老师的新年礼,也要准备好。”说到这里,林周氏忽然看着曦月,提议道:“今日天气好,要不我们也出去购置一番?”

如此提议,林曦月怎会不同意,她只怕娘亲返回,不肯带她出去了。

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她率先进了马车,只等跟着娘亲出门。

“这你倒是极快。”林周氏打笑她一句,随后吩咐车夫动身。

约莫一个时辰的车程,窗外的街道便渐渐开始热闹起来。

林曦月掀开车帘往外看,好一副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自重生后,她还没好好出门逛过。黎城大街的热闹景象,她都记不太清。今日出来,她定要好好看看。

马车继续往前行了半刻钟,就缓缓停了下来。

“林夫人,前面人太多,马车过不去,只能停靠在边上。”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好,我们这就下车。”林周氏答完,带着曦月下了车,秋韵跟在两人后面。

因为街上人太过杂乱,林曦月今日戴上了帷帽,遮掩了容貌。

黎城风气开放,大街之上,男女几乎是对半开。而女子中,戴帽者和不戴者又是五五分。

所以不论女子如何姿态,都不会惹人奇怪。

林曦月和母亲沿街逛去,遇上喜欢的、有意思的或奇怪的物件,都是好一顿停留,仔细认真挑选后才买下。

之后,两人又去了成衣店,准备购置两三套春装。

为了方便试衣,林曦月摘了帷帽,将容貌展露出来。

店家老板初见林曦月的容貌,便是好一顿夸赞,直道这姑娘不得了,今后定是官家夫人之类的。

那嘴巧得让林曦月不敢作声,生怕她说个不停。

因她相貌佳、气质好,身材是有凸有翘,店里的件件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试来试去,林曦月自己没看中几件,倒是让旁人看中了不少。

她试一套,老板便卖一套。到最后,老板恨不得她能把自家店子里的衣服都试一次。

林曦月和母亲离开时,一共购置了六套衣裳,而其中有四套都是老板送的。

让秋韵将新衣放回马车,两人又继续前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流言蜚语

母女两人在街上走着走着,脸上的神色渐渐就变了。

身旁路人的议论声不小,林曦月不用侧耳去听,就能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一派胡言。”林周氏低声怒道。她把视线转向议论之人,想上前去理论。

林曦月拦住她,“与他们争论无用。”

“那就由着他们乱说吗?”听着周边人对曦月的诋毁声,林周氏除了愤怒,剩下的就只有心疼。

曦月受他人推攘,落水受惊,本就已经吃了大亏,没想如今居然还要被众人议论猜疑。

眼见娘亲愈发激动,林曦月带着她上了街边的茶楼。

“您莫急。”将温热的茶盏递给她,林曦月自己又倒了一杯。

看着曦月不急不怒的模样,林周氏喝了口茶,也渐渐冷静下来。

环视一圈,见房里没了他人,疑惑问道:“秋韵呢?没跟着我们一起上楼吗?”

林曦月笑了笑,眼含深意道:“我让她去四下转转。”

“干什么?”林周氏不知道她卖的什么关子。

“听。”她道出一字。

“听?这四周有什么……”林周氏嘟囔着,声音倏地止住,随后皱起眉头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沿街走来,路上行人全在议论曦月落水一事。当然,这其中还牵连着徐府,毕竟推人落水的是徐府二姑娘。曦月让秋韵四下去打听,该不会就是为了听众人对她的议论声吧。

“你这又是何苦呢!自找难受不是?”路人的话说得有多难听,方才她们已经了解过了。她实在是不想曦月被打击得太过。

对于娘的劝说,林曦月只是摇摇头,没有给出解释。

一盏茶的功夫,在外晃荡的秋韵已经接收了不少消息。不多时候,她就回到茶楼,敲响了夫人姑娘所在的房门。

“进来。”林曦月在里面出声。

听着姑娘轻柔的话语声,在回想外边之人猥琐的议论声,秋韵就忍不住想骂人。

要不是姑娘让她不要冲动行事,她今日在街上便要大开杀戒。想当年,她杀起鸡来,可是一等一的好手。

不想让姑娘被自己凶狠的模样吓到,秋韵捏了捏脸,使劲扭动五官,这才推门走进。

一进门,姑娘就对她笑了,且还柔声道:“辛苦了,过来喝茶。”

她摇摇头,不肯坐下,姑娘还过来拉她,并将茶盏放置在她面前,笑道:“这里的茶水还不错,你尝尝。”

秋韵看着眼前杯子里热茶,眼里渐渐有泪花闪动。她低头沉默良久,最后才认真解释道:“姑娘,我不爱喝茶。”

……

浅笑在脸上僵住,林曦月闭眼捂脸,渐渐收回上扬的嘴角,静默半晌。

姑娘怎么不说话了?秋韵有些坐立不安,总感觉姑娘不开心,难道是她已经知晓了外面的传言?

她不知所措,转头看向夫人,却见夫人正抿嘴笑着。

究竟是怎么了?姑娘苦着脸,夫人怎又笑着呢?秋韵无语摸头,搞不清楚主子们的想法。

“好了,曦月。”林周氏笑唤一声,让曦月回归正题。

林曦月摇头,甩掉其他想法,询问秋韵方才闲逛时听到了些什么。

尽管姑娘此刻的表情温柔又良善,不像是会发火的样子,可秋韵还是有些怕。

“你大胆说,我不会生气。”仿佛知晓她心中所想,林曦月再次保证道。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避讳了。

“姑娘,您不知道,那些人有多过分。他们什么都不清楚,却张口乱说。我听得都想把他们的舌头给剪了。”

其实今日一早,秋韵出门买菜时,便听到了不少流言,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外人说的是自家姑娘,所以也没有多加理会。

可方才听了一圈,再回想今早听到的,她才知道大家说的都是同一人,林家姑娘林曦月。

“他们都说,元宵节那天,您不是被人推落水的。”这是秋韵听到的第一条,也是听得最多的。

“不是被人推的,那曦月怎会落水?”林周氏眉头紧锁,实在是不能理解外人为何会如此认为。

秋韵有些吞吐,“他们说,他们说……是姑娘自己故意的。”

就这样的假消息,居然也会有人相信。秋韵想想只觉得离谱。

元宵节当晚,气候寒凉,众人出门都是穿着冬装。那夷望溪的水,若不是因为流得太急,都可能会结冰。在如此寒凉的情况下,姑娘怎么可能会自己故意落水挨冻呢?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况且,她还记得姑娘出门那晚,穿了夫人为她准备的新皮袄。那件皮袄看着又白又贵,姑娘穿上后脸上一直带着笑,看着是可喜欢了。就冲着新皮袄,她觉得姑娘也不会故意让自己落水的。

秋韵嘟囔着说出自己的分析。她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别人怎么就想不到呢!

闻此,林曦月再次捂脸。

不得不说,秋韵的分析很准确。

自那晚落水后,最让林曦月可惜的就是皮袄丢了。在她感觉到自己仰倒下落,即将入水的那一刻,没有害怕也没有绝望,她首先想到的是解开脖颈处皮袄扣子。

皮袄穿着是暖和舒适,可一旦落水,就只是害人的累赘。她水性不差,可碰上冰凉急流的溪水,若是再填个拖人的累赘,可真不一定能撑到他人来救。

皮袄和她一同落了水,也一起被水打走。最后,她得救了,皮袄却是没了踪迹。

那可是质量上佳的新皮袄啊!林曦月轻叹一声,只觉可惜啊。

不清楚曦月所想,林周氏只当她是受了打击,正想让秋韵别再说了,可她还是晚了一步。

在林周氏抬手的那一刻,话已经“噼里啪啦”从秋韵嘴里蹦了出来。

“他们都说啊,在您落水的时候,有不少人都看见了,二姑娘根本没有动手。落水一事是您故意栽赃给她的。”

“说什么,我们林家姑奶奶是徐府的妾室,所以林家和徐大夫人不对付,这次的事情是我们林家故意找茬呢。”

“还有呢?”林曦月声线平淡,脸上无甚表情。

可她越是这样,就越让林周氏担心。

秋韵还在继续,没打算停口。

“除了落水的事情,还有谈论徐家上门道歉一事的。昨日,您不是让关了院门嘛。如今外人都说我们林家是仗着陆少的势,故意甩徐大夫人的脸,给她难堪呢。”

“还说我们林家小肚鸡肠,不肯饶人。说哪怕你是被二姑娘不小心推下去的,徐府如今都派人出面道歉了,我们林家理应要接受,而不是闭门不见人。”

“他们说要得饶人处且饶人,什么肚量太小,成不了大事。”

一口气说了不少,秋韵嘴都干了,口水都有些咽不下去。她低头瞄了一眼桌上的茶水,看着绿汪汪的,感觉还不错,要不要试试。

如此想着,她端起茶盏,往嘴边凑去。杯沿贴上下唇,她抬手倒茶。就在茶水即将进口的那一刻,桌案猛地被人拍响,上面的杯盏都震荡摇晃了。

秋韵本就是小心翼翼的,听到如此大的动静,被吓得不行,浑身一颤,手上力度失去控制,茶水猛地倾倒入口中,将她呛得不行。

“快,低头。”林曦月来不及想其它的,让她低头将茶咳出,随后拿出手帕,擦干净她脸上的水渍。

林周氏也没想到自己一掌下去,威力有如此之大。

“我实在是太气了。”

不过,被秋韵这样一打断,她的怒火也消散不少。

林曦月倒是微松一口气,不用再去安慰娘亲。

听到秋韵说的这些,她不是不气,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昨日让秋韵关门时,她已经预想到了会有闲话传出,只是没有料到会如此严重。

林周氏昨日病躺在床,不清楚关门一事,她倒是有些奇怪,“你不想接受徐府的道歉吗?”

“道歉一事还需另说。但昨日徐府派人过来,可不是为了给我道歉。”

“不为道歉?”

“徐府派了数位嬷嬷过来,嬷嬷们说是来给我道歉,可她们却不肯进门,硬是要我出去。”徐大夫人打的什么注意,她不是猜不出。

就如此作势,徐大夫人哪里是想给她道歉啊,明明是想让外人看徐府给她道歉。

“太过心机了。”

“难怪昨日外边围了那么多人,感情他们都是徐府请过来的。”秋韵忍不住出声感叹。

林周氏轻叹一声,“徐大夫人做得太过了。”

“这不一定是她的主意。”林曦月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句。在徐府内院掌家人是徐荣氏没错,可能左右徐荣氏的人也不是没有。

林周氏眨眨眼,曦月说的话怎么越难理解了呢?

“娘,我是被人推下水的没错,可推我的人确实不是徐明乐。”林曦月道出实情。

闻此,林周氏和秋韵都愣住了,两人盯着曦月没有说话。等过了许久,林周氏才微张了嘴,吞吐道:“那徐府……道歉……”外面的流言蜚语,也不算全错……

“真正推你的人是谁?我们要不要跟徐府说一声?”林周氏忽然有些忐忑,被人冤枉的感觉不好,可冤枉了别人感觉也不妙。尤其是徐府,说起来和自家还是亲家。徐大人对睿泽也不错,二姑娘既然没有推曦月,那也不能冤枉了她。

“真正推我的人还不能确定,可和徐府之人也脱不了干系。徐府给我赔礼道歉,也没有弄错。”林曦月昨日不接受徐府的道歉,不是因为他们弄错了,只是因为他们道歉的态度不对。

“你方才说赔礼道歉的主意,不一定是徐大夫人出的?”这个问题曦月还没回答。

“娘,你想想,徐大夫人是荣侍郎的嫡女,从小养尊处优,没有受过别人的气,她之后又嫁给了姑父,成了知州夫人。如此优渥的生活,不说她有一身傲气,但脾气肯定不会小。”

“对脾气不小的徐大夫人来说,我们林家可是眼中钉的存在。就算是徐明乐故意推了我,她都不会想要要主动给我赔罪的。徐大夫人肯定是受了劝,所以才会派人来赔罪。”林曦月和徐大夫人接触不多,不过她以前在徐府时,常听姑母说起徐大夫人的事情,所以对徐大夫人了解倒是不少。

听了曦月的话,林周氏仔细想了想,确是如此。

“能劝动徐大夫人的,也只有徐明柔了。”她感叹一句,没有多想,所以也没有注意到曦月的神色变化。

在听到徐明柔的名字时,林曦月双眼微眯,脑中回想那晚落水之时,徐明柔所站的位置。

徐明柔没有站在她身边,甚至是没有露脸被她看到。按理来说,她不会是推自己的人,可不知怎么,林曦月就是怀疑她。尤其是听到说,徐明柔当场责骂徐明乐推人后,她更是怀疑。

虽说帮理不帮亲,可涉及名声大事,徐明柔不为自己妹妹遮掩就算了,居然还当场责骂,恨不能让众人全都知晓。如此行事,实在是不合常理。

“姑娘,姑娘。”

林曦月正思索着,却听到了秋韵的唤声。她回过神来,见秋韵似还有话想说。

“怎么?”

“姑娘,我想起来,他们在谈论姑娘您的时候,还提到了一人。”这事她险些就忘记了。

“谁?”

“陆少。”

陆琮?提到他?林曦月是真的不懂,“他们说什么?”

“说我们林家能和陆少交好,其实是靠着徐大人的关系。不然,以林家的地位,又怎么能搭上陆少呢。”

“还有人说,林家和陆少其实根本就没有关系。上次宴会,老爷和少爷能和陆少走在一起,并不是因为认识陆少,而是陆少为了解决府衙贪污一案,才派人唤他们前去的。”

居然有这样的议论声传出!林曦月真是没有想到。不过,如此一来,她倒是有些怀疑。宴会上的事情,知道的人确实不少,可他们大都是在黎城有地位的人,不可能会胡乱说话。所以按理来说,林家和陆少的关系不会大肆传播。

如今在大街之上有如此议论声传出,怕是有人在故意散播流言。

第一百二十八章 阴狠

林曦月无需多想,明白散播流言的是徐府之人。

众人议论来议论去,最终落点仍在她落水一事上。

徐明柔的当场指责,不仅让徐明乐备受他人争议,同时也牵连了徐府。或许是为了府里的名声,徐大夫人才让人四下散播流言。

她们想借众人的嘴,把罪名安在她身上,然后再从中脱身,可谓是一举两得。

如此脱身的主意,林曦月隐约觉得熟悉,觉得自己似曾经历过。

是在上一世吗?

对了!她神情一震,想起来了。

她敢确定散播流言的点子,就是徐府做的,而是是徐府的大姑娘徐明柔。

毕竟这样的招,在上一世时,徐明柔就曾在别人身上用过。

当时,林曦月已经嫁入了陆府,不大会接触徐家人之事,且徐明柔也成了新嫁娘,在婆家安稳生活。按理来说,她作为新嫁娘,初入婆家,是整不出什么幺蛾子的。可不过半年的时间,徐明柔推倒妾室,害死子嗣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林周氏和林曦月说起此事,直道徐明柔心狠,怀胎八月的孕妇,她也能出手。据说,妾室疼了三天两夜,才产下一名死婴,且还坏了身子,今后再也不能生育。因打击过大,妾室接受不了,也没能熬过去。

“匡家的情况,大姑娘是知道的。那妾室是匡家少爷的贴身婢女,两人关系甚好。在大姑娘嫁过去之前,妾室已经有了身孕。徐大人知晓此事后,不同意大姑娘嫁过去,大夫人也没有法子。最后是大姑娘自己去求徐大人,这亲事才定下来的。”当时,林周氏如是说道。

正妻未入门,妾室已有身孕,匡家确实有错。可亲事是徐明柔自己求来的,她再出手害人,确实做得太过。

这事闹出后,匡家虽没说要休妻,但对待徐明柔的态度,却远不如从前。徐家也受了极大影响,尤其是待嫁的徐明乐,一度要被男方退婚。

徐大夫人为了徐明乐的婚事,甚至低头来寻过林曦月,以望求得陆家的帮助。只是当时,林曦月自己在陆家也是过得战战兢兢,出不了手帮人。

或许正是因为被她拒绝,徐大夫人才和林家彻底闹僵吧。

在那之后,林曦月再没得到关于徐家人的消息,也不清楚徐明柔和徐明乐的婚事状况。直到第二年开春,她回林家才从母亲那里得知。

匡家妾室下葬后不久,所谓的摔倒“真相”开始在匡府内传散开来。

据传,早在摔倒前两日,妾室私下约见过一位大夫。大夫在离开时,得到了一笔价格不菲的整治费。说是整治费,其实是封口费。

她为何要封大夫的口?原因就在于她肚子里的胎儿。

“听说啊,她怀的是死胎。”林周氏将听来的消息告诉曦月。

妾室在知道自己怀的是死胎后,担心失了匡家少爷的疼爱,没有将实情道出,而是隐瞒了下来。直到那日在园中,她遇到了新夫人徐明柔。计从心起,她为了激怒新夫人,故意出言不逊。徐明柔作为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受到府里妾室的挑衅,结果是可想而知。

在推搡辱骂中,妾室倒地不起,下身流血不止。三日后妾室产下死胎,匡家失了第一位子嗣,新夫人备受众人指责。

“早产是妾室自己故意设计的,目的是为了将肚子里的死胎嫁祸给大姑娘。只是,她没有料到,死胎会导致她难产。羊水流进后,死胎出不来,生生拖垮了她的身子。若是她早先告诉产婆肚子里怀的是死胎,情况或许就不一样了。”

“说到底,匡家妾室是被自己害死的。”林周氏长叹一声,觉得妾室太过愚蠢。为了陷害他人,而葬送了自己,实在是太不值当。

林曦月听闻后也是震惊,半晌没有说话。这是徐家和匡家的家事,她作为外人不便谈论,同时也提醒娘亲不要和别人说起。

她记得自己在离家之前,去了一趟徐府看望姑母。正巧那日,徐明柔带着匡家少爷回了娘家。她和两人在徐府门口打了个照面,发现徐明柔已经怀了身孕,匡家少爷对她是照顾有加。两人相处得亲密无间,瞧着伉俪情深,已然忘记了半年前妾室之死。

她和徐明柔聊了两句,便错身离开。在她将要跨出徐府大门之时,回头看向两人,恰巧这时,徐明柔也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视线相凝,其中深意涌动。徐明柔当时的表情,她已经记不清了。可每每回想起来,只觉后背一凉,似被地下之人盯上了一般。

原来不理解自己为何会如此反应,现在想来是她已经察觉了不对之处,只是不敢深想而已。

情况虽变,可徐明柔对付他人的招数却没有改变。

林曦月不由得怀疑,故意推她入水之人,就是徐明柔。

在茶楼坐了许久,林周氏吃饱喝足,心情平复不少,问曦月是想回去,还是继续逛逛。

林曦月猜出了推她之人,虽心情较为沉重,但是也不想让娘扫兴。

上午购置了衣物和一些小物件,林周氏带着曦月打算再去首饰店看看。

黎城的首饰店不少,但最佳的还是银漱斋。银漱斋的首饰式样齐全,只是价位不低,寻常人家是购置不起的。

林曦月陪姑母去过不少次,对银淑斋较为了解。只因她手里银钱不多,所以少有为自己购置首饰。寻常情况,都是她陪着姑母或韵儿挑选。

看得多了,她也会遇上自己中意的首饰,只是苦于兜里没钱,只能就此却步。姑母也多次说过要为她买,只是林曦月都摇头拒绝了。

她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要。她清楚记得,在八岁那年,和姑母韵儿一起去成衣店时,她看中了一件淡红衣裙,姑母问她是否想要,她点头让姑母给买了。

第二日,她穿着新衣裙去徐府找姑母时,偶然在门外听得姑母和外人谈起自己。

“曦月她啊,就爱跟着我出门,不爱和她娘一起。”

“我给她买衣裙买绣鞋,吃穿都是好的。她年纪虽小,懂得却是不少,是个机灵的娃呢。”

正如姑母所说,她年纪虽小,懂得的却是不少。姑母的话听似夸赞,但其中蕴含的深意,林曦月也已经懂得。从此之后,她心里便有了疙瘩。每次和姑母外出,她从不会主动讨要东西。就算姑母嘴上说要给她买,她也会直摇头,说不想要。她摇了头,姑母就会作罢。次数多了,她也能看出,姑母说的买,不过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娘,你带了多少钱?”站在银淑斋的门口,林曦月凑在林周氏耳边轻声问道。爹爹丢了衙门的事务,家里没了进账,哥哥要去麓山书院上学,笔墨纸砚书籍什么的都不便宜,家里还有开销,出账真是不小。

“若是家里用度紧张,首饰就不必要了。若是真要换,去个寻常首饰店就行,不必来银淑斋。”

听得此话,林周氏心里一酸,扭头看着素面朝天的曦月,险些落下泪来。

“娘,您这是怎么了?”林曦月吓了一跳,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没事。”林周氏擦了眼角的泪,开怀笑道:“我只是觉得曦月真是长大了,都懂得为家里操心了。”

林周氏搂抱住曦月,带着她走进银淑斋,道:“不用担心,你娘今日兜里很满,买三两套收拾还是不成问题的。原来的首饰虽还能用,但毕竟是旧了,带出去撑不起场面。”

“你如今也已经到了适嫁的年纪,穿戴都不能像以往一样随意。”林周氏说着说着就转了话题,扯到了婚嫁一事上。

林曦月轻叹一声,不敢再作声,只安静跟着娘挑选。对于首饰式样,她喜欢简致的。在一楼看了一圈,大都是金银饰品,她并无中意之物,只娘选中一套。

“夫人姑娘,二楼还有不少别致的货,可要上去瞧瞧。”店家提议道。

“好,劳烦你带路。”林周氏扯着曦月上了二楼。

比起一楼的金银之色,二楼是以玉质为主。

“曦月,你瞧着这对白玉耳珰如何,可是喜欢。”

“曦月,这对翡翠手镯也不错,你试试。”

“曦月……”

林周氏兴致极高,为曦月挑选个不停。

半个时辰下来,林曦月几乎把二楼玉饰带了个遍。好在人家店家也没有生气,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说实话,店家的态度,让她颇为惊讶。

她和娘看着就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先前也只是在一楼买了一套银饰,可店家居然会如此耐心接待,真不愧是能做大生意的。

林曦月心里暗暗感叹,对店家不由得多了几分尊敬,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不少。

见林曦月展露笑颜,店家在其他人未注意之时,轻声舒了一口气。

先前,这位夫人和姑娘进来时,他本是想让店家伙计来招待的,可是不知为何,觉得还是自己前去才好。这时候店里人不多,他也有时间,所以就亲自接待了。

去到金银饰区,夫人兴致不错,购置了一套银饰,价钱不贵,普普通通。

稍微接触了解,他便知晓她们是黎城寻常人家的女眷,家世不会大富大贵,但也应是不愁吃穿,没什么特别的。

见姑娘兴致不高,他本着生意人的态度,建议她们去二楼看看。

二楼是玉饰,价钱较贵,但便宜的也有。

想着不会有大生意,他也没有太过专心,任由她们自己挑选。

就在这时,他听到那位夫人唤了姑娘一声曦月。

曦月?曦月?他心里念叨数次,觉得这个名字颇为耳熟。

难道是以前店里的主顾?心里存了怀疑,他看向那位姑娘仔细打量。

相貌也颇为眼熟,绝对是他见过的人。

在脑海里搜寻一圈,“噔”一下,姑娘的身份就跳了出来。

她,是跟在徐府二夫人身边的那位姑娘。

徐府二夫人有一女,是三姑娘徐韵儿,那这位姑娘应该是就是徐二夫人的侄女了。

许二夫人是林家的姑奶奶,林家是主子关照的人家,这位姑娘名唤曦月,所以……

她是林家曦月姑娘!

店家全身一紧,在心里忍不住感慨,还好是自己出来招待了。

主子暗中吩咐要照顾的人,他怎么能不认识呢!好在自己机灵,不然就犯了大错。

或许林曦月不曾注意到,但店家的态度却是转变不少。

有伙计见他如此,挠头不解,低声喃喃道:“师傅今日精神怎么这么好,竟然会主动招待寻常人家的女眷,实在是奇怪。”

当然,店家的奇怪举动才刚刚开始。

在接下来时间,伙计惊大的双眼,就不曾缩小过。

银淑斋的镇店之宝,被师傅看得比什么都重的首饰,居然就被那位夫人轻易拿了出来,随意给自家姑娘试戴。

且看那姑娘的神色,似还不甚喜欢一般。

那可是镇定之宝啊,居然被嫌弃了,师傅难道不生气吗?师傅一定会发火的。

伙计万分笃定,只是很可惜,这次他又要受到惊吓了。

“曦月姑娘不喜欢这套吗?没事,我这里还有更好的。您等着,我这就去拿。”

伙计看着师傅亲自跑去仓库,将收藏在店里的镇镇店之宝又寻了出来,狗腿地摆到了姑娘面前。只见姑娘摇摇头,嘴唇阖动,不知是说了什么。

伙计猜想,或许是她看出了首饰的贵重,不敢试戴;又或者是她向师傅承认了,她买不起如此贵重的首饰。

不管是哪一种,肯定都能让师傅恢复正常。

伙计静待着,不多时候,师傅果然变了脸色。只是,没等他多想,就又听到师傅开了口:“什么?累了?不想看了?没事,您坐着休息一会儿,我们这儿有上好的茶水点心招待。”

“小左,快,给客人上茶水点心了。”

陡然被叫到,伙计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

“师傅,没……店里没有点心。”

“什么?没有。那你赶紧去买,要挑最好的,一定要快。”

伙计被师傅推着往外走,他回头再看时,只见师傅又去到了那位姑娘身边,笑得似弥勒佛一般,“曦月姑娘,您坐着好好休息。等您休息好了,我们再继续。”

……

啊!师傅究竟是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血玉手镯

林曦月吃着点心喝着茶水,在心里啧啧感叹,银淑斋不亏是黎城最好的首饰店,售后服务居然如此到位,实在是令她满意。

想着吃了人家的点心,不买首饰也过意不去。林曦月在吃饱喝足后,兴致高涨地挑了两对饰品。一对白玉耳珰,是娘最开始为她选中的,价钱也不贵,比较适合;另外买下的一对血玉手镯,色彩殷红,吸人眼睛。拿着血镯转动,其中血色似在流转,煞是好看。

血玉稀少且名贵,上一世她也是进了陆家,才对血玉有过接触。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在银淑斋看到血玉,且还是用血玉制成的一对手镯。

说实话,那一刻,她真的心动了。

或许是林曦月的眼神太过炽热,成功引起了店家的注意。他二话不多说,直接开锁去拿,将血玉手镯小心翼翼取出后,放置在售台上后,笑道:“曦月姑娘,您可以试试。”

好,试试,只是试试。林曦月心里如是道。

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叫曦月?”她原来虽和姑母来过不少次,可从未和店家说过话。按理来说,店家可能会觉得她眼熟,但应该不会知晓她的姓名才是。

“噔”!店家心中一紧,视线不敢看向曦月姑娘。

正巧这时,林周氏走了过来。

对了,他本就是因为林夫人才认出曦月姑娘的。

“这位夫人一直叫姑娘曦月,我自然就知道了。”危机解除,店家笑得甚是开怀。

店家可真是用心在做生意。林曦月不由得再次感慨。

“这镯子……”林周氏也注意到了血玉手镯。

“这对血玉手镯质地极好,品质上层,一看便知是名贵货。夫人姑娘若是喜欢,不妨试戴一番。”店家继续推荐。

“曦月,你试试。”曦月眼里的亮光,林周氏能够看到。她今日带的银钱不少,不过想买下这样一对名贵手镯,怕仍是不够。不能买下,试试也是好的。

在店家和娘亲的言说下,林曦月拿起其中一只血玉手镯,戴在了左手腕处。不得不说,这对血玉手镯似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大小正正合适,且带在她手腕上,血色玉石与白润肌肤相得益彰。

“合适,实在是太合适了。”店家欣喜笑道,仿佛是适合他自己似的。

“曦月姑娘,您可是喜欢?”喜欢就拿下,无需迟疑。他立马就能给她包起来。

喜欢自是喜欢,可这对手镯,自家应是买不起的。

林曦月轻取下手镯,对店家浅笑着解释道:“血玉谁人不喜,但价格定不会便宜,我买不下。”

既然曦月姑娘喜欢,价格自是没有问题。店家低声喃喃一句,脸上笑意未减。

“哎,曦月姑娘,您连价格都未问,就怎知自己买不起呢?”

林曦月被他逗笑,开口问道:“那这对血玉手镯卖价多少?”

店家正在心里急速算计,以林家的用度情况来看,他说多少才合适呢?太高了,曦月姑娘不会要;太低了,她肯定会怀疑,也不会想买。所以他一定要说个适中的价格,让曦月姑娘买得起,又要觉得卖得值。

五百两如何?不不不,太高了,林家出不起这个钱。若是去个零,五十两的话,又太便宜了,估计会让曦月姑娘以为这血玉是假的吧。既然如此,那就选个折中的数字。二百五十两?嗯……似乎也不太好。

“店家?”林曦月轻唤一声,疑惑店家怎就忽然发起呆来。

“二百两!对,没错,这对血玉手镯正正二百两,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店家反应过来,快嘴说道。

两百两买对血玉手镯确实不贵,而且林曦月手腕的这对成色极好,买到就是赚。只可惜,二百两对于林曦月来说,还是太贵了些。

“算……”她准备摇头拒绝,架势都摆出来。就在这时,她耳边突然想起一道声音。

“一百两!”林周氏举起食指,向店家示意。

店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林夫人的意思。他心里窃喜,脸上却装作为难的模样,“夫人,一百两实在是低了些,你看着血玉镯的成色……”

“只一百两,不能再多了。”林周氏眼神坚定,毫不松口。

见她如此态度,店家没了法子,纠结半晌后,才忍痛点头,答应下来。

“好,一百两,成交。若不是看在这血玉镯和曦月姑娘着实相配,我实在是不会答应。”

“就这成色,这质地,喊价五百两都有人买,你们信不信?”店家念念叨叨。

“信。”林周氏咧嘴笑道,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票来,银票面值不多不少,正正一百两,“麻烦您给包起来。”

“哎,好。”店家接过银票,手脚麻利地将血玉镯包好,并递送到了林曦月手上。

礼盒不重,拿在手里挺轻盈的。林曦月低头看了看包着血玉镯的礼盒,又抬头看向正说着话的娘亲和店家两人,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二百两的血玉手镯,娘亲喊价一百两,店家居然还同意了。可问题是她们哪儿有钱来付啊!娘亲不会是要把她压在这里……

林曦月还没想完,只见林周氏在袋中掏啊掏,然后扯出了一张银票?银票!一百两!

直至店家把血玉手镯包好,递到她手里,林曦月都没能缓过神来。

起码价值五百两的一对血玉手镯,居然被娘亲用一百两就买到手了,且看店家的神情,他似乎还挺高兴的,像是做成了一笔大生意。

莫非是店家不识货,低估了手镯的价格,还是……

林曦月仔细想了想,没有其它理由了,只有可能是店家不识货。

他如此做生意,居然还能让银淑斋成为黎城的头位饰品店,也真是不容易。

感叹完,她和娘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店家再次靠近,冲着两人笑道:“夫人,您本次在小店购买了三套饰品,可以去三楼挑选一个小礼品。”

“还有礼品,不错。曦月,去看看吗?”林周氏侧头问曦月,见她没有作答,以为她不想去,遂也不强求:“既然不想去,你就在楼下等我。”

“您跟我来。”店家带着林周氏去了三楼挑选礼品,独剩下林曦月一人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晕晕乎乎中,她下去一楼,寻了一处位置坐下。

店里伙计小左尊师傅之命,送上茶水和点心。他过去时,林曦月痴愣着没有反应,只低头看着手里礼盒。

她是高兴傻了吧!伙计嘴里小声嘀咕。不过想想也没错,银淑斋价值不菲的镇店之宝,居然被她用一百两的白菜价买到了,怎么可能会不高兴了。

若是买到的人是自己,他的反应或许比她还要过。

送完茶水点心,小左回到柜台,店里又来了客人。

他跟着师傅两年,耳濡目染的,也掌握了不少生存之道。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辨人。

人不是好人和坏人,而是贵人和穷人。

只有辨对了人,才能准确出击,拿下进门的每一位顾客。

先前那对母女是特例,他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了,可方才进来的这一对,他敢肯定自己没有认错。

“徐夫人,徐大姑娘,楼上请。”小左上前直接将人带上二楼。

徐府的女眷是银淑斋的常客,不管是徐大夫人、徐二夫人,或是徐家三位姑娘,都会时不时来店里逛逛。既然来逛了,自是不会空手回去。她们动辄便是数十套饰品,出手极为大方。

他每回接待她们,得到的好处都不会少。

虽有时会受到责骂,但好歹能拿了银钱。

将人带至二楼,小左恭敬地跟在后面,为许夫人和徐大姑娘详细介绍店里的新品。

徐明柔看了一圈,选出了数样,却没有特别中意的。

她听说银淑斋新进了一对血玉手镯,怎今日没有看到,难道是没有摆出来吗?

“小左,听说店里有血玉,是吗?”她今日过来,就是冲着血玉来的。

“是有一对血玉手镯,只是……”小左迟疑着,徐明柔只听到了前一句,她眼睛一亮,兴奋道:“快拿出来给我试试。”

“没有了。”小左摇头。

“什么意思?”徐明柔以为是血玉手镯出了问题,所以不能在店里摆出,可小左说没有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正想着,就听到小左给出了解释:“血玉手镯前不久已经被师傅卖了。”白菜价!小左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声。

闻此,向来稳得住的徐明柔瞪大了眼,没能说出话来。

居然有人抢在了自己前面?是谁?

她也不是多想要那对血玉手镯,只是觉得被人抢了先,心有一丝不甘罢了。

“是谁买了?”

小左挠挠头,“我也不认识。不过,那位姑娘如今正在一楼呢。”他伸手指了指下面。

在楼下!黎城富贵人家的女眷,她全部认识,不知抢在她前面的是哪一位。徐明柔想了想,扭头对身后的婢女道:“你下去看看。”

“是。”婢女点头,在小左的指引下,去到一楼寻人。这怎么会!当她看清那人时,脸上神色惊变,不敢耽误,立马转身去二楼向大姑娘回禀。

“是曦月姑娘。”她凑在大姑娘耳边小声急促说道。

“什么!”徐明柔惊喊出来,冷静淡然全部丢掉,让站在她身边的小左吓了一跳。

徐大姑娘这是怎么了?怎看着脸色都青了?小左往旁边挪了挪,害怕再次被吓到。

“真的是她?”徐明柔确认道,她仍是不太相信。但不管她相不相信,楼下的人确实就是林曦月无误。

“林家哪来的钱?”不仅徐明柔极为惊讶,徐荣氏也是持怀疑态度。

小左见到两人的反应,明白她们和楼下的那位姑娘应该是相识的,而且关系似乎还不太好。

女人之间的争斗,在店里两年,他见识了不少。因为争抢首饰而吵闹出手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此时的情况似乎不妙啊。他是不是多嘴了,万一等下双方起了冲突,这可如何是好。

帮谁都不行,他只能躲在旁边,随时准备抢救出血玉手镯。万一在争闹中,她们把手镯谁坏了,那才真是可惜。

不管他如何想,双方会面是免不了的。

徐明柔悄然下楼,站至林曦月身后,柔声唤道:“曦月。”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林曦月醒过神来。她回头去看,就见到了徐明柔。同时,徐明柔身后还有,正缓缓走来的徐荣氏以及徐家婢女。

真是冤家路窄,她不由得感叹道。

“曦月,你一个人吗?今日林姨娘没有来银淑斋?”徐明柔四周望了一眼,也没瞧见其他认识的人。

林曦月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只是笑着回道:“姑母今日未出徐府呢,徐大姑娘没有听徐大夫人说起吗?”

林姨娘的情况,徐明柔自是知道的。母亲每次和她碰面,都会咬牙切齿地谈到林姨娘。她会如此问,不过是为了提醒林曦月,林家有人在徐府为妾。妾说起来就是奴才,是可以被主人驱使的。

林家不过是靠着父亲,才能在黎城立足,林曦月凭什么活得如此有底气。

心里竟是鄙夷,可面上神色不显。

徐明柔没有正面回答林曦月的问题,只似打趣般问道:“今日舍得出手给自己买首饰了,不知买了什么啊,可否让我见见。”

早在下楼之时,她就看见林曦月手里拿了一个礼盒。没有猜错的话,其中装的便是血玉手镯了。

这话一出,林曦月随即明白了徐明柔的意图。原来她是冲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来的。

可惜的是,这对血玉手镯,她不打算让。

林曦月笑着摇头,直接拒绝:“不过是一对手镯,没什么好看的。明柔姑娘还是抓紧时间去二楼挑选吧,有更适合你的呢。”

这话一出,徐明柔变了脸色,本是娴静温柔的她,此刻的神情看着颇为凶狠。

小左在旁边看着,暗道不好,感觉要出事了。

第一百三十章 下了血本

小左在旁侧站立难安,万一徐大姑娘和这位曦月姑娘争闹起来,他该如何向师傅交代。

不晓得这位曦月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不仅和徐大姑娘认识,还能让师傅为她破例。且方才,又听到徐大姑娘提起府里的姨娘,他就更晕了。

不论如何,两人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而今之计还是去请师傅过来。

小左悄悄后退溜走,上到二楼正巧碰上要下楼的师傅和夫人。

“慌慌张张的,怎么了?还有客人在呢。”可不能让林夫人觉得他管教无方,万一到时候让曦月姑娘知道,再传到主子那儿,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搁。

“师傅,您快下去看看。方才徐大姑娘来了,要看血玉手镯。”

“你跟她说卖了就是。”

“我是说卖了,可她问我卖给了谁,我告诉她买手镯的姑娘还在楼下,然后她就下楼去了……”他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低头不敢看师傅。

店家心里暗道一声“糟了”。这两日,关于曦月姑娘落水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他自是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起先是传出徐二姑娘推人落水,后又成了曦月姑娘故意落水,事情真真假假,让人辨不清楚。不过,凭着此事,他也能推断出林家和徐大夫人之间关系不佳,徐府内宅怕是不太安宁。

曦月姑娘对上徐大姑娘,怕是会吃亏。不行,他得赶紧下去帮忙。

匆匆赶到一楼,店家一眼就看到了对立而战的两人,以及徐明柔身后的徐府之人。

徐大夫人居然也在!情况不太妙啊。他低声念叨一句,正准备上前打断两人对峙的局面,就听到身后的林夫人唤了一声“曦月”。

对了,他倒是忘了林夫人还在。

林周氏跟着店家下到二楼,见店里伙计带着店家掌柜匆匆离去。她以为他们是有什么急事,所以也没有出声打扰。等到了一楼,她见他们愣站着,顺着视线看去,才发现他们看的人是曦月。

林曦月拒绝了徐明柔,看着她沉了脸色,心里没有慌乱,倒是有些期待。不晓得向来温柔贤淑的徐大姑娘,是否会在外面显露出自己的脾气。虽说此刻银淑斋人不多,但也还是有数位夫人姑娘在场的,而且她和徐明柔所站的位置靠近前门,外面即是黎城大街。大街之上,人来人往的,绝不会缺少好事之人。

若是徐明柔敢在此时发怒,她温柔贤淑的名头怕是要保不住了。

林曦月料想她不敢,所以也不打算僵持着,或与她虚与委蛇。

正巧这时,娘亲来唤。

林周氏走到林曦月身前,挡住了徐明柔的视线。

“大夫人,大姑娘。”她点头和两人示意问好,没有太过热络,但也不至于失礼。

对于林周氏的见礼,徐明柔只是微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而徐荣氏则是偏转了头,仿佛未曾看到林周氏的见礼一般。

“什么态度。”怒斥一声,林曦月心里的火一下子蹿了上来。大夫人对她随意,那没有关系,反正她是小辈,无所谓。可对待母亲,最起码的尊重不能少。林家人不是徐府的下人,父亲曾经还在府衙当值,也算得上是徐大人的部下。徐大夫人对待部下女眷,就如此态度吗?

父亲被诬陷贪污一事,虽暂时没能查出动手的人是徐大夫人,但不代表她没有做过。

既是如此,自己为何还要给她们好脸色看。

“娘,我们走。”林曦月眼都未抬,牵了林周氏的手转身离开。

她如此态度,其他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徐荣氏回过神时,只能看见她远去的背影了。

“她她她……”徐荣氏抬手指向林曦月离开的方向,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居然敢如此待我?”

“她以为林家靠上了陆少,就能在黎城称霸了是吗?”

“真是逆了天了,看我……”徐荣氏颤抖着手,嘴里骂骂咧咧。

林曦月带着林周氏离开的时候,动静尚小,周边人未曾注意到,可徐荣氏再开口时,便已经有人关注着了。

察觉到周边人的注视,听着母亲要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徐明柔赶紧出声制止住她。

“母亲。”她摇头示意。

徐荣氏及时止住,不多时候,徐府之人便离开了银淑斋,没有购置任何首饰。

看着她们离开,小左叹息一声,低声郁闷道:“今日的打赏没有了。”

“打赏,你还想要打赏,我打赏你几掌可好?”店家怒火中烧,扯着他的耳朵往店后方走去。

“哎,疼疼疼!”

“师傅,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您就松手吧。”管他做错了什么,先认错就对了。

将人拉扯到店后庭院,店家松了手,喘着粗气,质问道:“好,你既然知错,那你告诉我你错在哪儿?”

错在哪儿?他挠挠头,底气不足地低声道:“错在……错在没能留住徐大夫人?”

话音未落,师傅的手就挥了过来,他连忙后退一步,闪躲开来,高声叫唤道:“是曦月姑娘!是她!”

“她怎么了?”

“她和徐大姑娘差点在店里闹了起来,我没能照看住。”说实话,他真是不明白,为何师傅会对曦月姑娘如此看重。一百两把血玉手镯卖给她就算了,可为她而得罪了徐大夫人,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银淑斋能有今日不容易,师傅的辛苦他看在眼里。若是今日因此得罪了知州夫人,银淑斋还如何能在黎城稳固进展呢?

看着小徒弟的神色,银淑斋店家赵泉猜想到了他的想法。

赵泉严肃了脸色,认真道:“小左,对我来说,对银淑斋来说,曦月姑娘比知州府的人更重要。”

为何?他很想知道原因,却没能问出口。不过,他才不管是曦月姑娘重要,还是徐大姑娘重要。师傅把他从破庙带出,给他吃穿,待他如子。在他心里,师傅就是最重要的。

“既然对您来说,曦月姑娘更重要,那我亦是如此。”小左坚定承诺。

回了家的林曦月,不知自己在暗中又多了个守护者。

在银淑斋一阵耽误,她和娘回家时,爹爹和哥哥都已经回家许久,

见她们久不回来,天都要黑了,林家父子有些心急,正想出去接她们时,人就回来了。

林睿泽仔细打量母亲和曦月的脸色,感觉到了压抑之处。她们应该是听闻了街上的传言。

要如何安慰曦月才好呢?他绞尽脑汁想着劝慰人的话,再抬眸时,对上一双灵动的眼睛。

他猛地后退一步,捂着胸口难受道:“曦月,你做什么?吓到我了。”

“应是我要问你在想什么才是?叫了你许多声,一点反应都没有。”瞧他皱眉深思的模样,似遇上了大难题。

“我没事,你……”还好吗?剩下三字没来得及问出,他的话就被曦月打断了。

“哥,你不知道,娘今日为我舍了血本。”林曦月凑在哥哥耳边,小心翼翼轻声道。

“娘又给你买了什么?”他问完,不等曦月回答,仰头垂眸斜视着她,也道:“你也不知,爹今日为我舍了血本。”

在林睿泽看来,勤俭节约的娘出手再大方,都比不过花钱没有章法的爹爹。曦月口中的血本,在他看来怕是不多。

“爹给你买了什么?”林曦月率先问道。

林睿泽自信满满拿出一本泛黄的古本,傲然道:“王师的亲笔手稿。”

“王师的亲笔手稿!听着就贵。”林曦月惊然感叹,给足了哥哥面子。只是,据她所知,王师留存下来的手稿不多,几乎是千金难求,仅有的数本都保管在宫中的藏书阁内,寻常人难以触及。不知哥哥买下的这本,可否花了千金?若是没有,怕就是上当受骗了,不知哥哥和爹爹被人骗了多少钱。

对于她的反应,林睿泽颇为满意,并告知道:“那是,这本手稿可是花了爹爹五十两呢!”

五十两?只五十两?她真不知该如何反应。五十两的王师亲笔手稿,他们也会相信?林曦月无奈摇头,在难以置信之时,她又觉得庆幸。好在骗子只喊出五十两,否则自家岂不是要亏损更多。

她就想不通,自家哥哥和爹爹都是如此聪慧之人,怎么一去到街上买东西,他们就不行了呢?费解,实在是令人费解。

见曦月沉默不做声,林睿泽以为她是被吓到了。毕竟五十两对于家里来说,确实不少。可王师是什么人,他的亲笔手稿,是百两都得买下。

“五十两虽多,可远没有王师的亲笔手稿贵重,许多人有钱想买都寻不到。若不是机缘巧合,被我们遇上,又能去哪里寻呢?”他小心翼翼拿起手稿,乐道:“这本手稿放在林家就是传家宝,价值千金。”

你也知价值千金?既然知道,又为何会信喊价五十两的泛黄旧纸。

“你们是在哪里寻到的?”搞清楚店名,她一定要拿去退了。

只是,她看着哥哥摇了摇头,随后神秘道:“我们是从路边一个老人手里看到的。当时,有人正想花二十两买下,但是老人死活不同意,说一定要五十两。我和爹爹看到后,觉得十分奇怪。什么样的古籍,居然要卖五十两。等上前查看后,才发现是王师的亲笔手稿。我和爹爹价都未谈,直接出手买下了。”

林睿泽说得颇为自豪,像是捡了极大的便宜。林曦月却是听得直叹息,路边的老人家,怕是爹爹钱一给出去,人就跑没影了。

再想起娘亲给她买血玉镯,二百两的白菜价硬生生给喊到了一百两的烂白菜价。真是不得不说,出门在外想买东西不被人坑,还是得有女子在场。

林睿泽说完了爹爹出的血本,便想了解娘亲为曦月买了什么。

“比不上你的王师亲笔手稿,我的是一对手镯。”林曦月说得随意。血玉虽稀有罕见,可好歹寻常人还是能见到,且部分富贵人家有钱能买到。而王师亲笔首稿,若是有人想要一观,只能去宫中求皇上了,至于拥有,那更是想都不要想。如此比起来,血玉手镯自然是不值一提。

“我猜到了。”林睿泽笑了笑,“娘买给你肯定是首饰。”既然是手镯,再贵也不过二十两。不过,二十两的手镯,那成色定然是极佳的。

对于女子的饰品,他向来不感兴趣,不过今日兴致好,他到想看看:“手镯呢?拿来给我看看。”

林曦月将包裹着血玉手镯的盒子递给哥哥,示意他小心些,不要弄摔在地上。

“好,不会摔了你的手镯的。”他轻笑道,并随手打开了盒盖。一时间,笑容在脸上凝滞,他低头看到两只血红的手镯静静躺在盒中,期间血色流转,似有生命一般。

他居然瞧呆了。

“这……这是血玉!”

等回过神来,他脸上满是惊讶之色。关于血玉,他是偶然在书中看到的。当时因为好奇,就想亲眼见见,只是他在认识的富贵人家中寻了一圈,也没有寻到血玉的踪迹,最后无奈只能作罢。

“没想你们居然能在黎城买到血玉。”只是,这血玉的价格怕是远远不止二十两了,“这对血玉镯花了多少?”

曦月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

不会是一千两吧!不,不可能,娘手里也没那么多钱。可一百两的话,也不可能啊。据他了解,一小块成色好的血玉便要上百两,更别说是一对血玉镯了。

“究竟是多少?”他也不想猜了。

“正正一百两。”林曦月轻笑道。

“这不可能!”林睿泽立马出声反驳。

可他反驳无用,血玉镯确实是林周氏用一百两在银淑斋买到的。

既然是在银淑斋买的,血玉也不会是假货在,只能说曦月这次是走大运了。

如此算起来,娘比爹还多出了五十两,这结果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就买的东西而言,还是他和爹爹更胜一筹。林睿泽如此感叹道。

看着哥哥如此自信,林曦月拿着血玉镯在离开之际,轻声提醒道:“哥,我听说王师手稿在末尾一字之后,会盖上一个‘王’字小印章,你买的那本有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陷害

林曦月话音下落,林睿泽整个人都顿住了。

直至曦月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他才猛然反应过来,翻看手里的王师亲笔手稿。

只是,当他翻至最后一页,看到末尾一字,再下移视线,并未看到“王”字印章。

“不会的,曦月从未接触过,怎能知道有印章呢。”他嘴上如是说,可心里也开始怀疑起来。五十两能买到王师亲笔手稿,似乎确实是有些离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捡漏,也该是价值不菲的。

他记得当时,自己和父亲拿起手稿好一阵打量,确认是王师的字迹没错,然后随即买下。这其中,似乎没什么不对之处啊,卖书的老人都未开口哄骗他们。

哄骗……

等等!林睿泽双眸一抬,瞳孔紧缩,脸上惊讶之色尽显。对了,这在买书期间,老人一直强调书要五十两才卖,可并未说明是什么书,是他们自以为这是王师的亲笔手稿。

“五十两,不会买了本赝品吧?”

不行,他得去找爹爹问清楚。

林睿泽快步行至主屋,准备偷偷唤了爹爹出来,不让娘发现了。只他还未靠近房门,娘亲的怒吼声已经传了出来。

“五十两的书!你拿给我看看!”

显然,买书的事情,林周氏已经知道了。

“不是普通的书,是王师亲笔手稿,千金难寻的。”林允元努力和夫人解释,“这五十两花得不亏,你相信我。”

“哦,千金难寻的书,被你用五十两买到了,你说出来会有人信吗?”林周氏哭笑不得。

“怎么不信呢?我把书拿来给你看。”

林睿泽听着脚步声响起,然后爹娘的房门被打开。

“爹。”他轻声唤了一句。

“瑞泽,你来得正好,书带着吧,给你娘看看,她硬是觉得我们被骗了。”林允元扯着他进屋,并将他手里的手稿拿过,递给林周氏,嘱咐道:“你仔细拿着,千万别弄坏了。”

只一看到所谓的“手稿”外封,林周氏整张脸立刻垮下,没有一丝挽回的机会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黎城那些只能骗骗外地人的街头把戏,居然能把自家夫君和儿子给哄骗了,且他们还深信不疑。

“怎么样?王师真迹,不错吧。”林允元满脸笑意,对于夫人的怒火,犹不自知。林睿泽在他身后,看着母亲阴沉的脸色,暗道不好,感觉要挨骂了。

他才想完不久,就见母亲重重将手稿丢弃在桌上。

“哎哎哎,湘君,轻些轻些,别把手稿弄坏了。”林允元想弯身去拾,却被人扣住了肩膀。

在这屋里,敢扣住他的人,只有夫人湘君。

“你给我站好。”林周氏呵斥一声,脸色不善。

林允元这才察觉到夫人的严肃,他不敢迟疑,立马起身站好,认真听命。

“林允元,你被骗了。”

他想反驳,可林周氏一瞪眼,他又只能把张开的嘴闭上。

“我告诉,就这本手稿,我都见了不下十次了。”

“在南街小巷,拿手稿的是老人,还有人想买却嫌价格太高,是不是?”

对于夫人的质疑,林允元本是不在意的,可听着听着,事情就不对了。

怎她说的,和自己买手稿时所见的场景毫无二致。

林允元转头看向睿泽,见他正向自己摇头。

“这样的把戏,都只能骗骗外地人。林允元,你说你……”她真是被气得没了脾气。

这下,林允元才相信自己是真买到了假货。

“我去找他。”他拿起书就想往外走。

“站住,如今天都黑了,你再去有何用。况且,卖书的人并非他一个,他们都是成团行动的。你去了拿不回钱不说,还可能要挨一顿打。今日这五十两,你就当是丢了吧。”先前不是没有被骗之人返回来寻,可寻到了也无用。卖书之人未给过承诺,也不曾逼迫,买家是自己看中才出手。如今想退,那可不成。

有性子刚烈者,当街和骗子争闹起来,最后却被隐匿在周边的骗子同伙围攻。骗子们打完人就跑,官府也抓不到人,所以买书者只能当自己是花钱买了教训,别无他法。

受此事一扰,林家父子两人全然忘记了街上的流言,也没有和曦月谈起落水一事。

直至第二日午间,徐府之人再次找上门来,他们才向曦月说起这事。

“我知道。流言传得很凶,我一一听了。”林曦月点头,神色如常,似不受影响。

见她如此,林家父子两人于烦怒中,多了一丝安心。只要曦月自己不受影响,那问题就不大。

他们心里方平静不少,就听曦月再次开口了,“这事是徐家做的。”

这事?什么事?林允远等人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还是林睿泽联想起曦月说的话,才试探性地问道:“你指的是外面的传言?”

他问完,林允元和林周氏神色俱是惊诧,都转头凝神盯住曦月,等着她的回答。

在家人的注视下,林曦月点头应答,上辈子的经历不能说出来,但徐明柔的狠毒不能不让家人知道。

“前日众人还在议论徐明乐是如何的狠毒,徐府姑娘霸势欺人,推无辜女子落水,可一夜之间,流言翻转,竟然成了林家姑娘为了诬陷他人,故意跌落水中。如此事态,不由得让我怀疑。若不是有人在黎城故意散播传言,又该如何解释呢?”

听了曦月的言语,林允元禁不住也怀疑起来,“除了曦月落水一事,还有我们先前和陆少来往的事情也被翻了出来。外人都说,我们林家能攀上陆少都是靠着徐府,而且先前陆少会帮林家,也并非是因为双方关系交好,而是徐大人在其中搭了桥。”

“在传言中的受益者都是徐府!如此说来,散播传言的人必是徐府之人无疑了。”林睿泽脸色十分难看。徐府中会对付林家的,只可能是徐荣氏、徐明柔或徐明乐。

“父亲之事,我们未找到证据,不能寻她的麻烦,所以她自觉我们拿她无法,行事便越发猖狂了嘛?”这一次,林家绝不会再退了。

“曦月,你安心待在家里,我出去应付徐府之人。”他的家人,他会守护好。

对林曦月来说,有这一句就够了。她不是无辜的小绵羊,遇事不是只会逃跑。重活一世,她不想太露锋芒,只想活得简单低调。

无奈徐荣氏逼人太狠,为了家人,她不会再退。

“哥,我和你一起。”

林家人不多,可林家人心齐。

当林宅的大门打开之时,前门路上有的不只是徐府人,还有无数看官。

他们见林家人出来,俱是振奋起来,只等着看好戏。

不同于前日的道歉,今日徐府的阵仗更大。来的不只是徐府的婢女和婆子,徐家姑娘居然都到场了,只是来的并非是深陷流言中的徐府二姑娘徐明乐,而是大姑娘徐明柔。

来的正好!林曦月看着徐明柔,心中暗道一句。

她没有开口,由着哥哥应对。一番虚与委蛇,徐明柔将徐家大姑娘的贤淑柔静发挥得淋漓尽致。

众人的议论声纷纷杂杂,大都是偏向徐明柔的。

什么徐家有情有义,不惜降低自己的身份,专程来林家给林姑娘道歉。

什么徐府先前已经来过一次了,结果被林家拒之门外。这次徐府大姑娘亲自带人来道歉,若是林家人再次拒绝,那实在是说不过去。

当然,除了听信他人言语而责骂林家之人,保持着理智而站中立态度的人也是有的。

毕竟,对待嫁小姑娘来说,初春落水本就伤身,更可况是夜里落水,一不小心就会要了人性命。

林家姑娘为了陷害他人,而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怎么着也有些说不过去。且林家为何要得罪徐府呢?徐大人是黎城知州,不说能帮林家人升官发财,但绝对能护着林家人不受他人伤害。

依照寻常情况来判断,林家人是不可能会故意得罪徐府的。

众人议论纷纷,说好说坏的人都有,但大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林曦月看向其中说话最大声的几人,仔细打量发现他们之间有眼神对视,看着像是一群熟人。照此来看,十有八九他们是徐明柔请来的。

那几人接触到林曦月的视线,说个不停地嘴立马闭上,眼神闪躲着悄然往后面躲去。他们想借着人群将自己隐藏起来,只可惜已经晚了。

林曦月在出门之前,曾借口如厕去到无人之处,向陆琮派给她的守护在暗中的护卫吩咐,人群中若是有故意散播流言的可疑之人,不动声色地把他们抓起来,留待处理。所以当林曦月的眼神锁定他们之时,暗中的护卫也已经准备好出手抓人。

若是他们能从陆琮的人手下逃脱,那也是民中的高手。

林曦月在暗中找人的时候,林睿泽已经和徐明柔说得不耐烦起来。徐大姑娘扯了许多,却迟迟不入正题,他实在是没有她的好耐心。

“徐大姑娘,不知你今日过来,究竟是有何事?”不是所有人都有功夫陪你瞎扯。林睿泽脸上笑意毫无,全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外人明眼看着就知两家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一般,甚至是更差。起码,徐大姑娘和林家之间是如此。

被林睿泽甩脸子,徐明柔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不过好在她能及时调整过来,并能接着林家人的态度,再给自己造一拨势。

只见她收敛了笑容,没有怒火,没有尬然,有的只是伤心与无奈,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睿泽哥,我知道你们怪明乐害了曦月落水,但明乐真的不是故意的。今日,她本是自己要来道歉的,可是受流言蜚语所扰,却是病倒在床,完全起不来身。我今日转成过来,就是为了替明乐道歉。希望曦月能大人有大量,饶过明乐。你们林家想要什么赔偿,有什么要求,都尽管提出来,我们徐府都能接受,且一定会做到的。”徐明柔说得是声泪俱下。这一番真情实意的言语,不光是感动了她自己,也感动了不少周边的看官。

一时间,偏向徐明柔的人就更多了。

林曦月明明是受害者,可凭她一番话,居然成了施暴者。若不是身在其中,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

上一世匡家妾室被害一案也是如此,今世情况虽变,可徐明柔使的阴狠招数却一点没变。

徐明乐有没有病倒在床,她不知道,但是徐明柔的承诺,她却是一句都不会相信。

推人者明明是她,可她害怕被众人指责,居然当场栽赃给自己的亲妹妹。

真是何其狠毒!

尽管林曦月已经有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除了她,林家其他人亦是如此心颤。

若不是先前曦月说出了散播流言者是徐府之人,徐明柔的这番言语,倒是真能让他们相信她的诚意。

她作态十足,几乎让所有人都偏倒向她。

林睿泽不敢乱说话,怕无意间就入了她的圈套,继而伤害到了曦月。

哥哥的为难林曦月自然是注意到了。对付徐明柔,还是她自己来吧。

你爱在众人面前装温柔善良,我就把你的阴狠歹毒揭露出来;你想装姐妹情深,无私以对,我偏偏告诉众人你的自私自利。

“哥哥,相信我。”林曦月轻声唤道,“我自己来。”

看着曦月冷静沉稳,心里有些慌乱的林睿泽也渐渐平静下来。他退后让开,在曦月身后右侧一步处站定。确保曦月一旦遇上麻烦,他能及时出手护着她。

林曦月走上前,面对着徐明柔、徐府之人以及众多看官,脸上神情无所变化,只嘴里平静道出一句:“徐明柔,你无需替无辜者为我道歉。”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静了。

无需替无辜者道歉?徐大姑娘是替徐二姑娘为林家姑娘道歉,所以林姑娘说的无辜者是指徐二姑娘。

徐二姑娘是无辜者,岂不是说徐二姑娘根本就没有害林姑娘落水。

如此一来,莫非流言真的说对了,徐二姑娘是被错怪,而林姑娘是自己故意落水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打脸前奏

一时间,众人大哗。

林家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曦月的意图。他们想和曦月问清楚情况,可此时的场合又不允许。

看到爹娘蠢蠢欲动,似想上前,林睿泽伸手拦住他们,“曦月会处理好。”

虽不清楚她为何要如此说,但他相信她不会轻易放过徐明柔。

安抚好爹娘,林睿泽静看事态发展。

此时,徐明柔也颇为惊讶,她完全没有料到林曦月会说出不利于自己的话来。不过,听着周边的议论声,她倒是乐见其成。众人似乎都相信明乐是无辜的呢。

乘胜追击,方能击溃敌人。

既然如此,她便再添一把火。

“我就说了,明乐是无辜的,她果然没有推你。”徐明柔笑中带泪,似解脱,又似欣慰,同时还夹杂了一丝被冤枉的委屈。如此神色,众人看着都颇为心疼。

她这番话,听似是在强调作为姐姐的她,是完全相信自己妹妹没有推人的。然在林曦月听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果然没有推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说徐明乐推人了?

林曦月嘴角挂上讽刺的笑容,任由徐明柔继续装无辜。

此刻她越是无辜,等下她会愈发丑陋。

渐渐的,周边的指责声越来越大,几乎是所有人都在为徐府鸣不平。

“一个小小的林家,居然也敢寻知州府的麻烦,真是不想在黎城混了吧。”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林家可是搭上了京城里的贵人。如今在黎城,众位大人都要礼让人家三分呢。”

“对对对。你们还记得先前府衙的贪污受贿一案吗?林家老爷能从其中脱身出来,听说也是贵人出手了。”

“所以林家老爷到底有没有贪污受贿啊?”

“这官府之事,我们哪能知道。”

“不过啊,我又听说,林家能搭上京里的贵人,也全是靠着徐大人的。不然,你们想想,林家无钱无势,又凭什么能让贵人另眼相待!”

“林家无钱无势,不至于吧。我昨日还在街上碰见了林家父子,他们那花起钱来可是大手大脚的。”

“怎么大手大脚了?”有人好奇问道。

“南街小巷卖书的骗子你们知道吧。”

“知道,知道。他们专骗有钱的外地人。”

“昨日,那骗子勾搭上了一个外地的商人,正和人家磨着呢,林家父子就自己寻了过去,花五十两买了本破书,且看着还乐得不行。虽说他们可能不知道对方是骗子,但他们随随便便能拿出五十两买书,家里岂能是无钱无势。”

“林家居然如此有钱!可据我所知,府衙的薪酬也不高啊。”

“莫非林家老爷真的贪污受贿了?”

这话一出,周边顿时安静了。

他们的议论声不小,许多人都听得清楚。

如此劲爆性的推测消息,徐明柔自然是不会错过。

对了,她倒是忘了林家的财务状况。

再想起那对血玉手镯,徐明柔眼底有精光闪过。

林家无钱,又怎能买下珍稀罕贵的血玉手镯呢?

若是她再将此事道出,众人又会如何猜想,林家老爷贪污受贿一事算不算是坐实了。尽管林家人不会因此入狱坐牢,可让他们受到黎城所有人的指责与谩骂也是不错的。

有了如此想法,徐明柔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趁着众人安静时刻,她继续出击,“曦月,虽明乐没有推你,但我们徐府还是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你落了水,受了寒,身子要好生养着。什么人参燕窝之类的,我明日就派人给你送来。”

“对了,你昨日不是在银淑斋买了一对血玉手镯吗?血玉罕见稀有,对身子大有益处,你可要经常佩戴着。”她摆出一副温柔关心的模样,似不经意间提起血玉手镯。

“血玉手镯!”有人惊呼出声,“这东西可是不得了!”

玉,本就不便宜,而血玉,听着是更贵了。

围观的人中,绝大多数是没有见过血玉的。正因为没有见过,所以更能知晓血玉的贵重。

“林家居然如此有钱。”有人啧啧出声,话语中夹带的是满满恶意。

徐明柔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邪笑来。

敢跟她作对的人,她会让她尝到跌入地狱的滋味。

不过,她说了这么多,也不见林曦月开口。

怎么?是被吓傻了吗?

徐明柔眼神中带着挑衅地看向林曦月,以为能见到她举足无措的模样,然在接触到林曦月视线的那一刻,她嘴角的笑意忽然僵住。

她,为何还能笑得出来?是自己看错了吗?徐明柔使劲眨眼,再次看向林曦月。

只是,不管她眨眼多少次,林曦月脸上的笑意从未减少。

看着林曦月脸上的笑,一时间,徐明柔心里有些慌乱。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她暴露了什么吗?她真的不知道。

担心事情有变,徐明柔决定早些回去。

既然林曦月不开口,那她就别再开口了吧。

“曦月,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吗?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在这里碍你的眼了。”说完,徐明柔难过地垂下头,转身准备打道回府。

在她抬起脚的那一刻,身后之人却忽然说话了。

“慢着。”林曦月大声呵道,脸上没有一丝怯弱之色。

听到林家姑娘发声,众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期待着她的下文。

林家人亦是振奋起来,曦月终于开口了,不知她会如何应对。

林周氏听着她煽动周围人指责曦月,又扯出允元贪污受贿一案,再似不经意间提起血玉手镯,她简直是怒火中烧,恨不能上前撕了她的嘴。

若不是允元和睿泽两人都拉着她,她怕是早就冲到徐明柔身前去了。

她原以为徐大姑娘柔弱似水,没想却是真正的险恶歹毒之人。

实在是太过可恨!曦月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林周氏在心里给曦月打气,只有看到徐明柔在众人的指点中落荒而逃,她才能平息掉心中的怒火。

林家人和围观者,倶是精神奕奕,唯有徐府之人,面色颇为恼烦。尤其是徐明柔,在林曦月出声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在心里骂过不知多少次了。

不过,众人都关注着两人,她也不能当场甩脸发火走人,不然她维持了多年的名声,岂不是就被毁了。

指不定,林曦月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徐明柔如此猜想到。

若是林曦月此刻能知晓她的想法,定然会夸赞她一句聪明。只不过啊,她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对林曦月来说,揭破徐明柔的伪善,只是她要做的第一步。

“徐大姑娘,不知街上的流言,你听过没有?”林曦月一开口,没有提落水一事,也没有说起别人,只笑着柔声问起街上的流言。

听到她提出的问题,徐明柔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打起鼓来。莫非是她知道了什么?她由不得猜测道。

不过,就算她知道了又如何,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空话。

如此想着,徐明柔有恃无恐地回道:“听过一些,但也不是很清楚。怎么了?”

“你不清楚的话,我仔细说给你听。”林曦月说着走上前来,逐步向徐明柔靠近。与此同时,她离周围的看官们也近了不少。

不得不说,林曦月的样貌在黎城确实是数一数二的。

先前隔得远了些,林家门前的光线又不是很好,以至于众人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林家姑娘的长相,只注意到了一个大概轮廓。

如今林家姑娘近了,相貌清晰显露出来,许多人都忍不住看向她,忘了发声,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

对待美人,众人确实会宽容不少。他们都安静下来,看着林家姑娘,没有移开视线。

徐明柔看着林曦月向她走近,心里有些微颤,不过情况不允许她后退。若是她退了,那岂不是说明她怕了林曦月,而是间接承认自己理亏了吗?

众位路人的想法,林曦月并不在意,她一步步向前,直至走到徐明柔身前才站定。

“徐大姑娘,街上的流言,我一点点说给你听。”她微笑着道。

“第一,徐明乐推我入水。”她伸出食指在徐明柔眼前晃了晃,声音不大不小,但能让周围人都听得清楚。

“你知道这第一点流言是如何传出的吗?”说完,林曦月摸摸头,顿了一下,又道:“不对,错了,应该是你还记得吗?”

见徐明柔抿着嘴,不说话,她继续道:“你记性可真是不好。徐明乐推我入水的流言之所以会传出,那是因为作为姐姐的你啊,在我落水之后,当场责备了她。指责她不懂事,太过冲动,而推了我啊。”

“你应该不记得了吧!”

林曦月话音落下,本是安静的众人,顿时更加安静了。

周边一片静寂,完全无人发生。

听了林家姑娘的话,所有人都才记起来。当初徐家二姑娘会受众人怀疑,受到黎城人的指责,是因为有人在夷望溪边亲眼看见了徐家大姑娘指责自家妹妹啊。并非是因为林家寻徐府的麻烦,也并非是林家姑娘指责了徐府二姑娘,完全是因为徐府大姑娘自己,才让徐府二姑娘备受众人指责的。

因为林曦月的这番话,众人看向徐明柔的眼神渐渐变了。

不说是有多加怀疑吧,但是对于徐明柔先前的委屈和柔弱,倒是有些不太相信了。

毕竟先前徐大姑娘的那番话,确实让众人都以为是林家姑娘先闹事,才让徐家二姑娘陷入流言之中的。

对于众人的反应,林曦月和徐明柔都看在眼里。

林曦月脸上的笑意更大,而徐明柔却有些慌了神,不过她反应并不慢。

徐明柔见众人神情未变,立马想出了补救之法。

“曦月,当时你落了水,而明乐又离你最近,所以我就误以为是她推你入水的。现在想起来,确实是我的错。我不该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经过,就责备明乐。就因为我的责备,这才让明乐陷入流言蜚语之中。明乐和我说明之后,我已经相信了她,并且给她道过谦了。”徐明柔神情自责,让人觉得她确是无辜的。

“你看清楚现场的情况了吗?”林曦月接了一句。

“啊?”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林曦月继续清楚问道:“我落水的现场情况,你看清楚了吗?”

“这……”徐明柔有些迟疑。她不清楚林曦月问此事的目的,所以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她回答吞吐迟疑,林曦月笑出声来,似颇为好奇地问道:“既然你没有看清,又如何会认为推我落水的人是徐明乐呢?徐明乐可是你的亲妹妹,对于自己的亲妹妹,你就如此不相信吗?”她不是不相信,她只是怕众人将推人落水的名头推到自己身上来。林曦月先前不理解她为何如此做,可确定了推自己落水的人是徐明柔之后,她便十分清楚徐明柔的想法了。

“我……我不是相信明乐。我只是……”徐明柔眼神犹疑,脑中快速想着推脱的法子。

“只是如何?”林曦月毫不退让,继续逼问。只不过,没多久,她就看见徐明柔眯了一眼,想来她是想到理由了。

果不其然,林曦月才想完,就听她柔声解释道:“因为元宵节当晚,你和明乐曾有过争闹,并且险些动起手来。你们之间有了矛盾,之后你又突然落水,我看着明乐站在最前面,她性子跳脱,不受控制,所以我就担心是她行事有了差错,这才会当场责备她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你落水是……”是什么,徐明柔故意没有说出,留下了悬念来,让众人开始猜错。

是了,说了这么多,就是不知晓林家姑娘是怎么落水的。

究竟是他人推的,还是自己故意的,亦或是不小心呢?

“林姑娘,你为何会落水啊?”有胆大者在人群中大声问了出来。

他一问出,立马有许多人应声。

“是啊,你究竟是怎么落水的?”

见众人将矛头都指定林曦月,徐明柔嘴角勾起一丝邪笑。

想要对付她,真是不自量力。

她倒是要听听,林曦月如何能解释清楚。

第一百三十三章 落荒而逃

徐明柔之所以如此有把握,是因为她并不知晓,林曦月已经猜出推自己落水的人是她。

毕竟在元宵节当晚,她故意隐藏在众人身后,出手时神不知鬼不觉,相信绝对不会有人知晓。

其实说起来,她并非是谋划好了要推林曦月入水,只是当时情况混乱,而林曦月又恰巧退至夷望溪边。

时机恰好,念头闪现,于是就施行了……

徐明柔在众人混乱的吵闹声中,听到汹涌的溪水在耳边发出急促的激流声。她看着林曦月在黑暗中依然精致的面容,再一想到陆少对林家的特殊对待,以及林曦月对自己的冷傲态度,一股怒火从心中油然而生。

隐藏在黑暗之中,她扭曲了自己的柔美面庞,禁不住悄然伸出手掌,大大张开五指,在碰触到林曦月的那一刻,猛地使劲,将人落下下去。

看着人仰倒落水,发出“噗通”闷响,她忍不住勾起嘴角,心中极度敞快。

只望人就此消失无踪才好,徐明柔当时如此想着。

只可惜啊,还是让她给逃掉了。

若说徐明柔推人落水,是临时为之,那她把责任推到明乐身上,就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了。

在林曦月落水后,众人首先会把矛头指向她,只是由于她在黎城的身份和地位。

数位官家姑娘聚集在一起,遇事后首当其冲者必定是身份地位最高之人。

尽管只是被众人怀疑,可徐明柔也不愿意冒险。

她作为知州府的大姑娘,绝不容许自己身上有一处污点。

当时事情紧急,随意抓人顶包或许被推翻。若是有人当场翻脸,事情只会愈发难堪。如此情况,她不愿意遇上。唯有找自己亲近之人,让她措手不及,无法反驳,才能将众人的视线转移。

正因如此,她才会选择明乐来排除众人对自己的怀疑和指责。除此之外,还因明乐性格活泼跳脱,且不受拘束,就算是受到责骂,也不会太过难受。

反正只是为了应付一时,明乐受些指责也没什么影响。凭着父亲在黎城的势力,难道还应付不了一个林家。

只是,她也没有料到流言会传得如此迅猛,且又再次牵扯上了自己。她倒是忘了,明乐受到众人指责,她做姐姐的也不能幸免。

今日,她代表徐府出来应付林家,让林曦月名声扫地,也算是对得起明乐了。

直到现在,徐明柔一心想的还是对付林曦月。

元宵节后,明乐一直不肯与她见面,她也未曾多想,只当明乐还是小孩子脾性,和她闹矛盾呢。

只要她今日处理好林家之事,解决了外面的流言蜚语,明乐肯定就能恢复原来的模样了。

徐明柔自信满满,等着林曦月苍白无力的解释。

“曦月,你究竟是怎么落水的?外人皆传,你……你是故意的,可这又是为何呢?难道真如众人所言,你是为了对付我们徐府吗?徐府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让你不惜伤害自己的身子……”向来温柔的徐明柔情绪极度激动起来,一改往常的柔弱之态,高声质问林曦月。

她终于忍不住了!林曦月心里暗笑一声,伸手捂了捂耳朵,低声道:“你不必如此大声,我听得清。”

“……”她为何如此淡定!徐明柔一时有些傻眼。

“我是如何落水的?”林曦月嘴里喃喃,脸上摆出疑惑的神色,绕着徐明柔所站的位置踱着步,似在思索回想一般。

众人闻此,皆是屏气凝神,静待林家姑娘的回答。

气氛紧张又凝重,本来是十分有把握的徐明柔也开始害怕起来,不敢与她直接对视。

她不会是知道了吧?徐明柔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的,不会的,她心里即刻否认,可又禁不住怀疑起来。

在寒意袭人的初春,额头渐渐冒出汗来。

见徐明柔如此模样,林曦月心里嗤笑一声。她越是紧张,便愈发暴露自己。

徐大人对林家帮助良多,说实话,她不想对付徐明柔,可徐大夫人陷害父亲,这事还没有了结,徐明柔又想打她的注意,并且再次牵扯了林家人。

如果这次不能给她足够的教训,怕是她会愈发过分。

“我记得当时,徐明乐是站在我前面的,离我最近。她若推我,我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并且连同她都带下水去。所以我能肯定她没有推我,至于我是如何落水的……”她将视线投向徐明柔,继续道:“是有人伸了黑手呢!”

“黑手!所以林姑娘确实是被人推下去的!”众人顿时炸了锅。

“我就说吧。近几日夷望溪的水是又大又急,林姑娘怎么会自己故意掉下去呢,这不是不要命了嘛。”

“是谁伸了黑手?实在是太过歹毒了。”

……

徐明柔宽大的裙摆之下,双腿微颤,林曦月看她的眼神让她心惊。

“是谁呢?徐明柔姑娘。”

林曦月本只是寻问,可话音落下,徐明柔立马抬头摆手否认,“不是我!”

她否认得太快,正如那做了亏心事的人一般。

寻常人听到林家姑娘的这句话,只会当她是在问自己可否知道那人是谁,而回答也自然是知或不知,可徐大姑娘张口却是极力否认。如此表现,实在是太过异常,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就是推人者。

“不会吧!”有外人低声质疑,显然是看出了徐大姑娘的异常之处。

如此倒好,不用她亲口说出来,只是由着众人猜疑。徐明柔先前对付林家的手段,如今反扣在自己身上,不知是何滋味。

上一世的经历,让林曦月不再惧怕流言蜚语,可最在乎名声的徐明柔,怕是不一定能经受住。

徐明柔确实是害怕了,听着众人对她的议论,若不是身边有婢女扶着,她几乎快软倒在地。

“姑娘,回去吧,让夫人来处理。”婢女小声劝道。林家姑娘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可怕,大姑娘完全不是她的对手,还是回去请大夫人来处理吧。

徐明柔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时,林曦月却再次出声了,只不过这一次,她面对的不是徐明柔,而是周围的众位看官。

“把人带上来。”她沉脸肃然道,让众人不由得因害怕而噤声。

不多时候,有两名家丁模样的男子,领了另外四人上前。

这四人双手都被反绑在身后,脸上被黑布套着,挣脱不了。

没人知道林曦月究竟是在做什么,连林家人都不清楚。

林睿泽仔细打量两位家丁模样的男子,觉得他们颇为眼熟。这期间,有被绑的男子想挣脱逃离,被身后之人踢了一脚,便立马跪爬在地。

不简单,看这两人的身手,绝对不是平常家丁。

妹妹是从哪里找到……

忽然,林睿泽眼神一凝,难道他们是陆少的人。

他可真是无孔不入。

林曦月把人叫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会被哥哥猜到。不过,正要让哥哥猜出,才好为她打掩护。不然,她还真是不知如何能让陆琮的人进自家看守呢。

“把布揭开。”她命令一下,两人立马执行。

四人脸上的面罩被揭开,林曦月还没有出声,周边人随即喧哗起来。

不是因为好奇,而是众人认出了这被绑的四人。

“哎,他不是跟我说林家姑娘是自己故意落水的那人吗?”

“对,他也跟我说了!”

“还有左边那人,告诉我林家老爷在府衙贪污受贿是徐大人想办法弄出来的。”

……

众人越议越热,到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流言蜚语的起始之处,就在这四人身上。

“看来,大家很聪明,都已经猜到了。”

“没错,正如你们所想,这几日关于林家的流言,大部分是从这四人口里传出来的。”不用严刑逼供,林曦月也能猜出他们是受了徐府之人的指使。指派小人物,徐明柔不会自己出马,所以让四人出面指认,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只能将幕后之人确定在徐府。

徐府并非只有徐明柔,还有韵儿等无辜之人,林曦月不会做得太过。她揪出这四人来,一是为了再次警告徐明柔,二则是为了提醒黎城众人。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

“这四人故意散播流言,极大损害了我林家的名声。他们为何要如此行事我不知道,但是我会把他们交由官府处置,查明其中原因。”林曦月话音方才落下,街道尽头处有人快步走来。

等人近了,众人才看清来人是官府的衙役。

见到衙役,四人立马挣扎起来,可因为被身后的林家家丁牢牢把控着,根本就动弹不得。

众人看着衙役将四人带走,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姑娘实在是……太狠了,看着美若似天仙,可一出口就将人弄到衙门里去了。

惹不起,惹不起。

今后,他们说话还是要小心些。

毕竟,去衙门走一趟,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姑娘?”此时,徐府婢女扶着自家大姑娘,感受到她的颤抖,忍不住出声询问。

“快,回去。”徐明柔艰难说道。这林家门口,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林曦月实在是太过可怕,居然连她暗地里安插的人都尽数抓了出来。好在她是把人送去了衙门,事情还能有一线转机,若是当场逼问的话,她真不知那四人会说出些什么来。

徐府婢女们搀扶着徐大姑娘打算悄悄离去,在她们转身之际,林曦月再次叫停了徐明柔。

“明柔姑娘,昨日银淑斋的那对血玉手镯,你若是很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反正统共也没多少钱。你站在此处等我,我进屋去拿。”她说着,转身就要进屋。

“不必了。”徐明柔抛下这一句话,带着徐府的婢女们几乎是落荒而逃。

林睿泽只想给曦月鼓掌。她最后那句话,说得简直是太好了。无论徐明柔如何回答,众人都只会从中获得两个消息。一是徐明柔看上了血月手镯,想从曦月手里得到;二是血月手镯不贵,随便送人都可以。

如此一来,林家究竟有钱没钱,众人一听便知。毕竟血玉虽贵,可商人整出的噱头也不少见。指不定林姑娘买下的那对血月手镯,只是镶嵌了一小块血玉呢。

事情的真相不得而知。不过,有了先前四人的悲惨收场,众人也不敢再胡乱议论。

徐府人离开了,林家人也回去了,众人纷纷散场,各自回家。

林曦月进门的时候,牢牢跟着哥哥。

“干什么?”见曦月挨得那么近,似有所求一般,林睿泽故意远离了些,防备地看着她。

“哥。”她撒娇唤道,“帮我一个小忙好吗?”

“什么忙?”其实曦月不说,他也能猜出她要做什么。毕竟家里多出两名护卫来,还是很突兀的。自两名护卫出现后,爹娘已经扭头望了很多次。

“你想把人弄到家里来?”他低声问道。

林曦月眼睛闪闪,期盼地点点头。

“不行。”林睿泽出声否决。陆琮的人,怎么能进林家呢!这不是把曦月往他手里送吗?

“啊!为什么呀?哥哥,不要嘛。他们都被爹娘见过了,若是不进林家,怎么说得过去。你就帮帮忙,承认下来,好不好?哥哥,我求求你了。”林曦月低声求情。

其实,林睿泽也不是不肯答应,他只是心里有气无处撒。他没想到陆琮都回京了,居然还能和曦月牵扯上,先前是写信,如今他的手下人居然还要进林家。

他作为哥哥不能阻止就算了,居然还要以他的名义将人弄进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是欺人太甚,看他……

“哥哥,你答不答应?”林曦月眼中带泪,夹了哭腔。

“答应,答应。”林睿泽立马向她保证,不敢再拒绝。若是真把曦月惹哭了,不管是什么原因,爹娘都不会放过他的。

不就是让陆琮的人进林家嘛,进就进,谁怕谁。

他就不信在林家,远在京城的陆琮还能耍什么鬼主意。

此时此刻,遥远的京城,陆琮确实是在打着鬼主意,只不过鬼主意不是打在林家,而是皇上那儿。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陆琮告假

巍峨璀璨的皇宫大殿内,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帝王,高坐宽大豪奢的龙椅之上。

“润之还没有到吗?”雄浑低浊的声音在高位处响起,底下低头端站的侍女们俱是震颤了一下,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帝王的怒火发泄到了自己身上。

话音落下,随即有人从旁侧走出,弯腰俯首恭敬回道:“陛下,陆少已至外宫门,用不了多久了。”

“怎么才到外宫门,朕不是让他早些过来吗?”皇帝将手中的奏折甩在桌上,瞧着是怒不可遏。

新进的侍女没见过帝王发怒的模样,自是吓得不行,双腿开始颤抖起来。

“莫怕。”有宫里的老人虚扶起她,轻声解释道:“陛下没有真的发怒,只是在耍脾气罢了。守好自己的本分,不会有事的。”

“是。”新进侍女得了安慰,强打起精神来,自己站稳了身子。第一天入殿前侍奉,就如此艰难,可真不知往后又会如何。皇上不愧是皇上,耍起脾气来也让人觉得可怕。不过,不知那位敢让陛下等的陆少究竟是何人,他实在是太过胆大了。等下,她要认清楚那位陆少的面貌,以后若是遇上了,定不能得罪上。

此时此刻,新进侍女想一睹真颜的陆琮正往大殿的方向疾步快走。他脸色阴沉,一语不发,除了脚步声的闷响,似连呼吸声都没有。

恩铭跟在主子身后,亦是默不作声。

这两日,主子被皇上派去禁军部队领命,今晨才得空回府歇息。一回府,黎城的信件就被人送了过来。主子看信后,脸色大变,转身就往外走。

恩铭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是瞧主子的架势,想着是黎城来的信件,估计是林姑娘出了什么问题。

哎哎哎,主子怎么就上马了?这是要去哪儿啊?不会是黎城吧?不不,不管去哪儿,他都得拦下。主子接连两日未曾休息,再继续赶路身子怎么熬得下去。

“主子,莫冲动啊。”恩铭拦在马前,正想苦口婆心规劝,就听主子冷冷道:“跟我去皇宫。”

陆琮说完,拉缰绳摆马头,调转了方向,朝皇宫疾马奔驰而去。

去皇宫?主子这是心情不爽快,要去寻皇上的麻烦吗?那更是不得了啊!要出大事了。看着主子驾马消失在眼前,恩铭赶忙上马追去。等到了宫门口,看到有宫人前来接待,他才知主子是得了皇上召唤才会进宫。

“哎呦,我的陆少哎,您可算是来了,陛下都等您许久了。”内侍公公急得不行,若是再迟些,陛下可就真要动怒了。陛下奈何不了陆少,可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奴才。

陆琮闻此倒是无甚表情,只冷冷道了一句:“有事耽误了。”

“哎。”内侍自然不敢说甚。陆少可是连陛下都敢甩脸子的人,对付他们这些内侍,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内侍领路走在前面,防范着有不长眼的宫人们靠近。

皇宫的路,陆琮不知走过多次少,平常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可今日若是没有人领着,他或许还真会走岔了。

三日前,他得了帝命,去往禁军部队任职。初入禁军部,麻烦事不少。两日的时间,他惩治了不少禁军队里的刺头,并将大致章程理清,之后再把各个部门交到信任的人手下管理。

今日清晨,他在禁军部队接到陛下召见,骑马赶往京中。在路途中,想起自己两日未曾回府,不知道黎城有消息传来没有。曦月已多日未给他来信,也不知道她情况如何。

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些担心,感觉曦月出了什么事一样。如此想着,陆琮心思一转,在岔路口换了方向,骑马赶回府去。

果不其然,他刚进府,便有人送信过来。因他特地吩咐过,不论有何要紧事,只要有黎城的信送至,便立马交给他。

他接过信,看着信封字迹,心里略微有些失望。

这信,不是曦月写的。

不过,写信的人不是曦月,那就是他安插在黎城的暗探。

若无特殊情况,暗探是不会送信给他的。

难道曦月出了什么事吗?

如此想着,陆琮没有丝毫停顿,立马撕开信封,拿出信纸来。

信上内容不多,统共不过一页。

以陆琮一目十行的读信速度来说,瞥一眼便能看完。

所以,当恩铭后脚跟进书房时,他只觉一阵风刮过,再看时主子又已经出门去了。

陆琮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不过两日不在府内,曦月在黎城就出事了。

信送到陆府是在两日前的晚上,那日他一早去了京郊外的禁军训练地,所以没能拿到信。

曦月两日前落水出事,定然害怕得很,虽后来被他的人救起了,可也不知伤在了哪里没有。不行,他要去黎城一趟。

陆琮打定主意。禁军部队的训练,他近期无心管理。好在经过两日的整顿,他基本上已经能掌控住了。如今就只剩下陛下那里,他还是要进宫去交代一声。

陆琮进宫,只想着要交代了禁军处的事情,完全忘记了皇帝今晨召见了他。

所以在大殿之内,皇帝看到陆琮走进后,他还没来及出声责问,陆琮倒是率先开口了,“陛下,禁军处的安排已做好。”

“这么快。”被他一打岔,皇帝也忘了自己开始是要骂人的。

“是。”陆琮点头,又接着道:“这两日,臣下不休不眠,终是将一团乱麻的禁军处打理好了。”

皇帝闻此,上下打量陆琮,发现他确实是满身疲倦风、尘仆仆的样子。看来这两日,他确实是累得厉害啊。

“润之,你辛苦了。朕……”备好了美酒佳肴……

皇帝话未说完,就听陆琮直接拱手道:“陛下,这两日臣下确实是辛苦得厉害,所以想休息一段时间。今日进宫,特来告假。”

别的臣子来皇帝这里告假,都是小心翼翼,有病的装病,有事的造势,总是是要编排好足以让人信服的理由,才会进宫。可陆琮倒好,直接一句他辛苦了要休息,便想从皇帝那里得到同意吗?

不得不说,他真是……拿捏准了皇帝。

皇帝一听到陆琮自己说很辛苦,想要歇息,他哪里还会多说什么,“准准准!你觉得辛苦,就不要硬撑,禁军处的事情又不着急,没必要一两日就弄完。”

“快,福安,准备好车马,送润之回府。”

“身子不适,一定不能骑马。万一中途摔下来,那可不得了。”

……

得了陛下命令,内侍福安不敢有丝毫迟疑,立马出去备置车马。只是一想到陛下方才说的话,他心里还真是平静不了。守卫皇城保护帝王的禁军,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啊!怎么到了陆少这里,就不重要了呢?陛下实在是太过偏心了,如此下去,怎么得了哦。福安叹气摇头,他说不了陛下,对陆少更是没有法子。

大殿之内,皇帝还在念念叨叨,可陆琮的心早已经不在宫中了。

守在大殿里的新进侍女,见到如此情景,几乎是惊讶地合不拢嘴。她全然未曾想到,能让陛下退让三分的人,居然只是一位不及弱冠的少年郎。

这少年郎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陛下对他如此关心呵护。

等到退殿之后,她寻了宫里的老人问起陆少,才得知了其中一丝隐秘。这位陆少在皇帝面前如此得脸,可宫人们谈论起他来,却颇为避讳,又不知其中有何故事呢?

好奇归好奇,可到底是小命要紧。皇家的事情,哪里是她一个小小的宫中侍女能了解的。怕是清楚太多,就会丢了性命。想要能安分出宫,她还是谨慎小心些吧。

且说大殿之内,等陆琮离开之后,皇帝才突然想起,他唤润之进宫,可不是为了让他前来告假的。他怎就忘了皇贵妃交代之事呢?这可如何是好?

“哎,又只能食言了。”皇帝低叹一声,虽有些无奈,却也不可奈何。

众人觉不会想到,向来金口玉言且威严无比的帝王,每每一碰上陆少,以往说过的话便都可以不作数了。

所以当皇贵妃派人来请时,皇帝只捎了一句话回去,“下次吧!”

……

“下次,下次,又是下次。”

“陆琮好大的面子啊,连皇上的邀约都敢推了。”

听到宫人的回答,皇贵妃气得脸都绿了。

“姑母,陆少或许是太忙了,没有时间。下次约也好,这次沁瑶还没有准备好呢。”皇贵妃身旁,一位端雅高贵的貌美少女轻声劝慰道。她神色和蔼端庄,看着便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如此人物,绝不是普通世家能养出来的。

皇贵妃听到少女的劝慰,心里的怒火熄了不少,可只要一想到陆琮多次推了自己的邀约,不给她一丝脸面,她就气得上头,恨不能去陆府抓人。

只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如此行事。陛下对陆琮疼爱有加,不论作为皇贵妃的她,有多得陛下宠爱,家族势力在京中如何强大,但她清楚明白,自己是越不过陆琮的。

当然,不只是她,其他人亦是如此。

“也只能等下次了。”希望下次,陆琮能如遇而至吧。

看着端庄又貌美的沁瑶,皇贵妃轻叹一声,带着她起身去御花园散心。

沁瑶是她的侄女,比陆琮小了两岁,如今正是适婚的年纪。若是沁瑶能嫁到陆家,那还有何可说呢。毕竟陆琮如此深受陛下宠爱,说不定连带着自己,在宫中的地位都能提上一等。虽说她越不过皇后,但是只要不失了陛下的疼宠,又有陆琮的扶持,她在这深宫之内,还有何可惧。

如此想着,她便一直想凑合陆琮和沁瑶两人。只要沁瑶入宫,她必定会邀约陛下前来,与此同时就会连带着喊上陆琮。只是每次,陆琮总有各种理由推脱。

直到现在,沁瑶和陆琮也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见上一面。

亲事什么的,自然也不太好谈。

不过,她相信,只要陆琮见到沁瑶,定能中意于她。两人不论是相貌,亦或是家事,都可谓是郎才女貌,这真是天作之合啊。

既然如此,她就更要把握住机会了,不能让其他人抢了先,夺了沁瑶的如意郎君。

皇贵妃的谋划,陆琮完全不知情。

其实,说起来,责任全在皇帝。

皇贵妃邀约许多次,陆琮却一次都没有听皇上说起过。

要不是忘了,要不是时机不对,还有这次被陆琮打断,反正皇帝压根就没有跟陆琮提过,去皇贵妃那里和她侄女见面一事。

皇贵妃怪了许久,其实是怪错了人。

且不谈皇宫之事,陆琮回府之后,匆匆收拾了行礼,随即赶往黎城。因为两日未曾休息,所以骑马真是不成了,只能驾车赶去。

在陆琮动身不久之后,从外地归来的徐清明一进黎城,便听得了近日发生的事情。

当然,林曦月和徐明柔的对话暂且未传至他耳中,他只听得了曦月落水和明乐推人等先前传出的消息。

“明乐行事竟然如此荒唐,这次真是太过了。”曦月可是陆少罩着的人。若是伤了曦月,陆少如何会不找徐府的麻烦。不行,他得亲自出面处理此事,不能让陆少对付上徐府。

“不去衙门了,立刻掉头回府。”徐明柔沉声下令。

马夫听着自家大人的语气,便觉得不太对劲,似要发大火了。

果不其然,徐清明一下车,就抢过马夫手中的马鞭,大步朝内宅走去。

有徐府下人见情况不对,立马去内宅和大夫人通报。

当徐荣氏找到人时,徐清明正在明乐院里大发脾气。

“你这是做什么!”看着徐清明在明乐面前大肆挥舞马鞭,似要抽人的模样,徐荣氏赶快上前拦住,质问道:“明乐做错了什么,你竟然要下如此狠手。”

“她做错了什么?”徐清明嗤笑一声,“说起来,我倒是要问问你这做母亲的,是如何管教女儿的?我不在府内几日,明乐居然就敢推人下水了,且推的还是林曦月。简直是胆大包天,我今日不抽她,实在是枉为人父。”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暖春至

徐清明不提起林曦月还好,只要他一提起林家之人,徐荣氏便是一肚子的气。

在徐荣氏眼里,那个林美华,似妖精一般。

林美华以为凭借着徐清明的疼爱,就能越过知州府的正妻吗?

哧,她真是异想天开。

且不说她一人在知州府内毫无势力,就算是林家人进了知州府又能如何?还不是奈何不了自己。

一直以来,林家不过是只跳梁小丑,根本上不了台面。

上次,她暗中对付林允元,徐清明就算是知道了,也没有对她如何不是。

可为何今日他会对明乐发如此大火?

徐荣氏生怒的同时,又满是疑惑。

“就算明乐推了林曦月又如何?她一未伤,二未痛,徐府给些好处就当赔罪了。只小小的一个林家,你居然就要挥鞭鞭打亲姑娘。徐清明,你实在是太狠心了吧。”徐荣氏搂抱住跪坐在地上的明乐,高声斥责。

“泼蛮!”难怪明乐敢推人,以她如此态度,怎会教不坏孩子。

对于徐清明的责骂,徐荣氏死倔着不肯低头,她自觉没错,“好,你帮着林家对付我,我倒要看看林家能拿我如何?”

听到她说的气话,徐清明长叹一声,“你糊涂啊!”

若真只是林家想要报复,他哪里犯得着如此大动干戈。让他出手的不是林家,而是林家背后的陆少。

徐清明放下手中的马鞭,让院中下人退下。

他将地上的母女两人扶起,才无奈出声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嘛,林家有陆少撑腰,不要轻易招惹。”

徐荣氏还气着,哪里肯让他来扶。她搂着明乐站起身,听了徐清明的这番话,倒是觉得奇怪:“你要为林家出气,何必扯上陆少。林家能靠上陆少,不全在于你在其中牵线搭桥嘛。”

在徐荣氏看来,林家能靠上陆少,正如流言所传,是徐清明做了引荐。也不怪她不知晓其中缘由,徐清明确实未曾和她仔细说过。其他人呢,又以为知州夫人事事知晓,自是没有细说。

如此情况,导致徐荣氏一直误会。所以在她听闻明乐推了林曦月后,第一反应不是害怕担心,而是好奇林曦月伤得如何。她得知林曦月被人立即救起了,说实话心里还有些失望。

徐清明不知徐荣氏为何有如此想法,陆少要亲近何人,哪里是他能掌控的。

“我若是能为林家搭线陆少,哪里还会在黎城任职,不早就调到京里去了吗?林家和陆少交好,全靠……”话说到一半,他消了声音。林曦月和陆少的关系,他不敢随意道出,尤其是不能让徐荣氏知晓。

徐荣氏和林家本就不对付,若是让她知晓了,今后的麻烦事怕是不会断。他可还指望借着林家和陆少拉近关系,如此良机可不能毁在内宅的女人手里。

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楚。

“不管是何理由,明乐推了人,错就在她。”徐清明看向躲在徐荣氏身后的明乐,冷声道:“明乐,跟我到林家,去给曦月赔礼道歉。”

“我不去!我又没有推她,为何要给她道歉。我不去!”徐明乐又伤又怒。方才,父亲甩鞭虽未伤到她,但却将她吓得不行。好在母亲及时赶来,她才缓过神来。

“林家攀上了陆少又如何,我没有做错,无须赔罪。”她从母亲身后走出,态度极为强硬。父亲要打便打,她没有做错,绝不会去林家。

徐清明怒火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可明乐如此不听话,他实在是忍不了。

不管明乐如何哭闹,他强硬将她带去了林家。

林宅内,林曦月应付完徐明柔,回去就让娘亲给做了一碗甜甜的银耳莲子羹。

看着自家软柔的小姑娘,若不是方才的“对阵”太过精彩,林周氏也没有想到曦月居如此厉害。徐明柔作为徐府大姑娘,平日里端雅稳重,少有出错的时候。不说与她同龄的姑娘,就连自己在她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没想到曦月面对徐明柔时,毫无畏惧,且应对得游刃有余。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啊。

被娘似怪物一般仔细盯着,林曦月有些害怕,吃东西的速度都慢了不少。她隐约猜出了娘的想法。想她多活一世,经历过了生死,如何还会怕“小姑娘”徐明柔呢。

今日这番露脸,定让不少人认识了她。她本不想张扬,可如此一来,或许能让林家少了许多麻烦事,如此想想倒也不错。

往后应是能清闲好一段日子了。

林曦月刚想完,院外就传来了哭闹声。

听着,像是徐明乐的声音。

不会吧,徐家人怎又寻过来了?

“娘,曦月。”林睿泽匆忙进到屋里,“姑父过来了。”

林曦月去到外院时,就见徐清明拎着哭闹不停的徐明乐走了进来。

徐清明阴沉着脸,面色十分难看。

林家人不知发生了何事,皆是一脸茫然无措。

“清明,你这是……”林允元见徐明乐实在是哭得难受,率先出声问道。

“我带她来给曦月道歉。”

闻此,林允元回头和曦月对视一眼,想着徐清明怕是误会了。

林曦月走上前,扶起徐明乐,柔声道:“姑父,您误会了。外面的流言是假的,我落水不是因为明乐。”

话音落下,徐清明和徐明乐两人都愣住了。

徐清明是不清楚情况,而徐明乐则是没有想到林曦月会出声为她解释。

她脾气不好,又因为厌恶林姨娘,连带着徐韵儿和林家其他人都不喜欢。尤其是林曦月性子好又聪明,父亲十分喜欢她,每次当着自己都要夸曦月如何如何,她便愈发不待见林曦月。见面便是冷嘲热讽,从未给过好脸色。

可没想到这一次,她居然……

徐明乐侧头看着林曦月熟悉的面容,却仿佛从未认识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徐清明一时无语,他看向自家二姑娘,见她脸上还挂着泪水。

“所以推你的人不是明乐!”徐清明再次确认。

“不是她。”林曦月认真点头。

“不过……”她话题一转,“我倒是好奇,你那日为何要寻我麻烦。”

往常,徐明乐看她不喜,也只是对她不予理会,或冷嘲热讽一番。

不像元宵那晚,徐明乐看见她之后的反应,似被她羞辱过一般。

“我可未曾得罪于你。”林曦月凝眸盯上她。

“怎么没有。”徐明乐反驳道。

“明乐!”徐清明在一旁告诫,示意她安分些。

可徐明乐哪里能忍住,直接指责于她,“母亲给我准备的皮袄,披在了你身上,我如何能不生气。”

为元宵灯会,她准备许久,早早就向母亲要了皮袄。可是元宵当晚,她没能穿到新做的皮袄,却在林曦月身上看见了。

若是她能忍住,就不是徐二姑娘了。

“皮袄?”林曦月皱眉,娘亲给她的那件纯白皮袄,是从徐府弄过来的,可怎么会呢?她记得陆琮说过,各府赔偿的物品倶是新置,没有经他人手。按理来说,徐荣氏的东西,不可能送到她手里啊。难不成是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正当林曦月纳闷之时,徐明清直道一句:“荒唐。”

“你母亲给你置办的东西,如何能到曦月手里。你是听了哪个下人挑唆?我不是告诫过你,行事前仔细思量,不要莽撞行事,你如何就听不进去呢?徐府给林家的赔偿单里哪里有什么皮袄,你真是瞎胡闹。”

“不是下人,是……”徐明柔终究没有说出来。

她回府后不久,母亲担心她出事,又寻了过来。

“我没事,已经和父亲解释清楚了,林家没有寻我的麻烦。”徐明乐轻声安慰母亲。

“谅他们也不敢。”见明乐脸色不好,徐荣氏也不多提。

“对了,你先前要的皮袄已经做好了,本来前段时间就要给你的,但是出了点小问题,所以耽搁了。”说着,她往身后指了指,徐明乐回头去看,就见床上搁了一件白绒皮袄。

“皮袄……还在?”她有些发愣,“不是说……”

母亲在耳边念念叨叨,可徐明乐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

姐,等等我,我去找娘拿皮袄。

时间来不及了,娘没有给你,应是还没有做好,我们快走吧。

……

明乐,你看前面。

林曦月!真是不巧。

哎,她今日穿的皮袄,怎么瞧着与你的那件颇为相似。前些日子,我听说府里给了林家不少赔偿,该不会是……

徐明柔的话没有说完,可徐明乐却是懂得了。

再回想起那晚的对话,以及林曦月落水后,姐姐的反应,徐明乐全身一寒,不敢深想。

不会的,怎么会呢!

此时此刻,徐明乐还在安慰自己,可当不久之后,于林家门前发生的事情传至她耳中时,她的心却彻底沉了下去。

徐府内部的事情,林曦月管不着,也不想管。

她之所以会问徐明乐为何针对于她,也只是为了让徐明乐自己警醒些,别被人当枪使了,还被蒙在鼓里。

想必有了这次的经历以后,她不会再无辜陷入受众人指责的处境了吧。

至于徐明乐提起的皮袄,林曦月倒是有些奇怪。照徐清明所说,皮袄不是徐府给林家,可娘亲又为何说是徐府给的呢?

“娘,各府给的赔偿单在哪里,能拿给我看看吗?”她倒是想知道,皮袄究竟是哪家给的。

从娘亲手里拿到赔偿单,林曦月直接翻至徐府一页,一列列看下,直到最后。

“皮袄一件”四字清清楚楚写在赔偿单最后。

只是,这字迹……

林曦月仔细辨认一番,终是了然。

原来,这字和东西都是他给添上的。

她先是一笑,可紧接着又摇了摇头,真是枉费他一番苦心。好不容易送了皮袄,可她穿上的第一晚,就将其弄丢了。想想真是无奈,又好笑。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林周氏疑惑道,曦月看着有些不对劲。

林曦月摇摇头,准备把赔偿单还给母亲,可不经意间再次将赔偿单翻动。想起皮袄所添的位置,她直接往最后一列看去,结果字迹又是他的。

不会每一页,他都填了东西吧。

如此想着,林曦月快速翻看整本赔偿单。果不其然,最后一列的结尾处,全是陆琮的字迹。他添置的东西,大都是女子所用的衣裳首饰。

他真是煞费苦心……

一时间,林曦月忽然有些心虚。又是人,又是物,陆琮为她做了这么多,可她却没有给他什么。想想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可如今他在京城,两人相隔甚远,她就算想对他好,也做不到啊。

哎,没有法子。

如此想来,还是算了吧。

等两人下次见面再说。

只是,下面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曦月,我想着等空闲下来,选个好日子,我们一起去府庙拜拜可好。”林周氏不太信佛,可近段时间,家里实在是太过波折了。先是曦月被绑,再到允元受诬陷,近日又出了落水一事,真是霉运上头。去寺庙求求佛,不一定有见效,可想着能安安心心也是不错的。

“好,娘你安排就是了。”求佛什么的,信则有不信则无。林曦月不祈求老天爷助她,但她希望今世的命运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既然如此,让我想想,选哪日去拜比较好呢。”

没了外事扰乱,不知不觉,两日便过去了。

两日的时间,不长不短,但足够让大街之上的流言蜚语换过一批。

徐林两家之事翻了篇,少有人再揭起。外人心中没有落下痕迹,但曾陷入过此事的人,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当然,其中的变化,只有徐林两家人才能知晓了。

此时,距离年节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春天已至,偶有雨水,但气候终是愈发暖和。

因过年节而停掉的各家产业,又开始开门接待起来。

麓山书院已经开学,各地的学子纷纷赶至黎城。

这日,林睿泽正在家里收拾着去书院的衣物和书籍等物件。

第一百三十六章 骏马疾驰

初春已至,新年伊始。

经历了数月的严冬,万物又开始恢复生机。

林睿泽明日要去麓山书院读书了,虽林家离麓山书院不远,但为了应考今年的秋闱,他决定在书院住下,深究苦读,夜以继日,为秋闱作好最万全的准备,争取一次中举。

林周氏虽然不舍,但睿泽坚持,她也没有法子。孩子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而且睿泽不回家,她也不是不能去书院看他。只是,书院的情况自是比不上家里的,她得给睿泽备好被褥衣物鞋履等等物件。

或许还要给他备上几副补药,念书不易,万一他没有照顾好自己,累了病了也不注意,身子有了亏损,那可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了。

名次什么的,林周氏不在意,她唯一担心的就是两个孩子的安危,她只望睿泽和曦月都能平平安安,活得自在舒适。

“娘,够了,不要带太多,书院里也放不下。厚棉袄就不用带了,反正已经暖和了,也不会再穿。”林睿泽看着自己的行李越来越鼓胀,包裹由一个到两个,甚至还有继续增添的样子。他赶忙拉住娘,让她不要再收拾了。

如此样势,他哪里是要去书院苦读啊,明明是要把家搬去了书院。

“你懂什么。”林周氏脸一鼓,严肃认真道:“别看近段时间暖和了,以后还有冷的时候呢。只要变天下雨,气候就会骤凉。厚棉袄必须带着,定有要穿的时候。你在书院不比在家里,没有娘在身边照顾,有个头疼脑热的,麻烦得紧,所以你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念书考试虽然重要,但身子才是本钱,明白了吗?”

林睿泽哪里敢不明白,放肆点头答应,只求娘不要再增添行礼。

“娘,你就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去年冬天,我不是也在书院住了一段时间嘛,一点问题没有。”

不过,想起去年冬天在书院发生的事情,林睿泽就有些不爽快。他是没有问题,可没想曦月却是被人哄骗了。想起陆琮,再想着正帮自己收拾东西的乖巧又灵慧的妹妹,他隐约有些担心。

不知为何,总感觉这次去书院后,家里又会生什么事一般。

好在,如今家里多了人手。林睿泽往屋外看去,见其貌不扬的两名男子正拿着扫帚打扫庭院。这两人,高的一人唤林云,略微矮个的唤林雨,曦月说是她给取的名,但他想必他们原来都姓陆吧。

陆琮的手下,那可是高手中的高手,没想居然被派到了自家做打扫护卫,想想还真是有些滑稽。

然不得不说,陆琮对曦月确实是不错。

想着想着,倒是想到了他的好。

林睿泽猛摇头,甩掉脑海中的想法。

他只望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家里遭受的磨难已经够多了,他不希望家人再受到伤害。

若是在去年,林睿泽被人问起应考秋闱一事,他只会说是想尝试一番,长长见识;可短短数月,在经历了许多之后,他已经立下决心,定要考中作举,再继续应试,入场为官,为家里争下一片天地,护好家人的安危。

“哥哥,哥哥。”林曦月叫了好些声,林睿泽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爹让我拿些书给你带去书院。”书一起堆在手里,林曦月只觉无比沉重,身子摇摇晃晃的,几乎要没有力气了。

“哦哦,给我。”见曦月难受的模样,他赶忙接过,放进书箱中。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吧。”林曦月问道。

林睿泽点头,笑了笑,有些无奈,“我是收拾好了,可娘还没觉着我已经收拾好了呢。”说着,他指向书箱旁边放置的包裹,“这些都是娘让我带去书院的。”

“这……”虽然知晓娘亲的担心,可看着这满地的大包小包,林曦月还是有些吃惊。

“怎么睡枕都带着呢?”她记得书院的小院子里有啊!

“这个是娘为我新做的,所以一定得带上。”

看着哥哥无奈苦笑的模样,林曦月忍不住笑出声来,“娘的一番心意,你就带着吧。反正要住上大半年,确实要好好置备一番。”

“而且……”她眼睛一转,偷笑道:“估计以后还有呢。”

“什么意思?”林睿泽不解。

林曦月轻咳一声,一本正经解释道:“娘说了,你学业繁重,空闲时间少,不一定能照顾好自己。为了确保你身子无恙,她偶尔会去书院照顾你的。还有,若是她没有空,去书院应该就是我了。”

林睿泽捂脸叹息。若是妹妹或娘去了书院照顾他,这又和他住在家里有何区别呢。

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等收拾完行李,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林周氏和厨娘一起置办了丰盛的午膳,一家人正坐下准备吃饭时,院门却被人敲响。

如此时候,是谁会来?

林云和林雨对视一眼,保持警惕心前去开门。

院门打开,门外之人伸开手想拥上前来。

见此情形,林云和林雨赶忙躲开。

“不知您是?”不会是变态吧。林雨十分怀疑。不行,自己一定要看住他,不能让他冲进林家。万一吓到了曦月姑娘,他可是犯了大错。

“额。”看清开门之人,外面的周明也是一脸懵。他今日才到黎城,想着与睿泽兄多日未见,心里甚是想念啊。这不,行李都还堆在马车里,他就赶来林家了。

只是,开门的怎是两名护卫模样的男子。

林家没有护卫啊!他是找错地方了吗?

“这不是林家?”他挠头喃喃道。

“这里是林家,不知您是?”林云再次出声问道,将林家护卫的职责做到无懈可击。

“哦,我是周明,是林睿泽的同窗好友。你们是……”这两人看着身强力壮,绝对是练家子。林家发生了何事,为何还要请护卫守着。

正在这时,林睿泽走了出来,高声唤道:“周明。”

林云和林雨见林少爷认识来人,这才退下去,继续拿起扫帚,清理未打扫完的院子。

林睿泽搭上周明的肩,邀着他往屋里走,笑道:“你是闻着味儿来的吧。我们正要用午膳,你可赶巧了。”

“哦,是伯母下厨吗?”

“是。”

“那我有口福了。这几日赶路,可把我累得不行。”在路上三天,吃穿都未尽兴。大中午的,他正好饿了,想到林伯母手做的菜,就馋得直流口水。

“对了,睿泽,你家怎还多了两个护卫?”周明好奇问道。

闻此,林睿泽眼睛一转,解释道:“家里原来的下人都是徐府的,可他们心思不在林家,做事也不尽心,我就让他们都回去了。家里缺了人做事,就又找了两个。”

“这两人你是从哪里寻到的?看着可是不简单。”周家有不少护卫,有身手的和普通下人,周明多少还是能分辨出来。且瞧着方才两人的态度,不卑不亢,不似寻常护卫啊。

一时间,林睿泽有些哑语,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告知是陆琮的人。

“他们是姑父帮忙找的人,具体情况给我也不太清楚。”林睿泽含糊解释。

“哦,原来如此。”周明之所以问许多,只是担心林家进了身份不明之人,受到他人掌控而已。不过,既然是徐大人请的,那就应该没有问题了。

他放轻松和林睿泽进了屋。

“林伯父、林伯母、曦月妹妹,新年好。”一进屋,周明便咧嘴上前问好,送到林家的新年礼也早就准备好了,只挥手让下人送上来。

“你说你,来就是了,还送什么礼。”林周氏起身想推拒新年礼,但被睿泽拦住了。

林睿泽笑看周明一眼,再道:“娘,你别管他。他要送就是,反正他是有钱没处使。”

闻此,林家人愣了一下,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

周明无奈挠头,虽然听着有些奇怪,但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儿。

“周明哥。”林曦月上前和周明问好见礼。

“哎。”周明立马点头回礼。他看着曦月,眼中闪过惊艳之色,且忍不住赞道:“不过数日未见,曦月妹妹看着愈发有气质了。”

“她啊,还不是个小丫头片子。”林睿泽忍不住接了一句。

林曦月还没来得及欢喜呢,就被哥哥打回了原形。

“我怎么……”哎,算了,反正在家人眼中,不管她再怎么长大,永远也只是个孩子。

不过,哥哥不给她面子,她也要让他糗糗,“哼,你不也是,去书院收拾个行礼,还要我和娘出手。”

“嘿,曦月,你胆子越发大了啊!”林睿泽撸起袖子,作势想上前扯她耳朵。

林曦月连忙躲在娘身后,寻求庇护。

“睿泽,别闹。”林周氏低声唬道。

看着哥哥在娘面前吃瘪,林曦月忍不住躲在娘身后偷笑。

周明看着林家人和谐欢乐的模样,心里是止不住的羡慕,要是自家能有林家如此简单,他又何必背井离乡,孤身来黎城求学呢?

“好了,别闹了,饭菜都凉了。”林允元发了话,林家两兄妹这才消停下来,安安静静坐下来用膳。

此时,距黎城二十里外的大道上,有数匹骏马正急速飞驰而过,掀起地上的尘土。

临靠近路边茶水店时,他们的速度才减缓下来。

“下马,歇息半刻钟。”为首之人身着黑色宽大披风,沉声吩咐。

“是。”得了命令,其他人随即下马。

茶水店店家见来人不简单,不敢有丝毫怠慢,立马上前招待。

“主子,再走二十里就到黎城了。”

“嗯。”

陆琮低喃一声,抬头向黎城方向望去,向来平淡无波的眼睛竟满含期待。

不知到曦月如何了,落水后可有好生养着,她是否有想念自己。

心忍不住快速跳动起来,若不是担心手下人因为连夜赶路撑不住了,他哪里还会再次多停留一一息。

小小的茶水店,因为临近大道路旁,所以生意也较为热闹。

在陆琮所在的旁边一桌,坐了三名中年男子。

他们吃着花生,谈起黎城近日发生的事情来。

“说起来,在黎城混迹多年,我倒是不知林家姑娘居然如此标致。”

“不仅是长得好,人也聪慧呢。”

“怎么?前两日不是还传她心狠歹毒,陷害徐府二姑娘吗?是又发生了何事吗?”

陆琮本打算要走了,可听闻旁桌人的对话,又静坐下来。

果然,一遇到与曦月姑娘有关的事和人,主子就走不动路了。恩铭叹息着摇摇头,心里对林曦月那是无比之佩服。

主子不走,其他人自是不敢动身,倶是静坐着。

旁桌人不清楚身边的异常,依然谈得火热。

“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

“我这不是出去了嘛,你快给我说说。”

“前两日,徐大姑娘又去林家了,这一次林家人没再关门……”那人将当日发生之事道得是清清楚楚,有让人身临其境之感。

听者禁不住疑惑道:“所以推林家姑娘落水的究竟是谁啊?”

“哎,你真是蠢。这都还听不出来吗?”

“难不成是徐大姑娘?”

“哎,对了。虽林姑娘没有指名道姓地说出,但大家都如此怀疑呢。”

“不会吧,徐大姑娘是何身份,为何要为难林家姑娘呢?”

“这我哪里能知道。不过,林家似乎是徐府妾室的娘家人,而徐大姑娘为正房大夫人所出,所以两方人怕是有闹过不愉快吧。”

“如此想来,知州大人的后院怕是不太安宁。”

“哧,大户人家的后院,哪里有简单的。就你家小妾不是也闹过……”

三人聊着转了话题,谈论起自家家事来。

“走。”陆琮轻吐出一字,率先起身上马,其他人纷纷跟上。

想起方才那三人的言语,陆琮禁不住勾起嘴角。他没有想到,曦月居然也能如此强势。她那小辣椒的模样,他倒是想看看。

至于徐明柔,她想对付曦月,真是自不量力。

都不用他出来,曦月自己就能解决了。

徐清明为官尚可,可没想内宅家事却是一团乱遭,实在是需要整治一番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出门游湖

黎城知州徐府,徐清明接连打了三个喷嚏,他揉着发红的鼻子,低声喃喃:“气候转暖,怎我还受凉了呢?”

他去外城考察了两日,因水土不服,身子就有些发虚。本想着回府了好好歇息,结果却听闻明乐推曦月落水一事。他是又气又忧,这不今早都没能起身,只能在府里歇息一日了。

好在曦月不是明乐推的,陆少自是不会寻上徐府的麻烦。

他轻虚一口气,想起身去喝口热茶。

虽茶杯外壁略微有些发烫,但端在手里还挺舒服的。

他掀开杯盖,轻划两下,然后慢慢将杯沿送至嘴边。

茶绿清香,闻着就让人神清气爽,徐清明坐在软垫上,整个人都放松着。就在这时,突兀的敲门声在屋外响起,随后弘毅在门外出声唤道:“大人,大人。”

“哎呦。”屋内,徐清明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没有端稳,热烫的茶水洒落出来,溅落在手上嘴上,把他烫得嗷嗷直叫。

察觉到屋内大人的声音不对劲,弘毅赶忙破门进来,慌乱问道:“大人,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他半举起刀,在屋内四下打量,确实是否有贼人在。

“我是被你吓得烫到嘴了!”徐清明又痛又无奈,嘴上动作不敢太大,只得含糊不清地问道:“又是怎么了?”

他十分不耐,好不容易歇息一日,能不能不要烦他。

被凶了的宏毅很无奈,他也不想烦大人的,只是……

“二夫人在外面闹着要见您。”

二夫人到时,直接就往院里走。

弘毅想起大人吩咐的今日谁都不见,他才赶忙出手拦人。

“你敢拦我?”林姨娘眯眼看着他,语气里全是威胁之意,弘毅咽了口口水,吞吐解释道:“林……二夫人,大人吩咐过今日谁人都不见。”

“我也不见吗?”林姨娘强调道。

难道你不是人吗?弘毅在心里忍不住叨叨一声。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虽然林姨娘在府内没有大夫人一般有势力,平日里出手也不大方,有时还会苛责下人,可无奈人家得宠啊。

大人的侍妾不多,大夫人又常和大人闹脾气,林姨娘算是捡了便宜。

从无人理会的侍妾,再到肆无忌惮的二夫人。林姨娘别的没变,唯有脾气渐长。

少有不顺心,便会朝下人大发脾气。

那模样,似发了疯一般。

如此女人,弘毅可是不敢惹。林姨娘,如今也只有大人才能镇住了。

他不想得罪她而给自己惹上麻烦,又担心放人进去会被主子责罚,只得沉声道:“二夫人,容我进去通报一声。”

如此还差不多。林美华“嗯”了一声,道:“快去吧。”

若不是迫不得已,弘毅又怎么上前打扰大人歇息呢。

徐清明听得弘毅的上报,无奈叹息一声。自寒林寺一行后,他疏远她不少。或许是她自知做错了事,也没有闹着要见他,只守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常在外面走动。年节那日,他去到她院落,才发觉她瘦削了不少。

一夜温存,两人和好如初。只年后太忙,他与美华又有多日未见了。以美华的性子,他若是今日不见她,她怕是又要生闷气了。算了,她身子不好,别又气病了。

“让她进来吧。”徐清明揉着太阳穴轻声道。

果然,大人最宠的还是林姨娘。弘毅心中喃喃一声,直到自己精明。还好他没有得罪林姨娘,不然以后定有他的好果子吃呢。

“二夫人,请。”弘毅在前面引路。

林美华勾起一边嘴角,清明怎么会不肯见她呢?不存在的。

就算今日清明不想见她,她也要想法子进去。

毕竟,她可是有目的而来的。

昨日,徐清明回府时,林美华便得了消息。

她盛装打扮一番,准备上前去迎接,可才走出院子,就得到了下人传来的消息。

“大人去了大夫人院子里。”

“什么?”林美华和大夫人荣清向来不对付,所以当她听闻徐清明去了大夫人院子里时,气得牙都快咬碎了。

“夫人,还去吗?”婢女小心翼翼问道。

“去什么去,人都没有,我过去丢脸吗?走,回去。”林美华怒气冲冲回房关门,想起徐清明没来见她,直气得摔东西。

不过,她这气没发多久,很快就转换成了笑意。

“你说什么?徐明乐被打了,荣清还和大人吵了起来。”听得下人传来的消息,林美华大笑出声,笑得万分开怀。

对了,她倒是忘了,前日她的侄女曦月摔落进夷望溪,险些失了性命。据外人传言,还是徐明乐动的手呢。家里出了如此大的事情,徐府的名声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清明回来后自然是急着解决,没空来见她了。

如此想着,林美华只望徐清明在大夫人院子里待久些,不要出来得太快。

大夫人院子里闹得越凶,她便笑得越发开怀。

没想到曦月这次居然帮了她如此大忙呢。

徐明乐这次行了大错事,清明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或许连带着荣清和徐明柔都要受到责备。如此一来,她和韵儿且不是会更得清明的宠爱,大夫人一院今后又如何能争得过她呢。

只是,林美华的笑意未持续多久,徐明乐却从林家无恙回来了,徐清明和荣清的关系瞧着也有些微妙,不像是生了大怒有隔阂的模样。

“快,派人去打听,在林家发生了何事。”

当林美华得知林曦月说出推她之人不是徐明乐时,她气得将手里的茶杯都摔了。

“蠢,真是蠢。”一点头脑都没有,如此大好扳倒大夫人的机会,居然被曦月生生放掉了。怎哥哥也不劝着?只要能扳倒大夫人,她就算不能坐上正妻之位,也能成为徐府的掌家女主人。她做了女主人,对哥哥他们来说,又如何没有好处呢。

此时,林美华只后悔自己没有和林家商量好。

她已经多日未去林家,也没有唤曦月过来徐府。只因曦月被绑后,她担心在林家人面前说多错多,而暴露了自己,所以干脆不见面。

“可惜了。”既然如此,也不能再和林家人商量了,林美华只能作罢。

只是,她没有料到,事情居然还有转机。

今日上午,她去胭脂店挑选水粉,没想居然偶然听得推曦月落水的人是徐明柔的消息。

当时,她惊得把手里的水粉盘都摔了。

下手之人是徐明柔?她想都不敢想。

毕竟,荣清虽和清明不和,但大姑娘徐明柔却是最得清明宠的女儿。徐明柔看着柔顺,却是心思缜密之人。说实话,她每次对上徐明柔,心里都有些发怵。

若是推人的真是徐明柔,那可就真是……太好了!

将外人所道之言记得一清二楚,林美华没有一丝耽搁,立马打道回府,直接冲徐清明所在的地方奔来。

徐清明不知道美华的来意,只当她是来看自己的,而林美华虽然想要告状,但也明白此事不能直接道出来,免得没有告到他人,反而让清明厌烦了自己。

所以,林美华一进屋子,看到徐清明后,立马拥了上去,软若无骨地黏在了他身上。

“哎呦。”被她碰触到了伤口,徐清明轻叫出声。

“怎么了?”林美华起身看去,见他嘴唇红肿,正要怀疑他是否做了坏事,就听他含糊道:“烫到了。”

“噗嗤!”她低笑出声,“我还以为你是被人咬了呢!”

“别笑了,还不快给我擦药。”老大不小了,被她打趣,徐清明居然微红了脸。

“是,我这就去拿药。”

清凉的药膏擦上嘴唇,徐清明长叹一口气,闭眼躺在了身后的软塌上,舒服了不少。只不过,怎么没了声音呢?美华在干什么?

他疑惑睁眼看去,却见美华一脸愁然,凝视远方。

那模样看着可真是让人心疼。

“这是怎么了?”他起身揽住她,轻声问道。

“没事。”林美华低声回答,可声音却带了一丝哭腔。

“快说。”他正色起来,一副要为她做主的模样。不得不说,林美华对徐清明的掌握,真的是恰到好处。

只听林美华轻叹一声,才道出其中原因,“我在担心韵儿的亲事。”

……

徐清明懵然,这有何可担心的!

当然,美华心情不好,他不敢如此回答,只能安慰道:“韵儿不是还小吗?而且她是知州府的三姑娘,哪里还愁不能嫁个好人家。”

“可是没了好名声……”她话未说话,就被徐清明猛地打断了,“怎会没有好名声?”

林美华欲言又止,似有些不便道出。

徐清明想了想,问道:“可否是因为外面传言明乐推曦月落水一事?这个你放心,传言是假的,曦月已经告知于我了。”

“不是……”她轻声否认。

“那是为何?”还有什么会影响韵儿名声的?

“你未曾听闻吗?”她给出提示,“曦月不是明乐推的,但又有传言道推曦月之人在徐府。”

在徐府?不是明乐,那还能是谁?

不会是……

徐清明凝神看向美华,“你说的是明柔?”

闻此,林美华连忙摇头否认,“不是我说的,是有传言如此。不信的话,你派人去打听打听。”

听得如此消息,徐清明再也没有了歇息的心思,立马起身唤了弘毅出门去。

林美华看着徐清明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大大的笑容。

这一次,她就静待好消息吧。

且说,徐清明去到外面,稍稍打听便得知了林美华所说的传言。

不,不是传言,准确来说是明柔与曦月的对话。

他越听便越是心惊,难道推曦月的人真是明柔?

徐清明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心里已经开始担心了。

明柔不比明乐,她作为徐府的嫡长女,在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徐府。若是明柔名声受损,明乐和韵儿也落不到好。

他还真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处理好此事。

万一被陆少得知,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好在陆少不在黎城,事情还有转机。

如此想着,他又松了口气。

然而,徐清明不知,此时此刻,陆琮的脚已经迈进了黎城。

陆琮一进城,立马有人前来接待。

“主子。”来人恭敬行礼。

若是林曦月在此,定能认出他就是林家新添的两个护卫中的林雨。

陆琮点头,直接问道:“她如何?”

主子问的谁人,林雨自是清楚。

“曦月姑娘无碍,未受此事影响。”何止是未受影响,简直是大放光彩。想当初,曦月姑娘直接找上他和林云二人时,他们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等曦月姑娘道出抓人的计划,他们更是惊住了。原以为她就是闺房柔女子,没想居然还懂谋划策略。不愧是主子看上的人,不简单啊。

闻此,陆琮才放下心来。

因为他们一行人都骑着马,浑身着黑色披风,所以在黎城繁华热闹的大街之上颇为打眼。

“先去陆苑。”曦月无事,他也缓了不少。

接连数日骑马赶路,浑身都黏了不少尘土。待他清理完毕,换过衣裳,再去见她。

此时,用罢午膳的林曦月完全不知某人已至黎城,而周明又邀着要去游船。

她本不想去的,无奈娘亲催着她出去走走。

在林周氏看来,周明是睿泽的同窗好友,性子人品不错,家世情况也不差。她一直想着要给曦月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最好能是麓山书院的学子。这两点,在周明身上瞧着都不错,所以林周氏是越看越满意。

在周明邀约曦月出去游湖时,她自然是大力支持了。

林曦月不清楚娘亲的想法,只当她想让自己出门走走,别闷坏了。周明呢,虽觉得林伯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但只当她是待客热情,所以也没有多加在意。唯有林睿泽,在旁侧细眼旁观,看清楚了娘的意图。

林睿泽低头不语。若是没有陆琮,他或许还真会撮合周明和曦月,只是如今已经晚了……

“哥,走了。”被娘亲催促着,林曦月拿起披风,唤了身后发呆的哥哥一声。

林睿泽回过神来,跟了上前。

一行三人,出府上车,朝游船之岸驶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吻醒

冬末初春,暖日和风,河岸边绿柳新发,幽静宜人,倒是绝佳的赏景散心之地。

此河名为沂水,临近麓山,夷望溪水便是汇入此河。沂水河面宽广,水质清碧,波光潋滟下,禁不住让人神往。

马车缓缓在柳树旁停下,车门打开,率先走下一名着牙色锦衣的少年郎,他面容白净,嘴角咧起,看到眼前的美景,随即欢呼一声,欣喜道:“睿泽,快下车。”

声音落下,马车里再次跨出一人,依然是一名清逸俊朗的少年郎。他身着淡墨冷竹绸衫,腰间束了一条雅黑细纹绫带,墨黑的长发以银冠高束起,嘴角带着清浅明笑,浑身气质卓越,却又能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有结伴而行的姑娘,看到此等俊逸男儿,哪里还走得动路,都顿在原地,不想离开。

“曦月。”只听俊逸男子轻呼一声,随后朝后面的马车伸手而去,似要扶人下车。

不多时候,车帘被撩开,一只莹白玉伸出,轻搭上俊逸男子的手,车内暗隐浮动,雅绿罗裙裙摆从车帘边露出,里面的人走了出来。顺着雅绿罗裙向上看去,只见这名女子身材匀称,且凹凸有致,视线移到女子白嫩细长的脖颈,触及到她尖尖下巴,再到圆润下颌,便能笃定她是个姿色上佳的美人。

等看清姑娘的全貌,只觉眼前一亮,似受到了洗礼一般,心情都愉悦不少。真正的美人,实乃男女通杀。不止男人的眼光聚集了过来,就连姑娘们也没能抵抗住,纷纷扭头看去。

男俊女俏,外人瞧着便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哪有还敢有其它小心思。

今日天色极好,来沂水边游玩的人不少。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林曦月禁不住皱眉,她不喜被人盯着的感觉。

好在周明准备充分,早已派人准备好了游船。

三人下车不久,随即有人迎上前来。

“小少爷。”管事模样的男子出声恭敬唤道,并引领着三人朝前走去。

等来到沂水码头,只见不少大小船只正停靠在岸边,有载人的,有拉货的,呈现出一片繁华繁忙的景象。在码头停靠的船只中,林曦月一眼就注意到了其中的一艘二层游船,不为别的,就因船头挂着一面旗帜,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周”字。

这艘游船不会是周明家的吧?林曦月正猜测着,领路管事已经朝前走去,直到在有“周”字旗的游船旁才停下。

“上船吧。”周明笑着邀请。

如此看来,这船还真是周明家的。

林曦月本以为周明家只是普通的生意人,可就这二层别致游船来看,周家怕是不甚简单了。她和周明来往数次,虽他偶尔出手大方,可平日里的行事作态并未有过于豪奢之处,所以林曦月也只当他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真是没想到啊!她面上不显,可心里却啧啧暗叹。

上一世,她被绑后不久就去了京城,所以也不曾了解过哥哥的同窗好友。不过,她隐约倒是记得哥哥曾跟她提起过,他有一好友应考多年却迟迟不中,最后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能出钱买了个小官来做,然官位还未到手,就遇上朝廷整治。官府抓了卖官之人,还将买官之人列入禁单,终身禁考,而禁考的名单中就有好友的名字。

她记得哥哥说,好友实在是没了法子,又意志消沉,只能回去继承父辈的生意,然无人料到,三年后,掌管了家里生意的好友却重新闯出了一番天地,并在第五年,带领家族成功踏上了皇商的道路,真真算得上是咸鱼翻身了。

林曦月盯着周明沉思,难不成哥哥说的那个好友就是周明!她虽不敢笃定,但基本是确定了。

以她对周明的了解,他科考数年,却久不中第,大约是心不在此吧。而他能在短短五年之内,能把家族生意做到皇商的地步,则真是有强大的生意天赋了。

人活一世,不一定必须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偶尔歇息一下,转个方向,换条路,或许前方的景色能更得自己的欢喜。

周明不是苦读爱书之人,林曦月不清楚他上一世为何执着于科举考试为官,但这一世,她或许能让他不必专攻于应考,而提前将他引回到自己的“正道”上去。

林曦月的思量,林睿泽毫不知晓,可周明的家事,他虽不说是一清二楚,但也了解了七八分。周家在达州可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商户,正街之上商铺酒楼繁多,做的都是日进斗金的生意。

达州与黎城相临,周家的生意自是涉入了黎城。周家在黎城的商铺情况,林睿泽并不知晓,然其规模定然不小。尽管周家情况复杂,周明手里握有的资产不多,然他作为周家嫡子,财力情况也不容小觑。

区区二层游船,对他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

林家两兄妹跟着周明上了游船,三人上到雅致的二楼后,船随即缓缓开动。

周家管事伺候在一旁,他稍稍打量林氏两兄妹,眼里满是惊叹之色。他知晓小少爷在黎城有较好的友人,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竟是如此气质出众之人。

先前,远远看到三人,他首先注意到的不是自家小少爷,而是林家两兄妹。

“宽叔,麻烦拿些吃食过来。”浑身沐浴在春日柔和的阳光里,面庞轻抚过湖面的微风。此等休闲时候,如何能不吃些零嘴呢?周明吩咐完,又朝睿泽和曦月笑道:“你们想吃什么?”

听到有吃的,林曦月眼睛一亮,整个人都振奋了三分。她不挑食,吃什么都行。

“别拿多了,不然她定要吃撑。”看着曦月振奋的神情,林睿泽出声提醒。

“好,那就少拿些。万一把曦月妹妹撑着,那我可就罪过了。”周明自是听懂了林睿泽的调侃。他看着曦月愤愤的样子,也觉得格外有意思。

尽管如此说,然吃食摆上来时依然不少,甚至是堆满了两个桌子。

上船之前,林曦月真是打算好好赏景的,可无奈身边有一堆的投食官,生生把她困在了船舱之内。

大快朵颐一番,简直愉悦,好在她今日穿了身较为宽松的罗裙,否则怕是腰都要撑破。

吃饱喝足,困意袭来,旁边睡榻又软又大,她本想出去走走的,可眼皮实在是没能撑住,整个人歪到在睡榻上沉沉睡去。

期间,船停靠过一次,林睿泽想唤她出去赏景游玩,轻推开门却见她睡得香甜,于是只能作罢。

“把珠帘放下,小心看护着,别让人打扰了她。”下船之前,周明对管事仔细吩咐。

林睿泽倒是不担心,毕竟有林云守着,曦月也不会出问题。

只是,他仍算漏了一事。

对于一般的宵小之人,武力高强的林云自是不在话下,可对上某人,他便只能拱手恭敬退下。

停靠在柳岸边的二层雅致游船,随着湖面清波缓缓摇曳。窗边珠帘晃动,有暖日隐约从中透出,将昏黑的房内点亮一线。

光线照至睡榻上,朦胧的身影显出。

若是有人站在窗外往屋里看,定要惊讶地叫出声来。

宽大柔软的睡榻上,赫然多了一个人,且仔细瞧着还是男子的身形。

男子将身边之人搂抱入怀,低头轻贴上怀中之人,保持如此姿势许久,都不曾松开手。

睡梦中的林曦月只觉周身暖暖的,格外舒服,她抿嘴轻喃,不知在低声念叨些什么。

拥着她的陆琮,侧耳倾听,等曦月再次念完,他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

林曦月绝不知晓,她在睡着的时候,居然会一声声唤着陆琮的名字,且听着格外魅惑。

耳边萦绕着她低低的呢喃声,怀里是她柔软娇嫩的身体,鼻尖还充斥着她身上的清雅香味,哪怕陆琮定力再强,遇上自己欢喜的姑娘,如此旖旎时候他哪里还能忍得住。

左手环住怀里人儿的细腰,右手则轻抬起她低埋在自己怀里的小脑袋,水润的红唇显露在眼前,陆琮禁不住咽了下口水。或许是被他的动作打扰了,她细软纤长的睫毛微微发颤,人似有要醒来的迹象。似怕吓到了她,陆琮努力移开视线,不去看她,避免自己失控。然就在这时,林曦月再次轻唤出声:“陆琮。”

话音落下,她甚至还轻嘟起了红唇,如此模样似邀约一般。霎时间,有火光在陆琮的眼里闪现。他再也不能控制住自己,直接低头吻去。

火热的气息铺面而来,林曦月在睡梦中也察觉到了危险,禁不住摆头后退。然她整个人已经被陆琮控制在了怀里,如何还能逃离得开来。

陆琮一吻上她,思念如洪水一般喷涌而出,哪里还限制得了。他越吻越深,两人都渐渐涨红了脸,气息愈发急促起来。

林曦月一开始睡得好好的,浑身舒适,美梦香甜。在梦里,她面对整堆的美食,正大快朵颐,可突然,她吃着吃着就觉得自己被呛到了,喉咙似有东西堵着,让她缓不过气来。

她不会因呛住而窒息吧,如此死法,想想也觉得难看。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闭过气的时候,喉咙里面的异物感突然消失了,她也陡然惊醒过来。

一睁眼,林曦月眼里满是茫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自己是谁,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等静坐许久,她才缓过神来。

“做梦了。”她低声喃喃,手轻抚上自己的脸,只觉烫得厉害,“不会是春梦吧!”不然为何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不少,可怎么她嘴唇微微有些发疼呢?难不成她在春梦中,还咬了自己。

“唔,都怪他。”林曦月低声责备,也不晓得是在骂谁,但是从她红晕未消的脸颊上可以看出,那人在她心中的地位定不简单。

因周身暖和舒适,林曦月转了个身,又再次闭眼打算继续浅眠一会儿。

只是,她方闭眼不久,却忽然注意到了周身的异常之处。

怎么……怎么感觉太过暖和了?

奇怪!

她缓缓睁开眼,视线渐渐凝住。

看着面前的墨黑镶金丝线锦衣,整个人霎时间全然清醒。

感受到怀里人儿身子的僵硬,陆琮低笑出声,柔声道:“是我。”

方才,他察觉到曦月的动作,本以为她已经清醒了,没想她低喃一句,转了个身又安静下来,打算睡去。

他想着要不要出声提醒她,就察觉到了她僵硬了身子。

担心她被吓到,他立马出声提醒。

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林曦月哪里能听不出,只是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缓缓抬起头,勾魂摄魄的面容上挂着柔和浅笑,林曦月使劲眨眼,反复去看,仍旧不敢相信自己不是在梦中。

“陆琮?”她怀疑出声。

陆琮低看着她,微点头道:“是我。”说完,他再次低头吻去,温热的嘴唇落在她光洁的额头,贴上湿热的亲吻。

对于陆琮的吻,林曦月丝毫没有反抗,甚至还颤抖着睫毛闭上了双眼。陆琮移开唇,低头见她如此让人怜爱的模样,心里一动,嘴唇再次贴上她的小脸。湿热的吻从额头、眉间,再到脸颊和红唇,一路向下,蔓延到了她那皙白的圆颈,甚至还有继续往下的冲动。

好在陆琮紧捏着最后一丝理智,强硬控住住了自己冲动,强行拉开自己与曦月的距离,这才停止了下来。

陆琮稍远离,林曦月只觉有胸口有凉风灌入,她惊醒过来,猛地捂住胸口,想起方才之吻,脸色腾然爆红,侧头将脸埋进被褥之中,不敢睁眼见人。

等陆琮心里火热微歇,就见曦月此等鸵鸟模样。他低笑出声,伸手将她整个人搂抱在怀里。林曦月想挣脱他,可她稍稍扭动,就听到他哑声提醒道:“莫要动了。”

起初,她不知为何陆琮如此提醒,继续扭动挣扎,可这时,她猛然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异常。

浑身彻底僵住,紧张得连口水都不敢吞咽,就怕稍稍动弹,便激起了他。

第一百三十九章 勾火

游船随水波在沂水岸边飘摇,二层别致船房内,床边珠帘轻微摆动,光线或明或暗,将屋内照得朦胧。

宽大的柔软睡榻上,两人相拥而躺,身形紧贴,似新婚夫妇一般。

陆琮稍稍克制住了身体里的躁动,将身侧的曦月拥进怀里,下颚轻抵上她的头顶,呼吸间全是她身上独特的清香味道。

距离上次分别,明明不到一月的时间,可在他觉得似乎已经过了一年之久。

低头看着柔弱清香的人儿安静地窝在自己怀里,陆琮心里满是暖意,双唇再次凑近,连续浅吻着她的小脑袋,感受她的存在,以一解相思之苦。

林曦月方才醒来不久,又受到了惊醒,此时安静躺下,感受着身侧人的温暖和照顾,只想静躺着不想动弹。

热吻落在她的发上,陆琮的心意,不必多说,她也能感受得到。

身子随着身下的睡榻轻轻摇晃,林曦月忽然想起自己还在船上,哥哥和周明或许此刻就在外面。

万一他们突然闯进,见到屋内她和男人共躺在一起,这可如何解释得清楚。

“不行,你快起来。”林曦月转身朝向陆琮,双手推上他的前胸,想让他起身出去躲藏起来。

只是两人隔得太近,又是在睡榻上,陆琮的身子也不是她一个柔女子能推得动的。

对陆琮来说,她的小手推上自己的前胸,就如同小猫在胸前扭动,似挠痒痒一般。本来谷欠火已消,可被小猫挠着挠着,又勾了起来。

不知道危险升级,林曦月仍在他胸前放肆动作,想推离开他。

她的小脑袋在他的颈边,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

此时此刻,陆琮双唇紧抿,薄唇微张,火热的气息从鼻口吐息着,向上看去,只见他半开半掩的眸子里满是浓浓的魅意,额头更是因为忍耐而冒出了薄汗。

若是林曦月此时抬头,定要陷入他的双眸中去,不能自拔。只可怜她什么都不知晓,还以为陆琮怕了她,所以没有动作。

此等时候,只要她意识到危险,快速逃离或许还有一丝挣扎的机会。然等到陆琮动作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以她的气力如何能阻止他的强势进攻。

胸前的小猫仍在不知轻重的抓挠着自己,呼吸声愈发沉重,心跳也逐渐加快。

渐渐的,林曦月再是迟钝,手触碰到陆琮的前胸,也能感觉到他的异常。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绸缎交领内衬,因为林曦月的阻挠拉扯,左右黑边交领已经被拉扯开来不少,直接露出了里面遮盖着的前胸肌肤。

林曦月未曾注意,推挠见手直接碰触到了他的前胸,入手触感极为滚烫,且起伏得十分厉害。

这时,她才察觉到他呼吸的急促与火热。

热气一下下喷洒在头顶,手下又跳动的厉害,连带着林曦月都心慌脸红起来。

“你……你快下去。”若是先前是担心被哥哥和周明发现,那此时此刻,她完全是怕他控制不住自己了。

然火已经再次被她引燃,陆琮千里迢迢从京城快马疾驰赶至黎城,又如何会做亏本的买卖。今日,他不收回点红利,都对不起自己的一番奔波辛劳。

将她胡乱捶打的小爪牢牢把控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他低头向她小脸看去,却没想不经意间,看到了另一处美景。

在睡榻打闹期间,林曦月扯开的何止是陆琮的里衣,连她自己的都挣开了不少,露出了大片雪白来,只她自己没有注意到罢了。

因此,陆琮一低头,视线随即被引了过去,且再不能移开。

林曦月见陆琮盯着自己半晌没有动作,正想着他是怎么了,却猛然注意到他的视线朝向,以及眼里的火热澎湃之色。

他是……

她猛地摆头将下巴从他手里挣脱开来,自己低头看去,这才察觉胸前走露了大片风光,甚至是红蘂都在衣料边缘处摇摇欲现。

她暗道一声不好,想伸手将自己衣襟裹紧,一挣扎才发现手还被他紧控着。

脸上红晕腾起,连小耳朵都没能逃过,

此等娇羞可爱的模样,直叫陆琮又重了呼吸,他如何还能忍住。

把控着曦月的手逐渐收紧,更是牢牢将她控制在自己怀里,火热的唇重贴下去,这一次他没有丝毫停缓与放水,直接攻池掠地,火势汹涌澎湃。

锦被之下,柔化肌肤触手可及,他抚上她的后背,顺延而去,肆意碰触,毫不避讳。

林曦月想挣扎,可软了力气,只能由他动作。

房内没有动静,可却也安静得太过了。

偶有轻哼声传出,直让人想入非非。

船上隐蔽之处,恩铭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了声幸好。

万一林睿泽等人还在船上,他真不知该如何处理。

主子一碰上曦月姑娘,所有的自制力都消失殆尽,没了一丝存留。

主子是满足了,可就苦了他们这些守护之人。

他轻叹一声,继续保持着警惕之态,防范他人靠近。

好在恩铭的抱怨声,陆琮无从知晓,万一被陆琮得知,恩铭绝对只能横着进京。

一切只因,陆琮身心之火,倶是未消。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人才缓缓回过神来。

担心再出事,林曦月不敢多留,连忙起身拢衣,独坐一旁。

倒是陆琮,侧躺在榻上,衣裳半敞,左手撑头,赖在榻上不肯起身,似在流连一般。

林曦月收拾得整整齐齐,回头向榻上之人看去,哪想会见到此等魅惑之景,倒是像是自己怎么了他一般。

“你快起身。”她红着脸催促道,“万一有人进来,我如何说得清楚。”

睡榻上,陆琮薄唇微启,轻笑出声,“你想说清楚什么?”

“我……”她吐出一字,却见陆琮眼神微凝,露出危险的模样,她立马闭了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只得转口道:“不知哥哥去哪儿了?”

她故意避开自己的问题,不想回答,可陆琮却不打算放过她。

从睡榻上起身,松散着长发和衣裳朝她靠近。

林曦月从铜镜中看到他朝自己走来,心中警报声拉响,放下手里的木梳,起身就朝屋门口走去,只她刚迈出一步,身后热气袭来,随即被人拉扯进了怀里。

“跑什么?嗯?”热气呼在耳边,林曦月禁不住红了耳朵。

“我出去透透气,屋里有些闷。”

“怕我?”他沉声问道。

话音落下,林曦月来不及回答,只觉耳朵被身后之人衔在嘴里,轻轻啃咬撕拉。

回答怕也不是,不怕也不是,林曦月不敢动弹,生怕被他拉上后面的睡榻。

等陆琮吮咬够了,才放过她红透的小耳朵,不过他没未曾松手,而是一直紧搂着她,跟着她在屋内行动。

林曦月去桌边倒茶喝,他就跟着后面,下巴抵靠在她肩上,也要喝茶,自己还不肯出手。

真是拿他没有法子,她只能端茶去喂他。

等喝完茶,她想要去窗边看看外面的风景,他依然不肯松手。

两人相拥而站,窗外的微风轻拂过来,扑打在脸颊上,格外舒适。

这时,林曦月才突然想起陆琮本应该在京城不是,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黎城,且来到她所在的游船之上,是又有什么紧急要务要处理吗?

“你来黎城做什么?”她侧头问道。因陆琮下巴靠在她肩上,所以此刻两人双唇隔得极近,稍稍挨近一下便能碰触在一起。

如此大好机会,陆琮如何会放过。

没有丝毫迟疑,他迅速出击,偷香一口,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且在她嘴边柔声低喃道:“你说呢?”除了你,我来黎城还能有其它原因吗?

林曦月微抿双唇,脸颊泛红,嘴角却忍不住勾起,显然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来黎城是为了她,或许是因为先前的落水一事吧。

怕他为自己担心,她出声解释道:“我无事。”

想起曦月落水一事,陆琮浑身气息一冷,眼底有危险深意露出,“徐明柔是吗?”

察觉到他的变化,林曦月转过身看着他,“没事,不过一个小小徐明柔,何须你出手呢?”

她怕陆琮一出手,就弄残了徐明柔。徐明柔固然过分,但看在徐清明的面子上,她不会做得太过。

徐明柔自己造的孽,想必此时已经得到报应了吧。

据她所知,姑母已经告过状了,而且据说徐明柔已被禁足,无论徐大夫人如何求情都没用,而徐明乐却是悄无声息,不复以往跳脱刁蛮的模样。

徐府大夫人一院全然低沉下来,而姑母和韵儿倒是更得徐清明的疼爱。

这一次,她们倒成了受益者。

罢了罢了,徐府的事,与她无多大关系,她守护好自家人就足够。

说起来,这一世,她倒是要感谢害她的姑母,否则她又怎么能和陆琮有如此机缘呢?

“想什么呢?”察觉到怀里人走了神,陆琮脸上流露出心疼之色,柔声轻问她。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林曦月笑着摇摇头,将脑袋埋入他怀里,伸手搂抱住他的腰。

被曦月主动拥抱,陆琮又如何会错过。

两人紧紧相拥,静享这一刻相互带来的暖意。

只是,很快,这一份安宁的相拥便被人打破了。

“主人,有人来了。”恩铭低沉的提醒声在门外响起。

林曦月瞬间被惊醒,撑拖离陆琮的怀抱,眼里全是紧张感,“怎么办?”

她急得在屋内转圈圈,反观陆琮倒是一脸轻松,反而正正当当,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意坐回了睡榻上。

“你起身。”林曦月赶忙走过去,拖着他的手臂,想将他从船上拽起,“快藏起来,不能被哥哥他们发现。”

“发现了便发现了,怕什么。”想着会被人发现,他看起来倒是蛮兴奋的。

“那你再亲我一下。”他勾起嘴角,将脸向林曦月凑近。

林曦月一时无语,“别闹了。”

“我不走了。”她不答应,他就不肯起身。

这时候,外面已有脚步声响声,且听着似在朝自己所在的屋子走来。林曦月看着在睡榻上躺着的庞然大物,实在是没了法子,只得急羞道:“就一下。”

陆琮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再次把脸凑近她红唇边。

反正早就亲过了,也不差这一下。如此想着,林曦月闭眼将唇贴上他的脸。

温热的触感传来,正当她想离开之时,腰上一紧,下坠感传来,身子翻转,再次回神睁眼,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睡榻之上,而她上面陆琮正闭眼与她双唇相贴,放肆亲吻。

“不……”她紧张到不行,脚步声已然越来越近。

“曦月。”突然,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是哥哥在唤她。

“曦月不会还睡着吧。”这道声音是周明的。

“我进去唤她。”伴随着林睿泽的这道声音,林曦月只听门咯吱响起。

完了!脑海里闪过这两个字。她绝望地闭眼,不敢面对接下来的场面。

“曦月,曦月。”哥哥的轻唤声在耳边响起。

唇上的触感已然消失,听哥哥声音平静,不似见到可怖的场景一般,她才敢微微打开一只眼睛,人已经不见了。

“哥。”她坐起身,装作睡眼朦胧的样子。

林睿泽隐约觉得奇怪,曦月怎么半躺在睡榻上,脚都放在地上,瞧着不似在睡觉一般,且她脸还红红的,相似发/烧了一般。

“你……”他皱眉想问什么,却被林曦月猛地打断了,“哥,你们去了哪里?我本想去找你们的,可走出门就觉得头晕,又回来躺着了。”

“头晕,难受吗?”果然,林睿泽的思绪瞬时被带偏。

林曦月心里轻嘘一口气,面上不显,只皱眉难受道:“或许是睡太久了。”

“确实睡得久,这都快两个时辰了。我中间回来过一次,见你睡得香,便没有唤你。”林睿泽忍不住出声道。

“两个时辰!”林曦月也被惊住了,她没想已经过去了许久。

“那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说起来,她都没能赏景呢,真是可惜。

曦月脸上的失望神色显而易见,林睿泽见她如此模样,挑眉反问道:“你就想回去了吗?”

嗯?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晚有盛宴哦!”

第一百四十章 天灾至

“盛宴?”林曦月讶然出声,怎先前没有听哥哥提起过。

“方才,我和周明在外面遇上了不少书院的同窗。大家觉得凑巧,就临时起意,想要相聚一场。”林睿泽解释道。

“地点在哪儿呢?”天色已经不早了,此时再赶往酒楼怕是会晚。

“在船上。”林睿泽露出神秘的笑容来。

“船上……什么?船上!”林曦月起先没有反应过来,还低声喃喃一句,可随即她就瞪大了眼,满脸疑惑地看着哥哥。

曦月震惊的神色让林睿泽很是满意,他想要的便是如此效果。

“你跟我出来吧。”他没有解释,而是转身朝外面走去。

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林曦月跟了出去。她快出门之时,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见到他人的影子,心里暗道还好他躲得快,不然就被哥哥发现了。

等林曦月站到甲板上,才发现她所在的船正缓缓向前驶动。

“曦月,看前面。”林睿泽伸手一指,她顺着哥哥的指向看去,诧异地看见前方不远处有数十条游船拼靠在一起,场面颇为壮观。

“这是?”

“这便是宴会的地点。”

与此同时,周明的这艘船也即将并入。

“嘭”的一声,游船并靠在一起,甲板再次伸延开来,构成宽大的空间。

林曦月跟在哥哥和周明身后,朝其它游船走去。

此时,宴会还未开启。

不少人在船上穿行,瞧他们的穿着和手里拿着的东西,应是各府的婢女和小厮。

“游船还在布置,我们先过去和他们打声招呼。”林睿泽和曦月解释后,随即又补充道:“曦月,灵儿也在,你去找她。”

灵儿!林曦月顿时眼前一亮,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她在哪艘船上?”有灵儿在,她也不会无趣了。

“最中间那艘……”林睿泽话未说完,只见曦月已经向前奔去。

他无奈摇头,她还是一副小孩子心性。

旁边周明见曦月独自向前跑去,倒是忽然一事来,“曦月不会走错房间吧?”

闻此,林睿泽猛地看向他,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快速迈步跟上去。

然而,这时候,林曦月已经到了最中间的游船上。

她稍稍减缓了速度,脸上挂着笑容,直接朝最正中间的船舱内走去。

“灵……”她唤出一字,抬头向屋内看去,等看清眼前的景象,脸上的神情倏地定住。

只见,宽敞明亮的船舱之内,二三十位少年郎或坐或站,聚集在一起。

少年郎们大都是黎城书院的学子,在林曦月误闯入之前,他们举杯共饮,相谈甚欢。

突然这时,门口处传来响动,他们本以为又是哪位同窗好友到了,齐齐转头去看,结果只见一位着淡雅绿裙的姑娘出现在了门口。

她白皙的面容略施粉黛,柔顺的青丝因侧头而铺散下来。红唇微启,轻柔的声音唤出,且嘴角带着一丝浅笑,随后抬头见到众人,脸上又显出一丝无措来。

好一个绝美佳人!

少年郎们忍不住在心中赞道。

一时间,屋内无人发声,大家都只是痴痴望着,似沉醉在了美人的绝色之中。

“失礼,走错了。”被少年们盯着,林曦月面上尬然。

哥哥不是说灵儿在中间的游船上吗?怎都是书院的学子们?

意识自己寻错了,林曦月委身抱歉,随后快速转身离去。

佳人身影消失在眼前,众人才醒过神来。

“哎,少珩,这不是那日我们在简水酒楼见到的那位姑娘吗?”船舱内,有人认出了林曦月。

有人一提醒,见过林曦月的少年们也随即回忆起来,“对,是她。”

“她是谁啊?”有不清楚的少年好奇问道。

“林家的,林睿泽的妹妹。”

因林睿泽学识好,被麓山学院的老师们夸赞,且又常被知州大人带在身边,所以他被许多人识得。

只一提林睿泽,所有人都知晓了方才那位姑娘的身份。

十四五岁的少年们聚集在一起,谈论美人永远是不落的话题。

这不,讨论声明显比之前大了许多。

听着周边人对曦月的议论声,吴少珩颇为烦躁,忍不住出声打断道:“还喝不喝酒了?”

少年们见好友心情不爽快,似发火了一般,相互对视一眼,也不害怕,而是凑上前去,脸上带着暧昧的笑意,嘘声问道:“吴少爷,您这是生哪门子气呢?”

“该不是因为林姑娘吧?”

话音落下,少年们大笑出声,毫不避讳。

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一般,吴少珩脸上竟然泛起了可以的红晕,“你胡乱说些什么呢?”他出声反驳,可却没有一点力道。

如此态度,众人如何能不知晓,都忍不住打趣起来。

直到林睿泽和周明进入,他们才收敛了些,但暗地里的眼神动作却未曾停止。

举杯喝酒时,吴少珩也老是被好友们推到林睿泽身边,让他给林睿泽敬酒,且耳边还想起他们的催促声:“他可是你未来的妻兄,如今定要讨好了。”

吴少珩给自己敬酒时,其他人的异常,林睿泽自然是注意到了,但因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又见众人没有坏意,于是也没有推迟,直接接过酒杯痛饮下肚。

众人见林睿泽喝了吴少珩的敬酒,倶是忍不住高呼出声,将场面搅热起来。

少年们的聚会痛快火热,船的另一端,各府姑娘们倒也相处得极佳。

林曦月在船上婢女的指引下,顺利和灵儿汇聚在一起,并在她的介绍下,识得了另外几位姑娘。

同龄的女子们聚在一起,只要性格相合,不论先前是否相识,经历如何,家世几等,聊起的话题却总是出奇的相似。而所有话题中,热度最高的便是谈及亲事。

因大家都到了适婚的年纪,所以谈论起自己未来的夫君来,心里既是期待又是担忧。

“灵儿,你想要的夫君该是如何?”有人问起韩灵儿来。

闻此,韩灵儿脸一红,脑海中浮现出某人的身影来,“相貌清俊,学识渊博,性格稳重。”

“家世呢?”姑娘家嫁人,往往比较的都是夫家的家世。

不过,韩灵儿对此倒是不介意,“家世清白就好。”说完,她偷瞄了曦月一眼。

林曦月毕竟重活一世,对于灵儿的小动作,自然是注意到了,也猜测出了她所说的意中人的原型。

哥哥在上一世一直未有成家,不知这一世灵儿可会成为他的妻。

若有机会,她做一回红娘也不错。

林曦月正如此想着,忽然感觉船身一阵剧烈摇晃,随后有数道沉重的闷响声传来。这闷响声似是打雷声,却又不全似打雷之声,奇怪得很。

听到动静,大家都走出甲板,四下张望起来。

可因为此时天色已晚,除了船的甲板之上,四下什么都看不清楚。

当初,为了方便船的停靠和拼凑,以及周边环境的宁静,大家挑选了一处沂水上游河面宽阔的水域,且岸边少有人家,大都是森林草木。

闷响声消失后,四周便又安静下来,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一样。

“打雷罢了,无事无事,回去继续喝酒。”有男子笑喊道,随后又邀着身边的好友进屋喝酒。

大家纷纷回屋,不多时,只剩下稀疏几人站在外面。

林曦月靠船沿而站,回想起先前的那一声闷响,心里隐约有些担心。她总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事情。

“曦月,进屋吧,外面风大,感觉要下雨了。”韩灵儿喊她进屋。

风、雨……

风、雨……

风、雨……

林曦月心里反复默念,忽然,她浑身一震。

她想起来了!

来不及应答灵儿,她转身朝游船下层跑去。

在一层的大都是侍候的下人们,他们见有主子下来,立马有婆子起身接待。

“姑娘,有事吩咐吗?”出声的是个婆子。她只见眼前的俊俏姑娘脸蛋上全是紧张之色,于是也警惕起来。

林曦月没有迟疑,快速问道:“能取些河水上来吗?”

闻此,婆子一愣,显然没有料到林曦月会提出如此要求。不过,取河水也不是什么难事,她随后便点头应道:“没问题,您稍候。”

“我跟着你去。”林曦月神色严肃,她要去离水面近的地方仔细查看一番。

“这……”婆子有些为难,眼前的姑娘气质相貌都为上佳,且能上这艘游船的,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这一万磕着碰着了,她该如何想主子们交代。

“姑娘,下人去取就行,您……”婆子还想再劝,可林曦月坚持。她没了法子,只能唤了水性好的小厮跟着,自己亲自领了姑娘去甲板上取河水。

此时的一层游船甲板,已经不再是午时上船的平静模样。微微和风渐渐加强,直至成为凶猛疾风,林曦月的裙摆被剧烈吹动,若不是有人撑扶着她,她险些在船头站不稳脚。

不用行至船头边缘处,船底下哗哗的水流声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艰难取完水,反身进入船舱,狂风的拍打消失在身上,众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姑娘,水。”婆子语气不大好,让小厮将取到的河水递上。她就不明白了,一个姑娘家家,不好好在舒适的船舱里待着,出来跟着取什么河水,这不是脑子有……

罢了,她一个婆子,也不敢责备什么。

婆子转身挥手,示意众人散开。

这时,二层之上又有人走下。

怎么就没完没了了……

她不耐烦地抬头看去,烦闷的话突然在心里中断,脸上神色一僵,随后迅速变脸带笑,俯身上前恭迎道:“少珩少爷,您怎么过来了?”

吴少珩刚想开口询问,一抬头就看见了众人身后的林曦月。

她一袭淡雅绿裙,长发披散在身后,此时手里端着一个瓦罐水壶,正低头凝神皱眉着。

“让开。”他低斥一声,抬步朝前走去。

方才在屋内,他听人说有姑娘找林睿泽。此时,林睿泽刚好不在。

能找林睿泽的,难不成是林曦月?

他心中一动,便在好友的起哄声中走了出去。

只是,到了外面,等着的姑娘并非是她。

他向来不爱管闲事,但这一次却鬼使神差地问起有何事,或许是想着与林家有关吧。

不过,好在他出声问了,这才得知林曦月下去了一层。

她去一层船舱做什么?

来不及多想,他迅速迈步下楼。

见到她无事,吴少珩微松一口气。

他在林曦月跟前站定,出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然此时林曦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出声回答他。

身后的婆子见自家少爷对这位姑娘如此好态度,禁不住微微惊了神。

这是哪家的姑娘?难不成是主子的意中人?不行,她得告知给夫人。

婆子如此想着,挥推身后的下人,自己也悄然退离出去,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想什么呢?”吴少珩见林曦月脸上神色凝重,再次出声问道。见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能自拔,他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林曦月猛然被惊醒,脸上惊色未定。

她再次低头看着瓦罐里浑浊的沂水,回想起元宵那日自己落水时,夷望溪里的水流又急又凶,且还冰得刺骨,心中顿时有寒意袭来。

在上一世,黎城曾爆发过一次大洪水,时间过去太久,她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了。但那次洪水过后的惨烈景象,却让她记忆深刻。

沿河岸的无数人家房屋被洪水冲走,连带着其中的无辜百姓。一夜之间,无数黎城百姓家破人亡。

若是洪水过后,天晴明朗倒还好,可偏偏又碰上连绵阴雨,洪水滚滚不绝,让黎城百姓和官员深受其害,损失伤亡极为惨重。

因着这次洪水,黎城许多官员纷纷京里被究责,徐清明作为黎城知州,自然是首当其冲。不过,那时候,她已经和陆琮定下了亲事,陆家在其中周旋一番,这才免了徐清明的重罚。

重罚能逃过,责罚却难免。

本来有着陆家的提携,徐清明按理来说两年之内便能升迁入京,可因为洪水事故,导致他滞留黎城数十年之久。后京中见他治理得当,才招进京中为官。

林曦月推开舱门,感受着外面冷风中夹杂着的细雨,眼神陡然一凝,难道今晚便是洪水到来的日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猛烈撞击

随着狂风吹响,雨势也在逐渐增大,豆粒般大小的雨滴“劈里啪啦”掉落在甲板上,让人只能后退缩回船舱之内。

不多时候,各艘游船甲板上已是空无一人。船随着水波摇晃起来,虽晃得人有些晕,但总比在外面淋雨吹风挨冻得好。

游船所停之处,乃是沂水上游水域宽敞之岸。周边溪流众多,树木花草繁茂,白日看去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绝佳春景图,可到了夜晚,因为少人家,所以鲜有光亮照出,再加上此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的,实在是让人慎得慌。

风雨吹进,打湿了船舱。

吴少珩见林曦月痴愣站着,连衣裙打湿了都不觉,于是上前拉她进来,把门关上阻挡了外面的风雨。

“究竟怎么了?”为何她表情如此悚然,似遭大祸了一般。

吴少珩绝没想到,他猜得没错,确实是要遭大祸了。

百年难得一遇的山洪,居然正正被他给敢上。

“跑!”林曦月猛然回神,看向吴少珩只道出一字。

“……”吴少珩摸不着头脑,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意思,“跑?为何要跑?要跑去哪儿?”

“来不及了,立马让所有人都下船,往上山跑。”林曦月说完就想要去喊人,脸上神色焦躁,似得了失心疯一般。

瞧她似得了失心疯一般,吴少珩哪里会让她到处乱走。外面风雨大,万一失足落水,就算有心救她,也不一定有这个本事了。

他伸手控制住她,想劝慰着让她冷静下来。

恰在此时,林睿泽等人听得声音,快步走了下来。

一进船舱,众人就看到他拉扯着林姑娘的模样。

此情此景,像极了纨绔子弟在调戏良家女子。

众人都惊住了,而林睿泽更是怒火中烧,没有丝毫迟疑,挥起拳头就朝吴少珩冲了过来。

吴少珩连忙松开林曦月,闪躲开来。

“你做什么?”他惊吓未定,不明白林睿泽为何突然出手。

林睿泽冷笑一声,护着曦月,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林曦月被哥哥护在身后,再回头看着众人眼里的怪异之色,明白他们或许是误会了,于是连忙上前制止道:“哥,吴少爷没有为难我,你误会了。”

被曦月拉住,林睿泽脚下顿住,仔细打量她全身上下,确认毫无异常,才出声问道:“他为何要拉扯你?”

“我那是想要护着她呢。”吴少珩在一旁抢白。

他所言,林睿泽自是不信,必须曦月自己亲口说出。

“他确实没有坏意。”想必是方才自己惊慌无措的模样把他吓到了,这才会让他出手抓住自己。吴少珩此人不坏,只不过有些小孩子脾性罢了。不过,如今不是争辩解释这些的时候,她必须让大家都离开游船,逃到岸上高处去。

此时的沂水虽大且急,但尚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万一真的等到山洪暴发,游船被急流带走,所有人就只能被困在游船上了。

只是,她若说出有山洪来袭,其他人会相信吗?

因事态紧急,也容不得她多想,只能先尝试了再说。

“哥,马上会有山洪来袭,我们必须得尽快离船。”

话音落下,船舱内瞬时安静。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林曦月,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山洪?在场的人大多是官家子嗣,且年龄不过二十。近二十年,黎城可从未曾有过山洪,许多少年怕是连山洪是什么都不清楚。

林曦月说出此等难事,众人自是不大相信。

吴少珩笑了笑,劝慰道:“林姑娘,你放心。就算是来了山洪,我们可是有十多艘船并在一起呢,结实得紧,不在怕的。”

结实?山洪涌入,船再大也无用,更何况如此规模的庞然大物,仅凭数根铁链如何能牵引住。怕是早早就会被急流打走,在河中被撞得四分五裂,再被掀翻沉底。

“哥。”林曦月把焦急的视线转向哥哥。其他人不相信就罢了,哥哥她一定要劝离。

曦月的话,林睿泽并非不信。比起往常来,今晚的河风确实大了些,而且听声音似乎还有继续增大的迹象。船如此摇晃,确实让人觉得不安。曦月会害怕,也是情有可原。

他沉思片刻,随后询问道:“周边是否有落脚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下去避避风也好。”

周明闻此点头附和:“确实,这船晃得我头都晕了。”

其他人纷纷议论开来,都是各持己见,想留的人不少,想走的人也不是没有。

最后,还是吴少珩发了话,“我先派人上岸,等寻好地方再走。”

“行吗?”他看向林曦月问道。

或许还能撑一段时间,林曦月和哥哥对视一眼,见他是赞同的模样,遂点头答应了。

事情了结,众人纷纷上到二楼,继续未结束的晚宴。

考虑到安危问题,吴少珩让大家尽量都聚集在一起,且禁止在甲板上随意走动。不仅如此,他还安排了身手好或水性好的小厮们护在四周,防范有人落水。

众人回到宴会之中,男女分席而坐,中间用屏风隔开。

林曦月和韩灵儿等人坐在一起,眼前是美酒佳肴,可她心里仍旧惴惴不安。船身稍稍摇晃得厉害,她便愈发觉得不妙。

若是此刻陆琮能守在她身边,她或许能安心许多。

许是和他共患难多了,每当遇到紧急状况时,她第一个想起的人总是他。

她轻叹一声,面色凝重。

韩灵儿见她如此紧张,出声宽慰:“曦月,你放心,春日多风多雨,如此情况乃是常事,不会有问题的。”说着,她端起桌上的茶盏,准备递给曦月。

可突然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闷响,似是有东西撞上了,随后船身猛烈地摇晃了一下。

隔在中间的屏风因没有固定,一下被晃倒在地,许多人也险些摔倒,而韩灵儿则是被摔碎的茶盏割破了衣裙,碎瓷瓶割进了小腿,一时间血流不止。

浓重的血腥味传来,林曦月慌忙从地上起身,上前查看灵儿的情况。

好在瓷片刺进不深,没有伤及要处。尽管如此,伤口处仍是血流不止。

她扯下身上的裙带,在伤口上方箍紧,减缓血流速度,随后起身寻了瓶烈酒过来,沉声道:“忍着点。”

尽管曦月打了招呼,可当烈酒浇在伤口之上时,韩灵儿仍是忍不住痛喊出了声。

趁她仰头之际,林曦月快速出手,拔下她腿上的碎瓷片。

“妹妹。”听到这边的动静,韩少秋顾不上许多,快速来到灵儿身边,半抱起她,而林睿泽和周明也在屋内四下翻找,看有没有止血的药物。

吴少珩站起身时,只见屋内一片狼藉,有不少人倒在地上低声哼哼,显然是被伤到了。

“来人,快去外面察看情况。”他严肃命令道,心里隐隐开始担心起来。

不多时候,有下人回报。

“少爷,我们的船被别的船撞上了。”

“谁家的船?会不会开啊?”吴少珩骂骂咧咧地就往外走,似乎要去寻人麻烦。

可他没走出两步,就听下人再次开口道:“少爷,是艘空船。”

“空船?”他一下就愣住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身边一道人影闪过,随后狂风吹入,有人打开门跑了出去。

隐约看身影,是……林曦月?

“快,跟出去。”他连忙带人追上。

外面天色已晚,伴着倾盆大雨,更是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借着船上的微弱亮光,林曦月隐约能看到最外面三艘船的船头停靠着一庞然大物,这就是那艘撞上的空船,竟然如此之大。

吴少珩显然也未曾料到,他站在林曦月身旁神情有些无措。

难不成真有山洪要来?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林曦月望向漆黑的河面。

一艘大船尚能挡住,那两艘三艘呢?再加上急流大水和未知的山洪,他们要想活命,必须尽量远离这未知的危险沂水。

“传令下去,立刻动身,撤回岸上。”吴少珩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时间,众人都开始惊慌起来,纷纷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之上。浑身被大雨打湿,可也毫不在意,比起性命来,淋雨又能算什么呢?

好在船与船之间,固定地牢靠,没有出现松散问题。不多时候,众人都退到了靠岸的第一艘船上。

然而,在上岸之时,却出现了问题。

从下午至晚间,已经过去了数个时辰,原来的水位也已经涨了不少。大水掩盖了上来时的路,往下望去是一片漆黑,不知其中深浅。

一时间,众人都犹犹豫豫,不敢继续往前。

韩少秋抱着受伤的韩灵儿,林曦月被林睿泽护着,周明守在旁边,林云和林雨则是跟在最后面。

见众人堵在前面,寻不到出路,林曦月急得不行,直接怒道:“跳,跳下去。”

趁着船未被水冲动,此时岸边的水流还不是很急,现在跳下去,最多是灌几口水,但总能爬上岸。

尽管林曦月如此说,众人仍是犹犹豫豫。

此时此刻,没有第一个人带头跳,其他人是不敢轻易尝试的。

林曦月一心想要上岸,也不管众人的犹豫,直接回身扯了哥哥,道:“我们一起跳。”

“好。”林睿泽点头,并牢牢抓住曦月。

“我跟你们一起。”周明快速站至曦月另一侧。此情此景实在太过可怕,他不要一个人单独留在后面。

“好,你抓住我。”林曦月顾不上避嫌,直接伸手抓紧周明腰侧的衣裳,并回身朝韩少秋交代:“少秋哥哥,等我们下去站稳了,你立马把灵儿放下来,再跟着跳下,不要迟疑。”

“好。”韩少秋和韩灵儿齐点头,心里觉得只要有曦月在,就不会有事。

不知为何,在这危机关头,林曦月一下子成了众人心中的主心骨。

事实证明,林曦月的猜测没错。

岸边水位虽然不浅,但好歹还能够站稳。三人跳下去落入水中,随后立马起身准备好接韩灵儿。

韩灵儿腿受了伤,尽量不能沾水,林睿泽比周明要高,自然是由他来抱,周明则是代替睿泽护着林曦月。

“少秋,你也下来吧。”林睿泽高声喊道,并腾开地方,韩少秋当即跳下,五人相协携朝岸上走去。

众人见林睿泽等人无事,立马跃跃欲试,准备跳下。

这时,“嘭”的一下,船身再次猛烈一晃,显然是又有别的船只撞了上来。

站在船舷边的人们一时不稳,摔落下来,好在下面水不浅,只是被灌了许多口水,没有伤到哪里。这一撞让犹疑的人再也不敢多加停留,一时间,似下饺子一般,所有人都急匆匆从船舷上跳下,再爬上河岸。

“吓死人了。”有人精力耗尽,又惊魂未定,直趴在湿冷的河岸边狂喘粗气。

只是,还没等他休息够,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能停留在这儿,我们要往高处走。”林曦月的声音冷静不少,但其中仍然带着一丝急切。

这一次,没有人出声反驳。

大家沉默片刻,随即缓缓站起身来,准备跟着离开。

在他们远离河岸不过一尺的距离,身后再次传来响动。

然这一次,声响足足有数十声之多。

众人回头去看,游船哪里还在原地。

那大雨中或明或暗的火光渐渐远离,船,已然是被打走了。

心惊的同时,又不由得庆幸,好在他们逃了。

大家忍不住扭头看向林曦月,先前若不是她说要走,他们怕是都要随着船被洪水打走了吧。

漆黑夜色中,众人围成一团,走在阴冷的草地里。

身手好的小厮在前面开路,寻找落脚之地。

林曦月走着走着,回头看了看,却没有发现林云和林云的身影,他们去哪儿了?没有走丢吧?她正皱眉想着,去听到不远处传来异动。

听着像是马蹄声?怎么会!如此时候,在这偏僻的地方,又是下雨又是狂风的,谁会不知死活的骑马乱跑。

然声音越来越响,不多时候,十多匹高头大马在黑暗中显露出来,并朝着众人的方向快速赶来。

“有人来救我们了。”有人高呼出声,仿佛有神祇降临一般。

第一百四十二章 喂药

尽管隔着夜色,但林曦月远远便注意到了来人,尤其是那领头之人,身形让人觉得格外熟悉。

莫不是陆琮?她如此想着,眼睛牢牢盯着来人,心跳的速度随着距离的缩短而逐渐加快。

不多时候,骑马之人已经在众人跟前停了下来。

马蹄轻踏,喷吸微重。在这风雨中前行,不光是人受不住,马儿也撑不了多久。

月光被云雨遮盖,夜色太暗,前面人的面貌看不真切,但林曦月感觉他朝自己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不过只有一瞬,他随后便扭转了视线,看向前面的吴少珩,开口问道:“你们是何人?”

这声音……不是他。

一时间,失望感袭来,林曦月垂眸低头,心里百般滋味。

她,已经开始依赖他了吗?

心悸的滋味,不太好受。

或许是因为下午见过面,两人还共躺过柔软的睡榻,对比她此时此刻的处境,差得实在是大了些。享受过安逸和疼宠的环境,当再面临灾难和困苦时,她的承受能力似乎大不如从前了。

林曦月不知,在她低头之际,为首骑马那人再次将视线转了过来,盯了她许久,直至吴少珩开口,才移开视线。

吴少珩虽被吓得够呛,但好歹身边有不少高手保护着,皮外伤倒是一丝没有。当然,他是没事,可其他人的情况却是不大好。经过撞击、落水和逃跑,往日里做惯了重活的下人们都受不住而瘫倒在地,就更别提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主子们了。

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遇上此等天灾,可真是毫无应对之力。

吴少珩在护卫的保护下,勉勉强强能赶回去,可剩下的人该怎么办?

其中还有受伤折腿的,万一不能得到及时医治,留下残疾可是一辈子的憾事。

今日的这场晚宴,是他兴起的,他要对此负责。

这不,他正愁无人接应呢,人就已经到了跟前。

顾不上身份什么的,吴少珩快步上前,视线绕过眼前的高头大马,看向马上着黑色披风的男子,高声道:“我们是麓山书院的学子,乘船来游玩赏景,没想遇上了洪水,如今船都被打走了。”他尽量简洁话语,让眼前的人能快速明白他的意思。

显然,马上之人并不愚钝。

他没有迟疑,立马扭头朝身后跟着的手下沉声吩咐道:“你们两个,去河岸边看看。”

两名体型宽厚的男子低头答是,随后准备驾马离开。

林曦月想起河边汹涌的水势,以及时不时从上游被冲下的大小船只,出声提醒道:“河边水势汹涌,且已经漫上岸了,你们不要靠得太近,尽量寻一处高地去看。”

听得警告声,两名男子愣了一下,随后回头看向出声之人,见是一位柔弱姑娘,顿了一下又看向为首骑马的男子。

“听她的,寻高处。小心些,不要被水打走了。”

男子的嘱咐声明明低沉且严肃,可林曦月却偏偏听出了一丝调侃的意味。

那两名手下似乎是受了刺激,齐齐高喊一声“是”,便快马离去。

马蹄声踏踏作响,地上泥土飞溅,仿佛昭显着离开之人的厚实重量。

看他们的身手,都是练家子,若不是镖局的话,那是……

林曦月正暗暗猜测,就听到有人叫了声将军。

原来来人是军营里的。

如此一来,她倒是可以安心了。他们一群伤残人士,要想自己走回黎城,想想就觉得不可能。而且山洪一事,还需要告知上头。如今还只是涨水,冲垮些桥梁,等到山洪真的来了,下游沿岸的百姓可要遭殃。必须要尽快派人前去告知,尽早安排大家撤离。

因为来人不多,且都是骑马过来的,所以只能再回去叫人过来。

好在不远处有一破旧寺庙,虽然里面布满灰尘,但好歹是没有被雨淋湿。

众人相互搀扶着在庙里坐下,等待援军过来。

下船时,大家都落了水,身上衣服被打湿,淋在雨里不觉得冷,可等到了进了庙里,阵阵夜风吹过,只觉凉透了全身。

林曦月前段时间落了水,虽然没有太过惊吓,可身子还是病了一场,尤其是腿,一到阴雨天,便觉得隐隐刺痛。她原来想着养养能好,可没想今日又落了水,不能换身干净暖和的衣裳,且还一直被雨淋着。

身子太弱,又加上忧思太重,林曦月刚到破庙坐下不久,只觉头脑发晕,沉重得厉害。

“曦月,怎么了?”察觉到曦月不对劲,林睿泽连忙靠了过来。

林曦月怕他担心,摇摇头道:“没事,就是被吓到了。”

今日不光是她被吓到了,所有人都被吓得不轻,包括林睿泽,所以他也未多加怀疑。正巧这时,有人在破庙之中寻到了干稻草,喊人过去帮忙。

“曦月,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林睿泽带着周明离开,托了韩少秋照看曦月。

韩少秋正安抚着灵儿,他朝曦月看了一眼,见她安静靠坐着,似在休息一般,所以也放下心来。

独坐一处的林曦月,脑袋晕晕沉沉,不多时候便陷入了昏迷之中。此刻的她,神情看着沉静,可脑中却似要爆炸了一般。她想睁开眼,唤人过来救她,可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正如那日在船上,她中了毒药,全身剧痛无比,可却只能僵硬地趴在冰冷的地上,静静等待死亡。

难道她又要死了吗?

忽然,冰凉的身子传来温暖的触感,滚烫的额头却传来凉意。她轻哼一声,觉得无比舒适,继续向前贴近……

破庙内,韩少秋回头去看曦月时,就见她正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他刚想呵斥出声,却陡然发现那男人是出手救他们的人。

“你……”责问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出去。

倒是那男人抱起林曦月后,直接朝韩少秋沉声道:“她已经病得昏迷不醒了,若是不尽快医治,怕是熬不过去。我现在立刻带她去军营,等下你们来了军营再寻她。”

男人说完,不待韩少秋回答,披风一罩,带着林曦月冒雨走了,且他走时,庙内立马有两人跟上,瞧着他在军中的地位应是不低。

既然是有官职在身的军官,且又出手帮了他们,曦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倒是要感谢那人,若不是他心细,又如何能发现曦月已经陷入昏迷了呢。

要是等到睿泽他们回来再发现,怕已经是出了大事。

且说男人抱着林曦月走出破庙,风雨随即飘上身,他没有丝毫迟疑,立马单手脱了身上的披风,裹到怀里的人儿身上。

“主子。”身后手下人轻声唤道,并想脱了身上的披风递过来,却被他制止了。

“去前面开路。”他沙哑低沉的嗓音响起,与先前和吴少珩说话时的声音完全不一样。若是此刻林曦月醒着,定会无比惊讶才是。

他伸手摸上林曦月滚烫的小脸,无奈叹息道:“你这气运,实在是……”无法言说。

出门游船,碰上大水,可偏偏在危机关头,又成功逃离。先前去岸边查探的人已经回来了,听他们描述了沂水的情况,他只觉心惊。

好在她及时逃了出来,若是船连带着人在这黑暗的雨夜被水打走,一时半会儿又如何能得救了,且弄不好就丢了性命。

如此想着,他紧了紧手,将怀里的人儿抱紧了些,骑马快速朝军营奔去。

不过一刻钟,快马已至军营。

守在军营门口的兵见有人靠近,立马警惕起来。等看清来人,他们齐齐收回手里的武器,站直身子随后弯腰行礼。

军营之内,向来是不允许骑马奔行的,免得一不小心伤了自己人,但是今晚有人却顾不上许多了。

一路快马奔至自己的歇息处,男人怀里抱着某物,小心翼翼翻身下马。

他将手里的马鞭扔给旁边的兵,随后命令道:“立刻唤刘仙手过来。”

此时已是深夜,刘先生怕是已经睡得发鼾了,此时去唤他过来,免得要挨一顿骂。可主子的命令,谁敢不听从,而且他方才偷瞄一眼,似乎看到了一双摇摇晃晃的绣花鞋,也就是说主子抱着的是一位姑娘?那姑娘受了伤,所以主子急着叫刘先生过来?

如此想着,守卫兵不敢迟疑片刻,立马快跑至刘先生住处,直接将人从床上拖起来,随后快速带到了主子跟前。

刘仙手,年岁不老,约莫四十来岁,因使得一手好医术,且据说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所以有了刘仙手的尊称。

刘仙手在军营里地位不低,向来只给高级长官们出诊,所以过得也颇为自在,无人轻易惹他。可没想今晚,他居然被一个小兵给强行拖了起来。而且一路冒雨过来,连把伞都没有,他全身都被淋透了。究竟是谁,胆子也太大了些。

他气得不行,只等着找到罪魁祸首大杀特杀。可当他一转头,看到眼前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的少年男子时,脸上凶狠的神色突然僵住,本是睡意朦胧的小眼睛却陡然睁圆,嘴里惊诧道:“我不是看错了吧!”

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可接下来的场景,却让他越发惊讶了。他看着正安静躺在床上的人,一时险些没有站稳,若差点摔倒在地。军营里啥时候藏了这么一个标致姑娘,而且瞧主子的神色,似乎还特别关心。

刘仙手万分好奇,可看着主子阴沉的脸色,他也不敢多问,立马出手救人。

昏昏沉沉中,林曦月意识模糊得厉害,可她能感觉到身边其他人的存在。听声音,不似哥哥和周明他们,那又会是谁呢?这略带熟悉的气味,似乎是他身上的。

身边传来的暖意,也像极了他带给她的感觉。

林曦月忍不住勾起嘴角,摇晃着小脑袋,似想将自己往更温暖的深处藏去。

看着床上的姑娘不安分地往主子怀里乱拱,刘仙手忍不住心惊了一下,要知道主子可是最厌恶女人的靠近了。原来有姑娘想借机靠近他,却毫不留情地被扔到了大街上,丢尽了脸面。这姑娘若是再胡乱动作,怕是也要被……

他脑补的画面还未想完,只见主子低下头,在怀里的姑娘脸上落下一吻……吻……

吻!什么情况?刘仙手惊得他的仙手都有些不稳,想继续仔细观察两人,却见主子扭头朝他看来。

对上主子漆黑幽深的眼眸,他心中一颤,立马低头做一名医者该做的事,治病。

把完脉,开了药方,他躬身退下。等出了门,才敢轻叹出声。不过是伤寒,主子就问了个底朝天,万一遇上疑难杂症,他答不上的话,岂不是要被赶出军营去了。

如此一想,刘仙手心中危机感顿起。不行,他得翻习一下以前的医书了。

且说林曦月感受到身边熟悉的气息后,整个人慢慢平静下来,耳边似有轻柔的话语声响起,可她却听不清那人在说些什么。

她沉沉睡着了,直到嘴里被灌入苦药。她难受,想吐出来,张开嘴却被呛到。一时间,苦味似乎传至全身,让她禁不住皱眉摆头。

看着床上的人儿如此难受抗拒的模样,端药的少年神色也有些急躁。她受了寒如今正烧着,哪里能不吃药呢,万一烧傻了该如何是好。不行,这药再苦,他都必须让她吃下去。

少年狠下心来,想将药灌入她嘴中,却反而将她呛到了。

实在是没有法子,他低叹一声,准备放弃。

他将药碗放在桌上,正打算松手的时候,忽然抿了抿唇,有了主意。

苦涩的汤药再次进入嘴里,林曦月想依照先前的方法,咳呛出去,然没想舌头却不能动作,似被什么东西压制了一般,只能任由苦涩汤药滚入喉中,再落下肚。

如此反复许多次,一碗浓黑苦涩的汤药终是喂完了。

吃了药,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便能醒来。

少年轻叹息一声,伸手抚向怀里人儿紧皱着的眉头,替她仔细抚平眉头,然后再次低头,落下轻柔一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快逃

吴少珩等人被带到军营时,就看见全军待发的场景。

因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他们还以为是有敌人进攻。

视线向前看去,只见在将士们的最前方,数位将领着装的男子神情严肃而认真。其中,站在最中间的那位应该是黎城军营的将军了。

吴少珩曾和父亲在一起时,见过赵将军,所以再次看到能立马辨认出来。

“哎。”忽然,他惊叹出声。

“怎么了?”有人疑惑问道。

吴少珩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赵将军身侧一人仔细打量。

这人,他似乎觉得有些眼熟啊,难不成是在哪里见过?

正当他思量之际,那名将领忽然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等到他在自己身前站定,吴少珩心里喃喃疑惑,是来找他们的?

“你们安心在营地里歇息,等过了今晚,我明日再派人送你们回去。”将领走近出声道。

是他!吴少珩认出了来人。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在河岸边遇到的骑马男子。他也是这军中的将领吗?怎原来不曾见过,是新来的吗?

吴少珩猜测着,正想稍微了解,这时候,林睿泽也认出眼前之人,想起曦月被人带走,他立马上前询问情况。

之前在破庙,他不过是离开去取个稻草,回来就发现曦月不见了。等问了少秋才得知,曦月因为陷入昏迷,所以先被带去了军营医治。

想必,他就是带走曦月的人了。

“你是那位姑娘的哥哥吧。”少年将领猜测道,并告知了曦月此时的情况,“已经给她看过大夫了。她身子没有大碍,喝完药便睡下了。你跟着我的人去看她吧。”

“多谢。”林睿泽着急见曦月,和周明等人打过招呼,就和将领指派之人走了。

“陆……王副将。”赵武极做好安排,正想征求陆少的意见,却发现人已经不在自己身边。四周观望一圈,见他和一群少年在一起。出声太快,险些就喊错了,好在他及时改正了过来。

“他们是?”他走到陆琮身边,看着少年们疑惑道。

“赵叔叔,我是少珩啊。”吴少珩倒是自己出了声。

起先,赵武极还在想少珩是谁,他不认识啊,可身边人提醒了一句,“是吴府小少爷。”,他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少珩啊。”他笑道,看着吴少珩和其他少年倶是一身狼狈的模样,又有些不解:“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我们的船被大水冲走了,我们……”

“等下。”他制止住吴少珩接下来要说的话,满脸质疑地问道:“船?被水冲走了?”

“对啊。”吴少珩老实点头。

“多大的船?”能轻易被水冲走的船,想必也不是很大,然以吴少珩吴府金贵小少爷的身份来看,又怎么会用小船呢?赵武极觉得奇怪,这才特地相问。

多大?吴少珩想了想,“两层的游船,也不是很大,可上百来人。”

“……”赵武极一时无语。

能上百来人的船,也不是很大?那要怎样的才能算是大船呢?

“你……”他很想教导教导吴少珩,可如今不是时候。

能容纳百来人的大船被水冲走了?这是哪里来的如此大的水?莫不是他们自己没有注意,船停靠时或许未用铁链牵引,所以才被水带走吧。

赵武极正如此猜测,旁边的陆琮却开口了,“我过去时,他们正匆忙逃离,有人因匆忙从船上跳下,折了手或腿上的骨头。今夜水势太过汹涌,若是大雨不停,且还有涨水的可能。若是不及时派人前去疏散,恐会危及沂水河岸的百姓。”

陆琮没有提起山洪,他不是不信曦月的话,而是觉得赵武极不一定会信。尽管不说山洪,但沂水暴涨的水势就足够让人保持警惕了。

果不其然,听闻了沂水的情况,赵武极这才正视起来。

先前,陆琮的一番大动作,以他驻守黎城多年的经验来看,实在是太过大惊小怪。

不过是下了一场大些的春雨,怎么就闹着要所有将士们深夜起身,去沂水河岸驻守呢?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吗?

陆少这哪里是来军营给他做副将的啊?明明是给他做祖宗来的。

碍着陆琮的身份,他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但心里还是极为不耐的。

不过,现下听到吴少珩等人的经历,赵无极不由得收起松散之心,心里略微有些紧张起来。

照着此时的雨势来看,一时半会儿确实没有要停的迹象,因此沂水河水位大涨也不是不无可能。万一今夜真的涨大水,淹没至河岸百姓,造成了惨重的伤亡损失,那他可真是罪过大了。

为着自己的饭碗和性命着想,他还是宁愿听陆少的,去沂水河岸驻守。

“众将士听令,立马前往沂水河岸驻守。一旦出现紧急情况,立刻撤离周边百姓。”赵武极高喊下令,众将士在雨中齐声作答。

这一夜的黎城,注定不会平静。

其实,在吴少珩等人跳船后不久,黎城之内便喧闹了起来。

原因在于,数道“嘭”的闷响声在沂水一声接一声地响起。

有隔得近的人家,被闷响声吵醒,简直是不胜其烦,出门去查看,这才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一艘艘大船顺着水流急冲而下,船上灯火闪烁,忽明忽灭,不清楚是否还有人在上面。有眼尖的,看清了船上挂着的旗帜上的字,吴、李、周……这些,不都是黎城的大家吗?

顶着大雨,越来越多人聚集在沂水河岸码头,看着大船碰撞而下,继而偏转侧翻,船上的灯火彻底熄灭,只剩下漆黑一片。

在微弱的月光下,游船在沂水中浮浮沉沉,不多时候便彻底消失在急流之中。

有人将此事告知到各大府邸。各府掌家人听得消息,想起自家孩子出门游船,还未归来,瞌睡瞬间惊醒,立马喊人去查看,辨认是否是自家的游船。

因夜色太黑,从上游被冲下来的游船在河中看不甚清,但就船被打来的方向来看,就是府里小主子们前往的地点。

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打探之人立马回府告知。

各府掌家人听得如此消息,哪里还能坐得住,立马发动所有人去沂水寻人。

连带着黎城的寻常百姓,都被各大府许下承诺,只要能寻到人,报酬觉不会少。

一时间,整个黎城灯火通明,沂水河岸被火把点亮,汹涌的大水也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看着河内的景象,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陷入了如此大水中,如何还能有活路啊!

尽管船上之人还生希望渺茫,但无人停止搜寻打道回府。毕竟出事的可都是黎城各大府的孩子,且大都是得宠的嫡子嫡女,谁又会轻易放弃呢?

黎城的搜寻动作正在紧密进行中,而这时候赵无极带领着将士们已经开始沿沂水河岸行动了。

“将军,黎城出事了。”有人将黎城的混乱情况告知给赵武极。

听得此事,赵武极立马派人递去消息,告知各府人无事。

此时的吴府,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吴少珩出门时,并未告知家人。等事情闹起来后,吴夫人想起小儿子少珩来,于是立马去他院子寻人,然而院子里又哪里有人呢?

听得下人回报,说小少爷和同窗们去沂水游船了,到现在还未归来时,吴夫人一下子瘫在地上,半天没能起身。

少珩会不会就在出事的船上?想到如此可能性,吴夫人哭得眼睛都红了,只祈祷少珩能够平安归来,而吴同知在得到消息后,脸色惊变,未有多想,立马带人出去寻人。

若是赵武极递来的消息再迟了些,黎城各大府的掌家人怕是都要倒一大半。

说起来,赵武极这次倒是捡了个大便宜。因为陆琮隐瞒了身份,不便出现在众人眼前,所以救人的功劳自是落在了赵武极头上。

船上的少爷姑娘们,可不是一家两家的,几乎是来自黎城的大半个上层圈子。这一下,各府都欠了赵武极一个大人情。如此的便宜买卖,如何能不赚呢?

赵武极能够坐上将军的位置,武力自是必不可少,但谋略也不会差。如此好的机会,他如何会不把握住。想必陆琮也不会和他计较这些,想想就觉得值。同时,只要陆少今后有吩咐,他绝不敢打推迟,立马执行。

不多时候,将士们已经全然排完,然沂水河岸太长了,仍然有地方没人看守。

“这该如何是好?”赵武极没了主意,随后求问身侧的陆琮。

陆琮沉思片刻,出声道:“找人帮忙。”

找人帮忙驻守河岸?他微愣,这哪里行得通啊,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帮忙的人,就算是抓来了人,他们也不一定有能力守住啊。

他觉得不靠谱。

陆琮只瞥了赵武极一眼,便清楚了他心里的想法。

“怎么,不行吗?”陆琮低声问道,语气虽平淡无波,可落在赵武极耳里,却让他由不得瑟缩了一下。

“这……我去哪里找人呢?”要寻到能驻守河岸的人哪有如此容易,总不能随意去大街上拖一个吧。而且此时天色已晚,想在大街上拖到人,怕是都不容易了。

闻此,陆琮倒是轻笑出声,视线转向别处,提醒道:“现成的帮手,你不知道借吗?”

现成的帮手?赵武极顺着他的视线方向望去,只见各府寻人的下人们正准备打道回府。

陆少的意思是……他眼睛猛然一亮,明白了!

陆琮说得对,现成的帮手,他怎能不借。

不多时候,黎城百姓们再看时,只见先前慌乱搜寻的各府下人,这时已经有条不紊地聚集在一起,且旁侧还有不少将士在。看样子,似乎是联手了一般。

既然如此,也没有他们什么事了。不少人掩嘴打着哈欠,准备回去歇息了。

就在这时,有“轰隆”闷响声从远处传来。

不同于先前的撞击声,这闷响声倒像是从地下深处传来,伴随着声响的传出,脚下的地似都震动了一般。

众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何事,有的懵愣地站着,有的则四下观望,看是否有特殊情况出现。

唯有陆琮,在听到这阵阵“轰隆”声时,随即想起了曦月说的山洪。

他脸色倏地紧肃起来,只略微沉思片刻,他随即沉声命令:“快,紧急疏散河岸百姓,不要在沂水边停留。”

陆琮陡然出声,让赵武极惊了一跳。不过,看着陆琮严峻的神色,他不敢有任何迟疑,立马传令下去。

紧急撤退的命令传下,再伴随着远处传来的“轰隆”闷响,众人似乎都意识到了危险,不敢多问不敢歇息,哪怕是摔倒了也立马爬起来,带着身边人继续逃离河岸。

沉重的敲门声接连响起,无数户沂水河岸的百姓从睡梦中惊醒,只门一打开,衣裳都未穿整齐,就被人往外面拉扯。

有不明情况的人,被吓得不行,还以为是遇上了土匪,可等看清楚了来人的穿着,才发现他们是府衙的人。

“这是怎么了?”被扯出屋外的百姓们满脸不解,然不用等到他人的解答,听着外面传来的响动,感受到震动的地面,以及往高处逃窜的人们,他们便能明白危险已然来临。

“跑,快跑。”有人高吼出声。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声尖叫声哭闹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响起。

山洪来了!

暴涨的洪水,携滚着泥沙和石块,汹涌袭来。洪水淹没了沂水码头,渗入百姓的房屋,不多时便没过了屋顶,一路肆虐而下,没有一丝停缓。

众人瘫坐在远离河岸的高处,看着下面滚滚而流的沂水,全都傻眼了。

平稳了数十年的沂水,在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到来之际,居然暴涨成了洪水,这实在是让人有些缓不过神来。往下望去,哪里还有自家的房屋和田地,有的只是毁了众人家园的大水了。不过,好在人都逃出来了。

这时,众人不由得想起山洪来临之前,官府紧急疏散大家的场景来。幸好及时举措,不然他们怕是在睡梦中就被山洪冲走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改变

沂水河内山洪汹涌,远处仍有轰隆闷响。

尽管逃离了河岸,众人也不敢在原地久留。

若是山洪持续不断,大水怕是会继续向上蔓延。

在府衙之人的指挥下,百姓们快速向城内逃离。

不管是寻亲朋好友,还是随意找个落脚之地,总之,沂水旁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在这个大雨的深夜,黎城大门四敞大开,城内灯火通明,无数人在其中进进出出,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大雨响彻一晚,终是在清晨天亮之时,缓缓减小。

汹涌的山洪虽仍在奔流,但好歹没有继续上涨了,而且就水位情况来看,应该是在缓缓消退了。

在城内避难的河岸百姓见雨停了,又听闻山洪退去,没有丝毫迟疑,立马起身出城去查看沂水的情况,以及自家的损失情况。

昨夜太黑,山洪来袭时,大家都只是听到了闷响声,但是具体的情况被黑暗掩盖,谁都看不清楚。

没有亲眼见到现场的情况,大家心里都存了一丝希望。

他们不求自家屋里的物件无损,但求能存留部分就行。

然而,当大家心急快步赶至沂水时,沿河岸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说是屋内的物件了,洪水所过之处,几乎是只剩下了厚重的泥沙。偶有一块木板从泥沙中露出,昭示着此处原来或许是有一座房屋。

众人看着眼前山洪过后的景象,一时间鸦雀无声,耳边只有沂水放肆奔流的声音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有隐隐的低泣声开始响起,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大,不论男女老少,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抹眼泪。毕竟,他们失去的可是自己住了大半辈子的家啊。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一时之间,众人如何能接受。

人们的悲戚,赵武极看在眼里。不过,比起难受来,他倒是更加庆幸。

如此百年难得一遇的山洪,昨夜在黎城沂水突然爆发,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好在是陆琮有先见之明,让他派人来沂水河岸驻守,否则今日再来看时,如今这些还能哭出声的百姓,怕是都随着山洪而走了。

山洪过后,只有财物受损,鲜有人员伤亡。这样的情况,对他和知州等人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想到这里,赵武极只想感恩陆少。若不是陆少提醒他,这次他怕是要遭大难。相反,经过昨夜的一系列行动,黎城百姓倶是安然无恙,他在其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这事要是传到了京里,不知皇上会不会奖赏于他。

想到自己能有晋升的可能,赵武极神情振奋,心里喜得不行,做事更有干劲。

“赵将军,这些流离失所的黎城百姓,还需要好好安置,不能放任不管。”这时,同样忙碌了一晚的陆琮,看到百姓们在河岸边哭泣的场景,来到赵武极身边轻声提醒道。

赵武极听到陆少的声音,连忙回过头来,点头答是。他已经决定了,以后不管陆少说什么,他都不会再有丝毫异议,立马按照陆少的决策执行。

赵武极的态度转变,陆琮自是看在眼里。昨晚,赵武极虽然不敢反驳于他,但神色之间明显是不满的。碍于自己的身份,他不敢有意见,可行动起来,总是拖拖拉拉,不想行动。

将士们见将军如此,也是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行动拖拉缓慢。昨晚,若不是吴少珩等人及时赶到营地,证实了沂水的紧急情况,赵武极估计还不大想派人去河岸驻守。

如今山洪真的来了,他倒是知道转了态度。

陆琮瞥了他一眼,没有多做计较,只是轻声提醒道:“我如今是你的副将,千万别漏了陷。”

“是……”赵武极又想俯身点头,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立马直起身,摆出一副威武大将的模样,装作底气很足的样子,闷声“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身后没了动静,赵武极回头去看,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他略微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尽管陆少未及弱冠,可自己在他面前,仍然不敢太过放肆。或许这就是上位者的气场。

不过,陆少为何突然回来黎城呢?是有什么重要之事吗?赵武极稍有疑惑,不过他略微想了想,也就将其弃之一边了。毕竟,山洪刚过,沂水仍有隐患存在,且百姓尚未安置,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呢。

从赵武极身边离开的陆琮,此时正准备上马赶回郊外营地去。

想到营地里的曦月,严肃了一整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知她醒了没有,此时天色尚早,怕是还在安睡。

昨晚吃过药,以刘仙手的药方,她身上的病痛应该已经消除。

若是没有的话,他倒是要去找刘仙手好好谈谈了。

不过,想起曦月昨晚给他的警告,他心里隐约觉得奇怪。

曦月是如何知道会有山洪来袭的?且就她当时让他去救人的急切模样看来,倒不像是她的推测,而是她笃定会有山洪到来。

不说她一个闺房女子了,就算是历经沧桑的老人,都不一定能如此肯定。

这其中定有原因!

当然,他不会逼问曦月。对他来说,不管其中有什么,只要能确保她安然无事,就已经足够了。

不同于沂水河岸的狼藉和混乱,此时在黎城郊外的营地之内,林曦月安睡在营帐中。

细雨水低落在营帐顶上,发出“滴答”声响。在绵绵雨滴声中,她缓缓醒来。睁开朦胧的睡眼,看着屋内的景象,她一时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处。

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她看着身下的被褥和屋内的布置,仔细回想着昨晚的记忆。

昨夜跳船之后,她随着众人一起逃离,然后遇到了援军,之后去到破庙……

然后呢,她难受皱眉,脑中仍然有些昏沉。

这里是哪里?哥哥和周明他们呢?

身处陌生的环境,林曦月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她掀开身上的被褥,正准备下床之时,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被换了。

她脸色陡然一僵,真有些紧张起来。

是谁给她换了衣裳?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经过仔细查看,见自己身上没有奇怪的印子,林曦月的心情这才微微放缓。

她脚踏下地,在屋内转了一圈,看着里面的摆设和用具,大致能判定自己是在营帐内。

昨晚,前来的援军应该是黎城驻军赵将军的手下。

她还记得自己险些认错了人,差点把为首的骑马男子当成了陆琮。

林曦月摇头低笑一声,还好她当时仍存留了一丝理智,没有直接冲上去唤人。

当她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时,忽然看到了桌上的瓷碗。

这个瓷碗怎看着有些眼熟呢?

她略微皱眉,走到桌边,拿起瓷碗。

这是……药碗?

见着碗底残留的黑色药渣,林曦月忽然想起了什么。

是了!她记起来了,昨夜她是有喝药。

至于喂她药的人是……陆琮!

所以她也没有认错人,为首骑马男子就是他。

只是,他的声音却又不对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陆琮怎么又成了赵将军手下的人?

搞不清其中原因,但林曦月敢肯定她昨夜见的人是陆琮。

所以,也就是说,她身上的衣裳,是他给她换的?

想到如此可能的情况,林曦月忍不住红了脸,不敢多想。

“曦月。”这时,林睿泽的唤声在外面响起。

是哥哥!她回过神来,立马快步向外走去。

当她掀开帐帘时,就看见哥哥和周明两人站在外面。

“曦月,好了吗?”林睿泽上下打量着曦月,确认她无事。

林曦月笑着摇头,“昨晚喝过药,已是无碍。”

虽脑袋微晕,但是没有太大的影响。

未免哥哥担心,她还是不提起了。

听到曦月的回答,林睿泽松缓了脸色,道:“无事就好,等下我们就能回家了。”

“嗯。”

想起昨夜的大雨,以及上一世的山洪,林曦月忽然后背一凉,不知沂水的情况如何了,可是有山洪来袭,沂水河岸的百姓又如何了?会不会又像上一世一样,情况严峻,沿岸的百姓们家破人亡呢?

若情况真如上一世一样,她怕是原谅不了自己。

毕竟她已经清楚知道会有山洪到来,若是她昨晚没有病倒而沉睡过去,定会将此事告知出去,让陆琮或是赵将军去救人,不管他们信不信,只要有所行动,就能挽回部分人的性命。

如今,她只望她想错了,并未有山洪到来。

林曦月咽了下口水,面色万分紧张地朝哥哥问道:“哥,昨晚游船都被大水冲走了,沂水的情况很严重吗?”

她满含期望地望着哥哥,希望他说出的情况是好的。

然林睿泽还未来得及开口,周明已经抢先回答了。

周明一开口,林曦月就沉了脸色。

她只听他道,“何止是严重,简直是灾祸。”

“曦月,你不知啊,昨晚暴发了山洪。我听人说啊,如此大的山洪几乎是百年未有了。”

“山洪所经之处,片瓦不留,沿岸的情况,可真的是糟糕透了。”

……

周明不停讲述着山洪过后的景象,可林曦月却已经听不进去了。

同上一世一样,山洪真的突袭了,且毁了无数黎城百姓的家。

她知道又如何,这一切都没有改变,改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她是未能阻止,还是根本就不能阻止呢?

一时间,林曦月神情颇为悲戚,似经历了大悲之事一般。

她不由得想起陆琮来。

她清楚记得,陆琮是在一次南下途中暴毙而亡的。

陆琮走之前,身体情况虽不是很好,但是也不算太差,怎么可能会突然离世呢?

上辈子,她一直不清楚其中原因,也未曾有仔细了解过。

如今想起来,她真想捶打自己,想再次回到上一世时,仔细弄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

如此,在今世,她就能护住他了。

经历了拐卖一案,她一直以为,只要积极应对,上一世的难题就能解决。

可此时看来,却不是如此。

山洪来了,尽管她知道,却仍然没有阻挡住。

“不过啊,好在赵将军及时带人去了,不然不知会有多少伤亡呢。”周明仍在继续说着。

什么?闻此,林曦月猛然回过神来。

“赵将军带人去了?什么意思?”她急切问道。那模样和状态,让周明和林睿泽都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激动。

看着哥哥和周明异样的眼神,林曦月轻咳一声,稍稍收缓了自己的情绪,解释道:“昨夜的情况实在是太过可怖,我有些被吓到了。”

“何止是你被吓到,昨晚所有人都震惊了。”

“大家眼睁睁看着山洪在自己前面不远处奔流而过,冲撞了无数的房屋。”

“伤到人了吗?”怎么听周明所说,似乎山洪只是毁了房屋,并未伤到人啊。想到如此可能性,林曦月眼睛都亮了不少。

“人自然是有被伤到的,不过是极少数。在山洪到来之前,赵将军就带人撤离了。真的是好险,若是再迟了些,怕是人都没了。”周明将昨晚的情况说得十分详尽,仿佛是亲身经历过一般。然实际上,他也是今早听别人说起的。

确认沿岸的百姓无事,没有出现家破人亡的情况,林曦月心情也放松不少。

说起这位赵将军,她倒是没什么印象。

“那这位赵将军可真是有先见之明。”林曦月不由得感叹道。

听了曦月的如此感慨,周明倒是挑了挑眉毛,偷瞄四周几眼,见无人关注,轻声和曦月解释道:“虽然是赵将军派出的人,但提出驻守河岸的却是别人。”

这也就是说有先见之明,并非是赵将军?

“那人是谁啊?”林曦月倒是颇为好奇。

周明想了想,没能记起那人的姓名,倒是林睿泽出声道:“是赵将军身旁的一名副将,姓王名润。昨晚,我们在河岸边遇上的人就是他。”

王润,河岸边遇上的人。林曦月眯眼略微思索,随即便清楚那人是谁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真香

说起来,林曦月倒不知陆琮为何会突然黎城,而且还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王润,听到这个名字,或许其他人根本不会把它和京城陆少联系起来,但是她毕竟了解陆琮更多。不说王姓,单单从一个润字,她就能猜出是陆琮。

毕竟,润之可是他的字。

上一次在贼匪的马车上时,她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可如今却是不会了。

赵将军的副将,她想他定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可在黎城,以陆少的身份来说,不仅不会威胁到别人,而且行事都会方便许多。

所以说他隐藏身份,不是因为黎城的人,那就是京城里的了?京城里……以他的身份需要顾及的人,似乎只有皇上。

难道说,他来黎城是背着皇上来黎城的?

想到这一点,林曦月心里一紧,忽然有些担心起来。

若真是如她猜测的一般,陆琮是擅离职守,来了黎城,万一被皇上发现了,是否会责罚于他?

林曦月有些着急起来,此时她只想找到陆琮,想她问清楚情况。

要是他真的是偷着来了黎城,她必须让他尽快回去。

尽管京里传,陆少备受皇上喜爱,他在京中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几位皇子,唯一越不过的只有当今太子,可是在皇上身边讨生活又如何会容易呢?

伴君如伴虎,这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的难处,以及危险,她不用多想,也明白不会少。

越想越担心,林曦月脸瞬间垮下,脸上全是焦躁之色。

“曦月?”察觉到曦月的异常,林睿泽不解问道。

听到睿泽的声音,周明也转过头来,见曦月神色似有些痛苦的模样,出声问道:“是饿了吗?我这就带你去寻吃的。”

昨天闹腾了许久,又因为被吓到没有睡好,醒来时已经不早了,撑到如今他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只想大口大口吃肉。曦月也定是饿了,所以觉得难受吧。

听到哥哥和周明的询问声,林曦月回过神来。

又不能和他们提起陆琮,所以她只能笑笑,回道:“确实是饿了。”

“跟我走,我知道伙房在哪儿。”周明咧嘴笑道,随后快步向前走去。

察觉到哥哥的打量,林曦月不敢多有动作,立马跟上去。

营地的伙房不说有多好,但绝不算差的。

林曦月等人赶到时,已有不少人在那里了,而且都是熟人。

营地不比在自家府里,管你是大少爷,还是小主子,反正无人会特意照顾于你。

所以当吴少珩等人饿了,准备喊人伺候时,却发现无人应答。

实在没了办法,少爷们只能自己寻过来。

往日在府里,他们想吃什么只用开口,有时候甚至不用出声,就会有山珍海味端上。

可今日呢?看着盘中的馒头,吴少珩咽了下口水,他已经饿得不行了,可就这毫无滋味的馒头,他实在是难以下口。

因为无心咽馒头,所以当林曦月等人出现时,他远远便注意到了。

他眼前一亮,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睛一转,随即把手里的白馒头扔回盘中,起身朝三人走去。

见吴少珩走过来,且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笑容,林睿泽略微有些防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林兄,周兄,林姑娘。”吴少珩一一见礼,仿佛与三人极为相熟。

“吴少爷。”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眼里都是莫名。

“别吴少爷吴少爷的,叫我少珩就好。”吴少珩甩甩手,随后拉扯着前面的林睿泽一起往伙房里走,“你们也饿了吧,和我们一起吃吧。”

瞧他如此热情的模样,似是在自家后厨。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昨晚经历了山洪,被吓坏了脑子?林曦月在心里猜测着,跟着哥哥虽吴少珩往前面走。

等到了伙房,看见桌上的白馒头,以及吴少珩等诸位少爷期盼的眸子,再听他们的言语,林曦月一时懂得了其中的原因。

感情是这些个少爷不想吃馒头,自己又不能下厨,所以故意把他们拖过来,想求一顿饭吧。

莫名的,林曦月忽然有些想笑,还真是一群少年郎。

不过,说起来,自她重生后,确实一直未曾下厨。

上一世,在陆家虽是有人照顾,衣食不愁的,但为了打发在后宅的无聊光阴,她倒是经常去院子里的小厨房,弄些新奇吃食的。手艺不算太佳,但是也还算过得去吧。

这不,从少年们狼吞虎咽的模样来看,林曦月便明白她做出来的吃食还不错。

“天啊,曦月,这面实在是太好吃了。”周明忍不住出声夸赞道。

他说完,又连忙吸入一大口面,他就担心自己吃慢了,锅里还有的热面都落在了别人碗里。

“你们慢些,还有……”生怕他们吃噎着了,林曦月出声想劝一劝,可她话没说完,却见他们吃得更快了。

饿极了的少年们,并未注意到她说的那个“慢”字,都只听到了“还有”。担心被别人抢了先,自然是要快快吃完碗里的面了。

当陆琮带人赶回营地时,发现林曦月等人并不在营帐内。

“去四周寻人。”他沉声命令。

人不在营帐内,来的路上也没有人,那定然是在附近。

果不其然,没多久,手下人便折返回来。

“主子,人都在伙房。”闻着好香呢!他经过时,闻着里面的香味,都仍不住咽了下口水。

伙房?估计是饿了。陆琮心下了然,她没事就好。

不过,说起来,忙碌了一晚上,他也一直未进食。

不是黎城营地的伙食如何,他倒是想去试试。

“走,过去看看。”陆琮出声道。

“是。”手下人高声应答,都瞬间来了精神。肚子早就在打鼓,去伙房什么的,真是再好不过。

还未靠近伙房,有清风吹来,夹杂着面香味,所有人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真香啊!”有人低声感叹,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当陆琮带人来到伙房门口时,只见一群少年围坐一团,正抱着大碗大吃狂吃,仿佛碗里是山珍海味一般。

他扫了一眼,见到了林睿泽和周明两人,然曦月却不在。

曦月呢?他正想着,不经意间侧头去看,就看见着素色衣裙的貌美少女正在灶台旁忙碌着。

看她那娴熟的样子,以及满伙房的香味,便知她手艺不错。

所以说,这些正大快朵颐的小子们吃的面,都是曦月做出来的。

有了这个认识,陆琮一下子黑了脸。

他都没有品尝过曦月的手艺呢,居然被这些臭小子们抢了先。

陆琮身后的手下们正蠢蠢欲动,却忽然感觉到寒意袭来,仔细感受一番,居然是从主子身上传来的。又是谁惹了主子?别在这个时候啊,万一主子没了用膳的心思,再影响到他们该怎么办?谁能补偿啊?

手下们心里暗暗捉急,此时此刻,他们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能有一大碗热面吃。不,大碗都不用,小碗也是可以的。

不知过去多久,门口的气氛终于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吴少珩率先抬起头上来,他向门口看去时,嘴里的咀嚼也不曾停过。

看清来人,他眼神一亮,咽下一大口的面,起身招呼道:“王副将,过来坐。”

他的招呼声,成功引了他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停下来,齐齐向门口看去。

林曦月亦是抬头去看。当她看清门口为首那名男子的相貌时,手上动作有些顿住。

这人是?就相貌来看,她未曾见过。

可吴少珩唤他王副将,是他们所说的昨晚那个王润吗?

难道是她想错了,王润不是陆琮?

一时之间,林曦月心里有些混乱。

然而,当门口的那位王副将朝她看来,两人双眸相对之时,林曦月心里的疑惑便随即打消了。

是了!一个人的相貌可以改变,然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是他没错。难怪昨晚没有认出他来,原来他除了变了声音和身份,还改了相貌。

她看着相貌陌生的王副将,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眼里更透着了然的神色。

见她如此模样,陆琮便知道她是认出自己了。

他朝她微眨眼,随后在吴少珩的呼唤声中,走在桌旁坐下,而其他人自是也寻了空位坐下。

“王副将,营地里怎么没人了?”吴少珩颇为疑惑道。今早他起来后,在营地里逛了一圈,却见少有将士在,仿佛此处是一座空营似的。

“将士们都随着赵将军去了沂水岸。”陆琮沉声回答,声音不高不低,情绪也并无起伏。

尽管他的回答没有问题,但他对吴少珩的态度却有些奇怪。

其他少年们不由得对他侧目而视,都在猜想这位王副将的身份和家世。

王副将,按理来说,他只是营地里一个小小的副将,就算是赵将军身边的,但想必他的身份也不会特别突出。而吴少珩可是黎城同知之子,而且是吴府最受宠的少爷。多少人遇到吴少爷,不得尊着敬着,就连赵将军都不敢对他说重话,怎么到了这位王副将这里,便是如此态度呢?

其他少年们虽然觉得奇怪,但吴少珩却没有想许多。

这事要是放在原来,吴少珩或许会有些怒气,但自从遇上林曦月之后,他尊贵的身份和地位便似乎没了太大的作用。

这不,他都还没有问出将士们和赵将军怎么还没有回来,周明就已经抢先出声了。

“你不知道啊,昨晚我们到军营后不久,沂水就突发了山洪。无数房屋被毁,如今将士们都正忙着呢。”周明说完,不待他回答,又低头吃面去了。

山洪这事,吴少珩哪里知晓。他早上醒来后,饿得不行,一直在寻吃的,也没有问起沂水的情况。

“山洪!”他神情顿住,忽然想起昨晚曦月姑娘闹着要让所有人下船,便是说的会有山洪来袭。所以还真让她说中了?他倏地后背一凉,转头去看,去见林曦月正站在他身后。

他忍不住抖了一下,心里隐约有些害怕起来。

吴少珩的怪异,林曦月看在眼里,不过对于他的反应,她并不在乎。

将手里的面碗在陆琮面前放下,她又转身去了灶台。

除了陆琮,他手下人也不少,不知道伙房的面够不够吃。

眼前的面色香味俱全,陆琮回头看了曦月的背影一眼,随后嘴角微微勾起,先前被人抢先的不满消失殆尽。此时此刻,他只想认认真真吃下曦月给她做的热面。

吴少珩正害怕着,没有注意到身旁之人嘴角的笑,可另一人却看得仔细。

早在这位王副将出现在门口之时,林睿泽便将自己的视线投了过去。

他仔细打量他许久,总觉得他十分眼熟,似乎自己认识他一般。

可看他的样貌,自己确实不曾见过。

林睿泽仔细想了想,却没有头绪,但想起他看着曦月露出的笑意,却又不得不保持警惕。

走了一个难以对付的陆琮,他心里轻松不少,不用担心曦月会被人拐走了。当然,他可不想再有其他人出现。

察觉到林睿泽的打量和防备,陆琮沉静低头吃面,不再多有动作。

一顿营地伙房的早膳,大家心思各异,但相同的是,一个个肚子都涨得圆鼓鼓的。

此时,天色已完全放晴,只剩下地面仍是湿乎乎的。

众人本想着等府里人来接,可今日的黎城乱成一团,各府的人手都去了沂水岸救人抢物,哪里得空来接他们。

营地里马车又不多,且已经给受伤的人用了,剩下的人只能自己骑马回府。

营地里别的不说,马匹还是不少的。

只是,并非所有人都会骑马。

林曦月看着眼前的高头大马,神色有些为难。

她并非害怕骑马,而是完全不会。

上一世,她倒是想学,然再陆琮离世后,她作为一个寡妇,又如何能随意出门呢?

往日里去街上买胭脂水粉,或许都会被外人诟病,更别说是出门骑马玩乐了。

如今想来,倒真是颇为遗憾。

在她出神期间,已有不少人抬腿上马。

对少年们来说,骑马是书院里的课程,所以自然是会的,只是熟练的多与少罢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骑马

营地里的马车已经用完了,最后一辆载着韩少秋和受了伤的灵儿离开。

除了骑马离开,林曦月别无他法。

看着其他人纷纷上马,准备动身,她皱眉想了想,虽说不能骑马快跑,但慢慢晃悠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比起其他人,或许要慢……不少。

哥哥和周明肯定会在旁边陪着她,所以也没太大关系。

好,就这样决定了。

如此想着,林曦月就准备翻身上马。

然而,她有勇气上马,马儿却不想给她机会。

刚牵起马绳,只听耳边嘶鸣一声,手上动作一紧,似有东西挣脱一般。她醒过神再看时,面前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马啊。

听到这边传来的动静,准备离开的其他人转头去看。

“噗。”有低笑声传出。

“少珩,林姑娘不会骑马哎。”

“好机会,快去带人家啊。”

……

打趣声此起彼伏。

吴少珩轻咳一声,“别闹。”嘴上如此说,脸却是渐渐红了。

少年堆里的打趣声,林曦月没有听到,但耳力极佳的陆琮,也是众人以为的王润副将,却是将少年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陆琮看着吴少珩,神色莫测,然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却是让周边人都忍不住后退一步,稍稍远离了些。

林睿泽上了马正努力适应着,他清楚曦月不会骑马,可他也并非是骑马的老手,所以要带曦月回去怕是问题较大。

“曦月,要不你留在营地。等我回去了,再用马车过来接你。”他提议道,也别无它法。

看着跑远了的马儿,林曦月无奈点头,“你们先走。”

目送着众人离去,她独留在原地。

等回头去看时,却见陆琮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与他对视一眼,想着周边还有其他将士,不能暴露了他的身份,于是俯身行礼道:“王副将。”

陆琮缓缓朝她走来,在她身前一尺外站定,“林姑娘,我要去城内,你随我一起吧。”

和他一起,林曦月自是点头。

陆琮把跑走的马儿牵回,扶着她上马坐稳,并在旁侧轻声嘱咐道:“别怕,有我在。”

她微点头,亦是回道:“有你在,我不怕。”

陆琮嘴角勾起,牵着缰绳,稳步向前。

之后,他翻身上马,让曦月的马跟随在他身侧,手下人跟随在后面,一起往城内赶去。

向来跟着主子走惯了快路,今日骑马缓缓慢步在林间小道上,众人一时有些不习惯。

前面是主子和林姑娘,他们不敢离得太近,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

稍稍远离了营地,没了其他人的打量,陆琮和林曦月自是不用再避讳。

林曦月不会骑马,任由陆琮牵马,她也依旧晃晃悠悠的,虽是都可能会摔下去。

“把手给我。”陆琮伸手出来。

林曦月把手递过去,没有多想,可下一瞬,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在了他身前的马背之上。

她略微有些惊吓,可坐稳了之后,感受着他在自己身后,剩下的便只有安心。

先前担心自己落马,她把注意力都放在身下的马儿上,此刻有了陆琮在身后,她紧张的心情缓解下来,开始观赏周边的景色。

春日的黎城郊外,树木品种繁多,林中一片青绿。经历了昨晚的大雨,仍有不少花朵儿正顽强开放,随着林中的微风轻轻摇摆。

偶然香味拂过鼻尖,让她忍不住闭眼静享。

对陆琮来说,周边的景致毫无特色,唯一能吸引住他的只有她。

马儿在林中踏过,轻缓的马蹄声响起。

林曦月半侧抬起头,看着陆琮菱角分明的侧脸,一时间有些失神。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陆琮低下头来,笑问道:“看得可还满意?”

“……”她小脸微红,赶忙扭回头去。

她明明是有事要问,怎么看着他就走了神呢?

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离,她认真地问起京里的情况。

“你这次来黎城,可有任务在身?”

“无。”陆琮如实回答。

“你来黎城是为了我?”不是她过分自信,而是他来黎城实在是没有别的原因。

“是。”他柔声回道。

“那你在京中可有要务在身?”林曦月虽不知晓他如今在京中的职务,但她清楚知道,陆琮在上一世的时候,是统管着禁军的。

按理来说,禁军该由皇上直接管理,可不知因何缘故,皇上却将其直接交到了陆琮手里,甚至没有告知任何人。所以当统管禁军之令出现在陆琮手中时,众人吓了一跳,且不敢相信。

首先质疑的便是诸位皇子,太子虽未有发话,但相比也是不满于此的。

奈何皇上的命令,无人敢出声反对,尽管众人不解或是不满,也只能是憋在心里。

林曦月记得,禁军之令一直掌握在陆琮手里,直到他因病离世,才交回皇上手中。

前世这时,她不知他是否拿到了禁军之令,但今世此时,他若是已经拿到了,应该也没有时间再来黎城了。

她等着陆琮的回答,然他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京中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

“可……”

“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他声音沉稳,似已经掌控了全局。

尽管林曦月颇为担心,但听他如此说,也就放下心来。

陆琮牵引着马儿向前缓行,眼睛却时不时看向身前的人儿。

他接到皇上的指派不过才过五日的时间,京中大多数官员都不甚知晓,更别说是京外之人了。可听曦月方才的语气,像是知道他在京中有要务一般。

陆琮隐约觉得奇怪,随后又想起山洪一事。尽管他相信她,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曦月,你怎知会有山洪?”

闻此,林曦月身子微僵,整个人绷住了。

她没有回答,陆琮也没有催问,只是搂紧了她,怕她忽然就溜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曦月才轻舒一口气,好似下了沉重的决心一般,缓缓出声道:“我看见了。”

看见了?陆琮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紧张感却在心中顿起。他向来对任何事情都有把握,可唯独面对曦月,却始终有一种无措之感萦绕在心中,仿佛她随时会在自己身边消失。

搂抱着自己的手臂渐渐收紧,林曦月有一丝难受,却没挣扎。

等了许久,陆琮没有出声相问,也没有远离她的意思,林曦月心里微安,明白他是无条件相信自己的。既然他如此冷静,她也不怕会吓着他,继续道:“在我脑海中,存留了许多场景,其中之一便是山洪肆虐沂水河岸之后的惨景。”

“我并非是确定山洪会来,只是十分怀疑。”她仔细给他说出自己的分析。

“按理来说,夷望溪的水再大,也不可能会将人冲走。可偏偏元宵那晚,溪水大到却能将我冲走。”

“而且昨晚,突降暴雨,且还有大风刮着,我寻人取了沂水上来查看,发现河水十分浑浊,这绝对不是寻常能出现的情况。”

“可我说出来,其他人都不信,还让我安心。”

“谁知不久之后,船就遭遇了剧烈的碰撞,是上游的船被急流冲了下来,撞上了我们船。”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危险,并一起逃离上岸。”说起昨晚的经历,林曦月仍旧后怕,且还夹带了一丝委屈。要知道,船上之人不相信会有危险,不肯离开的时候,她有多担心。可她担心又能如何,没有任何处理之法。

好在老天给出了警醒,若是没有大船的碰撞,直接遭遇山洪,连人带船估计都已经落入了沂水河底。

昨夜事态紧急,陆琮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他本以为曦月等人逃离上岸,只是因为害怕大风大雨,他哪曾想过其中还有如此曲折。

现在想来,他只觉后怕。万一众人不肯离开,曦月又会如何呢?

“我的曦月,真聪明。”他低声喃喃,沉稳的声音里略带了些颤音。

听得陆琮的夸赞,林曦月微扬起小脸,神色颇为自豪。

低头瞧见她的小模样,他嘴角勾起,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颇为无奈地摇头笑了。

营地隔黎城不远,一个多时辰,人的脚程都差不多都该到了,更别说是骑马。

眼见着前方路上的人多了起来,林曦月重新上了自己的马,又开始小心谨慎地前行起来。

“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他轻声笑道。

听得陆琮声音里的打趣,林曦月瞥了他一眼,没有出声,她可不觉得自己随意就能稳稳坐着。

“近段时间,黎城事多,我暂且不会回京。你若有事,可随时唤林云来寻我。”眼见分别在即,陆琮仔细交代。

听到陆琮提起林云,林曦月忽然才注意到林云和林雨两人不知去哪儿了。好似昨晚下船之后,她就没有看到他们。

“他们人呢?”她疑惑问道。

“在后面跟着。”陆琮侧头往后示意了一下。

后面?林曦月往后看去,仔细搜寻一番,果不其然,见林云和林雨两人就隐藏其中。

只是,这气质和原先在林家时,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若不是陆琮告诉她,她还真是不会轻易察觉。

毕竟,在林家时,两人穿着小厮的粗衫布衣,手里拿着扫帚,整理院子的模样,和此时着黑衣,骑高头大马的样子实在是差了太多。

她忍不住低笑出声。

“怎么了?”谁逗笑了她?陆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瞥到林云和林雨,眼里略有深意。

无辜跟在后面的林云和林雨,先是被曦月姑娘打量,随后又被主子冷视。两人只觉后背有凉意袭来,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还望是错觉才好……

林曦月收回视线,脸上仍是带着笑意,“无事,我就觉得林云和林雨跟着我,太过委屈了。”

“他们不委屈,你放宽心。家里有什么脏活累活,都尽管唤他们去做。”说这话时,陆琮略微有些咬牙。曦月的心疼,居然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若是情况准许,他都想自己去林宅了。

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

先不说京里的事情,现今黎城的事都有够忙的。

一行人来到黎城城门口时,正巧遇上前来接人的林睿泽。

隔着老远,林睿泽便看见了曦月,同时也看清了正和曦月说笑的王副将。

才走一个,没想又来一个。

这个王副将,相貌寻常,身体状况倒是不错,年纪轻轻成了副将,不清楚是家里出了力,还是靠自己拼出来的。

不管如何,任何身份不明之人想接近曦月,他都得仔细防范着。

陆琮不知,尽管他换了身份,然林睿泽对他的防备之心,却一点也未打消,反而有更加严峻的趋势。

林曦月回家的第二日,林睿泽便动身去了麓山书院。

如今的黎城,因为山洪突袭,城内管理较为混乱。

许多无家可归的百姓涌进黎城,府衙为了安置难民,是忙得不可开交。

林允元本是离开了府衙,可因着这事,又被唤了过去做事。

天色很晚,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府衙赶回。

“湘君,这段时间,城内太过混乱,你和曦月尽量避免出门。就算是要出门,也得带着林云和林雨。”他脱了鞋袜,将脚放进热水盆中,同时和夫人交代道。

见他如此严肃,林周氏倒是觉得奇怪,“房屋受毁的百姓,府衙不是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吗?为何城内仍旧混乱?”她想着或许是有人闹事,然没想却听得允元解释道:“沂水沿岸被毁了房屋的人家,何止是黎城之人,周边不少它地也有许多。”

“你的意思是,别处的受灾之人,也来了我们黎城?”她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颇为不解,“这是为何啊?”

提起这点,林允元只觉怒火上涌,“这两日,进城的难民不减反增,我们觉得奇怪,派人去询问一番后,才得知进城的并非是黎城之人,而是周边临地的百姓。他们亦是糟了洪难,无家可归,遭遇如此大难,本就令人绝望了,可他们的本地官,不仅不管他们,还将他们赶走。这不,他们没了去处,只能进到能收容难民的黎城来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命案

每日,成百上千的灾民涌入黎城,饶是黎城再大,也容纳不下。

无需家人多说,城内的异常,林曦月也能感受到。

林宅位于徐府后街,隔黎城正街有一段距离。寻常时候,院门前的巷子都较为宁静,可这两日,时不时会有吵闹声响起,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林家院子有林云和林雨两门神守着,情况倒是还好,没有出现灾民强行闯入,或被偷盗东西的情况,可是其他人家就不一定了。

这家人说丢了米,那家人说失了财,总之整个黎城没有一时安宁。

不过,好歹林家所在的巷子前面是知州府,有不少守卫肃立在门口。

那些宵小之徒想要动手,也得掂掂自己的斤两,别进了门出不去,那可就亏大发了。

所以,相比起其他地段,此处还算是较为安全的。

然而,就在林曦月以为安全的这条巷子里,却是出了大事。

有人遭袭身亡!

遭遇不测的是巷角处,一户赵姓人家的家主,名叫赵元忠。

赵家是经商人家,家大业大的,在黎城正街有不少粮食铺子,近两年的生意是蒸蒸日上,颇让人眼热。

前不久,众人还听说,赵元忠嫌家里院子小了,要换一处大宅子。

宅子都买好了,只差搬过去。可恰巧遇上灾民进城,所以搬家的计划才做推迟。

谁曾想,在昨天晚上,赵元忠就遭遇不测了呢。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无人有所防备,一时间,众人都被吓得不轻。

尤其是亲眼目睹了家主惨状的赵家妻女,更是吓得全身发抖,一直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除了赵家人,还有不少周边人家也看到了赵元忠的惨状。

当然,其他人并非是闯进赵家后看看到的,而是赵元忠被害的地点,并非是在赵家内宅,就正正位于赵家大门口。

只门一打开,路过的人稍稍往里望一眼,便能看到人趴在地上,而他周身是一片暗红。

有人将他身子反转过来,赫然看见赵元忠青白无血的脸庞。他双目圆睁,

惊叫声破口而出,彻底搅乱了小巷的宁和。

赵家和林家隔得不算近,但巷子里的议论声,林曦月隔着院墙也能听到。

不出半个时辰,知州府后巷的赵家发生了命案的事情,便在黎城闹得风风雨雨。

如今不比寻常时候,不少灾民涌入黎城。人多容易坏事,灾民中苦命人多,但使坏的人也不是没有。

起初两日,对待进城的灾民,黎城之人都是伸予援手,可时间长了,灾民不多反增,众人救人的能力范围也到了极限。

府衙给出的救资,根本满足不了众多灾民们的需求。他们吃不饱饭,只能自己寻办法。老实人会走正道赚钱养家,可偷懒耍滑或阴险狡诈之人也不是没有。

偷窃或强抢,在城内接连不断发生,府衙疲于应付城内的灾民,根本不得空闲受理,这也就导致了宵小之人行事愈发嚣张。府衙管不了,百姓们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合力抓人。

在抓到的小人之中,众多都是自城外逃难来的灾民。

一颗老鼠屎都能坏了一锅粥,更别提是整只老鼠了。

自然而然,黎城百姓对待灾民的态度随即变了。

从可怜关照,到嫌弃防备,不过一句话的过程。

当赵元忠遇害的消息传出时,众人的第一想法便是凶手在灾民之中。

赵家是做粮食生意的,极有可能是有灾民去赵家粮铺讨米,却被赵元忠派人赶了出来。如此一来,对于赵元忠,灾民自然是怀恨在心。等寻找机会,他便偷入赵家,杀害了赵元忠。

这本只是有些人的猜测,但在黎城里传来传去,就成了有鼻子有眼儿的实事了。

更甚者,有人说曾见过,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去赵家乞讨,最后钟元忠却将他赶了出来,且还放肆羞辱了一番,只因那名上门乞讨的男子还是个读书人。

要知道,赵元忠从小行商,没有上过学堂,对待落魄的读书人一直是瞧不起的。如今有人正正撞到了枪口上,他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

落魄男子离开后,赵元忠在自家门口还骂了许久,最后许是骂累了,才歇了回去。

如此说来,残害赵元忠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曾去过赵家乞讨,最后却受骂离开的那名落魄读书男子。

出了人命案,府衙就算再不得空,也不得不派人前来处理。

林家作为周边邻里,自然也要接受府衙的询问。

前来盘查的官员略微知晓林家的特殊,所以只是进来走了个过场。

出了人命案,众人更是不敢出门。

平常有事无事,各家大门都紧紧关着,就怕有险恶之人闯入,会被谋财害命。

因着爹爹在府衙的关系,除了外面众人传的,林曦月还知晓不少赵元忠受害一案的详情。

赵元忠死前深受折磨,从受伤到断了气息,这期间时间不长,但也绝对不短。无论如何,对于一个受了伤,且被歹人追赶的人来说,绝对是无比漫长,且分外令人恐惧的。

他身上有不少刀伤,伤痕深深浅浅,看着颇为可怖,但却都不是致命伤。他的致命伤在颈上,这也是他为什么受了伤,却不能向府里人呼叫的原因。

府衙的人询问了赵家妻女,问起她们当晚赵元忠的动向。

据赵夫人描述,因为城内灾民增多,各家各户都拿出粮食来救济受灾的灾民,便使得每日都有不少百姓前来买粮,店子里整日整日忙不过来,因此赵元忠近段时间也时常住在店里。

出事当晚,他没有说要回来,所以赵家人便早早地睡了。

一整晚,院子里也未曾有大动静,所以无人醒来查看。直到第二日早间,赵家下人前去开门之时,才陡然发现倒在地上的人,下人踉跄地跑去内宅告知。

闻此,赵夫人慌乱出门,等她赶至门口处,只略微扫了一眼,便清楚倒地之人是谁了。

瞬时间,她瘫倒在地,整个人都失了活气……

听着林允元说起赵家之事,林周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些险恶之事,她只听着都觉得可怕,更别说是发生在周边邻家的了。

实在是不敢想象,万一此等恶人出现在了自家,又该如何是好。

“家里的院门关紧了吗?”她朝院门口的方向望去,声音微颤。

闻此,林曦月和爹爹对视一眼,两人皆是颇为无奈。早知道,他们就不当着娘亲说起这些了。万一她整日担惊受怕的,如何能安生下来。

“娘,门口有林云和林雨两人守着呢,不会有事的。就算是有人闯了进来,如今周边都是官府的人,随便叫一声就会有人过来,完全不必担心的。”

尽管林曦月如是安慰,林母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必须要亲自出去确认院门锁得牢固,再嘱咐林云和林雨仔细小心些,她才稍稍安心,转身回去。

在回房之前,她先催促着曦月,让她回房歇息,且还安排好秋韵守在外间。等一切安置妥当,确认毫无差池,她才长叹息一声,准备歇息。

林曦月本是不想睡得如此之早的,但是怕娘亲担心于她,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听话地洗漱完之后,便回房歇息了。

“姑娘,我就睡在外间。您尽管安心,我能护好您。只要有事,出声唤我便是。”秋韵拍着胸膛保证道,她语调严肃,神色坚定,已经做好了为姑娘上刀山下火海的决定。脏东西她都不怕,更别说是人了。哪怕有贼人闯入,只要有她在,也别想伤了姑娘分毫。

“……”

“秋韵,你安心睡吧。”

林曦月轻声示意。

“哎,姑娘,我听你的,这就去睡。”说完,秋韵转身去外间榻上躺着了。

林曦月低叹一声,朝桌边走去,准备端了茶水喝。她刚提起茶壶,茶水都还未来得及倒出,只听到外面有哼响声传来。

“这是……”她警惕起来,皱眉凝神。

然细听了一会儿,她脸色就变了……

这秋韵,睡着得未免也太快了些。从她走出去,到此时此刻,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她居然已经睡着了,且还鼾声阵阵的。

“秋韵?”她尝试着叫了一声。

“呼噜……”鼾声未断。

“秋韵。”她再唤。

“呼噜……”鼾声加大。

“秋韵!”她重声怒了。

“呼噜……”鼾声依旧。

……

说好了只管出声唤她的呢?

说好了她会护好自己的呢?

这她还未睡着,秋韵就已经睡沉了,真不知是谁护着谁。

林曦月无奈摇头,伴随着秋韵规律的鼾声准备歇息。

或许是今日尚早,或许是因赵家的缘故,又或许有其他思虑,林曦月翻来覆去,尽管闭着眼,却始终睡不着。

躺着睡不着,真是分外难受。

她干脆坐起身,拿了一则话本,在灯火之下,静看起来。

前两日大雨停了以后,天一直未曾放晴,始终是阴阴沉沉的。到了晚间,外面更是风声呼呼,深夜听着倒是颇为寒耸。

说起来,秋韵睡在外面,确实是让她安心不少。

她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话本,脑中却忍不住想起赵家之事。上一世,粮商赵家出事,在她印象中,好似是没有的。

对赵元忠此人,她略微有些印象。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形圆润,一看便知家里条件不差。或许是因为常年经商的缘故,他微眯的小眼睛里,全是精明的神色。且他十分喜欢打量他人,林曦月每次遇上他,都会被他全身上下地打量,仿佛自己是他店里要出售的物件一般,她着实不喜。

然,不喜是不喜,听闻他出事,她还是望着能早日寻到凶手,还他一个安息。

不过,谁会出手害他呢?且还是用如此折磨人的方式。

难道真如外面传言的,是那日来赵家乞讨的灾民?

林曦月曾饱受流言的残害,所以当她再闻外面的流言之时,第一反应便是怀疑。

且不说赵元忠回家之时,身边或许有小厮跟着,就算真是他一人在回家之时,遇上了想要害他的灾民,他能逃掉的几率想来也应是不小的。

毕竟,赵元忠个子高,且身形宽壮,尽管不如许多健壮之人,但比起饿得面黄肌瘦的灾民来,还是要强上许多的。

所以就乞讨男子是凶手来看,林曦月觉得可能性不大。

而且她不认为,乞讨者会因为一顿责骂就出手害人,且对方还是久居黎城,家大业大的精明生意人。

尽管许多灾民进黎城后行偷摸之事,但据她所知,也不过是些偷摸些粮食的行为,并无特别过分之举。别说害人致死之事了,就算是伤人破皮之事,都少有发生。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的推测,具体事情真相如何,还得等府衙的调查。

林曦月思索着,渐渐走了神,眼睛虽盯着眼前的话本,但心思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身侧一阵夜风吹过,冷得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想往里面缩去,让身子更暖和些,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她的动作陡然顿住。

方才有风吹了进来?所以窗户……是什么时候开的?

余光瞥向窗户处,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林曦月吓得浑身僵住,正当她要高声唤人时,窗边人影闪动,随后便来到了她身侧。

“嘘,别出声。”

冰凉的手捂住她的唇,低沉又熟悉的语调声在耳旁传来。

太吓人了!她舒了一口气,随后瞪向身侧之人。

为防止她出声唤醒他人,他的手仍是捂着她。

林曦月想也未想,张嘴便咬了上去。

尖锐的刺痛传来,陆琮毫无防备,险些诧异出声。

好在他及时忍住了。

他不敢出声,又不敢阻止她的动作,手只能任由她咬着。

等林曦月松开嘴时,陆琮的手上已经留下了一排不浅的牙印。

“下次不许走窗!”她低声警告他。

“……”陆琮没有回答,但脸上明显有为难之色。

他想了想,出声解释时,似带了一丝委屈,“我不走窗,能走哪儿?”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凶手是谁

陆琮眼神真挚,满含期望地问道:“你想让我走正门进来吗?”

曦月如果不许他爬窗的话,他要进林家见她,便只能走正门进屋了。

“我……”林曦月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说不是怕惹恼了他,说是就更不得了。

万一他真的直接来了家里,没有任何名头的话,爹娘不怀疑才怪。

“你还是爬窗吧。”她无奈妥协,总不能让他别来林家见他。

看着曦月无语的小模样,陆琮轻笑出声,声音低沉微哑,“以后我再来,会先在窗边敲三声。你做好准备,别又被吓着了。”

今晚,他来得突然,也没考虑到会将她吓着,以后定然是不会的。

如此提议倒是不错,林曦月欣然点头。不过,她今日会被吓着,并非是因为胆小。

她脸一扬,看着带笑的陆琮,解释道:“若是寻常时候,我倒不会怕,可就是因为最近……”

“赵元忠之死。”陆琮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你听说了?”

“与你有关之事,我都清楚。”凡是可能会涉及到曦月之事,陆琮几乎都会知晓。

赵家和林家同处一条街巷,他自然是了解得一清二楚。更何况,赵元忠之死在黎城传得甚广,他想不知道也难。

说起来,他今晚之所以会来林家见曦月,就是担心她会因赵家发生的命案而害怕。

“林云和林雨两人身手不低,只要院子里有他两人守着,任何贼人也不能闯入。”

“你安排的人,我放心。”陆琮手下人的能力,她一直清楚。在上一世时,她以为陆琮是因为不会武,身边才有许多高手跟随保护着。

可如今想来,高手们会心甘情愿跟随着陆琮,只因作为上位者的他更不简单。

陆琮,京城陆少,陆家嫡子,皇上宠臣,家世一等,相貌一绝,性格似乎也没得说。如此优秀的男子,上一世成了她夫君,这一世两人又再次相遇相知相互欢喜。如今想来,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觉得似梦一般。

情不自禁的,她抬手朝眼前的俊美之人抚去,手触上他微凉的脸,看着他嘴角惑人的笑,林曦月扬起嘴角,身子前倾,忍不住向他靠近……

“呼噜……”响亮的鼾声在外间响起,林曦月瞬时回过神来。涣散的眸子渐渐凝聚,看着眼前带笑的人,和自己乱动的手,她只想抽自己两巴掌。

美色惑人啊!对于陆琮,她真的毫无抵抗之力。

她轻咳一声,慢慢收回手,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眼神四下乱扫。

“怎么?动了手,还不想负责啊?”他哑声打趣,眼神看着曦月,没有移开。

“我……我又没逃。”林曦月低声辩解,声音明显有些发虚,眼神也一直不敢对上他。

“嗯。”他轻哼一声,没有多说,可脸上的笑意却从未间断。

夜晚静宁,除了外间秋韵的鼾声,四周没了其他声响。陆琮的呼吸声萦绕在耳边,林曦月觉得气息微热。她低咳一声,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寻了个话题聊。

“赵家之事,你清楚多少?”

她想着爹爹在府衙做事,都能知晓赵家命案的很多细节,陆琮常和府衙之人打交道,且他又说自己清楚赵家命案一事,那他知道的定是不少了。

林曦月猜的没错。对于赵家命案,陆琮不仅仅是知晓,他更是处理此案的主要审理人。

闻此,林曦月颇为不解。

“这事为何会交由你处理呢?”

按理来说,此等影响之大的命案,都会由徐清明直接审理。若是他不能及时处理,则会交由吴同知,再不济吴同知下面还有人呢。反正不管怎么说,也不会交给陆琮。

“是我要来的。”陆琮淡淡说道,仿佛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哦。”林曦月先是点点头,可随后猛然反应过来,惊讶道:“要来的?”

这案子也能要过来?

真不愧是陆少……

不,不对。

他现在在众人眼里,可不是什么陆少,只不过是赵将军手下的一名副将而已。

“你的身份暴露了?”不然府衙又如何会将人命案交由他处理呢。

陆琮笑着摇头,“自然没有。如今知晓我身份的,就赵将军一人。”

“这赵家一案,也是我从他手里要过来的。”寻常人家之事,陆琮绝不会插手。然赵家隔林家太近,杀害赵元忠的凶手一日不查清楚,他便一日不能安心。

尽管林云和林雨都看守着林家,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让曦月安心,他会说无事,可对自己来说,他不能容许曦月身边存在任何一丝的危险。

林曦月正思虑着他事,没有理会陆琮话中的深意。

她仔细想了想,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为何交由给了赵将军?”徐清明等人呢?他们都不能出面处理吗?

看着曦月满脸不解,陆琮耐心作答,“城中关于凶手的推测,你可有听说过?”

“听过,有人说是从城外逃难来的灾民。”她认真回忆外面相传的说法,仔细道:“据说在赵元忠出事前,有一落魄书生来过赵家乞讨,但最后却被赵元忠羞辱且赶走了。所以许多人猜测,赵元忠之死,或许就是落魄书生的报复。”

“你怎么看呢?”他想听听她的看法。

“既然是传言,自然是不能尽信。”

陆琮点头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林曦月想了想,“在我看来,凶手是落魄书生或是逃难灾民的可能性都不大。我听爹爹说起过,赵元忠的死状较为惨烈,他身上伤痕极多,都是被刀子划出来的,似是为了折磨他。所以,杀害赵元忠的凶手,定是和他有不少仇恨或矛盾。”

“赵元忠是生意人,或许他是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人,被人家寻仇了?”林曦月猜测道,静待陆琮的回答。

陆琮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赞叹道:“我的曦月真聪明。”

他的意思是自己推测的没错?林曦月看着他,眼睛都亮了,“所以,你已经查到凶手了吗?”

“没有。”他的回答让她有些意外。

“你不是不明白为何案子会落在赵将军手中吗?”陆琮问完,低声嗤笑道:“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凶手就在难民之中。”

自山洪发生后,赵武极一直领军驻扎黎城及沂水沿岸,一是为了防范再有山洪来袭,二是为了管理进城逃难的灾民。徐清明等人则是为了解决灾民们的吃住问题,忙得不可开交,而且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应付上面之人。

山洪发生后第二日,事情就已经传了上去。听说,皇上已经派了人下来查看,就是不知何时会到黎城。不论如今情况有多糟糕,京中有官员要下来查探,黎城的各个官员还是要仔细准备一番的。

府衙之事本就多且杂,这下子就更不得空闲。

赵家出了人命案,理应由徐清明好好受理,查清真凶,还黎城一个安宁,可这一次他真是不得空。且不只是他,府衙的其他官员亦是如此。

既然府衙的官员都不得空,查找真凶的责任自然就要落在得空的人手里。放眼整个黎城,有空且还有官职的人,便只剩下赵武极了。

人命案莫名其妙落在自己头上,赵武极哪里肯接受。无论徐清明等人如何游说,他都不肯答应下来。最后是陆少出声让他答应,他才松口接下此事。

案子落在陆琮手里之后,他仔细了解了死者赵元忠的情况,以及黎城里的传言。

同曦月的想法一样,他并不觉得凶手隐藏在灾民之中。

毕竟,瘦弱的吃不饱饭的灾民,要是真的害了赵元忠,如何会不顺走他身上的金银。

赵元忠的衣裳被刀子割破,再加上被血染红,早已经辨不出原来的模样,然他衣裳内衬口袋里的东西却分毫不少。

靠着这次天灾,赵家粮铺生意极好,赵元忠因此也是赚得金银满钵。出事当晚,他回家的时候,除了手上提着一壶酒,身上还携带了上千两银票。

要是动手之人是吃不饱饭的灾民,在杀害赵元忠之后,如何会不仔细翻看一番,寻找些财物再逃跑。而且还有一点也经不起推敲,赵元忠遇难的地点是在自家。

寻常情况,贼人跟踪尾随他人做坏事,都会选在人少僻静的地方的下手,一是不会轻易被人撞见,一是方便自己逃跑。

可在赵家命案中,凶手选择的地点却是在被害之人的家里。就这一点来看,凶手是灾民无论如何也是说不通的。

赵家出事现场的情况,他还未曾见过,有更多的遗漏点需要他亲自去仔细查看。

此时,夜已经深了,林曦月和陆琮谈了许多,脑中渐渐混沌。

见曦月已经困了,陆琮让她躺下歇息。

“你呢?”看着给自己仔细捻被角的陆琮,林曦月心里一暖,轻声问道。

“等你睡着,我再离开。”陆琮在她身旁坐下,好让她能睡得安稳。

……

一夜无梦,等到林曦月睁眼醒来,外面天早已大亮。

“姑娘,您醒了。”秋韵端着洗漱用具进屋,边走边忍不住感叹道:“姑娘,你可真能睡,如今都日上三竿了,老爷早去了府衙,夫人都准备要午歇了。”

“这么晚了。”林曦月坐起身,意识仍有些不清醒。

“可不是嘛!如今这个点,午膳都凉了。”秋韵在屋子里念念叨叨,活像个上了年岁的婆子似的。

林曦月忍不住看向她,仔细打量,心中颇为怀疑。

“姑……姑娘,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怪瘆人的。察觉到姑娘的注视打量,秋韵忍不住往后推了推。

“秋韵,你今年多大了?”林曦月和蔼地问道。

“十……十六了。”姑娘问她多大做什么,难不成是想给她找夫家。说起来,她十六的年纪确实是不小了,但如今找夫家也不算迟。只是,不晓得姑娘能给她物色个什么样的人家,或许这种事还是麻烦夫人的好。

不清楚秋韵心里的想法,听了秋韵的回答,林曦月是愈发怀疑了。难道秋韵也重生了?不然为何她十六的年岁,竟会如此唠叨呢?

林曦月猜测着,还没开口问秋韵话呢,秋韵倒是抢在她前面出声了,“姑娘,我仔细想了想,给我找夫家的事,您应是办不了的,还是交给夫人吧。”

“嗯?”林曦月完全没反应过来。

秋韵又解释道:“主要吧,您自己的夫家都未定,所以肯定是没得空闲替我物色的。”

说完这话,她仍旧未停嘴,“姑娘,说实话,您也老大不小了,可以开始准备寻一门好亲事了。拖得太久,成了老姑娘,再想嫁得好可不容易。”

话音落下,外面传来唤声,秋韵应了一声,立马转身出去了。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林曦月仍是一脸傻愣。

夫家?自己何时说过要替她找夫家了?

不过是问问她的年岁,怎么就扯到亲事了呢?

还有,自己亲事未定,怎么就不能给她找人呢了?

而且,自己如今不过十四的年岁,哪里是老大不小了!

“秋韵,你给我回来。”林曦月气急而吼。

她定要和她好好说道。

谁说她未有夫家,就不能给她寻一门好亲事了。

以她的能力和眼光,如何为她寻不到优质的男儿。

再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是正值花样年华,鲜嫩得很呢。

林曦月随意套了件外裳,长发披散在身后,还未打理就追了出去。

想着家里哥哥不在,爹爹去衙门了,林云和林雨又守在大门口,院里就几个婆子和婢女,如此出去也无事。

然怒气冲冲追出去的林曦月未曾注意,秋韵是林周氏换出去的,而林周氏之所以唤秋韵出去,是因为家里来了客人。

至于客人是谁,林曦月绝没有料到。

她朝秋韵前去的方向跟去,一直走到自家茶房。

“娘亲在泡茶吗?”她低声喃喃,以为娘亲正泡茶喝呢,却全然忘记了家里的茶房也是常常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

第一百五十章 看对眼了?

林曦月未曾多想,直接迈步走入茶房。

有声音在里面响起,她只当是娘和秋韵在说话。

“娘。”她唤了一声,随后绕过屏风。

等看见里面的场景,她倏地愣在原地。

陆琮!他怎么来了,而且还光明正大地坐在茶房?

方才,和娘说话的人是他?他说了什么,不知娘有没有怀疑。

若说昨晚是惊吓,今早则是恐惧了。

林曦月不由得猜想起,在家人得知她与陆琮的关系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或惊,或怒,或阻止……

总之,反应绝不会太过平静。

她思虑着走了神,而坐在茶房里的人却是气氛僵持。

早在曦月走到门口时,正和林夫人闲聊的陆琮,便已经知晓是她来了。

眼见她即将绕过屏风走进来,他做好了看她讶异的神色。

然,现实与想象总有偏差。

事实是,曦月被吓得不轻,他也没能镇定到哪里去。

他只看了曦月一眼,口里的茶都差点喷了出来,好在他反应快,及时咽了下去,不然可能会呛到自己。

察觉到林夫人投来的视线,他目光微侧,装作打量茶房内的模样,不敢往曦月所在的方向看去。

家里来了客人,林周氏没来得及告知曦月,只先唤了秋韵来招待。她本想抽空再派人去支会曦月一声,可没想曦月自己寻了过来。

寻过来也算了,可如此衣裳不整的模样,叫外男看到了,实在是有失礼数。

林家虽不是大户人家,规矩制度也没有约束,但接人待物的礼仪还是不能少的。

“秋韵。”林周氏紧皱眉头,给秋韵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处理。

秋韵接到夫人的指令,没有丝毫犹疑,立马上前抓了姑娘出去。

怔愣地回了房,被秋韵带到梳妆台前,林曦月刚想向秋韵打探娘和陆琮的对话,视线一瞥,忽然注意到自己此时的模样。

铜镜中的人,面容白皙柔美,可一头青丝却胡乱披散在肩上,一看便知未曾打理。

她出门匆忙,身上的衣裳也未穿整齐,鞋子更是趿拉在脚上。

若不是脸上还白净,她如此模样走在街上,怕是会人误以为是哪家乱跑出来的疯子吧。

“啊!”林曦月捂脸惨叫,有些不敢接受这一事实。

她方才如此模样就跑出去了?而且还让陆琮看到了?

“姑娘,您就好好待在房里,别出去了吧。”秋韵低叹一声,摇着头离开,颇恨自家姑娘不成器。前一刻,她还提起了议亲之事,姑娘年岁不小了,遇上好人要抓住。说实话,她觉得今日到家里来的这位少年看着便不错,年纪轻轻,又相貌堂堂,听说还是一位副将。

以自家姑娘的相貌,配一个副将绝对不成问题。更何况,姑娘的姑父还是知州大人。

若是知州大人能在其中牵线搭桥,说不定就能成事。

可是,就是这么上好的亲事,却被姑娘自己给毁了。

披头散发的进了茶房,这不是让人家知晓她睡到了日上三竿嘛。

世人都说,娶妻取贤,就姑娘如此懒散的模样,谁人家看得上啊!

“可惜了。”秋韵垂头丧气地离开,仿佛是自己丢了亲事一般。

然而,人家副将到家里来,可不是为了相亲。

林曦月若是知晓了秋韵心里的想法,怕是要气得吐血。

一个人在屋里静坐片刻,她想了想自己还是得出去看着。

不然,她都不知陆琮为何来家里,又准备和娘说些什么。

她收拾妥当,再次走到茶房门口。

听着娘和陆琮的谈话声在里面响起,她轻拍了下额头,怎么自己先前就没有注意到呢?

屋内,陆琮和林夫人正谈着话,察觉到门口的动静,两人转头看去。

只见林曦月缓步走入,蓝白散花云烟裙随之摆动,头上发髻高梳,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来。脸上薄粉微扑,显得她越发剔透,脸颊晕染了红意,让人只觉眼前一亮。

站在旁侧的秋韵心里暗暗啧叹,姑娘如此装扮煞是好看啊,就不知那位副将少爷觉得如何。她心里思量着,颇为好奇,便偷偷朝那位爷的方向望去。

曦月进屋的时候,陆琮第一眼确实被惊到了,可想着林夫人还在旁边,这是在林家,他随即收回了视线,不敢多有逾越。

所以秋韵打量的目光看过去时,自然要失望一番了。人家规矩得很,没有显露任何心思。

不只是陆琮,林曦月亦是和他一般,不敢在娘面前多有动作。

她只在进屋之时,和陆琮点头对视一眼,随即便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两人的态度,正如那初见的陌生人,未有奇怪之处。

至于两人暗地里的小动作,自然是不会让其他人发现的。

林周氏伸手牵过曦月,因先前曦月的失礼,笑对陆琮赔罪。

陆琮连忙摆手,“无碍无碍,应是在下唐突了才是。”

见两人如此客气,林曦月不大明白此时的情况,所以陆琮是以什么名义来的?

“娘,这位是?”她装作不解的样子好奇问道。

当她看向陆琮的时候,他的视线恰好也转了过来。

陆琮眼含深意地眨了一下眼睛,她脸上一红,随即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多看。

“这位是王副将,前来调查赵家之事的。”和曦月介绍完,林周氏转头道:“王副将,这是小女,曦月。”

“曦月姑娘。”陆琮嘴角扬起,脸上露出笑意,看着林曦月点头示意。

尽管此时陆琮脸上有遮掩之物,掩去了他原本的模样,可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林曦月仍是脸上一热,神情颇为不自然。

她轻声“嗯”一声,又想起自己应该回礼,“王……副将。”

林曦月略微别扭,明明相识的两人,却要装成陌生人。若不是陆琮身份特殊,她或许已经和家人坦白了。

“林姑娘唤我姓名王润便行。”自曦月出现后,陆琮脸上的笑意未曾断过。

林周氏看看曦月,又转头看向王润副将,视线在两人身上变换。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这位副将只是来自家调查问话的,她完全没有想过其他的可能。可听着他和曦月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以及两人的神情变化,她不由得怀疑起来。

莫非,这两小只,初次见面就对上眼了?

想到这点,林周氏愈发细致打量两人。

这不想不看不觉得,一想一看苗头即起。

一个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个是貌美娴静的柔女子,简直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啊。

就是不清楚他的家世情况如何,等允元回来了,她定要他去打探一番。

林周氏想得心潮澎湃,望着少年副将的眼神颇为火热。

陆琮见目的达到,脸上的笑意愈发拉大。他故意时不时瞥向曦月,且每次都能让林夫人捕捉到。

陆琮的奇怪举动,林曦月有所察觉,她多次向他眼神示意,可他不但不理会,反而加大了动作,似故意让人发现一般。

他究竟想做什么?不是来家里询问赵家之事吗?怎么如今弄得在相看似的。

碍着娘亲的打量,她不敢使劲瞪他,只能撇过头去,不再理会于他。

见曦月不肯配合,陆琮低头一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今日,他借口调查一事来林家,就是为了在林夫人面前,故意显露出他对曦月的欢喜之意,好让林夫人消了为曦月物色人家的心思。

曦月自己或许不晓,可他却十分清楚,林夫人定然已经开始为曦月相看人家了。

与其之后阻止曦月和他人相看,倒不如他自己送上门来,抢先截了他人的机会。

林夫人看他的眼神热情又满意,陆琮便知他所计划之事已是十拿九稳。

在林家调查赵家人命案,不过只是走个过场,陆琮询问了林家人两三个问题,便起身准备离开。

林周氏见王副将要走,随即出声挽留,让他用完午膳再走。

“林夫人,小将还有要事在身,就不留了。”看着曦月刺人的眼神,他哪里还敢久待,还是早早离去了。

陆琮离开林家后,直接朝巷子尽头的赵家走去。

虽然如今是白日,可因为发生了人命案,各家各户都紧闭大门,不敢四处乱跑。

一行人来到赵家门口,陆琮在离开林家时,脸上的笑意已全然收起。

他侧头朝身后人示意,随即有人上前将赵家大门敲响。

不多时候,里面传来男子的询问声,“谁啊?”仔细听去,他声音略微不稳,似有些害怕。

特殊时期,众人皆是小心行事,稍有一丝风吹草动,便能吓得全身寒毛竖起。

赵元忠在自家被害,周边的邻里都被吓得不轻,更别说是赵家人了。

等外面之人说明来意,赵家下人才颤颤巍巍地将大门打开。他微敞一道门缝,见外面之人确实是着将士服,才放下心来,开门道:“大人们,快快请进。”

赵元忠常年经商,金银不缺,赵家宅院占地不大,可里面的布置却是颇为豪奢。

寻常人稍一打量,便知赵家是有钱人家。

陆琮一行人跟着赵家下人走进,随后见到了赵家管家。在去见赵夫人的途中,众人仔细打量赵家的情况。

“自老爷走后,夫人也失了意志,整日混混沌沌的,晃晃度日。好在家里还有姑娘撑着,不然赵家如何能撑得下去。”赵家管家和陆琮唠叨。

瞧他的年岁和语气来看,应是赵家的老人了。

既然如此,想必他对赵家的情况是十分了解。

陆琮听他提起赵家姑娘,出声问道:“赵老爷有几个孩子?”

“原来有三个,可惜身子都不好,撑到如今的只姑娘一人。”他低叹一声,语气里全是颓败之意。

三个孩子,只活了一个?以赵家的家底情况来看,只有可能是病逝的,或许是从娘胎里引来的病。

“赵夫人身子不好吗?”没听说过赵元忠身患疾症,那只可能是赵夫人的问题了。

陆琮猜的没错。

听到他的疑问,赵家管家点点头,“夫人身子弱,这些年,老爷为她请了许多大夫,可都没有用,只能一直拖着。”

“赵夫人患的病是?”

听管家的语气,赵夫人患的是绝症。绝命之症,又能传至后代的,他可真没听过几例。

陆琮等着管家的答案,可哪知管家长叹息了一声,摇头解释道:“查不出病因,所以也无从下手医治。包括我家姑娘也是如此,只不过比起夫人来,姑娘的症状要轻上许多。”

陆琮隐约觉得奇怪,或许是常年处于危险之中的警觉,让他不由得保持怀疑。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命案,可他没想到赵家的情况如此特殊。

其实,早在走入赵家大门之时,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地上的血迹印子。

地面应是清洗过了,所以痕迹较浅。

起初,从这隐约的痕迹中,他有过一点判断。

从地上痕迹的大小和深浅来看,赵元忠死前应该是想往门外走。

门口处的血痕最深最大,这也是赵元忠死之时躺倒的位置,顺着痕迹往远离院门的方向看去,痕迹越来越浅直至消失。所以说,赵元忠是在家里受了袭击,再想往屋外逃跑。他的推测是如此,可又怎么说得通呢?

赵元忠是赵家家主,也是唯一能肩负起赵家生计之人,一旦他出了事,赵家能支撑下去都成问题。他先前怀疑赵元忠之死,是赵家人自己做的,可依管家如此说来,却又不对了。

不论如何,他先见过赵家人再说。

才走到赵夫人院门口,浓重的药味便飘了出来。

风吹过,药味没有消散,反而愈发重了。

陆琮原来身子弱,也进过不少补药。

照他之经验来看,如此重的药味并非一两日能造成来,只有经过常年浸染才能形成。

看来,赵夫人身子病弱,着实不假。

等行至门口,管家轻敲屋门,“夫人,官府来人了。”

话音落下,沉重的咳嗽声在屋内响起,让外面之人听得心惊。

咳嗽声持续了许久,随后声音逐渐变小,直至消失无声。

管家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屋内响起了自家姑娘的惊吓声。

第一百五十一章 赵家姑娘

赵家姑娘惊恐的呼喊声从屋内传来,管家暗道一声不好,随即破门而入,陆琮亦是跟了进去。

比起院子里,屋内的药味更重,仔细嗅嗅,似还有血腥气味。

事态紧急,担心赵夫人出事,陆琮不敢耽搁,也顾不得男女之防,闯进了赵夫人和赵姑娘所在的里间。

此时,赵夫人歪躺在床上,下唇布满鲜血,而赵姑娘跪坐在脚踏上嘶吼,地上有一滩颜色鲜红的血迹,应是赵夫人方才吐出的。

陆琮没想到赵夫人病得如此之中,她脸上已经呈现灰败之气,身形瘦削得厉害。尽管他不是医者,也能看出赵夫人时日无多了。

不过,此时的她,仍存一丝活气。

救人要紧!陆琮上前把住赵夫人的脉搏,细听数声后,出手封了她两处穴位,再辅以药丸。静待半盏茶的时间,赵夫人微弱的气息,却是慢慢缓了回来。

以陆琮的身份,他身上的续命药丸自是不会少。今日来赵家调查的人好在是他,否则赵夫人怕是撑不过去了。

陆琮出手及时,赵夫人的命暂时是保住了。

守在床边的赵欣然,看着母亲从吐血到昏迷不醒,心中悲痛欲绝,不知该如何是好,神色已然恍惚。所以当陆琮突然出现时,她根本没能反应过来,任由他一番动作。

直到看着母亲的气息平缓下来,脸上的血色也渐渐回归,她才讶异地站起身,朝出手之人望去。

“你是……”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她略微诧异。方开口询问,又察觉自己满面泪痕。

担心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赵欣然侧头用丝帕将泪水的擦拭掉,并尽力收缓悲伤的情绪,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来,

“姑娘,这位是官府派来的王大人,负责处理老爷的案子。”管家低声介绍道,似生怕声音大了,惊扰到姑娘和夫人。

不过,赵欣然闻此,仍是颇为惊讶。

因陆琮遮盖了自己原来的容貌,所以在她看来,他应是二十来岁的年纪。

二十岁能被任命为官,在黎城也是少见了。

“王大人。”赵欣然福身问好。

“在下不过是一名小将,赵姑娘无需多礼。”陆琮回道。

就赵家姑娘的言行举止来看,她所受的教养极好。

赵元忠出事后,赵夫人病重在床,而她一闺房姑娘,能够凭一己之力撑起偌大的赵家,并且将街面铺子都管理得仅仅有条,足以见她的能力之强。

赵欣然嘱咐管家唤来大夫为母亲看诊,自己则请了陆琮到正堂相谈。

“王大人,方才真是多谢了。家母情况危急,若不是您及时出手,如今怕是……”赵欣然声音微颤,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不过很快,她又收回了情绪,低咳一声问道:“不知您能否告诉我,您喂家母吃下的何药?”

她问完,想着人家手里的药必定珍贵,或许不愿告知,又立马承诺道:“只要您能告知我药方,您有任何需要,尽量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

能让母亲缓过气来的药,说什么她也要得到。哪怕对方提出的要求很过分,她也会答应。

此女子,能成大事。

陆琮在心中感慨道。

只是,赵夫人的命并非是用他的药就能救回的。

“药方我能给你。只是……”陆琮微皱眉头,反问她:“对于赵夫人的病,你知晓多少呢?”

话音落下,赵欣然沉默了。不是她不清楚母亲的病,而是她知晓母亲已是油尽灯枯,时日无多。尽管大夫都如是说,可她仍抱有一丝期盼,想着能拖是拖,不想轻易放弃。

赵姑娘如此神色,想必是已经知晓。陆琮不再多言,让人拿来纸币,把药方抄送一份给了她。

“谢谢。”赵欣然拿着墨迹未干的药方,眼里一热,视线已然模糊。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以为自己能把泪水咽进肚里,可没想今日却全都奔涌出来,且还是在一个外人面前。

赵欣然哭得不能自控,陆琮别无他发,今日的调查也只能作罢。他让人去唤赵家管事,正准备劝慰她一番,可刚转头去看,只见赵家姑娘身形不稳,脚下步子虚晃,随后竟然身子一歪,眼看着要摔倒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陆琮毫不迟疑,伸手往后面一扯……将恩铭垫在了赵家姑娘的身下。

“主子……”恩铭承受着背上的重量,艰难抬头委屈地看着自家主子,怎么垫背的又是他。

“扶好了。”毫不理会恩铭的委屈,陆琮沉声提醒,“赵家姑娘身子弱,你可别摔了她。”

恩铭:“……”

主子的命令,他哪里敢不从。

从赵家离开,陆琮朝林宅的方向望了一眼,低声嘱咐恩铭:“暗中多派两人护着曦月。”

凶手没有查出,危险便未能消除。

林家和赵家相隔太近,他心中总是有些担心。

不过,因最近突发的许多事件,让整个黎城高度警惕起来。

不论白日,还是夜晚,街上始终有巡逻的将士。

但凡有任何响动传来,将士们立即会上前查探清楚。

在如此严密的防护下,百姓们也安心不少,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其间,陆琮再去了赵家一次,大致弄清楚了赵元忠出事前两日发生的事情。

因为粮店生意火爆,赵元忠整日待在店里,只有晚上才会回家歇息。

据赵欣然所说,出事当晚,她都不知父亲回过家。直到早上有动静传来,她才知晓父亲在自家大门口遇了害。

在赵欣然回忆的时候,陆琮仔细观察了她神态,看着不像是在说谎。

他问起外面传言的落魄书生一事,向她确认是否真有此人存在。

赵欣然闻此,点头确认,“三日前,确实曾有一人来过家里。不过,那人并不是来乞讨的,而是想和父亲在店里求一份活计。”

“父亲见此人衣衫褴褛,稍一询问,才知道他是从外地逃难来的灾民。外地来的人,我们询查不到他的过往,也不清楚此人的底细和品性,自然是不敢留下来的。”

“你们家不用外地人吗?”陆琮觉得奇怪。赵家如此多的粮铺店面,难道请的都是黎城人?要知道虽黎城人口众人,但因地理位置特殊,所以有不少外地人进入。走在大街之上,十人之中,或许有五人会是外地来的。

“自然不是。”赵欣然摇头否认,她解释道:“寻常伙计,不论是哪里人,只要勤快踏实都行。可问题是,寻到我父亲的那人,并非是要做什么店里的伙计,而是要做管账先生。”

“管账先生?还真是读过书的。”流言往往是真假参半,让人辨不清事情的真相。

“确是有文采,他当着父亲的面,小露了一手。只是,做店里的管账先生,有文采定是不够的。不说是知根知底,但最起码不能是全然陌生的外地人。否则,也未免太过冒险。”赵欣然所说的这些,都是父亲教导于她的。想起遇害的父亲,她心里一痛,眼泪险些又没能忍住。

“节哀。”陆琮低声劝慰。

赵欣然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让你见笑了。”

这两日,她在他面前哭了多次,或许是看着他觉得亲切。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赵欣然双颊微红,心里的悲伤也缓和不少。

对于她的变化,陆琮未曾注意,他如今只一心想寻到杀害赵元忠的凶手,排除曦月身边的危险,他才能放心回京去。

京城那边,始终瞒着皇上定是不行的。

近段时间,他可以借口身子虚弱,要在府内好生休养。可时间一长,万一皇上亲自出宫来看他的,这如何还能瞒得住。

不过,异地相隔始终是不成的。

等解决了赵家的命案,这次他回京后,要好好谋划一番了。

“王大人?”赵欣然轻声唤道。

陆琮回过神来,“我方才想起,有人说你父亲羞辱了上门那人,这才引来报复。对如此说法,你怎么看?”

“传言做不得数的。我父亲性格和蔼,且待人宽厚,虽他常年经商,学识确实差劲,可也并非是外人说的会厌恶读书人。相反,我父亲是惜才之人。那人因做不了管账先生,转身便要离开。我父亲怕他生活困难,让人追去想赠与他两锭银子。只是……”说到这里,赵欣然顿了顿,她眉头略微皱起,似在判断什么。

“只是如何?”陆琮沉声问道。

“父亲派人送去银钱的举动,似乎惹起了那人的怒气。或许读书人有读书人的清傲。他站在府门前低斥了两句,随后匆匆离开。许是因为这一幕被路人看到了,所以众人才会传言家父责骂了他。”至于那人是否存了报复心理,赵欣然确实不知。

聊了许久,赵家姑娘也不知道更多了,如今关键线索都落在了来过赵家的那名男子身上。

不管他是否是凶手,都必须寻到他。

与赵家姑娘告辞后,陆琮随即派人去查。

因担心那人听到动静后,会偷溜出黎城,所以只能暗中行事。

日升日落,黎城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然暗处却仍是风起云涌。

赵家命案未解决,从京上下来的钦差大人却是要到了。

当然,钦差大人的到来,对城内的百姓并无什么影响,只是可怜府衙的官员等人,整日忙得跟陀螺似的。

林允元自被叫去府衙做事后,便没得机会再甩手不干了。有时候,吃住都得在衙门。林周氏担心他熬坏了身子,时常会送午膳过去。因为照顾允元,她没得空闲,所以去麓山书院看睿泽的任务,就落在了曦月身上。

是日,林周氏将要带去给睿泽的东西收拾好,放上马车,并送了曦月上车,仔细嘱咐马夫小心行路后,车子才缓缓启动,朝麓山书院的方向驶去。

路途较短,约莫半个时辰,马车便停在了书院门口。

书院内部有规定,马车不能驶入。

林睿泽早早等候在门口,周明也跟在他身后。

见曦月从车上走下,他高唤了一声,快步朝她走去。

“哥。”不过半月未见,哥哥似乎瘦削不少,林曦月看着颇为心疼。不过,视线转向周明,她怎么觉得他却是胖了。

“娘给你带了许多东西,都在马车里推着呢。”她掀开车帘,只见不小的车厢里面,几乎堆了一半的物件。

“这……以我们几人之力,一时半会儿也搬不完。”林睿泽笑着摇头。来书院那日,他不肯带来的东西,怕是母亲又让曦月全都给他带过来了。

“我去唤人来帮忙。”周明随即提议。

“也只能如此。曦月,你先跟我过去。”林睿泽接过曦月手中的包裹,带她先去了自己的院子。

两人到后不久,周明就和其他少年一起拿着东西过来了。

林曦月朝少年们望去,发现他们中大多数都是那日在游船上见过的人。

而在这些见过的人中,她最熟悉的则是吴少珩。

看着吴少珩手里拿着的大包小包,林曦月略微惊讶。

吴府的金贵少爷,居然还会帮人搬东西,这可真是少见。

林睿泽听到曦月发出轻微的惊诧声,在见她盯着吴少珩,便明白她心中所想。

“或许是因为一起历过劫难,所以大家也相互亲近不少。吴少珩行事任意,不过品性倒是没有问题。”接触得多了,林睿泽对吴少珩的看法也逐渐有了改观。原来他只以为吴少珩是一个浪荡贵公子,可实际在吴少珩身上,也是能寻到不少闪光点的。

因为众人出了力,午膳自然是林睿泽招待了。

好在林周氏似乎已经预见了书院里将会发生的情况,在众多的行李之中,有一大木箱里面装的都是她提前做好的菜。如今气温适宜,也不怕菜会坏。而且书院人多,你一口我一口,或许就没了。不得不说,她猜得真准。

将熟菜拿至小厨房加热,另外煮了白米饭。不多时候,丰盛的午膳端上了桌。

一顿风残云卷,菜食被一卷而光,桌面上只剩下了空空的碗碟。

第一百五十二章 被劫

这人嘛,嘴一吃多,话也就多了。

林曦月自门前经过时,就听里面的人在谈论赵家命案。

林睿泽自入学后,一直闭门苦读,所以对近段时间黎城发生之事,他并不知晓。

“赵家?哪个赵家?”他好奇问道。

“就是你……”吴少珩正要说出来,声音却被人猛然打断。

“哥。”林曦月从外面推门走进,似不经意间瞥了吴少珩一眼。

和她的眼神对上,吴少珩闭了嘴,心里喃喃,他怎么感觉她是在瞪他。

“哥,吃完了吗?”林曦月脸上挂着笑意,可心里却在打鼓。

虽说赵家命案和自家没有关系,可哥哥知道后,定是会分心的。

与其让他担无谓的心,不如干脆不让他知晓。

“我们吃完了,你呢?”林睿泽站起身朝曦月走来,两人出了屋子。

他忽然记起,他忘记和曦月说要她自己留饭吃。桌上残渣都没剩下,若是小厨房也没了菜食,曦月可要饿着肚子了。

“不用担心我,我在家吃过了。”林曦月笑着扯上他的衣袖,“娘给你带了几套新衣裳,你去房里试试。若是不合身的话,我拿回去让娘给你改。”

她说着将林睿泽领走,从行李中随意翻出四五套衣裳,让他回房去试。

等他关上房门,林曦月转身朝着来处直奔而去。

用完膳的少年们正聚在一起高谈阔论,林曦月进屋时,没有和其他人多说,她直接走到吴少珩身边,沉声道:“你跟我出来。”

林曦月声音不大,可因吴少珩坐在中心位置,他那里有任何风吹草动,大家都能注意到。

众少年闻此,皆是对视一眼,随后偷笑了起来。

被身边好友打趣,吴少珩低斥一声,起身跟着林曦月走出门去。等两人一走,静默的房内顿时喧闹起来。

有人说林家姑娘胆大;有人猜测两人的关系;也有人只是感慨林家姑娘好样貌。

不过,唯有一人皱起了眉头。

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周明暗自奇怪。

曦月单独寻吴少珩,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不过,他转念想了想,不论是何事,但总归不会是为了儿女情长。

如此想着,他又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于是就放宽心了。

且说吴少珩跟着林曦月走出去,他看着前面她的背影,轻嗅微风中的女儿香,心里跳得微快。

她站定转过身来,直直看着他。

他咽了下口水,吞吐道:“有……有事吗?”

心情有些忐忑。曦月姑娘和陆少关系不浅,他是知道的。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能把她的身影从脑海里摘除。

今日听到林家有人过来看望林睿泽,他心中一动,没有多想就跟过来了。

看到曦月姑娘的时候,他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手里提着的包裹都似乎变得轻飘飘的。

他知道自己有些魔障了,可知道又能如何,他也不能从中脱离。

“我想请你帮个忙。”林曦月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吴少珩没有丝毫迟疑,立马答应道:“好。”

见他答应得如此之快,林曦月倒是愣了一下。

怕她察觉了自己的想法,吴少珩视线乱瞟,不敢直视于她,出声解释道:“那日,幸得你提醒,不然我们都上不了岸。回去后第二日,我又来了书院,没空感谢于你。所以想我帮什么忙,你只管说。”

没想他还是个重情义之人。林曦月暗叹一句。

既然吴少珩答应了,她也不矫情,直截了当道:“赵家发生命案一事,我不想哥哥知道,所以书院这边的消息,还望你能帮忙把控住。”

她之所以会找吴少珩,并非只是让他一人别说漏了嘴,最主要的是借他之手,禁了其他人的嘴。

“你不想让他担心。”吴少珩知道林睿泽要参加今年的秋闱大考,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小事一桩。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被打扰的。”

以吴少珩在黎城的地位,既然他答应了,林曦月就相信他能做到。

福身谢过,林曦月先一步离开。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吴少珩还愣站了许久,直到少年们出来寻他回去,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等哥哥试过衣裳,确认大小合适,林曦月让人把碗碟收拾了,趁着天色尚早,准备下山回家。

未时刚过,天暖风清。

马车自麓山上驶下,路边少有行人。春风灌入车内,铺散在脸面鼻尖,其间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让人颇感舒适。林曦月只觉身心舒缓,她将软垫靠在背后,闭上眼慢慢感受。不多时候,车内便响起了平稳的呼吸声。

等到外周变得吵杂起来,林曦月才微颤着睫毛睁开了眼。

什么情况?她才醒来,仍有些恍惚。

外面的动静不小,她坐直身子,掀开车帘一角看去。

只见不少官差在街上小跑而过,遇上可疑之人还会抓住盘问一番,似乎是在抓人。

近些日子的黎城,能出动许多官差的大事,似乎就是赵元忠之案了。

莫非是凶手出现了?林曦月禁不住猜测道。

这时,马车外传来争闹时,听动静是有官差要查看车内的情况,而外面的马夫怕自家姑娘被唐突,所以不许官差靠近。

“吴伯。”林曦月轻唤了一声,随后掀开车帘,显出车内的场景。

外面僵持着的人,注意到车内的动静,齐齐转头来看。

车夫吴伯见自家姑娘露了脸,便低头沉声,不再和官差争辩。

官差长官本是恼着火,正想让人控制住驾车的马夫,强行查看车内的情况,却没想里面的人自己出现了。

看着车内的貌美姑娘,官差长官有些恍神。

“明哥,她是林家姑娘。”有官差认出了林曦月,在官差长官耳旁轻声告知。

原来提起林家,或许他人还会问是哪个林家,但如今再提起,众人却是都清楚。

官差长官想起坊间传言,林家和京城陆少关系匪浅,且徐大人也和林家是亲家。他再看眼前的少女,心里却是存了一丝畏惧。

他可不想惊扰了这位林姑娘,丢了在官府的差事。

“有事吗?”少女清冷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官差长官回过神来,连忙摆手回道,“无事,惊扰姑娘您了。”

林曦月闻此,嘴角微微一笑,朝他点头示意,随后便让吴伯驾车启程。

看着马车驶离,消失在结尾,官差长官转回视线。

“明哥,人去哪儿了?”有官差疑惑出声。

“我怎么知道。”他低斥一声,心里颇为恼火。

有人秘告,在街上看见了那日去过赵家的落魄男子。他一接到消息,立马派人过来抓捕。那人着灰布衣裳,头发杂乱,在街上颇为打眼。他立即下令抓人,本来已经将人堵到巷角了,却又被他溜走了。等再追出来,街上便没了那人的身影。

“继续搜。”他沉声下令。

他就不信了,如此多人,还寻不到一个落魄的书生。

街上的搜寻正在紧密进行,而林家马车却是渐渐驶离。

马车平稳行驶在街道之上,远离了闹事区,四周又逐渐变得安静。

“吴伯,还有多久?”今日坐多了,她背颈略为酸痛。过了闹事区,应该再有一刻多钟便能到了。林曦月感受着时间缓缓流逝,可马车却没有减速的意思。

她心里觉得奇怪,掀开车帘去看。街道两旁的景色不断在眼前划过,本是平淡无奇的景色落在她眼里,却是心惊至极。

这不是回家的路!林曦月能断定。至于是去往何处的,她就不知了。

车外的马伯没有回答她,车仍旧快速行驶着。

只怕,外面的驾车之人已经是换了。

林曦月心里猜测着,她扶稳了身子,掀开车帘朝外小心翼翼望去。看着驾车之人的背影,她心中一凉,果然不是马伯。

先前遇上官差的时候,驾车之人都还是马伯,这才驶离多远,人便换了。期间,车未停下过,人又是何时换的呢?

他是谁?想把她带去哪里?林曦月心里快速思索。这时,前面的驾车之人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头来,视线和林曦月直接对视上。

他看着林曦月,嘴角勾起,眼神却是极为冷淡。

吓!林曦月被他嘴角的笑吓到,连忙放下车帘,不敢再看向他。

这人究竟是谁?搜遍前世今生脑海中的记忆,她也没能想起此人是谁。

眼见着周边的街巷景象愈发偏僻,林曦月心里急得不行,看来只能跳车了。

上一次跳车是在黎城郊外,为了躲避前面的匪徒,可这一次贼人却是正驾着自己的车,她跳车逃跑的几率怕是不大。

可逃不掉,她也必须尝试,总不能任由他驾车离开。

等下,万一马车驶出了黎城,或是到了他的地盘,她逃跑的机会只会更小。

林曦月长呼一口气,略微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趁着在马车内活动紧绷的身子的时候,仔细思索逃跑的途径。

马车两侧的窗子太小,她跳不出去,后尾又没有车门,如此一来,便只能走前门了。

可那人坐在前门处,她稍有动作,肯定会被他发现。

而且就算她跳下车,以如此快的速度,也可能会伤了腿脚。一旦她跳车受伤,被那人发现,他肯定会停车来捉她。不管是何种逃跑方案,总之最后的结果只会是被他捉住。

林曦月想着只觉绝望,难道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吗?

人处于绝望之中,便会想法设法的自救。哪怕是偏激之法,也会决定尝试。

看着驾车之人的后颈,林曦月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她眼神一沉,红唇紧抿,略微颤抖的手却缓缓抬起,朝自己头上探去。

今日出门,她虽未仔细打扮,但也不是身无装饰。

指尖碰触到发上的银簪,林曦月只觉心剧烈一跳,随后便立马出手扯下。

因发簪抽出,三千青丝失了束缚,随即散落下来。

尖利的银簪紧握在手里,甚至是搁痛了她自己的手心。

她不想害人,可也不会容许自己任由他人宰割。

林曦月鼓起勇气,再次掀开车帘,她半弯着腰,脚下步子微移,朝那人缓缓靠近。

眼见着能靠近眼前之人了,她没有迟疑,立马抬手举起手里的簪子,朝他的脖颈刺去。

手上动作迅速下落,锐利的簪尖离那人的脖颈只差一厘。可这时,马车一晃,因为注意力都在手上,林曦月只觉脚下一歪,不仅是手上动作落了空,连她整个人都不能站稳,俯身就要朝在眼前快速掠过的地面倒去。

她的脸,难道又要毁了吗?

在倒下时,林曦月心里的想法只有这一点。

本以为自己逃过了上一世的跳车毁容,可如今却是又要来了吗?

若是她的容貌被毁,不知陆琮还会如何待她。

林曦月不敢想,心中莫名觉得悲戚,感觉自己即将贴近地面,她只来得及皱眉闭眼,等待着疼痛袭来。

落了地,脸会疼,可更疼的却是她的心。

就在这时,马车上的驾车男子却是有了动作。

驾车男子一手松开缰绳,快速朝下坠的林曦月抓去,堪堪在她即将落地之时,牢牢抓住了她。

疾风从脸上掠过,似还有砂砾吹打在脸上,不过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林曦月心里一顿,方睁开眼睛,来不及看清眼前的画面,只觉后背一紧,有一股大力传来,随后她便被拎回了马车之上。

感受到自己安稳坐在马车之上,她神色仍然有些恍惚。

方才实在是太过惊险了,只差一丝丝距离,她的脸就快要擦在地上了。

若不是……

倏地,林曦月全身一顿。

方才,出手扯回她的人是……

她僵硬地侧头看向驾车之人,而这时驾车男子的视线也正牢牢盯着她。

“姑娘,你想伤我,怕是还差了两年功夫。”男子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因车速过快,外面的风吹得有些大,林曦月没能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她却是听明白了。

“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要抓我?”反正已经逃不掉了,林曦月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质问于他。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真是凶手吗?

林曦月看着驾车男子,心里的恐惧少了些,或许是因为他方才出手救了自己,免了自己再受毁容之苦。

虽说毁容比起性命之忧来,还是要好上许多。

可人一旦心里存了惧意,便不敢再轻易尝试了。

如今低头看着快速从眼前掠过的地面,她只觉心都有些微颤。

决定跳车之前,她太过慌乱,所以未曾仔细思索。

此时冷静下来,看着驾车男子冷峻的面容,心里开始猜测他的身份。

“我并非是要抓你,只是想借你马车一用。”驾车男子沉稳出声,回答了林曦月先前的问题。

借车?林曦月皱起眉头,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他既然是想借车,她直接让给他就是。

她绝不会不答应的。

如此想着,林曦月轻咳一声,试探着和驾车男子商量道:“车,我可以让给你;我,你随意找个地方放下去就是了。”

她说完,屏息等着他的回答。

驾车男子闻此,回头瞥了她一样,嘴里嗤笑一声,“安生回车厢坐着吧。”

他这是不答应了?林曦月沉默地盯着他的背影,想着要不把他推下车去,自己再驾车逃跑。

虽自己从未驾过车,但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紧捏起拳头,随后又松散开来,为突然发力做准备。

只是结果如上一次尝试一般,她还没能碰触到他,就被他发现了。

“他是背后长了眼睛吗?”自救再一次失败,林曦月不是害怕,而是颇为恼怒。

原来不晓,如今她尝试了才知,害人亦是不容易。

两次试探,不止是让林曦月心灰意冷,失了逃跑的决心,同样也惹得驾车男子颇为不耐。

因前面道路无阻,他悄然松了赶马的缰绳,隐藏在身侧的手陡然出击。

等林曦月察觉到异常之时,只觉有锋利之刃抵在了自己腰上。

身子陡然僵住,她缓慢低头去看,吓得更是不敢动作。

“你……你有话好说,刀剑无眼啊。”刀刃的亮光在眼前闪过,她心中的恐惧之心再起。

如此锋利的大刀,稍有不慎,就会割破衣裳伤到人。更何况两人还是在车上,若是路面稍有颠簸,岂不是更加危险。

“跟着你的人早已经被我甩掉了,就凭你一己之力,是逃不掉的。”他低声威胁。

跟着她的人?林曦月微愣,林云和林雨被她留在了家里,没有谁跟着她啊。

“把这个吃了。”驾车男子丢来一个小瓷瓶,林曦月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打开来看。

将瓷瓶口倾倒在手上,数颗棕色的药丸滚落出来。

林曦月不知这是某种药物,又有何效果。她咽了口口水,把药丸凑在鼻尖嗅了嗅。

“呕!”一瞬间,她只觉喉中翻滚,险些要吐出来。

“这未免也太臭了。”她就算是想吃,也不一定吃得下去啊。

“你……”驾车男子沉了脸色,那颇为恼火的模样,好似这药丸是他做的。

见他恼羞成怒,林曦月生怕他对自己动手,于是不敢再多说话,捏着鼻子,咽吓了那令人恶心的棕色药丸。

看着她老实吃了药,驾车男子脸色微缓,沉声道:“去车里坐着。你若是再掉下去,我可不会再拉你。”

闻此,林曦月有种错觉,怎他这话似在关心自己啊。

她坐进马车,靠在身后的软垫上。

前帘偶尔会被疾风掀起一角,显露出驾车之人的背影。

看着他身上的粗布衣裳随风甩摆,再回想着他略微脏污的面容,林曦月总觉得此人她应是认识。

林家亲戚甚少,父亲除了姑母一个妹妹,只有上头一位哥哥。

听父亲说,大伯在京城做些小本买卖,因为两家隔得太远,所以不经常联系。上一世,她去京城是直接嫁进了陆家,所以也没有机会和大伯家联系。等到她再想起来时,大伯一家又离开了京城。所以对于大伯一家的情况,林曦月并不了解。

总之,眼前之人绝不会是林家的亲戚。

不是亲戚,不是徐府之人,也不是她曾遇过的贼匪。问他为何要抓自己,他又说只是为了借车,可借车却不肯放她离开。

林曦月低头沉思,依靠着脑中的细枝末节,努力猜想此人身份的可能性。

身上破旧的粗布衣裳,脸上杂乱的络腮胡须,像是流落在外,久未打理之人。可听此人的谈吐,却又不似寻常落魄之人,他会是……

倏地,灵光在脑中一闪而过。

回想起先前在闹市区遇上搜寻官差时的情况,林曦月恍然大悟。

她知道他是谁了。

他就是官差要搜寻之人,也是杀害赵元忠的嫌疑之人。

难怪他要劫车,想来是借此逃离官差的追捕。

知晓了他的身份,林曦月心中的恐惧感倒是打消了不少。因为在她看来,杀害赵元忠的凶手是他的可能性极小。或许同原来的她一样,他也只是受流言所迫害的无辜之人。

马车仍在急速前行,林曦月不知他要逃去哪里,但是在她看来,逃绝不是上策。

只要他没有害人,府衙定能还他一个清白。

与其逃跑,倒不如自己去府衙表明清白。

因林曦月知晓负责此案的人是陆琮,所以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被无辜冤枉。

既然如此,她可以规劝于他。

林曦月心里一喜,嘴角扬起,正想起身出去和他说清楚。

可就在她起身之时,只觉脑中一晕,随后手脚变得无力,立马跌坐回去。

眼前视线逐渐模糊,在昏迷之前,林曦月只是在想,他不会真是杀害赵元忠的凶手吧。

听到车内的动静,驾车男子回头望了一眼,透过被风吹开的车帘,他看着里面陷入昏迷的姑娘,终是微送了一口气,随后专心驾车朝城门口赶去。

只要出了黎城,他就安全了……

黎城闹市大街之上,官差们搜寻许久,却没有丝毫收获。先前看见嫌犯,仿佛是他们的错觉似的。

“明哥,找不到人。”有官差审查了可疑路人,然而都不是嫌犯。

杨明见兄弟们搜寻了许久,都是一口气未歇的,已经是累得不行。人估计是跑了,再寻下去也没有结果,只能打道回府。

然而,就在他携官差兄弟们经过某个隐蔽巷口时,视线不经意往其中一撇,脚下的步子却陡然顿住。

“明哥,怎么了?”有人疑惑问道。

杨明凝神看了好一会儿,随后伸手一指,吩咐道:“带人去看看,那里面是什么?”

官差们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只见旁边巷子口立着许多竹篾,然而吸引众人视线的并非是那些立着的竹篾,而是竹篾之后显露出来的灰布衣角。

见此衣角,大家精神为之一振。相互对视一眼,眼底的激动心情显而易见。

三名官差轻手轻脚上前,将腰刀紧握在手里。等来到露出衣角的竹篾前面,三人一人一方,将此处团团围住。

确定人跑不了了,有人快速挥刀打掉眼前的竹篾。

竹篾缓缓倒地,里面的情形随后出现在众人眼前。

看着坐靠在地上的大伯,神色紧绷的官差们有些傻眼。

亏得大家紧张又激动了许久,原来不是嫌犯啊!

“明哥,不是嫌犯。”官差回来复命。

杨明摇头轻叹,转身继续朝前走去,只是他方迈出两步,却又再次停住了。

这一次,他没有向手下人吩咐什么,而是自己直接朝巷中走去。

在昏坐在地上的老伯跟前站定,周明半蹲下身,仔细朝他的脸看去。

只一眼,周明眼珠陡然紧缩,随即站起身来,沉声下令道:“传令下去,见到林家的马车,一定要拦住了。”

手下官差听得如此命令,再齐齐看向地上的老伯,这才惊觉他就是先前在街上,死倔着不肯让他们上前查看的林家马夫。

林家的马车早就走远了,可为何林家马夫却晕死在街巷之中,且还被竹篾遮挡着。

想到那唯一的可能性,所有人的神情皆是一惊。

嫌犯打晕林家马夫,驾着林家马车逃窜了,可林家姑娘不是还在车上吗?

万一嫌犯再次杀害了林家姑娘,这事可就真是要闹大了。如今钦差已经到了黎城,若是被他听得了风声,黎城的大人们恐会受到牵连。上面的大人们不好过,他们这些底下的小喽喽自是不会轻松。

事不迟疑,尽管找到林家马车,寻回林家姑娘,确保她的平安才是。

“把他送去医馆,找大夫唤醒他。”林家马夫在晕倒之前或许见过嫌犯,若能以他的描述大致画出嫌犯的相貌,抓人则会容易许多。

官差们得了命令,立马行动起来,在街上四处拦查马车。

“停车,奉指搜查。”有官差拦下一辆外色墨棕的马车,正想要上前搜查,却被同行的官差拉扯住了。

“拉我干什么?”呵停马车的官差疑惑出声。

“你看不到吗?这哪里会是林家的车啊。”出声的官差颇有眼力见。眼前之车虽看着平平无奇,然马车四周却站守着四人,且这四人都佩了腰刀。他只一眼便知此车之主定不会是简单人物,指不定是什么大官呢。

听得如此分析,呵停马车的官差道了一声:“也是。”随后便侧身要放被他逼停的马车通行。

官差们已经侧身让开,只是马车却没有驶动。

两官差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惶恐。

该不会是他们得罪了马车主人,马车主人想要他们赔礼道歉吧。

两人苦脸皱眉,不清楚马车主人的身份,想着万一遇上了难缠且有地位之人,那就麻烦大了。

内心天人交战许久,两人最终决定低下头来认怂,然就在这时,马车中有动静传来。

“你们是什么人?拦车又是作甚?”沉声低哑的男声从中响起,让人失了反抗之心。

官差两人没有丝毫犹疑,立马自报身家。

“我们是府衙的官差,正在搜寻林家的马车。”

“林家马车?”疑惑声从中响起。

不等他询问,官差立刻解释道:“我们正奉命追捕嫌犯,而嫌犯很有可能伪装成了林家马车,劫持了林家姑娘后逃跑,所以……”

官差后面所说之话,车内之人根本一字都未听进耳。

一句劫持了林家姑娘,已经是让人只觉头晕目眩。

“主子。”车内半晌没有动静传出,外面之人脸上的担心之色显而易见。

“走。”沉闷之声从车内响起,随后马车快速驶离……

等到马车消失在街角,官差两人才回过神来。

“不知是什么人。”其中一人低声喃喃。

“总归是我们惹不起的。走,继续找车。”

搜寻林家马车的行动仍在继续,除了明里的,暗中之人也开始行动起来。

今日林曦月要去麓山书院见林睿泽之事,陆琮是知晓的。林云和林雨虽守在林家,但他想着暗中派了两人跟着曦月,应是不会有问题。

可没想到,她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了问题。

陆琮脸色阴沉,紧急召合了手下之人,仔细全城寻人。

“派人紧守城门,不要放走任何可疑之人。”

“是。”

据官差那边得来的消息,劫走林家马车之人是杀害赵元忠的嫌犯,也就是传言中去过赵家的那人。

自从赵家离开后,陆琮近段日子也在寻找此人。本以为他一个逃难来的灾民,花不了多久就能寻到,可没想结果却是出乎陆琮的意料。

暗查至今,他所掌握的关于那人的消息甚少。

外地之人,身份不明,游荡在黎城,且面貌脏污,衣衫褴褛,同街头的乞丐别无二致。似游魂一般的人,连他的真实相貌都无人能描绘出。或许唯一和他近距离接触过的人,只有赵元忠。

赵元忠已死,那曦月……

陆琮不敢深想。

对暗中之人下了命令,随后以王副将的身份,派遣出了赵武极手下的将士抓捕嫌疑人。

黎城四方城门,紧急加派了许多官兵驻守。

不明情况的路人,见此情形,不明发生了何事,本来是想出城的,都被吓了回去。

然而,一个能躲过陆琮搜查的聪明人,又如何会走招人耳目的黎城城门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逃出了城?

林家马车被弃在偏僻的城墙角落,等人寻到时,车内已是空空如也,没了林家姑娘的踪迹。

陆琮得了消息,立马前往马车所在处。

在马车前站定,他沉思片刻,随后下令道:“恩铭,仔细搜查周边,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据报,那名嫌犯身形瘦弱,并非强壮之人。

他弃了马车,还带着曦月,应是跑不了多远。

恩铭得令带人四下搜寻,并将此处封锁了起来。

陆琮绕着马车行了一圈,他掀开车帘,进到车厢内,仔细查看里面的情况。

软垫整齐垒在车厢内,中间位置微陷,应是曦月常坐之处,地上的地毯没有错动和皱起,车厢壁上没有抓痕或是血迹,想来车内没有进行过激烈的挣扎。

如此看来,曦月或许是昏迷后,被人带走的。

陆琮在车厢内短暂停留了几许,再出来时,身上似乎已经染上了曦月身上的清香味。

轻嗅那股令人熟悉且舒适的清香,他焦躁的心稍稍平复了些。

他相信曦月,以她的聪明是定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

他会尽快找到她,让她脱离危险。

陆琮稳定心思,切不能让自己慌乱。

不多时候,恩铭寻到线索,立马回来汇报。

“主子,我们在前面不远处的城墙脚下发现了一处一人宽的狗洞。”跑得太着急,恩铭喘着粗气。

“带我过去。”陆琮心里咯噔一下,若是人逃出了黎城,寻人的难度可是大大增加了。

“是。”恩铭不敢歇顿,带着主子去到方才发现的城墙处的狗洞。

此处城墙地理位置偏僻,附近少有人家,许多黎城本地人都未曾来过。因常年无人到访,地上杂草丛生,城墙上更是爬满了地锦。恩铭查找到的狗洞就隐藏在其中。

看着眼前窄小的狗洞,陆琮俯身蹲下,伸手探触地上的痕迹。仔细打量片刻后,他才起身沉声道:“通知府衙,嫌犯已经逃出黎城了,让他们去城外找人。”

听着主子的吩咐,再看主子的神色,恩铭有些不解。先前主子如此着急,此时得知曦月姑娘都被拐出城了,可他为何还冷静了许多。

“主子,我们的人可要派出城?”见主子没了下文,恩铭试探着问道。以府衙的能力,要他们短时间内寻到曦月姑娘怕是不易。

听到恩铭的询问,陆琮想都未想,直接回道:“不必,仔细在城内守着。”

陆琮说完,迈着步子离开。

这下子,恩铭更是不解了。

莫非主子已经厌倦了曦月姑娘?

如此想法从脑中一晃而过,恩铭随即摇头否定。

怎么可能呢?主子为了见曦月姑娘,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黎城,怎么可能会不在乎。

主子心里定是有了谋略。

将府衙的官差派去城外寻人,而他们暗中的人守在城内。如此做法,有什么特殊用意呢?

恩铭再次看向城墙处的狗洞,心里灵光倏地一闪而过。

他知道了!了然之色在他脸上显现。

曦月姑娘定是还在城内,这处狗洞不过是嫌犯的障眼法。

难怪如此隐蔽的狗洞,被他们轻易就寻到了。如今想来,是嫌犯故意暴露,想错导他们。

好在主子聪明,一眼就看穿了嫌犯的意图。若是其他人,定会被误导。

恩铭只觉后怕,若是所有人都去了城外寻人,那被嫌犯扣押在城内的曦月姑娘,该是有多绝望。

其实,当陆琮第一眼看到杂草之后的狗洞时,第一想法也是曦月已经被带出了城外。只是后来,他仔细擦看了地上的痕迹,这才改变了想法。

地上留下的痕迹都是杂乱的脚印,或许是嫌犯为了误导追捕之人,所以故意踩出脚印,让人误以为他们已经从狗洞逃走了。

可是,低矮窄小的狗洞,尽管能过人,人也必须跪爬着才能前行。既然是跪爬着,又如何会用脚踩出脚印呢。

“愚蠢。”陆琮嗤笑一声,脸上满是嘲色。

恩铭刚追上主子,就听到这两字。

他脚下步子猛地顿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他确实是不聪明,可主子骂他愚蠢,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想他劳心劳力,为主子付出了许多,最后只能落得“愚蠢”二字吗?

怎么办?他委屈得很。

等下主子唤他,他定不会应了。恩铭在心里暗暗道。

前面快速行进的陆琮,突然想起了黎城的水路。

虽然此时洪水未全然消退,但也不是不能走船。

“恩铭,立刻派人去守住四处水路,凡是两人相行的都要仔细检查,嫌犯可能会做伪装。”陆琮紧急吩咐道。

恩铭两眼望天:“……”

陆琮双眉一蹙:“还不行动!”

恩铭低头从心:“是,主子。”

看着恩铭带人离开,陆琮吩咐手下人备马,直接赶往林家马夫所在的医馆。

曦月从麓山书院下山回家,途径闹街时,遇上了搜寻嫌犯的官差。等离开不久,马车便被劫了,而驾车马夫在僻巷被发现。

陆琮据此推测,嫌犯之所以会截林家马车,应只是为了躲避街上搜寻的官兵。而后来,他或许才起了逃跑的心思。毕竟,按照马车的走向,确实是直奔城门而去。

嫌犯或许是想借着曦月的身份离开黎城,但后来因城门加派了人手,令他失了最佳逃跑的机会,这才转换了策略。

不管人如今藏在黎城何处,他总是想要逃去城外的。

牢牢守住出城的各条路,绝对不会有错。

黎城医馆内,马夫方才醒来不久,他脑子里还有些晕乎。

等他看清眼前之人,吓了一大跳。

这不是先前和他在街上争闹的那位差爷吗,怎又见着他了,他是来寻自己麻烦的?

如此想着,马夫吴伯满脸防备。

只是……他又转念一想,自己不是正驾着车吗?自家姑娘还在车上的。

他偏头去看,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吴伯满脸惊诧地坐起,全然不明白自己经历了什么。

看着他的神色,杨明心里已是知晓他什么都不知道。

心里略微失落,本以为能寻到一个见过嫌犯之人。如今看来,想法又要落空。

“你被人打晕了。”杨明向他解释道。

“打晕?”这么一说,吴伯确实感觉后颈有些疼痛。不过,他来不及考虑身上的疼痛,随即想到了自家姑娘,“我家姑娘呢?她还在车上啊。”

闻此,杨明沉默着没有回答。林姑娘在哪里,他也不知晓,所以没法回答。

看着杨明的脸色,吴伯的心凉了半截。他带着姑娘出去,结果回来却没了人,这让他如何和老爷夫人交代啊。

林家先前没有置办马车,所以自是没有车夫的。吴伯原是在一商贾人家驾车,但是因为一次出行时,一不留神驾车陷进了泥坑内,冲撞了府里的主子,后来就被赶了出来。

若是没有林家的收容,孤寡无用的他怕是要流落街头。

如此想着,吴伯更觉悲戚。

出门一趟,他失了车不说,还把姑娘给弄丢了,这可让他如何再有脸活着。

“这该怎么办啊。”吴伯哭嚎着,只恨自己无用。

一时间,他甚至起了寻思的心思。

眼见着吴伯许是要冲动行事,杨明赶紧拉扯住他。

只是,吴伯常年驾马,手里的力气又如何会小。

发觉他要从自己手中挣脱,杨明正想唤人帮忙。

这时,有沉稳沙哑的男声从门口处传来,“你家姑娘无事,我会寻到她的。”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男子迎光走进,似神祇一般,让人一时之间看不清他的面容。

等人走到跟前,冷峻的面容显出,杨明才回过神来。他打量来人片刻,发现自己并未见过他,于是出声问道:“请问你是?”

“王润,赵将军手下的副将。”来人如是介绍道。

王润副将?赵将军手下的人杨明并不清楚。不过,近段时间,城内确实多了许多将士,想来此人说的话也不假。既然他已经自报了身份,杨明自是拱手回礼道:“在下杨明,是负责掌管正街的巡捕。”

“你方才说……”杨明正想问他为何如此笃定林家姑娘无事,可旁边的吴伯却将他的声音打断了。

“王大人,我记得您。前些日子,您还来过林家。我求求您了,一定要救回我家姑娘。”吴伯几乎要跪地。

陆琮连忙把人搀扶起来,道:“你放心,林姑娘不会出事的。只不过,我还需要你的配合。”

“配合,配合,自是配合。”吴伯连连应是。

“你在晕倒之前,可有见到出手之人?”陆琮提出问题。

只是,这一问题方才杨明已经问过了,吴伯起初都不清楚自己是被人打晕的,又何谈见过出手之人呢。

“他不知。”杨明替他回答。

吴伯低叹一声,“从正街出来后,我驾车往林家的方向驶,期间没察觉任何异常,可突然就只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听得他的回答,陆琮摇了摇头,再次强调道:“我所问的,并非是你在晕倒之时见过的人,而是你在驾车途中,是否遇到过可疑之人?”

尽管这段路程不短,且街上的人也多,但是回忆起两三个令人印象深刻之人还是可以的。

嫌犯在选车之前,定会仔细打量驾车的马夫,确认自己是否能击倒他,然后再悄无声息地夺了车。想必嫌犯正是看中了马伯的瘦弱,才会对林家的马车出手。

正常情况下,一个陌生人仔细打量自己时,自己往往也会有所感应而回望。所以当嫌犯在打量马伯的时候,马伯极有可能是看到了那人的。

如今要紧的,是如何回想并确定那人。

吴伯仔细想了想,驾车沿路确有不少人投来打量的视线,只是如今让他从众多路人中寻出一个,确实是有些困难。

“可疑之人……”他皱眉苦想,却没有思绪。

情况陷入焦灼。

陆琮理清思绪,稍微思索后,给出自己的猜测,“你所见到的这个可疑之人,是一名男子。他应是衣着简单,甚至可能是破烂,同街边的乞丐并无两样。他身形瘦弱,但又并非只是一副无力的骨架模样。他在与你的视线相对之时,定是很快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陆琮的分析还未说完,吴伯霎时瞪大了眼。他神情激动,看着陆琮兴奋道:“我想起来了。”

“过正街时,因路上人多,车子驶得极慢。期间,有一男子撞到了我们的车。当时,我只以为他是不小心撞上的,所以也没有在意。不过现在想来,此人正如王大人所推测的,身上衣衫凌乱,似随意披着两块破布巾子,他的身形我未多注意,不过他确实是在我看向他的时候,很快就转身离开了。”吴伯说着愈发激动,他敢确定官府要抓的嫌犯就是他了。

“你还记得此人的模样吗?”陆琮冷静问道。

“是记得些的。”虽然不是全然记得,但此人若是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定然能认出来。

得到想要的结果,陆琮心里的把握又多了一分。他转身对上杨明,出声道:“不知可否请你寻来画师,让画师在吴伯的描述下,勾勒出嫌犯的面貌轮廓,再张贴至黎城各处寻人。”

“好,我这就去。”此时的杨明也颇为激动,他没想到本以为无望的事情,又出现了转机。

在他离开之前,陆琮又出声嘱咐道:“张贴嫌犯画像时,还请不要提及林姑娘。”

闻此,杨明神色一愣,但随后又反应过来,忍不住出声夸赞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姑娘家的,被杀人嫌犯劫走了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轻则受人议论,重则名声被毁。

说起来,林家姑娘会被劫走,还是因为他在街上追捕嫌犯。

万一此事被林家人知晓了,到时候寻上他的麻烦,那可是难办。

和陆琮告辞后,杨明带着衙役离开。

在路上,杨明回想起方才王副将的一番言语,不由得从心里钦佩于他。

“此人不简单,今后许是能有一番大作为。”

第一百五十五章 笃定凶手

听得杨明的赞叹,跟随在后面的衙役倒是思索了片刻后,奇怪问道:“明哥,方才那人说他自己叫什么来着?”

“王润,赵将军手下的副将。”杨明随口出声回道。

“王润,王润……”衙役嘴里念叨着这一名字,眉头紧皱。

杨明停下步子,转头看着他,出声打趣道:“怎么,你还认识他不成?人家可是副将,你若能跟他攀上亲,或许就可以走到我前头去了。”

“明哥,您别乱说。我不是认识他,就是觉得王润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他总感觉最近有人提起过“王润”这一名字。

闻此,杨明倒是也有了些感觉。

他紧锁眉头,仔细回想最近见过的人,或经手过的事。

当他想到赵家命案之时,终于是记起来了。

“王润,王润,他就是徐大人所说的,负责赵家命案的王大人。”这话一出,大家都反应过来,纷纷议论起来,“原来是他。”

“真是没想到。”杨明低声感叹。

他本以为负责赵家命案的官员,不说是位身经百战的老手,但定是位经验十足的资历官员,可没想实际竟是位如此年轻的副将。

不说赵家命案有多棘手,但是放在钦差下查的特殊时期,却是不容许有一丝马虎。

徐大人把赵家命案交给他人处理,杨明本来是有些担心的,但如今看来,却是可以让人稍稍松一口气。这位王副将虽看着年轻,然经过方才的一番接触,杨明便知道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在医馆内,等杨明离去后,陆琮吩咐人照看好吴伯,自己动身前往林家。

因大街上情况杂乱,嫌犯又出手隐蔽,所以林家马车被劫的情况,应该暂时无人知晓,林家人也定是不知。

只是,如今已近酉时,日头将要下落,曦月还未归家,家里人应是在担心了。毕竟,从麓山书院到林家,最慢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

等到陆琮赶到林家所在的街巷时,果不其然,远远便看到林夫人正站在门口处观望。

今早,曦月去书院之前,林周氏仔细交代了,让她给睿泽送了东西,随即便回来。按理来说,曦月早就该到家了。怎么天都快黑了,还不见人的踪影。

林周氏越等越着急,恨不能自己出去找人。

当街角处传来动静时,她心里一喜,眉头舒展开来,迅速向前望去。

然而,来的是马,不是车。

霎时,她心里一沉,只觉有不好之事发生。

“林夫人。”陆琮在林家门口停下,翻身下马后走上前去,朝林周氏见礼。

等出声之人走近,林周氏才认出他来,“是王副将啊。”

“这么晚了,你过来是?”她眼皮微跳,不知为何想到曦月。然她想着王副将是处理赵家命案的,说不定上门是为了询问赵家之事。

“我们能进屋说吗?”外面人多眼杂,谈话不便。陆琮并不在乎曦月的名声好坏,可是他不想她陷入外人的议论之中。

闻此,林周氏这才注意到两人都站在宅院大门口。

她无奈笑着抚额,“你瞧我。真是失礼了,快快请进。”

“你们守在此处。”陆琮朝手下人吩咐道。

“是。”众人齐声应答。

同时,林周氏也对守在门口处的林云和林雨吩咐道:“曦月回来后,立马告诉我。”

“是,夫人。”林云和林雨回道。

趁林夫人转身之时,两人低头朝主子行礼。

“守好林家。”陆琮轻声嘱咐完,跟随着林夫人进屋。

衙门事多,林允元还未归家,今日怕是又得忙到深夜。林睿泽去了书院,林曦月又未回来,家里只有林周氏一人在,所以此时的林家颇为冷清。

进了正堂,林周氏正要吩咐秋韵送茶水过来,却被陆琮出声制止了。

“林夫人,我今日过来其实是有事告知。”曦月被劫一事,陆琮没打算瞒着林家人。毕竟,他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外人虽不会知晓,可徐清明定能得了消息。既然徐清明那里瞒不住,林家又如何能瞒住呢。况且,林老爷在府衙做事,多少也是能听到些消息的。与其让他们因猜测而担惊受怕,倒不如直接告知他们。

看着他沉重的脸色,林周氏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她衣袖之下的手微微有些发颤,沉默片刻就,她才深吸一口气,出声问道:“与曦月有关吗?”

陆琮点头,“是。”

霎时,林周氏只觉腿中一软,身子往后倒去。

陆琮赶忙出手稳住林夫人,搀扶着她坐在身后的座椅上。

“又出了什么事?”好一会儿,林周氏才缓过来。她努力保持冷静,才让自己能问出一句完整的话。

陆琮本是想把实情告诉她的,可见她如此状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不敢把劫走曦月之人的身份道出,只是在心思快速思索一番后,才出声解释道:“有宵小之徒劫了林姑娘所在的马车。”

他说完,不待林夫人反应,他又立马接道:“您也无需太过担心,曦月姑娘暂时无性命之忧,而且我的人已经寻到了线索。用不了多久,曦月姑娘便能平安回来。”

“全靠你了。”除了眼前之人,林周氏不知还能依靠谁。

“您放心吧。”安抚好林夫人,陆琮没有久留,立刻带人离开林家。

看着他的声影消失在巷中,林周氏双手合十,低头祈祷:“曦月一定要无事。”

在陆琮离开后不久,在衙门得了消息的林允元匆匆赶回。他看着夫人欲言又止,似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已经知晓了。”林周氏低叹一声,见林允元面露惊疑之色,出声解释道:“先前来过家里的那位王副将,方才将曦月被劫一事告诉了我。”

“他让我不必太过担心,说曦月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还跟我保证一定能将曦月平安带回来。”虽他年岁不大,可许诺出来的话,却能让林周氏莫名相信。

既然夫人已经知晓,林允元也不再多说。

先前在衙门,他见突然有许多衙役出动,心里好奇就随意拦住一人询问。

衙役时间紧急,来不及细说,只匆匆道了一句:“林家马车被劫了。”说完,他便快步离去,没有一丝停顿。

等林允元反应过来时,人早已跑远。

林家?莫非是自家?他来不及多想,甚至是没有告假,直接朝家里直奔而去。

所以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其实,林允元和林周氏都只知曦月所坐的车被人劫走了,却并不知晓出手之人是谁。

若是他们知道陆琮嘴里所说的宵小之人是杀害赵元忠的嫌犯,怕是要骇得当场晕倒在地。

林家的情况,陆琮已经稳住。

此时,他骑快马在街上奔走,四处搜寻可疑之地。

虽不知曦月在哪里,但他相信,她定然还在黎城。

在前不久,陆琮已经将整个黎城严密地封锁起来,不管嫌犯有多聪明,都休想带着曦月逃出城去。

如今寻到她,只是时间的问题。

正如陆琮所想,此时此刻,林曦月确是还在黎城。至于是在黎城的哪个犄角旮旯,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所在之处是一间简陋的小木屋,大小不致的木板被稀稀拉拉钉捆在一起,屋顶上盖了不少瓦片,但都是零碎的。她身下躺着的不是床,而是一堆稻草,不过好在稻草是干的,不会让人觉得格外难受。

林曦月揉着晕乎乎的脑袋坐起身,随后仔细打量屋内一圈。

这间屋子简陋得很,屋内除了稻草,几乎没了其他东西。她去角落处看了,连一粒耗子屎都没有发现,想必屋内的食物是匮乏得厉害,以至于肆意横行的老鼠都不屑于进来。

尽管屋内物质匮乏,可门口处倒是锁得牢固。

使劲摇晃了紧闭着的木门两下,木门却是未有一丝松动的迹象。

透过稀拉的木板向外望去,入眼的全是绿景。

“这是在哪儿?”林曦月疑惑道。

正在这时,屋外有脚步声传来。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林曦月连忙仰躺回去,装作晕倒的模样,不敢动作,怕被那人发现。

“嘎吱”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那人进来了!林曦月想努力保持平静,可心口处的跳动却止不住加快。

说实话,此等时候,她想保持冷静怕是也不容易。

毕竟,她知道劫走自己的人是众人所怀疑的杀害赵元忠的嫌犯。

起初,她是不相信流言,以为众人所怀疑的凶手是无辜的,可就在她晕倒之时,却不敢如此笃定了。

毕竟,若他不是杀害赵元忠的凶手,又为何要躲避官兵,而四处逃窜呢。且他不仅挟持了自己,还拥有能致人昏迷的药物。寻常人都没有如此本事,更别说是从外地逃难而来的灾民。

若说先前的怀疑有三分,此时却是达到了九分。

想着他是凶手的可能性极高,林曦月心里愈发害怕。

凶手一旦杀了人,没有及时落网,受到控制或约束的话,往往容易造成第二次杀害。

尤其是他如今正被府衙官差追捕着,心态上更加容易躁动暴怒。

指不定何时他一生气,就动手残害了自己,那她可真是冤大了。

林曦月直直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可寻常昏迷之人,又如何会是她此时的紧张之样呢?

“别装了,起来吧。”嘶哑的男声在屋内响起,林曦月闻此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

她正纠结着要不要睁眼之时,又听得那人冷冷出声道:“再不起,我可动手了。”

“别。”林曦月猛地坐起身,伸手拦在自己身前,防备地看着隔她三尺远的邋遢男子。

看着林曦月眼里满是防备之色,男子倒是勾起了嘴角,嗤笑一声道:“先前在车上时,你胆子可大了。怎么如今下了车,就怂成这幅模样?”

杀人凶手她如何能不怕。林曦月心里喃喃,却不敢将此话道出。要是被他知晓,自己已经知晓他是杀人凶手,他定会杀了自己灭口。然被男子打量着,她又不敢不回答。

“你把我关在这陌生之地,我如何能不怕。”

“哦,这倒也是。”听得林曦月的回答,男子如此道了一句。

林曦月正想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得男子再次出声道:“不过,也没有关系。你在此多住一段时间,等熟悉了此处,也就不会害怕了。”

林曦月:“……”

“怎么?不想在这里多住吗?”男子疑惑道。

若他不是凶手,林曦月真想起身揍他。

“我想回家。”她如实回答。

“你想回家也不是不行,不过……”男子故意把话拖长,等着林曦月接话。

看着他的神色,林曦月知晓他定是有所谋划。

“你想要我做什么?”她沉声问道。

男子低笑一声,夸赞道:“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帮我出城。”他突然转换了音调,声音冷淡沉稳。

明明是求人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却成了强硬要求。

不过,依照林曦月此时的处境,他确实能够如此要求。

出城?他是要逃。这是林曦月的第一想法。同时,她怀疑他是凶手的可能性也由九分升至十分。她敢笃定,眼前的男子是杀害赵元忠的凶手无疑了。只不过,他真是因为在赵家求事不得,才出手杀害了赵元忠吗?这未免也太凶恶了些。

其中原因,林曦月来不及深想。凶手就在站在她面前,她自救都不成,如何还能管他人之事。

“好,我帮你。”她沉声应下,未多考虑。

她的随口回答,倒是另男人略微惊讶。

不过,惊讶之色也只是在他脸上显露一小会儿,随即便消失无踪。

“我出去准备,你老实待在此处。”他吩咐完,随即锁门离开。

等男子的脚步声消失无声,林曦月紧绷的背脊才微微松缓。

他让自己帮他出城,也就是说会借助自己而出城。不管是要她一起同行,还是借她引开官差,都总比被困在此处要强。

只是去到人多之处,林曦月就不怕没有逃跑或求救的机会。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为之后的自救做好充足的准备。

第一百五十六章 乱葬岗

屋外的天色愈发暗沉,四周也渐渐归于沉寂。

独自一人坐在阴暗简陋的木屋内,时不时还有冷风灌入,林曦月禁不住瑟缩了下身子。

一个人待着固然害怕,但比起和凶手共处一室的紧张,她倒宁愿自己害怕着。

只是,她想独自一人害怕,怕也是不大容易。

屋门再次打开,男子瘦弱的身形在门口处显现。

因他背光而站,四周又幽昏沉暗,林曦月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是什么人?”男子突然发问,让她一时间蒙在那里。

什么人?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劫的马车是林家的?

“林家……”林喜悦试探着回答,可她话未说完,就被他出声打断了。

男子低笑着,语气里满是质疑地道:“区区一个林家,竟能出动大半个衙门的官差,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起初,他在街上劫走林家的马车,只是为了躲避官差的追捕。可后来,他转念一想,既然官差对林家似有忌讳,自己何不就借着林家离开黎城呢?

将跟在后面的两人甩掉,只剩林家姑娘独自一人在车内,这于他来说毫无威胁。

只要抓住时机,驾车出了黎城,就不用再躲避官差的抓捕。

然而,他没有想到,车子还未赶至最近的北门口,官差便已经将整个黎城团团围住了。

突出重围定是不成的,只能等到天黑再找机会逃走。

躲在角落里的林曦月,听到嫌犯质疑自己的身份,她倒是颇感无奈,“可我真是林家的,城南窄巷的林家,前面是知州府,旁边是……出了人命案的赵家。”

她故意提起赵家,便是为了看他的反应。

尽管天色昏暗,林曦月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却能感觉到他周身气氛的变化。

他整个人似紧绷了起来,直直地站在门口,眼睛盯着林曦月所在的方向,一语不发。

果不其然,他定是凶手无疑。

林曦月在心里暗暗着急,没想危险人物又被自己碰上了。

其实,在她担心的同时,男子也颇感焦躁。

他虽来黎城不久,对黎城之事不说样样清楚,但城南窄巷的林家他还是知道的。

尽管黎城百姓的安稳生活被突然起来的洪水打乱,然茶余饭后仍少不了闲谈。

借着众人的闲谈,他知晓了林家和知州大人有关系。

只是,知州大人会为了妾室的内侄女而如此大动干戈吗?

虽城内的大部分官差都被他引去了城外,可隐藏在暗中的人却是不少。

他本只是想逃离黎城,可没想却招惹上了更大的麻烦。

好在,他留有后手。

既然这位林家姑娘如此重要,他说什么也要带上她。

此时,林曦月若是能知晓嫌犯男子的想法,怕是会气到晕厥。

“跟我走吧。”男子冷声道,未有再多说。

他这是准备好要出城了?林曦月不敢迟疑,连忙起身跟出。

走出昏暗的木屋,屋外的天色稍稍明朗。

四周都是林木,却又不似在树林之中。

林曦月跟着嫌犯男子往前走,并时刻注意着周边的动静。一旦有逃跑的机会,她都不会错过。

走了约莫半刻钟,前面的林木逐渐稀疏,而不远处有一块空地。空地上长满了杂草,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等到两人接近空地之时,男子突然顿住,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深意,沉声威胁道:“等会儿,把嘴给捂紧了,不许出声。否则的话,我割了你的舌头。”

闻此,林曦月立马伸手捂嘴,并放肆摇头,保证自己不会出声。

与性命相比,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前面是有什么可怕之事吗?不然他又为何会提前给出警告呢。

尽管林曦月做好了准备,可当她看到空地中间位置的场景时,仍是险些叫出声来。

霎时间,她腿中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尽管晚上未有用膳,然喉中似仍有东西在翻滚。若不是她努力克制着,只怕是当场便能吐出来。

“无用。”男子嗤笑一声。看着林曦月此刻的状况,他也不怕她会逃跑。

她无用?林曦月是既恶心又生气。任哪位姑娘看到眼前的场景,怕是都会吓得瑟瑟发抖吧。她没有当场晕倒,便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也就是你个杀人犯,才会如此胆大。

缓了好一会儿,林曦月才觉得呼吸稍微顺畅了些。

“过来。”这时,男子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听声音,似和她隔了一段距离。

他不会走进去了吧?林曦月只觉害怕,她深吸一口气,保持着冷静,转身朝发声之处看去。

只见,偌大的林中空地上,因常年无人打理,四周杂草丛生。

从远处观望,能看到的不过是一块绿地。然而,等走进了,才能发觉其中之可怖。

深深浅浅的杂草丛中,横七竖八的堆放着不少尸首。或男或女,或老或少,让人只觉头晕目眩。

这里是……乱葬岗!

他带自己来乱葬岗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便于弃尸?

林曦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脚下的步子微微挪动,极不情愿朝嫌犯男子所在的地方走去。

直到看到他阴沉着脸准备动身朝自己走来,她才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他身边。

她努力忽视脚边的情况,然草地里的尸首终是击垮了她最后的防线。

林曦月瞪着眼前之人,沉声责问道:“不是说要我助你出城吗?为何来这里?”

“怎么,你怕了?”男子一脸淡然,仿佛脚边的尸首于他来说不存在似的。

林曦月没有回答。同疯魔之人,她实在是无话可说。

嫌犯男子倒是也不在意她的回答,只四周观望了一番,随后抬手一指,道:“进车里去。”

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林曦月这才发现旁边的小路上有一辆马车。

进车里总比站在此处要强,她没有丝毫迟疑,快速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然而,当她掀开车帘之时,里面的场景却真是让她吓得倒坐在地上。

先前好歹是有准备,可此时却是措不及防。

怎马车里也堆满了尸首?

他是想让她混在死人之中吗?

或许是林曦月的目光太过锐利,让一直冷漠强硬的嫌犯倒是轻咳了一声。

“马车之下有隔层。”他解释着,绕到马车之后。

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但马车底下的隔层已经显露了出来。

隔层空间不大,约莫能容纳两人。

在嫌犯男子手里锐器的要挟下,林曦月不得不躺进隔层之中。

“不许出声。”男子警告道,随后跟着进入,并将隔层的入口封锁。在这期间,他手里的锐器一直不曾离开过林曦月的脖颈。

静躺在马车底下隔层之内,林曦月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然脖子上架着的锐器却令她不敢出声询问。

不过,等了不久,外面即有脚步声响起。

与此同时,还有两人的对话声传出。

“这是今日最后一车了。等买家接手,我们晚上好好去乐一乐。”

“出了手再说。你一定记得,出城时要谨慎行事,不要让其他人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你就放心吧,城门口的官差不是已经被我们买通了吗?不会出事的。”

……

听两人的对话,林曦月大致能肯定,他们和嫌犯不是同伙。

就马车内的尸首,和两人口中的买主来看,这两人应是在暗地里做着转卖尸首的阴损生意。

原来,她曾在父亲那里听闻过此等奇闻怪异之事,却没想居然真的还能遇上。

朝身边之人瞥了一眼,她心里暗暗感叹。

此人若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今后遇上贵人,指不定能有大造化。

有能力之人,总是不会被埋没的。

马车不疾不徐地走着,或许是怕驶得太快,而引起他人的注意。

感受着身下的颠簸,和颈边锋利的刀刃,林曦月努力放缓自己的心情,才不至于因太过紧张而呼吸急促。

在紧张的情况下,躺在逼仄的隔层内,林曦月觉得时间过得极为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才渐渐响起人声。

不过,声音很小,似从远处传来的。

林曦月静待时机,打算在城门处,故意闹出动静。

只要官差听到了异常,再过来察看,定能发现马车之下的隔层。

林曦月心突突跳着,时刻注意着车外的动静。

当马车缓缓停下时,她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

“停车检查。”车外有人如是道。

这是到了城门口了。林曦月全身蓄力,正准备叫喊出声,并打算用脚踢向隔层木板,闹出动静来。

可她的计划还没有实行,一股特殊的香味便传至鼻尖。

她没有防备,等反应过来再闭气,已是来不及。

晕眩一瞬间袭来,等到许久之后,林曦月才恢复过来,可这时,马车早已经顺利通过了城门。

“我敢带着你走,你觉得我给你机会叫人吗?”男子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曦月气得怒踢了车壁一角。

马车前面,正驾车的两人听到这声动响,霎时都愣住了。

两人对视着,眼里都有惊疑之色。

“是我听错了吗?”怎么他感觉马车里面传来了声音。

一人听到,可能是听错,可两人都听得清楚,那事情就不对劲了。

车里面可都是死人,怎么可能会传出动响声呢?

“我们是听错了吧。不用管,继续走。”尽管如是说,可他的声音里仍是带了一丝颤音。

买主就在前面不远,只要把这车交出,两人便能得到不菲的报酬。如此轻松的得钱机会,他可不想因为一声莫名的响声就放弃。

“嗯。”另一人点头,打算驾车继续前行。

可就在马车将要驶动之时,车厢处又传来了声音。

这下,两人能肯定了,声音就是从死人堆里传来的。

这一次,对视都没有,两人头也不回的抬腿及跑。

从隔层中出来时,先前驾车的两人早就没有踪影。

林曦月挠挠头,第一次踢车壁,是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而之后的数次,却是她脚抽筋了,疼得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终于出来了。”

听得嫌犯男子的感叹,林曦月小声询问道:“你已经出了城,我可以回家了吗?”

马车驶离城门不远,此时她自己走回去的话,应该天黑之时便能到家。

只是,眼前的杀人犯会放过她吗?

林曦月不知道。

按理来说,害人也得有个由头。自己之前和他从未有过交集,自是没有得罪过他,而且今日她还帮他摆脱了官差的追捕。她不说想要回报,只望他能放过自己。

若是他想要杀了自己灭口,说什么她也不会任他宰割。

以命博命,她定不会让他全身而退。

林曦月咬着牙,准备和他一绝死战。

“你走吧。”他回答了林曦月的问题,并将手里的刀收了起来。

“啊?”走,他真是说的让她走。林曦月呆愣着,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怎么,你不想走?”男子眯眼看着林曦月,语调上扬。

“不不不。”林曦月赶忙摇头,随后又猛点头道:“走走走,我这就走。”

她说完,转身快步朝来路走去。

只是,她没有走出两步,随后身后便传来了一声闷响。

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她转头去看,只见人已经躺倒在地上。

“不是吧。”林曦月哀叹一声。

见死不救,她做不到;可与杀人犯久待在一起,则更是要命了。

“我当自己没看到就是。”她低声喃喃,随后转身继续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轰隆”一声闷响陡然响起。

白日惊雷!林曦月吓得浑身一抖。

这是老天在警告她吗?

虽然此时天还未黑,可周边的林中已经暗了下来。

走在昏暗的路上,伴随着惊雷,再想着身后马车内的尸首,林曦月内心无比煎熬。

最后,她终是停下了回程的步伐,咬牙转身走向男子倒地之处。

在他身边蹲在,将他脸上杂乱的头发扒开,林曦月第一次看清这个杀害赵元忠凶手的面容。

他比林曦月想象的要年少许多,她本以为他是四五十岁的年纪。

可如今仔细看来,此人最多不过三十岁。

第一百五十七章 废了他们

等林曦月看清凶手的相貌,就更是觉得他眼熟了。

他是谁呢?她仔细回想。

外地的人,自己应是不认识的。

如果认识的话,那必定是上辈子在京中遇到过的人。

可她常年待在京城陆家,鲜少与外男打交道。她认识的男子,大都是依靠着陆家的官员。

左思右想没有答案,最后只能作罢。

马车那方,林曦月是不敢靠近了,她只能寻了棵大树,使劲将人拖到树旁倚靠着。

好在他身子瘦弱,自己还拖得动。否则,只能任由他躺在大马路上。

伸手探了探男子的鼻息,确认他没有性命之忧,林曦月微松一口气。

不过,她也不是大夫,不知道要如何救治。

此等情况,正好回去通风报信,让人把他带回城去。

救人归救人,可他杀了人,林曦月也没打算让他逍遥法外。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她久久未归,家里人肯定着急了,也不知道吴伯怎么样。

林曦月如此想着,站起身准备往城内赶去。

只是,她迈出没两步,身后便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或许是因为经常遇上危险,心里的警惕感倏地冒出。她没有多想,立马蹲下,躲在树后。

不多时,有人的声音传出。认真细听,可以确定声音是从马车那方发出的。

“人呢?”来人走到马车处,掀开车帘查看后,奇怪道。

不同于寻常人的反应,没有惊叫声,没有转身逃窜。马车内堆满的尸首,在来人眼里似乎不存在一般。

林曦月小心翼翼回望了一眼,见五六人围绕在马车周围,皆是神情警惕的模样。

她心里一惊,明白这些人可能就是车内尸首的买家了。

敢做此等生意的人,心里怕是早已没了良知。

林曦月不敢出声,生怕自己被人发现。

“把车开走。”有人沉声吩咐,随后车轮的转动声响起。

林曦月本以为车走,人也会离开。可没想听声音,还有人留在原处。

这时,耳边又传来一道轻微的声响。她扭头去看,只见倚靠在树边的人似正要醒来。

林曦月暗道一声糟糕。要是他闹出动静,引来别人,自己也休想跑掉。

她悄然挪动步子,移至男子身边。

为防他出声,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并尽力压制住他乱动的手脚。

男子醒来时,就发觉自己被人控制着。

“你……”他想出声质问,可嘴上的手却捂得更紧。

林曦月猛地摇头示意,让他别出声。

可他哪里会听,还是挣扎着要起身。

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很快便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什么人?”呵斥声陡然响起。

闻此,林曦月便知此人不好惹,于是立马屏息不动。

男子终是也安静下来。他皱眉看向林曦月,眼里满是疑惑。

林曦月不敢出声解释,只尽量让两人都藏在树后,以免被路上之人发现。

“别大惊小怪的。”有人如是道。

不久之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四周随即归于沉寂。

人应是走了。

林曦月松开捂着男子的手,背靠在树上,长舒一口气。

“他们是什么人?”男子疑惑道。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是马车内尸首的买主。”只是,这买主是谁,买尸首又有何用处,林曦月却是不知。

“你猜的没错。”有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林曦月一脸茫然,转头看向身旁之人,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只见他摇摇头,道了一句,“不是我说的。”

这时,林曦月才反应过来,方才出声的人并非是他。

可不是他,又是谁呢……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身旁嘴角带着狞笑的三名男子,呼吸陡然一窒。

“呦,还是一位漂亮姑娘呢。”此话一出,站着的人哄然大笑。

他们看林曦月的目光肆无忌惮,仿佛她已经成了盘中餐。

“大哥,怎么处置这两人?”

“男的杀了,至于姑娘嘛,还不是由着你们来。”

话音落下,三人大笑出声,毫无忌惮之意。

“把这个吃了。”耳边突然想起嫌犯男子的声音,林曦月转头去看,只见他悄悄递过来一颗药丸。

看着他沉静的眼神,林曦月倒是没有犹疑,直接接过药丸,放进嘴里。

如今,他们两人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出了事,另一个也跑不掉。

药丸很快就化在嘴里,而旁边的嫌犯男子也已经准备就绪。

“屏气。”他低声提醒完,随后快速出手,朝前面三人脸上一撒。

霎时间,白色灰粉满天飘散。

在凉风的夹杂下,灰粉迅速呛入人的喉腔,三人猛地咳嗽起来。

趁着如此时机,两人相互搀扶着逃跑。

约莫跑了一公里路,林曦月后望时,没有看见三人的踪迹,这才稍稍缓下步子。

“你撒的是什么啊?”她气喘吁吁地问道。

她跟他相处不过半天,又是药丸,又是药粉的,他身上究竟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软骨散。”他扬声回答,语气颇为傲然,“中了我的软骨散,他们追不上来的。”

“难不成,这药是你自己做的?”林曦月不由得猜测道。

只听他轻哼一声,道:“那是自然。”

这下,林曦月倒是颇为讶异。

没想他居然还有如此本是,只是……

“可惜了。”她摇头叹息。

“可惜什么?”男子眯眼看向她。

林曦月瞬时噤了声,不敢多说。

就在两人以为危险已经过去了的时候,身后却再次传来了响动。

只见有四五人手持大刀出现,直奔林曦月两人所在的方向而来。

她想都不用想,便知这些人和先前的三人是一伙的。

“还有软骨散吗?”林曦月急急问道。

“你当我的软骨散是这漫地的野草吗?”男子颇为恼怒。之前撒去的那一把软骨散,可是他炼制了许久才得到的。

“没有的话,只能继续跑了。”

才稍稍停歇下来的两人,又立马站起身朝前跑去。

或许是知晓自己跑慢了会丢了性命,两人尽管累得腿都软了,可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没有放慢。

后面持刀之人一时半会儿居然也没能追上来。

不过,毕竟体力有限,林曦月没有用午膳,而嫌犯男子先前更是晕倒过,两人都撑到了极限。

心里太过紧张,腿中又虚软无力,只一小小石子的阻拦,就让林曦月跌倒在地。

“跑不掉了。”嫌犯男子亦是瘫坐在地上,脸色寡白。

“嘿,你们继续跑。”威胁嗤笑声在前面不远处响起。

不多时,追过来的五人就已经立在了两人身前。

“敢跑,给我废了他们的腿。”为首的男子不待两人说话,直接凶横蛮横道。

林曦月一抬头,就能看见明晃晃的大刀朝自己砍来。

“不要。”她尖叫出声,以手捂脸,等待着疼痛袭来。

就在这时,只听“咻”的一声在耳边轻划而过,随后传来一声闷响,似有重物倒地。

这一瞬,时间似静止了一般,没有尖叫,没有狞笑,亦是没有疼痛。

“他死了。”直到身边之人出声提醒,林曦月才敢缓缓挪开脸上的手。

前面的状况随即显现在眼前

只见先前举刀之人已经倒在地上,而铮亮的大刀却仍是被他紧握在手里。他双目圆睁,失神的眼里仍是布满了惊惧之色。如此模样,仿佛是为了告诉他人,他到死都不明白杀自己的人是谁。

其他四人见大哥中箭倒地身亡,倶是惊怕不已。他们拿着大刀护在身前,警惕地四处观望查看,想弄清楚出手之人是谁。

不多时,阵阵马蹄声踏踏作响。顺着声音看去,一身姿矫健的黑衣男子骑快马,率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等林曦月看清马上之人,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是落了地。

烈马之上,陆琮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人儿,亦是心头微松。在他身后,跟随了不少官差和将士。只因他骑马太快,大家都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吁。”马儿稳稳停在林曦月身边,陆琮快速翻身下马,查看她的情况。

“曦月,怎么样?”一时情急,陆琮忽略了其他人的存在,直接喊出了曦月的名字。

任凭一个外人,听到他的称呼,怕是都会怀疑两人的关系,更别说曦月身边是鬼精的嫌犯了。

果不其然,嫌犯男子听到陆琮的称呼,忍不住用犹疑的视线打量两人。

“无事,多谢王副将关心。”林曦月暗地里给陆琮使眼色,向他示意身边还有他人。

接收到曦月的视线,陆琮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男子的存在。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此人。

根据吴伯的描绘,画师已经将杀害赵元忠嫌犯的大致轮廓画出。

而眼前之人,和画像上的人极为相似。

想必他就是嫌犯无疑了。

嫌犯男子和陆琮对视一眼,便也明白他已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他想逃跑,可实在是没了气力,而且后面的大部队都已经赶到了,他能逃出的机会绝对为零。

与其当着众人的面做无谓的挣扎,倒不如束手就擒,让自己少受些折磨。

剩下的持刀四人不清楚来人的身份,但是明白来人是他们惹不起的。四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后转身就跑。

然,入了陆琮视线的犯人又如何还能逃掉。

只一声令下,抓捕四人近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将他也带走。”陆琮指着坐在曦月身边的男子沉声下令。

林曦月看着嫌犯男子,双唇阖动,忍不住出声规劝道:“别逃了。”

“不逃?由着他抓我吗?”他嗤笑一声,视线直直看向陆琮,眼里满是挑衅之色。

陆琮没有出声,只是将视线黏在曦月身上,没有多看他一眼。

见他没有丝毫的悔改之色,林曦月颇为恼火,出声质问道:“你杀了人,他不该抓你吗?”

闻此,男子半晌没有出声。他只是深深看着林曦月许久,最后才轻声道了一句,“我没有杀人。”

若不是离他近,林曦月或许都不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只是,他说完这一句,便不再开口。

“带走。”陆琮再次下令。

嫌犯被压着离开,另外四人也被带走。

“对了,前面一公里处,还有三人晕倒在地,是他们的同伙。”林曦月指了指被带离的四人,凑在陆琮耳边轻声告知,“这些人做着买卖尸首的交易。”

“你怎么知道的?”陆琮问道,声音略微有些不稳。

他的异常,林曦月未察觉,只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他。

陆琮听着曦月说起,她去到乱葬岗,掀开了装满尸首的车帘,又被人持刀追赶,心忍不住揪成了一团,拳头更是紧捏着,不留一丝缝隙。

忍住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陆琮咬牙站起身,命令众将士们继续前行抓捕贼人。

等将士们离开,官差又已经押送着嫌犯回城,剩下的都是陆琮的心腹之人。

“走,我带你回家。”陆琮朝林曦月伸出手。

林曦月没有丝毫迟疑,脸上显露笑意,白嫩的小手搭上他的大手,借由他的力量,从地上站起身。

周边没有外人,两人也无需避讳。

陆琮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平稳地将她放上自己的高头大马。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纷纷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开始扮作一只只的鸵鸟。

察觉到众人的反应,林曦月脸颊微红,可比起陆琮带给她的安稳感,外人的反应又与她有何干系。

虽然身后跟着的都是陆琮的人,可偶然周边还是有行人经过。

姑娘家的,和男子同乘一匹马,终归影响不好。

担心外人认出曦月,陆琮用黑色披风将她裹在自己身前,掩盖了她的面貌和身形。

躲藏在他的披风之下,林曦月感受着那股熟悉的气息,心里惧意顿消。

“害怕吗?”陆琮低声问道。

林曦月点头,随即又摇头。

被她的反应弄晕,他疑惑道:“究竟是怕,还是不怕?”

“起初是怕的,可我知晓有你在,便不怕了。”

闻此,陆琮嘴角微微扬起。他轻叹一声,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旖旎

安抚好床上的人儿,少年起身走出帐营。望着漫天的瓢泼大雨,他眉头紧皱,静思片刻后沉声吩咐道:“去把你们营长叫过来。”

守卫兵脸色一苦,他才把骂骂咧咧的刘先生送回,又得去营长帐营叫人。营长的脾气,比起刘先生,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奈何这位主的命令可是连营长都不敢违抗,他一个无名小卒,哪里敢说多话。

只望营长已经睡饱了才好,他心里暗暗祈祷。

此时,正是夜半时候,黎军营营长赵武极鼾声正响。

身前是美酒佳肴,身侧是妖娆美人,他左拥右抱,狂饮美酒,好不痛快。

“将军,将军……”美人娇柔的魅声传来,赵武极听得全身酥软,不能自拔于其中。

他嘿笑两声,伸手抓住身旁的人,摸着美人细弱无骨的小手,他缓缓把嘟起的嘴唇凑上前去,想要一亲芳泽。

“将军!”忽然,刺耳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

迷糊中,赵武极睁开朦胧睡眼,随后只见一张惊恐的大脸出现在眼前。

“哎呦。”他吓得一顿,重新闭上眼,半晌没有说话。

“将……”男子粗犷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就是他,打扰了自己的美梦。好好的一个绝世妖娆美人,居然被他给破坏了。赵武极想想就难受,自然不会给来人好脸色看,怒声斥道:“干什么?”

无辜又可怜的守卫兵,听到营长的斥责声,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颤声道:“营长,您能松开我的手吗?”

从他一近身,营长就伸手抓住了他,嘴里还含糊呢喃着什么。更甚者营长居然抓着他的手,想要往嘴边凑去。看着营长肉腻腻的嘴唇即将亲上自己的手了,他实在是忍不了,这才大吼出声。

听到守卫兵的话,赵武极低头看去,果不其然,自己双手正牢牢抓着他。

“他娘的。”他低骂一句,合着自己在梦中摸了许久的小手,居然是个大老爷们的。不行,他有些恶心想吐,得好好缓缓。

“营长,你不舒服啊?”守卫兵出声关心道,毕竟他可不想得罪营长。

赵武极见他还站在自己榻旁,忍不住皱眉骂道:“有事说事,别啰里啰唆的。”

“哎。”守卫兵忙点头,“是这样的,那位主唤您过去呢。”

“哪位……”质疑的抱怨声说到一半,赵武极便噤声了。

他真是睡湖涂了,怎这人来了军营之事他都能忘。

不敢推迟,他立马起身穿衣,并问道:“有说是什么事吗?”

守卫摇摇头,他也不清楚。

不多时候,守卫兵将赵武极带至帐营外,里面安静无声,赵武极正想开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沉之音,“进来。”

他轻咳一声,侧头与身边的守卫兵对视一眼,这才抬步走入。

看着营长进去,守卫兵拢好帐门,在外面站好。

只是,他奇怪地摸了摸脑袋,怎他觉得营长似乎有些小紧张呢?

应该是他想错了吧,尽管里面那位身份不低,可营长却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了,又怎会对一位白净的少年有害怕之心呢。他摇摇头,将杂念摒除脑海,谨慎守卫帐营。

且说赵武极一进去,便看见少年着黑衣端坐在桌旁。

“赵营长,请坐。”少年伸手示意他坐下。

赵武极并不想坐下,可少年开了口,他不敢不坐。

他战战兢兢坐下,偏头转向少年,视线却低垂着,不敢直视过去。

少年递过一盏茶,轻声道:“赵营长,其实这么晚了叫你过来,我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你尽管吩咐。”管他的,先答应了再说。

少年嘴角扬起,“我想做你的副将。”

“没问题。”想做副将什么的,有他在这还不简单。赵武极答应完,忽然意识到面前之人的身份。这不对啊,他为何想要做副将呢?

当然,尽管心里疑惑,可他也不敢问出来。

“而且要记住,我姓王,单名一个润字。”

“王润副将。”赵武极隐约懂了,他这是想隐藏身份。

两人谈完,赵武极起身告退离开。在他即将走出帐营之时,里面忽然响起一道轻哼声。这声音,听着怎么像是女子的?他面色微疑,心里隐约觉得奇怪,没听说这位主是个爱玩的啊,房间又怎会有女子呢。大约是他听错了吧。此时夜已深,他真要回去睡了。

在赵武极离开后不久,本来只是轻声哼哼的林曦月忽然躁动起来。她伸手胡乱在空中抓挠,脸上神色痛苦,似受到了巨大的折磨一般。

少年男子听到动静,快步来到她身边,握住她胡乱抓挠的小手,担心她伤了自己。

此时,林曦月被困在了自己的梦境中。她察觉山洪来袭,转身想跑却没想落入了泥潭。眼见着山洪将至,她挣扎着想从泥潭中逃出,却没想越陷越深。

泥水即将没上,她已经不能呼吸。

这时,轻柔的呼唤声自远处传来,似有清风拂过鼻尖,让她缓下气息。

看着怀里的人儿安静下来,少年轻舒一口气,正当他想抽手离开之时,却没想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陆琮。”略微沙哑的声音自林曦月嘴里发出,她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她醒了?陆琮搂抱着林曦月,略微有些惊讶。按理来说,她吃了刘仙手开的汤药,因该会昏睡一晚才是,怎么这就醒了。

“是我。”他低声应道,眼里有着担心。

下午他自船上离开后,直接前往黎城远郊的黎军军营处。到军营时,天色已晚,且有毛毛细雨飘下,不多时候,细雨直接成了大雨,伴随着强风,牢固的帐营都被吹得哗哗作响,似有被吹动的痕迹,低洼处也已经有了积水。

在营中静坐片刻,听着外面“劈里啪啦”的大雨声,他心里隐约有些担心。

不过,想着曦月应该已经回家了,他也不再多想。

当他得知周家的游船没有返程,而是和吴少珩等人一起离开时,他猛地站起身,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下船后不久,周家的船就驶去了上游,和吴少爷等人的船并在了一起。”恩铭将得来的消息告知。

“他们如今在哪里?”如此大风大雨的春季,沂水河极有可能涨水。一旦船在水中失去了控制,岸边人想出手救人都难。

船具体去了何处,恩铭也不知晓,只清楚离开的大致方向。

陆琮在军中寻了熟悉地形的兵跟着,冒雨骑马出去寻人。沿着沂水上游一带搜寻,眼见水位见长,他心中的担忧更甚。

等听到“嘭”的一声巨响,他身子僵住一瞬,然后立马加速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奔去。

直接见到完整无缺的她,他才稍稍安心。

他强忍着过去抱住她冲动,故意改变了声音。

隔着大雨,曦月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尽管周围昏黑,可她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却让人不容忽视。

只不过,在她听到他发出的声音后,随即低头不再打量,想必她以为自己是认错了人吧。

这个小傻瓜。

幸好自己出去寻了她,否认被淋一夜的雨,身子如何能熬得住。

陆琮轻抚上曦月热烫的笑脸,将她脸上散乱的发丝拨至耳后,低头在她额间印上一吻,柔声问道:“难受吗?”

林曦月点点头,她脑中昏昏沉沉,手脚也软弱无力,只觉不能掌控自己的行为。说出的话更是没有经过思量,有了想法立马能脱口而出。

这不,看着陆琮俊美的面容,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皙的小米牙来。她学他一样,伸手抚上他的脸,冰凉凉的好舒服,稍微捏一捏,将他脸上的肉拉扯起来。等玩够了脸,她手势下滑,碰触到他硬挺的喉结,摸摸戳戳,极有意思。

见无人阻挠她,她动作愈发放肆,从下颚划到喉结,再至火热的胸膛。别看陆琮看着瘦,但身上的实肉却不少。林曦月摸着忍不住暗暗啧叹,活脱脱一个小se女的模样。

陆琮也不阻止她,任由她在身子身上胡乱动作。直到,她一不小心碰触到自己上身某处……

“曦月,别闹。”他声音暗哑,眼底深处有yu火闪现,可怀里的人儿还在不知死活的动作。他单手挟制住她,想制止住她的动作,好让自己冷静冷静,可手是抓住了,身子却仍在扭动。

林曦月挣脱不开,神色难受,哼出的声音带了哭腔,“不行,你放开我。”她如此模样,像是喝醉了一般,完全不受人控制。

“曦月,别动。”警告声从牙缝中吐出,陆琮紧紧搂抱着曦月,但又怕动作太紧而伤了她,只能又微松了手。

闹够了陆琮,她又挣扎着要下地,可陆琮哪能让她胡来。两人闹腾着,齐齐倒在了床上。被陆琮压在底下,林曦月这才停止动作,营帐内终于安静了片刻,只有两人轻微的喘息声响起。

静默半晌,林曦月望着自己身上的人,抿了抿嘴,轻声道:“你硌着我了。”

……

向来清冷的陆琮,耳朵渐渐发红,他低头望着自己身下的人儿,理智让他起身离开独自去冷静,可身体却不受他控制。

仿佛意识到了危险一般,林曦月完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她把头微微偏转,相与他错开,可却把自己白嫩的脖颈完全暴露在了他眼前。

鲜美可口的嫩肉暴露在狼嘴之下,谁又能忍得住呢?

雨滴嗒嗒,房内旖旎。

良久之后,陆琮终是起身,独坐桌边,饮下一口凉茶,让自己好好冷静。

而林曦月则是躺在床上,没了丝毫力气,意识又渐渐昏睡。

在半梦半醒之时,她忽然又想起山洪一事来。脑中不停闪现上一世洪水过后的场景。那日清晨,她只是偶然路过时望了一眼。

山洪过后,厚重的泥土掩盖了河岸边的房屋,有身上沾满泥沙的人躺倒在路边,不知是死是活。到处都是哭声和喊声,一夜之间,许多人家破人亡,失去了所有。

她那时候已经快要进京了,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不便在外久留。尽管她想出手救助,却也没有机会。

若是这一世又有山洪来袭,那发生的时间定是同上一世一般,在夜深人静熟睡时刻。

等众人听到动静,再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山洪到来,淹没自己,夺走性命。

或许她重活一世,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人。

今生,她既然已经早先知晓山洪的到来,那上一世的悲剧就应该要避免。

陆琮静坐许久,努力冷静下来,可营帐内始终萦绕着她的气息。不行,他要出去。如此想着,他起身站起,朝帐门口走去。

“陆琮,陆琮。”林曦月的唤声再次响起,只这一次,她的声音里透着急切,“快派人去沂水河岸。”

说这话时,林曦月还躺在床上,似在说梦话一般,嘴里喃喃自语。陆琮却隐约觉得奇怪。

“曦月,你说什么?”他凑上前去,细听她嘴里说的话。

“跑,快跑,山洪来了。”

“怎么办,死了好多人。”

“陆琮,救人。”

……

听清楚曦月呢喃的话语,陆琮脸色微变。他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可心里却隐约觉得重要。

“曦月,哪里死了很多人?”他一字一字问清楚。

林曦月双眼微眯,“在沂水河岸,好多人都被山洪打走了,快去救他们。”她说着开始急切地推他,想要他快些起身去救人。

“好,我去救人。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安抚好曦月,陆琮没有多问,快步走出营帐。

看着外面大雨不停,回想起手下人回报的沂水的情况,再联想起曦月说的山洪。他神色冷峻,觉得曦月说的不无可能。

“把将士们都唤醒。”他沉声吩咐,话语声不大,却让周边的守卫都面色一紧。

先前单独唤营长和刘仙手过来,可以是为私事,但把所有人都唤醒,那事情定然不简单了。

难道是接到了什么紧急命令吗?

来不及多想,守卫们紧急叫人。

一时间,军营内灯火通明,所有将士们准备集合。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共乘

“陆琮。”林曦月仰头轻唤一声。

“嗯?”陆琮低头应声。

“你什么时候回京?”

“怎么?盼着我走。”

林曦月轻摇头,“自然不是。”

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留下。她心里暗暗想着。

然而有陆家和皇上在京城施压,他又如何能在黎城久待呢?

既然不能多留,倒不如早早回去了,免得受到责罚。

曦月的低沉,陆琮有所感受。

想着她或是在为自己担忧,陆琮心里是既欢喜又心疼。

他微俯头,薄唇落身前人儿的发上,嗅着她身上的清香气味,柔声告知:“我在黎城多留两日也无事,京里没人管得了我。”

他语气虽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傲气十足。

听他这话,似是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林曦月禁不住皱起眉头,心里总有些担心。

“你行事可要低调些,不能惹得太多的仇家。”万一有人联起手里对付他,他能防得了一人,可又如何能防十人。

“好,都听你的。等处理好赵家的案子,我就老老实实回京去,好吗?”听着曦月的教诲,陆琮未有不耐烦,反而眉眼俱是带笑,直点头应是。

见他态度诚恳,林曦月心里稍安,没有再多加训斥。

两人共乘一马,走在众人之前。

在林曦月以为,她和陆琮低声说话,外人是听不见的,可实际上,后面那群恩字辈的少年们都狂忍着笑呢。尤其是恩铭,脸上神情都忍得扭曲了,可嘴里硬是没有发出一声。不是他不想笑,实在是不敢啊。万一被主子给听到,今后指不定会如何折磨他呢。

期间,林曦月觉得太过安静,将小脑袋从披风下挣出,往后望了一眼。

这一望,就看到一人的表情极度扭曲,似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

“咦,他怎么了?”她出声关心道。

听到曦月的疑惑声,陆琮侧身后望。

这时,恩铭正使劲憋着笑,并和周边的人使眼色。忽然,身边的人都低头沉了脸,他觉得奇怪,谁想一抬头便直直对上主子冷漠的眼。

只这一眼,就让恩铭瞬时僵住。将上扬的嘴角默默收回,他老老实实低下头,不敢再有任何其他动作。

“他……是恩铭吗?”陌生的面貌,颇为熟悉的感觉,让林曦月忍不住猜测道。

“嗯。”陆琮收回视线,并将曦月的小脑袋转回来,道:“不必理会他。”

快到城门口时,陆琮拉缰停马。

他翻身下马,随后将曦月抱下。

“不进城吗?”林曦月疑惑道。

“若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进城。”陆琮回道。

看着他带笑的眸子,和眼里的深意,林曦月恍然记起两人可是共乘一匹马儿。

虽有披风遮掩,外人看不到她的相貌。可等下到了家门口,她总不能继续裹着披风吧。就算是能继续裹着,可里面之人是谁,家里人还不是一清二楚。外人不知晓,也定然会议论。她给家里惹的麻烦已是不少,不能再出乱子了。

“备车。”陆琮转身朝后面吩咐,恩铭随即上前,未有丝毫延缓。

他今日已经惹了主子一次,可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不多时候,恩铭寻来马车,并亲自充当车夫。

以防人多而引起外人的注意,陆琮让手下人先离开,最后只留下两三人护在马车后面。

林曦月上了车,随后马车缓缓朝城南窄巷林家的方向驶去。

陆琮骑马守在车旁,林曦月只需掀开车帘,就能看到他。

此时,天色已晚,路上行人不多,四周都较为安静。

见无人注意,林曦月掀起车帘,向陆琮问起嫌犯男子的去向。

“进了大牢。”提起那人,陆琮面色微冷。

恩铭坐在车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人劫谁不好,偏偏选中了曦月姑娘,实在是蠢得厉害。

听得陆琮的回答,林曦月没有着声。她回想起嫌犯男子被带走时,嘴里低声喃喃的那一句“我没有杀人”,她就觉得有些不安。

虽他劫了她的车,还拿刀威胁她,可实际想想,他并没有给自己真正的伤害。

在顺利出城之后,他甚至是要放她离开。

若他真是杀害赵元忠的凶手,又如何会心慈手软的放她离开呢?

“你以为他真是凶手吗?”林曦月将心底的疑惑问出。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她已经分辨不清。她想了解陆琮是如何想的。

陆琮闻此,神色倒是并无多大变化。

“是不是凶手,还需得审问。”他如此回答。

想知道嫌犯是否是真凶,并非是一句话就能判定的。官府需要经过严密的审问和寻查,才能确定凶手的身份。

林曦月轻叹一声,是她想得太过容易。

不过,如此一来,她就无需忧心那人是否会被冤枉。她相信,陆琮定能给出一个公正的结果。

到林家之时,夜已深,周边大多数人家已然熄灯歇息,唯有林家宅院之内,四下灯火通明。

林允远和夫人是坐立难安,外面稍有一丝动静,两人就能惊站起身来。他们只盼着曦月能出现在门口,然而直到此时,外面的大门始终无人敲响。

林云和林雨一直守在门口,脸色未有一丝倦意。相比起以往在主子身边的日子,在林家的生活安逸得过分。

曦月姑娘连人带车被劫走,也是所有人没有料想到的。如今,主子已经出去寻人了,曦月姑娘定能平安归来。

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此时守好林家就是最重要的。

“林雨,你听。”林云忽然出声道。

闻此,林雨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是……马蹄声。”他略微有些激动。如此夜深人静时候,会骑马过来的人……

“是不是主子来了?”林雨猜测道。

林云也有如此想法。

就在两人正准备开门查看之时,屋内的林氏夫妇似乎也有所感应。林家大门缓缓打开,街上的马车正正停在林家门口。

当林曦月掀开车帘之时,只见爹娘相扶着守在门口,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霎时间,林曦月眼里一酸,赶紧扭头将眼角的泪水拭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严刑拷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周氏抱着曦月,眼里含泪地柔声安慰。

在她看来,不管曦月在外面遭遇了什么,只要她能平安回来,就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担心在外面停留过久会引起外人的注意,一行人赶忙进了林家。

陆琮本是打算送了曦月之后就离开的,可是没能受住林家人的热情邀约。

自然,他将曦月平安送回家,林家人如何会不感谢于他。

林曦月一日经历了许多,身子早已是疲惫不堪。

当着爹娘之面,她和陆琮拜谢告退,先回房休息。

林周氏担心曦月,也跟着离开。

“王副将,小女能安然无恙回来,可真是要多谢于你。”林允元紧握着陆琮的手,是千恩万谢,道不尽的感激。

“伯父,您唤我润之就行。至于救曦月姑娘,这是我应该做的。”陆琮虽不能说出自己真正的名字,可他的字在黎城鲜少有人知晓,所以告知林伯父也无妨。

“润之,我们林家无权无势,也不能回报你什么。不过,今后你有任何需要,只要我们林家能做到的,保管不会推迟。”林允元拍着胸脯保证。

他所求的只是一个曦月。陆琮心里暗念。自然,这话他是不敢同林伯父道出的。

对于林伯父的一番言语,他只能回以笑意。

“既然伯父都如此说了,润之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闻此,林允元笑着点头,直道:“好。”

陆琮在林家用过宵夜后,才起身离开。

林允元本是要留他休息一夜的,可想着润之身为副将,掌管着许多大小事务,而且赵家一案也归由他处理,想必他公务繁忙,没得时间在林家歇息。

于是,陆琮起身要离开之时,他也没有过多挽留。

“伯父,留步。”陆琮制止了林伯父的相送,翻身上马离开。

待马儿消失在夜色中,林家的大门才缓缓闭上。

梦中,林曦月睡得不甚安稳。

白日的死尸总是浮现在脑海中,梦里的场景全都是郊外的乱葬岗。

她拼命地奔跑,却始终逃不出去,最后只能被困在其中,与死尸为伴。

然而,她心里仍存了希望,只要陆琮出现,她便能得救。

日复一日,她望着盼着,可他却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某一日,她跌坐在地上,看清了身下死尸的相貌。

“啊!”林曦月猛然从梦中惊醒,额上满是细汗。

“好在,是梦。”她低声喃语,眼里仍存留着惊惧之色。

方才梦中的那一幕,着实是将她吓得不轻。

眼前再次浮现出陆琮毫无血色的脸颊,那似死人一般的模样,她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不,不会的。这一世,他定能过得好好的。”她肯定道,似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

“姑娘,您醒了啊。”秋韵进屋时,见自家姑娘呆坐在床上,心里不由得开始担心。

姑娘本就不大聪慧,昨日又被吓着了,只怕是没得治了。

她摇摇头,只觉无望。不过,不管姑娘变得如何痴傻,自己都会好好照顾她的。

当林曦月回过神时,就见秋韵正准备上前为她穿衣。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从秋韵手里拿过衣裳,她连忙道:“我自己来。”

“姑娘。”听闻自家姑娘出声,秋韵几乎是喜极而泣,“您没傻啊。”

林曦月:“……”

谁说她傻了!

“没傻就好。老爷夫人也不必担心了。”秋韵长长松了口气,脸上紧皱的眉头终是舒展开来,随后迈着大步离开。

等林曦月自己收拾妥当,来到正房时,林允元和夫人正谈起昨日一事。

林曦月本不想让爹娘担心,打算进屋全然告知,可她听了一小会儿,才发觉他们谈起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陆琮。

左一口润之,右一口润之。那家伙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字告诉爹娘了?

林曦月心里哼哼,不过倒也颇为佩服他。不过数日的功夫,他就能博得自己爹娘的喜爱,可见是他的本事强。

其实,对于林家人,陆琮并未使任何心计。他不过是把他们当做真正的亲人来对待,而不是像外人一样防备着。

“我今早去府衙,听人说杀害赵元忠的凶手抓到了,昨晚一直在审讯。”林允元说起府衙之事。

赵家之事本和林家并无多大关系,可当林家人知晓劫走曦月的人是杀害赵元忠的凶手之后,他们便冷静不了了。

“凶手会如何?应是不会再放出来了吧。”此等危险人物,若是再放出来的话,不知又有谁会遭殃。林周氏向天祈祷,不要饶过凶手。

“牢狱之中一番严刑拷打,都不知凶手能否受得住,他如何还能出得来。你就安心。”

虽说牢狱中的刑罚太过可怖,但是对待这种穷凶极恶之人,就得使用非常手段。

听得爹爹的话,林曦月隐约觉得不对。难道陆琮所说的审查,就是只严刑拷打吗?那岂不是屈打成招?这如何能行。

不行,她得找陆琮问清楚。

林曦月没有进屋,而是转身去到前院,偷偷寻了林云和林雨,要求见陆琮一面。

听得曦月姑娘的要求,林云林雨两人对视一眼,轻声道:“我们会和主子说的。”

当晚子时,林曦月房外的窗户被敲响。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轻声喊道:“陆琮?”

“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曦月快速开窗,看到陆琮现在窗外。

只见他满脸疲惫之色,似是多日未睡一般。

“快进来。”她心疼道。

等陆琮进了屋,林曦月在床头点亮了一盏灯。

她倒了一盏热茶给他,问道:“昨晚可是未睡?”

陆琮摇摇头,“昨晚离开后,我去了一趟大牢,审问了嫌犯两个时辰,却什么结果也没有得到。他嘴太硬,而且又极为聪明,软硬不吃,只道自己没有杀害赵元忠。”

“你用了刑?”林曦月皱眉问道。在她心里,她不相信陆琮会动用严刑手段。

可爹爹的话,却又令她不由得怀疑。

听得曦月的疑问,陆琮也沉了脸色。

他摇摇头,冷声道:“自不是我。”

第一百六十章 狱中相谈

“用刑的另有他人。”陆琮和曦月道出其中原委。

原来,陆琮昨晚离开之后,又有人去到牢狱审讯嫌犯。等他得到消息之时,天已破晓。

“等我赶到狱中,人已经走了,而那人也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他眉头紧皱,想起嫌犯浑身血淋淋的样子,觉得还是不要将那人的情况告诉曦月。

“当然,性命暂无大碍。我已经命人将他严加看管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近。”不论是谁想要审讯嫌犯,都需得先向他报备。

不过,林曦月倒是觉得奇怪。

“赵家命案不是已经交由与你了吗?为何还会有其他人来审讯嫌犯?”府衙的官员们不得空,赵将军又不想管,在整个黎城,还有谁能插手官府之事呢?

“钦差大人。”陆琮沉声道出四字。

闻此,林曦月微惊,“钦差?”

见陆琮神色紧肃,她想起他的身份来。

钦差大人是从京里下来的,所以定是认识陆琮。万一陆琮和他直面对上,他会不会认出陆琮来呢?

“你以后可要避着他。”只要两人不碰面接触,在黎城没有交集,就不会有问题。

然而,陆琮摇了摇头,沉声道:“避不了。赵家一案,他已经插手。”

“那该如何是好?”林曦月颇为担忧。

陆琮把视线转向曦月,见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展颜一笑,柔声安慰道:“我的伪装能力,你放心。只要不是我自己显露出来,绝对无人能察觉。”

“至于那位钦差大人,我在京中虽与他往来不多,可他的根根底底,我都是一清二楚呢。他要是想去皇上面前告我的状,我会好好让他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的。”

官场上的手段,陆琮不想让曦月知晓,所以未曾提起过。然他未有提起,并不代表他只是软弱可欺的小羊羔。

“不过,赵家一案确实不大好查。”

在赵家没有寻到线索,而唯一的嫌犯,又坚决否认杀害了赵元忠。命案陷入泥潭之中,而京里来的钦差又横插一脚。想要确定真正的凶手,怕是不易。

若是放任真正的凶手不管,只是黎城会再出人命案。

“那人真是什么都不肯说吗?不论如何,口总是开了吧。”不管他是否是凶手,既然被抓,应是会为自己的清白辩解,“他可有提到自己的身份和原籍?”

“没有,什么都不肯说。”陆琮在审犯之时,嫌犯好歹会为自己辩解一句;可在钦差手里,他更是连嘴都没张。这也是他为何会受重刑的原因。

听得陆琮的言语,回想起嫌犯男子颇感熟悉的面容,以及昨日的共同经历,林曦月心里始终不能平静。

“要不……”她试探着提议道:“我去见见他?”

闻此,陆琮认真看向她,想了解她心里的想法。

“是这样的。”林曦月轻咳一声,缓缓解释道:“其实,我曾极大怀疑过那人就是凶手,可后来我却慢慢打消了这种想法。”

“为何?”陆琮认真倾听。

“你知道吗?他会制药,甚至不只是药,还有毒。”谈起这事,林曦月自己都忍不住会惊讶。

无论是谁会制药或是制毒,都没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可这人若是杀害赵元忠的嫌犯,情况便不一样了。

但凡一个人能下毒害人,又如何会拿刀杀人呢?下毒神不知鬼不觉,而拿刀极有可能会被人撞见。除非害人者存心想死,怕是才会使用最危险的杀人方式。

“他居然会用毒,此人不简单。”陆琮双眸微闪,心中的好奇心更甚。就嫌犯的言行来看,他觉不像是一个为讨生计而四处求人的难民,更不像是一个为报复他人而冲动行事的莽夫。

“我不知道他为何不肯多说,但想必其中是有原因的。或许,我能去劝劝他。毕竟,比起你们来,在一定程度上,我与他算是共患难过,关系不大一般。或许,我能问出点什么呢。”

“那我们呢?”陆琮眼神牢牢盯着曦月,眼里满含深意。

林曦月正想着嫌犯一事呢,就听得他突然抛出问题。话题翻转太快,她全然反应不过来,没能明白他之所问。

看着她脸上的茫然,陆琮摇头低笑,脸上满是无奈之色,“真傻。”他取笑道。

上一句她没能听懂,可这两字的意思,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才傻呢!”她随即反驳。

“好,我傻,你不傻。那你回答我上一个问题。”陆琮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视线黏在曦月身上,再次问道:“你和那人共患难过,关系不一般,那我们呢?”

听得这话,林曦月才明白他是醋了。

红润的嘴角仍不住上扬,她看着陆琮,眼里满是笑意。

“你别笑,认真些!”陆琮神色严肃地提醒她。

见他如此模样,林曦月愈发想笑。

“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若是再笑……”他哑声提醒。

“会如何?”林曦月挑衅地露出脸上的笑容。

然上扬的嘴角未升至最高处,她脸上的笑便终止了。

感受着唇上柔软又熟悉的触感,林曦月缓缓闭上了眼……

和你想必,他人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

等陆琮寻到合适的时机,让曦月去见嫌犯男子,已是三日之后。

因被劫一事,林周氏始终放心不下曦月,每日都仔细照看着她。

出门什么的,林曦月更是想都不要想。今日,若不是陆琮亲自上门来请,并给与承诺,她如何能出得了家里的院门。

“我娘挺喜欢你的。”林曦月透过车窗上的珠帘,望着外面的陆琮,忍不住酸溜溜道。

陆琮一来家里,好吃好喝的立马招待上。他坐个椅子,娘怕搁着他了,还得寻个软枕垫着。她仔细想想,自己原来在家里都未曾有过如此优待。

“以后,她会愈发喜欢。”陆琮轻声笑道,完全不理会曦月的妒忌。

“哼,就算是我娘喜欢你,可你还没过我爹那关呢。”看他那自傲的小模样,林曦月忍不住出声泼冷水。

然而,她却不晓,林父那儿早已给陆琮许下承诺。

对于曦月,他不会放手。

不论阻止之人是谁,于他来说,并无多大影响。

他心之所想,无人能阻。

为便于行事,林曦月率先换了男子的衣裳。她跟随在陆琮身后,伪装成手下人的模样。

虽身量上矮了些,但混在众人堆里,一时也无人怀疑。

“王副将,您来了,快快请进。”看清来人,狱卒长快步迎上,俯身见礼。

“人可是照看好了?”陆琮往里走去,问起狱中之事。

“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狱卒长说完这句,又轻声补充道:“钦差大人自那晚来过后,便再没有出现了。”

“派人留意着外面,有任何情况,虽是汇报。”陆琮沉声下令。

狱卒长点头应是,随后指派了熟人在门口守着。

跟随在后面的林曦月,瞧见陆琮和狱卒长的关系,略微有些惊讶。

她靠近伪装的恩铭,好奇问道:“黎城牢狱的狱卒长是你家主子的人?”

“好见识。”和曦月姑娘相处,恩铭只有一条原则,那就是捧着。

只要把曦月姑娘捧好了,还怕主子会责怪于他吗?不会!

“不光是狱卒长,这里很多狱卒,都是主子手下的人。自主子接管赵家命案后,就在黎城牢狱之中做了安排,而这里只是其中之一。”恩铭朝曦月姑娘挨近了一些,仔细道起狱中的情况。

陆琮回头时,就见两人聊得正热。他轻咳一声,眼神不善地看向恩铭。

恩铭察觉到气氛的怪异,一转头就看到主子脸色阴沉。他随即噤了声,并远离曦月姑娘不少,不敢再多说。

而和恩铭聊得正热的林曦月,全然没有发现周边的异常,依然继续说着。

直到来到杀害赵元忠的嫌犯男子狱门前,她才正了脸色,没有再找恩铭说话。

“惨了。”恩铭为自己轻声哀叹。

“去两旁守着。”陆琮下了令。

手下人迅速找准位置,保持高度警惕,仔细注意周边的动静。

一旦有突发情况,谈话会随时终止。

林曦月知晓事情紧急,所以没有任何迟迟疑,随即朝陆琮点点头,表示她已经准备好。

“我和你一起。”陆琮出声道。

林曦月摇头,“不必,我一人足够了,不会有事的。”

陆琮稍稍思量,最后见曦月坚持,只得补充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唤我。”

“好。”她点头。

嫌犯所在之地,在黎城牢狱的最深处,这里往往是用来关押穷凶极恶的犯徒。

因是在最深处,两旁又没有窗户,所以光线较为昏暗,哪怕廊中有烛火亮着,里面也似黑夜似的。

林曦月一走进去,难闻的霉味扑面而来,她直接呛咳出声。

可她方发出一声,又担心自己的声音被外人听到,所以赶忙捂嘴轻咳。

“人呢?”在牢房里打量一圈,她也没有找见人。

心里正疑惑着,只感觉后背一凉,寒意由脚底爬上身。她猛地转身后退,只见有人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

借着廊上微弱的灯光,她认出了他。

“别吓我。”她喘息着,急跳的心都没能缓过来。

“是你。”沙哑虚弱的男声响起,隐藏在乱遭头发之后的脸上显现一丝疑惑。

只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来狱中做什么?劝我签字画押吗?”随着他缓缓的动作,有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

林曦月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他手脚上都绑了铁链。

“他们居然……”用如此粗重的铁链防备着一个虚弱之人,也真是太过谨慎了些。

不过,她来狱中不是为了愤愤不平,也不是为了同情与他,她是要找寻道真正的答案。

废话不多说,她直接了当地走到他跟前,再次确认道:“是你杀害了赵元忠吗?”

听得她的问题,男子半晌没有出声。良久之后,他才轻笑一声,反问道:“我说了又能如何?官府断案,真相并不重要。”

“不,你错了。寻找真相之人,永远都不会少。”府衙之中,昏庸无用的贪官不少,闲散懒做的官员更是一大把,可做实事的人依然存在。

“说实话,我今日过来,不为别的,只是想帮你。”林曦月诚心诚意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只要你能证明自己不是凶手,府衙绝不会为难于你。”

“不为难于我?”他嗤笑一声,“刑都受过了,还想如何?”

听闻他提起用刑一事,林曦月直想把从京里下来的钦差提到牢狱之中,不分前因后果,直接暴打一顿。

真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做,居然来狱中对人用刑。

“不知对你用刑那人,有没有道出自己的身份。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事并非是黎城府衙之内的人做的。”林曦月说完,嫌犯男子沉默不着声,不知在想着什么。

“或许,你曾受过伤害,不信任官府,但是这一次,你除了选择相信,并无他法。”他已经被当成杀人凶手抓入狱中,若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不能寻到,他怕是只能枉死。

“你自己的处境,想必你也明白。若是再不解释清楚,只怕有人会为了尽快结案,而直接把罪名安在你头上。到时候,你再想推翻自己的罪名,则是愈发困难。”林曦月穷尽自己所能想到的,尽力规劝于他。

她会尽量帮他,也只是不想无辜之人枉死,而真正的凶手却逍遥于法外。

就在林曦月即将放弃之际,终于,男子再次开了口,“你为何会相信于我?”

“你太聪明了。”林曦月想也未想,直接回答。

在她看来,聪明者并非只是知识渊博,而是知晓不能做傻事。单凭一句辱骂或一次拒绝,他便报复性的将赵元忠杀害,这绝不是他作为一个聪明者会实施的。

“你没有杀害赵元忠的理由。而且你会制毒,若是你想杀了赵元忠,又何必用刀呢?”

“最后一点,是你的态度。”

不论是逃出黎城后放过她,还是遇上坏人一起逃。他的行言举止告诉她,他绝不是杀人凶手。

第一百六十一章 疑点

“我名唤覃思,住沂水沿岸一带,受山洪影响而逃来黎城。我与赵元忠只见过数面,既无仇也无怨。他之死,与我毫无关系。”

嫌犯,不,应是覃思,他直视着林曦月,认真解释道。

覃思?林曦月默念这一名字,听着觉得颇为耳熟。

原来,她只是眼熟于他的相貌,可今日听得名字,又觉得耳熟。

会不会在上一世,她真的认识他?

林曦月来不及细想,听起覃思讲起他去赵家的经历。

“外面传言是我杀了赵元忠,只因我曾去过赵家。”想到外面的传言,覃均只觉离谱。

“人言可畏,你该明白。”林曦月轻叹一声。流言的可怖,她不是没有经历过。

“是,我确实早就该明白了。”覃思自嘲一笑,低声喃喃。

“不过,就算外人都道你是杀人凶手,你也不能只是逃避,而是要力证自己的清白。”覃思的变化,林曦月看在眼里。只要他肯配合好陆琮的查案,想要洗脱罪名绝对没有问题。

覃思思虑片刻,后沉声问道:“负责赵家一案的,是那位王大人吗?”

“对,是他。只要你没有杀人,他绝不会冤枉于你。”林曦月神色坚定,郑重向他保证。

覃思看着她,眼含深意,轻声笑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闻此,林曦月瞬时僵住。覃思这人,太过聪慧。和他交谈时,只要稍不注意,就能被他发现异常之处。

“我和他,认识。”她装作冷静自持的模样,轻缓回道。

“哦。”覃思点点头,没有出声反驳,也未继续询问,不过他嘴角的笑意倒是未曾收敛。

林曦月避开他的视线,看向周围。她怕和他继续待下去,自己会走露更多马脚,于是轻咳一声,道:“我和王大人说一声,让他和你谈赵家之事。”

她说完,不待覃思反应,直接转身往外走。

当陆琮看到曦月从里面走出时,快步上前揽住她,急声问道:“没受伤吧。”

“没有。我已经说服了他,他答应会配合你查案。”林曦月欣喜告知。

见她如此兴奋,陆琮抬手抚上她的小脑袋,忍不住出声夸赞道:“我的曦月真是有本事。”

“哼,那是自然。”林曦月扬起头,脸上的喜色止不住地溢出。

审讯室内,陆琮和覃思对立而坐,两人颔首见礼,也未多有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我去赵家,并非是外面所传的上门乞讨。不过,找活计倒是真的。赵家家大业大,在黎城正街有不少铺子,而且据我所知,赵元忠为人不错,对待店里的伙计也不算苛刻,所以我才会找上他。”覃思仔细道出他和赵元忠之间的关系。

陆琮听罢,仔细问起他去赵家的过程。

若是事实真如覃思所说,他确实没有理由要杀赵元忠。

不过,陆琮仍是存了犹疑之心。

“以你的能力,赵元忠为何没有收你?”像覃思如此聪明之人,在官场之上都较为少见,更别说是在寻常人中。

按理来说,见识过覃思的才华和能力,赵元忠应该不会让他走人,可为何最后却是作罢呢?这一点颇为不符合常理。

对于陆琮的疑惑,覃思自是也察觉到了。

赵元忠拒绝他的原因……

回想起在书房里发生过的事情,他低垂的眼眸抬起,看着陆琮沉声道:“或许是因为我撞见了他和赵夫人的争吵。”

“争吵?”陆琮双眸微眯,眼里有疑色闪过。

覃思仔细回忆起,那日去赵家时遇上的情况,“那日,我去赵家,并非是自己寻上门的,而是应赵元忠之约。早先在赵家粮店,赵元忠便已经答应让我入店做事。其实,我再去赵家,是赵元忠见我识字,想让我为他整理家中书房的藏书。”

“你所说的争吵,是在赵家书房之中听到的?”陆琮推测道。不知赵元忠和夫人争吵了什么,又是否和赵元忠之死有关。想起赵夫人的身子状况,陆琮不由得皱眉。他为赵夫人把过脉,单就脉相来看,赵夫人已经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正是。”听得陆琮的猜测,覃思点头应是。

当初,得知赵元忠被人杀害,他也颇为惊讶。但那时,他是自身难保,所以也未曾深想。可今日,经由陆琮提醒,他不由得怀疑起来。

“我去到赵家书房后,按照赵元忠的要求,开始仔细整理书架上的藏书。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书房门口突然有响动传来,有人闯进了书房。”

“闯进来的是赵夫人?”赵家之事真是愈发有意思了。陆琮想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找错了方向。

“起初,我并不知晓闯进书房的人是谁,而且那人也没有发现书架之后的我。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正打算出去回避,却听得一道歇斯底里的女声响起。”因为那道声音过于尖锐,覃思到此刻还能记起赵夫人说的那句话。

“赵元忠,你个畜生,没有人性。”覃思说完,停顿片刻,看着陆琮道:“这话是赵夫人所说。”

陆琮不由得皱眉思虑。据他调查,赵家人口简单,府里只三位主子,赵元忠、赵夫人和赵家姑娘。因家里人少,关系也极为和谐。除少部分妒忌之人外,大多数周边邻里说起赵家,都会夸赞赵元忠为人老实肯干,而赵夫人温柔贤淑,且赵家姑娘还懂事客人,堪称是三好之家。而唯一不好的,是赵夫人和赵姑娘的身子骨都不大健壮,常年需得以汤药养着。

不过,尽管家中妻女身子骨弱,可赵元忠也没有另娶妾室,来传宗接代,反而是回家更勤,以便能照顾好家人。据说,赵夫人每日饮用的汤药,都是赵元忠亲手喂食的。

若赵家的情况,正如他所了解的,那赵元忠和赵夫人之间,又会有何能引得赵夫人破口大骂“畜生”二字的矛盾存在呢?

这其中,绝对存在问题。

或许,他得去赵家见了赵夫人,好好问起争吵一事。

有了询查方向,陆琮准备立刻下手实施。

虽覃思是凶手的可能性极小,但因没有抓到真正的凶手,所以他也不能立即出狱。

“你暂时只能继续留在狱中,我会派人照看好你。那晚的失误,绝不会再出现。”陆琮加派了人手守在狱中,只要钦差一靠近这里,他便能立即得到消息赶来。

“你敢违抗上级的命令吗?”下令对他用刑的那位大人,覃思虽不清楚他的具体身份,可也能猜出他官职不小,肯定比眼前之人官职高。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上级指派的命令,下级官员如何能违抗。可瞧着这位王副将的语气和神态,似乎对那位大官毫无一丝惧意啊。

依这种情况来看,他若不是年轻气盛,不知死活,那就是实力不止于此。

不过,陆琮不是林曦月,对于覃思的打量,他不仅无回避之意,且还敢回以笑意。

覃思是聪明人,知晓眼前之人不简单,他不会再多招惹。

当陆琮从狱中离开之时,林曦月已经回了家。

林周氏走出房门,看着曦月迎面走来,去发现她脸上神色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她轻柔关心道,生怕一个大声就把曦月给惊着了。

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曦月才回过神来。

见娘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她立马反应过来,放缓了脸上的神色,出声笑道:“没有大事,只是杀害赵元忠的凶手没有确定下来,我还是有些担心。”

闻此,林周氏轻叹一声,拉扯着曦月的手进屋,“这些案子,官府的人自会处理好,你啊就别多想了。娘给你做了红枣乌鸡汤,快来尝尝。”

一罐乌鸡汤下肚,紧接着,晚膳又上了桌。

吃饱喝足,林曦月实在是撑得不行。她放下碗筷后,起身陪着娘去院子里散步。

两人挽着手,慢步在花香四溢的园中,秋韵、林云和林雨三人则是跟在后面。

“曦月,你和润之……”

娘突然提起陆琮,林曦月心跳骤然一停,第一反应是她和陆琮的关系是不是被爹娘发现了。

“相处得如何呀?”林周氏问完,仔细看向曦月,观察她的神色。

听完最后一字,林曦月才微松了一口气,爹娘未曾发现就好。不过,她又是一愣,装作不知晓的模样,反问道:“娘,谁是润之啊?”

“润之,就是王润副将啊。润之是他的字,这是他告诉你爹爹的。”提起陆琮,林周氏满脸笑容。

“他和爹爹很熟吗?”林曦月颇为惊讶,他居然和爹爹道出了自己真实的字。

“哎呦,相处多了总会熟的。”林周氏略带深意地说道。

不让曦月闪躲,她拉着曦月,直接分析道:“依娘来看,润之这孩子不错。人长得精神,又是赵将军手下的副将,且对我们林家,尤其是对你,似乎还很关心。我觉得啊,你们两个……”

“娘,您别乱说。王副将只是公事公办,您哪里能看出他是关心我了。”林曦月连忙否认,害怕娘再多想。

“嘿,怎么是我乱想了,我给你……”林周氏还想继续分析,却被曦月强行打乱。

“娘,我去前边看花,你自己慢慢走吧。”林曦月说完,飞一般的逃离开来。

“这孩子,真是长不大。”林周氏叹息一声,颇有些无奈。

不过,就算曦月自己不肯考虑,可是对于润之这孩子,林周氏是越想越满意。

如今赵家的案子还未解决,润之肯定很忙,也没空考虑其他事情。

等以后寻着机会,她定要探探润之的口,搞清楚他对曦月的态度。

“曦月,娘也来看花,你等等我。”林周氏朝前面喊道。

见娘没有再谈陆琮的意思,林曦月才敢慢下步子来。

等两人走累了,才转身回去。

快出园子之时,林周氏步子一顿,忽然想起一事来。

“瞧,我都给忘了。”

“什么事啊?”林曦月疑惑道。

“赵家家主出事之后,赵夫人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我们虽与赵家来往不多,不过也共同在窄巷里住了好多年,所以我和周边的街坊邻里约好了,一起去赵家看看她。”

“去就是了,您为何?”

“我们约了申时初在赵家门口碰面。”林周氏无奈道。

“申时初?可此时已是酉时初。”林曦月估计街坊邻里们也不会在赵家久坐,这时候大家都应是离开了。

不过,今日没去成,改日再去就是。

“您明日再去就是,想必赵家人也不会介意。”林曦月提议道。

“这……”林周氏有些吞吐。

瞧着娘似有难言之隐,林曦月认真问道:“是有何问题吗?还是你不想去?”

“不是不想去,就是我……”林周氏轻咳一声,低声道:“略微有些害怕。”

赵元忠在家门口被人杀害,死状极为凄惨,红血染了一地,据说如今都还留有印子去不掉。这如何能让她不怕。和街坊邻里一起,大家人多,就不会有多害怕。可只她一人的话,这心里还真是有些瘆得慌。

“我明日陪您一起去就是,而且让秋韵、林云和林雨三人也跟着。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听得曦月如此一说,林周氏放下心来,回房歇息去了。

林曦月回房后,静坐在软塌上,脸上的神色却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覃思。”她再次将这一名字道出。

她想起来了。

覃思,京中新贵,新任皇上的宠臣,无人不想争抢的香饽饽。

当然,这都是上一世的事情。

她和覃思曾有过一次接触。记得那日,她是受皇后宣召进宫。

尽管不清楚皇后召见她的原因,可进宫之事却不容许有一丝迟缓。

等她到了皇后宫中,却又被宫人告知,皇后娘娘歇息了,她要外面稍许等一等。

当时,正值夏日正午,天上的阳日高挂头顶之上,脚下热气腾腾。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身上的里衣就已经全部汗湿,而在寝宫里歇息的皇后却没有一丝动静。

第一百六十二章 骇人发现

在京中,林曦月常年深居简出,不大懂宫中的谋斗,可她不傻。在烈阳之下生生站了一个时辰,她自然明白皇后是故意为之。只是,她并不知晓皇后对付她的缘由。

当时,她还暗自安慰,好在皇后没有令她跪着。

在她被晒得头昏脑涨之际,有人前来皇后宫中相请。

她依稀记得,当时那人就站在她右手前方不远处,着深蓝官袍,双手背后而立。

虽不清楚来人所谓何事,但不多时候,皇后宫内便传来了响动。

很快,男子被宣召入内。

尽管她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可也明白此人官职定是不低。

不然,寻常朝廷官员又怎会如此胆大,敢直接打扰皇后的午憩。

不知两人谈了什么,男子出来时,没有一丝停顿朝她直奔而来。

“陆三夫人,您受累了,请跟我离开吧。”他直接在林曦月面前站定,如是说道。

林曦月迷迷糊糊跟他离开时,隐约听到皇后宫中有清脆的破碎声传来。当时的她勉强强撑着自己不要晕倒,也无暇理会皇后那方的动静。

在走出皇后宫门之时,男子转身站定。她看着他嘴唇上下阖动,似在和她嘱咐什么,可她却一个字也没听清。

思绪停止,眼皮一沉,整个人歪到在地。

“陆三夫人,陆三夫人。快,去请太医。”

这是她在晕倒最后所听到的声音。

而之后的事情,林曦月已经记不大清,不过她醒来时仍在宫内,身边有宫人照顾着。

宫人告诉她太医已经看过诊,说她是身子太虚,又在烈日之下曝晒,才会导致晕倒而失去意识。回去后,需得好好歇着,以参药养汤补着,才能缓解身子虚空乏力的情况。

“方才送我过来的人是?”林曦月接过宫人递来的药碗,问起方才出手救她的那名男子。

“他是覃大人,新任右相。”

右相!林曦月颇为惊讶。这位右相覃大人,可是京中新贵,备受皇上赏识,他为何会去皇后宫中为她解围?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宫中潭水深不可测,她不敢在其中久待。

尤其皇上上位不久,京中形势尚未稳定,各派争权夺利。稍有不慎,极有可能陷入朝派争斗之中。

林曦月起身想回陆家,却被宫人拦住。

“陆三夫人,您莫急。出宫需得有令牌,你先在此处歇息。等覃大人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便会送您出宫去。”

她是晒糊涂了,宫中管制森严,哪里是她想出宫便能出宫的。

没有办法,林曦月只能留在原处等候。

她晕倒后才醒来不久,身子仍是虚得厉害,又喝了调理的药,瞌睡上头,干脆躺着歇息。

昏昏沉沉,不晓睡了许久。迷糊之中,林曦月感觉有人靠近窗边,看着她许久没有动作。

脸上有微凉的触感传来,冰冰凉凉的,极为舒服。

“曦月。”轻柔的唤声在耳边响起。

林曦月颇感熟悉,却又想不起那人是谁。

等她陡然睁开眼时,只见宫人站在床边,笑望着她道:“陆三夫人,覃大人已经等在外面,可以送您出宫了。”

林曦月揉着太阳穴位坐起,脑中些微有些胀痛。

宫门口,马车已经备好。林曦月转身谢过覃大人,随后便上车离开。

她一个寡居夫人,不好和外男有过多牵扯。

今日宫中之事,覃大人帮了她大忙,有机会她定会报答于他。

林曦月万万没有想到,她的报答居然是在覃大人还未入朝为官之时。

“如此好官,可不能被毁于黎城。”她忍不住感叹道。

覃思家中无所助力,在京中为官不易。若不是有皇上的赏识,他怕是入朝为官都难。

在他为官之后,众人都以为他会小心翼翼行事,不敢得罪其他官员。可没人想到,覃思为官极有原则。不管犯错之人是谁,他身份如何,背后又有多少人撑着,但凡是犯了事,就得按照法令律例来。

他为官极为公正,且从不徇私舞弊。在他为官期间,政绩颇丰。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新帝极为看中他。不久之后,新帝力破众议,为他升官进爵。之后数年,覃思上升势头迅猛,且在朝中得到了不少官员的推崇。

从无人在意的京中小官,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右相,覃思花了不过三年时间。正因如此奇遇般的经历,覃思备受世人推崇。他之所到之处,百姓皆会欢呼相迎。此乃当时一大盛况啊。

林曦月不清楚上一世,山洪过后,覃思是否来过黎城,又有怎样的经历。但如今事情已经出现,她定会尽全力帮他脱身。

明日,她和娘会去赵家看望赵夫人。或许,她能借着这一机会,看是否能在赵家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一夜过去,天色渐亮,或远或近的鸡鸣声相继闹起。

赶早卖货的人家早早去了集市,以便争抢到最佳位置。

大户人家的后门打开,婆子婢子们提着篮子出来,准备去买最新鲜的食材。

柔和的阳日在天边出现,照亮了大地各处。

每家每户的灶台都开始燃起,炊烟缓缓上升,直至消失不见。

不多时候,饭菜香味从门缝中钻出,随风扩散道各处,与他家的味道混成一团,充斥了整个窄巷。

林曦月起身时,家里的早膳已经置备妥当。

因衙门事多,林允元早早用罢就出了门,而林周氏送走他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要送去赵家的礼品。

坐在饭桌旁,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早膳,林曦月只觉食指大开,一不小心就吃多了,把自己撑到不行。

“曦月,准备一下,我们就去赵家了。”林周氏让下人将礼品包好,让曦月回去收拾一番。

回到房中,林曦月打开衣柜,看着里面颜色各异的衣裳,开始思虑。赵夫人病重,她不好穿得太过素净,免得人家多想。而红艳的衣裳,也不大合适。挑来选去,她最后换了一身嫩绿的颜色。嫩绿,如小草一般的颜色,充满了生机,或许能给低沉的赵家带去一丝期盼。

赵家正门被敲响。

屋内,赵欣然听得林氏母女前来拜访,立马起身上前接待。

“林伯母,林妹妹。”看见两人,她脸上露出喜色,立马相邀进屋,嘱咐下人快快上来好茶和糕点。

林曦月曾来过赵家,不过已经是数年之前。

而对于赵家人,她不大熟悉,只是能认个脸熟。

不得不说,赵家不愧是经商世家,这位赵家小姐看着年岁不大,相貌柔柔弱弱的,可为人处世,却仿如历经多年沉淀的老手。

哪怕多活一世,对上她,林曦月也不占优势。

不过,有娘亲在,这种场面话就交给她了,自己无需操心。

林曦月就坐在旁边,喝喝茶,吃吃糕点,偶尔听听两人的谈话,绝不多插嘴。

“林妹妹多大了?”赵欣然突然把话题引到林曦月身上。

“她呀,已有十四了,明明只比你小两岁,可这性子呦,却远远及不上你。”林周氏唉声感叹,“以后都不晓得能不能嫁出去哎。”

“林伯母,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林妹妹性子好相貌佳,又有您这么为她着想的母亲,何愁会寻不到好人家呢?倒是我,父亲受人所害,凶手还没有定论,而母亲又身子病重,这实在是……”赵欣然说着眼眶就红了。

林周氏是看得心疼不已,立马上前揽住她柔声安慰。

这两人……林曦月看着两人,嘴里含着糕点,不敢咽下,生怕惊扰了她们,把视线引到了自己身上。

两人相互宽慰了半晌,才消停下来。

林曦月默默把手里的糕点放下,摆出认真懂事的模样。

“林伯母,这两日,母亲的情况好了不少,有时候还能下床走动。这时候,她应该已经起了,我这就带您去见她。”赵欣然起身带两人去见母亲。

“说起来,母亲身子好转不少,我还真是得感谢王大人给的药方。”她边走边道。

“王大人?”林周氏回头看了曦月一眼,随后朝赵欣然问道:“是王润副将吗?”

闻此,赵欣然随即点头应是,“正是。王大人负责父亲被害一案。那日,他来家里调查,正巧碰上母亲病发。若不是有他及时出手,母亲怕是已经……”

讲起这事,赵欣然只觉后怕。

不过,一想到王大人,她心中有种莫名的情愫升起,而脸颊也忍不住微微有些发红。

赵欣然如此神情,林周氏离她近,自然是有所察觉。

她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比较起曦月和赵欣然来。

曦月比欣然小个两岁,年纪上还是占优势的,相貌也没得说,至于这性子呢,曦月却是要差得多了。而且看欣然的神态,似乎还挺喜欢润之。至于曦月……说实话,她这个做娘的,都不清楚曦月的想法。

如此一比较,曦月胜率颇低啊。

林周氏不由得担心起来。她看着欣然,是愈发觉得人家优秀,再回头望曦月一眼……

哎,罢了,曦月还是个孩子。

姻缘什么的,再看看吧。

只是可惜了,润之这孩子,确实不错。

一下子,林周氏心情跌落谷地。她频频回头看向曦月,看完又止不住摇头。

娘的怪异,林曦月自然是注意到了。她低头仔细打量自己,没有出错的地方啊。

“林伯母,林妹妹,我先进去和母亲说一声。”赵欣然柔声道。

“好,你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林周氏立马回以微笑。

等赵欣然一走,她随即将曦月拉至身边,问道:“曦月,你发现没?”

林曦月满脸懵,“什么?”

“你个小傻子。”林周氏颇为恨铁不成钢,“你没看出来吗?赵家姑娘提起润之时,眼睛都发亮了。”

“不会吧。”林曦月迟疑道。

“怎么不会呢?润之如此优秀,赵家姑娘看上他的可能性大了去了。”只是不知润之的想法如何。想起赵欣然说的,赵夫人所服的药方是润之给的,林周氏就觉得不妙。

对于娘的紧张,林曦月颇感好笑。怎么,她都没有任何表态呢,娘就把陆琮当做家里的姑爷了?真是不知让她说什么好。

“娘,王副将再优秀,他会选择谁,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您就少忧心吧,别让赵家人察觉到了。”林曦月出声提醒。

“好,知道了。你的姻缘,你自己不急,我急又有何用。”林周氏嘟囔一句,也不再深虑。

这时,赵欣然从屋内走出,“林伯母,林妹妹,你们跟我进来吧。母亲方才用完早膳,如今正站着消食呢。”

还未进入屋内,一股药味率先传出。

林曦月轻嗅着,这时她才想起自己都不晓赵夫人是患了何种病症。

当然,这事也不好直接问赵家人。

当看到赵夫人时,林曦月颇为惊讶。她本以为赵夫人常年缠绵病榻,定是虚弱不已,且应是瘦得皮包骨了,可没想到她比起寻常人来,只是看着脸色苍白了些,并无太大差别。

双方见过礼,问候一番,开始聊起先前的事情。

林曦月在其中插不上话,只能再次拿起手旁的小糕点。

这赵家的糕点味道倒是不错,香甜软糯,入口感觉极好。

一块块糕点下肚,一杯杯茶水润喉,早膳又吃了不少。没等多久,林曦月就觉得肚子闹腾得厉害。

从正房离开,在赵家婢子的引领下,林曦月快速赶去恭房。

“赵欣然对陆琮有好感?”林曦月低声喃喃,回想起娘的话,忍不住叹息一声。

陆琮隐藏了相貌和家世,都能被人家姑娘看中,若是他显露了自己本来的相貌和身份,那岂不是更加不得了。

不过想想也是,陆琮在京中时,本就名气极高。许多大家闺秀都爱慕于他,只是碍于他活不过弱冠之年的传言,家里人才不肯答应。

若是陆琮身子大好,又有哪家会不满意这样的姑爷呢?

林曦月瘪瘪嘴,心里颇不爽快。

她脚胡乱提着,一不小心就触到了什么,发出一道脆响。

“这声音是?”她忍不住蹙眉,低头朝脚边看去。

这一看,林曦月险些把自己的魂魄都给骇去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染血利刃

先前进来时,隔挡处有帘子遮挡着,所以林曦月未曾注意。

可当她一脚不小心踢到隔挡时,不仅有东西掉落在地发出声响,帘子也被踢开部分。

而就在那被踢开的帘子之后,一道暗红的手掌印显现出来。

“这是……血掌印。”林曦月脸上惊惧不已,心中跳得厉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想着这一血掌印印在隔挡上的可能性,她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除了血掌印,在隔挡缝隙之下,有一角暗红色的团状物显露出来,而那一声刺耳的脆响就是由此发出。

林曦月连忙把脚挪开,低头去查看。

她本以为是一团红布,等凑近了却发现是沾满了血迹的手绢,而上面还沾有可疑的块状物。

这瞧着像是人身上的皮肉……

“啊!”林曦月忍不住惊吓出声,连忙起身远离那一团暗红之物。

手已经放在门把上,她准备开门逃离出去,可就在拉门的那一瞬,手上动作却又陡然顿住。

克服心理的惧意,她再次转头望去。

隔挡上的血手印,角落里的血手绢,还有里面包裹着的硬物……

她记得,赵元忠是被乱刀捅死的,而且身上伤痕累累,皮肉都被割掉了不少。

而且,陆琮跟她说过,凶手杀人所用的凶器没有在周边找到,应是凶手带走藏了起来。

她回想起之前发出的那一声刺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一团暗红,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就在她屏息,准备上手时,外面却传来了动静。

等候在外面的赵家婢子听得林姑娘的叫声,心里颇为担心,于是出声询问道:“林姑娘,出了什么事吗?”

闻此,林曦月立马停住动作,身子不敢随意动弹。

她长舒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用平缓的语调回道:“方才有只虫爬进来,吓了我一跳,现在又爬出去了。”

“虫?”赵家婢子挠挠头,在四周观望一圈,也没有看见虫子的踪迹。

“怎么会有虫子爬进来呢?”她喃喃自语。

“我没事了,你在外面等我就是。”

“好,有事您再唤我。”听得林姑娘的吩咐,赵家婢子转身离开。

听得脚步声逐渐远离,林曦月开门往外偷瞄了一眼,确认无人能注意到里面的动静,这才回头往隔挡之下看去。

轻手轻脚地蹲下,看着眼前的血手绢,她将头上的发簪取下,随后忍着心里的惊怕和恶心,上前拨弄那一团硬物。

用发簪将暗红的手绢一点点剥开,冷白银色的刀刃随即在眼前展现。等到林曦月将整条手绢拨弄在一旁时,沾满干涸血迹的锋刃匕首就静静躺在地上。

一下子,林曦月瘫坐在地。

杀害赵元忠的凶器,她找到了。

只是,寻到凶器的地方却是赵家主子们所用的恭房。

若匕首真是凶手藏起来的,那难道是说杀害赵元忠的凶手就是赵家人吗?

林曦月不敢想象。

赵家人口极为简单,除了死去的赵元忠,如今便只剩下了赵夫人和赵姑娘。赵夫人卧病在床,连起身都不容易,杀害赵元忠的应不会是她。可除了她,剩下的就只有赵姑娘了。

赵姑娘是杀害赵元忠的凶手?

“不不不,怎么会呢?”林曦月反问自己,心里极力否认这一想法。

赵姑娘是赵家独女,在赵家备受疼爱。对于家里唯一的这个宝贝女儿,赵元忠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能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

赵夫人虽身子不大好,可也是极为疼爱女儿。总之,赵家人一直生活得和谐欢乐。

赵欣然杀害父亲赵元忠的情况,又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这不可能。

尽管林曦月心里极力否认,可眼前明晃晃的匕首却让她不由得怀疑。

若是赵欣然是凶手,那隔挡上的这个血手印……

她把视线再次转到血手印上,认真仔细盯了许久,最后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并照着印了上去。

对比林曦月的手,隔挡上的血手印略微大了一些,不过也仅仅只是一些,并未有十分明显的区别。而且,从血手印来看,此人不仅手小,而且手指颇瘦,不似肥壮之人。

种种迹象表明,将这把沾血的匕首藏到赵家恭房的人是一位女子。

难怪赵元忠身上伤痕极多,伤口却又不深。想来,凶手不是想故意折磨于他,而是根本就没有大力气捅人。

就在林曦月惊疑未定之时,外面再次有声音传来。

“小荷,你在这儿干嘛呢?”有一位约莫四十年岁的妇人走上前来询问。

婢子小荷看到来人,连忙躬身行礼,“王嬷嬷,您怎么过来了?我正等着林姑娘呢。”

“林姑娘?周边林家的?”被叫做王嬷嬷的妇人皱眉疑惑。她耷拉着的眼睛看向恭房处,眼中有一道寒光闪过。

这位王嬷嬷是赵夫人的陪嫁婢子,在府中地位仅此于主子,所以赵家下人们对她极为恭敬。

见王嬷嬷觉得奇怪,小荷随即解释道:“林夫人和林姑娘今日过来看望夫人。期间,林姑娘闹了肚子,我就带她过来了。”

她说完,回头朝恭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嘴里嘟囔道:“林姑娘已经进去了许久,应是快好了。”

话音刚落,恭房处传来响动。

两人望去,只见林姑娘整理着衣裳从中走出。

她抬头见两人守在外面,神情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抬头看向赵家婢子问道:“这位是?”

不待小荷出声介绍,王嬷嬷直接咧嘴一笑,上前紧握住林曦月的手,道:“哎呦,这位是林姑娘啊。许久未见,真是长得愈发标致了。”

“您是?”林曦月嘴角微抽,她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妇人牢牢抓在手里。

“哎呦,我都忘了说。我是赵夫人身边的王嬷嬷,您小时候跟着林夫人来赵家时,我还抱过您呢。”王嬷嬷扯着林曦月打量不停,似是瞧儿媳妇一样。

若是寻常时候,林曦月只会觉得这位赵家的王嬷嬷只是话多爱闲谈,可在她发现恭房里的凶器之后,却禁不住抱有警惕与怀疑之心。

就如此刻,察觉王嬷嬷打量的神色,林曦月强忍内心的狂跳,努力保持冷静,让自己尽量与常人无异。

王嬷嬷不肯松手,她手心处有冷汗冒出。

担心被她察觉后有所怀疑,林曦月杏眼一转,无奈出声道:“王嬷嬷,从恭房出来,我还未净手呢。”

一下子,王嬷嬷脸上的笑意僵住。她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着林姑娘的手,又抬头看向她身后的恭房,鼻子轻嗅,似有异味传出。

她心里顿时觉得恶心极了,可脸上又不敢显露嫌恶之色,最后只能僵着嘴笑了笑,默默把手收了回来。

林曦月回以笑意,随后抬脚缓步离开。

小荷看看离开的林姑娘,又看看王嬷嬷,不知道要跟着谁。

“快跟上。”王嬷嬷低声叱道,满脸仍是恶心之色。

“哎。”小荷立马转身离开。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王嬷嬷脸色一沉,顾不上净手,直接朝恭房之内直奔而去。

等进入恭房,她反手关门上锁,仔细打量其中的情形。

与之前相比,恭房之内并无多大变化,帘子没有被打开,后面的血印并未露出,隔挡之下也没有异常。

她微松一口气,想着这两日有不少外人来府中,还是要尽早把东西给收拾了。

未免等下林夫人来恭房发现异常之处,王嬷嬷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隔挡之下藏着的东西收走。

她拉开帘子,看着那个血手印,忍不住闭眼,血腥混乱的画面从眼前闪过,她心里仍是有些颤抖。

静站许久,等心里缓和不少,他才蹲下身,伸手朝隔挡之下探去。

一下,没有摸到;两下,仍是没有;三下,空无一物。

她由蹲到跪,侧头紧贴着地面,朝隔挡之下望去。

糟糕,东西不见了,今早看还在的。

一时间,她脸上布满惊惧之色,似丢了魂一般。

想起方才从恭房离开的林姑娘,王嬷嬷脸色一沉,凶狠之色在脸上显现。

没有丝毫迟疑,她立即起身,快步朝正房的方向赶去。

趁着人离开赵家之前,她一定要把东西拿回来。

若是林姑娘不肯交出来,那就莫怪她出手阴毒。

正房之内,心惊胆战的林曦月坐回娘身边,才觉得安心不少。

坐在软榻之上,腰身直直立着,不敢有一丝弯曲。

她看向正和娘说说笑笑的赵夫人和赵姑娘,心情仍是十分矛盾。

不论是赵夫人,还是赵姑娘,都是懂礼柔和之人。

她怎么看,都不觉得杀害赵元忠的凶手会在这两人其中。

但是,正如陆琮所说,判定一个人是否是凶手,不能凭自己的主观意识,要讲究证据,要查要断,这样才能找到真正的凶手,而不是让无辜之人被冤枉。

在出恭房之前,她将染血的匕首藏在了腰侧,只要一出赵家,她立马去寻陆琮,将此物交于他处理。

趁赵夫人和赵姑娘没有注意的时候,林曦月给娘使眼色,示意她要回去了。

不知不觉,来赵家已经将近有一个时辰,也不能再久坐了。

于是,林周氏带着曦月起身向赵夫人和赵姑娘告辞。

赵欣然极力挽留,“不如留下来一起用罢午膳再回去。”

林曦月担心娘答应,立马站在她身后,扯着她的衣裳,压低了声音道:“娘,我们快些离开。”

虽然奇怪曦月的反应,但对于赵姑娘的挽留,林周氏还是摇了摇头,笑道:“我中午还要去府衙送膳,就不再你家吃了。”

“既是如此,那我送您出去。”赵欣然走上前,领着两人离开。

就在一行人即将达到赵家大门口时,有人突然怒斥出声。

“慢着。”来人喘着粗气,呵停了一行人。

众人看着来人皆是一脸茫然,不清楚有何问题,唯有站在后面的林曦月,却是不由得伸手护住腰侧的东西。

“王嬷嬷?”赵欣然看着来人颇为惊讶。王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在府内辛劳多年,极为称职与衷心。母亲病后,王嬷嬷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仔细照顾她,所以赵欣然对她颇为敬重。

只是,自己敬重于她,却不代表她可以随意闯出来,当着客人的面高声呵斥。

赵欣然面上不喜,她回头对林夫人和林姑娘露出抱歉的笑容,随后才朝王嬷嬷问道:“这么着急匆匆的,出了什么事?”

自家姑娘是极重规矩之人,王嬷嬷也知晓自己突然闯入,会让她不喜。但是为了劫回东西,她却顾不上许多了

王嬷嬷心中一定,脸上随即现出焦急之色,并且猛地一拍手,哭诉道:“姑娘,大事不好了,家里丢东西了。”

“丢了东西?”王嬷嬷是稳重之人,做事少有差池,怎么今日却是如此不懂礼呢。赵欣然不明白王嬷嬷到底在闹什么,但是此时林夫人和林姑娘都还在此,有什么事情等她们离开之后再说。

她上前几步,走到王嬷嬷身边,沉声嘱咐道:“嬷嬷,还有外人在呢,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王嬷嬷是急得不行,她拉扯住自家姑娘,着急道:“不能等,我要闹的就是林家人。您一定不能让她们走了,不然家里会遭大灾祸的,夫人都有可能保不住。”

赵欣然诧异不已,不明白自家和林氏母女有什么问题。可她看着王嬷嬷紧绷的神情,却又不敢不信。凡是涉及到母亲之事,她就不敢轻举妄动。

趁着姑娘迟疑之时,王嬷嬷走到林夫人跟前,视线却牢牢盯着后面的林姑娘。

“林夫人,林姑娘,府里有重要的东西丢了,麻烦你们再跟我回去一趟。”她伸手请人,脸上神色尽显冷漠。

林曦月却看见了她眼底深处的凶意。冰冷的匕首藏在腰侧,赵家大门近在眼前,如此时候,她若是转身回去,怕真是傻了。

“赵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气氛的异常,林周氏自然是有所察觉,而且曦月从恭房回来后,行为表现也颇为怪异。

虽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她决不允许有人伤害自己的女儿。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其中曲折

王嬷嬷要寻死!

赵欣然想拦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着王嬷嬷的脑袋要触上尖锐的桌角,林周氏已经不忍再看,紧张地闭上了眼。

只是,料想中的血腥场景并未出现。在关键时刻,陆琮出手把人截了下来。

“把她绑上。”陆琮沉声下令,语气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

看着照顾自己多年的王嬷嬷被跪绑在地上,赵欣然心有不忍,却也不敢开口求情。

陆琮走到林曦月身边,转身看着低头垂泪的王嬷嬷,轻笑一声,质疑道:“王嬷嬷,林姑娘都还没有将东西拿出来呢,你就想以死谢罪,是不是太过着急了些?”

这话一出,王嬷嬷的抽泣声顿时止住,慌乱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尽管她隐藏得快,却还是被陆琮发现了。

果然有猫腻!

她如此着急出来认罪,不知是想为谁顶罪?

此时此刻,王嬷嬷心如乱麻,只恨自己没有将东西藏好,让外人给发现了。

“我对不起赵家,我只求一死。”她没有正面回答,只喃喃自语。

看她装傻的模样,陆琮嗤笑一声,“你是凶手,我绝不会放过你;可你若不是,我也不会放过真凶。”

“曦月姑娘,你从赵家拿到了什么?”先前赵家大门打开时,陆琮见曦月一脸紧绷,猜测她或许是在赵家寻到了杀害赵元忠凶手的线索。

能让王嬷嬷出来认罪的线索,那想必与赵元忠之死有直接关联了。

“稍等。”林曦月起身走到屏风后,在内腰间摸索片刻,才缓缓把隐藏起来的染血匕首和手巾抽出。

当这两样染血的物件被呈上来时,陆琮面上一喜,看着曦月,心里是既赞叹又忍不住担心。

想她一个人发现如此血腥之物时,定是有被吓到。

如今看她的脸色都有些苍白,等下处理完赵家之事,得赶紧送她回去好好休息。

“这是?”看到林姑娘拿出的物件,赵欣然忍不住站起身来,走上前去。

熟悉的匕首,熟悉的手巾,这些东西是……

她心中惊骇,被吓得后退几步,不敢再直视眼前的染血之物。

“赵姑娘,你认识这两样东西吗?”见赵欣然如此反应,林曦月和陆琮对视一眼,随后出声问道。

一时间,赵欣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她越是沉默,与真凶有所牵连的可能性便越大。

被跪绑在地上的王嬷嬷,见自家姑娘被逼问,立马挣扎着起身,神色决绝地朝林姑娘直撞而去。

若不是林姑娘在恭房找出了匕首,自己如何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自家姑娘也不会饱受痛苦与煎熬了。

一心求死的人发起狠来,便如同那得了狂躁症的病犬,无人能阻。

林曦月和陆琮都等着赵欣然的回答,没有注意到王嬷嬷的动静。

等林周氏惊叫出声时,林曦月一侧头,便看见满脸凶狠的王嬷嬷已是近在眼前。

她连忙后仰,可脚下的动作却没能跟上。身子又被冲上来的王嬷嬷狠狠一撞,一时间平衡尽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曦月。”陆琮急喊一声,立马扑身而去,捞到倒下的人儿后,翻身一滚,将自己垫在了下面。

两人躺倒在地。陆琮看着身上的人儿,急忙问道:“受伤了吗?”

方才王嬷嬷那一撞,冲力可是不小。林曦月趴在陆琮身上,脑中仍是有些晃荡。

撞人的王嬷嬷已经被控制住了,林周氏紧赶过来,正巧看到润之关心曦月的心疼模样。

尽管担心曦月,可看两人如此状态,她心中倒是一喜。

莫不是她想的就要成真了?就润之看曦月的那个眼神,怎么看是怎么欢喜。她总感觉,曦月的婚事很快就要敲定了。等今日回家后,她得和允元好好商量商量。

林曦月被陆琮扶起身时,就见娘正眼含深意地打量她和陆琮。

糟了,她心里暗道一声。

方才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和陆琮没有丝毫防备。

仔细想想,陆琮当时是直接唤了她一声“曦月”,然后冲过来抱住了她。两人摔落在地上之后,她在陆琮身上趴了好一会儿。

就这短短片刻的时间,她对陆琮以往的疏离态度全是白做了。

不同于林曦月的懊恼,此刻陆琮心情甚好。林伯母看他的眼神,那就是岳母大人满意小婿的样子。在林家,他只要哄好了林伯母,想娶曦月哪里还用得着发愁。

林周氏看着润之,是愈发满意。当她视线下移至他手臂上时,却忍不住惊讶出声:“哎呀,润之受伤了。”

“受伤了?”林曦月心一紧,皱眉看去。只见陆琮右手大臂上的衣衫被划破,有血迹从中渗出,染红了外面的衣裳。

这时,她才想起在摔倒之前,匕首还被她拿在手里。陆琮定是在过来抱她的时候,手臂碰上了刀刃。一想着匕首是杀死赵元忠的凶器,如今又将陆琮割出了血,林曦月心中一颤。

她看着陆琮手臂上的血迹,想起上一世被送到陆家的那身血衣,顿觉头晕目眩,险些要站立不稳。

陆琮赶忙扶住她,脸上尽是担心之色。

林周氏倒是疑惑不已,“怎么润之受了伤,你倒是瞧着要不行了?”

“林姑娘,要不你去房里歇一会儿。”赵欣然提议,她看了王润副将一眼,却见他视线黏在林姑娘身上,没有移开半分。心里微酸,却又无可奈何。

林曦月摇摇头,“不必了,我坐着歇会儿就行。”

“赵姑娘,府里有包扎止血的药物吗?他受了伤,需得尽快处理。”万一伤口感染,那就麻烦了。

一想到上一世陆琮的死,林曦月只觉心里有针扎似的,痛得厉害。

“这点小伤……”陆琮想说不要紧,可话未说完,就被林曦月打断。

“小伤更要注意。许多人正是因为不注意小伤小病,才导致更严重的后果。”林曦月不知不觉加大了自己的声音。她自己或许不察,可周边人听着却觉得她是在斥责王润副将。

奇怪的是,王润副将并未生气,反而倒像是扬起了嘴角。

完了,主子完了,没得救了。恩铭在心里轻叹一声,望着曦月姑娘的眼神是越发钦佩。

“好,我听你的。”陆琮柔声回答。

这话一出,周边人的神色都变得微妙起来,尤其是林周氏和赵欣然。

林周氏是喜不自胜,恨不能马上和家里人商量好曦月和润之的婚事,而赵欣然却是满心的忧愁,不知该从何处释放。

察觉到大家的眼神,林曦月这才觉得自己说的这话不妥。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又不能再收回来。解释来解释去的,也只会说多错多。她还是闭嘴不言更好。

“去医馆请林先生过来。”赵欣然让下人去请大夫。

“大夫就不必了。照林姑娘说的,拿些包扎用的纱布就行。”陆琮出声制止。

“这里的事情还未处理完呢。”他说着将视线转向早已精疲力尽的王嬷嬷,“赵姑娘,难道你不想知道杀害你父亲的真凶是谁吗?”

闻此,赵欣然沉默不语。她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染血手巾和匕首,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今日家里可真热闹啊。”就在这时,伴随着沉重的咳嗽声,有人缓步走了进来。

所有人把视线转向门口,只见脸色虚白的赵夫人正迈步进来。

赵夫人病了多年,没想

看向众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母亲。”赵欣然赶忙过去扶她。

“夫人。”赵嬷嬷讶然出声,“您怎么过来了!”

听到声音,赵夫人转头才看到王嬷嬷被人压跪在地上,且身上还绑了绳索。

“王嬷嬷?这是怎么了?”她用疑惑的神色看向欣然。

赵欣然看着病弱的母亲,眼神微闪,没有立即出声回答。

“赵夫人,您身子可还好?”

有人突然出声,赵夫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人正笑望着自己。她仔细瞧了瞧,这才认出来人。

“是王大人啊。”她神情松缓下来,脸上展露笑颜,认真道:“我可要感谢你。若不是有你的药撑着,我怕是早就……”

“母亲。”赵欣然鼻子一酸,泪水随即从眼中落下。

“哎呦,你真是。”赵夫人伸手为她擦掉脸上的泪水,“都是多大的人了,怎么动不动还哭呢?若是我今后不在了,看你找谁哭去。”

听到母亲这话,赵欣然哭得更是伤心,眼泪全然止不住。

一旁的林曦月听得赵夫人所言,心中微动,总觉得她话中有深意。

她看着赵夫人为赵欣然拭泪,不知怎的就注意到了赵夫人的手。瘦长白皙的手上,数道伤痕清晰可见。

这些伤痕是……

想到某种可能性,林曦月神情一震,颇有些不可置信。

陆琮回头看向曦月,见她神色怪异,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随即也注意到了赵夫人的手。

他看着那一道道暗红的伤痕,双眸一闪,心中已是了然。

尽管赵夫人终日缠绵病榻,身子虚弱,可不论她再怎么虚弱,手上又怎么会有刀伤呢?而且如此模样的伤口,怎么看都像是刀伤。

王嬷嬷如此急着认罪,想必就是为了保住赵夫人吧。

陆琮轻叹一声,不知这其中有着怎样的曲折故事,又不知究竟是因何缘由,才能让柔弱多病的赵夫人亲自动手,杀害了赵元忠。

赵夫人为欣然擦完泪水,转过身时,就见王副将和林姑娘都直直地盯着她受伤的手。

她没有闪躲,也没有遮挡,反而把手摆在了自己身前位置。

“王大人,把王嬷嬷放了吧。”赵夫人笑着说道。

“您知道发生了什么吗?”陆琮沉声问她。

她点点头,神色清醒,“我知道。王嬷嬷不是杀害赵元忠的凶手,真正的杀人凶手,是我。”

尽管赵欣然、林曦月和陆琮三人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当赵夫人如是说时,他们一时之间仍是接受不了。

他们三人况且如此,更别提不知情的林周氏了。她几乎是惊掉了下巴,完全不清楚如今是什么情况。

“母亲,为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赵欣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看着眼前熟悉的母亲,却觉得自己从未认识她。

“姑娘,夫人都是为了你啊。”王嬷嬷忍不住大声哀嚎起来,“夫人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

“为了我?”赵欣然茫然无措,她扯着母亲的衣袖,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母亲,您别骗我,父亲怎么可能是您杀的呢?”

赵夫人没有回答,她虚望着前方,眼中泪光闪动,嘴唇上下阖动,喃喃出声道:“我给他们报仇了。”

说完这一句,她眼皮一沉,随后晕倒在地。

“母亲,母亲。”赵欣然急忙搂抱住母亲,脸上神色极度惊慌。

一时间,正堂之内,一片慌乱。

陆琮将赵夫人抱回房中,命大夫为其诊断,赵欣然一直守在窗边垂泪。

等到确定母亲没有生命安危,她才稍稍安心。

想到母亲方才的一番胡言乱语,赵欣然神色阴沉,随即起身返回正堂之内。

“王嬷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满脸怒气,高声向王嬷嬷质问。

王嬷嬷看着自家姑娘,想到病重的夫人,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可片刻之后,她又猛地擦掉脸上的泪水,眼里布满了恨意,“姑娘,你知道吗?你并非是夫人和老爷唯一的女儿。在你上头,本是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的。”

赵欣然双眉紧蹙,完全不明白王嬷嬷在说些什么。

她还有哥哥和姐姐?这怎么可能。她从来未曾听母亲或父亲提起过。

“您或许不信,可这确实是事实。只不过,他们没你好命,能活到长到成人。”

这下,赵欣然更是不懂。什么叫没她好命?难道作为赵家的孩子,很难活到长大成人吗?

没有理会姑娘的疑虑,王嬷嬷继续对她道:“姑娘,夫人病了这么多年,请了无数的名医,喝了数不清楚的药方,病情始终没有一丝进展,可命倒是一直吊着。您不觉得蹊跷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毒害

众人都知道赵夫人体弱多病,命不久矣,所以劝赵老爷另纳妾室,生个儿子继承香火才是最重要的。可赵元忠却始终守着赵夫人,没有另娶的意思。

久而久之,众人都道赵老爷重情重义,不肯抛弃发妻和病女。

只是,赵夫人为何病重,得的又是何病呢?无人知晓其中答案,也无人深想其中缘由。

甚至是连赵家下人,也不甚清楚。

王嬷嬷想起往事,声泪俱下:“姑娘,夫人在嫁入赵家的前几年,身子都是极好的。不要说大病了,就连咳嗽都少有。可忽然之间,她就得了重病,说是重病,却又拖了许多年。这十多年,她被病痛折磨,日夜不得安生。不过好在,她已经熬出头了。”

闻此,赵欣然心里咯噔一下,她不明白王嬷嬷说的熬出头是什么意思。

将王嬷嬷方才所说仔细回想了两三遍,她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母亲患病和嫁入赵家有关?”

赵家人口简单,后院更是干净,而且还有父亲照顾着,难道母亲患病还能有什么其他缘由?

赵欣然身在其中,或许不易理解王嬷嬷话中的深意,可林曦月作为旁观者,却隐约探到了其中的隐秘。

按照王嬷嬷的话来说,赵家除了赵欣然,之前还有过两个孩子,只不过不幸的是两个孩子都没能活下来,而赵夫人多年患病,却是始于嫁进了赵家。说起来,赵欣然的身子状况也不大好。偶有小病小痛的,在赵家已属常事。

这样一想,整个赵家唯一身子无碍的,就只剩下了赵元忠。

虽说在别的人家,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可在出了人命案的赵家,林曦月就不得不多想了。

如若赵元忠真是被赵夫人所害,那她杀害赵元忠的原因,莫非与她自己所得之症有关?

赵家前两个孩子的死,赵夫人的病重,赵欣然的病弱,难道都是赵元忠造成的?

这怎么可能!林曦月作为一个外人都不敢相信,赵欣然又如何敢往这方面想。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管真相有多残酷,她也必须一个人站起来扛下去。

不管赵欣然是否已经准备好,王嬷嬷接下来的话,道出了隐藏在赵家的隐秘。

“老爷他就是个畜牲。”王嬷嬷声嘶力竭地吼道。

“夫人病了这多年,全是他在其中捣鬼。”

“不只是夫人,姑娘您常年身子虚,也是他所为。”

“还有你那可怜的哥哥姐姐,更是被他下毒害死的啊!”

听着王嬷嬷的疯言疯语,赵欣然倒是笑了起来。

她摇头看着其他人,怔然问道:“她说的话,你们信吗?我的亲身父亲,常年下毒毒害我和我的母亲。哦,还有我未见过面的哥哥姐姐,早已经被父亲害死了。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谬论,你们有人会信吗?”

赵欣然似疯魔了一般,在屋里扯着人就高声质问。

被她的模样吓到,赵家的下人们自是害怕地摇头,说不信。

林曦月心有不忍,可她看着王嬷嬷脸上的悲痛,觉得她不似在说谎,倒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

能逼得柔弱病重的赵夫人动手杀了自己的夫君,或许事情的缘由真如王嬷嬷所说。

“怎么?你信?”忽然,赵欣然冲到林曦月面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只要她说出一个信字,就不会让她好过似的。

陆琮注意到两人的对峙,准备过来拉开赵欣然,林曦月却朝他摇了摇头。

林曦月将视线对向她,脸色神色冷淡如常,只轻声问道:“你自己信吗?”

这一句,让赵欣然脸上出现一丝错愕,她眼神随即闪躲开来。

林曦月明白她其实是在逃避。赵欣然怕,怕王嬷嬷所说的都是真的。

父亲毒害家人,母亲杀害父亲,这样离谱的事情,无论是发生在谁身上,怕是都无法接受。

赵欣然沉默以对,身上的戾气一瞬间化为虚无。我信吗?她在心里反复逼问自己,却始终不敢给出回答。

“你若是不信,何妨不去查查,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呢?王嬷嬷所说,并不一定就是实情。就算是实情,你父亲又为何要对自己的亲人下手呢?所有的谜团,并不是放任不理,就会消失不见。赵姑娘,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林曦月说完不再出声。这种时候,需要她自己想清楚。

话音落下,赵欣然踉跄着离开,不再理会身后王嬷嬷的喊叫。

杀害赵元忠的凶手基本已经确认是赵夫人,而王嬷嬷不是帮凶,也是知情人。赵家情况特殊,陆琮不便将犯人带去狱中审理,只能留在赵家查清楚案件的真实情况。

“曦月,你先陪林伯母回去歇息。赵家的事,交由我来处理。”陆琮对曦月轻声嘱咐。

林曦月点头听话,“你等会儿来家里吃饭,手臂上的药也该换了。”

“好。”陆琮应下。

林周氏笑看着两人,没有出声打扰。今日赵家一行,虽波折不少,还受了惊吓,但好歹也有收获。

不过半日的时间,曦月和润之的进展飞快。

若是不出意外,曦月的亲事或许今年就能定下。

“娘,回家吧。”林曦月出声唤道。

林周氏猛然回过神来,“哎,好好好,回家。”

她跟着曦月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润之笑道:“润之,晚膳时,我要去府衙找你林伯父。曦月一人在家,你若是得空,过来帮我看着她。”

“娘。”林曦月轻喊一声,神情颇为无奈。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需要他来照看。

“别说话。”林周氏噘嘴瞥眼,示意她闭嘴。

林曦月:“……”

是亲娘吗?

看见曦月的小动作,陆琮忍不住扬起嘴角,接着林伯母的话附和道:“您放心,等我在这里安排好,就过去帮您看着曦月。只要有我在,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

林周氏听得陆琮的回答哈哈一笑,直道:“好好好,有你在,我放心。”

他们两人交谈甚欢,林曦月在旁边倒像是多余的。

送走曦月和林伯母后,赵家大门紧闭上,陆琮才专心处理赵家之事。

“主子,赵夫人醒了。”手下人过来传话。

陆琮沉了眼眸,“走,带我过去见她。”

“是。”手下人在前领路。

“恩铭,把赵姑娘带过来。”正如曦月所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赵家的家事,赵欣然理应在场。

一个时辰后,陆琮从赵府出来时,脸色颇为沉重。

等他走到林宅门前,闻到里面传来的饭菜香味,脸上的神色才稍稍好转。

林曦月正准备让林云去唤陆琮过来用膳时,人已经到了院子里。

“你是闻着香味过来的吗?”来得也太巧了些,林曦月忍不住嘟囔一句。

看着盛饭的曦月,陆琮勾唇一笑,悄然走到她身后,低头将唇凑在她耳旁,柔声轻道:“真香。”

磁然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温热的气息喷洒过来。林曦月一时没有防备,闻此心里一颤,手里的饭碗险些被吓掉。

“你说什么呢?”她低声呵斥,小耳朵变得通红。

“我说饭菜香啊,怎么了?”陆琮从曦月手中拿过饭碗,一转身坐在桌旁,以手撑着侧脸,看着曦月笑问道。

明白他在逗弄自己,林曦月不再接话,绕到他桌对面坐下,端碗拿筷安静吃菜。

“怎么?生气了?”不知何时,陆琮又挪到了她身边,侧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深情笑意。

林曦月挑眉不理人,微侧过身子,去夹另一边的菜。

“曦月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夹。”

她视线移到哪里,他便能立即注意到,并赶在她伸筷之前,将菜夹到她的碗里。

一顿饭下来,林曦月几乎没有动筷,可肚子倒是撑得不行。

她放下碗筷时,只听身边人重叹一声,似乎心情格外沉重。

她心觉得奇怪,忍不住朝他望去。

只见陆琮心情不佳,脸上满是焦虑之色。

“怎么?赵家的案子很难办?”她低声关心道。

陆琮摇摇头,没有回答。

林曦月皱眉,又问:“那是赵夫人不肯解释?”

陆琮继续摇头,依然没有作声。

就在林曦月皱眉深思之时,就听得陆琮再次重叹一声。

她抬起头把视线转向他,想听他的解释。

陆琮凝视着曦月,脸上满是愁容。他伸手握住曦月的小手,轻捏着她小手臂上的肉肉,颇为难过道:“我只是在担心你。”

林曦月迷茫:“担心我?”

陆琮一手放开她的小手,捏上她白嫩的脸颊,“我的曦月太瘦弱了,吃的也少,该怎样才能养得胖些呢?”

林曦月直直盯着他,沉默不语。

陆琮仍旧捏着曦月的脸颊,仔细打量,他时不时轻啧一声,似乎真在思考如何才能把她养胖。

“松手。”她低声警告。

陆琮眼神无辜地回望着她。

“啪”清脆的一声响起,林曦月直接一掌把捏在自己脸上的魔抓拍掉,斥责道:“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他倒是委屈了?林曦月瞪眼看着他,拍桌沉声道:“不许回嘴,快吃饭。”

“遵命。”陆琮听话应声,拿起碗筷认真用膳。

先前他一直在给她夹菜,都没有吃什么,到这时候,饭菜都有些凉了。

林曦月让厨娘把菜重新热了,陆琮才好好用了一顿晚膳。

林周氏已经去了府衙,要回来估计还要好一会儿。

这段时间,陆琮都会守在林宅。

“赵家的事情查清楚了吗?”林曦月带陆琮在院子里慢步消食,两人走在一起,夕阳的余晖散在身上,脸上神情显得更外温柔。

陆琮低头看着曦月的侧脸,忍不住悄然伸手,将她的小手再次抓在自己的手里。

林曦月想挣开,却被陆琮抓得甚牢。

“就一会儿,好不好?”他柔声问道。

鬼使神差的,她居然点了头。

林周氏若是看到了这一幕,只怕要开始为曦月准备嫁妆了。

想起赵家的事情,陆琮脸色略微沉重,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思索许久,他才和曦月道起赵家的恩恩怨怨。

“王嬷嬷没有说谎,赵夫人的病确实是由赵元忠造成的。在赵夫人嫁入赵家第二年,就为赵元忠生了一个儿子,第三年又生了一个女儿,可谓是儿女双全了。前三年的赵家是一片喜气,而情况的改变就发生在第四年的春天。”

那年春天,一场暴雨席卷了黎城,赵家粮铺屯粮的仓库被雨水浸入。等到天晴之时,粮食早已经发霉发臭,全烂在了仓库里。

没了粮食,赵家粮铺的生意大受影响。

赵元忠整日在外奔波,没有片刻能够歇息的时候。

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赵家粮铺的生意因为突袭的暴雨大受亏损,而赵家府内的小主子也出了问题。

等赵元忠得了消息赶回家时,府里乱成一团,一岁的小女儿烧得昏迷不醒,而赵夫人也急病了。

对于小姑娘的高烧,大夫没有更好的法子,夫人又病倒在床上,赵元忠便自己亲自照顾。

自孩子出生后,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夫人照顾,而他一直在外面忙生意。

他起初很怕自己照顾不好病弱的女儿,不能救回她的性命,可没想三日之后,奇迹般的小姑娘竟然退了烧,面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大夫过来看时,都颇为惊讶,直向赵元忠请教,他是如何做的。

一番交谈后,大夫颇为惊叹地告辞离开。

等赵夫人醒来之时,就见夫君携着安然无恙的儿女守在她床边。

惊险过后,一家人平安团聚,生活也逐渐恢复正常。

对比以前,唯一的区别在于,赵元忠亲手照顾病重的小女儿,并将其从鬼门关强行救了回来的传奇事件传了出去。

不管是赵元忠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的人,他们见到他都会夸赞一句。

也因为这样的美名,赵家粮店的生意颇受周边邻里照顾。

渐渐的,赵家粮铺的生意越来越好,且越做越大。

不过两年的时间,赵家的粮铺在黎城之中开了快数十家分店。

第一百六十七章 病殁

“赵家粮铺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只是赵府之内却是愁容惨淡。”陆琮看了曦月一眼,见她正安静听着,脸色略有疑惑之色。

他笑着捏了捏她的小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园子里静谧安逸,能让人心情舒缓不少。

陆琮想起赵夫人的情况,仍是轻叹一声,语调转为沉重:“赵家的小女儿又一次病了。赵夫人请了无数的大夫,却没能查出病因,眼见着女儿越来越虚弱,赵夫人心急如焚。在如此紧急关头,赵元忠弃了谈生意的大主顾,匆忙赶回家照看女儿。结果,你猜如何?”

他停下来看着曦月。林曦月抬头,落进他深邃暗黑的眼中,她禁不住咽了下口水,猜测道:“小姑娘的病好了?”

“真聪明。”他摸摸她的小脑袋,将她携进自己怀里。

林曦月本想反抗,可在靠着他时,却莫名又不想离开。

她轻哼一声,慢慢抬手环住了他的腰。

感受着怀里人儿的柔软和安静,陆琮脸上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正如你所想,赵元忠回府后不久,小姑娘的病情开始好转,且在短时间内,病症不治而愈。不过半月的时间,小姑娘便能活蹦乱跳了。”

“而更有意思的是,被赵元忠抛下的那个大主顾,本都已经和别家再谈生意了,可在得知此事之后,又再次寻到了赵家,和赵元忠签下了长久生意。”

陆琮说完,静看着曦月。他见她面色冷沉,便明白她已是知晓赵元忠的所作所为。

“在那以后,赵家小姑娘开始频繁生病,但每次病重后经由赵元忠照顾,又能转危为安。只不过,长久以往,如此频繁的生病,大人都会撑不住,更别说是一个小姑娘了。在一个雨夜,等赵元忠急忙赶回家时,府里已经挂上了白条。急病袭来,这一次赵家小姑娘没能撑过半天。”

林曦月紧紧抱住陆琮,半晌没有说话。

陆琮察觉她身子微颤,心里有些发疼。他捧着她的脸,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两人静静抱着,许久没有松开,直到园子里有野猫闯入,发出一声低叫,林曦月才醒过神来。

不过,她心里仍是不能平静。

没想到,在众人眼里爱妻护女的赵元忠,实际上却是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惜伤害家人的烂人。

“想必赵家失去的儿子也是如此病逝的吧。”林曦月忍不住出声感叹道。

“不只是儿子,接下来,赵夫人和赵姑娘都成为了赵元忠下手的对象。”

“赵夫人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对于两个孩子的病逝,她一直有所怀疑,以为是有外人做坏。在她生下二姑娘赵欣然之后,情况倒是有所好转。在她的严密守护下,赵姑娘虽身子较弱,但好歹是平安无恙的长大了。直到这一次山洪的到来,又再次勾起了赵元忠歹毒的心思……”

陆琮担心曦月害怕,没有说得太细,只稍稍提了一下。

自两个孩子病逝之后,赵夫人再也没能睡得安稳。为助睡眠,她服了不少药物。或许是用药太多,许多药对她已经没了效用。当然,未免元忠担心,她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或许,正是因为她没有提起,才让他放松了警惕,从而让她发现了隐藏在暗中多年的秘密。

从噩梦中惊醒,四周悄然无声,天已至深夜。

她翻了个身,却发现身边空荡荡的,伸手探了一下,被子温热,人应该是才起身离开不久。

屋里没有动静,借着月光扫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

元忠是出去了吗?她隐约觉得奇怪。

正在这时,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她没有出声,装作熟睡的模样。

感受到人在自己身边躺下,不久之后,呼吸归于平稳,她才缓缓睁开眼。

在黑暗的夜色中,借着窗外的微亮,她依稀能看清他脸上的轮廓。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在许多年前的某个夜晚,她从睡梦中惊醒时,发现元忠不在身边。

她起身去找他,正巧遇到他从外面回来。

见到醒来的她,他似乎很吃惊。不过,吃惊也就那么一瞬,他很快便缓和了脸色,搀着她往屋里走。

她迷糊着问他去哪儿了,他便说是去书房拿账册,明日要用到。

第二日醒来后,她是有些怀疑,不过她怀疑的是元忠是不是背着她出去偷腥了。

只不过,她没还来得及寻求真相,家里的奶嬷嬷忽然紧赶过来,说大姑娘病了,且还病得不轻。

为了照顾病重的女儿,她把一切都抛在身后,只是女儿的病情依然严重。

她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能让人去寻元忠回家。

说来也怪,元忠一回家,女儿的身子便好转不少。

而且,之后孩子每一次患病,情况都是如此。

或许是她太过敏感,可她看着身边熟睡之人,心里隐约起了怀疑。

第二日晚上,她早早便睡了。

时间缓缓过去,约莫两个时辰之后,身边之人开始有了动作。

他起身下床穿好衣裳,之后去到柜子那方,不知道从中拿了什么,最后才推门走出。

她心中忐忑,对未知的他感到害怕,可又不愿自己永远被蒙在鼓里。

为免发出声响,她赤脚走在地上,悄然跟了上去。

一路走去,她看着元忠进了欣然的屋子。

她害怕得紧,正向上前查看,却发现他很快便又走了出来。

担心被他发现,她快速回屋躺好,窝在床上不敢动弹。

及至身边人上床入眠,她才敢回转身看着他。

一夜无眠到天亮,府内的日子似往常一样,并无特殊情况。

“第二日一早,赵元忠用罢早膳就去了粮店,而赵夫人则去见了赵姑娘。她见赵姑娘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她心里的疑惑却没有消失。”陆琮搂着曦月继续前行。

“然后呢?”林曦月着急问道。如此紧张时候停下来,真是要人命。

“莫急。容我慢慢跟你说。”陆琮带着她寻了一处石凳坐下。因凳子太凉,姑娘家坐太久也不合适,所以陆琮直接把人搂在自己怀里坐着。

林曦月顺势坐下,没有反抗,她正等着他的下文呢。

看她认真的小模样,陆琮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也不想让她着急,继续说道:“赵夫人一晚上没睡,等到了午时之后,困意来袭,沾床既睡。浑浑噩噩睡了不知多久,一直到了晚上,她被人从睡梦之中急促唤醒。”

“赵姑娘出事了?”林曦月哑声问道。前些日子赵姑娘病了的消息,她也听到过,只是当时没有多想,毕竟赵姑娘身子弱,周边人家都清楚。病得多了,大家也会对此习以为常。

若是赵姑娘的病,是赵元忠造成的……

林曦月想想都觉得可怕。

她怎么也无法接受,平日疼爱自己的父亲,居然会在暗中残害自己。

“赵欣然病了,症状亦如赵夫人先前的两个孩子。”

“她看着赵欣然躺在床上的虚弱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哪怕赵夫人再迟钝,也知晓孩子们的病痛是由赵元忠一手造成的。

她没有丝毫迟疑,立即派人去请老爷回府,自己则暗中躲在欣然房中。

“赵夫人说她亲眼看见赵元忠命婢子都退下后,给赵姑娘喂了药,而陷入昏迷的赵姑娘在吃药后不久,便清醒了过来,身子情况也迅速好转。”

“赵元忠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依然沉浸在众人的夸耀和惊叹声中,却不晓赵夫人已经知晓了所有。”

“赵元忠死的那个夜晚,就是赵夫人和他正面对峙的时候。”

一个病弱的母亲,在得知真相之后,为着自己死去的活着的孩子,拿刀冲向了自己的丈夫。

赵元忠因为没有防备,所以直接被她伤到了要处。他想要逃,沿着来路往外跑,可赵夫人想着自己被病痛折磨而死的孩子,哪里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胡乱挥刀,疯狂前刺。等赵嬷嬷听到动静赶来时,人已经躺在冰凉的地上,血都快流干了。

这些血腥的画面,陆琮没有和曦月说起,他只道赵夫人过于震怒,在冲动之下失手杀了赵元忠。

听完赵家曲折离奇的经历,林曦月沉默无语良久。

陆琮陪她安静坐着,没有再多说,只紧紧搂着她,让她周身保持温意。

“既然赵夫人是杀人凶手,你会如何处置她呢?”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赵元忠却为了利益,为了自己心里的享受,而不惜毒害自己的孩子,并直接导致了两个孩子的死亡。于情来说,赵夫人杀他不应该有罪;可于理来说,赵夫人杀了人便该有罪。

而且,覃思还被关在狱中,若是杀害赵元忠的真正凶手不昭告出来,他又如何能清白离开呢?

这事难办!

“赵夫人怕是不行了。”陆琮低声道出这一句。

“什么!”林曦月吃了一惊,“下午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么多年,赵元忠给她下的毒也不少,虽都是小毒小害的,可长久以往累积到如今,赵夫人的身子已经是亏损得厉害,没得救了,她能不能熬过今晚都是未知数。”陆琮长叹一声,“赵家的案子,容我再想想。”

他话音落下,随即有下人的通报声响起。

陆琮和曦月两人对视一眼,随即起身出园。

林曦月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然后跟随在他身后走着。

手下人看见来人,立马躬身行礼,“主子,曦月姑娘。”

“有何要事?”陆琮沉声问道。

“赵夫人不行了。”

闻此,陆琮和曦月两人皆是一震,随后立马赶往赵府。

等两人到赵府时,赵家的下人已经跪了一地,低泣隐隐,气氛沉重而哀痛。

正屋之内,赵欣然的悲戚声从中传出。

赵夫人,已是殁了。

天黑之时,赵府已经挂上了白绸,府内府外的灯笼都替换成了白色。

早在许久之前,赵夫人便已经为自己的死做好了准备。

丧事用具全是她自己打理的,就连寿衣她都已经准备好。

王嬷嬷悲戚着,为夫人擦洗干净脸庞,为她换了合身的寿衣,而赵欣然就守在旁边无声流泪。

尽管,林曦月和赵欣然交情不深,可看见她如此颓然的模样,心里仍是不忍。

一月之内,双亲先后离世,且过程还是如此不堪,只望她能振作起来。

“我留在赵家帮帮忙。”林曦月和陆琮提议道。赵家的主子,只剩下了赵欣然一个,而此时此刻,她整个人都陷入哀痛之中,哪里有心处理家中之事。

“如此也好。赵家之案没有处理完,我也暂时会留在这里。”陆琮说完,捧着曦月的脸颊,轻轻印上一吻,低声嘱咐道:“别累着自己的,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唤我就是。”

“我知道了,别让人看见。”林曦月微红着脸推开他。如今可还是在赵家,万一被撞见,那可得了。

“怕什么,反正林伯母已经认同我们了。”他之厚脸皮,让林曦月无言以对。

外人都道京城陆三少,清润如玉,却又冰冷如霜,远看似仙人,近触如暗魔。总而言之,是那最不好接近之人。

怎么到她这里,什么仙人,什么暗魔,统统不复存在,他就似那粘人的小狗一般,扰得她不胜其烦。

不过,烦归烦,可在她心里仍是欢喜的。

对于操持丧事,林曦月倒是有过一次经验。不过,她实在是不想回忆。

赵欣然守在赵夫人棺木旁边,不肯动弹一分,林曦月只得找到王嬷嬷,开始着手帮忙打理赵家一事。

“林姑娘,谢谢您了。”王嬷嬷低泣出声,心里感激不尽。先前,她想控制住林姑娘,也是迫不得已,可没想如今林姑娘还愿意帮赵家。

“应该的,赵夫人是好人。”林曦月柔声说道。

并非是赵夫人杀了人,便成了坏人。

这世上,好恶善坏,孰是孰非,公道自在人心。

王嬷嬷闻此,眼里的泪水哪里还能止得住。

“夫人,您听到了吗?别怕,您不会下地狱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丧事

赵老爷的丧事才办不久,赵夫人又突然去了。

周边邻里前来吊唁,看着赵姑娘含泪无神的模样,都忍不住低声叹息。

有好事者,嫉妒于赵家富贵的,看着如今赵家只剩下了一个柔弱的姑娘,没了镇场的帮手,便想趁机在众人面前诋毁赵家。

“有钱又如何,坏事做多了,老天会收命。”低讽声在人群中响起。

“你这话的意思是赵老爷和赵夫人的死不寻常?”有人当即疑惑问道。

“赵老爷被人杀害,赵夫人又突然病死,前后不过一月,你觉得这正常吗?”

“说来也是。我听说啊,有人昨日来赵家看望赵夫人时,赵夫人还是好好的,能下床走动,可今日赵家就在办丧事了,确实是有些蹊跷。”

相比于和谐的声音,隐秘的话题更能引起众人的注意。

有人闻此,开始小声议论,猜测赵家所行之“坏事”。

议论声落在赵欣然耳里,她含泪的眼神向多嘴之人凝视而去,眼里满是怒意。

逝者就躺在棺木之中,可有人却在外面诋毁议论,他心里可存了一丝善心?

赵欣然无法忍受,她猛地站起身,准备直接上前与那人对峙。

步子还没迈步,她忽觉肩上一重,有人制止了她的前行。

“林姑娘?”看着身后之人,赵欣然颇为惊讶。

她先前沉浸在悲痛之中,所以也未曾留意林姑娘的去向。

她为何没有离开,而王嬷嬷又怎么跟在她身后?

赵欣然正疑惑着,就见王嬷嬷上前两步,走到自己身边,心疼道:“姑娘,外人之事,您别理会,林姑娘和王大人会为我们出头的。”

听得王嬷嬷所言,赵欣然愣然地朝林曦月看去,只见她柔美的脸上带着浅笑。

她看着那一抹笑,似觉春扑面一般,让人放缓了紧绷的身心。

林曦月浅笑着朝赵欣然微点头示意,随后身子一转,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冷漠严肃。

没有犹豫,她直接朝外走去,并在吊唁人群前站定。

“把多嘴之人丢出去。”平稳无波的轻柔之声突然响起,在吵杂的议论声中格外特殊。

众人闻此慢慢安静下来,纷纷朝前面望去。

“她谁啊?长相得倒是不错哎。”有男子看清端站前方拥有绝佳姿色的姑娘,忍不住出声调侃。他眼神上下打量,脸上显露出邪恶之色。

林曦月听得声音,神色毫无波动。她将视线一转,直接对向出声之人。

看清那人的面貌,她勾起一边嘴角,微侧头朝身后之人吩咐道:“把他扔出去。”

“是。”听得曦月姑娘的吩咐,守在后面的护卫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人群中走去,并准确找到曦月姑娘所说的“他”。

“哎,你们想干什么?”见五六人直奔自己而来,男子脸上神色惊变。

“扔出去。”

听得冷峻之声响起,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强行抬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

“快将我放下。”

“杀人了!”

男子被挟制着,心里害怕不已。他高声狂叫,却无一人理会。

众人看着男子被人架起,直接抬去大门口,随后被往外一扔。伴随着一声落地的惨叫,路上的尘土被扬起。

众人心中一颤,转头再看端站前方的姑娘,心里不由得存了一丝惧意。

美则美,可未免太凶狠了些,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不认识林曦月的人,在心里猜测着她的身份;而认识她的,却讶异于林姑娘的强硬手段。

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反正是无人再敢议论赵家之事了。

毕竟,那位貌美姑娘身后跟着的护卫们,看着可不像是吃素的。

当恩铭将前院发生之事传给陆琮时,他脸上扬起笑意,直接对恩铭吩咐道:“再派十人出去,别让她被人欺负了”

恩铭:“……”

主子,您听清楚了没有?是曦月姑娘直接把人扔出去了,而不是她被人欺负了。您怎么还要派人出去……

“怎么?还有事吗?”陆琮抬起眸子看着他。

恩铭连忙掐掉心里的想法,低声道:“是,属下这就派人去护着曦月姑娘。”

“嗯,快去吧。若是人手不够的话,尽管在我身边调人。”陆琮又接了一句。

恩铭正往外走着,听得主子的话,他只觉腿中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上。

心中忍不住感叹,女人真是可怕。

若是有人想对付主子,岂不是拿捏住曦月姑娘就行了。

想到这点,恩铭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主子在京中备受皇上看重,虽说明中无人敢与主子作对,可暗地里有小动作的人却是不少,尤其是皇室的那几位。他们碍于皇上的缘故,不敢对主子动手,可心里想是早就恨主子恨得牙都痒痒了。

一旦曦月姑娘的存在被这些别有用心之人知晓,不论是曦月姑娘,还是主子,怕是都会有不少的麻烦事惹上身。

而且主子若是想娶曦月姑娘,不仅要陆家长辈同意,定是还要求得皇上的点头。可是以曦月姑娘的身份,陆家长辈那里指不定都难过,就更别说是皇上那里了。

这事真难办。恩铭低叹一声,忍不住为主子和曦月姑娘的未来而担忧。

不管恩铭怎么想,两位当事人倒是暂无忧虑之心。

在恩铭带人去前院保护曦月姑娘之时,有人在赵家书房外求见。

此时,陆琮正思虑要如何收尾赵家一案,听得外面的声音,他回过神来道:“进来。”

书房之门打开,赵欣然和王嬷嬷从外面走进。

赵家书房,赵欣然曾进过无数次,她在这里读书写字,跟着父亲记账理家。对她来说,这里本应该是无比熟悉之地,可如今再看,却觉陌生不已。

想着陪伴自己多年的父亲,居然能心狠手辣地毒害亲子,她就忍不住发颤,难以接受这一事实。

“姑娘。”王嬷嬷察觉到自家姑娘的情绪,出声唤醒她,“把东西交给王大人吧。”

赵欣然回过神来,长舒一口气,让自己心静下来。

“王嬷嬷,你出去吧。”她低声吩咐道。

“哎,姑娘,我在外面守着。”王嬷嬷深深看了姑娘一样,便缓缓退了出去。

书房之中,只剩下了陆琮和赵欣然两人。

“赵姑娘,有事吗?”陆琮直接出声问道。

“我……”赵欣然吞吐着,似有话要说,却又不敢开口。

“有事直说,不必担心。”

听得他的话,赵欣然心中悸动,鼓起勇气来,眼含情谊地看着他,哀求道:“王大人,家父被害一案是交由您审理的,所以我想求您不要把家母是凶手的真相透出。母亲是为了保护我,才杀害了父亲。她虽是凶手,却也是无辜的可怜人。生前,她受尽了苦痛,我作为女儿,不想她死后还被人议论。”

想起母亲,大颗的泪水从赵欣然眼里滑落。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见他没有出声,她一咬牙,直接跪在地上,许诺道:“只要您能帮我这个忙,我和赵家都交由您处置。”

“赵姑娘,我……”陆琮低头看着赵欣然,眉头紧紧皱起,他方向出声解释。

赵欣然以为他要拒绝,立马跪着上前,拉扯住他的衣角,哭泣着解释:“王大人,我知晓您是欢喜于林姑娘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愿以自己和赵家来和您做交换。”

赵欣然的意思,陆琮已经明白了。

他看着趴伏在自己脚边之人,没有立即出声,而是将自己的衣角扯出,走到书桌之后坐下。

“赵姑娘,你起来好生说话。”

听得他的声音响起,赵欣然身子顿了顿。

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决心来求他的时候,便已经丢掉了自己的脸面,不顾赵家的未来,可为何他却是如此反应。

或许是因为林姑娘的关系?她知晓他和林姑娘的关系不简单,但是她已经没有任何要求了。

不管是为妾,还是为奴,只要他肯抹去母亲的罪名,她愿意把自己和整个赵家都交给他。

赵家经商多年,不说有大财富,但是积蓄却是不少,而且外面的粮店铺面极多,倶是好位置和好生意。

在她看来,这对他来说是只赚不亏的买卖,他是绝无可能会拒绝的。

可为何如今却是这样的情形?

赵欣然眼前有些发蒙,不明白他为何没有任何反应。

“你是想一直跪着吗?”

冷淡的声音再次从前面传来,赵欣然闻此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同于以前和他交谈的轻松愉悦,此时此刻她心里居然有些害怕。

她不敢出声,缓缓站起身来,稍稍抬头朝前面之人看去。

只见他端坐书桌之后,脸上神色未有波动。

“王大人,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她出声想解释清楚,可话没有说话,就被他出声打断了。

“赵姑娘,你先前所说之话,我会当做没有听到过。所以,我也希望你今后不要再提起同样的话,明白吗?”陆琮冷声道。

听着似在征求她的意见,可赵欣然明白他是在警告自己。

“明白。您放心,我不会多嘴的。”她出声应答。

感受着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冷意,她如何敢不明白。

“如此就好。”陆琮神色稍稍缓和。他心里也忍不住后怕,万一方才那一幕被曦月看到了,他该如何才能解释得清。

尽管赵欣然的言行与他无关,可曦月的感受他却不能不在乎。

凡是可能让她多想之事,他都会提前掐灭。

而赵欣然这里,他必须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并且严格把控住。

“赵姑娘,我知道你是心急于赵夫人之事,所以别无他法。我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并非是冷血无情之人。赵夫人虽是杀害赵老爷的凶手,但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她已经去了,我再追究她的责任也已经没了结果。她是凶手之事,我不能隐瞒下来,因为狱中还关押了无辜之人,但是我会让最少的人知晓,并以此确保赵夫人不会受人议论,你在赵家也能安然生活。”

“如此处理方式,你看如何?”他最后如是道。

听得他所言,赵欣然心里五味陈杂,她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向他弓腰许久,俯身退了出去。

待赵欣然离开后,陆琮身子才松缓下来,心里也忍不住感叹,好在曦月还在前院忙着。

这个赵欣然也真是,看着沉稳精明,却是一点都不懂事。

他看着是随便之人吗?她想以她自己和赵家为筹,和他做交易,他就会答应吗?

“真是愚蠢。”陆琮低声喃喃。

“你说谁呢?”熟悉的柔声在身边响起,陆琮猛地惊醒过来,一抬头就见曦月正站在自己身边,脸上意味深沉。

他身子一僵,不明白她是何时过来的,怎么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

“怎么了?”注意到陆琮的不对劲,林曦月狐疑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没有,没有。”陆琮连声否认,可他却不晓他的否认就如同承认一般。

好了,这一下,林曦月敢肯定他心里有事。

林曦月脸色一沉,只仔细盯着他,一语不发。

“我……”看着她的神色,陆琮只想拍自己两巴掌。怎么在她面前,自己说话就不灵光了呢?

最后,他无奈轻叹一声,伸手朝她抱去。

对于他的动作,林曦月一转身,在另一端坐下,不肯让他碰触到自己。

“你听我慢慢跟你说。”陆琮强行将她抱住,制止住她的挣扎,将人儿圈在自己怀里,低头亲了她一下,并将方才发生之事仔仔细细告诉于她。

他保证道:“我对赵欣然一丝心思都没有,你放心。”

“可人家对你有心思。”林曦月轻声哼哼。早在他刚来赵家的时候,她便有些察觉。每一次,她看向赵欣然的时候,都发现赵欣然直直望着陆琮。陆琮关系着自己,或许没有察觉,可是她却能注意到赵欣然眼里深深的爱慕之心。也不知道陆琮是怎么回事,明明都将自己原来的面貌隐藏了,居然还能引得赵姑娘的爱慕。若是没有隐藏,那还得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忌惮(感谢山间仙明月大佬的打赏加更小1000)

“也不知道赵欣然是怎么想的,她居然会欢喜于你。”林曦月趴在陆琮身上,拉扯着他的假面,心里实在是不理解。

“我怎么……”陆琮想辩解,可被她柔亮的杏眼一瞪,便乖巧地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他脸上略带委屈之色,幽深的黑眸却牢牢盯着眼前的人儿,不肯挪开分毫:“是我的错,行吗?我今后定会注意的。”

“嗯。”林曦月傲声点头,算是勉强答应了。

“你个小坏蛋。”见她那傲娇的小模样,陆琮忍不住低笑一句,脸庞直接向她贴近而去。

林曦月毫无防备,一下子只觉自己的耳垂被人咬住了。

“你别……”

慢慢的,声音消失在嘴间,只留下一室清香。

林允元和林周氏回府后,才得知赵夫人已经殁了,而曦月去了赵家帮忙。

两人赶忙换了身衣裳,随后快速去到赵家。

期间,林周氏将赵家的大致情况告诉了林允元,林允元震惊的同时,又免不了后怕。

万一润之当时没有及时赶到,曦月和夫人指不定就被扣在了赵家。

虽然赵家姑娘没有坏意,可若是她为了保住自己母亲,一时想岔了,想要灭口曦月和夫人,那可就出大事了。

“我们这次可要好好谢谢润之。”林允元出声感叹道。

听得他的话,林周氏轻笑出声,脸上满是喜色。

林允元颇为不解,“你笑什么?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是。”林周氏否认后,凑近了他身边,轻声告知道:“感谢润之之事,交给曦月就行了,我们不必操心。”

林允元皱眉不解,看着夫人满脸困惑。

“你个傻人。”林周氏低斥一句,见他还是搞不清楚状况,才仔细解释道:“依照我看,润之这孩子,对曦月定是有意思。我打算寻个好时机,约见润之父母一面。若是合适的话,就将两人的婚事给定了。”

“这么快?”林允元有些触不及防,虽说润之这孩子,他接触了几次,确实觉得人家不错,可涉及到曦月的婚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吧,怎么能如此草率呢?

“我觉得不妥,我们都不了解润之的家世情况,怎么能直接商谈婚事呢?”

听得他出声反对,林周氏轻啧一声,“就是因为不了解,才要约见润之父母嘛,否则的话,我恨不能直接将两人的亲事定下。润之这样的好孩子,错过可就难找了,我哪能不急。”

林允元争不过夫人,却又觉得定亲之事不能太过急促,只能转变了策略,问起曦月的情况,“你觉得好那可不成,万一曦月自己不同意的话,你还能强迫她出嫁不成?”

在林允元看来,自家闺女虽然看似柔弱,可实则却是个及有主见的。曦月和润之压根没有见过两面,就算是见了面,也没有多说两句话。所以和润之议亲这事,曦月肯定会反对。只要曦月反对,夫人再急也没有用。如此想着,他心中稍安。

然而,他方想完,就听得夫人笑道:“曦月她呀,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敢肯定,她不会不同意的。”

“为、为何啊?”林允元分外不解,怎么她还敢肯定曦月会同意?

听得他的困惑,林周氏轻笑两声,调侃道:“这你就不知了吧。曦月也是欢喜于润之的。”

林周氏说完,直接迈步朝赵家院内走去,而林允元则是呆愣在了原地。

“曦月也是欢喜于润之的!”夫人的这一句,在他脑中反复回响起。

他离家的期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怎么陌不相识的两人,忽然之间就两情相悦了呢?

“这不对,这不对。”他低声喃喃,想着曦月要嫁到别人家去,忽觉心里一酸,眼里也有些热热的。

林允元恍惚着迈进赵家大门,脚下步子踉跄,似随时会摔倒一般。其他人见他如此模样,心里万分疑惑。怎么赵夫人病殁,林允元却如此大的反应?莫不是他和赵夫人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听得后面的议论声,林周氏回过头来,看着他如此失神的模样,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允元,你还不快些跟上。曦月如今正忙着呢,而且润……”她放缓了声音,等着他反应过来。

润、润之!对了,他怎么忘记了,润之是负责处理赵家命案的。赵夫人是凶手,如今又出了事,那他定然要留在赵家处理一应事务。

润之在赵家,曦月也在赵家,那两人之间岂不是有很多接触机会!

不行,他得要去看着。

虽说润之这孩子不错,可他还得好好审核审核。

“来了。”他急急忙忙跟上夫人,生怕慢了一步,曦月就被人给拐走了。

不过,林允元此刻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其一,他的闺女早已经被陆琮拐走了;其二,早在两人来赵家之前,陆琮已经去了府衙。

半个时辰之前,府衙忽然来人,命王润副将速速敢回。

“谁的命令?”被人打断和曦月的独处,陆琮颇为恼火,面上的不耐未掩分毫。

传令之人得了命令,本是气赳赳过来,可当他正面对上这位王润副将之时,却禁不住萎了气势。

“是钦差大人。”钦差大人,多重的身份啊!怎么他当着这位副将说出来,却觉得自己心里没有丝毫的底气呢。

难道这是他的错觉?

当然,不是。

他听得前面之人低笑一声,似没有丝毫惧意。

“钦差大人,原来是他啊。”陆琮双眼微眯,黑眸凝视着前方,脸上神色莫测。

传令之人闻此不敢答话。危险的气息,他已经察觉到了。

“你先回去复命,我稍后再来。”陆琮说完直接转身回去,也不管传令之人的反应。

此时,林曦月正等着他回来。

听得门口传来声音,她快步上前,而陆琮也推门走进。

“怎么了?”她直接问道。

“钦差大人唤我过去问话,想必是为了赵元忠一案。”陆琮已经有了猜测,“这事你无需担心,我自有解决之法。”他轻笑着抚上她的发,由上到下地顺下。

赵家的事情,她知道他能解决好,可是……

“万一他发现了你的身份,那该如何?”

“我不会让他察觉的。”

听得陆琮的肯定,林曦月心里稍安。

与此同时,府衙之内,有人已经等得耐心尽失。

“嘭”的一声,上好的青瓷茶盏被摔在地上,茶水泼了一地,而碎瓷片散落各处。

“这位王副将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冷哼声在上位响起,只见出声之人面色阴冷,俨然已经是生怒了。

坐在下位的徐清明、吴永丰和赵武极等人,随即站起身向上位之人赔罪,“宋大人,王副将许是有事被耽搁了,要不下官再派人去唤?”

“哼,耽搁了?一个小小的副将,能被什么事耽搁!”钦差宋承运反声讽刺。

闻此,下位的官员都不敢出声。

“他来了,你可就要遭殃了。”唯一知晓陆琮身份的赵武极,面上看着紧张,可心里却是松缓到不行,甚至还有些小期待。

“你说什么?”宋承远听到赵元忠轻声低喃,立马沉声问道。

赵元忠随即板起脸,颇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宋大人,我骂王润这小子太不懂事。听得您的吩咐,居然还拖拖拉拉的,迟迟不来。等会儿他到了,您是打是骂,千万不要手软,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元忠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宋承运听着颇为受用,只是徐清明和吴永丰两人对视一眼,却是狐疑不已。

要知道赵元忠这家伙,可是最为护短的,怎么今日反而转了性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通报声。

众人齐齐向外望去,只见有人顺光而入,大迈步走了进来。

“副将王润拜见诸位大人。”来人抱拳行礼,其身之气场,让诸位官员不由得一怔。

宋承运看着来人,不知为何心里竟存了一丝惧意。他略微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又回复过来。在这偏远的黎城,他作为皇上派遣的钦差,如何能在气势上被一个小小的副将所压倒。那要传出去,岂不是丢死人了!

“你就是处理赵家命案的人?”宋承远故意压低声音,绕着这位王润副将转了两圈,仔细上下打量着他。

对于他的打量,陆琮神色未动,只出声应是。

“所以下令不许他人接近嫌犯之人的也是你?”宋承远接着冷声道。

“是我。”陆琮随即出声,没有丝毫犹豫。

“放肆!”听得他的回答,宋承恩重声呵斥。

周边的诸位官员禁不住一抖,低头不敢动作,生怕钦差的怒气惹到自己身上。

然而,被呵斥的当事人却不为所动。

宋承恩本以为他一声呵斥,眼前的年轻副将被吓得立马跪地求饶,可怎么他此时居然还敢直直地站在原地?这不对啊!

“你……”他正想出声,却见眼前之人勾起了嘴角。

“宋大人,赵家的案子已经全权交由我负责,所以我要如何管控此案的嫌疑人,怎能称得上放肆二字呢?”

缓和的少年之声在中间位置响起,诸位官员不由得惊怔了。他们纷纷抬起头来,朝那位少年副将看去。只见他脸上冷静自持,目光直视着前面的钦差大人,毫无闪躲之意。

听得眼前副将的大胆之语,宋承远居然也迟疑了。他浸润官场多年,能爬到如今的位置,可不仅仅只是靠实力,最重要的是他极会看人。

寻常小地方的官员,看到他都是卑躬屈膝的,可眼前之人却敢直接驳斥于他,莫非是他背后有大靠山?宋承远不由得如此猜测。

心里起了怀疑,这样的想法就难以摆脱。

宋承运小心翼翼打量眼前的年轻副将,当他的视线扫到他腰间的配饰之时,眼睛倏地圆睁,瞪着眼前之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宋大人,我们两人谈谈如何?”陆琮脸上神色未变,可宋承远听他所言,却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自然是可以的。”他不敢迟疑,可回答完又想起周边还有他人,于是他轻咳一声,板起脸朝其他人吩咐:“你们自忙去吧。”

钦差大人的态度,黎城的诸位官员是看在眼里,他们好奇那位王副将的身份,却也不敢当场多言,只得告辞离开。等出去了,他们将赵将军团团围住,询问其中原因。

“赵将军,那王小副将是什么身份啊?居然能让钦差大人忌惮,你跟我们透个底。”

赵武极看着憨厚,可打起幌子来,却无人能敌。

“你不肯说是不是?”

“哎呦,不是我不肯说,而是不能说。你们就别逼我了,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位王副将是京里派下来的。”赵武极话音落下,众人开始议论纷纷,也不再纠缠于他。

见此情形,赵武极轻舒一口气,好歹是躲过去了。

京里暗里派下来的人,情况多了去了,任他们左思右想也猜不到真相。

还好他灵泛,没有将陆少的身份透露出去,还能引得他们往别处怀疑。

只是钦差那里,不知陆少会如何应对。

当然,这事不是他该关心的。

且说黎城诸位官员都离开后,房里只剩下了陆琮和宋承运两人。

陆琮看着宋承运忐忑的模样,直接绕过他走到上位坐下,“宋大人,想必你已经猜出了,我是宫里派下来的人。”

果然,他没有认错。真是好险!宋承运为自己捏了把汗。

外地的官员或许不知,可他常在宫里走动,自然能认出某些特定的令牌。

就像眼前这位王副将腰间挂着的墨绿宫绦,他只看一眼便知是皇室之物。

只是不知这人是谁手下的,皇上?亦或是皇子?

不过,甭管是谁,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下官明白,不知您下到黎城是……”宋承运试探着问道,想着摸清楚来人的身份,也好对症下药。

“我的任务你无需过问,你只需秉公处理好皇上派遣之事就行。”陆琮话语严肃,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

听得他之所言,宋承运也不敢再和他套近乎,只沉声回道:“下官知晓了。下官定会秉公执法,不负皇上所嘱。”

“赵家一事……”陆琮抛出四字,宋承运闻此心里咯噔一下,不敢有丝毫迟疑,立马回道:“自然是全权交由您处理。”

“嗯。”陆琮微点头,“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哎,您慢走。”恭送着人离去,宋承运才敢抬袖擦了头上的冷汗。

自陆琮走了一趟之后,黎城众位官员明显感觉到,钦差大人的处事态度有所转变。

就连他们以前送的礼,都一一被送了回来。

看来那位王副将真是京里来的人,指不定他就是皇上派下来监管钦差的暗探,否则钦差大人怎么会如此忌惮于他呢?

有心思活络之人,已经开始暗中查探王副将的行踪。

当林家和王副将相处甚密的消息传到某些官员耳朵里时,免不了让人再次惊诧。

“这林家可真是不一般。”黎城诸位官员无一不如此感叹。

就连徐清明,也想着是时候要和林允元谈谈心了。

之后几日,陆琮严密解决了赵家一案。对外,他张贴告示,表明残害赵元忠的凶手已经死亡,凶手身份特殊,但并非是外地而来的灾民,让大家不必再为此而惊慌;对内,他将真实凶手的身份告知于徐清明等黎城核心官员,并嘱咐他们不要对外言说。

这事若是搁在以前,不说徐清明不会同意,吴永丰肯定也会出声反对,可自从钦差转变了态度之后,他们都知这位王副将身份不简单,是钦差都不敢得罪之人,所以他们自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随着赵家命案落下帷幕,尽管黎城诸位官员的齐心协力,涌进黎城的灾民们也都得到了良好的处置。在灾民全部处置好之后,钦差大人精疲力尽地离开了黎城。相比来之时,宋承运的行囊里除了多了几样特产,便再没有其他多的了。

有史以来,最为清廉且卖力的钦差大人,想必就是自己了。

这次回京,他定要和皇上好好诉说自己的功劳和苦劳。

银淑斋顶楼,窗户半敞,春日微风拂进,让人觉得格外舒适。

昨日,林曦月接得银淑斋掌柜派人传来的消息,才得知血玉镯要定期护养。

应掌柜之约,她今日便带着血玉手镯过来了。

她一进门,掌柜随即迎上前来,一顿夸赞之后,将她领到了五楼。

五楼是银淑斋顶楼,林曦月第一次上来,对这里颇为新奇。

五楼完全不同于下面四楼。她身处五楼,觉得这里不像是商铺,倒像是自家园中的小楼。只不过,这里明显要比自家的小楼要大要高,外面的风景更要宽广和壮丽。

她行至敞开的窗边,由微风拂面,吹起她肩上的长发。

“这里真舒服。”她忍不住感叹出声。

“送给你如何?”低沉带笑的磁性嗓音在身后响起。

林曦月转过身去,人直接撞进了结实宽厚的胸膛之中。

第一百七十章 稳赚不赔的买卖

林曦月一抬头便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继续向上看去,俊秀无双的面庞随即出现在眼前。

心似被击中了一般,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你的脸……”

听着她的轻声呢喃,陆琮脸上扬起温柔浅笑。他低下头来俯视着她明媚的杏眼,脸颊微偏,薄唇轻贴上她莹润的耳垂,压低了声线道:“曦月看着可还满意?”

腾一下,俏脸红透,林曦月想尽量保持冷静,可一出口就是吞吞吐吐,“满、满……意……什么呢!”

陆琮闻此,更是低笑出声,“好,你满意就好。”

林曦月心里懊恼,干脆闭嘴不语,免得被他嘲笑。

“额头都撞红了。”陆琮注意到曦月额上发红,想起这应是她方才转身撞到自己弄伤的。他伸手抚上她撞红的额头,轻轻缓揉。

“没事,不疼。”若不是他提起,林曦月自己都没甚感觉。

不过,如此温柔的他,真是让人沉醉。

林曦月杏眼微弯,感受着温热的掌心,心里止不住泛起甜意,似吃了蜜糖一般。

直到身后微风袭来,她才倏地回过神来。

对了,她不是跟着银淑斋掌柜上到了五楼吗?掌柜的不会还在吧!

她顿时心惊,立马将抚在自己额上的大掌拿下,微微探头朝他后面望去。

“看什么呢?”见她的注意力转移,陆琮略微不满。

“掌柜呢?”林曦月小心翼翼望了一眼,发现掌柜人不在房中,而且房门都关上了。

“走了。”陆琮回道。

“他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看见我们两……”话没说完,头上一股冷意袭来。林曦月声音顿住,缓缓抬头看去,只见陆琮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就这么拿不出手吗?嗯?”低哼声从喉间发出。陆琮低头看着她,又是欢喜,又觉可恶。

林曦月心里暗道糟糕,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她直接上前一步,伸手搂住他结实的腰身,嘴里声音放柔,“你若是还拿不出手,那就没人能拿得出手了。”

“你要补偿我。”陆琮提出条件。

“什么?”怎么就还要补偿了呢?林曦月心里一万个不解。

“怎么?不愿意?”陆琮垂眸看着她,继续威逼。

看着他深黑的眼眸,林曦月哪里敢摇头,“愿意,愿意。”面对强恶势力,她一弱女子,自是只能点头答应。

她松开手,站直了身子,谄媚地露出笑容,试探着问道:“你想要我如何补偿?”

陆琮没有立即回答,他视线上扬,看着像是在认真思索。

林曦月忐忑地等待他的回答,要知道自己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有的只有……

她低头瞄了自己的身子一眼,“不行。”她激动出声拒绝,并以手护住自己的身子。

只是瞬时,她整个人就僵住了。

她为什么要说不行?他还没说话呢!

轻笑声在上方响起,林曦月略微抬头,看见他笑得胸膛微颤。

她羞愧捂眼,实在是没有脸了。

“什么不行?我还没提要求呢。”陆琮看着她羞愧的反应,笑得不能自已。她方才突然激动出声,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怔住了片刻。当他看到她双手护住自己的模样,才明白她心里的想法。

“你是想以身相许吗?虽然我没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既然你自己先想到了,我可以勉强考虑考虑。”他低声打趣。

“我没有想,你别勉强自己。”林曦月连忙出声否认,只她话音未落,温热的触感自唇上传来。他幽深的黑眸无限拉近,她瞬时就被拉了进去,不能自拔与其中。

室内柔和,春风贯入,夹带着春日的花香,腻人的气息浮浮沉沉,最终归于平静。

两人搂靠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的风景,静享这一室柔情。

陆琮搂着曦月,把玩她柔亮乌黑的长发,知晓他进屋时说的话,她定是没有注意。

“喜欢这里吗?”他再次出声问道。

林曦月没有丝毫犹豫,随即点头表达自己的欢喜之情,“在闹市之中,有处在这样一处风景极佳且静谧之地,着实是人生大享受。”

“送你了。”陆琮的轻语在她耳后响起。

林曦月皱眉回头看着他,满脸疑惑地问道:“送我?送我什么?”

“银淑斋。”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语调清缓随意,似随意送出了一个手镯一般。

林曦月静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他话中的含义。

“你是说,把银淑斋送给我?”她重字重句强调道,眼神盯着陆琮一眨不眨。

“不仅是银淑斋,还有简水酒楼,我会将我在黎城的产业都转至你的名下。”陆琮认真回答,看似不像是在说笑。

林曦月第一反应不是陆琮要送她许多财物,而是银淑斋和简水这些黎城的大头产业居然都是陆琮的?那她之前在银淑斋买下的血玉手镯,是不是也是他向掌柜授意的?

如此想着,她立马抬手,看向那对血色流转的血玉手镯。

“很适合你。”血色手镯圈着她白润的手腕,显得格外精致与夺目。

听他所言,林曦月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是银淑斋在黎城开了好些年,一步步稳扎稳打做大做强,怎么就落在了陆琮手里呢?近段时间,也没听说过银淑斋易主了啊?难道背后的主子一直是他?

若是真是如此,林曦月不由得有些奇怪。毕竟黎城隔了京城许远,而且这里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他怎么会在这里购置产业呢?

“你什么时候在黎城置办的这些产业?”她疑惑问道。

陆琮随后给出了解释,“相比于京城四周的地界,黎城算是极为偏远之地了。可尽管如此,黎城是个多方交界之处,地方小人流大,水路陆路竟通。自然而然,生意往来也颇为繁茂。相比于京边四周的往来,只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在黎城购置产业,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听得陆琮的分析,林曦月仔细一想,似乎确是如此。若是黎城交易往来不多,当初拐卖人口和贩卖寒瘾散的贼人也不会定点在这里了。如此想来,也是有好有坏。

“等会儿,我便让掌柜上来,告知他易主一事。”易主一事,陆琮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趁着这次有机会,便直接处理了。待他回去京城后,不能直接护在她身边,能给她留些产业傍身也好。万一有什么突然事情,她也不至于会过度惊慌。

陆琮已经把条条道道都安排好了,林曦月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等下,你把这些都要给我?”她似乎没有理由接受他的赠予,可直接决绝的话,似乎又太过见外了。不过,送礼哪有他这样送的,别人家的嫁娶之礼都没有如此大。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只是,还没等她出声拒绝,陆琮便再次出声道:“听我说,黎城的这些产业,虽说是送给你了,但也只是把经营情况交给了你。若是在你手里出现了亏损情况的话,我便会将其收回,并寻你的麻烦。”他说着露出凶横的眼神,威胁十足地看着她。

“不过,若是在你接管之后,能够赚钱到手,那赚的五分都是你的。”陆琮知晓将这些财物直接给曦月,她定不会接受。没办法,他只能变着法子送给她了。

他在黎城的这些产业大都是只赚不赔的买卖,不论她如何闹腾,都经得起她的摧残,只要她不是一把火,把这些楼啊铺子啊给点着了,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陆琮的心意,林曦月心里自是了然。既然他都如此说了,她也没理由再拒绝。

“好,我定会为你赚得盆满钵满的。”她底气之足,像是真要大干一场。

像银淑斋这样根基深厚的铺子,自是不需要她怎么出面打理的。不过或许会有些小铺子,存在亏损的状况。她不能在别处助他,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对于经商什么的,林曦月并不大懂,不过她敢和陆琮如此保证,自然是有原因的。

她不懂经商,可她身边有人懂啊。

先前,她还想着要寻个机会,让周明走向自己正确的道路。这不,如今机会就来了吗?这位未来的皇商,她此时不好好掌握住,以后再想有机会可就不容易了。

“好,我等着我的曦月给我赚钱。”陆琮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眉眼倶是带笑。不过,对于曦月赚钱一事,他倒是真没有抱太大期望。毕竟,寻常人想要摸到经商的门路,确实还是不易。

不多时候,银淑斋掌柜上来求见。

陆琮将转接一事告知掌柜,林曦月本以为掌柜会很惊讶,可没想他却是直接朝她笑着唤了声:“曦月姑娘,以后的账目可要麻烦您来查看了。”

林曦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转头看向陆琮,见他朝她点头示意,她只能也和掌柜的点了点头。账目什么的,她不大清楚,但想来总是有办法的。

“好了,银淑斋这里见过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陆琮在黎城的产业不少,虽不能一一见过,但是几处大的地方还是要亲自过去查看,并唤掌柜出来见礼的。

林曦月蒙蒙圈圈跟着陆琮下楼。看着银淑斋内的情况,她仍是有些晕乎。上楼之时,她还只是银淑斋的顾客,可没想到再下楼,她便已经是这儿的老板了。这转变,未免也太大了些。还好她应对能力强,重生之事都历经过了,区区几个店铺,不成问题。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陆琮看着她紧张的小模样,忍不住勾起嘴角,觉得她那模样分外好看,让人有想摸的冲动。心里这样想着,他也不打算亏待压制自己,直接上手捏去。

“呜,别闹。”林曦月的思绪被他打乱,她挣扎着想摆脱他的“魔爪”,可她那点力气对陆琮来说,不存在丝毫阻拦。

捏脸照旧,只是他稍稍松了点力气。万一用劲大了,等下把她的小脸捏红,心疼的又该是自己了。

两人玩闹着从银淑斋五楼出来,为了避开外人,两人直接在掌柜的引导下,往隐蔽的后面方向走去。

离开银淑斋走进马车时,林曦月和陆琮玩闹着,没有注意周边的情况,可旁边的酒楼却有人察觉了这方的情况。

“那是林曦月吗?”疑惑的声音在银淑斋对面的酒楼上响起,徐明柔方才不经意朝楼下一撇,注意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下面那个和男人站在一处的女子怎么像是林曦月?是她看错了吗?

徐明柔站起身靠近窗边,仔细朝下面望去,却再没有寻到林曦月的影子。

她心里暗暗起疑,只是她一想起先前在林家门前和林曦月对峙的情形,心里就有些退缩。

“柔儿,怎么了?”稳重娴熟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徐明柔随即回过神来,看着端坐榻上的母亲,走过去靠在母亲身边,道:“母亲,没事,我就是觉得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哦,是谁呢?”徐荣氏颇为好奇。自从林曦月落水一事后,柔儿整日闷闷不乐,和乐儿的关系也大不如从前。她心里是颇为焦急,一来是担心两姐妹的关系不能缓和,二是害怕柔儿名声有污,于亲事上会有影响。

只要一想到这些糟糕的情况是林曦月造成的,徐荣氏便恨得牙痒痒。那可真是个害人精,自己在河边落了水,还要怪在别人头上。就算是柔儿推了她又如何,她若是不招惹上柔儿,柔儿又怎么会出手推她呢?

就因为林曦月,柔儿和乐儿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老爷也是,完全只向着林家,似乎林曦月才是他的亲女儿一般。

柔儿可才是正正当当的徐府大姑娘,堂堂知州大人的长女,怎么就还被一个小小的林曦月给害了呢?

真是可笑。一想起林曦月和林家,徐荣氏就满肚子火。

而且家里后院还有一个林家的妖精搅事,就是因为她,老爷已经许久没有去过她的院子了。

等她解决了柔儿的终身大事,再来对付林家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成了大老板

在林曦月和陆琮所在的马车离开后不久,另一辆深褐色的马车缓缓在银淑斋对面的酒楼前面停下。

“夫人,到了。”

随着一声低唤,厚实锦帘被拉开,一个端秀的妇人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从车上走下。

徐府有婆子守在酒楼门口,她一看见来人,立马扔了手里的瓜子,快步上楼去给自家夫人通风报信。

酒楼之上,听得下人传来的消息,徐荣氏理了理衣裳,并低声嘱咐身边的明柔,“沈夫人冷淡清减,又向来重规矩。在她面前,你可得端住了。”

“女儿知道了。”徐明柔点头应答,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脸上显出浅浅红晕。

柔儿这般模样,煞是好看!徐荣氏忍不住在心中夸赞,同时对接下来的会面也越发有信心。

沈夫人是麓山书院的院长夫人,平日深居简出,甚少出席黎城名门之间的宴席聚会。尽管大多时候,她都是不愿应帖的,可众人也不会省去递给沈夫人的名帖。毕竟,若是一不小心哪次能撞上好运气,让沈夫人接了自家的名帖,那递帖的人家在黎城可就长脸了。

要知道,沈夫人曾是京中炙手可热的高门贵女,在京中的关系甚是深厚。据说,沈夫人和皇室之人关系甚好,偶尔还会约在避暑山庄会面,也有人说沈夫人和当今圣上关系匪浅,所以从麓山书院出去的学子,大部分都能在京中扎稳脚跟。

传言许多,真假未知。众人虽是好奇,但无人敢在沈夫人面前提起。

对他们来说,沈夫人和皇室之人是否有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京中却是有深厚的关系。

对普通官员来说,调任进京难如升天;可在沈夫人这里,或许就是她一句话的事。

就凭着这样的本事,不管她脾气多臭,性子再冷漠,也会有人追着赶着将自己的热脸贴上去。

这也是徐荣氏身为黎城知州夫人,父亲又是礼部侍郎,却对于和沈夫人的会面仍然看中的原因。

只不过,徐荣氏今日和沈夫人邀约见面,并非是为了让徐清明升调进京一事。今日的这场会面,实则是为了相看双方儿女。

沈夫人和沈院长有一独子,名唤沈辰逸,现年二十,正值适婚年纪。

当徐荣氏得知沈夫人在为自己儿子相看姑娘的时候,心中一动,立马想起了自己的长女明柔。

明柔十五已过,十六未满,相貌上佳,性格柔顺,又是知州府的长女,这样的条件在黎城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知州长女配院长独子,怎么想怎么合适。

既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徐荣氏没有丝毫迟疑,派人给沈夫人递去了名帖。

只要沈夫人回帖,那就说明两家的亲事有戏。

焦急等待了半月的时间,当她收到沈夫人的回贴时,欣喜之情奔涌而出,立马开始着手准备见面一事。

直到此时此刻,她看着沈夫人从外走进,徐荣氏心里仍是激动不已。

“沈夫人。”徐荣氏迎上前去,脸上展露出得体的笑容。与此同时,她还不忘回头给明柔使眼色。

得到母亲的示意,徐明柔随即上前,委身行礼问好。

只是怎么就沈夫人一人呢?她微抬头往后望了望,并没有瞧见有少年男子跟在后面。

沈公子没有一起过来吗?徐明柔眉头轻皱,心中略微有些失望。

徐姑娘的小动作,沈夫人在前面看得一清二楚。

相看之礼,双方见面都要到场才是。辰逸答应她准时到达的,怎么还没有来。

“派人去催催公子?”她沉声吩咐。

下人得了命令,随即出门离开。

“沈公子是有事耽误了吗?”听得沈夫人语气里的严肃,徐荣氏出声缓和道,“不着急的,让他慢些来。”

“失礼了。”沈夫人轻声抱歉道。

“没有,没有,您多虑了。”徐荣氏连忙摇头,沈夫人的道歉她哪里敢泰然接受。不过,就沈公子的态度来看,他似乎不大满意这次相看。不然第一次见面,怎么就会无故迟到呢?

不过,就算是和沈家做不成亲家,能和沈夫人处好关系也是不错的,以后指不定还会有大造化呢。

徐荣氏如此想着,心里倒是松缓不少。不过,坐在她身边的长女徐明柔,神色却是较为低沉。

沈夫人都亲自过来了,可沈公子却不见身影,这让徐明柔不由得多想。

难道是落水一事被沈公子知道了,所以他才故意不肯过来?还是沈公子真的被重要的事情耽搁了,所以不能及时赶来?

不管是哪一种,都免不了徐明柔此刻的紧张和担心。

沈辰逸,她虽没有见过,不过他的名字,她很早以前便听过。

听说此人貌比潘安,长相极为俊俏,连貌美的女子都难以及上,而且他性格和善,不论对谁都是彬彬有礼的态度,所以惹了不少女子对他牵肠挂肚。只不过,沈公子一直洁身自好,沉迷于学问研究之中,不愿与女子过多牵扯。或许,这也是他及至弱冠之年,沈夫人才开始为他准备亲事的原因。

当母亲说要给她说亲事时,她本是极度反对的,可听说对方的人是沈院长之子,她便立马转了口,答应去相看。

她如今是到了,可沈辰逸却没有来。

“这位就是明柔姑娘吧?”

沈夫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徐明柔陡然回过神来。抬头去看,只见沈夫人正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她立马委身行礼,嘴里轻唤:“沈夫人好。”

“长得可真是美。”沈夫人上下打量徐明柔,忍不住出声夸赞。眼前的姑娘,年岁不大,可相貌着实不错,而是声音和和气气的,看着便像是和顺之人。

她上前一步,握住徐明柔的手,牵着她坐下,聊起平日里常做之事。

一旁的徐荣氏看见舒夫人如此喜欢明柔,心里喜得不行,连忙轻声招呼下人们备置茶点。

正当屋内聊得正热之时,有人来到了门口。

“母亲。”求见声在门口响起。

屋内瞬时一静,徐明柔看向门口,倏地心里一热,脸上泛起红晕。

看着身边姑娘的神色变化,沈夫人笑了笑,出声道:“辰逸到了。”

“带公子进来吧。”

“哎。”沈夫人身边的嬷嬷随即去给公子开门引路。

脚步声传来,屋内众人齐齐看去,只见走进之人,面容俊秀白净,发冠整齐梳着,嘴角带笑。他看到屋内众人,随即俯身见礼,“母亲,徐伯母,徐姑娘。”

早在来之前,沈辰逸便已经知晓他今日要相看的是知州府的大姑娘,徐明柔。

他把视线投向徐明柔,略微打量一番后收回视线。这位徐姑娘,和他想的一般无二,正是母亲满意的姑娘。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静观其变就是。

“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明柔都等你许久了。”沈夫人低声责备,不过语气倒是缓和,不像是真生气的模样。

自沈辰逸进屋后,徐明柔看了他一眼,随即便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母亲说过,沈夫人重规矩,所以她必须谨言慎行。

不过,听得沈夫人的责备,她没有看向沈辰逸,只是柔声和身边的沈夫人道:“和沈夫人您聊天甚是有趣,不着急的。”

“还是你懂事。”沈夫人拍着徐明柔的手,脸上满是笑意。

“母亲,都是儿子的错,儿子这就向明柔姑娘赔礼道歉。”沈辰逸说着真要和徐明柔赔罪。

徐明柔哪里敢受,立马站起身躲过,“沈公子不必多礼。”

徐荣氏和沈夫人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欢喜之意。不得不说,这两个孩子还真是相配。

之后的时间,徐荣氏和沈夫人两人待在楼上喝茶聊天,而徐明柔和沈辰逸则是下楼去街上逛了一番。直到酉时,双方才分别散场。

沈辰逸亲自送了徐夫人和徐明柔上了马车,看着她们的车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到母亲所在的马车。

“走了吗?”沈夫人低声问道。

“走了。”沈辰逸回道。

“辰逸,徐家姑娘不错,这一次你可不能再错过了。”不同于先前的柔和,沈夫人脸色较为沉肃。

听得母亲的警告声,沈辰逸没有反驳,但是也没有答应。他沉默不做声,低垂下的眸子暗沉,不知在想什么。

轻叹声在车内响起,但随即车轮滚动,发出“轱辘”声响,车轮重重的响声将那一声低叹全然覆盖,模糊了车内人的思绪。

不同于沈府马车之内的沉寂,此时此刻,徐府马车内的两人十分欢腾。

“明柔,你觉得沈公子如何啊?”徐荣氏斜眼瞟着曦月,眼里满是逗趣之色。

知晓母亲在调侃自己,徐明柔也没有出声辩解,直接实话实说:“沈公子,对我确实不错。”

两人下去游逛之时,沈辰逸全程守在她的身后,保护着她。而且不论她看中了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并买下送给她。如此懂她心思的男子,确实需得好好把握住。更何况,沈辰逸长相佳,家世也好,可谓是有三好。

她若是能嫁给如此优秀的男子为妻,怕是今后做梦都会笑醒吧。

“好,既然你如此欢喜,那母亲定会让你如愿的。”看着明柔嘴角止不住的笑意,徐荣氏哪里还会不明白。

明柔和沈公子处得不错,而沈夫人又十分喜爱明柔,想必两家的亲事,用不了多久就能定下了。若是快的话,指不定今年明柔就能出嫁了呢。

等到明柔出嫁,家里就只剩下了明乐。想起明乐的情况,徐荣氏忍不住皱眉。

“明乐……她情况如何?”她轻声问道。

听到母亲提起明乐,徐明柔身子微僵,“她,依旧是老样子。”不肯和自己多有交流。

林曦月落水一事,确实是她动的手没错,可她并没有要害明乐的意思,只是当时事态紧急,她才不得已而为之。事后,她想尽力补偿明乐,可是明乐却不愿理她。

“落水一事,错不在你,明乐她没有想通,你也别把自己困于其中。如今最要紧的事,就是你的终身大事。桥已经搭好,只等你走过去。”只要一想到明柔能嫁给沈公子,徐荣氏便觉得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听得母亲所言,徐明柔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嫁入沈家的景象。

只要她嫁入沈家,她便是整个黎城最受人羡慕的姑娘。以往的什么脏名,都别想再泼在她身上。

林家,林曦月,她又能拿自己如何?

想到林家,徐明柔不由得想起了陆少……

或许,就她见过的人来说,能及得上沈辰逸的,就只有陆少一人了。

不不不,沈辰逸和陆少没有可比性。虽说沈辰逸已是极佳了,可是与陆少相比,却还是远远不如的。

她虽心气高,但应有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陆少那般难以企及的人物,她尝试过一次后,心里便不再存了丝毫想法。

不过,她倒是好奇,陆琮那般的人物,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

此时此刻,徐明柔好奇之人正和某位她所熟悉的姑娘一起逛铺子呢。

从银淑斋离开后,林曦月跟着陆琮进了数家铺子,并见了各家的掌柜。

一天下来,掌柜的她没有记住两人,不过她倒是明白了,陆琮在黎城的产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上许多。

而今日,他把这些产业都转移至了她的名下,是亏是赚都交由她全权打理。一时间,她成了隐藏在黎城的大老板。

“你可真是看得起我。”林曦月趴在简水酒楼的雅间,一脸累趴了的模样。

“我的曦月,自然不能太过简单不是。”陆琮轻笑着走到她身边,伸手抬起她酸痛的手,轻轻缓缓揉。

舒适感顿时传来,全身似都得到了放松一般,林曦月忍不住轻哼出声,“舒服。”

“重吗?”陆琮沉声问道,手上动作稍稍使力。

林曦月摇摇头,“还可以重一些。”

……

简水雅间外,掌柜端着美酒佳肴,整个人僵在原地。

“掌柜,不进去吗?”小二在后面一脸不解道。

“进什么进,你没听到吗?”掌柜低斥一声,随后赶人离开。

被掌柜轰走的小二满脸不解,掌柜的听到什么了?怎么就不能进去呢?

第一百七十二章 求亲?

陆琮在回京之前,去了一趟林家。

他回京的安排,曦月已经知晓,但林家人那里,他还需要解释一下。

虽说不能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但也不能平白无故的人间蒸发。

他和曦月之间的关系,林伯母估计已经猜出。

若是这时候他突然离开,曦月和家人怕是也解释不清。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担心他离开黎城之后,林伯母忘了他的存在,又想着要给曦月找夫家。

虽说他对自己足够自信,也相信曦月不会变心,可一想着会有其他的男子接触曦月,他心里的怒火就噌噌噌往上涨。

所以他今日过来林家,就是为了提前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看着林家宅门上的牌匾,陆琮轻咳一声,左右看了看手里的礼品,并检查了自己身上的衣着,确认没有差错,最后才迈步走进。

然而,时不凑巧,今日林老爷和林夫人都不在家。

“王大人,您坐着喝口茶,我去唤姑娘过来。”秋韵认识王副将,也清楚他对自家姑娘有意。看他的这身打扮和手上拎着的礼物,该不是上门提亲来了吧!

“天啊!”她忍不住惊叹出声。

听得动静,陆琮疑惑看向她,道:“有什么问题吗?”

秋韵连忙摇头,随后躬身退下,去找姑娘救场。

“姑娘,姑娘。”

隔了老远,林曦月便听到了秋韵激动的叫喊声。

“怎么了?”看秋韵喘息急促,她倒是疑惑,有什么重要的事,居然能引得秋韵如此着急。

“姑娘,王、王大人过、过来……”

“不着急,慢点说。”林曦月侧耳凑上去细听。

“王大人好像是来家里提亲了!”

尖锐又突兀地声音在耳边陡然想起,林曦月一时间被吓得够呛,比声音更吓人的是话里的内容。

“什么?提亲?”不可能,林曦月疑惑问道:“是他亲口说的?”

“这倒不是。”秋韵摇头,不过她话题一转,“我见他拿了许多礼物上门,又要求见老爷和夫人,而且王副将还中意姑娘你,那他今日上门不是求亲是什么呢?”

别说,求亲的想法,陆琮还真有想过。

不过他认真考虑了,求亲这等大事,不能太过简单和急促,所以如今想想还是作罢。

先笼络住了林家人,求亲一事以后再从长计议。

林曦月听得秋韵的解释,无奈摇头,“他没亲口说,你可别胡乱猜想。”

“好,姑娘,我知道了。”

林曦月跟着秋韵去到正堂时,陆琮正端坐侧位。

“姑娘,我在外面守着。”秋韵自觉地转身出去,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自那日在简水酒楼分别后,林曦月以为他不日便会悄然回京,没想他今日又来了自家。

容貌照样是“王润副将”的模样,不过比起先前,今日穿得更精神气了些,且还带了礼品上门。

林曦月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今日突然过来了?”

“我走之前,你都不想让我见你一面,和伯父伯母拜别吗?”陆琮眉眼一挑,脸上神色自然,仿佛他今日过来真的只是为了拜别。

林曦月没有回话。说实话,她还真是不信。

感受到她的打量,陆琮轻咳一声,话题一转,“伯父伯母什么时候回来?”

闻此,林曦月一愣,反问道:“我爹娘不在家吗?”

陆琮:“……”

林家他没走错,但她应该不是林家人。

林曦月脸上呈现恍然大悟的模样,怪不得陆琮过来了,秋韵会来唤她,原来是家里没人了啊。

“我爹娘去哪儿了?”她蒙然问道。

陆琮:“……”

你问我?我是林家人吗?

虽说以后能算半个林家人,可如今也不是啊。

陆琮无奈摇头,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使劲揉捏她傻愣愣的小脸。

守在正堂外面的秋韵一回头,就看见王副将正对自家姑娘动手动脚。不过,她没有冲进去制止,反倒是捂嘴偷笑起来,“看样子,咱家姑娘有人要咯。”

看着曦月的小脸被捏红,陆琮松了手又揉上她的脑袋。

看在他快要回京的份上,林曦月没有反抗,任由他胡乱动作。

等他闹够了,她才换来秋韵问清楚爹娘的去向。

“老爷夫人去徐府了。”秋韵如实回答。

“徐府?”林曦月忍不住皱起眉头,“是姑母唤他们过去的?”

往常爹娘去徐府,都是听得了姑母的吩咐,可自从绑匪一事后,姑母便很少联系自家了。

“不是,是徐大人。”秋韵认得前来传话之人,他是徐大人身边的随从弘毅。老爷和夫人跟着弘毅走了,想必他们要去见的人是徐大人。

徐清明?陆琮微皱眉头,心里思索片刻便猜出了他的意图。

这种时候,徐清明突然找到林家人谈话,应是想通过林家来了解自己的情况吧。

前段时间,他和林家往来不少,周边不少人家都注意到了。



此时此刻,徐府之内,林允元、林周氏和徐清明三人坐在一起,正相互寒暄着。

徐清明从林家的情况扯到宽窄巷,从宽窄巷谈起赵元忠之死,又从赵元忠之死引出此案的负责人王润副将。

“王润副将,你们和他熟吗?”徐清明一边提问一边倒茶,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不过心里却是时刻注意着林氏夫妇的回答。

听到徐清明的疑问,林允元和林周氏两人对视一眼,不明白他的意图。

自家和润之的关系好像没有隐瞒的必要,不过就是因为赵家的命案而相识罢了。

只是,曦月的润之之间的感情,他们为人父母的都不甚清楚,自是不会跟别人说起。

“称不上十分熟稔,但是因为赵家一案,我们和他来往倒是挺多的。”林允元面色沉静地回答,就算他有所隐瞒,徐清明也看不出来。

徐清明又问了不少关于王润的事情,林允元起先还回答了不少,不过听到最后,他倒是觉得奇怪,“王副将是出了什么事吗?”

“哦,没有没有。”徐清明随即摇头,也明白自己问的太多,引起了林允元的怀疑。看他们的神态,应是不知晓王润的身份。

一想到王润是从京城里派下来的隐官,徐清明害怕之时,又忍不住庆幸。他做官许多年,没有出过大错,也没有太过出彩之处。虽说如今做到黎城知州的高位,但是他的目标却不止于此。

这次的水患处理,他自认为做得不错,能算得上是自己的一项功绩。然而,他的功绩想要传到皇上耳里,却是万分不易。

钦差大人那里,他试过一次之后,已经完全不指望了,如今唯一的机会就是王润副将。

只要王润副将回京之后,帮他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他升任一事便是指日可待,所以这也是他今日着急唤来林允元和林周氏的原因。

见两人困惑不解的模样,徐清明决定跟他们透透底,“这个王润的身份你们知道吗?”

林允元和林周氏两人闻此,皆是皱眉疑惑,“他难道不是赵将军手下的副将吗?”

徐清明摇摇头,放低了声音回答道:“他在黎城的身份是赵将军手下的副将,可是其实他并非是黎城之人。”

没等两人提问,他继续说道:“王润这个名字,我想是他起的假名。他的真实身份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从京里派下来的人,身份地位想来是不低的。”

“京里派下来的人?”林允元颇为惊讶。他和润之接触过多次,并没有觉得他哪里特殊了,“不会是弄错了吧?”他怀疑道。

“不会弄错。钦差大人对上他,都不敢太过放肆,他绝对是京中之人无疑,且极有可能和皇上有关。”徐清明说完,林氏夫妇两人沉默许久,没有出声。

林周氏少有说话,尤其是当徐清明说出王润是假名之后,她就更是沉默寡言了。

徐清明一点点指出,她就一发发低沉。

要知道在她心目中,曦月和润之结亲,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她都已经准备好过段时间,就去约见润之的父母,可怎么如今徐清明却突然说润之不是黎城人,却是京中之人呢?

要知道京城距黎城远了去了,两地的相识之人想要见一面都格外不易,更别说是有更多联系。就像远在京城的大伯一家,自家人和他们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就连大伯的长相如何,她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润之是京中之人,若曦月以后跟着他,也要住到京城去。一想到曦月要离开她,远去他乡陌生之地,她便格外担心。

这样的亲事,她着实不放心。只是润之这孩子着实不错,哎,可惜了。

林周氏沉重叹息一声,又开始为曦月的婚事忧心。

林允元注意到自家夫人的情绪,心情也低沉下来。不过,一想起曦月不会被润之拐走,他心里又有些小雀跃。当然,这一丝雀跃被他隐藏在心底,不敢显露出来。否则万一被夫人发现了,他今晚怕是要睡书房了。

“你们也不必太过紧张。我将王副将的身份告诉你们,只是想让你们把握住好机会,不要错失身边的贵人。”徐清明给林家人提醒,自然也是想从中分一杯羹。不管牵线人是谁,只要实在的好处能落到自己身上,他都愿意出面。

接下来的谈话已经是心不在焉,徐清明未久留两人,并亲自送两人出门。

当三人走出时,随红弘毅随即上前凑到徐清明身边告知道:“林家门前停了数匹骏马,看着像是……”

她话没有说完,徐清明已经猜到了。

王润,他去了林家。

他心中一动,机会就在眼前,可不能错过。

“走,我送你们回去。”徐清明突然如此说道。

林允元和林周氏本是不解,可他们看到自家门口的情况后便明白了些。

三人一起进了林家,没有丝毫停顿,直接朝正堂直奔而去。

当他们去到正堂时,林曦月和陆琮两人相谈正欢,看着是一本正经,规规矩矩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林周氏心里仍是难受,好女婿就要飞走了;林允元放松不少,反正曦月不会被人拐走;而徐清明则是颇为惊讶。林家人和王润副将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上许多。

“林伯父,林伯母,徐大人。”陆琮率先察觉到门口的动静,并起身行礼问好。

林曦月这才注意爹娘回来了,而知州徐大人居然也跟在后面。

他怎么过来了?她心里疑惑,但是还是行礼打过招呼。

“林伯父,林伯母,我今日过来是为了谢过你们二位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当然还有曦月姑娘,在赵家一案上,她也帮我不少。我带了些小礼物,还望不要推拒。”他说着让手下人将数个礼盒拿上,送至林老爷和林夫人面前。

林允元本想拒绝,可最后却还是收下了。

见过礼后,男人们闲聊着离开,而林曦月则是陪着母亲收拾东西。

当她打开陆琮送来的“小礼物”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是“小礼物”?品色上层的千年人参是“小礼物”?

察觉到曦月的异常,林周氏也凑过来查看。当她看到礼盒内的物件时,直接叫出了声。

“这礼未免也太贵重了些。”随随便便出手便是千年人参,想来润之的身份真是非同一般了。

她倒真愿润之就是一个寻常副将,不管他家世如何,只要曦月自己欢喜,她不会有丝毫犹豫。

真是越想越难受,林周氏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娘,冷吗?”林曦月关心道。

林周氏摇摇头,看着曦月白润秀美的面容,轻叹一声:“真的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娘念叨些什么呢?林曦月满脸疑惑。

林周氏看着曦月欲言又止,她要不要把润之的身份告诉曦月,然后让她放弃呢?还是不告诉她?反正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感情也能化得无影无踪。

可是曦月又是个死脑筋,万一她硬揪着润之不敢放手呢?想想真是难办。权衡再三,她觉得可以先试试曦月的反应。

第一百七十三章 分离

林周氏收拾着桌上的礼盒,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曦月,你觉得润之如何啊?”

林曦月手上动作一顿,随后掩饰般地笑了笑,问:“您怎么突然这么问我?”

娘不会是想为她说亲吧?她心里微微打鼓。想到要嫁给陆琮为妻,心里便有些悸动。虽说上一世,她所嫁之人也是陆琮,可这一世的感受却全然不同。

林曦月心思百转,面上却没有丝毫显露。

林周氏见此心里稍安,只要曦月对润之没有太过欢喜,不管润之真实身份如何,对自家对曦月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样就好。”她低声庆幸道。

“娘,你说什么?”林曦月见娘心不在焉的,似有心事的样子,想着是不是徐清明和爹娘说了什么。

面对曦月的疑问,林周氏迟疑半晌,最后才低声嘱咐道:“曦月,你和润之别走得太近了。”

“为何?”林曦月停下手中的动作,皱起眉头直视母亲。昨天,母亲对陆琮还是满口夸赞,说他性子成熟稳重,为人知事懂礼,而且对自家人也好。她还说像润之这样的好男儿不可多得,要顺势抓住了,笑得那是一脸深意。怎么今日出去一趟就变了脸。

“姑父和你们说了什么?”母亲态度转变太大,肯定是知晓了什么。

不出林曦月所料,果不其然,听得母亲解释:“你姑父说,润之是从京里来的官,他的身份并不只是赵将军手下的副将如此简单。不管他身份有多高,权力有多大,对我来说,你要嫁之人必须根底清楚,这样我和你父亲才能放心。”

林周氏神色严肃,眼里满是认真。

林曦月鼻头一酸,眼里水光晶莹。

母亲的意图,她十分清楚。在上一世,陆家的媒人来家里提亲之时,母亲并未觉得欢喜,而是满心忧愁。事出反常必有妖。曦月名声已毁,想要低嫁,别人都不一定会愿意,可处于高位的陆家这时却来提亲,母亲如何会不担心。

从始至终,家人都只愿她过得好,没有再多的要求了。

“娘,我嫁人还远着呢,您操心太早了。”林曦月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笑着和母亲反驳。

“哪里还早!临街王家的姑娘和你一般大,成婚大礼前两日办的,还有隔壁李家的姑娘,比你小一岁,夫家就已经定好了,只等拜堂成亲。”林周氏自己是越说越急。她这么一念叨,才猛然发觉周边人家和曦月差不多大的姑娘都已经落定了。

“不行不行,你的亲事,我得赶紧给你盘算盘算。”她说着转身想往外走,媒婆什么的,她认识几个,今日过去不知道晚不晚。

“娘,哥哥还在我上头呢。”林曦月颇为无奈地拉住她,宽慰道:“您姑娘这么美,还愁嫁不了好人家吗?”

话音未落,门口处传来轻笑声。

不会吧?林曦月转头望去,只见爹爹、姑父和陆琮三人正齐齐站在门口笑看着她。

“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啊。”林曦月咬牙低喃一句,脸上神色略微尬然。

旁边的林周氏听她所言,脸上展露出一丝笑意,不复之前的沉重和严肃。

能逗乐母亲也不错,被人笑总好过被相看。

林曦月如此安慰自己。

“曦月长大了,也想着要嫁人了?”徐清明笑着打趣道。方才,他和王润副将聊得合拍,心情自是不错。

“没有,就是随口说说。”林曦月摆手否认,趁着回答姑父的时候,把视线朝陆琮投去。

陆琮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微叹息一声。林夫人和曦月所言,他听了大半。今日上门,他本想自己和林家人做个解释的,可没想被徐清明抢在了前面。看林夫人的态度,定是将他从女婿人选中排除在外了。

接收到曦月投来的视线,他和她微眨眼,示意她安心。

长辈们说话,林曦月在旁边安静待着,而陆琮因为身份的特殊,则是坐在中间位置。

有时,他趁周边人不注意,会用深邃的眼神扫向曦月。他打量她精致的眉眼,看着她红润的唇瓣,眼神微闪,眸光深沉,似要将她的模样牢记心间。

陆琮的打量,林曦月不是不知道,只是因为她坐在母亲身边,不敢太过放肆,只能皱眉眨眼向他示意。

看着曦月的小动作,陆琮低头抿嘴,深沉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笑意。

旁边的徐清明见此,说得是越发卖力,他只望王润副将回京之后,能在皇上面前为自己多美言几句。指不定他这次就能升迁去京城。

见陆琮的浅笑被人注意到,林曦月忙收拢嘴角,装作沉静淡然的样子。

林曦月是收敛了,可是陆琮反倒是越发“猖狂”。

他时不时向她看来,视线落个片刻才缓缓移开。

担心他的小动作被家人发现,林曦月小心翼翼和他摇头示意。

陆琮不知是没懂,还是懂了故意装作不懂,他非但没有把视线挪开,反而更是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这下,旁边的三人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了。

徐清明心里十分欢喜,看王润副将的眼神,怕是对曦月有意思。若是林家能和他扯上关系,自己在官场上也能有助力。

不同于徐清明,林允元和林周氏皆是皱眉担心,两人都怕自家姑娘被润之“拐”去了遥远的京城。

今日的这场谈话,终究是心思各异,而草草结束。

陆琮碍着徐清明在场,也不能多说什么。在拜别林家人后,他骑马离去。

等陆琮离开后,徐清明随即回了府。

“可惜了。”林周氏再次摇头轻叹,想着现成的好女婿跑了,她便觉得心里难受,“润之多好啊,可惜了。”

听得夫人所言,林允元轻“啧”一声,“曦月还小,你不用太着急。若是润之和曦月真有缘,两人也不是不可能。”

“润之在京城,曦月在黎城,这怎么可能嘛!”林周氏颇为恼火。

“在京城又怎么?我们家又不是不能去京城。”

林允元这话一出,立即引得林周氏回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家要搬去京城?林周氏这是第一次听他提起,心里万分惊讶。

“大哥来信了,说母亲身子不好,想让我去京里住一段时间。”林允元低叹一声,想到上了高龄的母亲,心里颇为难受。他和父亲性格不合,在同一个屋檐下,总是会有无数的冲突和矛盾。为了逃离沉闷压抑的家,他独身来了黎城闯荡。初来黎城,他颇感不适,但之后妹妹的到来和湘君的出现,却让他的生活变得精彩。

一路走来,十分不易。他本以为自己会在黎城安居定业,可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

林允元陷入沉思之中,他没有注意到身旁夫人的神色变化。

在听到他说要回京之时,林周氏整个人神色呆愣了一下,虽然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可接下来却是心不在焉,看着心思颇重。

林家正房这屋,两人皆是心思沉沉,而厢房那边,林曦月则是安然入睡。

陆琮在窗外轻敲了三声,里面没有动静传出。他细听了一会儿,随后无奈一笑。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就睡着了。

悄然打开窗户,他翻身进屋,熟门熟路地直奔床所在的方位而去。在床边站定,陆琮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似觉得周身萦绕着香甜的气息。

他心里微热,黑暗掩盖了幽暗的黑眸,而床上的人儿仍是睡得香甜。

“真没良心。”他伸手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语气里满是无奈。他明日就要回京了,她居然还能睡得这么沉。

不过,陆琮没有唤醒她的意思。

当然,他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一夜无梦,昨晚睡得早,林曦月早早便醒了。

此时天色未亮,房中仍是昏暗不明。林曦月睁眼虚望着眼前的黑暗,嘴里喃喃:“不知道他走了没?”

“想我了。”低哑的声音在耳根处响起,林曦月浑身一震,随后才察觉身后的温热之感。

她转过身去,在黑暗中隐约能看见他的轮廓。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惊讶问道。

陆琮听到她的问题,半晌之后才缓缓答道:“昨晚。”

“昨晚?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陆琮:“……”

若是天再亮一些,林曦月定能从他脸上看到幽怨之色。

“我马上要走了。”陆琮缓声说道。

林曦月闻此没有出声,只眼睛一眨不眨,于黑暗中牢牢盯着眼前模糊的人影。

尽管深陷黑暗之中,可以陆琮的敏锐力,他如何会察觉不到。

一时间,两人似有心灵相通的感觉,还没有分离便已经开始思念。

在春日昏暗模糊的清晨,林家小院房中静谧,除了略重的呼吸声便没了其他声响……

在陆琮离开后,生活的轨迹又缓缓归于正道。

钦差回京,衙门的事务清闲不少,林允元有时得空了会出去踏踏春,或约上两三好友出门垂钓,日子过得是有滋有味。林周氏则是分外忙碌,常日里她要处理家里的一应大小事务,偶尔要去麓山书院关心照顾睿泽,而更重要的是她要为曦月觅得一位好夫婿。

若是有人问好夫婿的标准是什么?林周氏答曰:“润之。”

没错,她为曦月相看未来夫婿就是以润之为标准的。

而以润之为标准相看的结果就是,她谁都看不上了。

一个月的时间,她见了不少媒婆,暗中跑了不知多少人家,也没有寻到一个满意的。

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家上门提亲,只是结果嘛却是一言难尽。

“想找一户合适的人家怎么就这么难呢?”林周氏瘫坐在软塌上唉声叹息。

韩白氏轻笑着为她倒了一杯茶,“你是不是太过心急了?曦月年岁还小,你如今就舍得把她嫁出去啊?”

“我心急是因为……”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林周氏面色颇为沉肃。

“你在担心什么?”韩白氏认识湘君多年,湘君的性子她十分清楚。若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湘君不会如此紧张。

“允元他想回京。”沉闷的声音自林周氏口中发出。仿若回京一事,对她来说如同过刀山火海一般艰难。

韩白氏闻此也颇为震惊,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反复跟她确认道:“林允元他要去京城?为什么?要去多长时间?”

林周氏垂眸,“大伯来信说老夫人病重,想要他回京,时间未定,不过想来也不会短。”

老人家的病,一切未定。

“若是这次回了京城,短时间应是不会回黎城了。”林周氏听允元的语气,觉得他是如此打算的。

“可是你怎么办?万一被人……”韩白氏没有把话说完,她未说完的话,湘君懂得。

“我也不知。”林周氏无措摇头,她沉默片刻,又故作放松地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京城早已经是物是人非,我再回去估计也无事。”

事情总是要往好处看,不能因为担心这担心那的,就错过更重要的事情。

在黎城这么多年,她听允元念的最多的就是生养他的母亲。

虽他不说,但她清楚知道,在他心底深处,还是念着京城的那个家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只是,她心里还是怕,怕万一被人发现,她会牵连家人,尤其是曦月。

“所以你才急着给曦月找人家,想把她留在黎城。”韩白氏这才明白她的心急。

“可是你把曦月一个独自留在黎城,你舍得吗?万一她被夫家人欺负呢?湘君,你可要好好想想。”

“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林周氏虚望向窗外,心里满是愁绪。

窗外,春意正浓,河岸边垂柳新发,绿得生机。看着美好的春景,她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时候。

那时候的她,爹爹疼娘亲爱,日子过得无忧无虑。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么惨烈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家。

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所有的美好都不复存在。

再回京城,她又会如何,她真的不知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青黛是他的人

想起过往之事,林周氏眸光暗沉,眼中除了泪光闪动,更多的是惧怕和恨意。

漆黑的夜晚,星火悄然出现,借着强劲的东风,细弱的火苗以急速之势猛烈蹿升。

似只有一瞬间,火势笼罩了整个古宅。

沉睡的人被烟雾呛醒,被灼热的夜火烤醒,被惊叫声哭喊声吵醒。

看着窗外朦胧却猛烈的大火,众人皆是惊慌失措的往外逃,衣裳鞋履全都弃之一旁。

为了从大火中逃离,忍受被火焰灼伤的刺痛,躲开烧断落下的横梁,一个搀扶一个的,齐齐奔向门口。

眼见着生路就在前面,疲惫惊慌的众人眼中出现光亮。

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寻求生路,然而他们以为的生路,却早已被暗血染红。

大门被外面牢牢锁死,所有人被迫挤在门内,哀嚎着苦求着痛叫着,不得而生。

有人想爬墙逃离,忍受着炽热的围墙,手掌烫红烫伤,眼见着就能翻出墙去,可一口凉气都还未吸入,给到他的却是一支泛着火光的冷箭。

尖锐而又锋利,一箭便能夺人性命。

沉重的坠地声砸响,爬墙男子仰面躺倒在地上,手脚剧烈抖动抽搐,而他胸口正正插了一支漆黑的利箭。

滚滚鲜血从他身体里流出,在地上蔓延,渗入绝望惊恐人们的脚下。

一时间,尖叫声哑在嘴里,耳边穿来阵阵风呼、木柴炸烈烧响以及滚烫大门外的马蹄声……

狂躁的火光冲天而上,照亮了京郊的半边夜空,不知多少尸骸堆积在古宅门内,他们死时离生路看似只有一门之隔,可谁又知道这生门本就已经成了死门呢?

等周边的人赶到时,古宅已经烧毁垮塌,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众人忙着救火,没有注意到有数十人隐身于远处黑暗的树林之中。

确认无人能够从大火中逃离,暗中之人这才掉转马头回去复命。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旁边的草丛之中有细微的动静发出,随之又有隐泣声传来……

十七年过去了,提起京郊周家古宅的那一场大火,众人不知大火起因在何,只晓周家数百口人全部的葬身于大火之,无一幸免。

不知不觉,林周氏已经泪眼滂沱,眼前的视线早已是一片模糊。

“湘君,湘君。”眼见湘君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韩白氏连忙出声将她唤醒。

她和湘君少时相识,关系极为亲密。当初,她听闻周家出事后,瞬时惊倒在地。等她赶到周家时,哪里还有什么周家,有的不过是一处焦黑的硬土地。

她本以为湘君已经在大火中丧身,可没想一年后在黎城又再次见到了她。

当时的她,瘦弱得厉害,依偎在一名面容英俊的少年男子身边,脸上倒是带着丝丝笑意。

两人匆匆碰了一面,没有抱头痛哭,没有喜极而泣,只是轻声交代各自安好,便擦身而过。

她们不是没有话要谈,只是不敢多谈。

自周家出事后,京中不平静,街上驻守了许多官兵,暗中也不知有多少监视之人。

白家和周家走得近,周家遭了大难,白家虽没有出大事,但也是自身难保。

上头明里暗里都派人看着白家。这时候,行事稍有不善,便可能跌入深渊。

虽然到了黎城,可是否有人跟着自己,白初曼不晓,但是她不敢大意。

知晓湘君死里逃生,身边还有人照顾,她便放心了。

两人这一别,没想再见却是十六年之后。

“我当初会嫁来黎城,就是为了从京中逃离。湘君,回京一事,你定要考虑好了,一个不小心,便会闹出大事来。”当年的那场祸事,白初曼仍不能忘,周家被烧毁的古宅仍是历历在目。她都不能忘记,湘君作为当事人,痛苦只会更甚。

林周氏沉默许久,表情看似沉静,心里却是风起云涌。

她想回京,想去京郊看一眼自己曾经的家,更想找出残害周家百口人的凶手,可她不敢,她有家,有允元,有曦月和睿泽,她死了没关系,可她怕牵连了家人。

可不回去,周家人之死永远存在心底,她的悲伤苦痛和怒火恨意,不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反而是愈发沉重。尤其是夜深人静时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次次从噩梦中进行,不止她自己痛苦,连带着枕边人也跟着受累。

险恶总是隐藏在平静之后。如今的平静又能维持多久呢?

林周氏不知,她只能勉强露出笑脸,似和初曼解释,又像是自我安慰,“回京只是提议,我和允元还没有定下来。而且就算真的回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走的。睿泽还在麓山书院念书,他今年要参加秋闱考试,我们都不敢耽误他。”

“那曦月呢?你打算把她匆匆嫁出去吗?”韩白氏见了曦月几次,不知是因为湘君的原因,还是曦月这孩子本来就讨喜,她是越看越喜欢。若是她有儿子……哎,不对啊,她有儿子。

霎时,韩白氏精神一振,看着湘君双眼发光。

“你怎么了?”林周氏忍不住皱眉后退,初曼这眼神,似要吃了她一般。

韩白氏要吃的哪里是她,而是她家的姑娘林曦月。

“湘君,你觉得我儿少秋如何?少秋,你见过的。他性格好,长相佳,学识虽比不上你家睿泽,但也是极为不错的,而且又有上进心,最为关键的一点是知根知底。”

听得她所言,林周氏倒真是认真考虑了。初曼的提议,似乎不错。曦月嫁进韩家,绝对不会受委屈。这不正是她所求的吗?

“那我们让这两个孩子处处试试?”林周氏轻声提议道。

韩白氏闻此狂点头,“可以,我这就去安排。”

简水酒楼之上,坐在书案后面的人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曦月姑娘,喝杯热茶吧。”有人端了热茶进来。

林曦月放下手中的账册,看着送来茶水和点心的姑娘,疲倦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容。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声音,眼前的年轻姑娘,名唤青黛。

青黛,是她嫁入陆家之后的贴身婢女,也是上一世陪伴她最久之人。

青黛面冷心热,是照顾自己最贴心的那个。

熟悉的人又贴心的人再次回到自己身边,林曦月自然万分欣喜和满意。

除此之外,因为青黛的出现,后知后觉的她更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而这个认识,她在上一世毫无察觉。

青黛,是陆琮的人。

在上一世,她一直以为青黛就是陆家婢女。在自己嫁入陆家后,她被陆家长辈安排到了自己身边照顾。可她没想到青黛是陆琮的人。

那日两人最后去到简水酒楼,陆琮告诉她简水酒楼的掌柜会跟着他一起回京,而简水酒楼需要靠她自己管理。她正担心着,陆琮就说会派一人过来帮她。她猜想着来人不是懂商的,就是懂商的,可等她看到来人时,一瞬间猛然站起身来。

震惊,欣喜,愕然,了悟,不知多少神情从脸上闪过。

她的强烈反应,让陆琮都起了怀疑,“怎么?你认识她?”他直接问道。

林曦月想说认识,可她没法解释,只能摇头否认,说自己认错了人。

她的撇脚解释,陆琮自是一清二楚,不过他也没有逼问自己,只是转身吩咐让青黛照顾好她。

直到现在,她看着青黛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所以说在上辈子陆琮并没有完全忽视她,而是早早就派了人在自己身边照顾着。

有了这样的认知,林曦月脸上的笑容更是大大扬起,笑意几乎要从她小小的脸上溢出。

看着曦月姑娘脸上的笑容,站立在旁边的青黛禁不住抖了一下。

自她见曦月姑娘第一面就觉得有些奇怪。不同寻常人家主仆相处,也不同寻常陌生人见面,曦月姑娘对自己似乎有些过分熟络。

看她的眼熟,似是认识自己?

青黛垂眸仔细回忆,自己真的没有见过曦月姑娘。

“青黛,你也坐下,一起吃点心。”林曦月热情招呼她。

青黛心里怀疑更甚,不过她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摇头婉拒。

林曦月尝了一口点心,看着青黛强调道:“真的好吃,你试试嘛。”

她想再次拒绝,可一张口甜糯的点心就进了嘴。

嗯,尝着味道确实不错。

一盘点心,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便吃了个精光。

吃饱喝足,林曦月打了个嗝儿,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足地叹息一声。

“有些撑。”她低声喃喃,转身走到塌边坐下,准备歇息一番。

可还没等她躺倒下去,身子却被拉住了。

“曦月姑娘,才吃了点心,不能躺下。”青黛清冷地说道,手仅仅拉扯着林曦月颈后的衣裳,不许她躺倒下去。

林曦月面无表情地望着青黛:“……”

内心呐喊!她怎么忘记了,青黛最贴心没错,可也是最严苛的。

明明大不了自己多少,却总是摆出一副老成的模样。

她一度怀疑,青黛最大的乐趣就是管教自己。

默默无语站起身来,不等她再啰嗦,林曦月自觉在房中踱步,努力消食之后再躺下休息片刻。

简水酒楼的账册繁多,接管起来极为不易。因为上一世嫁入陆家之后,她曾接触过理家的手段,所以这一世接受并非是特别困难。

尽管账册没有问题,可如今掌管一家酒楼对她来说着实有困难。

不是因她能力不够,而是时间的问题。

她若是每日都出门,且一出门便是一日,爹娘定会怀疑。

一开始,她想着陆琮会派个她一个能管理之人,所以她也无需多操心,可没想来的是青黛。虽然她很满意青黛,但是在管理酒楼一事上,青黛还真是帮不上她什么忙。

“难办啊。”她重重叹息一声,手撑着头,想着有没有什么解决之法。

周明还在书院,她暂时定是不能唤他过来的,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足够的头脑成为简水酒楼的掌柜呢?

头脑?忽然,一人从林曦月脑海中一闪而过。

“对了,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林曦月惊叹道。

“青黛,备车,跟我去请人。”她脸上神采飞扬,之前的愁闷一扫而空,想来是相处了很好的解决办法。

担心人会离开黎城,林曦月不敢有丝毫耽搁,车备好之后立马下楼。

为避免被人认出,她头上戴了帷帽,衣着也和以前大不一样,而一脸清冷不好惹的青黛则是跟在她身后,时刻保护着她。

在下到三楼之时,有两人从二楼走上。

林曦月和两人擦身而过,视线皆有片刻的停顿。

等到人已经下到一楼,两人中的姑娘才疑惑地回头望去。

“怎么?是认识的人?”温润的男声响起,徐明柔闻此抬头看向沈辰逸,她看着他笑着摇摇头,道:“不认识,只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虽然只是短短擦身而过的时间,但她已经仔细打量了那位戴着帷帽的姑娘。

身形是瞧着眼熟,不过那位姑娘身后跟着的婢女,她确实从来没有见过。

黎城大户人家的姑娘,她大都接触过。她们身边的贴身婢女,自己虽然不能全部叫出名字,但是面貌还是记得的,就算是记不太清,但看到也会有印象。不像方才的那名婢女,她敢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或许是外地大户人家的姑娘吧。她心里暗暗感叹,婢女的气质都是上佳,不知那位姑娘又是如何。

当然,比起陌生气质出众的姑娘,徐明柔对身旁的沈辰逸还是更加上心。

“我们上去吧。”她看着他温柔出声道。

“好,听你的。”沈辰逸亦是柔声回道。

两人眼中皆是含情,男俊女柔,外人看着只觉养眼。

简水酒楼门口,林曦月在踏上马车之时,回头向楼上望了一眼。

回想起方才见到的两人,她心里略微疑惑。

徐明柔和男子同进同出,两人是有什么关系吗?

以徐家的家规,若是没有定亲,按理来说这样的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只是徐明柔身边的那名男子,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第一百七十五章 生意翻番

林曦月急着去请人,没有多理会徐明柔之事。

等她赶到距离黎城北门很近的一处慌乱之地时,正好看到一名背着包裹的男子将要离开。

“覃先生。”她掀开车帘,直接叫喊出声。

前面的男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曦月姑娘!”,看到马车上的人,覃思颇为惊讶,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曦月姑娘了。

林曦月快速下车,直奔覃思而去。她在他身前站定,看着他背上的包裹,眨着明亮杏眼,眼里满是好奇地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听得她的问题,覃思无奈一笑,心里有失望又有解脱,他朝林曦月身后偌大的城望了一眼,轻叹道:“黎城似乎不适合我,我只能离开再另谋出路。”

“在你离开黎城之前,能帮我一个小忙吗?”没有劝慰,没有挽留,林曦月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她真诚地看着覃思,眼里亮闪闪,期待着他的回答。

“这……”覃思稍有犹豫,不过转念一想,曦月姑娘算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他离开黎城暂时也没有去处,耽误一段时间并无影响。

他不再多加犹豫,甚至没有问是什么事情就一口答应下来。反正不管是什么样棘手的事情,他都决定帮她完全处理完之后再离开。

林曦月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她就知道他会同意。

覃思性子冷然,不善与人相处,但他却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上一世,他被新皇一手提携,坐上高位后只忠于新皇,从不参加党派之争。

当覃思被带到简水酒楼时,他想着曦月姑娘或是想要寻个安静之处和他详谈;当数本厚厚的账册摆在自己面前时,他想着曦月姑娘是想考验他的能力。

可当他翻开账册时,看着里面的条条项项,表情由冷静变得有些怪异,“这、这是……”

这居然是简水酒楼的收支情况!

“曦月姑娘,您这是?”该不会是他猜测的那样吧。

覃思转头四下打量周边的环境片刻,才试探着对林曦月问道:“这简水酒楼是您的?”

“算是吧。”林曦月笑着点头,“我今日请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帮我管理这家酒楼。”

覃思心中一震,抬头向她看去,不见任何玩笑之色。

震惊过后,剩下的便是激动。曦月姑娘的信任,让他激动;管理简水酒楼的机会,更让他激动。

当初,他来黎城的目的不就是在此吗?虽遇上了人命案,中间波折大大小小,但结果却超乎自己的意料。

他心中悸动,眼眶微微泛红,垂眸静待片刻,才稳住自己。

“谢谢。”

诚恳的感谢自覃思口中发出,林曦月反倒是愣了一下。

自认出覃思之后,她并没有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人来看待。在她的潜意识里,覃思就是权高位重的右相。如今听到他对自己说感谢之言,她倒是颇不习惯。

仔细想想,或许正是因为曾经经历过太多苦痛,感受了人性的凉薄,才导致上一世的覃思沉默寡言不喜与人相处。而这一世,以他的能力,登上高位只会是时间的问题。她能在他落难时助到他,也算是自己运气佳。

在朝廷为官不易,陆琮身份特殊,被许多人忌惮,但与此同时,嫉恨他的人也不会少,若是他今后在官场上能有覃思这样的助力,想来还是会轻松不少。

不论如何,她如今笼络住覃思总是不会错。

“不必如此,你能力足够,在哪里都会是香饽饽,我只不过是抢在了别人前面。”把简水酒楼交给他,林曦月没有一点担心。

实际上,不仅仅只是简水酒楼,许多陆琮在黎城的产业,林曦月都将其交给了覃思打理。

而覃思的能力,绝对不仅仅只是出众如此简单,他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鬼才。濒临闭店的生意落在他手里也能起死回生,更别说是生意尚佳的简水酒楼。

不过数月时间,简水酒楼的生意翻了双倍。

林曦月知晓后,倒没有太大的惊讶,覃思的能力她是清楚的。

见她如此淡然,一向稳重的青黛却是心里微惊。

她以为曦月姑娘不是出生于大户人家,自然不会接触到太多的钱财,所以在听到简水酒楼如此高额的盈利时,不说是欣喜若狂,但好歹也是喜形于色吧,反正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如今冷静自持的模样。

正当她暗自惊讶之时,耳边传来轻柔软糯的声音,“青黛,我想吃藕粉桂花糕。”

看着曦月姑娘闪着光亮的眼睛,青黛无话可说。

原来,在曦月姑娘眼里,上万两银票还比不过一份藕粉桂花糕。

简水门前人来人往,酒楼之内座无虚席,伙计帮厨更是新添了不少。

覃思站在楼道里,听着下面的喧闹,沉思片刻后,和身边之人交代:“你去和简水两边的店铺老板谈,问他们是否愿意转卖店铺,想要多少钱。”

“是。”石头听得吩咐,立马下楼去谈。

石头是在覃思接手了简水之后招进来的,石头年纪不大,不过身板好,头脑还灵活。

在前来求活计的少年里,覃思一眼便挑中了他。

石头确实没有让覃思失望,不过半日的时间,简水旁边的两家店都谈了下来。当然,不止是因为石头灵活,两家店的经营状况不佳和简水酒楼给的钱足够也是其中原因。

覃思找来林曦月,商谈简水扩张一事。

对于覃思把简水做大的想法,林曦月十分支持。

很快,旁边的两家店铺都被盘了下来。覃思随即安排人对两家店进行重新整修。虽然两家店的整修是同时开始的,但是整修方式却是大不一样。

顺着夷望溪的流向,上方第一楼以包厢为主,越往楼上走,包厢个数越少,但面积更大,整体环境安静舒适;第二楼是简水酒楼如今的主楼,具体布置未变,一楼开放式大堂,楼上是包厢,整体稍微翻新,显得更加明亮和干净,但同时又保留了老店的气息;第三楼则是除掉了包厢,全部布置成开放式大堂的式样,点位也好,点桌也行,包层也没有问题。

三栋酒楼,布置格调大不一样,价位自是也有差别。从简水第一楼到第三楼,单人消费价位逐渐降低。

如果说曾经的简水在价位上能够满足黎城半数百姓,那如今的价位则是能全然满足,包括在麓山脚下做挑工的苦力人也能进简水喝一碗热骨汤。

当然,这三栋酒楼倒也有相同之处。正如银淑斋和简水酒楼老店一眼,两栋新酒楼的最高层会被单独划分,并不对外开放。

是日,林曦月带了帷帽,身后跟着青黛,由覃思引领着,查看新楼的情况。

当三人走到包厢三层时,突然有人从其中走出。

为首的是一位端庄夫人,面容沉静,穿着雍容,而她身后跟着数位嬷嬷和婢女,皆是得礼知识的模样。

如此阵势,林曦月一看便知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夫人。

不晓得她是哪家的,自己似乎没有见过她。

气质如此出众的夫人,林曦月相信自己只要看过一眼,便不会轻易忘记。

在林曦月看向她之时,那名端庄雍容的夫人也把视线投了过来。

“夫人,前面的那位男子是简水如今的掌柜。”嬷嬷低声道。

舒半柳看了一眼前面的男子,又把视线转向男子身边带帷帽的姑娘,“她呢?”

嬷嬷摇头,“不清楚。”

看简水掌柜对那位姑娘的态度,似乎格外尊敬,不是那位姑娘是何身份。

两行人擦身而过,林曦月和夫人点头示意,没有过多停留。

然而,她只往前走了两步,又有人从相同的包厢中走了出来。来人脚下步子急促,险些就撞上了林曦月。青黛及时出手护住,才避免两人相撞。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林曦月却认出了方才之人。

徐荣氏,居然是她。

林曦月还没来得及多想,又有一人从包厢中走出。

徐明柔跟上母亲,在母亲身后站定,看着前面冷漠不复柔和的沈夫人,脸上神色有些害怕。

“沈夫人,外面的传言不可信,明柔是个大方得体的好姑娘,您可别被人欺骗了。”徐荣氏顾不得所处位置,急急忙忙和沈夫人解释。

面对徐荣氏的解释,舒半柳没有出声,而是她身边的嬷嬷冷声道:“徐夫人,徐姑娘有没有害人落水,我们不清楚,但是我们公子要娶的姑娘,绝对要名声清白。”

“你……”徐荣氏有怒不敢言,徐明柔更是脸色通红,满是羞愧之色。

“徐夫人,徐姑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夫人先走了。”嬷嬷说完,不等两人回答,沈家一行人直接下楼离去。

看着闹剧结束,林曦月缓步离开,廊间只剩下满是怒火的徐荣氏和徐明柔两人。

“母亲,这该怎么办?沈家的意思是我名声不清白,所以不配做沈公子的夫人吗?”数日的相处,徐明柔已经把沈辰逸当做是自己未来的夫君来看待。沈辰逸家世好,相貌在黎城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格外温柔。若是他这样的男子能做自己的夫君,她心里是万分满意的。

最近的这段时间,她每日都是笑着从睡梦中醒来。平日得空的时候,她和母亲都已经开始在谋划婚礼之事,而且她会嫁入沈家的消息,身边已经有许多人知晓。

可怎么,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

“莫慌,今日只沈夫人自己过来,想必辰逸还不知道他母亲的意思。”徐荣氏气愤沈夫人的态度,可又不愿放弃沈家这棵大树。

“只要你和辰逸没有问题,沈夫人那里总有应对之法。”沈辰逸是沈家独子,他一定要娶的姑娘,想必沈夫人也不能阻止。

只不过,辰逸和明柔之间……

徐荣氏眉头皱起,“辰逸那里,你有多大的把握?”

“母亲,辰逸那里您不用担心。”提起辰逸,徐明柔满脸羞意,“他对我很好。”

看着明柔欢喜的模样,徐荣氏皱起的眉头并未舒展开来。她心里仍是有些担心,提醒道:“明柔,你一定要把辰逸抓住了。沈夫人不答应还有解决之法,可若是辰逸那里出了问题,不说你能不能嫁过去,就算你嫁入了沈家,日子也不会好过。”

徐明柔看着母亲脸上略带惆怅的神色,明白她是想起了自家的情况。母亲嫁给父亲算是低嫁,可就算是低嫁,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尽如意。她若是高嫁入沈家,更要看沈家人的脸色行事。

不过,她并非十分担心,只要辰逸对她好,她就能在沈家过得好。

“娘,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楼上,林曦月看着徐府的马车缓缓驶离,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回想刚刚的那一幕,她心里倒是有些好奇。徐府可是黎城的知州府,徐清明官途正盛,而徐荣氏的父亲又是朝中的礼部侍郎。

按理来说,徐明柔作为徐府的长女,不应该众人眼里的香饽饽吗?怎么方才那位夫人却因为流言蜚语就放弃了徐明柔呢?而且徐荣氏的态度也很奇怪,她一个知州夫人,已经端了许多年,如今居然会赶着和他人解释,不知那位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至于徐明柔的态度,想来是真看上了那家的公子。

林曦月记得上一次在简水遇到徐明柔时,徐明柔就和一名相貌白净俊秀的男子走在一起,她估计那名男子就是徐明柔看中之人了。

想起那名男子的面貌,林曦月总觉得眼熟。

“曦月姑娘,有一家外地来的商户想和我们谈生意。”覃思的出声打断了林曦月的回忆。

她今日过来简水除了要查看新楼,更是为了处理和外地商户的合作。

“具体情况呢?”合作做生意风险太大,而且容易闹崩,必须要谨慎小心才是。陆琮交给她的产业,林曦月没打算乱来。

覃思的能力她相信,但是他野心不小,也容易冲动行事,她需要在其中稍微把控。

“对方是达州的经商大户,主要经营的产业有……”覃思正打算细细介绍,可他话才说出口,就听得曦月姑娘狐疑地问道:“是达州的?姓什么?”

第一百七十六章 周明上钩

从简水离开时,林曦月脸上带着莫测的笑容。

“去麓山书院。”她没有回家,反而朝不远处的麓山书院直奔而去。

方才,她从覃思那里得知,想要和简水合作的外地商户来自达州,而且是周姓。

其实,当她听到“达州”二字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而当覃思说出“周姓”二字时,她心里几乎能肯定。

地点达州,姓氏为周,在她身边,不就有这样一人吗?

周明,在麓山书院混混度日的富家子弟,看他如今颓废玩闹的模样,谁又能想到在十年后,他会是最大的皇商。

自从接手陆琮在黎城的产业之后,林曦月一直想把周明拉拢过来,但苦于没有机会。

今日机会送到了自己手上,她如何会不抓住呢?

周明如今的想法是什么,家世情况如何,这些林曦月统统不清楚,但是她敢肯定周明绝对不是没有野心之人。否则,上一世的他,不论旁人再怎么助力,他自己完全没有想法的话,又怎能逆袭而生。

这次麓山之行,她有十分的把握能将周明领下山来。

至于后续合作之事,就要覃思和他细谈了。

毕竟,她在这其中只能扮演牵线之人。

马车在麓山书院门口停下,林曦月没有急着去找周明,而是打算先去见自家哥哥。

从年后到现在,她只上了麓山书院一次,之后的两次都是娘一人过来的。

这次上山,她带了不少简水酒楼的特色菜过来,准备给哥哥尝尝鲜,并且补补身子。

她摸摸食盒,外壁不热,新做的鲜菜估计有些凉了,不过在小厨房热热就能吃。

今日她出门没有带秋韵,只林云一人跟着她。

将厚重的食盒交给林云提着,林曦月拿了三盒精致小巧的糕点,熟门熟路地朝哥哥的小院走去。

她刚刚走进书院大门,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道叫声。

“曦月。”周明和同窗好友刚从猎场回来,他走到书院门口时,看到停在外面的马车。粗一看颇为眼熟,等他仔细看去,立马便认出了马车是林家的。

林家人来看睿泽,他又能蹭吃蹭喝了!这是周明的第一想法。他毫不迟疑,也不理会身后的一众好友,朝前快跑两步,随即看到了前面之人。

林曦月听到叫声转头去看,就见周明正朝她快步跑来。

霎时间,灿烂的笑容在脸上显现,等周明停在她身前时,她脆声道了一句:“周明哥,好巧。”

看着曦月脸上大大的笑容,周明莫名打了个寒颤,他怎么觉得曦月笑得有些怪异,似对他别有所图一般。

呼呼呼,他想什么呢!

周明晃晃脑袋,将胡思乱想剔除。

曦月这么好看,这么善良,这么温柔,怎么可能对自己别有所图呢?许是因为方才狩猎身上出了汗,冷风吹过所以才打了寒颤。

“曦月,你来给睿泽送好吃的啊,有没有我的份?”周明已经和林家人很熟了,所以丝毫不客气。

林曦月这次上麓山书院本就是来找周明的,此时此刻周明自己碰了上来,她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拒绝。

“自然是有的。简水酒楼出了很多新品菜色,我带了不少过来,只要热热就能吃。”单菜分量不多,但好在她带的多,就哥哥和周明两人吃绝对是够的。

“那真是太好了,正好我饿了。”周明说着拎过曦月手中的糕点盒,和她一起朝睿泽的小院走去。

正迫不及待想吃新菜的他,哪里还记得方才和他一起狩猎的好友。

“周明这家伙,见色忘友,真是欠揍。”有少年看着周明径直离去的背影低声抱怨。

“哎,若是我和那位姑娘认识,也一定会抛弃你们。”又有另一少年忍不住低声感叹。

话音落下,剩下的人都跟着附和,“我也是。”

第一位出声的少年,看着自己的一众同窗好友,“……”

不管身后的少年们如何羡慕,反正周明已经全然把他们弃之脑后。

小院门没锁,周明带着林曦月直接推门走进。

院里安安静静的,林睿泽不在里面。

“估计是去书房了,我去唤他回来。”周明虽然最近没有和睿泽常在一起,但对于睿泽的去向,他倒是很清楚。

林曦月点头道:“好,我去把菜热热。”

当林睿泽和周明一起回到小院门口时,饭菜的浓香味已经从里面飘散出来。

“天啊,这味道,我不行了。”周明嚎叫一声,直接抛弃了身边的兄弟,快跑进去。

林睿泽轻笑着跟上,他进屋时,周明已是在狼吞虎咽。

“哥。”一两月不见,林曦月再看哥哥,发现他真是瘦了不少。原来合身的衣服,如今他穿在身上居然有些空荡。她知道哥哥念书不易,可却没想到真的这么苦。比起年初之时,他整个人都清瘦不少。

一时间,林曦月微微红了眼眶,她看着哥哥满是心疼。

林睿泽静静看着曦月,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曦月无事就好。前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情,家人没有跟他透露一个字,但他也从外人口中听闻不少。他清楚家人不想让他分心,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所以他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以免家人再次为他忧心。

正埋头苦吃的周明半晌没有听到有动静传出,抬头看时,只见林家两兄妹眼中皆是含泪。

“咳……”一下子,他被嘴里的饭食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林家两兄妹的柔情对视就此被打断,林睿泽赶忙上前“重拍”周明的后背,而林曦月则去给周明准备刚“出炉”的热茶。

好一会儿,被呛了的周明才缓过来。

“你吃那么急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林睿泽念叨一句,绕到他对面坐下。

“我……”对林睿泽所言,周明无可反驳,只能低哼一声,以示不满。

林曦月看着周明吃瘪的样子,捂嘴低笑,然后转身去给哥哥盛饭。

接过曦月递过来的饭碗,林睿泽问道:“你吃了吗?”

林曦月在他旁边坐下,笑着点头:“我在简水吃过了。这些菜都是我觉得好吃,才给你们带过来的。”

听了曦月的话,周明眼睛一亮,立即接嘴:“曦月,这些菜我也都觉得好吃。”

“你吃你的,别说话,小心又被呛到。”林睿泽回他一句,怎么吃饭都堵不住他的嘴。

周明委屈瘪瘪嘴,默默垂下头,又开始狂吃起来。

麓山书院的饭食不差,但肯定是比不过简水酒楼的新菜。林睿泽和周明虽然都不是挑剔之人,但书院里面的饭食吃不多还是会腻。

今日曦月带的这些菜,两人一口不剩,吃了个精光。

看着哥哥吃得多,林曦月心里高兴,心里的担忧也少了些。

不过,看哥哥瘦了许多,想来是书院里的饭食他吃不惯。念书本就辛苦,饭再吃不好可不行。总不能长了学识,而损了身子。

反正简水酒楼如今是她的,无论什么时候想要怎样的菜色都有,只要她得空就能给上麓山书院给哥哥送膳。

或许,等周明和覃思谈好合作之后,哥哥每日都能吃到简水酒楼的新菜。

如此想着,林曦月看向周明的眼神越发迫切,不论是为陆琮,还是哥哥,亦或是周明本身,她都需要尽快将他带去简水。

事不迟疑,此刻就是时机。

撑得不行的周明瘫坐在背椅上,林曦月朝身旁端坐着的哥哥瞄了一眼,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哥,你知道吗?简水酒楼扩张了不少,如今都有三栋楼了呢。”

“三栋!”林睿泽还没有出声,瘫坐着周明率先坐了起来,满脸惊讶之色。

“是啊,而且酒楼的掌柜也换人了。”见周明上钩,林曦月继续“引诱”他。

对周明来说,除了读书写字,对其他的事情,他都有极大的兴趣。

听得简水酒楼起了三栋,还换了新掌柜,他心里就更是好奇了。

周明直接挪到曦月身边的凳子上坐好,“曦月,简水酒楼本就不小,怎么会又起了两栋楼呢?是开在别处的吗?”

林曦月摇摇头,仔细将简水酒楼的具体新情况告诉给了他。

闻此,周明眼里有艳羡之色一闪而过,他轻声感叹道:“如此说来,简水酒楼的新掌柜定是个厉害人。”

他终于提起新掌柜了!林曦月心里一喜,嘴角忍不住轻微扬起。她一直注意着周明,也未曾留意身边的哥哥。

在曦月认真和周明说着新简水酒楼的情况时,林睿泽心里略微觉得怪异,曦月向来不爱多话,怎么今日如此善谈。

他心里有些起疑,于是一直打量着曦月。当他看到她嘴角的那一抹笑,以及脸上狡黠的神情时,便明白她之所言,怕是对周明“别有所图”。只是,他不清楚曦月图的是什么。

对于哥哥的打量,林曦月完全不知情,她正努力“诱导”着周明,“简水的新掌柜,我见过他,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他。”

“哦,我知道他?是谁?”周明愈发好奇。

“他是之前赵家命案发生后,被府衙追捕的嫌犯。”想要将周明引去简水,提起新掌柜覃思是必须的,而要想覃思能引得周明的注意,只能提起赵家命案了。

林曦月之前担心哥哥会知道她被嫌犯劫走一事,但今日见到他,他没有和自己提起,想来是完全不知道的。既然他不晓这事,她跟周明提起赵家命案也无事了。

周明不同于林睿泽,他虽然也一直住在麓山书院,但偶然还是会下山去打牙祭。之前,赵家命案在黎城闹得很大,他是知晓不少的。包括曦月被嫌犯劫走的情况,他也知道。但是就这事,林家人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所以他自是没有和睿泽提起。

听到曦月提起赵家命案,他先是看了睿泽一眼,见他没有太大反应,这才继续和曦月讨论。

“他怎么会成为简水的新掌柜呢?”周明知道曦月和嫌犯定是认识的,既然嫌犯在简水酒楼当掌柜,可为何曦月却毫不害怕他。虽然最后查出了真正的杀人凶手,但是对于劫过自己的人,曦月难道不害怕吗?他有许多想知道的,但是碍于林睿泽在,所以不敢直接相问。

“这……我也不知道。”林曦月装作不解的样子,不过很快,她又和周明透出一点新消息,“我今日在简水用膳时,正巧遇上了新掌柜和别人谈话。因为当时和新掌柜谈话之人长得有些像你,所以我特意注意了一下。”

“和我长得像?”周明轻皱起眉头。

林曦月认真朝周明看了片刻,点头确认道:“是长得像你没错。那人不仅和你长得像,而且呀也姓周,似乎还是来自达州的。”

闻此,周明双眼微眯,心里暗道,难道是大哥来了黎城,他又是来做什么的呢?

“那你有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他和曦月问完,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林曦月心里暗喜,什么和周明相像之人,什么和新掌柜谈话,这些都不存在。周家和覃思来谈合作,并没有派直系周家人过来。当然,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有信心让周明成为周家的代表人和覃思谈合作。

先前她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引出周明的最后一个问题。

“他们在说什么,容我想想。”她垂眸静思片刻,随后摆出回忆的样子,缓缓说道:“他们似乎在谈什么合作,具体内容我也没有听清楚,不过在那人离开后,我见新掌柜脸上不大好,而且还听他低声念叨什么周家不错,但是周家人却不好什么的。”

话说到这里,周明若是真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肯定会仔细了解周家之事。等他清楚周家想要和简水酒楼合作的情况下,到时候他若真有经商的心思,自己便会努力争取了。

周家的情况,林曦月并不了解,但是她隐约知道,周家人似乎并不想让周明从商。至于其中原因,又是否有什么隐情,她则是全然不了解。

但她相信,以上一世周明的情况来看,只要他自己下了决心,就定能成事。

第一百七十七章 撮合

在林曦月暗自欣喜时,林睿泽眼中有怀疑之色闪过。

他太了解曦月了,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

在曦月和周明两人交谈时,他仔细观察着曦月的言行。

从她脸上的神色、说话时的语气,以及对周明的态度,他敢肯定曦月在说谎。

她提起周家想要和简水合作,又说简水掌柜满意周家,却不满周家来人,她是为了让周明插手其中?还有简水新掌柜,那个赵家命案中最开始被官府追捕的嫌犯,据他暗中了解,此人当街劫走过林家的马车,而且当时曦月就在车上,所以说曦月和他认识。

如今简水的新掌柜,和曦月认识。想到这点,脑海中有灵光一闪而过,林睿泽不由得猜想,曦月今日上山就是来当说客的。

她想说服周明代表周家和简水谈生意?

若是林曦月能知晓自家哥哥此时的想法,定会大受惊吓。

三人心中想法各异,不过有一点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在林曦月准备下山之时,沉默许久的周明忽然站起身来,沉声道:“曦月,我和你一起下山。”

他要去简水一趟,和掌柜了解清楚。家里的生意,他少有过问,家人也不想他插手,但是这一次,他想试试看。

林曦月知晓周明下山的目的,自然一口答应下来,不过她没有想到哥哥也会跟着下山。

“我许久未回家了,这次和你一起回去多住两天。”林睿泽说着回房收拾了两身衣裳,并和周明一起去向先生告了假。

在马车将要驶离麓山书院时,身边的车帘不经意被风吹起,林曦月侧头看去,刚好瞟到了外面一位男子的面貌。

是他!林曦月认出了那人。他就是那日在简水酒楼和xuming柔走在一起的男子,想必拒绝徐府的那位雍容端庄的夫人是他的母亲了。

“看到谁了?”见曦月频频回头望去,林睿泽奇怪问道。

林曦月心思一动,“哥,后面的那位少年,你认识吗?”她伸手向后指了指,林睿泽掀开身边的车帘,扭头往后望去。

当他看向后面那位少年时,正巧那位少年也回过头来。

看清对方的面容,两人皆是一愣,随后微点头相视一笑。

林睿泽收回自己的视线,看着曦月期盼的眼光,先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为何想要知道他的身份?”

看着哥哥板着脸的模样,林曦月轻声一笑,解释道:“哥,你莫误会了,我不是看上了人家,是那日我在简水酒楼看到他和xuming柔走在一起,所以心里就有些好奇。”

原来是这样。听得曦月的解释,林睿泽神色转柔,之后和曦月道出了方才那位少年的身份,“他姓沈,名辰逸,是麓山书院院长和院长夫人的独子。”

说完少年的身份,林睿泽想起曦月方才所说,也忍不住有些好奇:“沈辰逸居然和xuming柔走在了一起,这我倒是没有想到。”

“本来或是要在一起的,不过沈夫人反悔了,应是不打算和徐府再多往来。”林曦月和哥哥透露着今日得来的小道消息。

“哦,这是为何?”知州府的长女和麓山书院院长独子,这两人凑在一起,在黎城绝对是最合适的一对,怎么院长夫人会不同意呢?

林曦月将今日所见告诉哥哥,“沈夫人是听闻了外面关于xuming柔的流言,认为她名声有损,所以不能嫁入沈家。”

林睿泽闻此倒是点点头,“院长夫人一向看重规矩,她会说出这样的拒绝缘由不奇怪。”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马车已经下了麓山。

在下山后不久,跟在后面的周明停车和林家两兄妹告别。

看着周明离开的方向,林曦月想他应是向着简水酒楼去了。

她轻舒一口气,只要覃思和周明两人见了面,周家和简水合作一事就定了大半。

她偷瞄了哥哥一眼,见他正靠坐着闭目养神,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静,便彻底放心了。然而,在她转头看向窗外时,靠坐着的林睿泽却陡然睁开了眼,只见他眼神清明,眼里毫无倦意。

对林睿泽来说,不管曦月想做什么,只要她不会受到伤害,他便不会插手。

马车从繁闹的集市中穿过,林曦月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的热闹景象,闻着街边各色香味,转头兴奋问道:“哥,你晚膳想吃什么?”

林睿泽勾起嘴角,“怎么?你要为我下厨吗?”

林曦月脸上笑容僵住,低声轻咳一声,视线上瞟,“你回去了,娘一定很欢喜。”

就她半吊子的水平,热热菜还差不多,至于做菜什么,还是交给厨娘吧。

看着曦月躲避的样子,林睿泽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啊,在家里除了吃,可还做了别的?”

“当然了,我还……”嘴里的话突然顿住。前段时间,她被搅进赵家命案中,在陆琮离开后,她又忙着管理简水等酒楼商铺。好在她成功把覃思截了下来,让他帮忙打理简水的事项,否则她怕是没有空闲的时候。只是,这些事情她又不能和哥哥提起,那除了这些,别的再没有了,真的只剩下了吃。

林曦月咽了下口水,偷看哥哥一眼,不再出声。

“没事,能吃是福,林家养得起你。”林睿泽笑着安慰道。没想到两月未见,曦月倒是机灵不少,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又被她咽了下去。套不到曦月的话,他笑着摇摇头,曦月真是长大不少。

不清楚林睿泽真正意图的林曦月,正在努力为自己辩解:“哥,我吃的不多,真的,你别不相信。”

“嗯。”林睿泽冷静点点头,仔细上下大量了曦月,认真分析道:“你是吃的不多,就是胖了不少。”

林曦月无言以对,唯有动手。

两兄妹打打闹闹,不多时马车已经停在了家门口。

“曦月,回来了啊,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林周氏听到外面的动静,从房里走了出来。她跨出门槛,一抬头,就看到俏生生站着的曦月,而曦月后面跟着的人是……

“睿泽,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林周氏喜形于色,直接走到睿泽面前,将他手里的包裹递给下人,带着人往屋里走。

林曦月被“抛弃”在后,完全被人遗忘。

“明明两人上个月才见过。”她低声嘟囔一句,无奈跟着进屋。

当然,这还只是开始。

林睿泽离家许久,如今再回来,不管是娘亲,还是爹爹,都尽力依着他。只要是他想吃的,娘亲会立马喊人去做,如果是家里厨房做不了的,就让下人去买。不爱多言的爹爹,在他面前也开了金嘴,每日饭后念个不停。有许多次,林睿泽实在是听得烦了,只能以曦月为借口而逃离开来。

对于哥哥在家的这般待遇,林曦月万分羡慕。

“身在福中不知福。”见哥哥又一次躲到自己院子里,林曦月忍不住酸道。看着哥哥回家后这几日所享受到的待遇,她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离家一两个月后再回来。估计那时候,爹娘也会对她极好。

“你要离到哪里去?”听到曦月的想法,林睿泽一句将她打回原形。

林曦月:“……”她确实没地可去。

在哥哥被爹娘精心照顾着的时候,林曦月以为自己被抛弃被忘记了,然而实际上,林周氏正偷偷为曦月谋划打算。

林周氏那日和韩白氏见面后,两人说好了要撮合曦月和少秋两人。

近段时间,林周氏一直在找寻时机。

这不,明日便是个好日子。

“去寒林寺庙!”

“去寒林寺庙!”

林睿泽和林曦月同时惊讶出声。

“嗯,就是明日。曦月,明日要早些起身哦,打扮得精神好看些,还有睿泽,我重新给你置办了一套衣裳,已经放在你房间了。你等会儿回去了就试试,看合不合身。”林周氏交代完,不等两人回答,直接转身离开。明日上午要早些动身,出门的东西得尽快准备好。韩家那边也不知情况如何,她得派人去问一问。

林周氏在正院忙得不可开交,林睿哲和林曦月两人倒是悠闲。

只是,想到娘方才所说,林曦月略微觉得奇怪,“去寺庙,娘怎么还给你置办了新衣裳?”

“娘不也叫你打扮得好看些。”林睿泽回了一句。

话音落下,两人目光一滞,静默片刻后,抬头对视着,眼里倶是惊诧之色。

“不会吧……”林睿泽无奈低语,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林曦月则是直接吓得站起身来,“娘不会是给我们找好了相看的人家吧?”

不管林周氏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反正这一次去寒林寺,林曦月和林睿泽两人都是逃不掉的。

次日一早,林曦月早早被秋韵换起了床,并在娘亲的督促下,“极好的”收拾打扮了一番。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看着惊艳动人的曦月,林周氏忍不住直点头,脸上满是喜色。曦月此等好模样的姑娘,在黎城可是少见,就是不知少秋喜欢怎样的姑娘。若是这两个孩子真能凑一对,她和初曼不知得有多高兴。

在林周氏打量曦月的时候,林睿泽已经准备妥当。

在麓山书院念书的这数月,林睿泽瘦了不少,回家这两日餐餐补着,他的脸色才稍微红润了一些,不过身上的肉仍是没有长回来。

原来的衣裳大了,林周氏这才给他置办了新的。

看着温文俊雅的睿泽,她脸上笑意更甚。睿泽和曦月都长大了,两人都到了适婚的年纪,她这个做母亲的,以后可以好好留意。身边若是有值当的人,她一定要为两人把握住。

林周氏自以为自己笑得温柔,可她却不知道这样温柔的笑容,落在林曦月和林睿泽两兄妹眼里,实在是令人瘆得慌。

“娘不会要把我们给卖了吧?”林曦月忍不住和哥哥念叨道。

闻此,林睿泽脸上哈哈一笑,低头打量曦月一眼,笑道:“那也得等你能卖出去再说。”

“哼,你不也一样。”林曦月随声反驳。

两人拌着嘴上了林家的马车,并缓缓朝寒林寺赶去。

等到了寒林寺,看到韩家的马车,林曦月才知晓和母亲约好了的人韩夫人。

除了韩夫人,韩灵儿和韩少秋两兄妹也在。

一行六人一起去寒林寺内拜了佛祖,之后林周氏和韩白氏两人借口要继续拜佛,而让孩子们自己去周边走走。

寒林寺建在半山腰上,周边的景色倒是不错。此时又正好是春季,山上开了不少野春花。野花虽然比不上家中园子里娇养的名贵花,但胜在生机繁荣。

沿着山中小路走去,林曦月和韩灵儿两人走在前面赏花赏景,而林睿泽和韩少秋则缓缓跟在后面护着两个妹妹。

说实话,林曦月起初在寒林寺见到韩家人时,以为是她想错了母亲的想法。

可当她看到母亲和韩夫人之间互相使眼色时,这才明白原来她们想撮合她和少秋哥哥。

至于为什么不是灵儿和哥哥,因为当时母亲和韩夫人是准备把哥哥和灵儿都唤走的,但是因为林曦月察觉到了,所以她强行把两人留了下来。

若是真让她和少秋哥哥两人一起在这山上闲逛,怕会是冷清得厉害。

也不知道母亲和韩夫人是怎么回事,灵儿对哥哥如此爱慕的眼神,她们没有注意到,反而想撮合毫无想法的两个人。

她恨不能上前提醒提醒她们。

“灵儿,要注意脚下的路哦。”看着灵儿频频回头朝哥哥看去,有好几次,她险些被台阶绊倒,林曦月忍着笑出声提醒。

听得曦月的提醒,韩灵儿果不其然红了脸颊。

“曦月,你别笑我。”她轻声嘟囔着,颇为不好意思。

“我是让你注意脚下,别摔了啊,怎么是笑你呢?”林曦月装作不理解的样子,反问灵儿。

这下子,灵儿脸上的羞意越发明显,她双唇微阖,似想要辩解,却又说不出来,只能暗自着急。

林曦月闻此,实在是忍不住了,大笑出声。20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亭中避雨

林曦月在前面笑得开怀,韩灵儿又脸颊通红地频频后望,两人的异常举动如何会不引起后面两人的注意。

对于灵儿的心思,韩少秋身为哥哥,自然是十分清楚。

至于林睿泽,他隐约有所察觉,不过并未显露出任何异样的心思。

和林曦月一样,韩少秋也想撮合两人。

在他看来,以睿泽的才学和人品,灵儿若是嫁了过去,今后绝不会受委屈。

只不过,睿泽对灵儿的态度,他看不真切。

韩少秋眼睛一转,看着身边之人,试探地问道:“睿泽,你的亲事,家里有着急吗?你看我,母亲为我急得不行,这都找到你们家曦月了。”

林周氏和韩白氏两人的目的太过明显,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和曦月……

韩少秋无奈笑之,还真是扯不到一块儿去。

不过,若是灵儿和睿泽能走到一起,想必母亲和林伯母也会很高兴。

林睿泽听到少秋所问,向前面红着脸蛋的韩灵儿看去,正巧这时韩灵儿也转过头来看向他。

两人视线对上,都微愣住了。

一时间,周边好似没了旁人,只两人独处于一处。

眼中柔光流转,其中深意,只有各自能体会。

韩灵儿抿嘴一笑,先转回头去,抓着身边的曦月快步往前。

等到人逃走,林睿泽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他继续往前缓行,周边的风景在眼前滑过,而脑海中却充斥着各色之事。画面定格在曦月看着周明前往简水那一幕,他眼眸一眨醒过神来。

“少秋。”林睿泽轻唤一声,停住了脚步。

韩少秋随着站定,见他正脸色沉静地看着自己。

“今年秋闱,我志在必得。亲事的打算,要再拖一拖。”林睿泽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他,眼神坚定又诚恳。

“哦。”韩少秋眼神略带迷茫地点头,心想睿泽暂时不考虑成婚,那灵儿那里他要怎么规劝。哎,不对啊,韩少秋眼皮一跳。睿泽说亲事要拖一拖,那他的意思是……和灵儿的亲事要拖一拖吗?

顿时,韩少秋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满脸喜色地看着睿泽,“反正灵儿还小,再过个两三年谈亲也容易,倒是你哦,老大不小了,还一点也不着急。”他抬手搭上睿泽的肩膀,低笑着出声调侃。

闻此,林睿泽毫不慌乱,只是侧头轻笑道:“我和你同岁。”说完甩掉肩上的手,快步向前面两人追赶而去。

韩少秋被独落在后面,抬手指着他离去的背影,想要努力辩解,“同、同岁又如何,我还是要比你小。”

然而人已经走远了,他的辩解只能说给自己听。

“不过,单单看脸的话,睿泽确实比我显小。”有了这样的认识,韩少秋不由得瑟缩一下,或许母亲为他的亲事着急确是有原因的。

一阵凉风吹过,韩少秋抬头向前看去,人已经走远了,“哎,你们等等我啊。”

寒林寺周边山势平整,且建有不少石亭,供上山之人乘凉避雨休憩所用。

春日气候多变,山上更易落雨。

在山上走了小半个时辰,忽然有雨落下,天色也颇为阴沉,林曦月四人停下继续往前的脚步,稍微商量了一下,便转身往回走去。

一开始,天还只是飘小雨,可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已经是乌云密布,大雨即来了。

地上落雨沾湿,下山的路极不好走,稍不留神便可能摔倒在地,或是滑下山去。

下山太过危险,四人只能去寻避雨之处。

好在不远处就有一个石亭,从山上往下望,隐约能看到石亭的一角。

当四人来到石亭附近时,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而且还是熟人。

林睿泽站到凉亭之下,看着端坐在石凳上的人,躬身拱手问好:“师母。”

林曦月正拍着身上的雨水,就听得哥哥如是道。师母?麓山书院的院长夫人吗?她动作一顿,随后抬头想亭中之人望去。

只见亭中端坐之人,就是那日她在简水看到的那位雍容夫人,也是沈辰逸的母亲,沈夫人。

林曦月垂下眸子,在哥哥身后跟着福身行礼,没有多言。

沈夫人仔细打量四人,认出了前面的两位少年。最前面的少年名唤林睿泽,因他是麓山书院里的得意门生,所以她有印象,而林睿泽旁边的那位少年,好似是韩家的,具体叫什么,她记不得了。

看完了两位少年,她把视线投向后面的两位姑娘。这不看不注意,一看便觉眼前一亮。林睿泽身后的那位姑娘,长得极为标致,她脸上沾了不少雨水,耳边长发被打湿贴在后面,却不显一丝落魄。

她细细看去,只觉那位姑娘眉眼中似带着一丝仙气。

察觉到沈夫人的打量,林曦月微抬头看去。

两人视线相对,眼里皆有打量。

林曦月想着她是哥哥的师母,也不能太过放肆,于是冲她微微一笑后,便又垂下了眸子,躲在了哥哥身后。

沈夫人看着那位姑娘的笑,顿时觉得心里都舒畅不少,大雨带给她的不适感消失了许多。

“你们过来坐。”她笑着出声示意四人过去。

林睿泽和韩少秋两人对视一眼后,带着自家妹妹坐下歇息。

因为亭中有长辈在,而且还是林睿泽和韩少秋两人的师母,所以四人没有多说话,只专心听着沈夫人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曦月总感觉沈夫人对自己似乎很感兴趣。

她一开始便问清楚了自己和灵儿的身份,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和哥哥聊着聊着,就能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

有好几次,沈夫人还直接问到了林曦月自己,而且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也满是打量的意味。

林曦月不由得起了疑心,尽量避讳沈夫人的问题。

到后来,林睿泽似乎也有所察觉,回话谨慎小心了不少。

山中的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约莫过了两刻钟,亭外的大雨渐渐小了不少。

因着沈夫人的态度,林曦月只想尽快离开。

“师母,雨小了,我们也该下山了。”林睿泽起身和沈夫人告辞。

“等雨停了再走不迟嘛。”沈夫人看了看外面的小雨,出声劝道。

“母亲还是寒林寺等着我们,我们再不回去,她们怕是会着急。”

“既然如此,你们便快些下山去吧,不过地上湿滑,注意别摔了。”沈夫人说完,让嬷嬷拿两把伞给林睿泽四人。

沈夫人身边带了不少嬷嬷和婢子,若是空了两把伞出来,便有嬷嬷或婢子要淋雨,等下她们下山也不方便。林睿泽推拒不肯要,可沈夫人坚持要他们拿着。

正在这时,亭外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唤:“母亲。”

亭中众人齐齐向外看去,只见一俊美少年正举伞走来,他身后还跟着数位小厮。

“辰逸。”沈夫人面上一喜,站起身来,走到亭边等着少年走近。

沈辰逸走入亭下,将手里的雨伞递给身边的小厮,看着母亲笑道:“儿子自是来接您的。雨下得太大,山中小路台阶不好走。万一你摔着受伤,儿子可就罪过了。”

“母亲身边这么多人跟着,不会摔着的。”沈夫人看着辰逸,脸上笑意不断。

她说完忽然想起身后的四人,眼中亮光闪过,转身和辰逸介绍道:“辰逸,母亲在亭中躲雨之时,遇上了你的同窗,你应是认识吧。”

沈辰逸向母亲身后望去,当他看到林睿泽时,视线明显一顿,漆黑的眼珠微缩,很快又恢复如常。

“睿泽,少秋,是你们啊。”沈辰逸脸上颇为惊喜,就似见到认识之人一般,神色较为自然。

“我们来山上走走,没想遇上大雨,之后又和师母一起躲雨。”林睿泽笑着和沈辰逸回道。沈辰逸虽然也在麓山书院念书,但因他是院长之子,又不喜与人往来,所以林睿泽和他只是认识,并不是十分相熟。

“倒是巧了。”沈辰逸说着,看向林睿泽身后的姑娘。他见林睿泽身后的姑娘相貌极佳,又和他站得很近,眼里满是打量和探究之色,“这位是?”他疑惑道。

没等林睿泽回答,他身边的母亲抢先开口:“她是睿泽的妹妹,叫曦月。”

“原来是睿泽的妹妹。”沈辰逸脸上展露笑容,看着林曦月问了声好:“曦月妹妹。”

林曦月跟着向他福了福身。

沈夫人在旁边看着两人的见礼,脸上笑意更甚。

只是,之后沈辰逸对待韩灵儿的态度,和对待曦月时无甚差异,沈夫人不免又有些忧心。

几人寒暄一阵,外面的雨已经彻底停了,天色也放晴朗不少。

众人一起向寒林寺走去,等快到寒林寺正门口时,正巧林周氏和韩白氏寻了过来。见四个孩子无恙,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这位是?”林周氏看向和曦月一起下山之人,出声询问道。

“母亲,这位是儿子的师母,麓山书院的院长夫人。”林睿泽将沈夫人的身份道出。

林周氏闻此,脸上神色一喜,道:“原来是睿泽的师母,真是失敬失敬。”

“林夫人,不必多礼。”沈夫人脸上带着笑,看着和气十足。

对于沈夫人的态度,韩白氏看着倒是觉得奇怪。据她所知,沈夫人性子冷淡,不喜与人往来,是个极难亲近之人。怎么今日的她,看着倒是如此好相处。她心里奇怪,不过面上倒是没有显露分毫。

韩白氏和沈夫人虽然不熟,但曾经见过两次,也算得上是旧相识了。

两人打过招呼,相互寒暄一番,也不再多言。

当林周氏提出要下山之时,沈夫人出声挽留,让一起在寒林寺吃过斋饭再走,但因为孩子们淋了雨,身上衣裳打湿不少,所以林周氏便婉拒了。

双方告别之后,分别离开。

等到沈夫人一行人的身影在后面消失不见,韩白氏才扯着林周氏疑惑出声道:“怎么她今日对我们这样的态度?”

“沈夫人吗?她怎么了?”林周氏对沈夫人没有了解,自是不明白韩白氏的疑惑。

“这个沈夫人啊,娘家在京中为官,身份本就不低,之后又嫁了沈院长,成为了这麓山书院的院长夫人。这么多年,从麓山书院走出的学子,有许许多多在京中为官的,大都成为沈夫人京中娘家的势力,所以她在这黎城的身份,哪怕是知州夫人也要矮她不少。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身份,所以沈夫人性子格外傲气。她以往对待我们,可都是不拿正眼看人的,哪里像是今天,似变了一个人似的。”韩白氏想着沈夫人方才的态度,越发觉得奇怪。

林周氏本就是第一次见沈夫人,自是弄不清楚其中原因。

而同样听到韩白氏所言的林曦月,眉头却微微蹙起。

“曦月,怎么了?”注意到曦月的神色,林睿泽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林曦月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对我,你还有什么可避讳的。”

听得哥哥所言,她也不再多想,直接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沈夫人对我好似格外关心?方才在石亭中,我似觉得她一直打量着我。”

林睿泽沉默没有回答。曦月所言,他确是有所察觉,只是沈夫人为何如此态度,是对曦月有何图谋吗?

林曦月看哥哥的神色,明白他和自己的想法一样。

两人思索许久,最后林曦月想起沈辰逸和徐明柔两人相看一事,以及沈夫人弃了徐明柔的结果,忍不住猜测道:“她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闻此,林睿泽扭头仔细打量身边的曦月,半晌之后,严肃地点头道:“确有可能。”

不是吧!林曦月还真是不解。沈夫人放着好好的知州府长女不要,怎么会看上她一个不起眼的她呢?仔细想想,她也没说什么格外打动人心的话啊!

不过,好在今日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沈夫人对自己有兴趣又如何,以后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时间久了,她也就会把自己给忘了。更何况,她和沈辰逸压根就不认识,根本不可能会凑到一块儿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瞎眼

自寒林寺回来后,林周氏暗地里向睿泽问起曦月和少秋的情况,想知道两个孩子之间是否有成婚的可能。

她想着少秋为人端正,对曦月的态度又好,虽然没有表现出欢喜之意,但有可能是年少羞涩。

至于曦月……

林周氏低叹一声,女儿大了,她也看不懂了。

先前润之在时,她还见曦月红过脸,所以明白曦月对润之有意。

可曦月对待少秋,言行都太过规矩,亲近却不亲密,让外人看着以为两人是兄妹。

只怕,曦月对少秋无意。

尽管如此,林周氏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念想,万一有可能呢?

然后,当她看到睿泽摇头之时,便明白这事是不成了。

“娘,少秋和曦月是不可能的,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林睿泽说得直接,让她断了撮合曦月和少秋的心思。

尽管心里明白,可听到睿泽如此说,林周氏还是颇为难受。

“多好的一对啊。我和初曼相识得早,对她十分了解。初曼教出来的孩子,人品学识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这样知根知底的好人家,一旦错过了,以后可不一定好找。”想到曦月的亲事,林周氏就发愁。

林睿泽无奈笑之,“韩家再好,少秋再好,曦月不喜,您还能逼她不成?”

“正是因为不能逼她,我才发愁嘛。要是她能听我的,我还有何可愁呢。”她不想违了曦月的心,可曦月心里想的什么,她也不知道。

少秋都不行,曦月莫不是心里有人了?

林周氏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去了京城的润之。

曦月该不会还念着润之吧?

不行,她得要去和曦月谈谈。

林周氏这般想着,转身准备去找曦月。

她才向前走了一步,就被身边的睿泽给拦住了。

“怎么?”她面露不解。

“我有话和您说。”林睿泽看着母亲,满脸认真。接下来他要和母亲说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似受到感染一般,林周氏也有些紧张起来。

她记得上一次睿泽严肃了态度,是在曦月被绑回家之后,他坚定许下承诺今后定要入朝为官,护佑家人平安。

今年的秋闱,她和允元本只是想让他去试一试,好借此涨涨经验,可看睿泽近期念书的态度,怕是抱着必定要中的决心了。

他能有这样的毅力恒心,做母亲的自是欣慰。但与此同时,她心里的担心也不少。

每年参考之人数以万计,多少学子学富五车,精通博古,而且大都已过弱冠之年。与他们相比,睿泽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他想要在这场“战争”中取得胜利,怕真是不易。

她不敢给睿泽丝毫压力,也没有表露任何期望,可怕就怕在睿泽给自己定了要求。

万一到时候没有考中,他怕是会大受打击。打击之后若再一蹶不振,那问题可就大了。

如此想着,林周氏有些不敢和睿泽对视。她借口想离开,可睿泽却不肯。

“你要和我说什么?”林周氏警惕地看着睿泽,生怕他又和自己表决心。

她已经同意让他一个人去书院苦读了,难不成他还有其他要求。

林睿泽见母亲满脸防备,严肃的神色瓦解开来,嘴角忍不住勾起笑容,无奈道:“您如此紧张作甚,我是想和您谈谈林家和韩家结亲之事。”

“哦。”林周氏点头放松下来,不是赴考苦读就行,其他的都不重……

“要”字还没想完,她神色猛然顿住,僵硬地转头看向睿泽,直楞楞地问道:“亲事?林家和韩家的什么亲事?”

曦月和少秋之间都说是不可能了,两家还有什么亲事能谈。林周氏实在是猜不出睿泽的意思。

正因她完全无解,所以接下来睿泽说的话,着实是将她惊讶到了。

“你和灵儿的亲事?”林周氏瞪大了眼睛看着睿泽,脸上的惊讶之色显而易见。

听睿泽所言,他和灵儿是两情相悦,可她怎么没有发现呢?

“你一直想着要撮合曦月和少秋,又怎么会注意到我和灵儿。”听着母亲的念叨,林睿泽直接回答道。

对林周氏来说,惊讶过后,剩下的便满是激动。不管是曦月,还是睿泽,她一想到自己的子女能和初曼的子女结亲,整个人都欢喜到不行。

若不是林睿泽拦着母亲,说近段时间他要安心备考,要好好为秋闱做准备,不考虑成亲一事,只怕母亲立马准备要去韩家提亲了。

“这事你和曦月说了吗?”林周氏仍是激动不已,心里不平静不下来。

林睿泽摇头,“还没有。”他也是才考虑好。

“那我去和她说,顺便和曦月谈谈她的婚姻大事。她以前都拿你做借口,如今你的亲事定了,看她还如何辩解。”林周氏说着,激动离开。

看着母亲去了曦月的院子,林睿泽轻声笑道:“您再劝她也没有,曦月心里怕是已经有人了,且那人的分量还不轻。”

当林周氏找到曦月时,林曦月正望着院子里的桃花愣神。

“想谁呢?”

低喃声在耳边响起,林曦月没有防备,她双唇微动,一个“陆”字险些从嘴里脱口而出。

好在她反应及时,控制住了自己。

“娘,您怎么过来了?”林曦月拨动肩上的长发,脸色平静地问道。

没有见着曦月慌乱的模样,林周氏略微失望。不过,想到睿泽和灵儿的亲事,她心里就止不住地开心。

“方才,你哥哥和我说,他要娶灵儿。”林周氏说完就哈哈笑出声来。

林曦月闻此微怔,这是她完全没有料想到的。

虽然她一直想撮合灵儿和哥哥,但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上一世,在她出事之前,哥哥一直未成亲,而且也没有中意的女子。

这一世,在她发现灵儿欢喜哥哥之后,便一直鼓动灵儿靠近哥哥。对于灵儿的欢喜,哥哥无甚反应,虽称不上冷漠,但似乎也没有过多理会。

她想着再过段时间,哥哥若是仍对灵儿无感,她便转念劝灵儿放弃。

灵儿是个单纯可人的姑娘,可不能被哥哥耽误了。

怎么忽然之间,哥哥就说要娶灵儿了呢?

林曦月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问道:“是哥哥亲口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是他亲口说的。”林周氏随即应道,“这还能有假!”

“不过啊,近段时间,成亲是不可能的,睿泽要安心备考。而且,我也暂时不清楚韩家的态度。虽然我和初曼关系好,但儿女亲事,自然也是要和家里人商量的。反正灵儿还小,也不必太过着急,两人的亲事还能拖个两年。”说到这里,林周氏忽然一转口,道了一声:“曦月。”

“嗯?”林曦月应声回答。

“你呢?”林周氏看着她,眼里满是深意。

“我怎么了?”她没理解母亲的问题。

“自然是你的婚姻大事了。睿泽的亲事定好,接下来可就是你了。”林周氏警告她。

一时间,林曦月只想把哥哥抓过来殴打一顿。他这么着急做什么,暂时不准备成亲,就不要告诉娘亲嘛。

她本来就被娘盯得紧紧的,这下子更是麻烦。

“曦月,我真是觉得少秋不错。”林周氏还想再挣扎一下。

“娘,少秋哥有意中人了。”林曦月无奈说出实情。

“他有中意人?谁啊?我没听初曼说起啊。”这事林周氏还真不知道。

其实,这也只是林曦月的猜测。不过虽是猜测,但她还是有几分把握。

和韩家来往的这段时间,林曦月有观察过韩少秋。

韩少秋平日里行事低调,为人沉稳不张扬,确实是女子佳婿的不差人选。

只是,在数次相处之中,林曦月却发现韩少秋的眼神时有飘忽。他常常凝视着手中之物,便悄然走了神。而令他走神之物,她有偷偷注意过,那是一个精致小巧的粉色荷包,一看便知是女子之物。

想必他所念之人,就是荷包的主人。

“既然如此,那少秋对你来说,确实是不合适。”女子出嫁,最担心的便是新婚夫君心里有人。不过他心里想的是谁,那人是生是死,是在身边还,亦或是在远方,“她”在他心里的存在,始终会成为一堵高高大墙,横亘在两人之间,淡漠疏远两人的关系。

林周氏想曦月嫁给少秋,可不是想让她嫁过去被新婚夫君冷漠。

“你放心,娘定会给你找到更好的。”她和曦月保证。

看着娘坚定的眼神,推拒的话,林曦月实在是说不出口。

“你该不会和睿泽一眼,心里已经有人了吧?”看着曦月欲言又止的模样,林周氏忍不住皱眉猜测,“难不成是润之?”

是!林曦月在心里作答。她看着娘亲,没有回答。

一时间,林周氏似乎感受到了曦月的想法。

林曦月本想着娘猜到后,会出声劝慰自己一番,可没想到娘只是深深看了自己一眼,随后叹息着转身离开了。

她满心的疑惑,不明白为何娘知道陆琮来自京中后,态度转变会如此之大。

按理来说,京中高官的身份,寻常人知晓后,不是应该更加满意吗?怎么到了娘亲这里,反倒是避如蛇蝎呢?

上一世,她和陆琮毫不相识,却莫名其妙结为了夫妇,可这一世,情况倒是不太明朗。

微风拂过,将树上的桃花吹落,粉色花瓣在空中飘舞,打着圈儿的落在地上。

林曦月弯腰拾起脚边的花瓣,看着圆润的弧边,不由得想起了陆家小院里的那颗桃树。

据说,陆家小院里的那颗桃树还是他少年时栽中的呢。

京中陆家,偏院书房中,陆琮站在窗前,看着眼前开得繁茂的桃树,心思渐渐飘去了远方。

恩铭进屋时,见主子端站窗前,以为主子正在思索如何应付皇上。然时间缓缓过去,窗边的主子却没有丝毫动作,连肩上的发丝都停留在起初的位置。

他微微移动,在侧边打量主子,却见主子深沉的眼神,此刻却有些扩散。

想来主子又是在想人了。恩铭心中如是道,心里却微微有些泛酸。自己陪了主子这么多年,居然还比不过和主子相识不过半年的曦月姑娘。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主子,皇上招您进宫。”恩铭轻咳一声,出声提醒。他心想自己不是故意要打断主子对曦月姑娘的思念,只是因为皇上的命令不能拖延。嗯,没错,就是这样。

听到身后的动静,陆琮醒过神来。他回头看了恩铭一样,眼中神色莫测。恩铭一时间有些心虚,轻咳一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病了许久,我也确实要进宫去拜见皇上了。”陆琮说着,还轻咳一声,正如大病初愈的模样。

恩铭:“……”

虽说您以病重为借口骗过了皇上,可在自家书房有什么好演的。

当陆琮到皇宫之时,已经正午时候。

病重之人,路途之上不易太过颠簸,所以马车走得极慢。

从陆府到皇宫,本只要一刻钟的时间,可陆家马车硬生生走了小半个时辰。

当然,这期间,还有被别的人给耽误了。

就在陆琮上车之时,在陆府门口,正巧遇上了从外回来的陆家二房长子陆诚,而陆诚身边之人,陆琮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陆诚看到陆琮脚下步子一顿,随后和身边之人对视了一眼,其中有疑惑之色闪过。

路诚身边之人看着明显呈病弱之态的陆琮,心里也觉得奇怪,但他在陆三少面前,却不敢太过放肆,只匆匆扫了一眼,便垂下了视线,低头朝陆三少行礼。

“润之,好久不见,你这是打哪儿回呢?”陆诚笑着说道。

陆琮闻此,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他眼神微眯,脸上神色看着缓和,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噎死人不偿命,“你没长眼吗?我看着像是从外面回来的?”

陆诚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破裂,眼中有阴狠之色闪过,但很快又被他隐了下来。

若是不明情况的人见着这一幕,怕是又要在暗地里说陆三少太过嚣张了。

第一百八十章 纠缠

陆诚对陆琮有所顾及,不敢和他当中翻脸,但笑容却是在脸上挂不住的。

他侧头和身边之人对视一眼,见他脸上有茫然之色呈现,暂时只能将这口气咽下。

“你多日未出门走动,我以为你不在家呢。”他仔细盯着陆琮,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破绽,然结果只能让他失望。别说慌乱之色,就是轻微的搐动都未在陆琮脸上出现。

陆琮俊美无俦的脸上挂着一丝冷笑,“你整日混迹在外,还时刻注意着我的动向,真是有心了。”

“我不过是……”陆诚想反驳,却被陆琮抬手制止。

“我大病初愈,如今要进宫见皇上,没空和你闲扯。”他说完也不等陆诚的反应,直接转身上车。当他正准备抬脚时,忽然又想起一事来。

他勾起嘴角,扭头看着陆诚身边之人,沉声警告道:“陆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

站在陆诚身后的宋承运身子一颤,头是低得愈发厉害。他虽见过陆少两三次,清楚他的相貌和身形,但对于陆少的性子,却是不大了解。

早就听说这位陆三少行事向来没有规矩,也不在乎他人的言行,说打杀人便打杀了,毫不在乎对方的身份和地位。先前他还不大信,可今日一见,实际情况更甚。

早知如此,他今日就不该来陆家。

不对,是有关陆家之事,他就不应该插手。

别到时候好处没有得到,反而把小命给丢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不过片刻的功夫,宋承运便改了态度。

待陆琮上车离去后,陆诚再请人进府时,却见宋承运摆手摇头道:“诚少,我还是不进去了。出京一趟,遗留了许多公务,我得赶紧回去处理了。”

不论陆诚再如何挽留,宋承运坚决不肯进陆府。

陆诚无奈,只得放人离开。

看着宋承运似见鬼一般快速逃离的背影,他轻啐一声,“胆小鬼。”

虽说此人没多大用处,但与陆琮有关的疑点和把柄,他不想错过分毫。

回想起宋承运和他说的,在黎城遇上之人疑似陆琮,他不由得多了些心思。

近段时间,陆琮确实一直不曾出府,而且在府里也没有露面,对外说是病了,可谁知道他是去了哪里?

黎城?陆琮若是真去了黎城,又是作何而去呢?

陆诚目光阴冷,望着陆琮离去的方向,想着或是要派人走一趟黎城……

黑色沉稳马车内,陆琮端坐其中。方才,他看到宋承运的第一眼便认出了他。

“皇上真是老糊涂了,宋承运这样的人也配做钦差。”他低斥一声,脸上神色冷淡平静,仿佛他所骂之人无足轻重一般。

坐在马车外面的恩铭闻此心里咯噔一下,他又不敢告诫主子,只能警惕注意周边的动静,看是否有不长眼的人跟着。

好在,主子只说了这一句,之后一直沉默不语。

直到马车停在了宫门口时,车内开始有沉重的咳嗽声传出。

恩铭摸摸头,主子进一次宫可真是不容易,又是慢行,又是咳嗽的。若不是自己清楚主子的真实状况,怕是也会被骗。

“哎呦,陆三少到了呀。”候在宫门口的内侍快步走到车前,向车内之人行礼问好。这位祖宗终于到了,他在宫门口候了快一个时辰,急出了一身的汗,也不晓皇上那里如何。

万一皇上等急了大发雷霆,遭殃的可是他们这些下边的人。

内饰不敢耽误一刻,立马领着陆三少前往皇上所在的太和殿。

太和殿内,陆琮缓步踏了进去,他抬头看了上位之人一眼,随后躬身行礼。

冷哼声从上面传下,皇上冷肃地看着陆琮没有说话。

没有得到皇上的旨意,陆琮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不敢站起身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大殿之上的行礼之人,从轻松的行礼之姿,到抬起头的双手微微颤抖,接着是双腿乃至全身发颤,到最后陆琮的脸色已是惨白。

等到皇上觉得晾够了他,再准备唤他起身之时,才猛然发现下面之人已是摇摇欲坠。

“快,扶他坐下。”

听得皇上的吩咐,殿内的侍女和内侍才敢过去扶人。好一顿闹腾,太医都来了两三位,陆琮疲弱的身子才稍稍缓过来,只是他脸上仍是惨白得厉害。

看着润之被折腾成这样,皇上就算是有再多的脾气,这时候也发不出来了。

“你真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他沉声责备,全然忘记了刚刚折腾润之的人是他自己。

对此,陆琮倒是没有反驳,只是垂眸捂嘴低咳。

皇上:“……”

难道这话也重了吗?

好吧,他不说他了就是。

比起身子的安健,其他的都不重要。

陆琮咳嗽完,深喘息一口,似才缓过气来。

“皇上,不知您今日唤我进宫是有何事?”陆琮出声问道,声音仍是有些虚。

“你都多久未入宫了,哪有朝廷官员抱病在家休整许久的。若是朕再不唤你入宫,你怕是都已经忘了自己的职责了。”想到职责,皇上心里就来气。他把京中禁军交到润之手里不过三天,润之便撂挑子不干了,说是病了要休假。他想着润之身子不好,太过劳累也不行,于是就准了他的假。可他哪里想到,润之这一休假,便休了近乎一个月的时间。可就算是休了许久,润之身子仍是差得厉害。

皇上低声叹息,“你若是要再拖,京中禁军都要乱套了。”

陆琮稍微思索了一下,和皇上承诺道:“我明日便能过来上朝。”

“你可不要强撑。”皇上闻此,倒像是又不着急了,“你休养好了再来。”

“方才太医也说了,我已是无碍,只是身子还有些发虚。你放心,没事的。”

既然听他如此说,皇上也不再反对,只嘱咐道:“一切以身体为重,累了就回家好好歇息。”

“嗯。”陆琮微点头,看似也不大在意。

皇上见他如此态度,无奈摇头低叹,自己还是要多看管着他。万一到时候真累出毛病,再想要弥补也不一定能成,提前防备才是最重要的。

正为润之的身子状况深深操心着的皇上,全然忘记了一个时辰之前,他因为等得太久,而决心要好好整治润之一番。

整治半途中断,他操的心倒是越来越多。

这时候,大殿外有通传声响起。

“皇上,皇贵妃过来了。”

“她怎么来了?”皇上略微讶异,可当他看到润之时,才忽然想起一事来。

皇贵妃和他说了许多次,想要让润之和沁瑶见一面。沁瑶这孩子,人美性子柔,想来和润之还挺般配的。只是,每次见面,要不是他忘记了,就是润之被公务耽搁了,总之一直没能让两人见上。

今日皇贵妃过来,怕就是为了此事。若是沁瑶在皇贵妃宫内,他便带着润之过去,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

只要润之看上了沁瑶,他便能下旨赐婚,让两人尽快完婚。

“让她进来。”皇上略带深意地看着润之一眼,随后宣皇贵妃进殿。

皇贵妃进殿后,先和皇上行礼问安,之后她见陆琮也在殿内,嘴角忍不住上扬,要皇上去她宫内用膳。她瞄了陆琮一眼,随后凑在皇上耳边轻轻说道:“沁瑶也在,您就让他也过去吧。”

皇贵妃口里的“他”指谁,皇上十分清楚。

想着润之也老大不小,是时候成亲了,皇上便欣然同意皇贵妃的邀请,便坚持让润之过去。

陆琮到了皇贵妃宫内,看着前面端站着的姑娘,以及皇上和皇贵妃两人嘴角的笑意,这才明白皇上带他来此的意图在何。

他看了皇贵妃一眼,脸上神色冷淡无丝毫笑意。

皇贵妃看到后,不由得心里一颤,甚至有些不敢再和陆琮对视。

明明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想她堂堂一届皇贵妃,怎么还会觉得害怕,她怕是想多了。

尽管她如此安慰自己,接下来的时间,却仍是不敢和陆琮对视上。

“润之,这是沁瑶,比你小了两岁,你可不能欺负人家。”皇上把沁瑶介绍给陆琮,陆琮只看了沁瑶一眼,微微点头示意,算是表示已经见过了。

对于陆琮的态度,皇上没有什么反应,皇贵妃和沁瑶则更是不敢有意见,尽管陆琮对她们的态度着实不佳。

一顿午膳,四人用得心思各异。

沁瑶时不时看陆琮一眼,眼里的欢喜之色并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消没,心里反而是愈发中意。尽管沁瑶欢喜,可皇贵妃却是一肚子的火。她身为皇贵妃,平日里只用看皇上和皇后的眼色行事,可没想今日却受陆琮的冷眼。她心里对陆琮有气,却又碍于皇上对他的喜欢,所以只能装作淑良端庄的样子,好不让皇上发现。其实,皇上哪里会注意她。

看润之对沁瑶的态度,想来是不满意咯。

润之连沁瑶都不满意,皇上可真是不知要给他寻个什么样的姑娘。

仔细思索一圈,在他印象中,就相貌、家世和品性而言,能配上润之的姑娘确实是不多。

这可真是为难。

要不再撮合撮合两人?

如此想着,皇上打算直接明着来。

看沁瑶的态度,想来是对润之很满意的,就是不知道润之心里对沁瑶有一丝想法没有。

“润之,你也老大不小了,婚姻大事不能再拖,遇上好姑娘可要及时抓住。”皇上开始扯出润之的婚事,并在说“好姑娘”时,将目光投一旁的沁瑶身上。

沁瑶察觉到皇上的视线,立马低头摆出害羞的模样。

而陆琮本人,听到皇上的这番言语,静思了片刻,之后居然点了点头,像是有所感悟的模样。

皇上面色微愣,随后呈现喜色,再接再厉道:“沁瑶这孩子,我看着不错,你若是满意……”

他话未说完,陆琮一脸讶异地看着他,道:“皇上,沁瑶姑娘,我如何能配得上!”

皇上怔住,“你如何会配不上?”

他才问完,重咳声自润之嘴里传出,阵阵激烈的咳嗽声似为了回答他一般,好一会儿,润之才消停下来。

“身子不好,可以慢慢养。”他苦口婆心地劝道,并见沁瑶诚恳地点头,想来她是不介意的。

陆琮闻此没有立即回答,脸上有纠结之色。他沉默许久之后,轻叹一声,似下了决心一般,无奈苦笑道:“皇上,您就别为难我了,我可不想和十三皇子闹僵。”

怎么和十三皇子扯上了呢?皇上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仔细一想,润之的意思是……十三皇子和沁瑶之间莫非有什么?

如此一想,皇上看向皇贵妃和沁瑶的眼神便变了意味。

不管十三皇子和沁瑶有没有关系,沁瑶和润之的事,暂时还是先放下吧。

“皇上,我对十三皇子没有心思,是他……”纠缠于我,沁瑶后面解释的话被皇贵妃及时出声打断了。

皇贵妃和她使了眼色,示意她别再说话。沁瑶心有不甘,可也不敢违背皇贵妃的命令。

她着急解释清楚,撇清自己和十三皇子的关系,却忘了十三皇子和皇上的关系。

皇上是九五之尊,但同样也是皇子们的父亲。身为父亲,自然是希望听到孩子们好的消息,而不是其他的指责和控诉。

尽管十三皇子相比于陆琮,在皇上面前算得上是不受宠,但人家毕竟还是一位皇子,是皇室众人。既是皇室中人,便和常人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她真是没有想到,陆琮不想娶沁瑶不说,竟然还把十三皇子和沁瑶扯在了一起,他可真是好算计。

陆琮注意到皇贵妃阴沉的脸色,心里嗤笑一声,想给他做媒,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用完午膳,皇上带着陆琮自皇贵妃宫中离开,没有再过多停留。

皇上要处理全国一应事务,每日少有休息的时候,陆琮随后告辞离去。

从宫中离开,他没有回去陆府,而是先去禁军所在之处查看其中情况。

在前去黎城之前,他已经安排好了人。在他走的这一个月时间里,想来他们应是磨合得差不多了。今日,他便来验收结果。

第一百八十一章 强者

京郊校练营内,集训紧张又艰苦。

春日气候和爽,可将士们身上的军服却早已湿透。

陆琮缓步进入营中,除了门口的守卫外,无其他人察觉。

直到训练结束,吴奇胜放走手下的将士,回到自己营帐时,才发现有人坐在其中。

“陆三少。”看清营中端坐之人,吴奇胜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仍觉得腿中有些发软。他努力让自己硬朗的脸上扬起笑,“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琮回看他一眼,下巴微抬,示意他坐下。

吴奇胜战战兢兢坐在陆三少旁边,只觉屁股底下有针扎一般,实在是坐立难安。

记得陆三少初次来营中时,他见他瘦弱不堪,似难当大任的模样,颇不服气,出言行事都格外挑衅。他本想着陆三少病弱,平日里又是养尊处优的,哪里能统管京中的数万禁军。他甚至不准备和陆三少多说,直接找到皇上那里去。统管禁军的上位人,不说要武力超群,但起码不能是病怏怏的样子不是。

然而事实证明,绝不能以貌取人。

吴奇胜一想到当时的自己,就觉得羞愧不已。

想他入军多年,练就了一身的武力,不说能所向披靡,但却能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正是因为有这样出色的本事,他才会被皇上委派到禁军营中,训练指挥营中将士。

这么多年,他带出了许多优秀的将士,但却始终无人能胜过他。在他潜意识里,能赢过自己的人近乎没有。所以当陆三少提出要和他切磋时,吴奇胜仰头大笑出声,仿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可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笑话,他很快就知晓了答案。

接连三招,吴奇胜连陆琮的衣裳边角都未曾碰到,如果说第一下是偶然,那接连三招则是必然。

吴奇胜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拢,他看着眼前看似病弱的陆琮,展现出了认真之色。

陆琮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和吴奇胜过招无甚压力。

高手过招,谁认真谁便输了。

数次交手之后,吴奇胜脸色越发沉重,汗水从额头滑下,滴落在地上。他伸出的手有些颤抖,呼吸也沉重不少,然心里却极度兴奋。

尽管吴奇胜觉得羞愧,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看似病弱的陆三少确实要比他强上许多。

势均力敌的对手,他已有许久不曾遇上,更别说是要强过他的人。

吴奇胜激动不已,只想着要和高手过招,没考虑过后果。

接下来的场面,按照恩铭的话来说,就是吴奇胜单方面被主子惨虐。

明明毫无胜算,却硬要往上冲。

陆琮本来没打算和吴奇胜动真格,可吴奇胜却太过认真,让陆琮不得不对他出手。

守在营帐外的将士,听到里面的动静,隐约觉得奇怪。

当营帐门帘被掀开时,有人从中缓步走出,润白色的衣角摆动,只见一位俊美白皙的男子从中走出。他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看似温和易相处,然、而与他对视上时,守营的将士心里却由不得产生一种惧怕感,周边的气压似都低了不少。将士们连忙将视线垂下,身子僵直立着,不敢与之对视。

等人走远,他们才微松一口气,放松了些。

只是,营帐内怎么没有动静?

“将军?”有将士试探着唤了一声,然而没有回声传来。

“将军不会出事了吧!”这话一出,有胆大的将士立马掀帘进入。

当他们进入其中时,只见平日里硬朗威武的将军俯身趴在榻上。

将士们走进来,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将军!”他们快步跑到将军身边,等看清将军此时此刻的模样时,一个个都忍不住惊诧出声。

青紫的痕迹在将军脸上显现,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将军双眼紧闭,似陷入昏迷之中。

看将军的模样,这是被人给打了?

将士们心里过于惊惧,却不敢声张出去,只能偷偷请来军医,为将军医治。

然知情的将士没有声张,可当吴奇胜顶着一脸青紫伤痕走出去时,又有谁会看不出他是被人给打了。

禁军营的大将军,武力至高的存在,居然被人给打了,且还伤得不轻。

将士们心里的害怕大过好奇,真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将将军打成如此模样的,那人又伤得如何。

然这个答案,能知道的人只会是少数。

自那以后,营中将士们明显感觉到将军增加了自己的训练强度,且训练时格外认真,而将军对自己认真的结果是,他们的训练强度也被增大不少……

人往往是被打过后才知道疼。吴奇胜正是如此。他如今看着陆三少,就能想到自己被单虐的惨状。

心里不是滋味,脸上表情也颇不自然。

对于吴奇胜的反应,陆琮一笑置之。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清茶,道:“我来了有一会儿了。将士们的训练情况不错,但是也不能有丝毫放松。你替我选十人出来,让他们明日跟着我进宫。”

“哎,好。”吴奇胜一口答应下来,没有一丝犹豫,也不管陆三少是领人进宫做什么。

反正三少是强者,他对强者的态度,是绝对的顺从。

正巧军营前段时间有办赛台,吴奇胜便把胜出的前十人领到陆三少前面,让他确认是否可以。

陆琮的视线从十人面前一一划过,他脸上神色未变,直接点头示意人可以。

“你们立刻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今日便跟着陆三少离开。”吴奇胜下了命令,没有多解释。

将士们闻此,眼里有犹疑之色闪过。不过碍于陆三少还在,他们值得隐下了自己的心思。

只是在回到营帐之后,有人却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道出,“将军该不会是派我们去保护陆三少吧?”

“不会吧!”尽管嘴里说不是,可心里却隐约担心。

他们每日艰苦训练,可不是为了跟着京中公子哥儿在街上四处晃荡的。

在战场上真枪真刀地拼搏,在前线勇敢冲锋,在暗处斗智斗勇,才是他们的归处。

“若真是如此,我宁愿死守在营中,也不想离开了。”

当吴奇胜走到将士们的营帐门口时,就听到有人如是说。

“这群臭小子,不知道以貌取人是要吃大亏的吗?”他低声骂道,全然忘记他自己也是以貌取人之人。

“东西收拾好了没有?”吴奇胜走入营帐中,十人立马转头看向他,面色神色皆是迟疑之色。

“怎么?不想离开?”他扬声问道,脸上神色莫测,让十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有将士双唇阖动,随后忍不住出声提议道:“将军,三少若是需要人保护,派其他军营中的将士去就行了,为何要禁军营中的将士呢?更何况,还是我们这最强的十人。”

“这不是大材小用吗?”有将士接着低声嗫嚅道。

吴奇胜闻此,看着眼前自己培训出的优秀将士们,忍不住低声叹息道:“你们啊,犯了和我一样的错误。看来,是我对你们的教导不够全面。一个优秀的将领,只有强大的武力可不行,还需要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疑惑之色在十人脸上闪现,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皆是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我脸上的伤还在吗?”吴奇胜指了指自己的脸,向十人问道。

“还留有青痕。”有隔得近的将士,仔细观察了将军的脸,如实回答。

“一个月的时间,我脸上的伤痕还没有好全,可见出手之人实力极强。”见十人点头,吴奇胜话题一转,问:“你们知道伤我之人是谁吗?”

“这……”他们还真不知道,不过将军在此时提起这事,该不会伤他之人和陆三少有关吧。

“将军,该不会是陆三少派人伤了你吧?”可无缘无故,陆三少为何要派人对付将军呢?

吴奇胜摇摇头,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看着胡思乱想的将士们,他缓声说出了答案,“伤我之人就是三少。这些伤痕,是我和他切磋之时留下的。”

什么!!!十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将军,伤了将军的强者是陆三少?那个看着似柔弱书生的公子哥儿?尽管听到将军亲口说出,十人仍是不大相信。他们不是不愿相信,而是不敢相信。

话已至此,吴奇胜也不再多说,“是走是留,你们自己抉择。若是有人不愿跟着三少离开,我便换其他人顶上。”

营中静了片刻,随后有人沉声回道:“我愿意跟着三少走。”

“我愿意。”

“我也愿意。”

……

十人无一人退出,皆是愿意跟着陆三少离开。

见如此结果,吴奇胜才略感欣慰,并将实情告知了十人,“三少明日会带着你们入宫。等入了宫,你们可要谨慎行事。在宫里不比在营中,稍有差池都可能会小命不保。”

听到这里,十人眼神皆是一亮。

虽说这里是禁军营,可并不是每一位将士都能成为禁军,只要没离开军营,他们充其量就是备选者。所以禁军营中将士们的最终目标就是成为真正的侍卫亲军,守护京城,保护皇上。而在侍卫亲军中,能入宫中的必须是最强者。宫中的侍卫亲军,品阶可都是在五品之上。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将士,一跃成为五品的武官,任谁得到如此机遇,怕是都会笑出声来吧。

当十人再次出现在陆琮跟前时,情况便是大不相同了。

陆琮对此也没有多问,反正能留到最后的,只有真正的实力者。

将十人从军营中带走,陆琮这才回到陆府。

回府之时,天色已晚。陆府之内,灯火通亮。

陆琮铺平白纸,以笔点墨,脸上带着笑意,手腕快速动作,将心里之言皆数写下。

等他停笔之时,上面的墨迹早已干了。

将信通读一边,陆琮想着曦月读信时的神色,上扬的嘴角忍不住拉大,脸上的喜色尽显。

把信完好装进信封之中,在他正准备封口之时,门外响起通传声。

“进来。”他沉声道。

房门大开,一小厮模样的男子闪身进入。

陆琮打量来人片刻,认出他是自己派在陆诚身边的暗卫。

“陆诚有了什么动作?”他直接问道。

“今日下午,他暗中派人去了黎城。”来人如是说道,并将自己听到的经过仔细道出。

陆琮越听脸色便越发阴沉,“他可真是锲而不舍啊!”他居然还派人去黎城调查。

对于陆诚这种难缠的小人,陆琮本是不想理会的,可陆诚若是让曦月陷入危险之中,自己便不得不对付他了。

“你回去继续注意陆诚的一举一动,有任何与黎城有关的消息,都及时汇报于我。注意,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被他有所察觉。”

“是。”小厮模样的男子随即悄然离开,继续混迹在陆府之中,在暗中仔细盯陆诚。

陆琮略微思索片刻,又另取了一张白纸,将陆诚派人去黎城之事告知与曦月,嘱咐她平日里谨慎小心,不要受到他人的蒙骗,遇到难事一定要派人通知自己,以免发生更糟糕的情况。

急信当晚从陆府递出,不过两日的时间,便送到了林曦月手上。

在收到陆琮来信之后,林曦月还没来得及读信,又接到了另外一封信笺。

林曦月将后来的信笺打开,发现里面装的是满园春的赏花宴请帖,而发来请帖的人居然是沈夫人。

沈夫人不是宴会都不喜参加之人吗?怎么会邀请自己去参加赏花宴呢?

林曦月忍不住皱起眉头,该不会她真是看上了自己,想让她做沈家的儿媳妇吧。

真不知沈夫人看上了自己哪点,她改了还不成吗?

心里无奈,抬手将请帖放在桌上,林曦月转身拿起陆琮寄来的信,紧绷的脸霎时松缓。

她捏捏信封,里面信纸倒是不少。

心里有甜意泛起,林曦月读着信,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上扬,然当她翻到最后一页信纸,看到其中的内容时,脸色霎时垮下。

对陆家的情况,她不说了如指掌,但也是一清二楚。20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八十二章 糊涂

陆诚,陆府二房长子,为人看似温和善义,但其实心里一肚子坏水。

上一世,因为同在陆府,林曦月和他之间往来不少。

在陆琮没有出事之前,陆诚对她的态度还算正常;可在陆琮离世之后,陆诚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从规矩到轻佻,陆诚一夜之间改了嘴脸,将人性的恶意暴露无遗。

他知道林曦月在陆家在京中无所依靠,所以行事极为大胆放纵,有时甚至敢公然对她动手动脚。

在陆琮出事后,陆府大房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在那期间,陆府二房在京中的势力迅速崛起。

一时之间,陆府二房长子陆诚成为了京中新贵,寻常京中官员都不敢招惹,更别说是那些无权无势的人家了。

陆诚对于林曦月的心思,陆府许多人都知晓。如此有悖伦理之事,按理来说是要受众人所指的。可碍于陆诚的身份和势力,少有人敢出声和陆诚直接对抗。

林曦月在陆府不甚其扰,甚至有一次受人诓骗,误入了陆诚的住处,险些出了大事。

最后在危机关头,不知是佛祖显灵,还是有人暗中出手,陆诚突然晕倒在地,她才得以顺利逃走。

自那以后,陆府她是不敢待了。

她在偏远的京郊躲了许久,甚至是不敢进城门半步。

直到后来新皇上任,严惩违法犯忌之人,且不管对方的身份地位,一律和常人同等处置,京城这才缓缓恢复以往的宁静。

陆诚也在惩治中被抓,又因为罪行累累,被判处流放蛮荒之地,终身不得归京。

直到京中的腌臜人和事被彻底清除干净,林曦月才跟着陆府来人回去。

尽管如此,她也不愿住在曾经的陆府院子里,而是将陆府僻静西南处的院子收拾出来,带着自己的人住了进去。

往后的数年,她独住小院,不愿在外人多往来。其一,她是寡妇,常在外走动不好;其二,陆诚对她的心思,当初京中许多人都知晓,尽管陆诚被流放在外,可京中的多嘴之人不一定会少。与其在外被人议论,受人指点,她宁愿一人独守宁静。

赏花喝茶逗鸟的日子,在外人看来或是无趣,可对她来说已是最好的状态了。

她懂得知足,哪怕之后陆府大房备受新皇赏识,她也得了个分量不小的名衔,日子却和之前无大区别。

“陆诚,他如今就在对付陆琮了吗?”林曦月将手中的信纸握紧,心里逐渐紧张起来。

上一世,陆诚是在陆琮出事之后,才表现出对陆府家产的觊觎,并开始打压陆府大房。

她一直以为陆诚是后来起了贼心,可今日看到陆琮寄来的信笺,她才知陆诚的贼心原来早就有了,只是一直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真是虚伪。”再想到陆诚,林曦月只觉恶心。

将手中捏皱的最后一页信纸烧毁,林曦月将其他放回信封之中,单独锁好。

至于沈夫人送来的满园春的赏花请帖则被放在书桌上,被林曦月忘在了脑后。

因为请帖直接到了林曦月手中,随意对于赏花宴一事,林周氏也不曾知晓。

直到赏花宴前两日,韩白氏约着林周氏见面,问起赏花宴一事,林周氏这才知道这一消息。

“沈夫人办的赏花宴?我不知道哎。”林周氏一脸茫然,全然不知此事,就更别说是什么请帖了。

韩白氏觉得奇怪,“不应该啊。前两日,我在麓山书院又遇上了沈夫人,她笑道我们两人不能缺席,你怎么会没有收到请帖呢?”

“会不会是下人拿到,忘记告诉你了?”她猜测道。

林周氏思索片刻,“难道是曦月拿到了。”

等她回去之后,去到曦月住处。

她没有找到曦月,却在曦月桌上看到了嵌花请帖。

翻开来看,是沈夫人的赏花帖没错。

“后日就是赏花宴,也不知来不来得及准备。”林周氏着急不已,口中念念不停,“沈夫人赏花宴这么大的事,怎么就被曦月忘记了呢?只明日一日的时间,只望还来得及。”

等林曦月回房时,只见屋里堆满了自己春日里的衣裳,而母亲四下转动,仍在继续从柜中拿衣裳出来。

“娘,你这是做什么呢?”她皱眉问道。这是要搬家吗?

听到曦月的声音,林周氏立即放下手中的衣裳,急急忙忙拿了请帖出来,“沈夫人赏花宴这么重要的事也能被你忘了。若不是今日初曼告诉我,怕是就要错过了。”

“快,把这些衣裳都试试,我给你选一套最好的,明日穿着去。”没等曦月开口,林周氏拉着她来到屏风之后。

看着眼前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衣裙,林曦月脚下步子一顿,僵硬地转头看着娘,问:“这么多吗?”

“不是。”林周氏摇头。

林曦月眼里希望闪现。

紧接着,林周氏朝外面指了指,“柜子里还有。”

林曦月:“……”

早知道,她该把请帖也烧了的。

接下来的半日,林曦月穿了脱,脱了穿,没有一刻歇息。

直到晚膳时候,她穿着最后一套衣裙,带好了首饰,脸上还涂了薄粉,收拾得完完整整,等待着娘亲的验收。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自觉已经十分完美。

说实话,曦月从屏风后走出时,林周氏着实惊艳了一番。

不过,她细看许久,仍是觉得差了些韵味。

直到她注意到曦月空空的手腕,才想起那对血玉手镯。

她猛地拍手,“曦月,把血玉手镯带上。”

林曦月有些迟疑,不过碍于娘亲的催促,她只得拿出血玉手镯带上。

血玉,殷红流转,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血玉着实不错,可也太夺人了些。”而且曦月身上穿的是浅色衣裙,更是不能抵挡血玉的风华。

林周氏摇摇头,觉得不妥。

见此,林曦月心里微松一口气,她可不想在赏花宴上“大放异彩”。若是让陆琮得知了,怕是会气得他从京中快马赶过来。

只不顾,林曦月明显低估了自己母亲的接受能力。

对林周氏来说,她的不妥,是血玉掩盖了衣裳的不妥,而不是血玉的“夺目”不妥。

正在林曦月放松之时,林周氏眼神一亮,心里已经有了解决之策,“曦月,明日我带你出去选衣裳,你把血玉手镯带好。正巧,初曼也要给灵儿选首饰,也可以让她们给你看看。”

林曦月嘴角的笑意逐渐收拢,她想出声拒绝,可人早就已经走远了。

日落天黑,日出天明。

晨曦微光,将黑暗的黎城点亮。

郊外人家,公鸡打鸣声此起彼伏,将沉睡的人们唤醒。

卖菜的人家早早起床收拾,将新鲜采摘的小菜带去城里,卖给家境殷实人家,换取琐碎的零钱。

当然,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十来个铜板或是碎银都算的上是小钱,可对于贫苦的卖菜人家来说,已经是不错的收入了。

城南窄巷,半数人家已经开了大门。

林家,林周氏送走林允元之后,便匆忙赶去曦月的住处。

光亮微弱的暖和内室,窗户敞开半扇,清晨的凉风吹入,轻轻落在床上呼吸清浅人儿的红润脸颊之上。

轻笑声自人儿嘴里发出,她细长的睫毛微颤,似是要醒来。

迷糊之中,林曦月睁开眼,眼前虚晃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

熟悉的俊美面貌在眼前出现,她眨眨眼了,仍是觉得不大清醒。

她怎么会看到……陆琮呢?莫不是睡糊涂了?

“醒了吗?”见她睁眼,陆琮出声问道。

林曦月愣愣点头,心里隐约觉得奇怪。

怎么他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冷淡。

“我今日会离开,你独自一人在府里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不要轻信他人,也不要为我担心。”陆琮细致交代道,声音逐渐变柔,他看着仍是有些迷糊的人儿,再次补充道:“不必为我担心,明白了吗?”

林曦月看着他,听话地点点头,脑中却又昏沉起来。

隐约中,她听到了他的轻叹,之后唇上似有清凉的触感传来,仿如凉风拂过一般,轻触即逝,让人捉摸不到。

脚步声轻响,人似是远去。

林曦月眼眸紧闭,又沉沉睡去。

直到耳边再次传来唤醒声,林曦月才陡然惊醒。

“今日要早些起来,等用罢早膳就出去。”看着曦月从床上坐起,林周氏吩咐下人去拿早点过来。

娘亲在房中忙碌,秋韵端来洗漱用具,还有婢子候在门外,林曦月扫视一圈,人倒是不少,唯独没有陆琮。

所以,她方才是梦到了陆琮吗?

若是梦的话,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在梦中,陆琮的眉眼和言语都是清清楚楚,没有丝毫缺断和模糊之处,和她平日里的梦差得多了些。

不过,她梦里的陆琮倒是有些奇怪,他对自己的态度似疏远又似亲近,和如今的他又是不一样的。不过,这样的陆琮,却又令她觉得熟悉。

“曦月,快起身了。”林周氏的催促打断了她的深思。

“起了。”林曦月晃晃脑袋,将这一怪异的梦放下,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等她收拾妥当,用完早膳之后,差不多到了辰时末。

林周氏急得不行,慌慌张张拖了曦月出门,连银钱都险些忘了带。若不是曦月提醒,到时候在铺子里怕是只能赊账。

“你白姨怕是已经到了,我们得快些。”林周氏和韩白氏约在正街尾角碰面。

果不其然,当林家马车赶到时,韩家的马车已经等待那里了。

“白姨。”

“周姨。”

林曦月和韩灵儿分别和两位长辈见礼,林周氏和韩白氏摆摆手,相邀着走在前面,而林曦月和韩灵儿皆是无奈对视一眼,在两人后面跟着。

漫不经心地逛着铺子,林曦月和韩灵儿聊起赏花宴一事,才知晓沈夫人这次在满春园举办的赏花宴,邀请了绝大多数的黎城大户人家。

“沈夫人不是向来不爱聚宴的吗?怎么还自己办起来了?”林曦月皱眉问道。虽是有许多人参加,可她仍是觉得不妙。

听到曦月所言,韩灵儿脸上带了些笑意,她避讳地朝四周忘了一圈,然后凑在曦月耳边,低声告知道:“说是赏花宴,其实呀,就是黎城大户人家为子女们相看罢了。”

“这次受邀的大多数人家,都是有适龄子女的,而且那日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沈夫人的独子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想必沈夫人这次办宴,就是为了在黎城众多闺秀中,选出中意的儿媳妇吧。”韩灵儿说道这里,细看了曦月两眼。

不得不说,曦月的相貌在黎城闺秀中,无人能胜。

想起那日在寒林寺见到沈夫人时,她对曦月格外的关注,韩灵儿脑中灵光一闪,不由得猜测道:“沈夫人该不会是看中了你吧?”

林曦月自是摇头否认,“别乱说。”

“哎。”韩灵儿轻叹一声,“你不能做我嫂子真是可惜。”

“不过……”她转念一想,“你若是能嫁入沈家,似乎也还不错哎。沈家势力深厚,据说在京中的关系网甚广,以后说不定会对睿泽哥的前途大有益处。”

“哼,你这还没嫁给我哥呢,就已经开始为他着想了。”林曦月斜晲着韩灵儿,冷哼出声。

韩灵儿脸倏地通红,“我没有,你别误会了。”

在林睿泽和家人道出他的决定之后第二日,他便托曦月单独约了灵儿出来谈。

哥哥和灵儿说了什么,林曦月不知道,但是她清楚两人的亲事算是已经定下了。

如今,两家已经约定好了,等秋闱过后,便准备定亲事项,如今只是没有过明面上的程序。

林曦月为哥哥而欢喜,对灵儿自是更加喜欢。

她见灵儿红了脸,急着要和自己解释的时候,她笑出声来:“灵儿,我逗你呢。”

两人好一会儿打闹,还引得林周氏和韩白氏回头。

等到消停下来,韩灵儿和曦月认真谈起沈家的情况。想到沈家公子沈辰逸,韩灵儿双眉微蹙,向曦月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沈公子看着有些眼熟?”

第一百八十三章 血亏

眼熟?林曦月回想起沈辰逸的模样,确实也有眼熟的感觉。

她和灵儿都觉得眼熟之人,会是在哪里见过呢?

林曦月细想她和灵儿一起见过的人,除了上一次在游船上见过的麓山学子,又还有谁呢?

她和灵儿初识在陆琮的黎城别院。那时候,娘和白姨偶然相遇,并相互认出了对方,倶是十分激动,而她和灵儿则是不知所措,傻愣愣地站在自家母亲身后。

直到两人稍微平静了些,讲述起各自的经历,林曦月才知晓白姨是娘闺房时候的密友。

有了密友,女儿便能抛弃了。两位母亲相邀离开,皆是把自家女儿弃在身后。

记得当时,林曦月和灵儿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里皆是无奈。两人相视一笑,算是初识。

之后呢?她和灵儿去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吗?

忽然之间,某个场景在林曦月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古怪。

再想到沈辰逸俊秀的面容,和沈夫人对自己的想法,林曦月禁不住咽了下口水,身上似有蚂蚁爬过一般,让人想抖抖身子。

“曦月,你想到了什么吗?”韩灵儿注意到了曦月的奇怪。

“没有,我之前不认识沈家公子。”林曦月摇摇头。这事她还是别和灵儿说了,免得灵儿再被刺激到。

灵儿没有多想,既然曦月不知道,那就算了。

“我们过去选衣裳吧。”她扯着曦月往前追上母亲和周姨,拿起她们精心挑选出来的衣裳,又带着曦月去试。

林曦月心里想着事,没有太大的兴致。

明日去赏花宴,她见到沈辰逸后,定要好好辨认一番,弄清楚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曦月,你去试试这条红绡翠纹裙。”林周氏进店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条挂在正中位置的红绡翠纹裙。一开始,她没让曦月试穿,是因为觉得红色太艳,不适合曦月这种小姑娘。可接连给曦月试了五身衣裙后,她却觉得都不大适合。

林周氏的目光禁不住又移到了挂在中间位置的红绡翠纹裙上,韩白氏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自是也看到了。

她只觉眼前一亮,转头看了和灵儿站在一起的曦月一眼,拍着湘君道:“这条红绡翠纹裙看着不错,快让曦月试试。”

“可红色会不会太过喧宾夺主了。”林周氏隐约觉得不大好。虽说参加赏花宴不能穿得太素,可也不宜太过出众吧。而且就曦月的相貌,再配上这条红绡翠纹裙,只怕是要夺了黎城其他姑娘的风头。

对于湘君的想法,韩白氏完全不同意。

“红色不会过,我敢肯定。你想啊,明日的赏花宴,就是给各家儿女们置办的。曦月若是不出彩,怎么能被别人看到。而且明日宴会的主人是沈夫人,沈夫人又只有一个独子,不管曦月再如何出众,也只能夺了女子的风头,和沈公子互不影响。”

韩白氏的一番话,林周氏听着也觉得有理。曦月正值适婚年岁,自然是愈出众愈好。如此才会有更多的机会,能寻到更好的亲事。

当林曦月穿着红绡翠纹裙走出时,店内的一众女子都被惊艳到了。

尤其是韩白氏,她双眼放光地看着曦月,摇头直叹:“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听到她的呢喃,林周氏奇怪问道。

“可惜曦月不能嫁给少秋。”自寒林寺一行后,韩白氏知晓曦月和少秋两人之间无感,韩家和林家的婚事自是成不了。她为此还难受了好一段时间,待之后知道了灵儿和睿泽的事情,她的心情才有好转。

尽管明白曦月和少秋之间没有可能,可她看着貌美的曦月,心里仍是万分喜欢。

曦月不能成为自家的媳妇,真的是可惜了。

对于初曼的无奈,林周氏颇感好笑,她宽慰道:“你放宽心,少秋和曦月不成,以后定能寻到更合适的。”

韩白氏勉强点头,合适的或许有,可她最喜欢的还是曦月。

“娘,这条红裙会不会……”林曦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颇感陌生。她出声想说出自己的想法,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娘亲和白姨的声音打断了。

“不会。”林周氏和韩白氏异口同声地说道,格外的有默契。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笑出声来。

既然两位长辈都如此表态,林曦月也不好在出声反驳,只能仍由娘亲结账,买下了那条红绡翠纹裙。

选好了衣裳,一行人又去到首饰胭脂铺。

因为看中明日的赏花宴,所以今日林周氏和韩白氏两人都极为舍得。

不管选什么,都是挑顶好的买。

林曦月清楚自家的状况,明白娘亲为了自己这次是下了大手笔。她的态度认真了不少,也和娘亲开始一起挑选。

挑选首饰时,她想起银淑斋就在前面不远,她何不领着大家去银淑斋呢?

“娘,我们去银淑斋选首饰吧。掌柜认识我们,去银淑斋买指不定比这里买更划算。正巧,我今日也戴了血玉镯,可以让店里给我养护一番。”林曦月一提议,立马赢得了娘亲和白姨的赞同。

林曦月挽着灵儿一齐进入银淑斋,银淑斋的伙计小左便认出了曦月姑娘,他让身边人去接待,自己则立马上楼去唤掌柜。

“曦月姑娘来了!”赵泉正在楼上打盹,听到小左如是说,立马起身洗了把脸,就匆匆下楼去。

等他去到一楼时,就见曦月姑娘和许多人挤在一起。今日银淑斋生意不错,所以进店来挑选首饰的人不少。因为一楼的首饰比起楼上的,价格要便宜,所以相对的人就多了不少。

他面上一急,正想上前亲自接待,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于是朝身边的小左吩咐道:“你快把曦月姑娘领到楼上来。”

“哎,是。”小左立马准备上前。

“慢着。”赵泉又把人叫住,低声嘱咐:“你走到曦月姑娘身边,只道要给她护养手镯,别的都不要多说。”

看着小左上前,赵泉转身上楼。他作为银淑斋的掌柜,不宜亲自上前接待曦月姑娘,以免引起外人的猜疑。

前来银淑斋挑选首饰的大户人家不在少数,所以林曦月等四人跟着小左上楼时,虽有人注意到了,却并没有多想。

一行人去到三楼,正巧在门口遇上掌柜。

赵泉看着四人,装作偶然遇上的样子,他笑着和两位夫人和姑娘见礼。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时,朝曦月姑娘点头示意。

“林夫人是带着曦月姑娘来护养血玉镯的吧。”他领着四人往里走。

林周氏每次来银淑斋,见掌柜都是笑眯眯的,所以心里自是舒适。

至于韩白氏,她以前来过银淑斋不少次,却和这位掌柜接触不多。不过,银淑斋的首饰不错,她是清楚的。

“曦月,把镯子给掌柜。”林周氏回头笑道。

林曦月取下手腕上的血玉镯,上前将其递给掌柜,并轻声道:“给韩姑娘选两样适合她的首饰,价格不宜说得太低,适中就行。”

听得曦月姑娘的指示,赵泉微颔首表示明白。

韩夫人也算得上是店里的老主顾了,虽然赵泉与她接触不多,但是对于韩夫人的出手能力,他却是清楚了解的。

将血玉镯交给专门的护养师傅,赵泉又回到三楼,提议道:“银淑斋前不久新进了一批首饰,成色十分不错,两位夫人和两位姑娘可要看看。”

韩白氏和林周氏本就是为了挑选首饰而来,自然是点头同意的。

“好嘞,请稍等。”赵泉朝小左示意,让他跟着自己走。

小左跟着掌柜,看着他们前去的方向,明白这是又要去库房拿好东西了。

数十来样木盒摆在柜台上,小左将木盒一一打开。

四人上前来看,只见数十样精致小巧的饰品静静躺在木盒之中。

这次掌柜拿来的饰品大都是小物件,不过小归小,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十来样饰品都是极为精致。

韩灵儿一看,便被吸引住了。

比起以往在银淑斋看到的首饰,掌柜今日拿出的这一批着实更要出色。

林曦月有了血玉镯,对其他首饰没太大想法,而且她明日要穿的是红绡翠纹裙,与这十来样首饰也不搭,所以只是看了看,没有动手挑选的意思。

今日主要是为给灵儿买首饰,林周氏自然也没有抢先的想法。

先由初曼给灵儿挑选了,若是再有不错的,她再和曦月看看。

因这十来样首饰倶是不错,韩白氏和灵儿看得是爱不释手,难以抉择。尤其是其中有四样,虽不是一套,但是却极搭。

韩白氏都想给灵儿买下,但是价格的话,怕是不便宜。

如此想着,她又有些犹豫。

“灵儿,选好了吗?”林曦月上前问道。

韩灵儿点点头,道:“我喜欢这四样。”

掌柜就在柜台里面,他听到韩姑娘所言,立马出声夸赞道:“韩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四样首饰是分开做的,不过选材却是一样,所以搭在一起毫不违和。”

“这四样一起多少钱呢?”林曦月和掌柜直接问道。

旁边的韩白氏听到曦月问起价格,她在心里咬咬牙,不管多贵都买,反正灵儿喜欢。

“这四样……”掌柜手摸着下巴,似在算一起多少钱。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在推测韩夫人今日带了多少银钱出来。

片刻之后,掌柜算出了价格,他和韩夫人道:“这四样首饰单买不便宜,但是既然您买的多,我就给你便宜些,一起二百八十两,您看如何?”

韩白氏闻此,紧抿的嘴唇微松,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二百八十两!旁边的小左听到这个价格,心里似在滴血。我的掌柜啊,这四样首饰,每样单卖一百两都算便宜的。你这一下少了一百多两,可真是……要亏了要亏了。

林周氏听到掌柜说出的价格,不由得对比起上次给曦月买的血玉镯的价格。一百两买了一对血玉镯,确实是划算。

“掌柜,还有的少吗?”既然是买东西嘛,还价自然不能少的。林周氏见初曼半晌没有开口,以为她觉得太贵,于是出口和掌柜的说情。

赵泉闻此,脸上做出为难的表情。不过,他为难之后,又做出妥协的样子,道:“既然是熟人,那这样吧,二百八十两不少,我给韩姑娘再送一对耳饰如何?”

“什么样的耳饰?”林周氏继续道。

“小左,去柜台下面第二个抽屉里拿一对耳饰来。”赵泉出声吩咐道。

恭敬送走曦月姑娘等四人时,小左眼角抽了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血亏。

在韩林两家的马车离开后不久,又有一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姑娘来到了银淑斋。

心情沮丧的小左看到来人,只觉眼前一亮,有肥羊来了。

他立马扬起笑脸,上前接待道:“徐夫人,徐姑娘,楼上请。”

徐荣氏和徐明柔两人上到三楼,直接出声道:“最近可是来了新货,都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哎,小的这就去拿。”小左立马应是。

只是,在他准备拿出先前韩夫人挑剩下五六样饰品的时候,却被掌柜出声制止了。

“这几样就不要拿出去了。”赵泉低声嘱咐。

“为什么啊?”小左分外不解,“这数样饰品都是新品,徐夫人和徐姑娘都能看上。”

“正是因为她们会看上,所以不能拿出去。”赵泉见小左仍是不解的模样,于是只得解释道:“今日,有许多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姑娘来挑选首饰,我想她们都是为了明日沈夫人举办的赏花会。在赏花会上,韩姑娘和徐姑娘定会碰上。若是她们都戴着相似的首饰,那双方面上都不大好看。”

“好了,把这些放回去吧,另拿一些给徐夫人和徐姑娘。”赵泉交代完,转身回房继续打盹。

直到掌柜走后,小左才抬起头来,一脸无奈道:“可这些首饰都不像啊!”

可他觉得不像没用,掌柜不同意,他也不敢拿出去。最后,他只能另拿了一些首饰出去。

换的首饰,低了新意,徐夫人和徐姑娘虽然满意,但是也没有太过惊艳,只买了两三样就离开了。

若是他把那剩下的五六样都拿出去,指不定徐夫人能都买下。

“唉。”今日的小左,是唉声叹气的小左。

第一百八十四章 赏花宴

翌日清晨,众人皆在酣睡。

素绿薄纱后的木架床上,有人睡得不甚安稳。

梦里场景模糊,让人觉得晕晕乎乎。

“曦月,曦月。”熟悉的唤声在耳边响起,林曦月困顿不堪,却又不得不睁开眼。

她揉搓着眼,向发声之处望去。尽管眼前仍是有些模糊,可不妨她认出床前之人。

“三少?”她脸上显出惊讶的神色,看着他似熟悉却又觉得陌生。

三少?她唤陆琮三少?林曦月却隐约觉得不对劲。

“说了多少次了,你是我的夫人,唤我润之便好。”眼前的陆琮轻柔出声劝说。

他脸上明明带着同样弧度的浅笑,可林曦月对上他的双眼,却发现里面冰冷异常。

不,这不是她所熟悉的陆琮。

眼前拥有和陆琮相同相貌的男子究竟是谁?

林曦月不知道,她只觉害怕。她尝试缩着身子往后躲去,却发现自己全身动弹不得。然而,与此同时,床上的人却点了点头,听话地唤了一声:“润之。”

霎时,林曦月似被定住了,她能看清陆琮上扬的嘴角,却发现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言行。

此时此刻的她,于陆琮和躺在床上的曦月来说,完全就是一个局外人。

更令她惊讶的是,接下来两人的对话,她能清楚知道。只因为在昨日清晨,她曾做过一个万分清晰的梦,而梦里两人正是如此。

这还是梦吗?同样的梦会做两次?

林曦月看着陆琮双唇微动,轻柔的嘱咐声在耳边响起:“我今日会离开,你独自一人在府里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不要轻信他人,也不要为我担心。”

不必为我担心,明白了吗?

同样的话,他说了同样的话。

林曦月看着陆琮站起身,她努力睁大双眼,想找出蛛丝马迹,可眼前的画面却逐渐模糊,最后只觉唇上有微凉触感传来,一触及逝……

“不要走!”林曦月猛然坐起身,嘴里喘着粗气,额上冒出点点汗珠。

她匆忙抬头扫视一圈,看着四周熟悉的场景,才发觉原来是梦啊!

然而,尽管如此,陆琮离去时的身影仍在她脑海中挥散不去。

梦中的画面太过清晰,陆琮对她说的话太过清楚,仿佛曾经真实发生过一样。

在梦中,陆琮告诉自己他要离开,让她不要轻信他人,要保护好自己……林曦月细细一想,熟悉感更甚。

今世,他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那前世呢?

前世,在她嫁入陆府之后,她极少过问陆琮的去处,陆琮也不会把他的去向告诉她。只偶尔有需要时,两人才会在外人面前故作姿态。

倘若他离府时特意支会自己,肯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

至于有什么重大的事……

电光石火之间,林曦月想起了陆琮的死。

尽管她不愿回想,可事实就是上一世陆琮在一次南下时,因在途中染上急症而身亡。

林曦月不由得怀疑这两日她梦到的同一场景,是上一世她最后一次和陆琮见面。

陆琮在南下前特意来见她一面,就是为了嘱咐她以后在府里一个人好好生活?

原来不觉得奇怪,可如今想来,他似知晓自己会出事一般。

愈想愈怕,冷汗黏在身上,冷风贯入,林曦月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姑娘,起来了。”秋韵推门走进,见姑娘正坐在床上,神色有些恍惚,两鬓黏有湿发。

“哎呦,姑娘这是病了?”她放下手里的洗漱盆,快步上前坐在床沿边,抬头抚上姑娘的额头,试探姑娘的身子是否有异常。

她往姑娘额上探了探,又比较了自己的。虽然姑娘脸是红了些,但也没有热得过分,想来是正常的。

林曦月拿下自己额上的手,“秋韵,我没病,就是做了噩梦。”

闻此,秋韵微松一口,转脸笑道:“梦都是相反的,姑娘今日做了噩梦,指不定明日就走了好运呢。”

说道这里,秋韵忽然想起姑娘今日会去参见赏花会。她虽没有去过赏花会,但也知道会有许多世家子弟在场。

以姑娘的相貌、身段和气质,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说不准,姑娘今日在赏花会上就能遇到自己今后的如意郎君呢!

秋韵越想越激动,不等姑娘交代,她立马去准备热水,让姑娘沐浴更衣,并好好收拾一番。

半个时辰后,秋韵将姑娘的湿发绞干,并给姑娘上了淡淡的妆容。她本是想下手重一点,奈何姑娘不肯,她只能轻着来。

林曦月不是不喜化浓妆,只是她今日要穿的衣裙乃是红色,若是红色的衣裙再配上浓重的妆容,怕是会有些不得体,还是淡着来比较好。

“姑娘,您真好看。”看着铜镜中的人儿,秋韵不由得出声感叹。姑娘平日里都是素面朝天,鲜有涂粉的时候,但因姑娘肤色白又细腻,上了妆便会显得人愈发精致。

林曦月微扬起嘴角,却又觉得有些可惜,可惜这样的自己,他不能看到。

“曦月,收拾好了吗?”林周氏的声音自行廊中传来。

秋韵上前打开门,就见着盛装打扮的夫人。她还来得及夸赞出声,林周氏已经快步走进房中,看着曦月好一顿夸赞。

等夸完,她就想扯着曦月出门。

“娘,我还没换衣裳呢。”林曦月无奈唤停娘亲。

林周氏闻此回头,才发现曦月身上穿的还是亵衣。她轻拍自己额头,笑道:“我是急糊涂了。曦月,快去把衣裳换了。”

换衣裳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当林曦月穿着红绡翠纹裙走出房门,候在外院的林云和林雨第一眼看到曦月姑娘时,都忍不住直了眼神。

幸好两人定力较为不错,及时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清心诀,才心平气静了许多。

待到曦月姑娘上了车,林云和林雨两人紧紧跟在马车后面,不敢有丝毫放松。

今日的曦月姑娘,怕是会引来饿狼不少。

他两人一定要看住了,不辜负主子对他们的器重。

满园春是沈夫人在麓山脚下静谧之处修建的一座别院,因沈夫人喜爱花草,所以别院中种植了不少名贵的花品。每到春日,花品尽先争放,煞是好看与壮丽,所以得了一个满园春的名字。

当林家的马车来到满园春别院正门口时,外面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林曦月心里啧啧两声,果然沈夫人举办的赏花会,黎城诸位还是很重视的。

将请帖拿给门口的小厮过目,林曦月和林周氏两人进到满园春中。

一进门,林曦月便被惊住了。

此处真不愧是满园春。一眼望去,只见大片各色花朵争妍盛开,让人目不暇接。

林曦月和娘正赏着花,旁边忽有婢女模样的人过来,请两人入正厅。

正厅比起外院热闹不少,许多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姑娘早就已经到了。林曦月扫视一圈,看到了徐荣氏和徐明柔,除此之外吴家等官宦之家的女眷都在。

“曦月。”低声轻唤在人群中响起,韩白氏和韩灵儿也是刚到不久。

沈夫人身边的座位已经坐满,只余下角落里还有位置。

四人坐下不久后,宴席正式开始。

女子们聚集在内院谈趣,而男子们则在外院高谈阔论。

今日到场的姑娘都值适龄,参加赏花宴都是有备而来。在众人心中,男子的最佳人选就是沈夫人的独子沈辰逸。所以若是今日有谁能得到沈夫人的青眼,那嫁入沈家的机会是极大的。

众位姑娘卯足了干劲,打算一展身手,成为沈夫人心目中沈家儿媳的最佳人选。

唯有林曦月和韩灵儿两人,缩在众人后面闲聊,时不时喝口茶,或吃个点心,再偶尔抬头看看姑娘们的表演,似倒也不错。

林周氏和韩白氏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对视着摇摇头,真是万分无奈。

灵儿好歹是和睿泽有了口头之约,不必再寻找好儿郎了,可是曦月却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真是令人着急。

宴席正中位置,沈夫人往周边扫视了数圈,才注意到林曦月所在的位置。

见她离得如此之远,沈夫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她正想出声唤曦月过来坐,却见着人起身离开了。

她心思一动,示意身后的婢子附耳过来,低声嘱咐了两句。

婢子闻此,微点头,然后起身离开。

坐在沈夫人身边不远处的徐明柔,顺着沈夫人的视线看去,就见着了林曦月的背影。

难道沈夫人看中了林曦月?徐明柔不由得猜测道。

怒火自心底燃起,又是她坏了自己的事!徐明柔自然而然将所以罪错都推到了林曦月身上。若不是因为她,陆三少不会疏远自己;若不是因为她,自己不会被众人指责;若不是因为她,沈夫人也不会不认同她。她所受的所有伤害,都是林曦月造成的。

如今,林曦月又想抢了她的姻缘嫁入沈家?哼,她绝对会阻止的。

林曦月中途起身离开,不为别的,只因为茶点吃多了,肚子有些微胀。

满园春不大不小,但行廊极多,稍不清楚极有可能走错地方。

沈家婢子在前面领路,林曦月则在后面跟着。

在回程之时,林曦月特意放慢了脚步,开始边走边欣赏两旁的花朵。

当她走到石桥上时,探身出去看水里的鱼儿。

“林姑娘,我去给您拿些鱼食过来。”婢子看她玩得有趣,于是提议道。

林曦月自是点头,站在石桥上,看着桥下的鱼,静静地等待着。

前院,沈辰逸接得母亲的授意,脸上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暂时起身和有人告辞离开,往后院花园之中走去。

隔得远远的,他便看到了站在石桥上的姑娘。他微抿嘴唇,准备向那位姑娘走去。

只见这时,忽有一人快步跑到桥上,站到了那位姑娘身后。后来之人猛地伸手一推,似要把人推下桥落到水中去。

沈辰逸没来得及出声,以为前面那位姑娘会落水,却见前面那位姑娘似有察觉一般,猛地侧身一转,躲开了去。而伸手推人的姑娘则是因为使力太大,眼前之人躲开之后,她全然收不住手上动作,于是直接往桥下栽去。

紧接着,“噗通”一声重响,有人落水了。

落水的徐明柔最后是被沈府的看守护卫救起来的。

虽说徐明柔是想推她落水,可最后落水之人毕竟是徐明柔。万一徐明柔倒打一耙,诬陷到自己身上,她可懒得多费口舌和众人解释。

所以在有人赶到后,林曦月便远离了那块是非之地。

只是,她站在行廊转角处,看着衣袖处被撕坏的红纱,心里隐约有些恼火。

徐明柔是发了什么疯,居然又想残害自己,而且还是在人多的沈府。

身上的这套红绡翠纹裙,虽她不是很喜欢,可是好歹是套新衣裳,今日还是第一次穿,结果就人给弄破了。

等下她回去了,也不好解释啊。

正在林曦月低头懊恼烦闷之后,眼前忽然有一双脚出现。

有人在自己身前站定。

林曦月傻愣愣地抬起头看,就看到了被后院众位姑娘追捧的沈辰逸。

沈辰逸的皮囊和家世着实不错,能被诸多姑娘看中也不可厚非。

若是没有陆琮,若是不知道某些事情,林曦月说不定还真能看上他。

想到某事,她不由得抬头仔细向他看去。

眼前的沈辰逸,面庞俊秀,眉眼中却又透着一丝英气。他脸上挂着笑,让人看着觉得亲近,却又不会显得轻浮。

不得不说,如此模样的沈辰逸,不得姑娘们的喜欢才有问题。

只是,林曦月愈看着他,心里便愈发肯定。

她肯定,在别院为陆琮送行那一日,她和灵儿偶然在外遇上的两名男子中,有一人就是沈辰逸。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实在是猜不出沈辰逸居然是断袖。

他不喜女子,却又听从沈夫人之命,和女子往来交好,甚至还有谈婚论嫁的想法。

林曦月想到内院那些极为追捧沈辰逸的姑娘,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

说她们愚蠢,也怪沈家藏得太深;说她们聪慧,却又被沈家蒙在鼓里。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害人害己

沈辰逸看着眼前的姑娘,很快就想起了她的身份。

她是……睿泽的妹妹,前两日他在寒林寺见过她。

“曦月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沈辰逸眼中带笑,让人看着颇有好感。

林曦月清楚他的喜好,本来心里微有些别扭,可近距离与他相处起来倒也觉得还好。

她福身和他见礼,“沈公子。”

沈辰逸摆摆手,没有丝毫架子,“你是睿泽的妹妹,唤我一声辰逸哥就行。”

“咦,曦月,你的袖口破了。”他注意到她的手始终握住袖口处,仔细一看才发现其中原因。

他朝曦月身后方向望去。此时此刻,石桥处聚集了许多人,场面闹哄哄的,徐明柔已经被人救起,她全身被打湿,正坐在地上猛咳水。

有人认出了落水之人,立马去到前院告知徐夫人。

沈辰逸将视线收回,明白曦月的衣裳怕是被徐明柔抓破的。

“这是……”林曦月想说衣裳是自己不小心刮破的,可话都嘴边,她看着沈辰逸带笑的眸子,没能说得出口。

不过,看他的神色,似乎是知道。

“我看到了。”沈辰逸突然出声,证实了林曦月的想法。

林曦月不清楚沈辰逸的态度。他之前和徐明柔有过往来,虽然在沈夫人的阻止下,没能有什么结果,可是比起只见过一次的自己来说,他和徐明柔已经算是很熟悉了。万一他帮着徐明柔说话,那情况似乎不大妙啊。

“你知不知道,你把心里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沈辰逸看着眉头紧锁的曦月,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曦月:“……”

不是,她没有,沈辰逸定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刚在心里肯定完,就听到他的笑声更大了些:“曦月,你真是太有意思了。你放心,以你哥哥和我的关系,就是你是故意把徐明柔推下去的,我也肯定是帮你不帮他。”

哥哥和他的关系?哥哥貌似和他不熟吧。上一次,她和哥哥乘车离开麓山书院时,看见走在路上的沈辰逸,哥哥神色并未有多大变化,还有在寒林氏遇到的那次,两人也只是寒暄了一番。

看着曦月狐疑的眼神,沈辰逸只是以笑而应对。

石桥处,徐明柔将水咳出,身上裹着婢子拿来的披风,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今日虽阳光尚好,可桥下流水依然冰凉。

不过,比起身上的寒凉,她的心更是沉到了水底。

不远处的行廊下,沈辰逸和林曦月对面而站,他俊逸的脸上挂着温柔笑容。

那样温柔的笑意,曾是属于自己的。

徐明柔看着林曦月的眸光逐渐变得阴冷。

林曦月有所察觉地回头去看,就见徐明柔正牢牢盯着自己。

“曦月,你且先避开,去把衣裳处理好。”沈辰逸见徐明柔往这边盯着,担心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于是让府里的婢子带着曦月离开,他自己则是朝着徐明柔走去。

“还不快把徐姑娘扶起来。”沈辰逸低声斥责周边围着看热闹的下人。

徐府的下人们立马闭嘴不再说话。公子虽看着温和,但要是真发起火来,没人敢出声。

石桥两边不少客人本在赏花看景,听到这边的动静后也都聚集过来。

他们见沈家公子到场,议论声也小了许多。

这毕竟是在沈夫人的别院,说话做事不宜太过放肆。

沈辰逸命两个婆子上前扶起徐明柔。

徐明柔看着眼前的沈辰逸,眼中有泪花闪动,神色似极为激动的模样,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话道嘴边又委屈地说不出口。

这下,周围看客的神色隐约有些变了。

想来徐姑娘和沈公子之间的关系应是不简单吧。

宴会上,徐夫人和他人交谈正欢,听得明柔落水的消息,她脸色一沉,立马起身前往。

在她离席后不久,席上众人包括沈夫人也得到了徐明柔落水的消息。

当然,比起其他人,沈夫人要知道更多。譬如,徐明柔落水的地点是在园中位置较偏的那座石桥上。

她轻笑一声,眼中神色莫测,向身边人问道:“公子呢?”

“公子让人先送走了林姑娘,如今是去了徐姑娘身边。”

沈夫人点点头,辰逸还是自有分寸的。

“徐姑娘在满园春落了水受了惊,我怎能不去看看。快,领我过去。”沈夫人说这话时没有避着,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身边人听清。

既然沈夫人都去凑热闹了,其他人自是不会错过,也纷纷起身前往。

当众人赶到时,徐明柔正被两个婆子扶着准备离开,而徐夫人在旁边看着女儿是满脸心疼。

除了心疼,愤怒和疑惑自是不会少。

“明柔,你平日里行事最为稳重了,怎么会从桥上掉下去呢?”

石桥两旁的护栏不高,虽只到腰际位置,但想要不小心掉下去却也不容易。

明柔究竟是怎么落水的,徐荣氏不得不产生怀疑。

内宅里的龌龊事,她不是没有见过,只是若有人把手段用到明柔身上,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徐明柔眼神微闪,心里不知打着什么注意。

就在她准备出声时,沈夫人突然赶到。

沈辰逸见母亲过来,上前请安问好。

众人散开了些,让沈夫人走上前来。

看着浑身湿淋淋的徐明柔,沈夫人满脸惊讶,“这是怎么弄的?徐姑娘是掉到水里去了吗?”

对上沈夫人,徐明柔眼神有些躲闪,想要说出的话哑在嘴里。

徐荣氏见明柔迟疑的模样,心里笃定明柔是被人害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出声道:“明柔,谁对你动了手?你说出来,沈夫人会为你做主的。”

这话一出,落水一事便不简单了。徐姑娘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而是受人所害。

想来也是,徐姑娘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会平白无故不小心掉下去呢?其中肯定另有原因。

只是,不知是谁,竟敢出手害徐姑娘,难道他就不怕得罪知州府吗?

众人议论纷纷,猜测动手之人。

听到周边的动静,徐明柔唇角微微勾起。在这时候,自己只要提起在落水之前见过林曦月,便能将她推上风口浪尖,让她备受众人的指责和猜忌。

眼泪悬在眼中,徐明柔摆出惊魂未定的样子,她刚开口道出一个“我”字,有人却抢先回答。

“徐夫人,您还真是误会了。徐姑娘落水之时,我正巧离石桥不远。我看得清清楚楚,是徐姑娘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说道“不小心”三字时,沈辰逸故意看了徐明柔一眼。

徐明柔心里“咯噔”一下。她落水时,辰逸看到了!那是不是说明他也有看到自己下黑手推林曦月?

一时间,徐明柔沉默下来,打消了提起林曦月的心思。

“好了,既然是不小心,以后注意就是。”沈夫人出来打圆场,招呼众人回到席上。

“带明柔姑娘去换身衣裳。”她沉声和身边嬷嬷交代。

徐明柔离开时,朝沈夫人和沈辰逸的方向望了一眼,沈辰逸并未抬头看她,而她却和沈夫人的视线对上了。

起初的沈夫人,眼里满是笑意和柔情,之后虽冷淡了不少,但起码不是此时的嘲讽。

徐明柔不明白,她是知州长女,为何沈夫人单凭外面的流言蜚语,就出口否定她。还有沈夫人方才的眼神!她明明是落水者,为何……

忽然,她脚下步子顿住,难道她落水的真实原因沈夫人也知道了?

正如徐明柔所想,沈夫人在途中便清楚了事情的真实经过。

要知道满园春是沈夫人的别院,院里全是沈家的下人,徐明柔推人时,或许以为周边没有其他人,可实际上,四周沈夫人的眼线不会少,尤其是石桥这一位置更为特殊。

林曦月到石桥赏景,沈府的婢女离开,沈辰逸又出现。这些看似凑巧之事,却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林曦月和徐明柔两人都不知道罢了。

沈夫人看中了林曦月,故意想让两人在石桥处碰面。

沈辰逸清楚母亲的想法,尽管他不清楚母亲给他安排的人是谁,但是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反正只要母亲满意,他就没有意见。

可怜徐明柔到如今都不清楚,沈辰逸先前对她好,不过是因为沈夫人看中了她而已,并非是沈辰逸自己的态度。

林曦月再回到宴席上时,见众人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

她仔细听了一耳,有人提起了徐明柔和沈辰逸。

徐明柔这一次没有把事情怪到自己头上?林曦月倒是微微有些惊讶。

“曦月,你去哪儿了?”韩灵儿见到曦月,立马出声问道。

林曦月知道自己离开的有些久,也没有想着要隐瞒,悄声将方才发生之事告诉了灵儿。

“什么!原来……”韩灵儿震惊出声。她声音太大,引起了周边人的注意,林曦月赶忙伸手将她的嘴捂上,“轻声些,不要让外人听到了。”

“我一听到徐明柔出事,就觉得不对经,你又久久没有回来,我还怀疑了呢。”她就知道,徐明柔落水绝不是因为不小心,只是没想到她是害人害己,如今自己反倒是出了糗。

“不过,这一次,她居然没有栽赃到我头上。”林曦月疑喃道。

韩灵儿“哎呀”一声,“她那是栽赃不了。”

“为何如此说?”在她离开之后,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林曦月倒是颇为好奇。

“你不知道,当时徐夫人直接问徐明柔,是谁害得她落水,徐明柔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公子就发话了。”韩灵儿说着朝曦月挤眉弄眼,“沈公子说他偶然经过时看到了,徐明柔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

“曦月,虽说徐明柔确实是自己落水的,可是却是在推你时不小心掉下去的,不过沈公子从未提起你,不知是何用意呢?”韩灵儿挑眉推测,“他该不会是看上了你吧!”

林曦月:“……”

灵儿,这你还真是误会了。

“怎么样?你也有感觉是不是?”韩灵儿分外激动。

沈家确实不错,沈公子性格好又上进,而且他还会护着曦月了。如此好的男儿,在黎城可不好找。

林曦月摇摇头,让灵儿冷静下来,“我和沈公子不可能,你就别乱猜了。”

“为什么呢?沈公子……”韩灵儿把沈辰逸夸得是天花乱坠,仿佛沈辰逸是人间少有的极品贵公子一般。

见她如此模样,林曦月忍不住笑出声来,并轻声道:“灵儿,若是我把你夸赞沈辰逸的这番话告诉哥哥,不知他会作何感想哦?”

“……”韩灵儿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抿唇看着曦月,嘴唇微微嘟起,脸上显出求饶的神色,“我不说了行吗?”

“看你表现咯。”林曦月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两人轻声打闹着,直到本是坐在上位的沈夫人忽然走到了林曦月桌前。

“曦月姑娘。”柔和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林曦月一抬头,就见沈夫人站在前面。她赶忙站起身,向沈夫人委身行礼,“沈夫人。”

“别这么见外,你叫我沈伯母就好。”沈夫人柔声回道,脸上满是喜色。

“沈、沈伯母。”林曦月改口的同时,心道沈辰逸和沈夫人两人倒是挺相像的,说话都是一个口气。

沈夫人是今日宴会的主人,她的动向众人都关注着。见沈夫人笑着和坐在角落里的一位姑娘交谈,众人心里都隐约懂得了。指不定,那位姑娘就是沈夫人看中之人。

想弄清楚那位姑娘的身份,众人仔细朝林曦月打量而去。

很快,有人便认出了林曦月。

又是林家!众人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道。这个林家,和知州府有关系,和陆少关系匪浅,先前又传出和京中来的官员来往密切,没想如今还能和沈家扯上关系,真真是不简单啊。

或许,他们也要和林家适当地打好关系,指不定以后就有求林家帮忙的时候呢。

林曦月不知晓她和沈夫人的一番交谈,让其他人心里都有了和林家往来的想法。

此刻,她正为难沈夫人要领她去园子里逛逛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真实情况

沈辰逸的异常,林曦月不清楚沈夫人是否知晓,但是沈夫人的心思,沈辰逸肯定很清楚。

或许是对女子无感,不管沈夫人中意谁,沈辰逸都毫无意见。先前是徐明柔,如今又是自己。沈家看着是黎城女子最好的归宿,可实际上众人看到的沈家却都只是冰山一角,其中的真实情况外人察觉不了,而沈家更不会轻易暴露。

其实,林曦月庆幸沈夫人看中的自己,因为她心里有了他人,又清楚沈辰逸的特殊性,所以对沈家的身份和地位,对沈辰逸的相貌和性格,都不会产生其他异样的心思。若是今日沈夫人看中的是其他女子,她们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细想其中因果呢?

等到真正嫁入了沈家,再慢慢发现其中原因,那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们所受的委屈和痛苦,只能强咬着牙往肚子里咽。

碰上性子烈的女子,或许会吵着和离,可是万一和离之后,被娘家人嫌弃又该如何处置?

这世上,女子所受的束缚太多,不是每个人都敢突破桎梏,而勇往向前。

或许,最后的情况只能是,被沈家压迫着,被娘家劝说着,嫁给沈辰逸的女子只能心如死水,她为沈家生下继承人,剩下的一辈子便是为了孩子而生了。

这样的日子,在上一世林曦月或许能忍受,可老天在给了她一次机会,她绝不会如此过活。

她想沈夫人会看中她,一是因为林家在黎城的势力对比起沈家实在是差了太多,就算到时候沈辰逸的情况被她发现,林家也不能拿沈家如何。这或许也是沈夫人否定了徐明柔的原因,毕竟徐清明是黎城知州,若是到时候徐府真要找沈府的麻烦,只怕这事会在黎城闹得轰轰烈烈。据林曦月对沈夫人的观察,沈夫人绝对不会允许沈辰逸是断袖的情况暴露在众人面前。

至于第二点,林曦月认为是她的性子。在外人看来,她性子柔和,不爱多嘴,或许在沈夫人的眼中,她这样的女子更容易被掌控。

如此想来,沈夫人应是已经知晓了沈辰逸的情况。她急着为沈辰逸相看,一定程度上是为了掩盖沈辰逸是断袖的事实。

毕竟,只要男子成了亲,家里有了妻子,有了孩子,就算有其他的闲言蜚语传出,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沈老爷是麓山书院院长,沈夫人又曾是京中贵女,沈公子更是一表人才,相信不论是哪位姑娘遇上这样的好家世,心里的疑虑便是消失散尽。

所以当林曦月神色十分平静地跟着沈夫人离开时,众人心中不由得赞叹了一句。

其实,不止是宴席上的各家女眷,就连沈夫人都颇为惊讶。

原来选中林姑娘,只是因为觉得她各方面条件都合适,可如今看来,林姑娘倒是要比许多黎城的大家闺秀要出色得多。

若是辰逸……

想到辰逸的情况,沈夫人不由得暗叹一声,她也不想如此,可是比起辰逸的前途,比起沈家的名声,她之所为又算得了什么呢?

况且,沈家情况不差,像林家这样小户人家的姑娘能进入自家,便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他们觉不会不同意。

如此想着,沈夫人心里的最后一丝不安也消失殆尽。

沈夫人紧握着林曦月的手,牵引着她慢慢走在园中,并讲着沈家的情况,或是沈辰逸小时候发生的趣事。

林曦月默默听着,偶然点点头,没有太多话。

她等待沈夫人下一步的动作,她敢肯定沈夫人单独带她出来逛园子,绝对不只是为了和她闲谈。

正如林曦月所料,沈夫人等待着实际。

先前,她安排的石桥会面,被徐明柔意外破坏了,趁着今日有机会,她自是还要再安排一番。

当两人走到八角亭时,沈夫人让林曦月坐下,自己则借口有事先行离开,留下林曦月一人等候在亭内。

看着沈夫人快速离去的背影,林曦月忍不住勾起嘴角,相信接下来她便会见到沈辰逸。

约莫过了半刻钟,有人自远处朝亭下走来。

林曦月定睛一看,来人确是沈辰逸无疑。

“曦月姑娘,好巧,我们又见面了。”沈辰逸对林曦月笑道。

林曦月看着他笑而不语。

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容,沈辰逸明白她是猜到了。其实,上一次在陆三少别院,他在听到动静后,虽然没有找到人,但是在事后,他问了别院里的下人,知晓林家姑娘和韩家姑娘去过林中。

他知晓之前两人都没有认出自己,可就在今日,他再见到曦月姑娘时,隐约发现她的神色有异。

心里稍微一想,他便明白她应是认出了自己。

既然如此,沈辰逸也不再在林曦月面前故作姿态。他放松地坐下,拿了桌上的点心吃着,又喝了一盏茶,才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宴席上的菜还不够你吃吗?”见他似饿极了的模样,林曦月忍不住出声问道。

沈辰逸闻此立马摇头,“你都不知道,我今日说的话怕是要比你近一个月说的话都要多,甚至是多得多。黎城的大户人家可不少,今日又几乎全到了,我虽不认识他们,可他们都认识我。每次我拿起筷子都还未来得及伸出去,人便已经走到了身后。到后来,我都懒得拿筷子,干脆等着人过来。敬酒的,敬茶的,我都照喝不误。此时此刻,若不是母亲唤我过来,只怕我还被困在宴席上呢。”

“你也倒是不容易。”林曦月感叹一声。见惯了沈辰逸温润儒雅的模样,再看他狼吞虎咽和牛饮茶水的模样,实在是觉得有些滑稽。

不过,她觉得沈辰逸这人倒是挺有意思。他虽出自大家,又被沈氏夫妇教导着,但却颇有自己的想法。

“你知道是吗?”沈辰逸吃饱喝醉,靠坐在柱子旁,直接和林曦月问道。

林曦月心里一跳,“你是指……”

沈辰逸勾起嘴角,眼中带着深意,“上一次,在陆三少别院,看到我的人是你。”

他没有问她,而是直接肯定说道。

林曦月没有回答,不过她看着沈辰逸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既然已经被你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为何没有避讳我呢?”往常情况下,姑娘家知道了男子的特殊癖好,不是应该会害怕,会敬而远之吗?怎么她看着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避讳?”林曦月稍微愣了一下,“你对我又不会有非分之想,我有何可避讳的呢?”

沈辰逸想过各种回答,却独独没有猜到这一种。

虽出乎意料,但仔细一想,却有在理。

也是,他对女子没有兴趣,那女子对他又有何好避讳的呢?要避讳他的应该是男子才对啊。

虽然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说,沈辰逸还真是颇为讶异。

思虑半晌后,他无奈一笑,忍不住出声赞叹道:“你活的倒是通透。”

“不过,还请你谅解我母亲所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沈辰逸之所以会听从母亲的安排,并不是因为害怕,只是为了体谅。尽管这样的体谅,或许是建立在别人的苦痛之上。

“所以,你真打算听从沈夫人的安排,随意娶位女子回家放着吗?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林曦月虽然不会避讳沈辰逸,可对于沈辰逸和沈夫人的做法,她却是极为不赞同。

沈家地位非凡,人脉广阔,或许女子嫁过去后,能大力扶持娘家,日子不缺金银不缺权势。可是这样的日子,并不是所有姑娘之所求。

沈辰逸可以娶位女子回去当摆设,可是前提是沈家一定得要那位姑娘清楚沈辰逸的真实情况。

沈辰逸的异常,林曦月不清楚沈夫人是否知晓,但是沈夫人的心思,沈辰逸肯定很清楚。

或许是对女子无感,不管沈夫人中意谁,沈辰逸都毫无意见。先前是徐明柔,如今又是自己。沈家看着是黎城女子最好的归宿,可实际上众人看到的沈家却都只是冰山一角,其中的真实情况外人察觉不了,而沈家更不会轻易暴露。

其实,林曦月庆幸沈夫人看中的自己,因为她心里有了他人,又清楚沈辰逸的特殊性,所以对沈家的身份和地位,对沈辰逸的相貌和性格,都不会产生其他异样的心思。若是今日沈夫人看中的是其他女子,她们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细想其中因果呢?

等到真正嫁入了沈家,再慢慢发现其中原因,那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们所受的委屈和痛苦,只能强咬着牙往肚子里咽。

碰上性子烈的女子,或许会吵着和离,可是万一和离之后,被娘家人嫌弃又该如何处置?

这世上,女子所受的束缚太多,不是每个人都敢突破桎梏,而勇往向前。

或许,最后的情况只能是,被沈家压迫着,被娘家劝说着,嫁给沈辰逸的女子只能心如死水,她为沈家生下继承人,剩下的一辈子便是为了孩子而生了。

这样的日子,在上一世林曦月或许能忍受,可老天在给了她一次机会,她绝不会如此过活。

她想沈夫人会看中她,一是因为林家在黎城的势力对比起沈家实在是差了太多,就算到时候沈辰逸的情况被她发现,林家也不能拿沈家如何。这或许也是沈夫人否定了徐明柔的原因,毕竟徐清明是黎城知州,若是到时候徐府真要找沈府的麻烦,只怕这事会在黎城闹得轰轰烈烈。据林曦月对沈夫人的观察,沈夫人绝对不会允许沈辰逸是断袖的情况暴露在众人面前。

至于第二点,林曦月认为是她的性子。在外人看来,她性子柔和,不爱多嘴,或许在沈夫人的眼中,她这样的女子更容易被掌控。

如此想来,沈夫人应是已经知晓了沈辰逸的情况。她急着为沈辰逸相看,一定程度上是为了掩盖沈辰逸是断袖的事实。

毕竟,只要男子成了亲,家里有了妻子,有了孩子,就算有其他的闲言蜚语传出,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沈老爷是麓山书院院长,沈夫人又曾是京中贵女,沈公子更是一表人才,相信不论是哪位姑娘遇上这样的好家世,心里的疑虑便是消失散尽。

所以当林曦月神色十分平静地跟着沈夫人离开时,众人心中不由得赞叹了一句。

其实,不止是宴席上的各家女眷,就连沈夫人都颇为惊讶。

原来选中林姑娘,只是因为觉得她各方面条件都合适,可如今看来,林姑娘倒是要比许多黎城的大家闺秀要出色得多。

若是辰逸……

想到辰逸的情况,沈夫人不由得暗叹一声,她也不想如此,可是比起辰逸的前途,比起沈家的名声,她之所为又算得了什么呢?

况且,沈家情况不差,像林家这样小户人家的姑娘能进入自家,便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他们觉不会不同意。

如此想着,沈夫人心里的最后一丝不安也消失殆尽。

沈夫人紧握着林曦月的手,牵引着她慢慢走在园中,并讲着沈家的情况,或是沈辰逸小时候发生的趣事。

林曦月默默听着,偶然点点头,没有太多话。

她等待沈夫人下一步的动作,她敢肯定沈夫人单独带她出来逛园子,绝对不只是为了和她闲谈。

正如林曦月所料,沈夫人等待着实际。

先前,她安排的石桥会面,被徐明柔意外破坏了,趁着今日有机会,她自是还要再安排一番。

当两人走到八角亭时,沈夫人让林曦月坐下,自己则借口有事先行离开,留下林曦月一人等候在亭内。

看着沈夫人快速离去的背影,林曦月忍不住勾起嘴角,相信接下来她便会见到沈辰逸。

约莫过了半刻钟,有人自远处朝亭下走来。

林曦月定睛一看,来人确是沈辰逸无疑。

“曦月姑娘,好巧,我们又见面了。”沈辰逸对林曦月笑道。

林曦月看着他笑而不语。

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容,沈辰逸明白她是猜到了。其实,上一次在陆三少别院,他在听到动静后,虽然没有找到人,但是在事后,他问了别院里的下人,知晓林家姑娘和韩家姑娘去过林中。

他知晓之前两人都没有认出自己,可就在今日,他再见到曦月姑娘时,隐约发现她的神色有异。

心里稍微一想,他便明白她应是认出了自己。

既然如此,沈辰逸也不再在林曦月面前故作姿态。他放松地坐下,拿了桌上的点心吃着,又喝了一盏茶,才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宴席上的菜还不够你吃吗?”见他似饿极了的模样,林曦月忍不住出声问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贴身小厮-

自从满园春的赏花宴之后,众人皆知沈家和林家往来密切,尤其是沈家公子经常和林家姑娘单独会面。

依照如此情况来看,两人之间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说不定沈林两家都已经敲定了亲事。

听到外面的言论,林曦月颇为无奈,她总不能逮着一个人就解释自己和沈辰逸没有关系,是沈辰逸要缠着自己吧。

说起来,她倒是挺佩服沈辰逸的,但凡她出一次门,不管目的地在哪儿,要见的是什么人,他总能知道的清清楚楚,并且及时插上一脚。

众人传言的两人经常单独会面皆为虚假消息,明明她是和灵儿相约,而沈辰逸则是跟屁虫。

林曦月叹息着握笔落字,将情况老老实实告知陆琮,没有丝毫隐瞒。

不过,她想瞒也瞒不了。

林曦月清楚自己在黎城的情况,远在京中的陆琮绝对知晓。

陆琮不仅是知晓沈辰逸对曦月的纠缠,更是知晓沈辰逸的喜好情况。而且,他了解的时间,甚至是比曦月还要早。

早在别院内的那一次,陆琮在接到手下人的回报之后,立马派人去调查了两名男子的身份。

两人之中,一人是沈家独子沈辰逸,而另外一人则是沈辰逸的贴身小厮乐云。

从黎城快马送来的信被送进陆府,然而又被递到恩铭手中。

恩铭看到信封上娟秀的字迹,苦了许久的脸上终于扬起了一丝笑意。

要知道,这些日子,主子整日阴沉着脸,心情极为不佳。主子心情差,受罪的自然是他们这些手下人。尤其是他,不知承受了主子的多少冷眼。

今日,沉了许久的天终于可以放晴了。

恩铭轻舒一口气,迈着轻巧的步子跨入房中,“主子,林姑娘来信了。”

桌旁之人闻此手里动作一顿,狼毫笔悬在半空中,笔尖的黑墨悬而欲滴,或要染黑桌案上的白纸。

就在黑墨即将滴下时,握笔之人直接放下,浓黑霎时染上,白纸全然被毁。

恩铭忍不住皱眉,真真是败家子啊,那可是上好的泥金牋,旁人一金难求一张的名贵纸。

不理会恩铭的神色,陆琮直接拿过信,走到窗边站定,将信封口轻轻撕开,取出里面的信纸。

娟秀熟悉的字迹出现在眼前,他唇角禁不住扬起,脸上满是柔情之色。

只不过当陆琮看到曦月在信中提起沈辰逸时,又忍不住皱眉烦闷。虽说沈辰逸喜好为男,可他长期缠着曦月,陆琮想想还是觉得不妥。

当初,他在席上见过沈辰逸。不同于许多世家大族的公子哥,沈辰逸此人倒是较为低调,而且在外看着是仪表堂堂,被许多姑娘所追捧。

除了在男女的喜好问题上有些怪癖,沈辰逸可以说是世家公子的典范。

陆琮担心万一沈辰逸和曦月相处多了,发现了曦月的好,而起了歹念,对曦月会有非分之想。

他稍微思量片刻,立马走到桌案边,重新拿了空白信笺,快笔落字。

写完把信细读一番,确认没有遗漏之处,他才放入信封中封好。

“把信立即送去黎城,并让黎城的暗卫时刻注意沈辰逸的动向,尽量让他不要接近曦月。”

恩铭正疑惑主子为何读曦月姑娘的信会脸色不好,如今听到主子的吩咐,才知道是有男子在曦月姑娘身边转悠。

女子都尚且不能忍受,更何况是男子呢?

沈辰逸?这个名字……

恩铭稍稍回想便记了起来,他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据他所了解的,沈辰逸这人应该不会和曦月姑娘有什么牵连啊。

若是强行要有,那大概只会是为了争男人吧。

难道,曦月姑娘绿了主子?

如此想着,恩铭偷偷瞄了主子一眼,随后小心翼翼拿过信笺后,不敢有丝毫停顿,立马快步走了出去。仿佛再多停留一刻,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似的。

……

最近数日,日子过得平静。

林曦月没有再遇到阴魂不散的沈辰逸。

她是被沈辰逸缠怕了,已经许久不曾出门。

直到灵儿到家里来,林曦月才忽然想起,今日到了去麓山见哥哥的日子。

正巧,灵儿也在,带她过去,哥哥肯定会高兴。

因为有曦月和灵儿两人,林周氏没有丝毫担心,她过去反而让孩子们放不开,所以干脆留在家里。

除此之外,她还嘱咐曦月不要打扰睿泽和灵儿两人共处。

林曦月十分识趣,不该打扰的事情,她绝对会自觉避开。

只是这一避,却又遇上了她最不想见的人。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沈辰逸,林曦月懊恼抚额,她怎么就忘记了他也是麓山书院的学子呢?

“曦月姑娘,好久不见。”沈辰逸远远便看见了林曦月,他快步朝她走来,视线不时往她身后望去,见是否还有其他人在。

林曦月不想给沈辰逸好脸色,但是今日见他身后还跟了其他人,也不好太扶了他的面子,于是淡然行了个礼。

“曦月,你来书院见你哥吗?”对于曦月的态度,沈辰逸毫不在意,仍是将自己的热脸贴上去。

沈辰逸是不在乎,可他的身边人哪里见过自家少爷受人如此轻慢地对待。

在乐云眼中,眼前的女子实在是太过嚣张。

“你是哪家的,不清楚我们公子的身份吗?”乐云直接呵斥出声。在他看来,整个黎城中,没有谁的身份地位能比得过自家公子,所以一直以来他说话行事都是底气十足。

黎城的大人们见到公子都要先出声问好,更别说是一位小小的女子了。

只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不清楚公子的身份,所以才会有如此怠慢的态度。

相信只要自己将公子的身份道出,她指不定会吓得跪倒在地。

乐云冷笑一声,正准备扬声高喊。

就在这时,淡柔的疑惑声在前面响起,“沈辰逸,这位是?”

林曦月指了指沈辰逸身后跟着的男子,眼中有精光闪过。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人应该就是当初在陆琮别院和沈辰逸“大战”的另一人。

就是不知他的身份是……

林曦月正猜测着,就听到沈辰逸介绍道:“他是我的贴身小厮,名唤乐云。”

“贴身小厮哦。”她重复一声,眼里满是揶揄之色。

还别说,这名唤作乐云的小厮,相貌和身材倒是不错。

想来他能让沈辰逸看上,也一定是有些本事的。

沈辰逸闻此脸色微红,因为曦月清楚他的真实情况,所以他也无可反驳,只能由着她笑闹。

两人走在前面,而乐云跟在沈辰逸身后。

期间,林曦月回头看了乐云一眼,见他正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那锐利的眼神,似是自己夺走了他口中的肉食一般。

见到乐云对自己的态度,林曦月心里隐约觉得怪异。

或许是因为沈辰逸对她的态度,而造成了乐云对她的敌意。可是沈辰逸在沈夫人的催促下,总有一天会娶妻生子,说不准那一天还不会来的太晚。

以林曦月对沈夫人的了解来看,沈夫人对乐云定是不喜的,或许她是碍于儿子的要求,而不得不让乐云跟在沈辰逸身边。

她和沈辰逸之间毫无亲密之意,可就这样的态度都能引得了乐云的敌意,如若今后新人入府,和沈辰逸同床共枕,乐云又如何能够忍受。

万一到时候弄出大事故来,沈辰逸的婚事怕是不好收场。

林曦月想出声提醒沈辰逸一番,但是想着乐云就跟在后面,于是也不好开口。

对于林曦月的欲言又止,沈辰逸没有半分察觉,他的心思暂不在此。

茫茫然地在麓山书院四周逛了一圈,想着哥哥和灵儿就算是有再多的话,如今这时候也该谈完了。她便和沈辰逸告辞,“时候不早了,我要准备下山。”

“我送送你。”沈辰逸立马接声道。

“不必,我有……”林曦月相拒绝,可是沈辰逸不肯给她机会,他倒是还走在了前面。

等走到小院门口时,正巧里面有人走出。

“曦月。”韩灵儿上前握住曦月的手,轻声问道:“你去哪儿了?”

“你还关心我去哪儿吗?”林曦月反问一声,脸上看似冷漠无情,可实际上心里正憋着笑呢。

“我、我……”听到曦月的质问声,韩灵儿想解释,可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旁边的林睿泽见到自家妹妹欺负灵儿,于是低声警告道:“曦月,别闹她。”

“哦!”林曦月故意挑眉点头,脸上的揶揄之色显而易见。

寻常人见到这一幕,就会清楚明白,沈辰逸和韩灵儿两人的关系绝不简单,而送林曦月过来的沈辰逸,自然不是傻的。

沈辰逸打量韩灵儿许久,脸色颇为阴沉,但他最终没有出声。

在林曦月离开麓山书院的时候,她朝沈辰逸望去,去见沈辰逸正望着哥哥,眼睛没有丝毫转动。

忽然,她心里“咯噔”一下,视线反复在哥哥和沈辰逸身上打量,某种离谱的想法不由得在脑中出现。

该不会是沈辰逸真正欢喜之人是哥哥吧?

说起来,乐和眉眼之间和哥哥有些相似之处。

想到这里,沈辰逸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甚至想回去再仔细听一番,以便能警示哥哥,让哥哥保护好自己。

这年头,不光是女子怕被骗,男子也有风险。

在林家马车下山后,林睿泽想着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于是邀请沈辰逸进院。

他本来只是意思一下,可没想到沈辰逸居然还欣然同意了。

直到夜色渐晚,吃饱喝足心情极佳的沈辰逸才歇了下来。

和林睿泽告别后,他带着乐云离开。

沿路走回去,沈辰逸心情极好,嘴里还哼着调子。

只是,他不曾注意身后之人的眼神。

乐云回望了林睿泽所在的小院一眼,想到林曦月和林睿泽,他眼中有隐光闪动。等到沈辰逸回头再看他时,明乐直接低下头沉默不语。

或许,他也要尽快寻找出自己的出路。

数日后,在徐府偏院内,徐明柔细想了许久,终于去了正院寻到母亲。

今日,她找到母亲,只是为了沈家的事情。

起初,她想放过沈辰逸,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利于她的传言没有消失,反倒是愈演愈烈。什么倒贴沈府,沈府看中之人不是她,而是林家林曦月。徐明柔忍无可忍,本来想着保密,可是如今她转了想法。

徐明柔将实情告知母亲,当徐荣氏听闻沈辰逸喜欢的人是男子时,心里便立即断了想法。

“我们今后尽量避免和沈公子见面。”徐荣氏如是道。

她话音未落,徐明柔笑出声来,脸上满是嘲讽之色,“不行,我们要继续往前走,将事情的真相公布于众。”

沈家和林家害得她受人指点,她还给她们的只会更多。

“你打算怎么做?”林周氏没有反对,直接问到细节内容。

不得不说,徐明柔的计划十分缜密,已经无需要考虑其他。

她说完,林周氏直道三个“妙”字。

在颇为激动之时,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个人影闪过。

当林曦月受到徐明乐的相邀之时,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两人约在简水楼上用膳,林曦月先前和覃思打了招呼,给自己留下一个僻静的房间。

林曦月再见徐明乐时,这才发现她的变化极大。要知道在原来,徐明乐整日跟着徐明柔,所以一直也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此时此刻,她倒像似挣脱了自己身上的那层桎梏,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般。

“你今日约我出来,是有什么要事吗?”林曦月直接问道。她清楚徐明乐绝不会是为了玩了,所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了。

徐明柔想了想,问道:“听说你最近和沈公子往来密切?”

林曦月微点头,“不能说往来密切,只是熟悉罢了。”

“那你清楚沈公子的……”徐明柔试探着问道。她没有说完,但是林曦月已经理解。

林曦月立即点头,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就不用再解释,也省了许多口舌,可以直接将事情告知给林曦月。

第一百八十八章 异常(发个红包附在文末 订阅后刷新即领)

“这……”嬷嬷吞吐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里不是沈夫人的院落,倒像是沈公子的?”林曦月装作不甚清楚的模样,扭头朝周围仔细打量。

嬷嬷闻此眼珠一转,心里头有了主意。她脸上摆出为难的神色,转身对林曦月解释:“林姑娘,其实今日请您过来的不是夫人。”

“哦,那是谁呢?”林曦月一脸懵懂,诚心求问。

“正如您所想,此处是我们公子的院子,而要请您过来的也是我们家公子。”

林曦月一时了然,她朝嬷嬷点点头,轻声笑道:“我先前还纳闷为何来的不是薛嬷嬷呢,原来是辰逸唤我过来的。这么说来,我还不知您是……”

“林姑娘唤我李嬷嬷就好,我是公子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李嬷嬷道出自己的身份,原来微缩的脊背挺直不少。

“原来是管事嬷嬷,失礼了。”林曦月微俯首以视尊敬。

李嬷嬷本欲退避,可她转念一想,林姑娘不过是一小户人家的女子,终究难登大雅之堂。今日过后,她想要嫁入沈家更是没了可能,而自己虽是沈府的下人,但更是一院的管事,指不定手里的权势比林家夫人还大呢。如此想来,林姑娘的礼,她也受得。

林嬷嬷将侧退的步子收回,下巴轻抬,心里存了三分傲气,正正受了林曦月的礼。

等林曦月起身,她才上前虚扶了一把,“哎呦,林姑娘多礼了。”

“您是沈公子院子里的管事嬷嬷,理应受我的礼。”林曦月颔首柔声道,两颊还泛起了红晕。

姑娘面子薄,不用多说,嬷嬷心里也明白。看林姑娘这模样,十有八九是真以为自己能嫁入沈府。夫人确实是满意于她,可她却不知公子的喜好。年轻姑娘,未曾经事,也不知能否受住如此沉重的打击。

与其嫁入沈府后知晓真相,倒不如让她早早知晓。这不是害她,反而是帮了她。

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情况,林嬷嬷轻叹息一声,脸色看着似是担心,但一双如炬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兴奋。

“嬷嬷,嬷嬷?”林曦月将出神的林嬷嬷唤醒,脸上尽是懵懂迷惑之色。

“哎,林姑娘这边走。”林嬷嬷连忙收拢失控的神色,上前引路。

她见林姑娘无所察觉,心道一声还好,心里的防备也降低不少。这林姑娘不是精明之人,事情办起来也就容易的多。

等行到书房门口,李嬷嬷停下步子,不再往里前行。

“林姑娘,公子正在书房等您。”她说着抬手示意让林曦月自个儿进去。

林曦月仿佛全然没有怀疑,听话地点头进屋。等她一踏入书房,身后的房门应声而关。她转身试着拉门,却发现门被锁上了。

“李嬷嬷?”她出声唤道,然门外无人应答。

他们绝不是只想把她锁在沈辰逸的书房这么简单。

正当这时,书房深处有声响传出。林曦月静听了片刻,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她没有试探着往前走,而是在远离声响的隐蔽角落处,低声唤道:“有人在吗?”

不消片刻,有一灰布衣男子闪身出现,他毕恭毕敬地低头单膝跪在林曦月身前。

“你是陆风?”陆琮曾和她说过,他派了四人近身护着她。林云林雨在明处,而陆风陆尘在暗处。

据说陆风轻功了得,入敌人阵营如入无人之境,那想来眼前之人便是陆风了。

正如林曦月所料,眼前之人确是陆风无误。

“曦月姑娘,主子派我们兄弟四人过来时,便已经让我们改唤林,您今后唤我林风便是。”

听他提起陆琮,林曦月心中一动,压制在心底的思念霎时移上心头。分别不过数月,却好似过了多年。等两人再见,亦不知到了何时。

书房内的声响渐大,林曦月猛然回神。如今不是多想的时候,早早应付了眼前的阴谋诡计才是。

“陆……林风,你去将里头之人打晕。”林曦月低声嘱咐。

不需亲眼去看,只听那怪异的动响,她也能猜出里面之人是谁,又在做些什么。

想来徐明柔以为她不晓沈辰逸的喜好,所以特意联合乐云为她演了一场好戏,只是不知身在其中的沈辰逸是何状况。

听得曦月姑娘的吩咐,林风立即起身行动。很快,那低微深喘声戛然而止,书房之内陡然寂静下来。

“曦月姑娘,人已经打晕了,接下来该如何?”林风回来复命。

“你可有瞧出沈公子是否有异常之处?”

虽沈辰逸喜好男子,又与那乐云关系亲密,但今日情况特殊,难免他也被算计了进去。

林风打晕里头两人之时,有看清两人的状况,“沈公子面色潮红,神智混乱迷动,应是被下了虎狼之药。”

果然,林曦月紧接着问道:“你可有解药之法?”

“丢入那冰水之中,冻上一个时辰即可。”

“一个时辰太长,可有短效的。”

林风略思片刻,沉声道出二字:“放血。”

林曦月闻此身一颤,心有不忍,可也别无他法,只得咬牙道:“那便放血,再把他弄醒。”

“是。”林风答完转身快步向前行进。

看着他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林曦月觉得他不是去救人放血,反倒像杀猪宰羊。

心中为沈辰逸默哀,林曦月在外静待结果。

当沈辰逸从昏沉中醒来时,只见一陌生男子正蹲在自己身边。

“你……”他刚吐出一字,便察觉了身体的异样。

顺着感受低头去看,这一看险些把他吓出半条命。

只见陌生男子抓着他的手腕搁置在夜壶之上,他并非是嫌脏,而是看到了自己手腕上那长长的血口,和地上明晃晃的染血匕首。

惊叫声来不及发出,那陌生男子反倒开口了,“清醒了?”

林风见沈辰逸双眼清明,脸上明显带了惊惧之色,知晓他体内的虎狼之药已经消减不少,于是迅速为他止血包扎。

“曦月姑娘在外间等您,您穿好衣裳便出去吧。”林风言毕也不等他的后续反应,开始收拾昏暗迷乱的内屋。

到这时,沈辰逸才注意到自己周身的状况。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后门(订阅刷新领红包)

熟悉的景,相同的路,除了带路人不同,其他的倒是同以往去沈府别无二致。

尽管如此,林曦月丝毫未曾松懈。自上车后,她时刻保持警惕,以防遭遇危险形,不能及时脱。

沿路未有异常出现,及至沈府之时,林曦月还纳闷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或许沈夫人今确实是换了一位嬷嬷来请。

只不过,当马车停稳,嬷嬷搀扶着她走下马车时,林曦随即便察觉了怪异之处。

往里,她进沈府都是走角门,可此时此刻,嬷嬷却将她领至后门处。

依沈夫人对她的看重,又如何会让她走后门进沈府呢?这其中必有古怪。

林曦月心中有疑,脚下步子一顿。

嬷嬷见她停下,心知走后门确有不妥,林姑娘或许已经起疑,可是如今已经到这里了,也别无他法,越解释露出的破绽只会越多,她只能硬着头皮催促人进去。

林曦月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在嬷嬷的催促声中,她脸色平静地缓步踏入沈府后门。她倒是想知道徐明柔和一个沈府的下人能弄出什么名堂来。

沿着幽深的回廊往前走去,外沿的雨水声愈落愈大,天色也沉地可怕,较比来沈家之前昏暗了不少,也不知是落雨的缘故,还是此时天色已晚。

在沈府内绕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嬷嬷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林曦月四下打量,见周边的景色不甚熟悉,不似沈夫人的院落,也和沈辰逸的住处不同。

不过,走了这么长时间,沿路都没有碰上其他人,想来嬷嬷是故意挑了一条僻静之路。

以徐明柔的能力,晾她手再长,也伸不进沈府,沈府的下人她应是指使不了。不过,这引路嬷嬷在沈府内熟门熟路的样子,定是沈府之人无误。

不是徐明柔的人,那便与沈辰逸的小厮乐云有关。

林曦月向前面的嬷嬷望去,暗中打量她的侧脸,再与记忆中的乐云比较。果不其然,这两人在面貌上确有相似之处。想来乐云和引路嬷嬷之间,肯定存在血亲关系。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林曦月跟着嬷嬷过了一处月洞门,等她抬头再看时,只见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那熟悉的景致,罕有的墨竹,让林曦月一眼便认出了此处是沈辰逸的院子。

也是,乐云虽在沈辰逸边得宠,但说到底不过是沈府的一届下人,他要对自己下手,也只能借用主子的地方。

沈辰逸的院落,林曦月不甚熟悉,但好歹来过,主屋两三间以及书房她都曾去过。

看嬷嬷前行的方向,应就是朝着书房去的。

不知徐明柔和乐云会如何谋划,又打算如何对付她和沈辰逸呢?尤其是乐云,他居然会和徐明柔搅和在一起,不知是所求为何。

如此一想,林曦月倒是颇为好奇。

在前方引路的嬷嬷,回头看了林姑娘一眼,见她没有起疑,心头一松,轻舒了口气,沉重紧张的脸色也缓了不少。

“嬷嬷,这是要去哪儿啊?”林曦月对上嬷嬷的视线,浅笑着柔声问道。

嬷嬷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第一百九十章 书房深处有异响

“这……”嬷嬷吞吐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里不是沈夫人的院落,倒像是沈公子的?”林曦月装作不甚清楚的模样,扭头朝周围仔细打量。

嬷嬷闻此眼珠一转,心里头有了主意。她脸上摆出为难的神色,转对林曦月解释“林姑娘,其实今请您过来的不是夫人。”

“哦,那是谁呢?”林曦月一脸懵懂,诚心求问。

“正如您所想,此处是我们公子的院子,而要请您过来的也是我们家公子。”

林曦月一时了然,她朝嬷嬷点点头,轻声笑道“我先前还纳闷为何来的不是薛嬷嬷呢,原来是辰逸唤我过来的。这么说来,我还不知您是……”

“林姑娘唤我李嬷嬷就好,我是公子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李嬷嬷道出自己的份,原来微缩的脊背直不少。

“原来是管事嬷嬷,失礼了。”林曦月微俯首以视尊敬。

李嬷嬷本退避,可她转念一想,林姑娘不过是一小户人家的女子,终究难登大雅之堂。今过后,她想要嫁入沈家更是没了可能,而自己虽是沈府的下人,但更是一院的管事,指不定手里的权势比林家夫人还大呢。如此想来,林姑娘的礼,她也受得。

林嬷嬷将侧退的步子收回,下巴轻抬,心里存了三分傲气,正正受了林曦月的礼。

等林曦月起,她才上前虚扶了一把,“哎呦,林姑娘多礼了。”

“您是沈公子院子里的管事嬷嬷,理应受我的礼。”林曦月颔首柔声道,两颊还泛起了红晕。

姑娘面子薄,不用多说,嬷嬷心里也明白。看林姑娘这模样,十有是真以为自己能嫁入沈府。夫人确实是满意于她,可她却不知公子的喜好。年轻姑娘,未曾经事,也不知能否受住如此沉重的打击。

与其嫁入沈府后知晓****,倒不如让她早早知晓。这不是害她,反而是帮了她。

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况,林嬷嬷轻叹息一声,脸色看着似是担心,但一双如炬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兴奋。

“嬷嬷,嬷嬷?”林曦月将出神的林嬷嬷唤醒,脸上尽是懵懂迷惑之色。

“哎,林姑娘这边走。”林嬷嬷连忙收拢失控的神色,上前引路。

她见林姑娘无所察觉,心道一声还好,心里的防备也降低不少。这林姑娘不是精明之人,事办起来也就容易的多。

等行到书房门口,李嬷嬷停下步子,不再往里前行。

“林姑娘,公子正在书房等您。”她说着抬手示意让林曦月自个儿进去。

林曦月仿佛全然没有怀疑,听话地点头进屋。等她一踏入书房,后的房门应声而关。她转试着拉门,却发现门被锁上了。

“李嬷嬷?”她出声唤道,然门外无人应答。

他们绝不是只想把她锁在沈辰逸的书房这么简单。

正当这时,书房深处有声响传出。林曦月静听了片刻,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她没有试探着往前走,而是在远离声响的隐蔽角落处,低声唤道“有人在吗?”

不消片刻,有一灰布衣男子闪出现,他毕恭毕敬地低头单膝跪在林曦月前。

“你是陆风?”陆琮曾和她说过,他派了四人近护着她。林云林雨在明处,而陆风陆尘在暗处。

据说陆风轻功了得,入敌人阵营如入无人之境,那想来眼前之人便是陆风了。

正如林曦月所料,眼前之人确是陆风无误。

“曦月姑娘,主子派我们兄弟四人过来时,便已经让我们改唤林,您今后唤我林风便是。”

听他提起陆琮,林曦月心中一动,压制在心底的思念霎时移上心头。分别不过数月,却好似过了多年。等两人再见,亦不知到了何时。

书房内的声响渐大,林曦月猛然回神。如今不是多想的时候,早早应付了眼前的谋诡计才是。

“陆……林风,你去将里头之人打晕。”林曦月低声嘱咐。

不需亲眼去看,只听那怪异的动响,她也能猜出里面之人是谁,又在做些什么。

想来徐明柔以为她不晓沈辰逸的喜好,所以特意联合乐云为她演了一场好戏,只是不知在其中的沈辰逸是何状况。

听得曦月姑娘的吩咐,林风立即起行动。很快,那低微深喘声戛然而止,书房之内陡然寂静下来。

“曦月姑娘,人已经打晕了,接下来该如何?”林风回来复命。

“你可有瞧出沈公子是否有异常之处?”

虽沈辰逸喜好男子,又与那乐云关系亲密,但今况特殊,难免他也被算计了进去。

林风打晕里头两人之时,有看清两人的状况,“沈公子面色潮红,神智混乱迷动,应是被下了虎狼之药。”

果然,林曦月紧接着问道“你可有解药之法?”

“丢入那冰水之中,冻上一个时辰即可。”

“一个时辰太长,可有短效的。”

林风略思片刻,沉声道出二字“放血。”

林曦月闻此一颤,心有不忍,可也别无他法,只得咬牙道“那便放血,再把他弄醒。”

“是。”林风答完转快步向前行进。

看着他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林曦月觉得他不是去救人放血,反倒像杀猪宰羊。

心中为沈辰逸默哀,林曦月在外静待结果。

当沈辰逸从昏沉中醒来时,只见一陌生男子正蹲在自己边。

“你……”他刚吐出一字,便察觉了体的异样。

顺着感受低头去看,这一看险些把他吓出半条命。

只见陌生男子抓着他的手腕搁置在夜壶之上,他并非是嫌脏,而是看到了自己手腕上那长长的血口,和地上明晃晃的染血匕首。

惊叫声来不及发出,那陌生男子反倒开口了,“清醒了?”

林风见沈辰逸双眼清明,脸上明显带了惊惧之色,知晓他体内的虎狼之药已经消减不少,于是迅速为他止血包扎。

“曦月姑娘在外间等您,您穿好衣裳便出去吧。”林风言毕也不等他的后续反应,开始收拾昏暗迷乱的内屋。

到这时,沈辰逸才注意到自己周的状况。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内室昏暗迷乱,衣物到处散落,地上还有脏污的痕迹。

此时此刻,沈辰逸正赤lou体地躺在榻上,而在他侧不远处,还有一人亦是如此。

“乐云?”沈辰逸皱眉扶额,觉得头中胀痛。他记得自己是在书房作画,然后乐云给他送了茶水过来,再之后……

晕沉的眼神猛然凝住,他看着失去意识的乐云,感受到自己体的异常,心里仿佛明白了什么。

乐云给他下药!

霎时间,沈辰逸脸色沉地可怕。在喝过乐云递来的茶水后,他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却是此等迷乱的景象。

不管是在府外,还是府内,他一向自律自持,除了在陆三少别院醉酒的那次,以及满园赏花宴……

忽的,想到那两次醉酒失控的经历,沈辰逸突然顿悟。什么酒后失控,什么强行迫人,那不过掩盖****的借口。想必真正让他失控的,是乐云端给他的那碗醒酒茶吧。

一时间,沈辰逸再看乐云,心里如同吃了苍蝇一般。

“沈公子,曦月姑娘在外等着您。”林风在旁边出声提醒,沈辰逸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他人在。

此人是何份,又与曦月有何关系?看他的手,似是会武之人,难道是曦月请来的打手?可曦月又如何会来自己院子?

沈辰逸满是困惑,他走到门扉处,回头望了一眼,见那男子将榻上的乐云如死鱼一般拖走,至于是拖去何处,他不晓也不想知晓。

直到走到外间,见到端坐在书案旁的曦月,沈辰逸沉的脸色才缓解不少,然一想到她知晓了内室的况,又觉得自己面上分外难看。

话说,林曦月听到动静抬头去看,见沈辰逸从内室走出,于是轻放了手中的书册,给他倒了一杯清茶。

两人隔桌而坐,端杯饮茶,皆是静默没有出声。

直到林风从内室走出,沉声复命“曦月姑娘,一切都收拾好了。”

“好,多谢你了。”林曦月朝他点头示意,林风随后悄然消失在书房,不知去向。

沈辰逸在书房内转了一圈,没有看到男子的影,也没有找见乐云的存在。直到这时,他才察觉男子的特殊,以及曦月的不简单。

“曦月,这究竟是什么况?”他忍不住想了解事的前因后果。

林曦月放下手中的茶盏,对上沈辰逸疑惑的眼神,将自己的况告知于他,“我是被你院子里的李嬷嬷接过来的。”

沈辰逸微微愣神,之后才哑声回道“李嬷嬷,她是乐云的姑母。”

“原来如此。”姑母为侄儿固宠,这样的况虽然罕见,却也能说得通。

“我们二人都是被乐云算计了。”

“可乐云为何……”要算计于他?沈辰逸想不通,全然不能理解。他自问自己对乐云不错,对他的亲人更是照料有加,他为何要害自己呢?

所谓****者迷,对于沈辰逸的困惑,林曦月倒是能理解一二。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所予,非他所求。”



第一百九十二章 悸动

因,亦或是钱财权势。乐云所求为何,林曦月不甚清楚,但她知晓区区一小厮之职绝对满足不了乐云。

“想必他今引我过来,是为了让我瞧见你的真实面目。当然,这其中还少不了徐明柔的推波助澜。”

沈辰逸被下药,与乐云厮混在一起,她又被李嬷嬷引到书房,见到那混乱的一幕。若是不了解沈辰逸的真实况,她怕是会吓到晕厥。只可惜他们算错了,她不仅了解沈辰逸,承受力更是要超出常人。

“怎还有徐明柔掺和其中,乐云又是如何和她搅和在一起的?”沈辰逸对此毫无所察,若不是曦月告知,他恐仍被瞒在鼓里。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两人会认识,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倒是你,行事还需得谨慎些,今是被徐明柔知晓,明又会是谁。徐明柔暗中对付我们,倒是容易收尾,可万一有人明着将你的事传了出去,那可真就不好办了。”

徐明柔先前是求而不得,所以处处针对林曦月,但沈府沈辰逸她却并未放弃,依然讨好紧贴着。那个时候,想必她还不清楚沈辰逸的喜好。可当她寻到乐云时,也就说明沈辰逸不喜女子的况,徐明柔已是知晓。

沈辰逸也意识到了这一问题,他仔细回想和徐明柔相处的过程,并未发现自己有露出破绽的地方。如果不是自己,那便是乐云,可乐云又怎能和徐明柔搭上话呢?

沈辰逸摇摇头,弄不清楚事的缘由,他抬头看向林曦月,见她明亮清润的杏眼正看着自己。忽的,光亮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曦月知晓他的况,是因为他在陆三少别院的失态,那徐明柔知晓,难道是因为满园赏花宴这次?

他猛地拍头,懊悔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向来行事谨慎,可偏偏没有防备边人。两次醉酒,两次喝过乐云递来的醒酒汤,便出了事,还有今,也是喝了乐云送来的茶水。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看着柔弱无害,可心肠却是黑的。”

“趁早发现也好,免得以后惹出大祸。沈夫人为你处处遮掩着,你自己也需得注意。”林曦月和沈辰逸相处多了,倒是对他改观不少。

沈辰逸本不坏,只是在男女喜好上与常人有异。说实话,她不想他陷入众人的议论指点声中。

不过,沈辰逸自己对此倒是不甚担心,“外人知晓了又如何,我不在乎。而且你不是反感我母亲为我相看吗?若是我的特殊喜好被人传了出去,你反而不必担心别家姑娘会被我祸害了。”

“你是无所谓,难道你忍心看着你母亲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林曦月一时火气上扬,忍不住对沈辰逸责问。

沈夫人的做法虽然不对,可她是全心全意为了沈辰逸谋划。若沈辰逸只顾自己,不理会亲人的感受,那倒是着实让人失望。

话音落下,房内归于沉寂。

沈辰逸半晌没有说话,良久之后,低沉沙哑的声音才在书房内响起,“自然不是。”

“不是就好。”林曦月轻咳一声,明白自己戳到了人家的痛处。她略觉尬然,起绕了两圈。

外面的雨小了不少,****乌云散去,几缕阳光洒下,照落在被打湿的窗棂上。

林曦月打开窗户,看着泛蓝的天色,沉闷的心转好不少。

此处书房靠水而建,窗下便是碧清的湖水。因落雨的缘故,有不少鱼儿摆尾游上湖面。鱼儿被人喂养惯了,哪处有动响传来便跑去哪里。林曦月一开窗,再往下看时,底下的湖面已是多姿多彩。

“给你鱼食,可以喂投。”沈辰逸走到旁边站定,将窗畔处的精巧小罐递去。

林曦月伸手接过,开盖往里瞧了一眼,果然是满满一罐鱼食。

她轻笑一声,往罐子里抓了一小把掷下,鱼群随即蜂拥而上,湖面水花溅起,仿如那烧沸了的水。

沈辰逸看着林曦月的侧脸,忽觉心中有些悸动,这种感觉与以往的感受全然不同。意识到自己的异常,他随即收回视线,望向窗外远方,以此平复躁动的心。许是药未解完,所以起了异样的心思。

“你家今请了客人吗?”这时,林曦月忽然出声问道。

沈辰逸微愣,不明白她相问的缘由。

林曦月皱眉看着他,视线向外偏移,沈辰逸跟随她的视线望去,只见远处湖岸边有不少人正缓步走着。

两处隔得太远,那些人的模样看不清,但瞧着不像是沈府的下人。

沈辰逸细看两眼,猛然想起来今父母亲都去了书院,说是要和各家商谈秋闱备考一事,难道他们没去书院,反而一齐来了自家?

“后退。”他将林曦月带离窗边,迅速把窗关紧,“可别被他们看到,否则你就真要嫁给我了。”

“他们是?”

“为商谈秋闱备考之事,今书院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大都是书院先生、学子家长,还有部分黎巢仲员,指不定你父亲和姑父也在其中呢。”

“既然是去书院,为何怎会来了沈府?”

“这……我也不知。”

林曦月暗觉有异,“他们会不会是被人引过来的?”

若今的局是徐明柔所设,她应是不会仅让自己发现沈辰逸和乐云之事这么简单,她定是还有其他谋划。

“这房中可有其他异常之处?”林曦月说着前往内室查看。当她将要踏入内室时,林风突然出现并伸手拦住了她。

“林姑娘,停步。屋里燃了魅香,如今怕是还没散。”

听到“魅香”两字,林曦月和沈辰逸对视一眼,眼里皆是后怕。

好在两人来了外间,并开了窗子。若是林曦月没有防备留在了内室,再被“碰巧”过来的一众长辈看到,那林曦月和沈辰逸两人会被如何指责谩骂,林家和沈家在黎城又如何还能存有一丝颜面。

“环环相扣,可真是好本事。”林曦月面色沉重,徐明柔远比她以为的还要毒许多。



第一百九十三章 脱不了身

林风半开窗扇往外瞟了一眼,见众人齐齐朝书房的方向走来,为首的两位便是沈院长和徐知州,他们后紧跟着各自的夫人以及其他人等。

“他们过来了。”林风出声提醒。

林曦月皱眉朝沈辰逸问道“此处不是你的书房吗?”

“是啊。”沈辰逸无奈点头。

“那你父亲为何会领着外人过来?”在小辈书房招待贵客,怎样都说不通吧。徐明柔和乐云能把她引来书房,难不成还能左右长辈们的行程?

“你有所不知,此处虽是我的书房,可隔扇门的地方便是我父亲的书房和待客室。”

此时,外面已有交谈声传来,人已经走近。

沈辰逸提醒道“曦月,要不你避一避?”

林曦月静思片刻,眼中眸光闪动,“等下你照着我说的去做。”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只听“咯吱”一声,沈府待客室大门敞开,沈院长率先走入,众人随后跟上。

沈家两处书房和一间待客室相并而建,一侧皆是靠湖,只消打开窗便能看到潋滟湖色和碧清湖水。往此处风景便是极佳,而今更是久雨后初晴,配着山间的清新,更是让人心意畅然。

沈家婢子们鱼贯而入,置备了上好的茶水和糕点。

“大家随意坐,无须多礼。”沈夫人发话,众人也不推脱,纷纷落座品茶。

因沈府不常待客,除部分书院的先生外,大多数人都未曾来过沈府。

初入沈府,见到窗外湖色美景,心中虽有万千好奇,却也不敢造次随意走动。

徐清明和徐荣氏同坐一桌,徐荣氏起初倒是较为安分,可不多时候就左转右看,十分躁动。

徐清明不自觉皱眉,想要出声提醒,这时沈夫人似有察觉,于是放了手中的茶盏,出声道“你们男人们谈正事,我们女人便不掺和了。”

沈夫人起了,其他夫人们自是纷纷跟上,其中徐荣氏行得最快,她走在沈夫人边,面色似和原来一样恭敬,可仔细看去便能瞧见她眼眸深处的不屑之意。

徐清明回望徐荣氏一眼,总觉得她今的举动颇为怪异。

在麓山书院谈得好好的,她偏要提意去沈府,还鼓动各位夫人一起,如今到了沈府,又开始坐立不安,急着往外跑。原来她要如何闹腾,可都是在府里,在外却是知晓分寸的,今着实有些反常。

“清明,今年参考学子众多,具体考试院场还需得好好排布。”沈院长约摸四五十岁的年纪,面容沉稳严肃,不苟言笑。沈夫人小他十来岁,两人老夫少妻,却是举案齐眉。

徐清明也曾在麓山书院就读,虽不是师承沈院长名下,但对教书育人之长者格外敬崇,是以沈院长的言论,他向来十分注重。

“虽现今才六月,距考试期还有两三月的时间,但各项事都得准备着了。”

“院长所言甚是,晚生定会仔细考究。”徐清明认真应答,和诸位先生长者们一齐探讨备考要处,徐荣氏那里也就顾不上了。

且说沈夫人等人出了待客室,正想带诸位夫人前去凉亭休憩,却被边的徐荣氏拉扶住。

“沈夫人,不必去凉亭,此处便是极好的。这开窗便是湖,偶有凉风吹入,又避了雨水或是头,还有哪处能比得过这里呢。”徐荣氏说完,笑对众人问道“大家说是不是?”

众位夫人皆是点头答是,沈夫人见此也不再走动,自找了一安静之处坐下,并让大家随意些,不必过于拘谨。

徐荣氏坐在沿湖窗侧,和各家夫人闲聊。

这时,有婢子上前添置茶水,她一抬眼正巧与那人对视上。

不着痕迹地点头示意,婢子添置完茶水恭敬退下,而徐荣氏轻抿一口温茶,忍不住勾起嘴角。等放下茶盏时,她以帕掩嘴,神色又恢复如常。不多时候,她借口子不适,起离开,而给她引路之人便是先前倒茶的那位婢子。

两人行到僻静之处,见四周无人才停下。

“人呢?”徐荣氏低声问道。

“进了书房。”婢子虚声回答,还带着颤音,瞧着颇为紧张。

徐荣氏只当她是怕被人发现,也未有怀疑,只反复问道“确定没有跑出来?”

“李嬷嬷把门锁上了,人出不来,都在书房里呢。”

徐荣氏闻此,低笑两声,“如此便好。”

“不过……”婢子语气一转,言又止。

“怎么?”徐荣氏皱眉。

婢子往旁侧瞥了两眼,低声告知“书房里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怎么可能呢?那香可是在红楼拿的,专门用来整治不听话的女子。

她皱眉沉思片刻,“带我去看看。”

“是。”婢子小心翼翼在前方引路,两人行到书房侧门,避人耳目地悄然进入。

徐荣氏害怕被人发现,不敢在门口过久停留。若是她稍有注意,便能发现落在门口处的门锁是被人用外力破开的,而非是用寻常钥匙打开的完好况。

“人在哪儿?”沈家书房不小,结构更是繁复,一眼望去满是书册,让人辨不清方向。

婢子抬手一指,“里面内室。”

徐荣氏顺着她的指向望去,在书房深处看见一道小门,她转头轻“嘘”一声,随后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等到内室门口时,只见房门虚掩着,稍微凑近些,还能闻到一股异香。

正当她探头想要往里细看时,突觉后背传来一股猛力,她脚下步子踉跄,等醒过神时人已经跌进了内室之中。

“你怎么……”她出声想要责备那婢子,可一转头,门口哪里还有什么婢子,内外室相隔之门却是紧紧闭上了。

“人呢?”徐荣氏起初还较为镇定,她叫唤了两声,无人应答,于是又起自行前去开门,然而当门打不开时,她才意识到事出了蹊跷。

有人算计于她!是谁?林曦月吗?可她不应该中了媚香,和沈辰逸以及名唤乐云的小厮厮混在一起……

忽然,徐荣氏思绪一顿,“媚香?”

她低喃一声,鼻子轻嗅,浓烈的香味传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是从中脱不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认罪

有人在亭台楼阁乘凉赏景,有人却在狭窄昏暗的书房内饱受煎熬。

徐荣氏久久未归,同行的夫人觉得不对劲,出去转了一圈,又询问了府里的下人,这才发现人不见了。

匆匆将此事报给沈夫人,沈夫人得知后即刻派人出去找寻。

人未出府,必定是还在府内。

“徐夫人初来沈府,对此地不甚了解,想来是走岔了路,我已经派人去寻,就暂且不要惊动老爷们,免得让他们担心,他们还有正事要办。”沈夫人安抚好众位夫人,和边的薛嬷嬷对视一眼后起离开。

院落之中,婢子们仔细找人,然始终没有结果。

“偌大一个活人,怎可能说不见就不见。”沈家院落,可没出过丢人的先例。沈夫人暗觉奇怪,正想着是否要告知老爷。

这时,突然有一人站出,小心翼翼道“夫人,我听到公子书房中有动静。”

沈夫人打量眼前之人,认出她是辰逸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李嬷嬷。

“薛嬷嬷,派人去公子书房看看。”她沉声交代。

“是,夫人。”薛嬷嬷领了两三个婆子过去。

不多时候,薛嬷嬷独自匆匆而返,脸上神色较为慌乱,她凑在沈夫人耳边低语两句,沈夫人闻此当即变了脸色。

“当真?”她皱眉低问,短短两字,却满是惊诧之意。

薛嬷嬷沉脸点头,“夫人,您跟我来。”

沈夫人抬步便要走,她方跨出一步,却又觉不妥,转嘱咐下人们守好此处,不要让他人闯入,尤其是避免隔壁的贵人们到此,以免受到冲撞。下人们皆是点头答是。

随后,徐荣氏又让薛嬷嬷选了四五个贴婢子,这才朝辰逸书房的方向赶去。

李嬷嬷抬头往前偷瞄一眼,见夫人进了书房,惶恐的脸色渐渐消去,却见计谋得逞的笑意在脸上浮现。

正当她窃喜之时,后忽有声音传来。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呢?”熟悉的呵斥声在耳边响起,沈府下人们闻此皆是转恭敬朝来人行礼,唯有一人异于常人。

李嬷嬷僵硬地转过子,缓缓抬头向前看去,当她看清来人时,嘴里低抽一口气,面色惊恐似见了鬼一般。

怎、怎么公子在外面,那书房里的人是?

沈辰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声问道“李嬷嬷,大家为何都待在此处?”

李嬷嬷陡然醒过神来,吞吐道“是夫人命我等守候在此。”

“母亲在哪儿?”沈辰逸一脸茫然,似什么都不知晓。

李嬷嬷一时摸不清楚事的前因后果,不敢轻举妄动,只低声答道“夫人去了公子您的书房。”

“嗯?”沈辰逸以扇挠头,“母亲去我书房作甚?”

“这……”李嬷嬷言又止,面色颇有些为难。当她正要回答之时,沈辰逸直接抬脚走向书房。

李嬷嬷伸手想拦住他,可她转念一想,何不跟着公子去到书房,看看里面究竟是何状况。

书房深处,两三婆子守在内室门口,脸色神色怪异,而内室之中不时有隐秘声响传出,直叫人听得羞以抬头。

当沈辰逸推门闯入时,只听到一女子高叫一声,随后书房内便归于沉寂。

因恰巧开门的缘故,里面的声音传了出来,外面站得稍近的下人都听得清楚。

听闻此声,有婢子懵懂无知,而其余一众婆子皆是惊大了眼,忍不住议论出声。

“母亲,这是怎么了?”沈辰逸准备上前,却被沈夫人呵斥住。

“辰逸,你先回去。”沈夫人不多言,只让他离开。

听得母亲的吩咐,他脚下步子顿住,准备走却又想知晓发生了何事。

正当他迟疑之际,旁边有人猛然跪下。

“李嬷嬷,你这是?”沈辰逸颇为惊诧。

李嬷嬷没有回答他,只朝着夫人的方向告罪。

“你有何罪?”沈夫人倒是颇为好奇,内室的人还未解决,便有人跳出来承认自己有罪,“难不成这里面的人是你领过来的?”

李嬷嬷抬头见夫人微抬下颌,朝书房内室的方向示意。

她咬牙点头,承认道“林姑娘确实是我领进书房的。”

“林姑娘?”沈辰逸眉头紧皱,似觉不相信一般,和李嬷嬷确认道“里面之人是林姑娘?”

李嬷嬷虽不清楚公子为何在书房之外,但林姑娘是她看着进去书房的,内室中的人必定是林姑娘无疑。

心里敢肯定,底气也足了不少。

她转动低垂的眼珠,随后将事的原委一一道出。

“夫人,公子,今林姑娘突然造访,说是急着要见公子。我想着或是有什么要紧事,所以就带她去寻公子。我本以为公子在书房,所以就让林姑娘自己进去了。只是……没想公子不在,林姑娘又出了这等事。”

“李嬷嬷,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沈辰逸分外不解。

不待他多说,李嬷嬷随即高声认错,直道自己莽撞做错了事。

这看似是在认错,实则却是把隔壁的人引了过来。

得知徐夫人不见后,虽有沈夫人的宽慰,可其他夫人却仍是担心不已。

她们无心品茶赏景,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这不当女子的高叫哭嚎声传出时,她们哪里还坐得住,立马起前往声音发出之地。

众位夫人齐齐赶来,守在外面的下人们哪里还拦得住,只能让人闯入。

“沈夫人,这是怎么了?徐夫人可是寻到了?”见到书房内的混乱景象,有夫人关切问道。

正哭嚎着的李嬷嬷,听闻此言,声音突然顿住。

徐夫人?哪个徐夫人?

她抬头看向夫人,却见她仔细盯着自己,眼中神色讳莫如深。

她一时心中慌乱,暗觉不对劲,却又不敢当着众位夫人的面多言。

就在这时,书房内室之中,忽然又有声响传出。

不同于之前的短促叫声,这一次却是清晰可辨的话语。

于是,在场的夫人们,无需开门走进,便能清楚知晓内室之中的人是谁。

“徐夫人。”有夫人快步上前,想要确认徐夫人的安危。

可当房门稍稍打开,浓重的异味传出,与此同时,里面的场景也渐渐显露出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异香

有夫人探头往里瞧了一眼,这一眼便让她惊叫出声,脸上满是怪异与震惊之色。

“怎么了?是徐夫人出什么事儿了吗?”不知的人在后面相问,脚下步子挪动,也想到前面来瞧瞧那里屋是何状况。

沈夫人连忙和薛嬷嬷示意,让她将内室之门关紧,阻止了众位夫人的探视。

事发突然,方才没来得及阻止,可里面的况,着实不便让人再瞧了。

“薛嬷嬷,你去里面为徐夫人收拾一下。”沈夫人沉声吩咐,带着众位夫人等候在外面。

夫人们虽是好奇,然碍于沈夫人在此,也不敢肆意乱闯,只能低声议论。

方才惊讶出声的夫人边围了好几人,不用多想也知道她们议论的是何事。

内室之中,光亮浅弱,视线昏暗朦胧。薛嬷嬷踏入其中,黑暗角落处看不甚清,但是大多数地方还是明了的。

只见衣裳胡乱散落在地,地上的碎茶盏茶杯不少,茶水渍洒落在衣裳上,里面的场景实在是混乱不堪。

薛嬷嬷抬头往矮榻上瞧了一眼,又随即低下头来,没脸再看第二眼。

“徐夫人,徐夫人。”她轻唤了两声,然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徐夫人是知州夫人,薛嬷嬷不敢放肆乱动,于是转在旁侧寻了一薄被来,盖在不着寸缕的徐夫人上,才抬起头来凑上前去,仔细察看她的状况。

徐夫人呼吸声微重,面色潮红异常,且双眼紧闭,唇齿间还有轻微的低哼声,看样子已是意识不清。

薛嬷嬷转将散落在地上的衣裳捡拾起,当她走到墙角处时,忽闻一股异香传来,她先是皱眉捂鼻,可随即双眼大睁,猛地反应过来。

不敢耽搁分毫,她快步行至靠湖一侧,将紧闭的窗子全然敞开。

雨后清新气息贯入,将屋内的浑浊之气挤散,让人全舒畅不少。

确认自己无碍,薛嬷嬷微松一口气。

因为开窗的缘故,bi)仄的内室敞亮不少,外面的光线照入,将昏暗的角落点亮。

为证实自己的猜想,薛嬷嬷转走向充斥着异香气味的角落。

果不其然,角落处有异。只见矮凳上单独搁置着一浅碧香炉,薛嬷嬷无需凑近,便能闻到从其中散发而出的浓烈异香味。

她一手捂鼻,一手将香炉拿到窗沿处,低头看了一眼,见里面的香将将燃尽,只余留下温的香灰。

湖风吹来,味道便散了,没了大作用。

薛嬷嬷把香炉藏好,这才出了内室向夫人回禀。

众人在外等了许久,早已是焦急不已,心中如有蚂蚁爬过似的,难受得紧。

这不薛嬷嬷一出来,所有人都屏气敛息,静待她出声。

“夫人,徐夫人意识昏沉,瞧着像是喝醉了。”薛嬷嬷一本正经地说道,完全没有撒谎的窘迫,仿佛事实就是如此。

喝醉?这屋里没有半点酒味,人如何能喝醉!众夫人对视一眼,眼里满是质疑,她们看向沈夫人,却见她点头道“原来如此。”

“徐夫人酒后失态,还望诸位勿要乱言。”沈夫人脸上带笑,可眼里却不见丝毫笑意。

众位夫人在名利场混迹多年,沈夫人的意思她们当然明了。若是谁将徐夫人今在沈府的况传了出去,那便是得罪了徐沈两府。一方是知州大人,一方是麓院院长,两方势力在黎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自然无人敢招惹。

听得沈夫人的警告,众位夫人掩下心里的好奇,纷纷出声表态“自然自然,酒后失态,谁都免不了。”

“既然徐夫人无碍,诸位夫人就无需担心了。我命人备好了茶水果点,一起过去享用吧。”

沈夫人让婢子领着众位夫人离开,等到书房内静下来,她立即沉了脸色,抬步朝内室走去。

薛嬷嬷跟在她侧,“夫人,瞧徐夫人的样子,应是中了魅香。”

“魅香?”她脚下步子一顿,视线往内室打量一圈,确有隐隐香味缠绕鼻尖。

“香已经燃尽了,只余留下轻微的气味,对再进来的人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徐夫人那里,况似乎不大好。”薛嬷嬷交代完,两人已经走到了矮榻边。

此时,屋内香味几乎散尽,窗外清风吹来,让人觉得浑凉爽。

只不过,躺在矮榻上的徐夫人仍是一脸潮红,没有转好清醒的模样。

“看样子是药未解,赶快请大夫过来。”沈夫人没有多想,立即下令。

“夫人,徐大人那里?”薛嬷嬷试探着问道。徐夫人出了事,按理来说要告知徐大人来解决才好。

沈夫人直接摇头,“不必,莫要打扰了他们。”

“是。”薛嬷嬷不再多问,离开书房去请大夫过来。

沈夫人看了一眼在矮榻上胡乱扭动的徐夫人,把视线投到了窗沿处的浅碧香炉上。这香炉一直放在辰逸书房燃放沉香,是被谁替换成了魅香?还有徐夫人为何会进到辰逸书房内室?

虽辰逸书房和招待室只一墙相隔,但要想轻易进入此处却是不能。辰逸书房门口向来有人把手,而且无人时还会上锁……

上锁!她忽然想起之前李嬷嬷说的,曦月有来府里找辰逸,而且还进了书房!

既然是进了书房,那如今人又去了哪里?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如此一想,沈夫人只觉害怕,她立即转出去,要问清楚此事。

内室门外,书房之中,沈辰逸坐在书案边,闲散地翻看书籍。

李嬷嬷不清楚内室中的况,但也知晓里面的人不是林姑娘,而是知州府徐夫人。偷瞄公子一眼,见他脸上一派轻松之色,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清楚事为何会变成这样,但她心里隐约觉得不妙。

她脚下步子微动,准备轻声退出,然在转的那一刻,却被人叫住了。

“李嬷嬷,莫急着走。”沈辰逸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深意。

李嬷嬷看的心惊,立马低头,嗫嚅道“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沈辰逸轻笑一声,“吩咐倒没有,不过你先别走,母亲等会儿定要找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话音落下,他不再解释,起走到沿湖窗边,向远处眺望。



第一百九十六章 黑手

薛嬷嬷暗觉公子话中有深意,难不成是事败露了?

不,不会的,公子没有和林姑娘在一起,两人应是还没有碰见。

只要她一口咬定林姑娘是自己来寻公子的,而且还独自进了书房,那内室香炉里的东西便可以全数推在林姑娘上。

林姑娘欢喜于公子,又担心自己的门楣配不上沈府,于是忍不住动了歪心思,想把生米煮成熟饭,好顺利嫁入沈府。

如此一来,不说夫人和公子会将林姑娘怎么样,但以后定会疏远着她,而且徐夫人知晓后也定会寻她的麻烦。

林姑娘自顾不暇,和沈府的关系自然就淡了。

那时候,乐云再去公子面前多露露脸,还怕会不得公子的疼。

只要乐云能把控住公子,也不枉她在沈府为奴多年。

薛嬷嬷定下心思,平静等候在书房中。

“咯吱”一声,内室门缓缓打开,沈夫人从中走出。

站在窗边的沈辰逸迎上来,唤了声“母亲。”

“正好你也在,你院子里的李嬷嬷呢?”沈夫人出声问道。

听得夫人的询问,李嬷嬷连忙上前行礼,“夫人。”

沈夫人打量李嬷嬷两眼,眸色幽深地问起林曦月入沈府一事。

同先前一样,薛嬷嬷仍是说林姑娘来寻公子,之后进了书房,却又不知去向。

“既是林姑娘进了书房,那为何又是徐夫人出现在内室之中?”沈辰逸一脸困惑,不解地向薛嬷嬷问道。

“这……”薛嬷嬷吞吐着,“我也不知。”

记得在林姑娘进入书房后,她在门上落了锁。按理来说,此处应是无人能出也无人能进,怎么林姑娘就换成了徐夫人了呢?她是真不清楚。

沈夫人还想再问,这时薛嬷嬷领了大夫过来。

经大夫看诊,徐夫人确是中了魅香无误,好在分量不多,灌一副解香之药便行。

拿了药,沈夫人亲自谢过大夫,并予以重金,请他务必要守口如瓶,不要将此事传出去。

等送走大夫,旁边的宴席也已经散场,各家相继离开,唯有徐清明一直等着徐荣氏过来。

这时,沈夫人才派人去请了老爷和徐大人过来。

两人到书房时,徐夫人已经被灌下解药,只等清醒过来。

起初,徐清明是一头雾水,可当他得知徐荣氏昏迷的原因后,忍不住变了脸色。

自己的夫人出了事,且还是如此特殊的况,想必没有哪一个男人能忍得了。

若不是看在沈院长的面子上,他怕是会当场抓了府里的下人过来审讯。

不过,好在发现及时,没有出大问题。

“是否有其他人知晓此事?”徐清明有些担心,今沈府来了许多人,万一这事被传了出去……

“徐大人是黎城知州,而我沈府虽暂且无人入朝为官,但与各位大人的渊源颇深。相信他们为着自家的前程,应是不会将此事乱传出去的。”沈夫人确信道。

如此一来,徐清明倒是安心不少。

不过,沈夫人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今之事虽不会乱传出去,弄到人尽皆知的地方,但夫人们之间私下的议论应是免不了。

今后,徐夫人怕是要小心经营,多多与人为善,不要得罪了今的哪位参与者才好。

“夫人,徐夫人醒了。”薛嬷嬷从内室走出,向众人回禀。

徐清明闻此,立马抬步往里走。

此时,徐荣氏靠坐在软榻上,脸上神色格外难看。闻入异香之后,她并非是意识全失,只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如今虽清醒了过来,却仍觉手脚酸软,体的异样感也未全然消失,只不过能忍受住罢了。

想到自己的处境,她是又怒又气,这香明明是……

“可还有不适之处?”徐清明的询问声将徐荣氏的思绪打断。

她转头看去,见徐清明正朝自己走来,他脸上显出少有的关心之色,似是十分在意她。

这样的他,她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了。

一瞬间,徐荣氏有些恍神,等到徐清明再次出声询问,她才回应道“只是子有些虚,没有大碍。”

“那就好。”徐清明点点头,不再看着她,而是转打量内室,并问道“你为何要进沈公子书房?”

徐荣氏刚要张口,却又闭了嘴。实话自是不能说,只能迂回绕转。

闻着房中隐约残留的香味,她双眼微缩,这香怕是明柔准备给林曦月的,可没想差阳错之下,用到了自己上。

既然林曦月没有中招,没有成为受害者,那加害者的角色便让给她吧。

徐荣氏斜瞟徐清明背影一眼,嘴角偏勾,在他转之际,立马消了嘴角的笑意,转成迷茫之色,“这里是沈公子的书房?”

徐清明看着她,神色莫测。

徐荣氏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只低头装作无辜又万事不晓的样子,呢喃道“我……我不知道,我进这里是因为有人告诉我曦月在这里面。”

“那曦月人呢?”他仔细查看了房中各个角落位置,没有任何异常,也更不可能****,除非跳了湖。

如此想着,徐清明立马走向窗边湖侧,向外眺望,而徐荣氏则起跟在他后边,细声告知“我进书房后,听到内室有奇怪的动响,以为是曦月在里面。我担心她出事,就闯进了内室,可没想人没找到,反倒是我自己……”

她没有把话说完,细弱的声音里已经满是哭腔,让人一听便知她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不过,徐清明倒是没有大的反应,他甚至没有回头,只继续问道“什么奇怪的动响?”

“就是……”她言又止,颇是难为。

这时,徐清明才转过来,视线牢牢盯着她,“是什么?”

徐荣氏深吸一口气,缓缓答道“男女之事。”

“你确定?”

她点头,“确定。”

话音落下,徐清明轻笑一声,“怕是你中了药,人迷糊了。”

“你不信?”徐荣氏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一时心急也顾不上许多,想着一定要把罪名冠在林曦月头上,于是不再顾及,高声指责“我今会出事,指不定就是林曦月下的黑手。”



第一百九十七章 逃跑

徐荣氏声音不小,里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徐清明这才沉了脸色,只觉得她说话太过荒唐。

“曦月作甚要害你?”

徐荣氏冷哼一声,咬牙低声道“她害我还不够多吗?因为她,如今满街都是明柔的风言风语;因为她,沈公子疏远了和明柔的关系。今我来了沈府,想必她是怕我将她的真实面目告知给沈夫人,所以才会加害于我。”

说到这里,她不顾徐清明的阻止,故意扬高声音,“沈夫人与我无冤无仇,定不会加害于我,而在这沈府与我不对付的人,怕是就只有林曦月了。”

话音落下,内室之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徐荣氏转头去看,见沈氏夫妇和沈公子齐齐站在外面,且面色颇为难看。

她心里十分高兴,但面上不曾显露,只装作吃惊的模样,吓得后退两步,和徐清明告罪,“我不知道他们在外面。”

先前内室里的动静,外面的人不甚清楚,但是徐夫人后几句话,却是听得一字不落。

内宅女人间的弯弯绕绕,沈院长不好出面处理,只能交由沈夫人解决。

“徐大人,徐夫人,这书房内室中的魅香,绝不会是沈府之物,而且我已经问过辰逸了,这香也不是他从外面拿回来的。”

“在书房点燃这香的人是谁,我暂且不能下定论。”

“至于林姑娘,我今不曾请她进府,也没有见过她。”

“当然,此事发生在我沈府,我定会查得清清楚楚,并严惩作恶之人。”

沈夫人一番话下来,不仅表明了沈府的清白,也含糊了徐荣氏对林曦月的指责。

虽然徐荣氏和李嬷嬷都说林曦月进了书房,但是沈夫人却觉得事有些蹊跷。依照她对曦月的了解,以如此毒的手段,在辰逸书房坑害徐荣氏之事,应该不会是曦月做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今……”徐清明拱手要说告辞,却被徐荣氏出声打断“沈夫人,林曦月姑娘究竟是否在府内?”

今之事,她说什么也不能就此作罢。看沈夫人的态度,是想要保林曦月了,可她偏偏不让。

“林姑娘的去向,我并不清楚。”沈夫人面色冷了不少,态度也不似先前柔和。她素来喜欢清净,所以不常带外人来家里,家里也从没有发生过此等羞恼之事。

徐夫人究竟是被人害,还是另有隐,她定会查得清清楚楚,但不论如何,她的脸面不容他人落下。

“何不派人去找找,找到了问个清楚,也好能叫我安心。”徐荣氏不依不饶,也不再在乎沈夫人的态度。

若是沈家真的惹毛了她,她便把沈辰逸的事给抖出去,也好叫世人看看,向来清高典雅的沈夫人,却养出了一个不守世俗伦常的儿子。

沈家人被众人指点议论的场面,想来应该会很有意思。

徐荣氏将不尊与挑衅清楚地显露在脸上,不仅是沈院长和沈夫人有了怒火,连徐清明都变了脸色。

眼见氛围陷入焦灼,静等在旁侧的沈辰逸轻咳一声,“曦月姑娘确实入了府中。”

“那她人呢?”徐荣氏连忙发问。

沈辰逸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见他不答话,徐荣氏不用多想,也能猜出沈辰逸定是不知道林曦月的去向。如此一来,她的处境就更加有利。

徐荣氏甩开徐清明控制着她的手,走到众人中间,装作惊疑的样子推测道“该不会是逃跑了吧!”

她这话一出,几乎是敲定了林曦月是燃香之人。

他人想为林曦月辩解,却苦于不知,无从开口。

徐清明本想开口,又被沈辰逸拉住。

一时之间,书房内无人反驳,徐荣氏气焰更甚。在徐清明和沈府人面前,她将自己与林曦月以往的恩怨全数道出,并直言定论林曦月就是那害人的幕后黑手。

“徐夫人,事没有查清楚,还是不要乱说的好。”沈辰逸出声提醒。

徐荣氏毫无惧意,若是林曦月还在沈府,她或许要仔细想想该怎么辩解,但是如今人都不在,还不是依照她说了算。到时候,就算林曦月不承认在书房点了香,但是她从沈府匆然离开却是事实。冲着这一点,就足够让人起疑了。

可惜的是不能毁了她,还有沈府的秘辛之事,仍是不被外人知晓。

徐荣氏转头冷笑,一抬眼却见有人正牢牢盯着她。

看那人的穿着打扮,应是沈府的下人。

她心里一突,不知该如何反应,就在这时,却见那人小心翼翼朝旁侧瞄了一眼,见无人注意,于是眨眼和她示意。

她认识自己?徐荣氏犹疑片刻,才想起明柔说过,在沈府有里应之人。

看来,这位嬷嬷是友非敌了。

她冲嬷嬷一笑,在得到回应后,嘴角的笑意更深。

一人言说,或许会让人怀疑,但只要另添一人,便极容易使人相信。

而沈府这位年长嬷嬷,就是那另一人的最佳人选。

“沈夫人,沈府下人众多,难道就无一人注意到林曦月的来去吗?她来沈府,总不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不是?”

先前若是在针对林曦月,那此刻徐荣氏明里暗里说的都是沈府。

沈夫人气得脑仁疼,但理亏的是她沈府,她也不好和徐夫人争论。

“林姑娘进府时,府里自是有下人领着她。”她视线转向角落处,有人正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她伸手一指,介绍道“这位李嬷嬷是我儿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林姑娘进府是她领的,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她便是。”

沈夫人说完,轻叹一声坐在了软榻上,视线转向窗外,都不想多看徐荣氏一眼。

徐荣氏不理会他人的反应,直接走到李嬷嬷跟前,照常问了林曦月进府的经过。

李嬷嬷老实答了,和先前告知夫人的一般无二。

“不过……”忽然,她语调一转,似知道其他隐。

“怎么?”徐荣氏立马瞪大了眼,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而其他人闻此也把视线投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无需解释

李嬷嬷心里想着徐夫人既然敢说林姑娘已经逃走,那想必人确实已经不在沈府,那她要做的便是证实徐夫人的话。

她故意迟疑着回道“林姑娘进书房后,我虽没有看到她从正门出来,不过在后院外门处,处,我像是有看到她的影一闪而过。”

“你可看清楚了?”沈辰逸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突然出声bi)问。

“这……”她自是没有看清楚,林姑娘去了哪里,她压根儿就不知道,但是为了助徐夫人,以便让自己也能从中脱,薛嬷嬷只能硬着头皮答“看清楚了。”

话音落下,徐荣氏心里还来不及欢喜,沈辰逸倒是笑出了声。

她觉得莫名,朝沈辰逸望去时,一眼瞥到徐清明,却见他脸色更是沉。

因心里有鬼,不敢与他对视,徐荣氏快速转了视线,看向发笑的沈辰逸。

“沈公子,为何发笑啊?”

“我笑我自己,连院子里的下人都管不好,竟让她满嘴胡言。”

这话让人更不理解,什么叫笑自己管不好院子里的下人?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徐荣氏侧头看向李嬷嬷,而此时的李嬷嬷连头都不敢抬,站着的子还微微有些发颤。

没用的东西!徐荣氏心里暗骂一句,但她更忧心的是沈辰逸的态度,难道是有何变数?

“沈公子是不信李嬷嬷的话?”她试探着问道。

“不信。”沈辰逸未加考虑,直接摇头。

徐荣氏还想争论,这时徐清明突然站出来,他也顾不上沈院长和沈夫人还在旁边,当即对徐荣氏厉声呵斥道“莫要继续胡闹。”

怎么就是胡闹?徐荣氏心里不服,却不敢直接顶撞他。

“你自己看外面。”徐清明扔下这句话不再多说。

“外面怎么……”徐荣氏嘟囔着转头往窗外看去,当视线触及湖面之时,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会!她整个人顿住,只见微风拂动的浅波碧水上,一叶小舟正晃晃dàng)dàng)缓缓前行,而浅舟之上坐着一娴静女子。

虽然隔着许远,看不到正面,但她的份,不用沈辰逸多说,众人都已经知晓。

什么外门,什么影,什么逃跑,无需林曦月自己出面解释,李嬷嬷的证词就被全然推翻。

下人在主子面前扯谎,当真是不要命了。

不等沈辰逸发话,沉默许久且憋屈许久的沈夫人,猛地哼声拍桌,直接怒道“来人,把李嬷嬷绑起来,好好审问看管。”

“夫人,不,夫人,是老奴眼花看错了。”李嬷嬷吓得立马跪下,连连磕头求饶。

这种时候,李嬷嬷若是痴愣着倒还好,可一旦有了惊慌失措之态,不就是原形毕露了吗?

沈夫人不是心软之人,尤其是对待叛主的下人,更是不能容忍。

对她来说,家人的安危和家宅的安宁最重要。

不管李嬷嬷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单单就她跟着徐荣氏撒谎这一点,沈夫人也不会轻易饶了她。

李嬷嬷哭嚎着被人拖走,书房大门一关,吵闹声被阻隔在外面,房内又恢复先前的安静。

这样的安静让徐荣氏愈发害怕,她躲开徐清明的视线,走到窗边往外望去,仔细打量湖面的小舟,经反复确认后,不得不承认上面的人确实是林曦月。

她想过林曦月还在沈府,但是万万没想到,林曦月居然在悠哉游哉地游湖。真是白费一番功夫,还损了李嬷嬷这个帮手。

“徐夫人,林姑娘没逃呢。”沈辰逸笑着提醒她。

徐荣氏轻呼一口气,毫不示弱“那正好,我倒要问问她,为何要害我。”

“好,我这就去唤她过来。”沈辰逸转出门,去湖边唤人。

徐荣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双眼微微眯起,心里快速思索,要如何才能让林曦月脱不了。

小湖中央,林曦月坐躺于小舟之上,静享这一片安宁。

微风吹佛,掀起湖岸边轻垂的杨柳枝条,湖面水波dàng)漾,带动轻浮在水面上的轻舟。

雨初晴,气温不冷不,阳透过绵软的厚云层传下,照在上,让人觉得分外柔和。

感受着自然风光,又久久无人来唤她,林曦月眼皮渐垂,思绪已经昏沉。

沈辰逸来到岸边,朝轻舟的方向唤了两声,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该不是出事了吧?”他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叫人另划了舟船过去。

当他匆匆忙挨近了,探头往前一看,见她面色红润柔和,且呼吸轻浅,才知晓人是睡着了。

紧张的心放下,他无奈摇头,又忍不住轻笑出声,也不知是笑他自己傻,还是笑林曦月太过心大。

独一人在湖面泛舟,她不好好掌桨,居然还半躺着睡着了。

他在书房里看着徐荣氏胡言乱语,为她紧张着急,她自己倒好,惬意得很。

“天亮了,该醒了。”沈辰逸轻敲船舷,将林曦月从沉睡中唤醒。

林曦月缓缓睁眼,看着眼前的湖水舟船,竟一时不知在何处。

直到视线扫到一旁船上的沈辰逸,思绪这才逐渐回神归拢。

“好了吗?”她轻声问出,因才睡醒,嗓音略微嘶哑。

沈辰逸点头,“徐夫人唤你过去,李嬷嬷已经被母亲绑了。”

他没有解释太多,一切况正如当初她所预料的一般,虽略微有所差异,但整体偏差不大。

两船并齐,林曦月跨至沈辰逸对面,划船的下人用绳索将空船系好,这才往书房的方向划去。

距离拉近,书房中的窗扇大敞,林曦月能清楚看到里面的人。

她脸上扬起笑容,晃晃手和沈夫人示意,沈夫人亦是笑着回应。

站在窗边的徐荣氏,自是也看到了笑得明媚灿烂的林曦月。她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这下又有些慌了神。

其实,谋划的人是徐明柔和乐云,徐荣氏并不大清楚其中的弯弯道道。她的任务是在入沈府后,去到沈辰逸书房,再撞破里面“三人行”的混乱场景,并将旁边商谈的老爷夫人们引过来,好让林曦月和沈辰逸两人败名裂,让沈家人和林家人都在黎城抬不起头来。

如此一来,才算出了心头的一股恶气。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徐荣氏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才会转变成如今的为难局面。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关键之人

林曦月跟随着沈辰逸进了书房,和长辈们一一见过礼后,被问起什么时候来的沈府,她俱是如实回答。

如果说先前沈夫人只是怀疑李嬷嬷,那在听过林曦月的话后,李嬷嬷已经再无翻的机会。

“李嬷嬷入府多年,少有出错的时候,更别说是起了坏心。她把曦月骗到府里来,究竟是为了作何?”沈舒氏百思不得其解,想要亲自去审问,此处又暂时走不开,只能派边的薛嬷嬷过去。

林曦月和沈辰逸知晓实,但是并不打算直接说出来。

这两人面上一派轻松之色,似事不关己的样子,看得徐荣氏好不慌乱。

眼见沈夫人边的薛嬷嬷领命离开,徐荣氏顿时慌了神。

万一李嬷嬷受不住刑,将事全然招供出来,那她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有着青衣的沈家婢子经过。徐荣氏看着那熟悉的青衣,忽然记起她进书房时,也是一如此模样打扮的婢子领的路。

那婢子引了她进内室,她察觉不对时,房门已经从外面被锁住了。如此想来,她也是着了别人的道。

在这沈府之中,想要算计她的人,还真的就只有她了。

徐荣氏将视线落在林曦月上,心里已经明白岔子出在哪里。想来林曦月是察觉了书房里的计谋,并且反将了她一军。

先前担心李嬷嬷招供出自己而无路可退,但是此刻况却是不一样了。

说起来,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那书房里的魅香,可都是被她吸进了体内,丢丑的人是她,而不是林曦月。

只要能揪出那领路的婢子,查清她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下了黑手,便一目了然。

想通这点,徐荣氏紧绷的脸色舒缓不少,出口不再咄咄bi)人,她使劲儿挤出两滴泪,诉说起自己的“惨痛”经历。

寻常妇人遇上这等难以启齿之事,都是尽量遮掩着,她倒好,丝毫不避讳。

沈夫人实在是不想理会她,可碍于徐大人的面子,也不能直接赶人出府。

她若是单纯想查出下黑手之人,沈夫人没有意见,然随着徐荣氏的控诉声响起,那潜藏的意图便显露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骗你入书房的婢子是我沈府安排的?”沈夫人忍不住出声质问。

“沈夫人,您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早就说过,以您的份,自是不会害我,但是免不了有想害我之人,借用了您的份。”徐荣氏说着,将视线转向林曦月,意思十分明了。

对此,林曦月没多大反应,她反而直视着徐荣氏,并回以浅笑。

看你能笑到几时!徐荣氏心里暗骂一句,以帕遮掩,将满脸的险毒心里隐藏起来。

相比男人,女人更要了解女人。

沈夫人不清楚事的****,但随着徐荣氏的几番变脸,她已是十分戒备。

林曦月和沈辰逸更是不必说,两人是静看徐荣氏做戏。

整个书房,唯一在认真听查的人,只有徐清明。

徐清明倒不是怀疑林曦月,只是在他看来,徐荣氏确实是着了别人道。不管下手的人是谁,此事必要查得清清楚楚。

“我去审人。”他觉得关键落点还是在李嬷嬷上。

“你去哪里审人?”徐荣氏见他往外走,连忙拦住。

“自然是审那位李嬷嬷。”

“你审她有何用,骗我入书房的人又不是她,而是沈府的一婢子。”

“那我便抓了那婢子来审。”

徐荣氏闻此心中一震,她要的便是这句话。

沈府婢子不少,一时想要找到一人倒也不太容易。

徐荣氏忙着辨认,暂时没空理会他人,而沈夫人则去了后院,来到看管李嬷嬷的地方。

“夫人,她什么都不肯说。”薛嬷嬷颇为无奈,她曾与李嬷嬷打过交道,两人关系不说多好,但都是府里的老人了,相识都已有几十年,如今看她沦落成这等模样,也不忍心下狠手。不过,若是夫人下令要用刑,她自是不会违背。

李嬷嬷垂着头一语不发,沈夫人在她前站定,没有出声bi)问她,也不用人对她用刑,只静思片刻后,朝后的薛嬷嬷问道“查一查,她在府里还有哪些亲人,都带到我面前来。”

听到夫人如此吩咐,薛嬷嬷愣了一下,再看李嬷嬷时,见她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着急之色显而易见。

“夫人,我说,林姑娘是我骗进府的,书房里的魅香也是我点燃的。我是想毁了林姑娘的名声,所以才谋划了这些事。”

“只是,我也不知因何缘故,林姑娘没有中香,反倒是徐夫人进了书房内室。”李嬷嬷急忙忙把自己的谋划道出,与先前闭嘴沉默的样子判若两人。

只是,沈夫人听了这些没有发怒,反倒是轻笑出声,像是听她讲了一个笑话。

“李嬷嬷,我问你,你是何时认识曦月的?”沈夫人放缓了声音,摆出单纯好奇的模样。

李嬷嬷正紧张着,突然听此问题,一时没反应过来,懵懵然回道“我不认识……”

“曦月”正要说出口,她陡然闭了嘴。

曦月,林曦月,林姑娘,她怎么就忘了。

见她懊恼地模样,沈夫人嘴角笑意更甚,“你都不认识曦月,又为何想要毁了她的名声呢?”

“我……”她无法做答,不敢提及公子,更不敢提及徐夫人,生怕牵连了乐云。

“把府里和她有关系的人都找出来。”沈夫人不再多问,直接朝薛嬷嬷吩咐。

恰在此时,有人前来禀告,说是给徐夫人领路的那个婢子已经被抓到了。沈夫人当即转前往书房。

书房门口,徐荣氏看着跪在地上的青衣婢子,脸上的痛快止不住地溢出。

骗她进书房的人已经抓到了,接下来只要让她招出背后的主子,今之事就能结束。

虽然不能毁了林沈两家,但是能揭露出林曦月的真实面目,倒也不虚此行。

徐荣氏沉浸在自己的痛快之中,没有注意到跪在地上的青衣婢子频频给她使眼色。



第两百章 驱逐

“确定是她吗?”徐清明和徐荣氏确认道。

徐荣氏没有一丝迟疑,“就是她,没错。”

她心里有十分的把握,今林曦月绝对逃不掉。

“徐夫人,奴婢是无辜的……”跪在地上的青衣婢子朝徐荣氏求饶,却被徐清明命人拖了下去。

找到了人就好,审讯此等残暴的画面,还是要避着女人和孩子。

眼前是看不到,不过响在耳边的惨叫声却更是清晰。

林曦月面露不忍之色,心疼婢子所受的刑罚。

她如此模样落在徐荣氏眼里,却成了心虚和害怕。

“等下有你哭的时候。”徐荣氏低声咒骂一句,眼里的嚣张气焰更甚。

沈夫人离徐荣氏不远,隐约听到她的低喃,又见她望着曦月,面露凶狠之色,心里颇为担心。

不过,她见曦月脸上始终挂着柔和的笑意,丝毫不见害怕忧愁的模样,像是受她感染一般,紧张的心松缓不少。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旁边审讯房内的动静渐小,不多时候,只听“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被打开。

光线照入,徐清明沉着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林曦月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呈严肃之态;沈辰逸站在她边,则是神色莫测;沈夫人不明****,见徐大人脸色不对,心里有些担心;沈府的下人们更是不必说,屋内婢子的惨叫声就够让人胆战心惊。

唯有徐荣氏一人,是满面红光,神色激动。她快步跑至他边,问起方才的审讯结果。

“怎么样?她可是招了?有说出背后指使之人是谁吗?”

徐清明死死盯着她,一语不发。

他久久不说话,盯着她像是盯犯人一般,徐荣氏暗觉不对,激动的神色逐渐转为慌乱。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她就不信了,抓到了人,还制不住林曦月。

徐荣氏绕过徐清明,气冲冲进到审讯室,在被绑婢子前站定,出声bi)问她是否受命于林曦月。

怎料这时,那婢子神色激动,突然开始向她求饶。

“夫人,求求您,救救奴婢。奴婢怎敢害您,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婢子一阵胡言乱语,不知到底在说些什么。

徐荣氏听得烦闷,正要提及林曦月时,却突然注意到她发髻上佩戴的兰花珠钗。

这、这不是……

她视线陡然定住,盯着那兰花珠钗许久,之后看向眼前的婢子,仔细打量。

愈看便愈发心惊,一模一样的兰花珠钗,连带着熟悉的眉眼。

眼前之人,不就是明柔院里的双红吗?怎么明柔边的婢子会来了沈府,还被她当成是林曦月的人给抓了?

徐荣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子后退,险些昏倒在地。

靠在方桌旁,她全虚软,没了任何吵嚷的力气。

“荣清,你有要和我解释的吗?”低沉的声音中隐约掺杂怒意。

徐荣氏子僵硬,不敢回头。她怕,怕看到徐清明失望又愤怒的眼神。

“你不敢说,我替你说。”徐清明万万没有想到,一番审讯下来,被招供出的人居然是他的家人。

“她,名唤双红,不是沈府的下人,而是我徐府长女徐明柔院子里的二等女使。至于我徐府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沈府,正如你所说,还真是要查查她后的主子!”最后一句话,他近乎是呵斥出声。

徐荣氏闻此吓得一抖,更是没了脾气。

此时此刻,徐府内,徐明柔坐躺在软椅上,静候着母亲的胜利归来。

她心里把握十足,就算此事被沈家压了下来,但林曦月失德的事实却改不了。

就算不能闹到人尽皆知,但绝对瞒不住黎城各大世家。

等候的半,她猜想了所有可能的况,却没有想到这次是引火上。

没能毁了林曦月和沈辰逸两人不说,连自己最后唯一的依靠也推得更远。

徐清明失望到极致,带着徐荣氏亲自给沈夫人赔礼道歉,请求原谅。

因沈府也有下人掺和其中,沈夫人没有过多计较。她并不想把事闹大,只嘱咐徐大人自己理清家务事,不要误伤了他人。

这他人,自然是指被骗入沈府的林曦月。

面对徐大人,林曦月敬意不减,只是谈起徐荣氏和徐明柔,她却是说得直截了当,“她们行了坏事,自当受罚。至于该如何罚处,由您来决断。”

若是以前,曦月当着徐清明说出此番话,他不说会驳斥于她,但心里定有意见,但自从知晓陆少对曦月的态度后,他不由得更加看重她,也不会轻易忽视她的想法。

比起不懂事的夫人和女儿,他更看重前途极佳的内侄女。但凡曦月能和陆少搭上关系,想来他徐清明在仕途上也能顺畅许多。

徐清明最后的处置方式究竟是何,林曦月已经不大在乎,不过之后的子确实清净不少。

直到某外面传来喧闹声,秋韵急匆匆回来告知,林曦月才知是有人来徐府迎亲,而要从徐府出嫁的就是大姑娘徐明柔。

秋韵对此好奇不已,毕竟在她看来,以徐大姑娘的家世条件,成亲怎么着也得闹个三五天,闹得轰动全城才知,怎么会忽然就出嫁了呢?而且婚礼也过分低调了些,连林家人都没有邀请,怎么说林家姑也是徐府的二夫人呢!

不过,主子们没有谈及此事,她也不敢多嘴,只能把疑惑藏在心底,子仍是过得安安稳稳。

直到时至六月下旬,在书院苦读的睿泽少爷忽然归家,平稳安然的宁静子才被突然打破。

林宅正堂,林家四人齐聚一处,皆是面色凝重。

林曦月尤为惊讶。今午时,她用过午膳,正想回房小憩片刻,却听闻哥哥匆忙回家的消息。

当她赶到正堂时,正巧听到哥哥说起他被书院退读的消息。

退读!在麓山书院,除了学子因个人原因,自行退读外,被书院强行退读的况少之又少。

说得好听些点退读,实际上就是驱逐。然,会被书院驱逐的学子,往往都是因为犯了大错。

林睿泽究竟是犯了什么大错,才会被麓山书院驱逐出去?



第二百零一章 得罪了谁?

说起来,林睿泽自己都不清楚被麓山书院退读的原因。

今早间,课上得好好的,沈院长却亲自找了过来。起初,他以为院长是要指点自己做学问,却没想开口竟是让他离开书院。

林睿泽当场傻愣在那里,全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回过神后,他追问原因,院长却愿意再见他。

直到有人来催他离开,林睿泽才肯相信早间院长的言语不是玩笑,而是真要要赶他离开。

院长见不到,催人走的已经到了眼前,林睿泽就算心有不甘,也不能强留下来,只能先行回府,和爹娘商谈后再做打算。

“未免太过离谱。”林元仍不住拍桌怒道。

退人学不说,还不给出任何解释,麓山书院行事实在是儿戏。

以睿泽的才学,不少书院上赶着抢他,当初家里也是想着麓山书院名声好,又隔得近,才会择了它。

哪曾想到在最要紧的关头,却出了这等难事。

“不行,我要去找院长问清楚。”

如今已到六月底,距离秋闱考试,只剩下一月的时间。不管如何,考试不能错过。

林元等不到明,立马起换衣,出门上车快马赶去麓山书院。

林睿泽想拦住父亲,人却已经远了踪影。

林周氏亦是忧心忡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倒是林睿泽自己,虽有些失望,却没有过于沮丧。

“哥,退学可还有回旋的余地?”如今离开确实是可惜了些。失了在麓山书院学子的份,就没了参考的资格,短期内要去到别的书院也不大容易。错过今年的秋闱考试,可又需要再等上三年。

“院长直接告知我,想来已经决定好了。父亲,怕是只能白跑一趟。”

“没事,大不了再等上三年。三年后,我再去考试,指不定能拿个解元呢。”林睿泽倒是看得开,反而出声宽慰曦月。

林曦月清楚哥哥的才学,在上一世,哥哥能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虽然有陆家在其中帮衬,但是更重要的是他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她相信,哥哥若能参加八月的乡试,今年黎城的解元也一定是他。

及至晚间,林元才从书院归来。

进屋时,林曦月见爹爹脸色沉,便知事定是没能解决。

正如林睿泽所料想的,林元确实是白跑了一趟,沈院长压根儿就不肯见他,更别说是给出解释了。

此事得不到解决,林家人一都睡不安稳。眼见着爹娘渐憔悴,哥哥也有些心不在焉,林曦月托了周明在书院里打听况。

对于睿泽被退学一事,周明也颇为愤慨。他是数没有在书院看到睿泽,找到睿泽居住的小院,发现已是人去楼空,后问起书院的老师,才知晓睿泽已经离开了书院。

“这事实在是奇怪。我问了许多学子和老师,他们甚至都不晓睿泽已经离开了书院,还当他在闭关苦读呢。”

“书院把此事瞒下来了?”

“也不能说是瞒,但是确实没有告知大家,想来也是没有理由吧。”

既然没有理由,那就说不是明面上的决定,难道哥哥是在书院得罪了人,所以才被劝退?能让院长出面的人,究竟是谁?

林曦月心里有了怀疑,却又不敢确定。一方面,她托周明仔细打听书院里的况,让他一有消息便告知她;而另一方面,她多次约见了沈辰逸,想要和他见上一面。

然而,两处都不大顺利。周明在书院查不出什么,沈家那边也没有回应。

直到七月五,周明忽然急忙忙赶到林家,在猛灌了半壶茶水后,和林家两兄妹说起自己偶然探听到的消息。

“昨晚上,我在经过院长课室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交谈声,心里好奇就凑近了去听,结果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周明摆出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知道的怕是会以为他撞见了鬼。

“退学缘由。”林曦月等待他说出结果,林睿泽也静听着。

这两兄妹,未免太冷静了些。周明无奈瘪瘪嘴,认真告知“要求沈院长将睿泽退学的人是,院长夫人。”

这话一出,林家两兄妹倒是变了脸。一个满脸惊愕,一个则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若有所思?难不成曦月知晓什么?

不等周明出声询问,林睿泽率先开了口,“院长夫人与我毫无瓜葛,为何会让我离开书院呢?”

“这也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周明说着将视线转向曦月,问道“曦月,你不是与沈府多有来往吗?可是知晓什么?”

林曦月醒过神来,没有出声解释,也没有摇头否认。

自上次从沈府离开后,她就一直没有去过沈府,也没有得到沈夫人的邀约。她并未多想,可如今看来,是沈夫人在故意远着她。

可是要远着她,也不必让哥哥离开书院不是,究竟是为……

突然,她端起茶盏的动作一顿,手里不自觉地握紧。沈夫人让哥哥离开书院,是不想在书院见到他,可她又不常在书院,那只能是她不想让某人和哥哥往来。

至于这个能让沈夫人如此cāo)心的某人,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本以为解决了徐明柔和徐荣氏,子就能安安稳稳,可在事实面前,她还是太过天真了些。

“或许是……我牵连了哥哥。”林曦月眼眸低垂,不敢和哥哥对视。

就算沈夫人是为了沈辰逸才让哥哥离开,但这其中的理由太过令人羞恼,她自是不会说出来让哥哥徒增烦恼。

“因为你?”当然,林睿泽不是那么容易哄骗的,他当即便是怀疑。

林曦月无法,只得将那发生在沈府的事道出,“虽然害人的是徐氏母女和沈府的下人,但追根究底却是因我而起,沈夫人这次为难哥哥,想来也是嫌恶了我。”

“若真是因为这样,麓山书院我不读也罢。如此不讲道理,我更应当远着些。曦月,你别想多了。以哥哥的才学,自有出头之。”林睿泽低沉了两,自己也打起精神来。虽然离开了书院,但学业不能荒废。



第二百零二章 没得商量

相比以前,林睿泽苦读的劲头更甚,林家人看着是既欣慰又心疼。

林元又数次去到麓山书院,然仍旧没有转机。既然麓山书院不行,那便换去其他书院。

为了让睿泽赶上八月的乡试,林元开始打听周边县市隔得近的书院。

每早出晚归,虽然辛苦了些,但是好过整叹息。

林周氏想着睿泽能转去其他书院,低丧的心也好转不少。

趁着家人没有注意的时候,林曦月私下约见周明,让他在书院见到沈辰逸后,把人带到简水酒楼。

周明守株待兔似的,在书院学子必经之地等了三,才见到沈辰逸。

话说,沈辰逸被母亲拘在家里好一段时间,才得了喘息的机会。

是早间,他走在路上,准备去上早课。这时,一人忽然从路边冲出来,拽着他就往外走。

他吓了一下,等看清前之人,才消了惧意。

因对林睿泽多有注意,沈辰逸对他边的友人也较为了解。

眼前拽着他往外走的人,就是经常跟在林睿泽边的周明。

“你要带我去哪儿?”眼见着快要走出麓山书院,沈辰逸忍不住出声问道。

“曦月要见你。”周明没有回头,直直往前走。

沈辰逸清楚周明和林家兄妹的关系,所以没有怀疑,只是不知曦月见他是要做什么。

车在简水前面停下,周明直接领人上楼。

当沈辰逸见到林曦月时,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为何不肯见我?”

他整个人有些懵,从路上被周明拉走,再到简水见到曦月,此刻又被她如此质问,他实在是反应不过来。

“你没有收到我的约见函?”林曦月眯眼问道。

沈辰逸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

难怪,林曦月轻叹息,她送去沈府的约见函,怕是都被沈夫人命人销毁了,沈辰逸又如何会来见她呢。

“那你知道吗?我哥从麓山书院退学了。”林曦月缓声道。

“什么?”沈辰逸霎时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退学,他为何要退学?”

“并非是他要退学,而是被院长劝离的。”

沈辰逸直接摇头,“这不可能。”林睿泽在麓山书院才学拔尖,很有可能在今年的八月乡试中拔得头筹,为着书院的名气,父亲也不会让他离开书院,这绝对不可能。

“是真的,我哥已经离开书院许多。我今见你,就是想请你帮忙,看退学一事能否有所转机。”林曦月不知道寻他有没有用,但还是要争取试一试。

“怎么会这样?”沈辰逸低声呢喃,仍是觉得不对劲,“忙,我一定会帮,但你能告诉我,我父亲为何要让他离开麓山书院吗?”

林曦月看着他言又止,“其中原因……和你母亲有关。”

“我母亲?”沈辰逸起先是迷茫和不解,可忽然他浑僵直了一下,随后似是懂了。

沉默许久,他对林曦月沉声道“这事我来解决,你先安心回去。”

“如此,便拜托你了。”林曦月见他明了,也不再多说,转离开。

且说在林曦月到家后不久,沈辰逸回了沈府,他朝母亲的院子直奔而去。

沈辰逸突然闯进时,沈夫人正整理着府里的账册。

“怎么从书院回来了?”沈夫人目光柔和,见辰逸喘着粗气,倒了茶水递给他。

沈辰逸并未接过,他坐在方桌旁,看着母亲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曦月离开后,他问了乐云的下落,知晓乐云在自己院中,暂且没有逃走的可能,便先应付了母亲这边的询问。

哪知等他得闲了再去找人时,乐云已经没了踪迹,而且先前被母亲绑了的李嬷嬷也没有回来。

他去问母亲两人的下落,母亲只说是打了板子发卖了出去。

他并未有疑,可现在看来,以母亲对待曦月和睿泽的态度,怕是向两人审讯出了什么。

沈辰逸静思许久,一脸沉重的样子,沈夫人心里了然,也没有说什么,只等他自己出声询问。

“母亲,是您让林睿泽从书院退了学。”他直接肯定道。

沈夫人扬眉,瞥眼旁侧,让薛嬷嬷带着房里所有的下人出去,等房门紧紧关上,才点头答道“是我。”

“您……”知道了什么?沈辰逸想问,却没能问出口。

仿佛知晓他心中所想,沈夫人谈起那发生在书房的丑事,“徐大人审出了背后主使人,却也改变不了我沈府下人掺和其中的事实。李嬷嬷在沈府多年,为何突然会联合外人在府里作乱?辰逸,你心里应该清楚,李嬷嬷想要帮衬的人不是徐荣氏,而是你边的小厮乐云。”

她索也不再避讳,直接和辰逸言明,“你的心思,我向来清楚,所以一直为你多加掩护。你若是想要府里的人,我不会多说什么,大不了像乐云一样,随意就能打发发卖了,你的喜好外人也不会知晓。可是……”她语调一转,“我绝不容许你将手伸到外人上。”

“我没有。”沈辰逸心乱如麻,忙忙出声辩解。

“你没有?”沈夫人轻笑一声,“你和曦月多有往来,真是因为听从我的相看吗?你没有别的私心?”

问到这点,沈夫人自己都觉得后怕,她以为辰逸认识曦月后,或许是改了心思,可没想到他却是打着别的念头。要不是这次出事,她抓住乐云审问了一番,还不知道辰逸对林家子有心思。

一想到两人在书院多有往来,甚至是能见面,她心里就怕到不行,生怕辰逸的心思被他人知晓。

为着辰逸的前途,就算落上蛮横的名声,她也要将林睿泽移出书院。

“此事,你不必再说,没得商量。”

听得母亲最后一句,沈辰逸整个人垮下来,浑浑噩噩出了母亲的院子,不知怎么绕回了简水。

一盏盏冷酒灌入肚中,他只觉苦涩不堪。

是他害了睿泽,他又如何向曦月解释……

内心煎熬不已,伸手往桌上一挥,将空盏摔落在地,发出霹雳啪哒的脆响。

上酒的小二,见况不对,回去告知管事。



第二百零三章 入京不易

覃思推门半掩着的门,见里面的人已经趴醉在酒桌上,人事不省。

前不久,曦月姑娘还和沈辰逸相见过,怎他又来此处买醉。

闻着满屋的酒味,覃思皱眉无奈,若是寻常醉鬼,他早就把人丢出了。

沈公子和曦月姑娘交好,还是派人告知一声。

林曦月接到覃思派人传来的话,随即明白退学一事无解,沈辰逸肯定是在沈夫人那里碰了钉子,才会在简水酒楼买醉。

“把人送去沈家,以掌柜的名义。”林曦月仔细吩咐,既然沈夫人不愿沈辰逸和她多有往来,今后还是要避讳些,免得牵连了哥哥。

隔沈辰逸醒来时,只觉得头痛裂,不清楚自己在何处。

房门被推响,刺眼的光线照入,让他不住抬手捂眼。

等他适应了去看时,只见满屋都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她们端着洗漱用具,伺候他起打理。

不用多想,也知道这是母亲安排的。

沈辰逸无语沉默,脸上残存的一丝茫然也化为虚无,只剩下无所谓的淡漠。

仿佛约好了一般,林曦月和沈辰逸两人不再联络。

见此况,沈夫人放心的同时,又隐约有些担心,总觉得还留有隐患。

不管沈夫人如何忧虑,林曦月已经放弃和沈府往来。正如哥哥所言,他是有才学之人,总有出头之。

而且,在她记忆中,今年的秋闱考试似是出了问题。

上一世,因受她被绑和出嫁的影响,哥哥虽是参加了乡试,但是成绩不甚理想,并未排在前面。之后出事,许多学子被查,与哥哥也毫无关系。

林曦月仔细想了想,记得母亲曾在信中和她提起过,疑似是考卷泄露,暗下有了拿了泄露的考卷重金贩卖,所以不少有钱人家的子弟都提前知晓了试题,并在榜上取得靠前的名次。

正是因为名次靠前的考生们背景太过相似,且平民子弟未在其中占有一席之位,所以引起了上位者的怀疑。后来,有人调取了考生的答卷,发现有不少文章雷同,便将况告到了上面,并呈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闻此勃然大怒,并下令彻查此事,许多涉嫌购取考卷的学子被捕入狱,弄得举国上下人心惶惶。

最后是抓捕了泄露考卷之人,严惩了大批包庇的官员,并下令在第二年八月重设考试,事才落下帷幕。

不知今年的乡试是否会如上一世一样,如若真是如此,哥哥不能参加八月的乡试,倒是件好事。

万一到时候名列前茅,又发生考卷泄露的况,肯定会被牵连其中。

哪怕人无罪,在大狱中走一遭,不死怕是也得脱层皮。

林曦月轻叹一声,反倒起了劝慰父亲的心思。

她自己把事理得清清楚楚,完全忘了某人的存在。

直到京中来信,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未和陆琮联系。

在信中,他写下的第一句便是“曦月今忙什么呢?”单单这一句就把她吓得够呛。

怎么看,她也觉得陆琮并非是单纯想了解她近做了什么,而是在质问她为何没有联系自己。

若是陆琮能知晓她此刻的想法,定然会勾起嘴角,道一声“她倒是了解我。”

正如林曦月所想,陆琮寄来远信,确实是在提醒她。

近些时,陆琮分外繁忙,处理完营地之事,还要应付宫里的皇上。

时至七月,天气渐,京中气候更甚,皇上闹着要出宫避暑,并让陆琮随行排布。

陆琮自从接了军头衔,每早出晚归,如今还要安排皇上的避暑行程,更是不能得空。

好不容易有一口歇息的时间,他便想看看曦月寄来的信笺,可往桌上一翻,就那屈指可数的四五封来信,让他忍不住气得咬牙,重重提笔落字,寄去“关心”之语。

林曦月逐字读下,只觉心中颤颤,为了挽回补救,老老实实把最近发生之事全数写下。

尽管连篇累牍,可落在陆琮手里,却让他安心不少。

“恩铭。”唤声自房中传出,守在外面的恩铭忍不住颤了一下,苦了脸进去领命。

进屋后,他偷瞄主子一眼,见他脸色不似往沉,才敢出声唤道“主子。”

“你去监学寻到陈师,问他要一封引荐函。”陆琮递过一封私信,让他交予陈师。

恩铭接过时,抬头瞄了主子一眼,见他嘴角带笑,似有令他欣喜之事。

去监学寻陈师要引荐函,主子要引荐人入学监学念书吗?恩铭挠挠头,也没想出一个能让主子开口的人。

直到他要了函书回来,看着主子将函书连同信纸装进信封,再转交给他寄去黎城,恩铭这才恍然大悟。

能让主子引荐的人,在黎城确是有一位,曦月姑娘的长兄林睿泽。

睿泽公子要入监学念书,那不是得来京城嘛,难不成……林家要入京!

想到这点,恩铭甚是兴奋。如果林家入京,曦月姑娘也会入京。

那曦月姑娘入了京,他还用忧愁如何哄主子开心吗?

“哈哈哈……”就站在院中,恩铭忍不住大笑出声,惹得路过的婢子对他频频视目。

不管外人如何猜想,恩铭笑完赶紧将信寄了,并选了脚程最快的骏马。

他心中万分急切,恨不能让曦月姑娘明就能到京城脚下。

然而,林家进京没他想的容易。

在连月的雨天过后,黎城的阳冒头,气候一下便了起来。

屋外蝉鸣不休,林周氏使了下人去树上粘蝉,才得以睡个安稳的午觉。

是,林曦月午睡方醒,正迷迷糊糊饮着掺了冰块的甜羹,便有人送了信笺过来。

她避了秋韵,将信拆了,一边读信一边舀了甜羹送进嘴里。

当她读到信中时,忽然眼珠一缩,手里动作顿住。

“进京!”让哥哥去监学念书!林曦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心中起起伏伏,既是欣喜,又是担忧,好不容易她才冷静下来。可这事该如何同家人提起呢?

京城监学,举国最大的学府,若是哥哥去监学念书,必定能有更大的前途。



第二百零四章 听戏

可是,哥哥能离了家人,远去京城求学吗?

再者,爹娘愿意哥哥离了家里,独自入京吗?

林曦月怎么想,都觉得此事没有商量,除非……全家去京城!

不不不,这个念头刚从脑中闪出,林曦月立马摇头否定。

放下手里的信笺,她拿起引荐函,重重叹息一声,满是无奈与可惜。

此事没有苗头,还是不让哥哥知道为好,免得扰乱了他的心思。

将引荐函收好,林曦月换了薄衫,重理了发髻,去到竹院书房。

相比他处,竹园倒是凉快不少,偶尔夏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林曦月走在石路上,隔着青竹往书房方向望去,见窗扇半开,房里一影端坐其中。

等她走近了,便听到清润的读书声从其中传出。

等了将近一刻钟,她没有推门走进,里面的声音也未有停下的迹象。

“哥哥近一直如此吗?”林曦月向哥哥边新进的书童三七问起。

三七看着书房里的公子轻叹一声,脸上挂着明显的忧心之色,他将视线转向姑娘,“自我进府以来,公子一直如此。每从早读到晚,少有休息的时候。”

“如此可不行。”林曦月轻皱起眉头,抬步朝书房内走去。

半个时辰后,林睿泽坐在马车里,看着对面的曦月,满脸无奈。

“哥,书每都能读,你今就陪我散散心,好不好?”

“好,既是你要求的,我哪能不同意呢。”

林曦月闻此,笑意立马在脸上显现。

见她欢喜的模样,沉肃了许久的林睿泽也终是扬起了嘴角。

他一低头,看着脚边化得极快的冷冰,抬手掀开车帘。霎时间,气扑面而来,让人似觉进了蒸笼一般。

“不过,如此的天,你要去哪里散心?”据他所知,曦月向来怕。

每每到了夏,她便躲在屋里不肯出门,今倒是罕见。

林曦月卖了个关子,没有立马告知,只道“定不会让你失望。”

当马车停下时,林睿泽掀帘下车,看着眼前的简水楼,他正要询问曦月时,不经意间扫到了韩家的马车,而此时此刻,韩灵儿就等候在马车旁。

“睿泽哥哥。”韩灵儿红着小脸上前打招呼,眼眸里却满是关心。睿泽哥哥从书院退学的况,她已经从哥哥那里听说了。家人闻此皆是失望又无奈,可她只担心他能不能承受住。此时见到他,知晓他一切都好,她才能安心。

“灵儿,我……”林睿泽言又止,尽管嘴上说着不在乎,可他到底还是失望的。

韩灵儿自然知晓他想说什么,她笑着摇摇头,只柔声道“我相信睿泽哥哥。”

林睿泽霎时间心头一震,只觉得满心鼓舞,往的忧虑消失无踪,倒剩下一轻松。

林曦月下车时,明显察觉到了哥哥的转变,她看着在马车前相互凝望的两人,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道“我们先进去吧。”

这时,两人才猛然回过神来,往四周扫视一圈,见周边已有路人正好奇观望。

两人脸色一红,齐齐快步朝楼内走去。

林曦月心里暗暗称奇,哥哥脸红的模样少见得很,灵儿在哥哥心中的地位果然不一般。

因为韩灵儿的缘故,林睿泽心好转不少,林曦月见此自是松了一口。

今来简水,正巧敢上酒楼唱戏,场面好不闹。

林曦月提前和覃思打了招呼,让他留了一处位置最佳的桌。

三人就坐后不久,戏台上便开了唱。

听着熟悉的戏曲,林曦月渐渐有些恍神,曾经在沈府时,她也常陪着陆老妇人听戏。

陆家共有三子,陆琮是陆家三子,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且和他年纪还差了不少。她嫁入陆府时,陆大少和二少倶已成亲数年,府里最大的孩子小不了她多少。

或许正是因为她年纪尚小的缘故,陆老妇人对她甚是疼,处处都照顾着她。

她初入陆府,也是初入京城,什么都不懂的,见面礼数不全,皆是陆老夫人帮着打圆场。

有知晓她份的,抱着试探的意味前来凑闲,可见到陆老夫人的态度,却是不敢再轻怠了她。

其实仔细想想,不只是陆老夫人,陆琮虽平里对她态度冷淡,似陌生人一般,但在外人面前,却是会给足她颜面。

她嫁给陆琮后不久,府里便传出了大大小小的声音,有谈论她被毁容貌的,有议论她卑微份的,也有笑话她和陆琮房中事的。

确实,她嫁入陆府这么久,除了在新婚之夜,陆琮有过来见她一面,之后便彻底失了踪迹。

她在京城无依无靠,自是不敢说什么。

陆琮的行踪,她不敢过问,甚至连府里下人对她的诋毁声,她都不敢吱声。

可那些精怪的下人们,往往最喜挑软柿子捏。

她这个无权无势不得宠还失了容貌三夫人,顺理成章成了府里下人们欺负的对象。

平里言语上的议论便算了,更有甚者是公然顶嘴上手。

虽林家不是家大业大,但好歹她也有不少陪嫁。在陪嫁中,有一样金镶红宝石步摇,是母亲亲手交给她,说是祖上传下来的。

因为步摇格外贵重,她少有带出去,一直收藏在首饰盒里,可有一她忽然发现步摇不见了,怎么找都没有。

她急唤了屋里的婢子兰来问,才知晓自己院里丢东西是常事。除了丢东西,管事婆子还常克扣她院里的用度。兰前去讨问,却被一句“三夫人又不用伺候三少爷,要那么多用度做什么”给堵了回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林曦月嫁入陆府,可不是为了被下人们欺辱的。

她当即唤来管事嬷嬷查问用度,并告知府里出了手脚不干净的下人,然她话音方落,管事嬷嬷没有答应,反而借口有事,转便要离开。

她伸手去拦,反被推到在地,一时半会儿都没能爬起来。

兰见她似是伤得不轻,想要去请大夫,却被人强行拉走。

等到第二早间,向来极为守时的三夫人不仅没有去给老夫人请安,而且一直未曾现。

陆琮知道后隐约觉得奇怪,在回书房的路上转了,快步朝林曦月所在的院子走去。



第二百零五章 昏迷

那时正值冬月,深夜下了一场雨,还夹带着细碎的冰珠。

走在湿漉的行廊上,需得格外谨慎小心,以防踩上了冷冰,被滑倒在地。

林曦月虽和陆琮成了婚,但两人一直分院而住。或许正因如此,下人们才敢肆意妄为。

陆琮行到院门口,抬首见“溪月”二字正挂其间。此院原唤“饮月”院,在林曦月搬入后才改成了“溪月”。

院门半掩着,门口处也无人看守。他伸手轻推一下,只听“咯吱”一声,院门缓缓打开。那声音,如同荒废处的木门发出的声响。

他忍不住皱眉,刚要抬步走进院中,倒是有下人前来给他见礼。

只不过,他看了看下人的来处,却是从院外赶过来的。

“三少爷安好,奴婢名唤雪岚。”雪岚放下手中的银丝碳,委给三少爷福礼。她入府一年,在三少爷成婚后,才被派到三夫人院里做事。

平里,她虽见过三少爷,但从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过。

早就知晓三少爷俊美无双,今挨近了再看,只觉惑人更甚。

若是能让她贴伺候三少爷,她怕是能从睡梦中美醒。

“三少爷有什么要做的,尽管吩咐奴婢就是。”雪岚望着三少爷满心雀跃。

陆琮看着她,指了指院里,问道“你是在‘溪月’院里伺候的?”

雪岚闻此神色明显一顿,随后快速反应过来,拿起放在地上的银丝碳,回道“是,天太冷,三夫人吩咐奴婢去管事嬷嬷那里领了新炭回来。”

陆琮没有再问,但神色间稍有和缓。看着三少的背影,雪岚立马跟了进去。

在院里,有两三婢子将将起来,正裹着大袄,笑看廊下的垂冰。

雪岚见此轻咳一声,责备道“三少爷来了,还不快上前行礼。”

婢子们吓得一怔,随后见到雪岚朝她们使眼色,才打了个激灵,快快上前给三少爷行礼问好。

陆琮倒是没有多想,只认为是林曦月年纪小又子和软,所以院里的下人有些跳脱罢了。

“夫人呢?”他出声问道,也没打算在院里久待,只想着确认她没病就好。

婢子们闻此对视一眼,似乎是有些答不上来。

雪岚见此立马上前,拍打着三人,嘴里凶道“我去管事嬷嬷那里取新碳,你们就在屋里躲懒,连夫人起没起都不晓,这院里要你们有何用,好不如让夫人把你们发卖了,唤几个银钱得好。”

“雪岚姐姐,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婢子们连忙哭声求饶,并发誓再不敢犯。

“还不快去做事。”雪岚低呵一声,将人赶走后,才转对三少赔罪道“奴婢管教不严,请三少责罚。”

陆琮轻叹一声,无奈道“与你无甚关系,你让夫人来见我。”他说着进了正堂坐下,想倒了桌上的茶来喝,却发现壶里一滴水也没有。

“还是小了些,担不起事,连自个儿院里的下人都管不住。”他低声喃喃,想着是否要派个会理事的嬷嬷过来。

不多时候,雪岚匆匆从外面进来,或是因为天太冷,她手微微有些发颤。

“夫人呢?”见只她一人,陆琮疑惑道。

雪岚迟疑半晌,才吞吐回道“夫人昨睡得晚,今早又太冷,有些起不来。”

她说得委婉,但话中的隐藏含义,陆琮是听明白了。总而言之,三夫人就是赖不想起。

对此,他也没说什么。雪岚偷偷打量三少一眼,见他没有生气,反倒是觉得理所当然的样子。她心里微微惊诧,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其实,在求娶林曦月之前,陆琮仔细调查了林家的况。据他所了解的,林家只一儿一女,林父林母又皆是和蔼之人,所以对待自己的子女更是疼和照顾。林曦月在家里,父疼母,还有哥哥宠着,可以说是过得顺风顺水。要不是之后遇上人贩,如今怕还是个不通世事的小姑娘。

她来沈府后,行事俱是规矩无错。如此模样的她,他却是觉得不对。赖什么的,倒才正常。

陆家规矩不严,母亲并未要求儿媳们每晨昏定省,只想必林曦月初入陆府,不敢太过放肆,所以才去给母亲请安。

今她没有过去,母亲一下便注意到了,于是派人告知了他,让他来看看她是否是病了。

“无事就好。”他低喃一声,将婢子端上来的茶一饮而尽后,起离开。

雪岚恭送三少爷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前,心里终是长舒一口气。

天知道方才有多吓人!她推门进屋时,看到人跪伏在边,似死人一般,险些惊叫出声。

想着三少爷还在院中,她不敢闹出过大动静,只能大着胆子上前查看三夫人的状况。

她连唤了两声没有任何回应,伸手轻拍了三夫人一下,才发现她浑滚烫,人已经陷入昏迷之中。

她一时有些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万一让三少爷发现了三夫人的状况,怕是真会发卖了她。

如此想着,她赶紧把人弄到了上,替三夫人掩好被角,确定三少爷就算进屋也看不出什么,才出去回禀。

因为心里害怕,心里颤手也颤,好在三少爷并未察觉。

雪岚静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了,才起往三夫人的屋里走去。

不过,说实在的,三夫人屋里更冷,一晚上没有生火,先前太紧张了没有觉得,可此时再进来,冷得人直打摆子。

她看着安静躺在上,面色潮红的三夫人,仔细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去找管事嬷嬷商量一下。

毕竟三夫人生了病,不给她请大夫,怕人死在院里,可贸贸然给她请大夫,又怕被主子们发现。

两方都麻烦,还是需得管事嬷嬷指点。

不过,想要管事嬷嬷指点,总不能空手而去。既然她是为三夫人想办法,自然得三夫人自己出手打点咯。

雪岚如此想着,没有丝毫迟疑,立马转走到梳妆台前,翻找里面的金银首饰。



第二百零六章 严惩

因为先前首饰被盗,林曦月长了心眼,把贵重物品都收了起来。

雪岚挑了许久,也只寻到了一样镀金发钗,而且还是极老的样式。这样的东西,她都看不上,更别说是管事嬷嬷了。

她在房内打量一圈,见柜子处多加了一道铜锁,便知贵重首饰肯定被三夫人藏在里面,“她会把钥匙放在哪儿呢?”

在屋里翻了半晌,不仅是上,连三夫人上她都找了,却没有发现钥匙的踪迹。

到最后,雪岚找累了,坐在软榻上歇息了片刻。视线扫到桌边的圆凳,再看向柜子上的铜锁。那锁看着不甚结实,想来一敲便能成功。

“三夫人,我这都是为了救你。”雪岚举着圆凳,猛地使劲朝铜锁砸去。

果不其然,只听“啪嗒”一声闷响,低头去看时,老旧的铜锁已经掉落在地,没了任何阻碍。

三夫人刚进府时,雪岚伺候过她一段时间,所以对她较为了解。

虽然是从黎城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不过相比于普通平民姑娘,三夫人的陪嫁倒是足够丰厚。

单单那一支金镶红宝石步摇,就足够让人眼馋。

哎,只可惜那样的好东西,也落不到她手里……

将柜子里的衣裙翻出,雪岚在最里层寻到了一个精美妆匣。她打开来看,果然瞧见不少好东西。

随意挑选了四五样,用锦绢包好,她起便去寻管事嬷嬷。

走在行廊下,刺骨的寒风刮过,尽管上寒冷,雪岚心里却是欢喜的。

今,她在三少爷面前露了脸,指不定以后能大有前途呢。要是被三少爷收了房,荣华富贵那还不是唾手可得。听说三少爷备受皇上疼宠,她成了三少爷的妾室,岂不是也能和皇上沾上关系。像手里的这些钗环,她想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雪岚将锦绢翻开,拿起里面的水晶玉镯仔细打量,心里甚是欢喜。管事嬷嬷那里最多只需送上三两样,她自己还能留个两样,这倒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不过说起来,三夫人实在是配不上这些首饰,就她那令人可怖的容貌,三少爷避她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把她当成是真正的夫人来看待呢?

以三少爷的气度和家世,娶个公主回来都不为过,她还真是不知三夫人是如何嫁进来的。

雪岚将水晶玉镯带上,举在眼前仔细打量。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未曾注意道有人从院门处大步跨入。

话说,陆琮在回到自己院里后,心里仍是有些放心不下。

这时,他又忽然想起母亲交代的,让他告知曦月不必每都过去请安,一月去个三五次就差不多了。

凳子还未坐,他又起往“溪月”院走去。

当他大步跨入院门时,正巧遇上在院里伺候的那位婢子。

雪岚把手抬得老高,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陆琮看着晶莹圆润的上好水晶玉镯,被挂在那婢子手腕处,总觉得有些维和。

他记得这个镯子……林曦月曾带过,她似乎还喜欢的。

将自己喜欢的镯子赐给院里的下人?陆琮隐约起了疑心。

当他视线下移,看到那婢子手里拿了好些首饰,且皆是成色上佳,心里的怀疑更甚。

雪岚垂下衣袖,将水晶玉镯遮好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总觉得天又冷了些。

她想着先把首饰藏起来,再去找管事嬷嬷商量,把三夫人的事尽快处理了,才好安心歇息。

然她一抬头,就见有人正牢牢盯着她。

“三、三少爷。”她被吓得后退一步,脚踩到廊边的冰,直接跌坐在地上。

此刻的陆琮,眼神鸷,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雪岚听过关于三少的传闻,知晓他晴不定,但因她没有真正遇上过,就不晓其中的可怖。

明明是俊美无双的少年,黑发用玉冠盘起,锦衣白净如雪,可偏他那眼神,却似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妖魔一般,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原来传言是真的!

雪岚心一惊,不敢站起,直接跪爬在地,颤声向三少爷告罪求饶。

因为她的动作,包裹在锦绢中的首饰散落在地上,陆琮轻然蹲下,一一捡起地上散落的首饰。

“恩铭。”他轻唤了一声,没有多看求饶的婢子一眼,站起快步朝正房直奔而去。

正房门口,房门半敞,寒风刮来,夹带着雨雪进了屋子。

陆琮抬步跨入,没有料想的暖意,没有柔和的火烛,里面又暗又冷。

若不是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他险些已经里面没有人。

越是走近里屋,他便觉得况愈不对劲。

她的呼吸声太过紊乱……

当陆琮在边站定时,上的人儿早已烧得人事不省。

按照大夫的话来说,稍微再迟一两刻钟,人怕是已经傻了。

林曦月向来子康健,少有生病的时候,这次没能抗住,不是因为风雪突来,夜里着了凉,而是因为骨裂后没能得到及时救治,而造成感染发炎后导致的。

在找寻丢失的金镶红宝石步摇期间,林曦月曾被管事嬷嬷推到在地。当时,她只觉得疼,并不以为有多大问题。

直到晚间,她实在是熬不住,这才唤了兰去帮她请大夫。

可哪里想到,大夫没请到,人更是没有回来。

她挣扎着起,想要自己去唤人,可却在落地的那一刹,疼得昏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夜,她意识恍惚,睁眼时满目漆黑,还以为自己入了地狱。

她整整昏睡了两才醒来。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暖和柔软的被窝中,边守着伺候的人是兰。

她挣扎着想要起,却被兰连忙按住。

“夫人,您伤了骨头,大夫交代要好生养着,不能乱动。”兰说着将她轻柔扶起,端来汤水喂她。

接下来的一月,她都安安静静待在屋里养伤,几乎没有出门。

外面发生之事,她虽没有亲眼看见,但是兰都一一告知给了她。

原来院里的下人,除了兰,全都被发卖了出去,且是被送入了最低等的地方。

至于推了林曦月的那位管事嬷嬷,则是当着府里所有下人的面,在院子里被压着打了三十大板,直接断了气。



第二百零七章 疯玩

因为陆琮的震慑,府里的下人把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一不小心惹到了三少爷,就会被压上刑凳,******在上面。

曾怠慢过三夫人的下人,更是过得胆战心惊,再不敢有丝毫不敬。

等到林曦月能够下出门散心时,推门走出便发现院里大变了样,不只是下人换了,连院里的摆设以及花木全然换新,包括“溪月院”三字下的院门。

就算兰没有跟她说起,她也清楚这些都是陆琮派人做的。

林曦月在心里感激之时,仍是留有一丝困惑。

当初,陆琮究竟是因何而娶她?

她进陆府许久,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想来也不是因为欢喜之。

既没有欢喜之,对比京中的世家女子,她几乎是无才无势,他又有何理由会求娶她呢?

林曦月越想越湖涂,却又不敢去问陆琮,最后只好将心思压在心底。

好在经过一番惩治后,先前丢失的金镶红宝石步摇被找了回来。

那早膳后,天上下起鹅毛大雪,林曦月在黎城住了十多年,少有见过如此大的雪。

她抑不住欢喜,说服了兰让她去院子里看看。

在屋里困了许久,这一走出去,哪里还收得住。

林曦月几乎是玩野了,扯了兰去打雪仗,院里的小丫鬟们见主子如此,自然也加入其中。

雪球落在厚绒披风上,如同挠痒痒一般,没有丝毫痛楚,倒平添了许多乐趣。

溪月院的人都沉浸在欢乐中,哪里还有人注意院门口的动静。

陆琮推门走进时,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正巧砸在他前。他脚下步子一顿,眼眸垂下,后又缓缓抬起,看着眼前的混乱场景,再听着院里叽叽喳喳的欢笑声,脸上神色莫测。

砸球的小丫鬟正乐得不行,隐约间注意到门口有人影,转头去看,霎时僵在原地。

手里新捏的雪球一滑,“啪嗒”摔落在地。

“看什么呢?”旁边的人注意到她的动静,笑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随即也变得同她一样,嘴角的笑彻底僵住。

玩累了的林曦月停下来歇气,她刚喘息一口,却见她们都安静了下来。

她咧嘴笑笑,乐道“你们不必管我,我累了,要歇一会儿,你们继续就是。”

话音落下,婢子们没有放开,反倒低头站拢在一起,跟要认错似的。

林曦月眉头一皱,不明所以。

兰频频给她使眼色,她却没能反应过来。

“兰,你是伤着眼睛了吗?”林曦月有些纳闷。

“你别又伤了眼睛。”低沉沙哑的男声在后突然响起,林曦月陡然一慌,想往前逃离,却踩上了前面的冰块。

前脚一滑,子后仰,随即便倒在了后的人上。

温厚实的触感传来,虽然隔着冬衣,林曦月却瞬间红了脸。

只因她听出了来人的声音,站在她后的人是陆琮。

陆琮从院门口走到她后,距离不长不短,但足够让院里所有下人们注意到他的到来。

唯独林曦月一人,仿佛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紧张,也没有丝毫的警惕感,独自一人乐到不行。

连自己贴婢子使的眼色都看不懂,实在是蠢笨了些。

陆琮有些忧心,该不会是之前伤到了脑袋吧。

他站在她后许久,隔了不过三拳的距离,她却仍未察觉。

听她发问,他这才忍不住出声提醒。

话音方落,前的她似被吓到了,她脸颊微侧,人又想往前窜去。

他心里她怕是要滑到,果不其然,顷刻间,她整个人便往后倒来。

将人牢牢接住,淡雅的香味袭上鼻尖,陆琮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一声,还好他在她后。

觉得自己功劳颇大的陆琮没有想过,若不是因为他的突然出声,林曦月也不会被吓得摔倒。

如果说在后传来男声时,林曦月心里是慌乱,那此时此刻倒在陆琮怀里的她,则是不知所措。

成婚时,两人都只牵了同一根红绸,哪曾如此近距离贴近过。

林曦月抬眼看着上方的陆琮,淡淡的红晕在脸上显现。当然,除了略有羞涩外,更多是被美得。

三少的容貌,果然是配得上京城第一美的称号。

林曦月有些看痴了,直到耳边传来兰的轻咳声,她才回过神来,连忙撑腰站起。

“三、三少。”她离他站稳,恭敬地低头,委福礼。

刚才还在自己怀里的柔软人儿,一下子转换成了恭敬的模样,陆琮竟觉得心里有些烦闷。

他牢牢盯着她的头顶,半晌没有说话,直到注意到她双腿有些微颤,才猛然回过神来,让她不必多礼。

“你跟我进屋。”他轻咳一声,没有再看她,直接朝正屋走去。

有什么事吗?林曦月如此想着,就被脸色兴奋的兰推进了屋里。

兰出去时,反手把门关上了,且是关得严严实实的。

她不许任何人打扰三少爷和三夫人联络感!

院里的婢子都是新进府不久的,她们对三少爷不大了解,只知晓前段时候有下人对三夫人不敬,三少爷知晓后,直接下令将人打死了。

方才三少爷进院后,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她们想起府内的流言,只觉小命休矣。

正惴惴不安等着惩罚,却没想三少爷直接进了屋。

三少爷一走,似乎周都暖和了不少。

因为觉得捡回了一条命,众人干起活来都格外卖命。三少爷还在三夫人房里,他们可不想被三少爷逮到了,那可是要丢命的事。

不清楚院里下人们的想法,和陆琮同处一室的林曦月只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尽管知晓陆琮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可林曦月仍是觉得紧张。

她抬头瞄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严肃,似要教训她一般。

林曦月赶忙低头认错,“我下次不会了。”

“不会什么?”他轻声反问,似想让林曦月自己反思。

“不会打雪仗,不会玩得太野,不会丢了三少爷您的面子。”林曦月低着头,认错态度十分陈恳。

不过,意想之中的训诫声没有传来,陆琮闻此反倒是勾起嘴角,笑出了声。



第二百零八章 撑腰

听着陆琮清润的笑声,林曦月心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想怎他声音也如此动人,老天真是偏。

“认错倒是积极。”他轻笑一句,随后柔声道“在陆府,有我给你撑腰,你不必过得如此小心翼翼。”

林曦月一愣,全然没有料到他要和她说的竟然是这个。

“明白了吗?”他确认道。

他要给她撑腰,这实在是天大的好事,她哪会不明白呢。

见林曦月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陆琮哂然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样首饰递给她。

丢失了数月的金镶红宝石步摇,终于在这,被陆琮还到了林曦月手中。

她接过步摇,先前脸上的怔愣和不解全都消失殆尽,只余留下深深的思念。

在她出事之前,爹娘曾谈起过她的亲事。他们不在乎她嫁得多好,只要求她嫁得近些。不能出黎城,能嫁到同一条巷子里的人家是最好。

只可惜,城南巷角没有合适的人家,娘为此还略微失望了数。

如今远嫁京城,和家人再次相见不知还要等到何年何月。她唯能期望的是哥哥能早学成入京面圣,否则她怕是是思念成病。

这支步摇是母亲的最,她心里难受时,将它拿出来看一看,也能好受不少。

本以为就此失去了,却没想被陆琮找了回来。

林曦月心里万般感激,她朝他深深福礼,并认真道了一句“多谢。”

“这本就是你的,我是物归原主。让你遭了这么大的罪,主要问题在我。你放心,这样的事,今后定不会有人敢犯了。”陆琮交代完,嘱咐林曦月好好休息,随后便起离开。

等到陆琮走出院门,兰在院门口往外望了一眼,见三少爷已经走远了,这才快步回到夫人边。

她进屋时,林曦月独坐在那里,不知道正想些什么。

“夫人?”她走近了轻声唤道,并注意到夫人手里拿着的步摇,“这不是你丢的那支吗?是三少爷给您找回来的?”

“嗯。”林曦月轻声回道,“是他给我找回来的。”

“夫人,三少爷心里还是有您的。”兰迟疑着说出心里的想法,不管外人怎么议论,三少爷对待夫人还是不一样的。

林曦月没有回答,只起将步摇收了起来。

见夫人沉默不语,兰也不敢再多说。

“曦月,曦月。”清甜的唤声在耳边响起,林曦月猛然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半晌不说话,戏都快唱完了。”灵儿给她递来一块果干,林曦月张口摇下,笑着摇摇头,解释道“胡思乱想而已。”

她看着灵儿旁空dàng)dàng)的座位,往四周扫视一眼,疑惑问道“哥哥呢?”

灵儿闻此轻哼一声,“你们两兄妹,一个有事离开,迟迟不回来;一个坐在这里发呆,全然不理我。真正看戏的人,就只我一个,实在是惹人生气。”

她说着转过脸去,佯装发怒的模样。

林曦月轻笑一声,知晓她在和自己开玩笑,于是顺着她的话接道“灵儿姑娘,是我错了,但更有错的人,是那个不管你独自离开的人,我这就去把他寻回来,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哎哎哎……”韩灵儿脸上的怒气霎时转换为慌张,她想出声阻止,然林曦月已经起离开,只留她一人脸红着等待。

林曦月离开,一方面是为了找寻哥哥,另一方面则是想见覃思,了解简水近的状况。

“曦月姑娘,楼上请。”店里的小伙计在林曦月边轻声示意。

林曦月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之前没见过你。”

“是主子派我来跟在覃老板边的。”

主子!林曦月一歪头,仔细打量边的小伙计,见他虽相貌平凡,但四肢壮士,看着倒像是练家子。

“你叫什么?”她轻声问道。

“小的名唤余黑,您唤小黑就行。”

“好,小黑,你去忙吧。”

“哎。”余黑应了一声,随后快步离开。

看着小黑在大堂里穿梭的样子,林曦月同之时,又忍不住勾起嘴角。她先前觉得林云林雨被派到自家看门是委屈了,可如今见到成为跑堂的小黑,她倒是觉得看门之职倒是还不错。

林曦月径直上到最高楼,覃思已经在等候她。

覃思倒了茶水给她,直接谈论起正事,“简水的经营况,好的要超出我的预估。不到半年的时间,先前的投入已经回归了大半,而且我相信接下来的收益会继续上扬。”

林曦月要求不高,她接手简水时,只想着不要亏损就好,如今取得如此好的结果,自然是无比兴奋。

“说起来,我不过是个甩手掌柜,大部分都是你的功劳。”她对自己还是清楚的,在经商这块,她实在是没什么能力。

对此,覃思只笑了笑,回道“你的厉害之处,便是寻到了我。”

这话一出,两人都笑了。

“对了,我想你帮我一个忙。”林曦月忽然想起一事。

“你说。”

“简水常有贵人家的子弟来此饮茶喝酒,还有麓山书院的,你能派人帮我探听他们的谈话吗?”如若考题被卖出,黎城定有人拿到,只要有一人谈起,林曦月便能确定今年的秋闱考试会出事,而哥哥则有机会在明年参考。若是没有的话,怕是只能让哥哥快马赶去京城,让陆琮出面了。

三年时间,听似不长,可真正要熬过三年,却是不大容易。

哥哥在麓山书院一直是拔尖的存在,如今让他蛰伏三年,指不定还要忍受其他学子的嘲讽,想到这样的况,她心里实在是难受。

“你不知道吗?”覃思闻此突然发问。

林曦月十分不解,“什么?”

“看来是不知道了。”覃思似自问自答,见她满脸困惑,他理了下思绪,道“陆少在黎城经营简水可不是为了赚钱。”

“不为赚钱?那是……”

“酒楼这样的场所,鱼龙混杂,想要探听消息什么的最方便不过了。”他嘴角一咧,眼里满是深意。

林曦月哪里还有不懂得。如此一来,想知道是否有学子拿到了考卷,倒是简单了。



第二百零九章 龌龊

将事交给覃思,林曦月十分放心。

只不过,在她转离开之际,覃思双唇阖动想唤住她,但稍一迟疑,人已经下了楼。

他才轻叹一声,回到书桌旁坐下,只见桌上放着两张信纸,上面字迹穹劲有力。若是林曦月在此,定能认出这信是陆琮写的。

“去京城。”他反复念叨信中三字,心里有些犹豫不决。

黎城生活悠闲自在,曦月姑娘将产业交给他打理,却从不胡乱插手,他能按照自己的主张行事,这样的主子是再好不过的。

只是,他所求的并非安宁与祥和,心中大仇未报,又怎能苟藏于人间。

如今机会摆在他眼前,按理来说,他应该肯定答复了陆三少,可当他面对曦月姑娘时,要走的话却又说不出口。

罢了,这事一两也急不来,且曦月姑娘还有事吩咐了他去做。等一切事处理完,再告诉她吧。

覃思半仰头,望着窗外的落,心里激动的同时,不免有些小伤感……

林曦月绕了一圈,没有看见哥哥,她寻了小黑去找,才得知人在三楼。

相比二楼,三楼安静不少,除了不时有添补酒水的小二经过,少有客人出来走动。

据小黑所查,哥哥是与麓山书院的同窗遇见后一起离开。

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眼前的这间了。

林曦月站在门外,附耳听去,细弱的声音传入耳中,实在是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

不清楚里面的况,她也不好突兀地闯入,以免坏了自己的名声。

不过,既然哥哥是和同窗在一起,那应该不会出问题。如此想着,林曦月放下心来,转准备去陪灵儿。

她才走出两步,隔壁房门忽然打开,喧嚣声随即传出,并且夹带着浓重的酒味。

林曦月不自觉皱眉捂鼻,向前看去,约莫有数十男子从中走出,个个面色潮红,眼神浑浊且涣散,一看便是喝多了的模样。

不想惹上醉鬼,她当即掉头想走,然门外的行廊仅有一条,她想避都不容易。

管你什么份,在喝醉了的权势子弟眼中,就没有“不行”二字。

“站住。”含糊不清的呵斥声在后响起,林曦月并没有理会,仍旧闷头往前走去。

可她步子再快,也抵不上后男子的两三步。

手拦在前面,林曦月无奈只能站定。

“有事?”她冷漠问出声,后的嬉闹声更重。

“没事不能找你玩玩!”那人言语轻佻,眼神更是猥琐,“你是哪家的姑娘?啧啧啧,这小脸,可真是可人。”他说着便要伸手。

林曦月连忙转躲过,视线从眼前之人上一一扫过,竟发现还有不少熟识的。

她认出了对方,对方中自然也有识得她的。

有人凑在拦住林曦月那名男子的耳边轻声告知,那人闻此先是诧异,随后眼珠溜转,嘴角勾起一抹讽笑,俨然已经起了坏心。

“原来是林姑娘啊!”他摆出十分震惊的模样,随后装作疑惑的样子轻声问道“我听说林睿泽被赶……噢,不,不对,是被麓山书院退学了,这事是真的吗?”

话音落下,气氛似凝固了,所有人都盯着林曦月,等待她的回答。

林曦月看着他们,见有人紧张,有人无所谓,有人在嗤笑,有人在静听。不过,唯一相同的是,所有人都出了一只耳朵,等着真正的结果。

既然他们如此想知道,那……她偏偏就是不说。

林曦月扬唇一笑,脸上表柔和,然嘴里吐出的字却冷若冰霜,“****何事!”

此话一说,所有人都傻了眼,他们显然没有料到她竟然会如此回答。

为女子,本该温柔可人,可这位林姑娘,实在是太过放肆。

林曦月管他人如何想,心里全然不在乎。

只是,那男子却被气到不行,想他长大这么大,还没人敢跟他如此说话。

“你……”他扭曲了嘴脸,扬手便要朝林曦月打去,然在手掌即将碰到她的那一刻,一只酒杯突然飞出,正正砸在他手腕处。惨叫声霎时传出,林曦月听着都忍不住皱眉捂耳,他实在是叫得太过凄惨了些。

不过被砸了一只酒杯,哪用得着叫得如此凄惨……

心里正鄙夷着,可当她看到男子被砸中的手腕后,却收起了这种想法。

这次下手,确实是重了些。

自从陆琮在她边派了人,林曦月平里上街放心了许多,但凡有心怀不轨之人想要靠近她时,都被会她边的暗卫惩戒一番,给与警告。

“曦月?”房内,林睿泽听到外面的声音,起出门查看况,他一开门就看见被人围住曦月。

没有犹疑,他立即上前将她带至自己边,并轻声问道“这怎么回事?”

林曦月还没有回答,有人却抢先出声,“怎么回事?她重伤了我,犯了大错。”

听到有人叫嚣,林睿泽脸色不豫,他转了视线去看,见那人疼得挑脚的模样,忍不住出声笑道“原来是柯少爷啊,您这是怎么呢?有病怎么不在家里好好歇着呢?”

他说得一本正经,仿佛真是在关心人似的。林曦月一下子没有绷住,直接笑出声来。她从来不知道自家哥哥损人的本事也如此大。

“林睿泽,你莫要太嚣张。”那人被气得太甚,反倒是冷静下来。

强忍着手上的痛意,他出声冷笑道“原来在书院里,有先生护着你,出了书院,有徐大人护着你,可如今呢?你被院长赶了出去,徐府也不愿多和你们林家往来,你以为你还有本事傲吗?”

“说实话,以你的份,给我提鞋我都觉得不配,不过呢,你妹妹倒是有几分姿色。”柯少东说着将视线转向林曦月,眼里的觊觎之意毫不遮掩。

林曦月心觉恶心,都不愿看到这人分毫。

林睿泽上前一步,挡在曦月面前,眼底闪过郁之色。

仿佛没有见到林氏兄妹俩的厌恶神色,柯少东脸上满是恶意,心里的想法更是龌龊不堪。



第二百一十章 恶人先告状

在边人的起哄声中,柯少东狞笑出声“若是林姑娘今晚能来我房里给我赔礼道歉的话,我倒是会考虑放你们林家一马。”

“倘若事后我觉得满意,指不定还能伤她一个位分。林睿泽,你看如何?”

众人闻此哄笑出声,更有甚者还跟着附和,态度十分恶劣。

林睿泽怒目而视,双拳紧捏,眼看就要忍到极致,想要挥拳砸在柯少东脸上,可在他挪动脚步之际,后的曦月及时牵扯住了他。

“哥哥,不必理会,不过是条疯狗在乱吠罢了。你若招惹上了,反倒失了自己的气度。”林曦月声音轻轻柔柔,明明没有多大的攻击力,可却成功让狂笑之人敛了笑容。

“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柯少东气得咬牙切齿,甚至动了直接将人掳走的心思,左右这里都是自己人,那就……

“柯少东,别太过了。”略微低哑的声音自房门处传来。众人转头去看,只见沈辰逸居然也在此。沈家势力宽广,众人还是不敢轻易招惹。

他怎么在此。林曦月有些诧异,她抬头看看门牌,发现这就是哥哥方才待的那间。所以说,哥哥见到的麓山书院的同窗好友,就是沈辰逸!

方才,他们两人共处一室许久,究竟是在谈什么,沈辰逸该不会直接和哥哥说明了吧?哥哥也没有甩脸走人?

林曦月抿嘴扶额,视线在哥哥和沈辰逸之间来回打转,眼里满是探究意味。

哥哥可是家里独子,万一他被沈辰逸带歪了,这该如何是好。

沈辰逸察觉到曦月怪异的注视,他没有多想竟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他轻瞪眼,无声给予她警告。

林曦月见此立马安心,还好哥哥没有被带歪。

两人之间的对视威胁,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眉来眼去。看来林姑娘和沈公子互有愫,却被沈夫人所不容的传言是真的。

确实,以林姑娘的容貌,又有哪位男子能拒绝她的亲近呢。

见沈辰逸为林氏兄妹出头,柯少东脸面上是缓和些,不过他的面子被落,又哪能让他们轻易离开。

他和边友人对视一眼,故意提起秋闱考试一事。

林睿泽不想多理会他,直接带了曦月要离开。

“怎么?林睿泽,你被书院退了学,就听不得我们谈论?”柯少东冷笑一声,高声质问他。

先前弄出不小动静,此时行廊上的房间都开了半扇门或窗,有不少人半倚在门上凑着闹。

因外面站着的都是黎城的权势子弟,所有有不少人认识他们,而沈辰逸和林睿泽更是不必说,一个是院长之子,一个是徐大人的内侄,名气更甚。

林睿泽被退学的事,在麓山书院都只有部分人知晓,如今柯少东猛然曝出此事,自然引得众人大哗。

“林睿泽被退学,这怎么会呢?据我所知,他的学识在书院里那可是数一数二的。”

“我听说啊,被书院退学的学子,都是因为犯了大错,你说他是不是也犯了什么打错。”

周围议论纷纷,柯少东听着只觉十分痛快。犯了错被退学的人,哪能再被众人捧在高处呢,合该被狠狠地摔下来,让他看清自己卑jiàn)的份。

林曦月有些担心哥哥,她今带他出来本就是为了放松,可哪曾想到会出这等之事。

万一哥哥因此大受打击,而变得一蹶不振……她甚至不敢多想。

就在这时,本已经打算要走的林睿泽,却又转回来。没有理会周边的议论声,他正正对着柯邵东,反问道“那你呢?”

柯邵东闻此嗤笑出声,“你问我?我哪里是你能比得上的。”

“也是,我确实是比不上你。”林睿泽脸上没有怒火,没有惧意,他直直盯着柯邵东,嘴里吐出的话语平淡无波,“柯少东,黎城首富柯家大少。平里,最喜喝酒玩乐,时常出入赌场和勾栏院。入学麓山书院两年,进课堂的时间屈指可数,写出的文章更是狗不通,殴打师长和同窗是常事,更甚至还寻到与之不和学子的家中,肆意欺辱其家人。”

林睿泽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低声反问道“在这整个黎城,不知还有谁犯的错能比得上您,柯家大少柯少东。”

林睿泽声音不大,可周边众人却都是听得一清二楚。说起来,在这群看闹的人中,都有不少人曾受过柯家的欺辱,而柯少东的罪行,更是众人皆是。只是碍于柯家的金钱和地位,无人敢轻易招惹。

先前由着柯少东言说,可此时经林睿泽一提醒,众人都反应过来。

恶人先告状,怕就是如此。

细想林家公子的为人,还真是没有错处可以挑。他们虽然不一定受过林家公子的帮助,但总归没有被他欺负过。

不可信,不可信,柯少东这人太过恶劣,他说出来的话,十句中怕是有九句都是假的。

见周围气氛有些调转,忍了许久的林曦月,忍不住上前继续添了一把火。

“柯少爷,哥哥被麓山书院退学,我们都不知晓其中原因,请问您是知道吗?”

这话一处,所有人将怀疑的目光转向柯少东,心里不由得猜想,该不会林睿泽被退学是他做的手脚吧。

不只是外人如此想,连柯少东边的一些个狐朋狗友都以为真是如此。

柯少东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然以他的脾气,解释是不可能的,有的只是怒吼与威胁。

活该!林曦月低喃一声,欺负她家人的,她都不会让他好过。

“曦月,我们去找灵儿。”林睿泽轻声唤道。

“好。”林曦月听话点头。

在两人离开之际,明显陷入暴怒中的柯少东,直接在后面放狠话“林睿泽,今年秋闱,我必能上榜。待我做官之,便是你林家遭殃之时。”

林曦月闻此脚下步子一顿,心里跳了一下,似察觉了什么。

林睿泽以为她被吓到,柔声安慰。

她摇摇头,朝哥哥扬起嘴角,示意自己无事。

看来今她还要再见覃思一面。



第二百一十一章 编造

林曦月寻借口让哥哥先去哄灵儿,她稍后就来。

林睿泽见她似要回去,眼中神色莫测,想要劝慰她,却又觉得这种事还需要她自己整理清楚。

“曦月,你自己处理好。”他只低声念了一句,没有再多管束她。

看着哥哥的背影,林曦月心中莫名,她自己处理好?处理好什么?

心里忧虑着秋闱考卷泄露一事,她没空多想,立马去寻覃思。

本来不清楚今年黎城是否会有考卷泄露的况,可方才听了柯少东所言,林曦月忽然有了大胆的怀疑。

据哥哥所言,柯少东整吃喝piáo)赌,不学无术,谅他是天才,长此以往,怕是也养成了个蠢材。

这样的人,如果没有特殊的机遇,又如何能在短短一月之内发奋苦读呢?

况且,柯少东还不是天才,他只是一个仗着家中有钱有势,而到处为非作歹的纨绔子弟。

可是,一个毫无学识的纨绔子弟,居然敢大肆放言自己能高中红榜,未免也太过自大了些。

然联想起考卷泄露的况,林曦月觉得柯少东不是自大,他怕是真有十足的把握。

也就是说,他或许已经拿到了考卷。

不管她的猜想是否真确,派人盯着他总是没错。

林曦月让覃思将柯少东列为重点探听对象,将他说过的话和见过的人都记录下来。凡是有所怀疑的,都要留心防备,甚至是断绝往来。

毕竟,如若他真的购买了泄露的考卷,一旦九月事发,不只他自己,连带他接触过的人,全都会被朝廷抓起来严厉审查。

林曦月思虑着从楼上走下,忘了注意周边的动静。

沈辰逸半倚在廊边,看着林曦月思虑重重的样子,向她后的楼层望了一眼,眼里有打量的意味一闪而过。

若他没有弄错的话,简水最高一楼,可是并未对外开放的,也就酒楼的掌柜和专属人员才能进入。

所以,曦月能上去,是因为什么呢?

还有那在书房,突然出现的那名手不凡的男子,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沈辰逸不得不说,曦月边的况,比他以为的要复杂得多。

林曦月下了楼继续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周边的人。

“咳!”沈辰逸重咳一声,这才唤起她的注意。

“你……什么时候来的?”林曦月被他惊得收回思绪,且随即注意到了自己的处境。

她怎么就忘了,下楼时要避着他人,以免让人产生怀疑。

看沈辰逸的样子,似乎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所以她从楼上走下的况,也被他瞧见了是吗?

果不其然,林曦月心里正想着,便听到沈辰逸老实作答“从覃掌柜送你出门时,我就站在此处了。”

“所以,你和覃掌柜是……”他试探着问道。

林曦月顿觉头大,她指指上面,吞吐道“你应该听说过,覃掌柜在今年年初时,被官府误以为是杀人凶手。”

“嗯,我知道。”所以呢?他求知满满地看着她。

林曦月扶额,只得将事真假掺半的道出“我嘛,在此案中起了点小作用,从而证明了覃掌柜的清白。他在重获自由后,便想感谢于我。”

“所以你上去见他,是因为他想要感谢你。”尽管沈辰逸心里不大相信,不过他也没有再追问她。

他今来简水,就是为了和曦月见上一面。

“我已经将退学的况告诉了林睿泽,这事确实是我母亲做的,但终归原因还是在我。”沈辰逸绪有些低沉,他没想到母亲在审讯乐云时,从乐云口中探听出了自己对林睿泽的异样心思。甚至他自己都不清楚,乐云居然知晓此事。

“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将其中的具体原因告诉他,只说是因为我们两人的矛盾,母亲才将怒火迁移到他上。”

“如此就好。”先前发现两人共处一室时,她还担心沈辰逸把实全数告知给了哥哥,尽管后来他有给自己使眼色,但因为不清楚两人谈了什么,所以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说起她和沈辰逸两人,林曦月眉头微蹙,疑惑问道“我们两人有什么矛盾?你是跟哥哥如何说的?”

沈辰逸忽的面色有些尬然,他避开她的视线,伸手挠挠头,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就是随意编的一个借口,没什么重要的。”

“你快说!”林曦月板起脸来,这其中绝对有异,“你不告诉我,万一哥哥之后问起,我全然不晓,那岂不是露了馅。”

“好好好,我说。”他抬手告饶,慢吞吞道“我跟林睿泽说,我们两人之间……”他停顿一下,瞄了她一眼,一咬牙,下狠心将编造的事全然告知“互有愫,你对我的感更甚,母亲已经把你当成了我沈家的儿媳,但是因为我感不专,与别的女子多有往来,所以惹恼了你。你一气之下来沈府大闹,打伤了我不说,还吓到了母亲。我母亲觉得你格太躁,不是贤妻良母的类型,不配入我沈府,所以下令不许我们两人再有往来。可是之后,你老是纠缠于我,闹得大家不得安宁,母亲因此生怒,这才让林睿泽离开麓山书院,以此想要警告你。今,你我来简水,就是为了把关系断清楚。”

一口气说完所有,沈辰逸后退两步,离得林曦月远了些,才喘着粗气歇息。

林曦月眉眼上扬,反问道“我纠缠于你?”

沈辰逸呵呵两声,“我这不是为了应付林睿泽嘛。”

“你说我大闹沈府,还弄伤了你。你伤在何处?”林曦月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心想他要是没受伤,她定要弄出伤口来才好。

“这……”沈辰逸闻此竟然慢慢红了脸,他轻声解释道“我用不专,你要伤我,自然也是伤……”后两字被他咽了下去,“总归是你不便相看之处。”

林曦月视线下移,却在他小腹处止住,明明是他编的事,她居然还跟着去看,实在是荒唐。



第二百一十二章 决定

“罢了,既然你已经如此说了,我也不好再改口。”林曦月无奈妥协,这样总归比告诉哥哥实要好。

难怪方才她离开时,哥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还要她将事处理好。原来哥哥指的,就是处理好她和沈辰逸的关系。

“我只是没想到,你胡乱编造的这番话,哥哥居然也会相信。难道在哥哥眼里,我是如此凶残之人吗?”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林曦月没有说出。

按理来说,哥哥应该知晓她和陆琮的关系,可沈辰逸说她心悦于他,哥哥怎么也会相信呢?

沈辰逸回想了下,也反应过来,解释道“起初时,他确实是不大相信,还反复向我确认,我差点就没绷住,但好有一点我答得很好。”

“什么?”

“他问我为何能吸引到你。”

“你怎么答?”

“我说你前端时间心绪不佳,正巧我又能哄你开心,相处久了自然而然有了感。”

沈辰逸说得一本正经,林曦月原来倒是不知,他还有如此好本事。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沈辰逸又补充道“而且啊,在我说完之后,我听到他低念了一句。”他说着轻咳一声,故意压低声音,且还眉头紧皱,仿着林睿泽的语气道“难道曦月被他伤到了?”

话音落下,林曦月陷入深思,心想难道是哥哥误以为她和陆琮……

“林睿泽说的那个‘他’是谁啊?”沈辰逸的好奇提问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双眼一瞪,警告他“别乱说。”

“好好好,我不说。你不就是心里有人嘛。”他低声哼哼,心里居然莫名有些小失望。

时间悄然流逝,窗外天色暗淡了许多,酒楼内已经燃起了灯火。

既然事已谈完,林曦月准备去寻哥哥和灵儿。

她不和沈辰逸多闹,柔声向他道别。

在她转之际,沈辰逸忽然又想起一事,他连忙拉住曦月,“对了,秋闱马上就要要到了,林睿泽离了麓山书院便没了参考的资格,我可以去求求母亲……”

只是,他话未说完便被林曦月打断。

“不必了。”林曦月没有过多解释,但想着与沈辰逸往的分,还是不由得出声提醒他“你要多加小心,今年的秋闱有异,排在榜首位置不一定是好事。”

话已至此,言多必失。林曦月快步离去,不再回头。那姿态,仿佛正如决绝的失女子一般。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沈辰逸收回伸出的手,心中异常低落,他轻叹一声,无奈道“今一别,再见不知是何时。”

他缓缓转,朝着另一头走去。两人相背而行,愈离愈远。

此时心中略微伤感的沈辰逸,不知道他竟然一语成谶。

自这简水一别,两人再见已是在一年后。

话说,在林曦月寻到哥哥和灵儿后,稍稍坐了一会儿便起回家。

林宅和韩宅隔得不近,两人先送了灵儿回去,再快车赶往家里。

等马车停在林宅门口时,周边天色已晚,林睿泽和林曦月两人进院时,饭菜香味已经萦绕院中。

“爹,娘。”林曦月快步跨入房中。

林母见曦月和睿泽回来,立马起招呼两人,让下人端来水,净手擦脸,而林父则靠在被椅上,一语不发。

林曦月和林睿泽对视一眼,不明白爹爹怎么了。难道是因为他们会来得太晚,所以爹爹生了气?

两人小心翼翼坐好,正要出声认错,没想爹爹抢先开了口。

“睿泽,曦月。”林元唤了两人的名字,正要说什么时,却又被林周氏打断,“吃完饭再说。”她眨眼向林元示意。

既然夫人开了口,林元只得住嘴,端起饭碗,招呼两个孩子吃饭。

尽管如此,林睿泽和林曦月两人仍是忐忑,不知道爹爹到底要和他们说什么。看爹爹和娘亲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

一顿晚膳,皆是食不知味。林曦月暗地里偷偷打量爹娘的神色,险些把筷箸送到了眼里,若不是旁边林睿泽看到后及时制止,只怕她会把自己戳瞎。

等熬过晚饭,下人将碗筷撤下,林家人饮过茶水后,才正是开始关门详谈。

“我曾跟你们提过,我上面还有一个大哥,也是你们的大伯,还记得吗?”林元试探着问道,和孩子谈起大哥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记得。

林曦月和林睿泽没有多想,皆是直接点头答道“记得。”

“您跟我们说过,大伯在京城做买卖。”

林元点点头,从后的矮凳上拿起一封信笺,递给林睿泽,示意让他和曦月看看,并沉声道道“今,我收到大哥从京城寄来的私信。在信中,他提及到母亲年事已高,子状况益变差,绪也愈发不稳定。我母亲,也是你们的祖母,她提出想要在临终前再见见你们。”

信上文字不多,林睿泽一目十行快速读完,问道“祖母想让我们一家人全都去京城?”

“是。你大伯说黎城与京中相隔甚远,相互联络探望多有不便,所以想让我带着家人搬去京城。”

“可是我们搬去京城后,住哪儿呢?总不能一直靠着大伯家。”

“其实,你爹爹我在黎城跟着徐大人多年,虽不说攒了很多钱,但在京郊买个小宅子的钱倒是有的。”林元说完和夫人对视一笑,显然已经是商量好了。

林曦月见到这一幕,只出声问道“爹娘,你们是如何决定的?”

林周氏上前揽过曦月,朝兄妹二人说出心里的想法“你祖母年岁大了,我们虽不说要近照顾她,但看望总是不能少的。京城对我们来说,虽是人生地不熟,但是有大伯家照顾,也不会太过困难。而最重要的一点是,睿泽去不了麓山书院念书,去外县的书院又离得太远,我心里放心不下,想着倒不如全家人一起去了京城,再给他寻新的书院。”

林周氏所言,也是林元所想。

既然爹娘心中已经有了打算,那林曦月和林睿泽两人也没得什么好忧虑的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婚事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林元和林周氏两人还不能立即下决定。

毕竟举家搬去京内,可不是什么能随意决定的小事。

去京之事儿戏不得,还需要认真靠量清楚。

相比于林氏夫妇的艰难抉择,林曦月倒是乐得轻松,而林睿泽唯有一点让他整深思。

“又在想你和灵儿的婚事?”林曦月端了茶点到书房,见哥哥正望着窗外的绿竹发呆,便知他心里又再想着灵儿。

林睿泽回过神来,嘴角勾起无奈的笑容,“这你都知道。”

“那是自然。”林曦月太了解他了,他平里虽是沉稳,可一旦遇上让自己忧心的事,便会时不时走神,就像方才一样。最近能让他如此忧心的,除了灵儿,也没有别人了。

林睿泽此时还真需要一个人来开导他,正巧曦月是最佳人选。

“曦月,今年的秋闱我是要错过了,等到下回是三年之后,而如今我若又去进了京城,那韩家那边还会把灵儿嫁给我吗?”不是他多想,而是况变化太大,他自己都是勉强才能接受,那别人则是……

林曦月想要把秋闱会推迟的况告诉哥哥,可实在又不敢。她担心哥哥知道后,会一直追问自己。纠结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她只道“哥,错过今年的秋闱未尝不是好事,等到我们去了京中,指不定你能入更好的书院。以你的才学,三年后再考,结果会更令人惊艳。韩家不是蠢笨人家,灵儿的心思你也清楚,你实在是不必太过担心。”

林睿泽闻此,眉头稍稍舒展。

“而且爹娘肯定会为你考虑,他们说不定就在商谈你和灵儿的婚事呢。”林曦月猜测道,毕竟爹娘最先考虑的永远是他们兄妹二人。

正如林曦月所想,林元和林周氏确实打算去韩家一趟。

三的考虑,让林氏夫妇下了决心,京城之行即将启程。

只是,在离开前,要把遗留的事都处理好。

当林家四口衣着整装的站在韩家门前时,林睿泽心里居然有了一丝惧意。近段时,他没有和灵儿联络,他是不敢联络,不知要和她如何谈起林家搬去京城之事。

躲了许久,挨到今,是再也不能逃避了。

林曦月投给哥哥一个安心的眼神,灵儿那边她会替他稳住,而他最重要的是稳住韩家长辈。

当韩家家主和韩白氏得知林家人齐齐来拜访时,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认为林家是来提亲的。

韩白氏立马乐呵呵地将人请入,她挽过林周氏的手,笑道“要来怎么不提前打招呼呢?你看我这什么也没准备。”

“初曼,其实我今过来是……”

“来来来,先喝茶。”韩白氏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心里满心欢喜,“曦月,灵儿在房里懒着,你快去寻她吧。”

“知道了,白姨。”林曦月和众人告退,熟门熟路地直奔灵儿闺房而去。正堂的风起云涌她管不了,灵儿这边她一定得为哥哥稳住了。

韩家正堂,在林曦月离开后,林元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也不再拖沓,直接沉声提起林家要搬去京中一事。

闻此,韩家家主没有太过惊讶,而韩白氏则是打翻了手里的茶盏。

“湘君,你……”她似听到了惊天秘闻一般,竟被吓得六神无主。

林周氏担心她过于激动,而当着他们说漏了嘴,于是立马带着她离开了正堂。两人寻了一处宁静的凉亭坐下,下人端来果点茶水,又再周边放置了数桶寒冰,才悄然退下守在外面。

林周氏没有开口,等着她冷静下来。可惊喜变惊吓,韩白氏仍觉难以接受。不过,她倒不是忧心林家去了京城,灵儿和睿泽的亲事该如何,而是害怕湘君去到京城后……

“万一京中有人认出了你,那你岂能还有命?而且不只是你,林家全家都有可能遭大难。湘君,你可要考虑清楚啊。”韩白氏苦口婆心劝说,京城在别人眼里或许是金窝银窝,可是在那些侥幸逃脱的罪臣之后眼里,却真如那人间地狱。稍不留神,便有可能被鬼火烧得消失殆尽。

外人都如此害怕,更别说是当事人。林周氏又何尝不怕,可是相比于她的怕,她心里更多的是期盼,“我听说,那案子又翻出来了。”

“翻出来又能如何,不过是平添苦痛罢了,还指不定就是想引人过去呢!总之,翻案是绝无可能的,你要认清现实。”韩白氏这番话说得又急又怒,等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直接,没有照顾到湘君的感受。

“湘君,我不是故意要……”她嗫嚅着想要安慰她。

林周氏摇摇头,低喃道“无碍,我明白你是为我担心。”

“不过,初曼,不管你如何劝说,我已经决定好了,京城我非去不可。”她已经逃避了许多年,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你放心,你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周小姑娘了,我有了夫君,有了子女,我不会冲动行事的。而且,自出事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认识我的人在那场大火中几乎死绝,如今还能认出我的人,怕是真没有。”林周氏神色格外认真,韩白氏见此明白自己再劝也无用,于是只得低叹一声,转而提醒她去了京城一定要小心行事。

林周氏自是立即应下,不敢再有推迟。

谈完了自己的事,也该落到睿泽上了。说实话,韩白氏真不想自家女儿嫁得太远,可是林睿泽她又真是满意,这事还真是令人纠结。

“我们两人多想也无用,还是进屋去听男人们如何说。”韩白氏说完,又带着林周氏回到正堂。

本以为正堂内,不是激烈的争执声,就是苦痛的哀求声,可两人从外走进时,才发现里面的氛围异常诡异。哪里有争吵,哪里有哀求,有的皆是宁静与祥和。三人谈完了事,坐着闲得无聊,甚至下起了棋。

“你们?”韩白氏和林周氏傻愣愣看着下棋观棋的三人,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第一百一十四章 韩家的决定

林远放下手里的棋子,脸上挂着和谐的笑容,对韩家家主道“韩兄,既然夫人们已经回来了,我们谈过正事后再一较高低。”

韩家家主点点头,表示赞同“如此也好。”

他有些不舍地放下手里的棋子,转抬手示意夫人们坐下。

林周氏疑惑地望向林远,见他朝自己微微眨眼,示意事已经谈妥了。她心里放松的同时,又想知道两人是如何谈好的。

林睿泽坐在父亲旁,脸上没有忧虑之色,不过却也不觉欢喜,倒似隐隐有些怪异。

等到所有人落座,韩家家主端起茶盏浅品一口,才缓缓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和林兄约好,等林家在京中稳定后,我们韩家也会搬去京中,并挑处隔得近的宅子住下。待两家都稳定下来,便立即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了。”

“这样,灵儿嫁得近,夫人你也无需忧心。”他朝夫人柔声解释道,仿佛在告知她明要去城南赴宴。

韩白氏此时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林家要搬去京城,来韩家商谈两个孩子的婚事,结果就变成了韩家也要搬到京城去了呢?这未免也太过突然了些。

她沉默半晌,才出声朝他确认道“你如何能去京城?主家那边……”

黎城韩家家主,韩敬砚,是京内韩家庶出。他自出生起就不被京中韩家看中,浑浑噩噩混到弱冠的年纪,直接被扔到了最南边的黎城。好在他子和缓,不是好强之人,所以没有京中韩家的管束,一个人在黎城过得倒是自由自在。尤其是在娶得初曼,并喜得两个孩子后,生活便更多欢快。

在黎城的生活无忧无虑,韩敬砚本是没有打算要回京城的,可前段时间他接到父亲来信。在信中,父亲直言自己的子状况益渐差,许是撑不了数月了,让他赶快回京见自己最后一面。

近些子,他正忧虑此事,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他担心去了京城,为韩家正房之人所不喜;可再不回去,又担心真的会错过父亲最后一面。虽韩家待他不好,可父亲却是整个韩家中最关心他的人。

正纠结间,林兄恰来辞行,说要搬去京中,照顾年迈的老母。一听这话,韩敬砚顿觉羞愧不已,心里当即决定也要回京。

“正是父亲唤我回去的,他想在临终前能再见我一面。”韩敬砚沉声道。

“那正房那边……”韩白氏仍有些担心。

“我于他们毫无威胁,想来他们也不会为难我。”

听了这话,韩白氏不再多问,而是陷入沉思之中。韩敬砚和林远对视一眼,静待她的回答。

至于林睿泽,在长辈们谈起往事时,他便悄然从堂上起,离开去寻千秋和曦月。当然,最重要的是哄好灵儿。

正堂内,静默无声。

当初曼没有再多问时,林周氏便已经猜到了她的答案。毕竟,白家也在京内,虽去到京城后,子会过得艰难些,但有娘家在边的感觉,还是更令人向往。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韩敬砚正准备向夫人询问结果之时,却听她突然出声道“一起走。”

“什么?”韩敬砚惊讶出声。

“啊!”林远不敢相信。

她就知道会这样。林周氏笑着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初曼还是没变。想当年年幼之时,不管做什么,初曼都要和她一起。等天黑了,府里人来接,她还闹着不肯回去。最后是她母亲亲自来接,好说歹说才把人给接回去。

记得最后那,也是她母亲来接了,而她为了安慰初曼,上去白家的马车跟着行了一段路,才侥幸逃过那晚的大****。

天边火光冲天,她躲在不远处的树林中浑颤抖,妖魔在周家古宅内肆意横行,周边却无人前来救援。

他们不是没有听到从周家传来的惨叫声,而是不敢前来救助,会丢了命的好事可没人敢做。

“夫人,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韩敬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时林远回过神来,连忙出声道“这怕是不行。八月秋闱,韩公子可不能错过。我们能选在此时搬家,是因为睿泽他已经退了学,失了参考的资格。”

经由他提醒,韩白氏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待考的千秋,她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不能和林家一起进京,那途中得多无趣啊。

不同于韩白氏的失望,韩敬砚倒是觉得无所谓,“秋闱什么的,错过便错过了,下回再考也行,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千秋的能力,多学三年再考也是好的。”

话音未落,韩白氏的刀子眼已经杀了过来,韩敬砚渐渐消了声音,只低喃一句“你儿子的况,你又不是不清楚。”

“你还说!”听到夫人的严肃警告,他终是封住了嘴。

坐在旁边的林氏夫妇见此景,相视抿嘴一笑,没有插嘴韩家家事。

韩家书房,韩千秋正端坐在书桌前认真读写。忽然,他连打两个喷嚏,没控制住手里的墨笔,将方才写的字全给毁了。

他轻叹一声,无奈摇摇头,“好不容易才写好的,又只能重来。”

当林睿泽赶到书房时,就见韩千秋正奋笔疾书。

“千秋。”他笑着轻唤一声,自行抬步跨入。

那端,韩千秋陡然听闻睿泽的声音,手中动作一顿,抬起头来静愣片刻,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当他落笔准备写下一个“稳”字时,只觉肩上有人轻拍,他猛地转过,看着眼前之人惊讶道“睿泽兄,还真是你。”

“你在做什么呢?如此专注。”林睿泽好奇问道。

韩千秋挪开一小步,指着桌上的书稿,“先生布置的课业,让我抄写……”他说着低头去看,视线触及桌上的书稿,声音又陡然停住。

“哎,又毁了。”他无奈低叹一声,只见方才拿出的白净书纸上又被画上了浓厚的一笔。看这深度和方向,应是他方才转时,没有留神而弄上去的。

算了,今暂且不管了,明还有时间。他弃了手里的笔,转邀睿泽坐下,并问道“怎你今来了府里,是来见灵儿的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迎刃而解

“是,也不是。”林睿泽回答地模棱两可。

“这怎么说?”韩少秋不解问道。

林睿泽仔细将来意告诉他,愈说只见他脸色愈发沉重。

京城,韩少秋年幼时随父亲去过一次,时间过去太久,具体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但京城的繁茂和荣华仍在他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京城和黎城相隔甚远,两地之人来往极度不便。若是林家搬去了京中,母亲怕是会放弃睿泽兄。可是,灵儿对睿泽兄的欢喜之情,他作为哥哥是看在眼里的。若是强行让两人分开,怕是会伤了灵儿。

“这事难办,难办。”韩少秋低叹一声,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睿泽反倒笑了,问道:“你可是忧心两地相隔甚远,白姨又不愿灵儿远嫁?”

“正是如此。”韩少秋见他一派轻松之色,疑惑道:“难不成你有何妙招?”

林睿泽摇摇头,“我没有,不过嘛……”他语调一转,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父亲有。”

“我父亲?”韩少秋满是困惑,怎么睿泽兄之言,他越发听不懂了呢。

“你的意思是我父亲已经同意了?”

“他不仅同意了,而且……”林睿泽眼珠一转,嘴里的话顿住。

“而且?”韩少秋不大相信父亲会同意灵儿远嫁京城,而且,就算是父亲同意了,若是母亲不肯松口的话,这事也是不成的。

林睿泽方才在正堂听了一小段,知晓韩家极有可能也会迁去京城。林韩两家都在京城,灵儿嫁给他自然不是远嫁,他最担忧的事情迎刃而解,心里如何能不欢喜。

他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朝韩少秋问道:“你觉得京城如何?”

“京城作为国之都城,自然是最繁盛之地。据说,京中书院众多,才学上佳的学子更是数不胜数,理应是我等学子的向往之地。而且,我父亲和母亲的宗族都在京内,我虽没去过两次,但印象还是有的。”韩少秋记得京中的景,却不记得京中之人。京城,于他来说,也只是个陌生的向往之地。

在林睿泽看来,只要不是抗拒就够了。

“想来近段时间,你父母便会告知于你。你好好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我先去寻灵儿了。”林睿泽说着快速起身离开,不留给韩少秋解惑的机会。

“什么大事,这么神神秘秘。”韩少秋思来想去,也没有结果,最后只能依照睿泽兄所言,静待父母的呼唤。

韩家院庭中,林曦月坐在灵儿身边,全然不知该如何劝慰。林家去京之事已经定好,没得再改的可能。近两年里,灵儿和哥哥真的只能两地相隔了。

“若不成,灵儿你如今就嫁到我们家来,再跟着一起入京?”林曦月想来想去,觉得也只有这点可行,总不能让韩家也入京吧。

“这样行得通吗?”韩灵儿睁开哭肿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林曦月。

见她如此模样,林曦月哪里敢说不行。

“行。”

“不行。”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坐在八角亭边的林曦月和韩灵儿皆是一愣,随后齐齐扭头向后看去。

只见林睿泽站在凉亭外侧,一身素白锦衣愈发显得他清雅卓越。此刻,他双眼仔细盯着韩灵儿,见她双眼红肿脸颊有泪,眼里有心疼之色闪过。

“哥哥来了。”林曦月眼睛一亮,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有哥哥亲自出马,灵儿的眼泪也能止住了。

她迅速站起身,招呼他进来,而灵儿则是连忙用帕子遮脸,挡住自己红肿的眼睛。

“曦月。”韩灵儿低唤一声,想要起身离开。她如此模样,哪能见得了人。

若是分开之前,让他瞧见了这样的自己,他怕是逃离都来不及,又如何还会回来迎娶她呢?

韩灵儿越想越急,恨不能地上有个洞,让她钻进去藏起来。

“灵儿。”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韩灵儿身子一僵,知晓他已经在了自己身旁。

林睿泽侧头看着捂脸低泣的灵儿,心中一时感慨良多。刚开始,他认识灵儿时,只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妹妹。没想一步步走来,他心里居然时刻惦念着她。

在得知林家要去京都后,他罕见地失眠了好几宿。不管睁开眼,还是闭上眼,心里想着的都是灵儿。

他担心林家去京后,韩家不愿把灵儿再嫁给他,心里甚至起了拐了灵儿私奔的念头。

那两日的他,真是痴魔了。

不过,好在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

他和灵儿的婚事,无甚太大的影响,最多不过是半年不得相见罢了。

“灵儿,你听我说。”林睿泽让灵儿面向他,轻柔拿走她手里的手绢,看着她红肿发胀的眼睛,低叹一声,用自己的长袖裹了半湿的冰块,轻贴上她的眼周,并缓声将韩家也要搬去京城的消息告知给她……

当林家离开韩家时,双方长辈皆是一脸喜色,林曦月瞟了哥哥一眼,见他自从和灵儿分开后,上扬的嘴角就未曾下落过,而且本是伤心不已的灵儿,似乎也格外欢喜。两家人中,唯有林曦月和韩少秋两人不明所以,全然不知道大家在欢喜什么。

直到回到家中,林曦月问起其中缘故,才惊讶得知韩家也要搬去京中。

“这可真是巧了。”她不由得出声感叹。

“其实你韩叔父早就想回京了,但无奈被宗族压迫着,所以才迟迟未归。”林允元今日高兴,特饮了一盏小酒,如今酒气上头,和孩子们说起话来也无甚顾忌。

“京中韩家未免欺人太甚,韩兄在黎城本本分分这么多年,他们居然还不满意。这次,若不是韩老太爷发话,韩兄怕是要等到丧讯传来,才能披孝进京。”他猛地一拍桌,想要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却被林周氏牵着耳朵,扔到了房里去。

“一喝酒就管不住自己的嘴。”林周氏将门紧紧关上,让人守在门口不许老爷出来。

她回到前院,让睿泽和曦月各自回去歇息,并嘱咐明日要早些起来,还要去徐府一趟。

第二百一十六章 辞行

屋子里熄了灯,林曦月静躺在床上,眼眸却不曾闭上。

原来不曾多想,今日听爹爹酒后所言,她才知晓黎城的这个韩家竟和京中韩家是同一个宗族。

韩家的地位虽及不上陆家,但也是京中大户之家,有不少子弟在朝中为官。

在上一世,韩家和陆家来往甚多,她虽不理外事,但对于两家的关系,也知晓不少。

只不过,在陆琮出事以后,陆家不得皇上盛宠,韩家和陆家就来往的少了。

并且,在不久之后,韩家转而攀上了二皇子这颗大树,便更是断了和陆家的往来。

至于韩家是如何攀上二皇子的,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林曦月思虑着眼眸渐沉,不知不觉间已经陷入沉睡……

睁眼时,天已经大亮。

在去京之前,林家不说要拜访所有相熟的人家,但徐府是不能免的。

且不说二夫人是林家姑母,单凭徐大人对林允元的帮衬,林家也该亲自去徐府告辞。再说,林家如今居住的宅子还是徐府名下的,林家要搬离此处,自是要将宅子还回去。

不过,林允元站在徐府门口,脸上的忧心之色分外明显。

“美华和大哥向来不和,这次她知晓我是要回京城,只怕会大发脾气。”

“难不成为了让她舒心,你要弃了去京的决定?”林周氏出声反问。

林允元知晓夫人和美华性格不合,所以当即摇头,肯定道:“自然不是,她哪能做得了我的决定。”

林周氏闻此冷哼一声,道:“如此最好。”

听到两人的对话,林曦月和林睿泽在后面对视一眼,心里皆是下了决心,他们定不能让姑母坏了林家要搬去京城的计划。

今日是休沐日,徐清明脱了官府,着简衣在家里休憩。

因为下月便是秋闱日,近段时间,他为了管理城中秩序,忙得是找不着北了。

好不容易得了一日的空闲,他只想一人好好清静清静。

“大人。”门外响起一声轻唤。

徐清明不耐出声道:“我说了今日不许打扰我。”

“是林家人前来辞行。”

“辞行也……”嗯?辞行?徐清明猛地坐起身,颇有些惊诧地问道:“哪个林家?”

“是二夫人的娘家兄弟。”

话音方落,徐清明已经将门打开。等他走到前院正堂时,见林家四口人正等着他。

“你来辞行?可是要去哪儿?”他直接出声问道。

林允元将自己的打算全然告知,条理清晰且完整,显然是已经决定好了。

既是如此,徐清明也不好多留。

“说起去京城,我的调令也该下来了。”他低声呢喃一句,林允元没有听清,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所以出声相问。

“没事,我说京城是个好地方,进京挺好的。”徐清明笑着拍拍他的肩,不好把调令的事情告诉他人。

按理来说,以他的资历,应是不能升调的,但前不久,他接到京中友人来信,说是有朝廷重臣举荐他进京,且皇上已经答应了,升调令应该不久便能下来。

那段时间,他满心激动,整日穿戴好官服官帽,时时刻刻都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只等着调令上门。

只是,数月的时日都过去了,尽管心里仍有期待,但火热的心思却是已经熄了不少。

“去京一事,你和美华说了吗?”徐清明提了一句。

林允元摇摇头,“暂时没有。”

“那你便随我去见她吧。”徐清明说着往门外走去。

当他脚正跨过门槛时,外面有小厮匆匆来报,“大、大人,又有人来了。”

“我不是说了今日不待客吗?”徐清明脸色一板,正要发火,就听得小厮吞吞吐吐道:“是、是京中来的大人。”

“管他哪里来的,我今日一律不见。”他吼完转身就要走,约莫往前走了两步,脚下步子忽然顿住。

随后,他缓慢转过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厮,“你说,是哪里来的什么人?”

“是京里、京里来的……”小厮话未说完,徐清明整个人就已经向外奔去。

调令,是他的调令到了。他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脚下步伐一步快过一步,全然忘记了身后之人。

林家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徐清明如此急切又惊喜的样子,想来也是好事吧。

“我们去寻二夫人。”林允元带着家人去到二夫人院中。

四人到时,徐林氏正逼着徐韵儿念书写字。

听闻林家四人前来,她眉眼一皱,随后朝房里扫了一眼,便对身边的婢子吩咐道:“把房里的好东西都收起来,不要让外人瞧见了。我可是紧迫得很,没得能伸以援手。”

“夫人好智谋。”贴身婢子称赞一声,唤人轻手轻脚把房里的钗鬟环首饰都收了,只余留下数尊青花瓷瓶,才出门去请人。

当林曦月随着家人进到房中时,就见姑母正柔声教导韵儿读书写字,只是姑母读书不多,所以……

林曦月和林睿泽两人对视一眼,沉默着没有出声。

“你们先坐。”徐林氏说完招呼身边人去倒茶,自己则是躬身继续辅导韵儿念书。

徐韵儿心思不在书上,抬头见表哥和表姐都过来了,便只想着出门去玩儿,哪有还有念书写字的心思。

“认真些,不要受外人所打扰。”见韵儿抬头东张西望,徐林氏敲着桌子出声告诫。

“我不想写了。”徐韵儿猛地将手里的笔一扔,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徐林氏眉头一皱,倒没有追出去,只让下人立马跟上,嘱咐别让姑娘伤着自己。

等交代完,她这才坐下,端起茶盏小抿一口。刚手中茶盏,她忽然想起曦月在,于是立马抬头对她道:“曦月,你快去陪陪韵儿,多哄哄她,让她回来念书。”

不问来因,倒先指派,这样的行事作风,正是徐林氏所有。

林曦月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她只轻柔一笑,“姑母,韵儿念书不急,就让我再多见您一会儿。”

徐荣氏等着曦月起身去寻韵儿,倒没有料到她竟然还坐得安安稳稳。

“念书怎能不急呢?”她正要出声训诫,却忽然想起曦月后一句话,“多见我一会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一十七章 升迁

“过几日,我们要动身入京了。”林曦月神色格外欢喜,眼里满是向往之色。

旁边的林睿泽轻瞟她一眼,微抿双唇,努力抑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他人或许不晓,但他可清楚得很,曦月脸上的欢喜之色,不过是做给徐林氏看的。

既然曦月都已经道明来意,林允元也不用绕弯子了,直接对徐林氏道:“母亲年岁大了,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我和湘君商量过了,等处理完黎城的事情,会尽快入京。”

“我们今日是特来辞行的。”林周氏特意补充一句。

徐林氏闻此沉默片刻,后又无所谓笑道:“你们都已经决定好了,我还能多说什么。”

“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到一点动静。”忽的,她语气变得有些尖锐。

林周氏朝曦月和睿泽使眼色,让他们先出去等候。

长辈们谈话,小辈也不好多嘴。林睿泽和林曦月起身告退,徐林氏轻哼一声示意自己听到了,连笑脸都不愿意再多露一个。

原来徐林氏不喜林曦月,但对林睿泽还是颇为看重的,可前不久,她得知林睿泽被麓山书院退了学,失了参考秋闱的名额,她心里顿时失望至极,只觉不能再和林家多往来,免得影响了自己和韵儿的前途。

去京城!她心里冷笑一声,没本事的人去了京城又能如何,不过是仰人鼻息罢了。

跟着大哥过活,说实话,还真不如跟着她。

不过,既然他们想要去京城过苦日子,她也不会拦着,毕竟他们不吃点苦,又怎能知晓她的好呢。

徐林氏心思百转,接下来的谈话倒也和和气气。

林曦月出了房门后回望一眼,想起姑母往日的行事作风,颇有些担心。

“你说,姑母若是叫爹爹不要进京,爹爹会听她的吗?”

“不会,有娘在呢,娘不会松口的。”林睿泽这话一出,林曦月差点笑出声来,她连忙捂嘴,轻声赞同道:“有娘管控着爹爹,确实无需我们来操心。”

天气渐热,廊下待不住,两人寻了一处湖边凉亭坐下,夏风吹过,虽是热热的,但好歹还是比干热要强。

两人坐下不久,不远处有一道淡绿身影走近,林曦月定睛看去,认出来人是徐府二姑娘徐明乐。

林家两兄妹和徐明乐虽是表兄妹关系,但也只是名义上的,没得过分亲近。

见徐明乐朝凉亭走来,林睿泽起身避开,两人只远远打了个照面。

“听说林家要搬去京城了?”徐明乐一走进凉亭,便出声问道。

“嗯。”林曦月仔细朝她看去,见她面容虽无多大改变,但是整个人却是娴静不少。

两人静坐着没有说话,氛围宁静而柔和,在这一瞬间,以往的吵闹和恩怨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徐明乐本性不坏,不过是跟着徐明柔走偏了而已,林曦月重活一世,别的本事没长,但识人倒是清楚。

“今日一别,再见就不知是何时了。”她轻声感叹,语调中竟略有些小伤感。

徐明乐闻此“噗嗤”一声,笑得十分开怀。

林曦月神色茫然,疑惑问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你这话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徐明乐乐得停不下来,等好不容易静下来,她端了茶盏凑到嘴边正要喝时,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笑得把茶水都洒了出来,还险些把自己呛到。

林曦月递了手帕给她,暗地里摇摇头,果然是她想多了,跳脱的人又哪能轻易变得娴静呢。

等好不容易彻底平静下来,徐明乐看着林曦月,神神秘秘道:“就在方才,我父亲的调令到了。”

“调令?徐大人又要升迁了?”林曦月闻此倒是颇为惊讶,毕竟徐清明才升为黎城知州不久,如今竟又得升迁,莫非寻到了大靠山。不管如何,升迁总是好事。

“你可知是要升调去哪里?”林曦月问完,就见徐明乐嘴角高高扬起。看着她脸上的笑,林曦月神色一顿,心中忽然有了某种猜想,该不会是……

“京城!”徐明乐笑着缓声道出二字。

林曦月:……

未免太凑巧了些!去韩家辞行,韩家要入京;来徐府辞行,徐清明又得了升调令,且地点也是京城。

林家确定是来辞行,而不是相邀同行的?

林曦月想要仔细了解,但徐明乐知晓也不多,只道:“父亲进京赴职不会太快,最起码也要拖到秋闱之后了。”

等到秋闱之后,那徐家进京只怕是要拖到年底了。毕竟考卷泄露一事,在秋闱过后不久便会曝出,徐清明仍在任上,自然需要负责处理好此事。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地,已是到了年末。

从徐府离开,林周氏只歇息了半个时辰,便开始收拾行礼。

“不知为何,我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些,总有些心神不宁。”林周氏念叨着,快速收拾打点家里的物件。

林曦月和林睿泽也跟着帮忙,唯有林允元一人静坐着,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这么多年,美华待我还是不错的,就我们住的这房子,都是她的。今日突然辞行,我本以为她会气我,没想她竟是什么都没说。”

听得他的感叹,林周氏动作忽然顿住,疑惑道:“这房子不是徐大人的吗?”

“徐大人把房契给了美华。”林允元解释道。

林周氏闻此,心里更是慌乱。徐林氏这人心思变换无常,口头上最是大方,但实际常为小钱而计较。每每得了她一丝好处,她便要夸到天大地大。明明不过是一盒糕点,或是一盏好茶,从她嘴里说出来,却仿若成了林家的养育父母。

林周氏不喜和她来往,很大原因便在于此。

“既然是美华名下的宅子,我们住了许久,合该把房钱给她。你去打听打听周边的价钱,我们也好自己折算一下。”林周氏催着林允元出门打听。

“美华不会管我们要房钱的。”林允元想辩解,但被林周氏一瞪,他不再多说,老老实实出门去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驱赶

林曦月和林睿泽相视一笑,在母亲转过头来看时,又赶紧低头整理手边的物件。

林家所住宅子不大,住了人的左右不过十来间,整理起来也快。

林曦月将自己柜子里的旧衣裳堆在一起,再交由秋韵处理,尽管如此,她要带去京城的衣裳仍有不少,怕是能装上满满一车。

至于林睿泽那边,衣裳倒是不多,不过要带的书还真是不少,一摞一摞的,瘦弱的老马怕是撑不住。

仔仔细细清点了两日,林周氏把要带去京城的东西基本收拾齐全,屋子里剩下的,要么是能转卖出手的,要么就是不要的。

当然,这些还不着急,等林允元处理完了衙门的公务,才有空来打理家里的事情。

是日,林周氏清点了二百两银子给林允元,让他转交给徐林氏,就当做是赁宅子的补偿。

“这么多。”林允元有些错愕。家里的银钱虽是归夫人管,但他还是知晓二百两不是个小数目。

林周氏轻叹一声,“我也心疼,可是既然要出手,总得要让二夫人满意不是。寻常五十两的银子,她如何能看得上。”

林允元没想到夫人竟考虑得如此周全,心里对徐林氏的愧疚感一下少了许多,并转移到了为林家劳心劳力的夫人身上。

“夫人,你辛苦了,我这就把银子送去徐府。”

“你小心些,不要让外人瞧见了。”看着林允元急匆匆出门,林周氏忙跟着他身后嘱咐。

就在这时,林云来报,门外有人求见。

“是什么人?”林允元沉声问道,他今日可没有约友人来家里。

“说是来看房子的。”

林云的话让两人皆是一愣,并齐齐问道:“看什么房子?”

林云摇摇头,他也不甚清楚。

“先把人请进来。”既然来了外人,林允元也不好再出门,他把银子交还给夫人,让她先好生收起来。

林周氏拿了银两回房,当她回到正堂时,只听来人强硬道:“租赁这处宅子的银两,我已经交给了房主,不管你有什么困难,三日后,你必须得把这宅子给我空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来人说完匆匆离开,连桌上的茶盏都未曾端起来。

林周氏从屏风后走出,见此刻的林允元是一脸铁青。

“出了什么事?”她疑虑道,“听方才那人说起租赁的话,他是想要租赁咱家的宅子吗?”

“哪里是什么想要,他租赁金都已经给了,条约上甲乙双方的名字章子盖得仔仔细细。”说起来,林允元心中的失望大过怒气。

起初,来人说起交房一事时,他还不大相信。毕竟这宅子是美华名下的,而美华又知晓他们还没有搬走。既然他们没有搬走,那美华怎会把宅子租赁出去呢?

他觉着是不是弄错了,想要和对方求证,可他这话一出,对方立即变了脸色,没有多说,直接甩出一张合约纸,冷声道:“你自己看。”

林允元拿过租赁合约,仔细盯着后面的署名,仔细确认了两三遍,才肯承认房子真被美华租赁了出去。

林周氏听了前因后果,虽心里有所准备,但仍是惊诧不已。

她想着以徐林氏喜怒无常的德行,或许哪一日会突然命人过来收取房钱,所以早在从徐府回来那晚,她便已经准备好了银钱。

等了两日,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竟然无人上门。

方才,林周氏把银钱交给林允元时,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太过小人之心,把徐林氏想得太坏,可没想下一刻,她先前的想法便得到了证实。

果然,在徐林氏眼里,比起陌生人来,亲人倒是更好欺负。

连一声提前告知都没有,她便把林家所住的宅子租赁了出去。

不用她自己出手,外人就直接能来宅子里赶人。这样的做法,不得不说,实在是太过绝情了些。

“家里的东西都清点的差不多了,如今只差买车装车。三日的时间,虽说有些着急,但是想来也是差不多的。”林周氏只觉庆幸不已,好在回家后的那日下午,她便已经招呼着两个孩子和家里的下人,清点整理要带去京城的物件。若是今日突然接到要他们搬离的消息,三日的时间,又如何能来得及。

“要动身去京城,怎么着也得半月之后。那离了这处宅子,这半月的时日,我们住哪儿呢?”林允元心里仍是怒意难消,他摇摇头,沉声道:“不行,我得去找美华问清楚这事。”

“允元!”林周氏重唤一声,硬声道:“这样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你何必还去找她,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我们林家在她眼里,指不定就是一个负担。和她来往多次,你虽嘴上不肯承认,但心里想必也是清楚的。她说话行事口无遮拦,且从来不会顾及着我们。今日,她能让外人直接来警告我们,明日便能让人来赶我们离开。此时此刻,你与其去质问她,倒不如想想何处是我们的落脚点。”

林周氏的一番话,让林允元冷静不少。心里的怒意渐渐消散,淡淡的苦涩萦绕心间。

不过,比起伤心失望,让家人安定好才是最重要的。

见他迅速调整过来,林周氏轻呼一口气,心里终是安心不少。

其实,这样也好,与其长期纠缠不清,倒不如直接断了往来。

因为三日后必须要搬出去,林周氏更是没了歇息的时间,仔细把里里外外都清点了一遍,反复确认没有遗漏的。

林允元则是去了外街,寻找临近的落脚之地。

当林曦月从母亲口中得知此事时,她立马便想到了林家可暂且落脚简水。

自简水扩张后,生意日益火爆。春汛涨水时,有不少船只停靠在不远处的沂水江岸,而简水为了接待远行的旅客,便置办了短住的宅子。

这样的宅子不多,且面积也不大,约莫四五间屋子,但价钱不贵,更重要的是适合一家人短期居住。

林曦月将简水的情况告知家人,并道出简水如今的掌柜,就是先前挟持过她的那个逃犯。

“正因如此,他对我颇感愧疚,所以每次相遇,都会把我当做贵宾招待。我想这一次托他帮忙,他定不会拒绝。”

第二百一十九章 搬走

正如林曦月所说,覃思何止是不会拒绝,简直是太过热情。

数十辆崭新的马车,整齐的停在林家宅门外,十分有序地向前挪动。

林允元和林周氏站在院中,刚想出手帮忙,就被覃思拦住了。

院里搬家的人来来往往,不过一个时辰,所有收拾好的行李已经轻点完毕,且都装上了院外的马车。

林家来人多,动静大,周边有不少出门来看热闹的。

有人见林家在搬家,上前来搭把手的同时,顺便打听林家要搬去哪里。

“去京城照顾老母。”林允元和来人不熟,只简单答了一句。

那男子听说林家是要去京城,再看院子里忙忙碌碌的场景,顿时只觉得林家是发迹了。

他想要多探听一些,却斜眼瞥见角落里站着的两个护卫模样的男子。这两人体格高大威猛,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见两人牢牢盯着他,男子不由得闭上了嘴,不敢再多问。

马车来来去去,不多时行李便运完了。

林曦月站在家人身边,看着娘上前将大门落锁,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

其实,不只是她,林家其他人亦是如此。

不同于以往,此次离开却是没了归期。前途未知,后路截断,于其说是伤感,倒不如称作迷惘。

仿若失魂落魄般上了马车,马夫驱马前行,底下车轮轱辘。

车帘被风挂起,露出一角城南窄巷的景象。

路上行人缓步,有提了篮子出门买菜的妇人,有挑着扁担走街串巷的卖货郎,还有四五一伙嬉笑玩闹的孩童,城南窄巷同往日一样,并无多大变化,变的只有从巷角搬走的一小家。

马车在街上缓缓停停,不多时候便过了闹市,行到了静谧之处。

林曦月掀开车帘往外瞧,正巧一阵风刮过,席卷来江边的鱼腥味。

“这是到码头了?”林周氏好奇问道。

林曦月点点头,“简水小苑在码头上方,还有一小段距离。”

简水小苑是分隔而建的,没有和简水酒楼靠在一块儿。当初选址在码头附近,一是为了方便远行人乘船离开,另一点则是为了周边环境的宁静。街上太过喧闹,终归不适合休息。

马车继续往前行了约莫一刻钟,外面的吵杂声越来越小,在耳边响起的便只剩下了车轮转动的轱辘声。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下,前车的林允元和林睿泽两父子直接掀帘下车,林睿泽行到后车,将娘亲和曦月接下。

“到了吗?”林周氏看着眼前的小院,转身打量周边一圈,脸上神色略微有些惊讶。此处宅院比她想的,可要好上太多了。

“应该就是这处。”林睿泽刚说完,就见有人从院中走出。

走在前面的是覃思,林家人都已经认识过了,而覃思后面跟着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

两人行到林允元身前停下,覃思指着自己后侧的男子道:“林老爷,这位是简水小苑的方管家,近段时间,你和夫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他就是。”

“林老爷。”方管家向林允元行礼示意,林允元抬手回以敬礼。

搬家的行李前前后后都有人打点,林周氏全然无需操心。

覃思事务繁忙,仔细吩咐了方管家后告辞离开,有着方管家的带领,林家人短暂入住了简水小苑。

简水小苑面积虽小,但胜在五脏齐全,除了自己需要备置几套换洗的衣裳,其他要用的事物一应俱全。

林周氏去入住的房间看了,连床铺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方管家告诉她床褥都是新换的,想要歇息直接躺下便行。

除此之外,每日膳食会有专人直接送来,饭菜都是简水酒楼的大厨做的,味道自是不必说。

方管家介绍了许多,林允元听着觉得确实不错,只不过这样的好地方,租赁上十天半个月的不知要花上多少银钱。

他和湘君商量过了,虽然离开了城南巷角,但那准备好的二百两银子还是要交到徐府。家里积蓄尚可,二百两虽然不少,但也不至于让以后的生活太过窘困,只是去京路途漫漫,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要精打细算些。

林允元先前打听了黎城内房子的租赁规格和价钱,心里大概估摸着,凭简水小苑的情况,租赁金怕是要超出寻常房子的两倍到三倍之多。

他和湘君商量着,既然已经搬进了此处,再搬去他处也麻烦,若是价钱实在太高,他们便少住两天,他尽快将府衙的公务处理完了,不多停留,立马带着家人乘船上京。

心里已经做好了最贵的打算,所以当林允元询问租赁价钱时,倒是显得格外有底气。

尽管如此,当方管家道出价钱时,他仍旧惊大了眼。

不是不贵,而是太过正常。方管家道出的租赁金,和黎城寻常市价差不了多少,甚至还要低。

尽管欣喜这样的价钱,但林允元还是仍不住问起低价租赁的原因。

“林老爷,您觉得简水小苑比之他处如何?”方管家笑着问道。

“不是我夸大了说,这样的宅院定是被人抢着要。”林允元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简水小苑确实是他见过最佳的租赁宅院。

“那你先前可是知道此处?”方管家再问。

这下,林允元顿了声。是啊,这样好的地方,他居然今日才知道。

他长叹一声,感叹道:“我明白了。”

“若是您在离开前,能和黎城的友人多说道说道,便是再好不过了。”方管家笑意未减,态度真诚且和蔼。

林允元自是立马应下,回房后不久,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满身轻松地出门去了。

且说在林家搬里城南巷角后不久,徐府有小厮寻上了门。

院门打开,里面的老者问道:“找谁?”

“林老爷在家里吗?我家大人……”小厮话未说完,只听“嘭”的一声,门已经被关上了。

怎么回事?他摸着自己险些被门撞到的鼻子,看着林家的院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时,有邻里从旁边走过,见他是徐府的小厮,知晓他或许要找林老爷,便好心告知道:“林家已经搬走了,如今这院子里住的可不是林家人。”

第二百二十章 帮衬

消息传到徐清明耳中时,他满是惊愕之色。

“林家搬走了?搬去了哪里?”入京还没到时候,怎么就离开了呢?

在住处寻不到人,徐清明只能去府衙等。

他找到林允元时,正巧,林允元也在寻他。

见到徐清明,林允元将包裹里的二百两银子递上,道:“徐大人,还劳烦您将这银钱转交给美华,就当作是我做哥哥的,对她的补偿了。”

林允元接过包裹,随手掂量了一下,便知里面数额不少。

“不必。”他想要还回去,但是林允元却不肯接过。

他没法,只得让随从拿好。

当然,他今日寻林允元可不是为了拿钱。

特意寻了一处安静之地坐下,徐清明倒了两盏茶,旁敲侧击问起曦月近日的状况。

譬如,她最近书信往来可是频繁,都是与什么人往来,去京城后打算如何。

林允元只当他是想聊家常,也没多在意,简简单单答了。

徐清明仔细听了他的回答,并暗中分析,发现事情并不如他想的那样,曦月她究竟……

“不过,近日,我倒是发现了一处好地方。”林允元想起方管家的话,兴致冲冲的和徐清明谈起简水小苑来。

听得他的夸赞,徐清明倒是起了兴致,说要亲自去看看。

择日不如撞日,两人当即便起身前往。

晚膳是从简水酒楼送来的,大热天的,送过来稍凉了些,但吃着正合适。

林允元和徐清明两人皆是端了一盏小酒杯,一边饮着酒,一边畅谈去京后的打算。

林曦月闲着无事坐做,靠倚在不远处的栏杆旁,偶尔晚间江风吹拂而过,带来丝丝凉意,倒是乘凉的好地方。

“说起来,我能升调入京,全靠有人在京中举荐。”徐清明心情好,多喝了几杯,说起话来也大胆了不少。

“哦?京中有贵人帮衬,可是荣家的人?”林允元虽没有做官,但常年同官员打交道,对这种官场之事,倒也知晓不少内幕。徐荣氏的娘家在京城,其父亲是朝中官员,自是能在官场上为徐清明助力。

徐清明闻此却是笑着摇头,“不对,不对。我岳父的官位虽不小,但还是不够格,能在皇上面前直接举荐我的,我认识的,只有一人。”他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

“是谁?”林允元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但思绪还存有一丝理智。

“他就是……”徐清明看着眼前的手指头,只觉晃荡不已,他想用另一只手去抓,却始终够不着。摇摇晃晃间,他一下没坐稳,直接摔到在地上,躺睡了过去。

“他醉了!”林允元打了个酒嗝儿,“扑腾”一下,趴倒在桌面上,醉得人事不省。

林周氏看着两个醉鬼,只觉头大,连忙唤人来抬。

她匆匆走出屋子,见前面有人影,抬头一看,发现曦月正坐着乘凉。

“曦月,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吧。”她柔声嘱咐完,又急匆匆去唤徐府的小厮过来抬人。

林曦月理好裙摆,走回房间时,回头朝正屋望了一眼,爹爹和徐清明两人交谈声不小,她坐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当徐清明说起自己升迁的原因时,她有格外留意。在上一世,徐清明虽也有升迁入京,但却是在任满之后。她想知道这其中是有怎么的变数,才会让徐清明提前入京。

虽话没说完,只道出了一个“陆”字,但林曦月心里已经清楚。

除了荣家,徐清明认识的,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且是姓“陆”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林曦月心里一时百感交集,一方面,她隐约清楚陆琮极力举荐徐清明入京为官的原因,另一方面,她却是担心皇恩太过浩荡,引得陆琮被小人妒忌。

徐清明在黎城距任满还有好些年,可如今却被破例提拔,若是被有心人知晓这其中的举荐之人是陆琮,不说会惹上麻烦,但今后在朝中的周旋定不能少。

为官不易,伴君更难。陆琮虽深得盛宠,但皇上的喜怒哀乐,却不是他能控制的。

天已渐晚,房中漆黑,秋韵进屋燃了灯火,林曦月闻着屋内的淡淡熏香味,靠躺在软塌上闭眸深思。

“姑娘,困了便去睡吧。今晚有我守着,您无需担心。”因为是搬进简水小苑的第一晚,秋韵担心姑娘害怕,所以特意用屏风隔了一个小床出来。她今晚便睡在小床上,守着里床的姑娘。

“我想多坐一会儿,你先去睡吧。把大灯熄了,留一盏小灯就行。”林曦月闭着眼睛轻声吩咐。

秋韵不知姑娘在想什么,但她没想打扰。照着姑娘的吩咐,留了一盏小灯在软塌上的方桌上,她便脱了衣裳上床歇息。

今日搬家,又是清点,又是清扫,到了晚间,已经是极累的了。秋韵躺上床不久,林曦月便听到她的呼吸声已经平稳响起。

林曦月思来想去,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缓缓睁眼,看着眼前晃动的灯芯,忍不住拿出了笔墨纸砚。

昏黄的灯火下,一姑娘斜靠在软塌旁,她一手撑着自己的小脑袋,一手拿着沾了浓墨的毫笔。

思忖半晌,她终是轻叹一声,缓缓落下隽秀的字迹。

在信中,她照常先关怀了他一番,劝慰他注意身子,不要太过辛劳,并借此问起徐清明升迁一事,问他可是做了其中的引荐人等等。

件件事情写下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屏风后,秋韵翻了个身,嘴里不知念叨了一句什么。林曦月连忙将信收好,等屋里没有动静,才快速拿出信封,将信仔细封好。

信封口用蜡油黏上,林曦月将其收入箱中,等到明日再寻空把信递出。

处理完一切,外面三更敲响,林曦月赶忙上床闭眸,不多时候,便沉沉睡去。

在失去意识前,她隐约觉得自己忘做了一件事,可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忘了做什么。

最后无奈,只能作罢。

直到第二日,当信递出去后,林曦月再想时,却猛然记起,她忘记和陆琮说,林家不日便要乘船入京的事情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起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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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八月到了

回简水小苑路上,马车晃晃悠悠,秋韵将排队买来的糕点放在桌上,却不见姑娘去拿。

姑娘这是怎么了?似受了惊吓一般。

秋韵伸手在姑娘面前晃了晃,林曦月这才回过神来。

她掩饰地拿过糕点放在嘴里,感受着甜糯的味道,终是忍不住惊叹一声。

“怎么了?”秋韵陡然听到声音,慌张向姑娘问道。

林曦月扯着嘴角,笑道:“糕点好吃,秋韵,你也吃。”

秋韵接过姑娘递来的糕点,尝了一口,觉得和以前的味道无差啊,怎么姑娘偏偏今日如此感叹呢?

她扭头朝姑娘看去,见姑娘已经吃完了糕点,正半掀开车帘,望着街边的景色出神。

黎城的大街小巷从眼前掠过,马车经过码头时,秋韵一眼便瞟到了停靠在岸边的大船。

想到不日就要乘船离开黎城,秋韵心里多少有些不舍。

她想姑娘今日会觉得糕点格外好吃,怕也是觉得今后再没机会了。

想想就伤悲,不知不觉,秋韵竟哭出了声。

林曦月正望着码头处覃思说的那艘大船时,突然听到有低泣声传来,她扭头一看,见秋韵已经是泪流满面。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过片刻的功夫,秋韵怎么就哭了呢?林曦月想要劝解她,都不知从何开始。

“姑娘,我没事,就是被沙子眯了眼睛。”秋韵赶忙擦掉脸上的泪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的忽然就哭了,或许心里还是不舍黎城的。

她虽没有爹娘,但从小生长在黎城,如今要离开了,再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不过,好在主家好,夫人和姑娘人美心善,今后林家去京城落了家,她便也跟着有了家。

如此想着,秋韵止住了眼泪,开始期待起京中的景象。

“姑娘,听说京中甚是繁华,街边的房子起得好高,皇宫也格外的庄严宏达,走在周边街道,随便碰上一人,都有可能是皇亲国戚,这是真的吗?”她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出声问道。

林曦月忍不住勾起嘴角,颇为无奈道:“你当皇亲国戚是小猫小狗呢,就算是在京城,要想在大街上遇上皇亲国戚,也没有那么容易。”

“街上有的,大都是狐假虎威之人罢了。这些人没甚本事,还格外嚣张。今后,你若是在街上遇上这样的人,尽量不要搭理。”

京城之内,权贵聚集,比起黎城来,却是更能遇上贵人。只不过,这贵人是好是坏,却是没个定数。

经由秋韵提醒,林曦月想着等入京后,不管是以前的下人,还是新买的下人,母亲都需得严厉告诫他们一番。不惹事,不闹事,平平稳稳才是最重要的。

一回去,林曦月先把覃思的安排给爹娘说了,让他们在接下来的等待时间里,好生休息,无需操心。

林允元和林周氏听说后,自是喜得合不拢嘴,直道:“真是巧了。”

巧归巧,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转日,林允元携林睿泽来到简水,亲自感谢覃思,并细谈了去京的计划。

转眼间,半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直到登船的那一刻,林家才真是要去京城了。

满载的大船上长鸣一声,岸边的人看着船缓缓驶离码头,忍不住挥舞双手,和船上的亲友做最后的道别。

韩灵儿望着船越离越远,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灵儿,别哭。等到哥哥秋闱考试放榜之后,我们也要进京了。不过数月时间,很快便过去了。”韩白氏柔声劝慰,想到自家也要入京,心里的欢喜顿时压过了方才的伤感别离。

时至八月,各地秋闱进行的如火如荼,大批学子涌入城内,酒楼旅店全都爆满。

且说黎城这边,简水小苑短期租赁的招牌一经打出,引得无数人追捧抢订。

位置好,又安静,还有专门的管家处理院内的所有事物,带着学子们来参考秋闱的父母们自是无比满意。

抢到院子的客户欢喜入住,没有抢到的则是黯然离开。

有人离开时,见最中间的大院子院门紧闭,里面毫无动静,忍不住出声问道:“这院子不是还空着吗?您开个价,我有钱。”

方管家自从掌管简水小苑后,行事作风倒是越来越像商人,赚钱的事情,他自然不会拒绝,只不过这处院子,还真是租赁不了。

“抱歉,这院子是留给我们东家的,还真是租赁不了。不过,您若是还没有定好住处,不如去简水酒楼如何?如果你入住了简水酒楼,之后只要简水小苑空出来,我一定第一个通知您,您看如何?”方管家诚恳提议道。

那人寻了许久的房子,确实是累了,只稍微考虑了一会儿,便答应了方管家的提议。

方管家派车将客人直接送去简水酒楼入住,这倒确实是为客人省了不少麻烦。

正因为简水小苑的火爆,以及方管家的建议,不过三日的时间,简水酒楼便也住满了。

秋闱已经开始,考生们提起精神,英勇走入考场。

考院大门紧关,无人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外面的人虽是紧张,但也只能回去等候。

因为考试的关系,近段时日的黎城格外宁静,往日常在街边疯玩疯闹的孩子们,都被各自父母领回家去,不许随意外出吵闹。

周边环境愈静,大家心里愈发紧张,而这样的日子,终于在考门大开的那一刻,顷刻突变。

一时间,整座城仿佛活了过来,喧闹吵杂声霎时涌出,低泣声,欢笑声,争吵声,劝慰声,甚至是街边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周边的住户皆是松了口气,生活呀,还是要闹腾些才好,整日静谧谧的,让人心里压抑得慌。

各家将憋在屋里许久的孩子们放出,孩子们一聚到街上,便欢笑闹腾起来,仿若有永远都用不完的经历。

日头渐渐西斜,考院周边的人越来越少,直至最后一人离去。

今年的秋闱考试,终是结束了。

不论考得好,还是考得差,都得等到桂花飘香时节,看过桂榜之后……17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二百二十三章 抗议声起

金秋九月,路边梧桐叶在风中打着转儿落下,铺满了沿路大街,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路边行人甚少,有的也是步伐极快,不敢过多停留。

街边房屋林立,不过却是房门紧闭,仿若夜间一般。

这时候,若是有外人至此,怕是会以为自己进了一座空城。

可,这不是空城,这是举国上下最为繁华昌盛的国都。

京中人家若是在郊外有亲戚的,早已经搬到京郊去住了。

没有的,只能紧锁家门,尽量闭门不出,以免被无辜牵连。

若是有人问起京城这是怎么了?九月不是放榜的时候吗?怎么这么冷清又可怖?那他一定会被周边人捂住嘴,并被重重告诫道:“不能提。”

“不能提什么?”

“放……”那人说了一个字,又将嘴巴紧紧闭上,仔细打量周围,见无人注意,才敢轻声道出后一字:“榜!”

“为什么?”男子方进京不久,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事啊,还得从十天前放榜一事说起……”那人低叹一声,将其中缘由缓缓道来。

十天前,是京中放榜的日子,京中大街热闹非凡,许多人聚集在榜下,只等着第一时间看到红榜。

当初,除了看榜的,还有凑热闹的,在凑热闹的人中,不乏有一些想要榜下捉婿的京中人家。

当听到“中了”二字时,便知那人是上榜了。当然,这也得分人来。权贵人家的子弟,来看榜的自然是家中小厮。这样的高中之人,他们想捉也捉不到。而能捉的,便是身边无人照顾,独身前来看榜的寒门学子。

住在京中的人家,不说都是有钱有势,可生活富足的人也不少。

这样的人家,想要供一个念书的寒门女婿出来,倒不是难事。

而且,一旦女婿入朝为官,这家人便是赚了,就算没有拜官授职,家里有个读书人也是不错的。

只不过,今年的情况委实特殊了些。

随着红榜的放出,不时有“中了”的惊喜喊叫声响起。当然,这都是正常的,而不正常的是高喊“中了”的人,基本全是大户人家派来看榜的小厮,贫困寒门学子中了的人数少之又少,就算出了一两个,也是落在了榜尾的位置。

时间缓缓滑过,榜下众人愈发沉重。

寻常时候,若是榜中没有自己的名字,看榜的学子会黯然离去,可今日无人离开,只因大家都发现了一丝不对之处。

当所有的红榜全部张贴出来后,有人当即愤而怒道:“这红榜绝对有假。”

随着这一声起,周边有不少学子立马扬声支援。

寒门学子人数不少,往日一盘散沙或许无人注意,但这一联合起来,闹出的声势还真是不小。

就在这皇城内,大批学子闹事,就算皇上没有出宫,可对于外面的情况却是一清二楚。

为平息众怒,皇上当即命官员重审考卷,且派了他最信任的重臣严加监督。

近段时日,皇上最信任的人是谁,京中所有官员皆是知晓。

陆琮,陆家长房三子,年岁不及弱冠的少年郎。

尽管如此,却无人敢出声质疑,只因京中全数禁卫军全是掌握在陆三少手里。

不管他是谁家的,不管他年岁几何,是否有能力,只要能得皇上的看重,便无人敢轻易招惹。

正巧,今年秋闱这事儿只怕是不简单,若是查出舞弊的情况,指不定还有当朝大官掺和其中,一般人还真是不敢招惹。

这事交给陆三少来办,还真是没选错人。

下朝之后,皇上离去,所有人皆是松了口气。

“张大人。”清润的少年声忽然在朝堂中响起,所以人皆是转头望去。

只见品貌非凡的少年男子从前方走来,他身着浅紫直裰朝服,朝服领口袖口和边缘处皆是绣着金线,一头长发以金玉冠高高拢起,腰间系着金质斋戒腰牌,浑身贵气出尘,让人不由得退让一步。

此时,被唤到的礼部尚书张大人心中更是惶恐,不知道这个小祖宗要做什么。

“张大人,走吧。”陆琮经过张尚书身边没有停下。

“去哪儿?”张尚书有些茫然。

“阅卷。”陆琮抛下两字,大步向前走去。

张尚书转头和旁边的礼部侍郎荣大人对视一眼,随后又赶忙跨步跟上。

有人监督,办事效率一下就上去了。

礼部所有官员,近乎数日不眠不休的阅卷,终于将京中考生的考卷全部重新审核了一番。

然而,重审的结果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

考卷没问题,红榜没问题,这上榜的一篇篇文章确实更优秀。

鼓足干劲,得了这么个结果,所有人都傻眼了。

张尚书尤其无奈,他走到陆琮身边,道:“阅卷过程,你我全程参与,但结果就这样,考卷确实没问题,无人在红榜上动手脚。”

第一次审阅考卷,他虽没有全程参与,但参与的官员,全是他信得过的。

“我敢保证,我手下的人没有问题。”

“所以说今年的秋闱没有异常情况?”陆琮随意拿起桌上的一份的考卷,匆匆扫视一眼,又换了另一份。

“这……”张尚书迟疑了下,“今年的情况确实罕见,中榜一百人之中,寒门学子只有两位,其余九十八位皆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这样的结果,确实奇怪。”旁侧的荣侍郎插了句嘴,他荣家本就是清流人家,向来敬重且看中读书人,不论对方身份高低。遇上家境困难的贫寒学子,必要时还会出手相助一番。像他这样的人,绝不容许有人在考试中徇私舞弊。可是方才的审查,他仔细查阅过了,实在是没有问题。

“我特意寻了数份寒门学子的文章看,写的确实不错,可惜却没有前面的好。不得不说,今年考生的水平,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想。”他忍不住感叹一句。

陆琮放下手里的考卷,看着说话之人,向张尚书问道:“这位是?”

“礼部侍郎,荣向文。”张尚书说完,荣侍郎抬手向陆琮示意。

陆琮垂眸略微思索片刻,随后抬手给以回礼,“荣大人多礼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举国清查

看到陆琮回礼,荣侍郎略微惊讶,可随后转念一想,想来是流言不可信。

陆三少虽得皇上盛宠,可为人还是懂礼知轻重的,并非如外人所言的那般狂妄嚣张。

在荣侍郎心里暗暗感叹的同时,旁边的周尚书却是瞪大了眼。

想他堂堂礼部尚书,和陆三少往来多次,少有见到他回礼的时候。

怎么荣侍郎一见礼,情况就不同了呢?

有奸情!呸呸呸,是有特殊情况。

不等周尚书询问,陆琮直接道出其中渊源,“晚辈曾去过黎城,于黎城知州徐大人多有往来。徐大人为官刚正,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徐大人是?”周尚书不解地朝荣侍郎看去。

荣侍郎闻此微微一愣,等反应过来后,脸上显出惊讶的神情,“原来三少和小婿认识。”

“是,先前黎城的拐卖案,徐大人出力不少,我能得到皇上的嘉奖,还要多谢徐大人的相助。”陆琮毫不掩饰对徐清明的赞赏。

“原来如此,小婿倒是和我提过这一案,不过并未细说。”荣侍郎忽然记起,前不久徐清明来信说,因京中有人举荐,所以在秋闱之后,他会破例升迁入京……

难道举荐之人就是陆三少?

想到这个可能,荣侍郎心中顿时跳得极快。

以皇上对陆三少的疼宠,陆三少举荐的人,皇上哪会不看重的道理呢?

他心中忽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有着陆三少这个关系户,徐清明今后在京中的官路怕是畅通得很。

一时间,荣侍郎在心中把徐清明的地位提到了最高位。

他向来不善交际,不懂的也不会讨好京中的高官,所以如今还只是一个侍郎的位置。

要知道,仔细算起为官年限来,他比周尚书大人还要多少数年。

荣家子弟不少,读书人也多,可官做到高位的却没几个。

为着家里的子孙,他或许也要仔细考虑下了。

远在黎城的徐清明,不晓京中岳父所想,他连打了两个喷嚏,却无空理会自己的身子状况。

放榜过后,起先是京中爆发学子闹事,再之后各地都吵嚷了起来。

原来,怪异的结果不止出现在京中,其他各地的红榜都是相似的状况。

中榜学子中,富家子弟占了十之八九,寒门子弟近乎于无,不说寒门子弟,连普通家世的学子都没有一两个。

就算重审考卷,确认红榜没有问题,可这样的结果,却仍是无法使人信服。

为着红榜一事,徐清明是忙得晕头转向,一边要抚慰学子不要闹事,一边还要查探秋闱考卷的情况。

不过数日,他已经憔悴了不少,去京的计划也只能推迟。

徐家去京的打算暂被搁置,但韩家却是已经行动。

等到秋闱放榜之后,韩家本想还多留两日,可最近城中混乱,他们想着倒不如赶紧离开。

不管红榜有没有问题,反正韩少秋能确定自己不会上榜。

很快,韩家人上了北去的大船,他们在江中轻柔的凉风中,沿着林家经过的水路走去。

船上的日子虽然宁静柔和,但日子久了,还是颇为无趣。

好在大船会不时靠岸,补给船上的粮食水源。

趁此机会,船上的人也能下地晃荡一番。

一路走走停停,吃喝闲逛,赏景睡觉,到了九月中下旬,船终于要进京了。

覃思命人将船停靠在京郊外的偏远码头,没有把船驶进繁华码头,只因派去探路的人回禀说京中动荡,禁卫军在街上到处抓人,尤其是港口位置,查得最为严重,最好还是避开。

如今京中到处都混乱得很,唯有京郊暂且安宁些。

船上虽有护卫,但万一人多混乱起来,事情还真是不受控制。

为着众人的安危着想,覃思只得命人将船掉头,另在附近寻找适合停靠的码头。

好在没绕多久,大船缓缓在南郊靠岸,船上的人终于在漫漫长路之后,踏上了京城的土地。

远行不易,在林曦月脚落地的那一刻,只觉心中一颤。

京城,她又回来了。

既已经到了京城,也该随遇而安。

不管未来如何,向前看总是没错。

对林家来说,虽然京城是人生地不熟,但身边有覃思在,便无需操心任何事情。

等寻好住处,当晚,覃思便派人去京城打探情况。

只不过,得来的消息仍是不妙。

回报之人将京中的情况仔细道出,林曦月听闻后,心里清楚举国的大清查已经开始了。

清,清洗舞弊之人;查,追查泄露官员。

这一世的情况,同上一世一样,只不过时间要提前了些。

接下来数月,京中的情况只会愈发严峻,短期内,想要安宁落户是不可能了。

林周氏对此十分担心,不过林允元却是十分看得开。

“你没听人家说吗?是秋闱考试出了舞弊案,京中禁卫军到处捉拿舞弊学子和犯事官员呢,这事儿又与我们没有关系,你担心什么……”林允元正说着,见林周氏一记刀眼闪来,他连忙转成了嘟囔。

林曦月出声笑道:“娘,我们该庆幸才是,哥哥正巧没有参考,倒是逃过了一次劫难。”

这话一出,林家另三人皆是呆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眼里皆是庆幸感。

“这话没错。”林允元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曦月不提我都忘了,若是睿泽没有从麓山书院离开,以他的才学,必定能够上榜。这一旦上榜,就免不了被盘查。我们家又与徐家关系特殊,只怕折腾的时间会更久。”林周氏想想都觉后怕。

只不过,在经由这事之后,林家人原本心里存的遗憾,反倒都变成了庆幸。

林家暂且在南郊住下,等城内稍许稳定些,再做打算也不迟。

且说林曦月已经到了京中,可陆琮却是一无所知。

八月初,在收到曦月寄来的信后,陆琮误以为林家会跟着徐清明一起入京,所以他回信提醒她,在出发之前一定要告知一声。

当回信寄到黎城时,林家已经出发了好些日。

留在黎城的暗探,大多数伪装成普通百姓的样子,跟着林家上了船。

而剩下的看守者,以为京中已经知晓这边的情况,所以也没有写信告知。

这就导致,陆琮和林曦月两人再见时,身处的环境十分特殊。

第二百二十五章 封城抓人

那日,京中礼部的考卷重审没有结果,陆琮放人先休息一日,他则是亲去考场查探情况。

一日下来仍是没有结果,正当情况陷入焦灼之时。

邻里周边地区的抗议声也传进了京城,陆琮听闻后,当即派人分散各地去打探。

这一打探才知道出了大事。仿佛联合好了似的,在放榜当日,各地抗议声起,所有平民学子聚集一起,强烈抗议统考的不公允。

虽然官府有制压,但没有丝毫效果,反而让情况愈演愈烈。

陆琮得知此事后,立马将京中戒严,并严令手下禁卫军把手城门。

好在举措得当,下令及时,禁严的第二日,竟有大量闹事之人想要进京抗议。

落榜学子怀疑秋闱作假,义愤相邀来京中宫门前闹事,只不过最后都被挡在了城门外。

有苦诉苦,有冤申冤,学子怀疑红榜有假可以,出声抗议谴责也行,但想要聚集在京中闹事,陆琮绝对不会容许。

一眼望去,城外的人携棍带棒,脸上皆是凶狠愤怒的模样,想要出城的百姓都被吓了回去。

来人太多,城门口的守卫薄弱,陆琮加派了人手,将京城牢固守住。

只不过,如此一来,城外的人进不来,城内的人也无法出去。

整个京城严闭了三日,直到皇上下令彻查秋闱舞弊一案,城内城外的焦灼状况才渐渐缓解。

只不过,八方城门全然开放了不过一日,京内稍微缓解的局面再次发生突变。

礼部司内,周尚书和荣侍郎两人整日端着考卷细看,誓要寻出破绽来。

经过反复的比对和查证,在皇上下令彻查后不久,荣侍郎终于察觉了异常之处。

“好,实在是太好了。”他神色激动,拿着考卷的手都在颤抖,整个人似乎格外兴奋。

见荣侍郎陷入癫狂的模样,周尚书十分担心。

该不会审阅太累,脑子出问题了吧。

唉,年纪大了,还真是不能不服老。

“向文,你觉得累了便回去歇息,不要苦熬着,身子撑不住的。”周尚书出声劝慰。

荣侍郎连忙摇头,兴奋道:“我不累,你快过来看。”

周尚书无奈,只得走到荣侍郎身边。

他朝他手里的考卷上望了一眼,随后眉头皱起,颇为不解地问道:“这篇文章你反复看了不下数十次了,就算写得再好,也不用如此激动吧。”

“哎,你看仔细些,觉得这篇文章写的如何?”荣侍郎把文章递给他,示意他认真看。

周尚书奇怪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只得接过文章,通读了一遍。

读完最后一字,荣侍郎当即问道:“如何?”

“开端大气,结尾精炼,中间处比之前后虽稍有逊色,但也时有精辟句冒出。总而言说,这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章。”周尚书认真点头,随后看向荣侍郎,问:“然后呢?”

“你再看这篇。”荣侍郎又递来一篇。

周尚书可真是不想再看了,连着数日看问,他如今都快要看吐了。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篇。”荣侍郎眼神坚定,似有着十分的把握。

见他如此肯定,周尚书这才勉勉强强接过来。

只不过,他方看了两眼,眉头便紧紧皱起。随着时间的推迟,他脸上的神色愈发难看,就如同咽下了黄连一般。

好不容易将文章读完,他看着脸上仍挂着笑的荣侍郎实在是忍不住了,“你给我看的这是什么,全文狗屁不通,毫无逻辑可言。这都不能被称之为文章,只是一堆胡乱凑起来的字而已。”

“这就是症结所在。”说完这话,荣侍郎严肃了脸色。

他将两篇文章摆放在一起,随后抬手一翻,指着后面的名字道:“这两篇文章是同一人所作,期间相距时间,不过一月。”

周尚书闻此猛然怔住,脸上的不解烦躁也随即转换成了震惊。

不等荣侍郎再次开口,他立马低头去比较两篇文章,“确是同一人所作,这字迹都一模一样。”

“再怎么突飞猛进,一月的时间也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他喃喃说着,呼吸一紧,真相已是呼之欲出。

“考题泄露!”荣侍郎说出心里的猜想。不,这不是猜想,这是事实。

难怪文章没有问题,考场没有问题,监考的考官也未发现异常情况。

想来考题泄露后,知题的学子提前准备,把写好的优秀文章背下,到了考试时默写出来就行。

可这样一来,中榜百人中,谁做谁默,又如何分得清呢?

周尚书无解,只能将情况告知给陆琮。

陆琮得知这一结果,脸上显出了然的神色,“难怪各地中榜的学子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也只有他们才出的起钱。”

周尚书闻此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

陆琮没有答话,只深深看了他一眼。其中原因,两人心知肚明。

“跟我进宫一趟。你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向皇上解释。”陆琮提醒他一句,随后大跨步朝外走去。

考卷泄露,礼部当负首责,周德厚身为礼部尚书,自然要第一个去向皇上请罪。

礼部司门口,陆琮翻身马上,快速驾马穿过京街,他身后跟着数十名身着墨黑禁军服的男子,皆是神色凝重且冷冽。

街上路人见到这一幕,远远便躲开了。

周德厚出来时,街上早已没有了陆琮的身影。

“快快快,立马进宫。”他手里拿着两份文章,急切地坐上马车,催付马夫快快前行,莫要耽误了他去请罪的时候啊。

皇宫内,皇上高坐金銮殿上。

陆琮正沉声汇报这两日京内外的情况,以及各地抗议学子的动作。

“自皇上的彻查令放出后,闹事的学子已经平息了不少。这两日,城门正常开放,也未在城内发现闹事之人。”

“如此就好。”皇上神情微缓,“润之,学子抗议是小,最怕的是引起百姓恐慌。朕已经将禁卫军交由你手里,你可得把皇城给朕守好了。”

陆琮闻此严声答:“是。”

话音落下,他又单膝跪下,请旨道:“皇上,臣今日求见,只为封城抓人。”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牢审讯

“抓人?抓什么人?”皇上不解道。

陆琮没有立即回答,他微侧头以余光往身后瞟去,这时有宫人躬身上前道:“皇上,礼部尚书周大人跪在外面求见。”

皇上眉头微蹙,“快宣他进殿。”

周厚德小心翼翼走入殿内,他见陆三少正跪在地上,心里“咯噔”一下,顿觉不妙。

不敢多想,生怕撞到皇上的枪口上,他“噗通”一下,实打实地跪在坚硬冰凉的金銮殿上。

“周大人,你也有事求朕?”

听到皇上的话,周厚德心里微松一口气,想来陆三少还没有开口。

既然如此,考卷泄露的情况便由他来告诉皇上吧。

“皇上,臣有罪。”周厚德重重磕头在地上。

一声闷响在金銮殿中响起,站在两旁的宫人都不由得微颤了一下,听着可真疼。

当然,对周厚德来说,这点疼痛算不了什么。若是能以磕头的疼痛,来打消皇上即将发出的震怒,磕到天黑他都愿意。

“噢?你何罪之有?”皇上看着周尚书,神色不明。

周厚德是礼部尚书,礼部的人这时候突然跑来请罪,除了与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秋闱红榜之事有关,他还真想不出别的。

果不其然,他的猜想一点没错。

周厚德战战兢兢地举起手里的两份文章,并将荣侍郎发现的异常道出,最后直言秋闱考卷泄露,他身为礼部尚书,罪不可恕,请求皇上责罚。

宫人上前将两篇文章呈给皇上,皇上只粗略看了两眼,便冷哼一声,重重拍桌怒道:“百人上榜,中榜者十之八九是富贵人家子弟,皇城内,在朕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敢暗中买卖考卷,未免也太过猖狂了些。”

周厚德跪在地上不敢作声,虽然秋闱考卷并非只礼部的人接手,但这种时候,和皇上求饶辩解,那便是最愚蠢的事情。

他主动求饶请罪,不求皇上能饶了他,但皇上定会相信他的清白。

比起被降官或是贬职,就算停待在家,也好过被皇上怀疑,继而被刑部的人抓去大牢审查。

不得不说,周厚德对皇上确实较为了解。

一番告罪下来,皇上虽为周尚书没有严守好考卷而气怒,但却对他没了丝毫怀疑。

比起周德厚的一语不发,跪在殿上不敢抬头的模样,陆琮却在这时候站出来。

他首先要做的,是为周尚书求情,“皇上,近段时日,周大人和礼部侍郎容大人整日待在礼部司,仔仔细细一一篇一篇查阅学子们所做的文章。如今能寻出症结所在,确实是吃尽了苦头。”

“考卷泄露,周尚书确实有责,但如今调查之事繁琐且杂乱,还得需他留守礼部,继续揪出舞弊的学子。”

既然陆琮已经开了口,皇上又如何会不近情面,“周大人,润之的话你也听到了。朕如今不会罚你,但你需得戴罪立功。好好清点今年参考的中榜学子,觉得有疑的立马上报。”

“是,谢皇上开恩。”周厚德答完,轻擦了额头的冷汗。还好有陆三少求情,否则他今日只怕会横着出金銮殿。

他将感激的目光投向陆三少,之后退到一旁不敢乱动。

处理好周尚书这边的情况,陆琮方才所求之事还没有道出。

他脸色严肃冷冽,出声冷漠强硬,“皇上,臣所要抓的人,是红榜上那一百名学子。”

什么!周尚书闻此险些惊讶地叫出声来,若不是因为方才太过紧张,又跪得虚了,他怕是真不能忍住。

要知道中榜的这百名学子,几乎全部来自京中富贵人家。

一次性捉拿一百人,本就不是件易事,更别说是要捉拿富贵人家的子弟了。

皇上应是不会同意……周厚德如此想着转头看向皇上,然而他却见皇上点了点头,随后沉声赞同道:“这事全权交由你来处理,不管是抓人,还是封城,一切由你自己决定。”

从金銮殿离开,周厚德没有片刻停留,又匆匆赶回礼部司。

他召来礼部所有官员,命他们将手头上的其他事情停下,全力协助荣侍郎比查中榜学子的文章。

“寻他们秋闱之前的文章,最好是前一月的,一旦发现文章差异过大,立马向我汇报。”

与此同时,陆琮的抓捕计划已经开始。

中榜学子的名单拿到手,他当即派人调查他们的住址。一旦拿到住址,直接命禁卫军去抓人。期间毫不拖沓。

一时间,整个京城大街,只见禁卫军四处穿行,抓捕榜上学子。

因为抓捕行动是得了皇上的准许,而掌军之人又是阴晴不定的陆三少,所有抓捕行动毫无阻碍。

有学子想要逃离出京,等到了城门之前,才发现城门早已经被封锁起来。守在周边的全是身着墨黑色衣裳的禁卫军。这下子,学子没能逃走,反倒是直接送上门去。

所有被抓捕之人统统被关进京中大牢,严加看管和审讯。

有人刚进牢房,便被吓得尿了裤子。

陆琮闻此嘴角一勾,“那就从他开始吧。”

往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少爷们,哪里挨得住牢里的审讯方式,狱卒还没有动手呢,他们便将什么都招了。

从如何购得考卷,花了多少银两,以及代写的来源,都问的一清二楚。

事实证明,这次考卷的泄露情况,远远比之以往的舞弊情况都要严重。

这一次,不仅仅只是考卷泄露,更是出现了暗中代写的利益链。

重金贩卖考卷的人,甚至还能直接出售答卷。

答卷因人因钱而异,价高者能得到更佳的文章,因而上榜的名字也会在前面。

数日的追捕和审问,学子们道出的情况,已经让暗中的事情渐渐浮出了水面。

陆琮心里只有一个结论,考卷泄露之事一定和当朝官员有关。

不久之后,他的想法便得到了证实,只因京中已经有官员在准备逃跑。

不管是不是想逃跑,这种时候想要离开京城的官员,一定不正常。

陆琮没有丝毫迟疑,直接下令抓人。

“想跑,没那么容易!”

第二百二十七章 抓捕

京中的氛围分外紧张,百姓们尽量闭门不出。

大街上每日都有吵嚷声传来,稍打开窗扇向外看去,就见大批禁卫军正追捕四下逃窜的人。

前两日,被捕之人还是各大户人家的子弟,而这两日,禁卫军直接敲响了朝中官员府上的大门。

吏部侍郎王大人府上,守门的下人开了门,见外面是大批禁卫军,心中一吓,反手想把门又给关上。

然,陆琮手下的禁卫军可都不是吃素的,当即使力伸手一推,门内之人倒在地上,不敢再有任何阻拦。

“大人,大人,有人闯进府了。”守门下人嚷嚷着进府。

正屋内,吏部侍郎王津威正听着小曲,品茶歇息。

他抬高茶盏至嘴边,准备小抿一口,外面陡然传来急切的呼喊声,他被吓得手一抖,热烫的茶水浇在手上。

“啪嗒”一声,手里的青花瓷盏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喊什么喊,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他愤而怒斥,低头去看自己被茶水烫到的手,已经红肿了。

“大、大人……”前来汇报的下人想把府外的情况告诉大人,但是王津威没有感受到任何危机意识。他紧皱眉头,十分不耐烦道:“傻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请大夫。”

“王大人,一点小烫伤怕什么,你还是先跟我走一趟吧。”房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打开,与此同时,熟悉的嗓音传来。

王津威向后看去,刺目的光线照入,他不适地抬起手,等稍稍适应后,挪开手再去看时,只见门外站着大批禁卫军,而为首之人则是统管禁卫军的陆三少陆琮。

方才的出声之人是他!

王津威心里“噔”的一下,当即变了脸色。

可马上,他又反应过来,脸上呈现惶恐的神色,“陆、陆少,您怎么来府上了?来,屋里请坐。”

陆琮在门口处停步站定,没有要和王津威虚与委蛇的意思,直接道出来意:“王大人,我怀疑你与秋闱舞弊案有关,跟我走一趟吧。”

“啊!”王津威闻此惊得双眼大睁,接着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还想走到陆琮身前为自己辩解,只不过被陆琮身边的禁卫军拦下了。

对上凶狠的禁卫军,他不敢造次,只得后退一步,勉强笑着解释:“这、这怎么会呢?我可是吏部的人,秋闱合该是礼部的人负责,我插不了手。”

陆琮轻笑出声,可眼里却是冷漠如霜,“礼部,不也有你吏部的人吗?”

这话一出,王津威上扬的嘴角微微下放,脸上的笑意却是彻底消尽。

“带走!”陆琮沉声下令,不讲丝毫情面。

禁卫军一拥而上,将王津威直接绑了,压入刑部大牢。

他是秋闱过后,第一位被压入刑部大牢的官员,但绝不是最后一位。

在这场秋闱之中,考卷泄露,牵涉到举国上下,绝对不止一位官员牵涉其中。

皇上下令彻查,便是要把当朝所有官员清洗一遍。

京中为首,地方为次。京中涉事的官员被抓了,地方的也跑不掉。

自王津威被抓入大牢后,一番严刑逼供下,又有涉事官员被招供出。

连着数日,禁卫军每日出行,必要将一位官员带入刑部大牢。

前两日,禁卫军上门抓人时,被捕官员还拒不认罪,甚至叫嚣着要去皇上面前状告陆琮。

陆琮没有多说,直接将人拎到大街上。

“既然他想伸冤,便让他走着去大牢。”

禁卫军压着叫嚣官员沿街穿行,也没有堵住他的嘴,任由他胡乱言说,不管是为自己辩解,还是辱骂陆琮草菅人命,只管在街上大声嚷嚷就是。

街上虽少行人,但当有动静闹出时,仍有不少胆大的人家会开窗偷瞄两眼。

便是这一两眼,足够让人认清涉事官员的面孔。

这也是陆琮的目的所在。

不管是为了钱财,还是为了权势,胆敢涉入秋闱舞弊案的官员,必定不是什么两袖清风为国为民的好官。至于他们是否曾以权谋私,或者残害百姓,从街边房屋中扔出的臭鸡蛋和烂菜叶的多少便能看出。

但凡被禁卫军所绑,压在街上穿行一圈的官员,等到了刑部大牢门前时,无一例外,全身上下无一处干净之地。

有要行刑的狱卒,甚至都找不到下手之处,实在是太脏了。

不过数日的时间,整个刑部大牢充斥满了酸腐味,直让进去的人想要呕吐。

既已有前车之鉴,后面被捕的官员脸上尽是灰败之色,落在在禁卫军手上,都不敢多言一句,生怕被绑了去游街。

当然,整个京中,除了被招供出来的官员,也有隐藏得深而未被发现的。

这些人在朝中的官职往往不低,甚至是高达一二品官的职位。

指不定,有人手中还握有兵权。

对待这样的涉事官员,陆琮不能轻易下手,只能在暗中谋划。

相比于京城内的紧张与混乱,京郊百姓的生活倒是祥和又宁静。

林家所借住的宅子是京中一大户官员在郊外的避暑别院,虽位置十分偏僻,但胜在建造别致。

别院的主人在京中为官,职位极高,但因为行程繁忙,少有来别院休憩的时候。

近段时间,因为京中混乱的缘故,更是不得空闲。

覃思寻上门时,正巧别院管家接到城内口信,说主子不得空,近段时间都不会来别院。既然如此,院子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让人住了,还能得到一笔不少的借住费。

不怪别院管家贪财,实在是覃思开价太高,让他无法拒绝。

金子拿到手里时,他还纳闷,怎么黎城这种小地方过来的人,出手竟然如此大方。

不过,有钱便是好事。今后若是还有这样的求宿上门,他来者不拒。反正主子不在,他作为别院的管家,便是最大的存在,无人敢出声质疑。

得了一盒金子,管家整日都是乐呵呵的,对待上门求宿的覃思等人也是有求必应。

林家安心在别院住下,其余一应事情都有覃思打理,倒不用他们操心什么。

第二百二十八章 南郊避暑

别院地理位置虽偏,但胜在周边风景极佳。

有山有水,气候更是适宜。

林曦月住了两日,整个人是神清气爽,分外精神。

=如今时至九月,往常来说,秋老虎该是最厉害的时候。

但在这里,只觉入了深秋似的,林徐氏将去年的秋衣都拿了出来。

早晚凉,午时也不热,再感受着山间的清新,此地真不愧为当朝大臣的避暑别院。

只不过,整日待在这别院之中,不能知晓京中的情况,又见不到想见之人,林曦月倒是有些心急。

是日,覃思过来,说是可以去周边转转,林曦月喜不自胜,连忙邀了哥哥出门。

别院周边少人家,出行较为方便,林允元和林周氏两人不愿出门,覃思便带了林家两兄妹出门散心。

别说,虽覃思和林睿泽两人之间年岁差了不少,但谈起话来倒是颇为合拍。

不管是谈学识、聊民生,亦或是讲为官之道,两人的观点都有相合之处。

一时间,覃思不由得对林睿泽刮目相看,明白林公子不只是个读死书的刻板之人,而是有真才实学的聪明人。

“林公子,以你的才学,拿到榜上位置不难,甚至榜首位置都有可能。”覃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夸赞。他真是没有想到,十六七岁的少年,在为官之道上居然如此有见解,实在是令人惊诧。

“您过奖了。在小生看来,覃老板您才是真的厉害。”林睿泽之前对覃思没有了解,只知晓他和曦月之间的经历。在接触之后,知晓覃思成为了简水的掌柜,林睿泽只当他是善于经商,却没有覃思居然有如此才学。

一番交谈下来,两人之间倒是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林曦月走在前面,也不管身后相互夸赞的两人,认真感受京郊的风景。

之前在别院时,她没有认出此地来,但是走出之后,看着附近的山川溪流,倒是有了印象。

下船时停靠的码头是南郊码头,那此处就是南郊,在南郊有一处南郊山庄,是皇上为避暑而建。

此处别院离南郊山庄不远,想来别院的主子在朝中官位不小,否则也不能在皇上的别院附近建院。

她依稀记得陆家在这附近也有一处别院。在上一世时,她在嫁入陆府后的第二年,京中迎来了一个火热的夏季。

天气太热,宫内的皇上撑不住了,便来了南郊山庄。

皇上在避暑之前,放了朝中官员的短假。

趁着这一次短假,不少官员跟着皇上来了南郊避暑,而陆府也来了南郊。

虽然陆家在南郊的别院位置,她记得不甚清楚了,但是那次的经历,却是在脑海中挥散不去。

在陆府时,她虽是陆三夫人,但和陆琮却是分院而住,陆家大房的人性格和善,对她是诸多帮助。他们知晓此事,却也知道这是陆琮自己的意思,于她没有什么关系。可二房和三房的人,却断然不是如此。

正是因为别院的这次相处,也让林曦月对他们敬而远之。

皇上去别院避暑时,带了身边最宠爱的皇贵妃,而同去南郊的大人们也带上了各自的夫人和子女。

男人们聚集在一起是喝酒谈乐,尽享乡野乐趣,而女人们却是全然不同。

从衣裳首饰,到胭脂水粉;从家宅琐事,到宫内闲谈。但凡是有意思的事情,她们都能聊得来。

林曦月初入京中贵女圈子,自然是不敢多言。

有人虽是对她好奇,但碍于陆大夫人在,也不敢多问什么。

平静度过第一日,然到了第二日的时候,却有关于她的议论声起。

从家世,到相貌,再有陆三夫人和陆三少分院而住的声音传出。

等她知晓时,各种声音已是传得沸沸扬扬。

到了席上,就算有陆大夫人在,也阻挡不了别人对她的打量。

自被绑后伤了脸,脸上伤疤未好完全,她在外人面前,便沉默寡言了许多。

尽管脸上扑了厚厚一层粉,将伤疤遮掩住了,可面对外人的指点和打量,她依然觉得害怕。

她心里清楚,以自己的家世和相貌,是绝迹配不上陆琮的。

就算有陆大夫人出言宽慰她,却也无济于事。

挨不住席上的各种打量和议论,她实在是忍受不住了,提前起身告退。

宴席是贵妃置办在南郊山庄的,南郊山庄和陆家别院隔得不远,乘轿约莫只要一刻钟。

因为心中不畅,她弃了轿子,带着青黛走回去,想要散散心。

然而,才走出南郊山庄不远,她便瞧见了另她呼吸一窒的一幕。

时值七月,日头正盛,林曦月为避烈日,选了溪边林中的小路。

沿路走去,身旁是流水,脚下是青草,一阵夏风拂过,微掀起她脸上的面纱。

因为天太热,脸上的妆粉掉了不少,疤痕也有些显露出来。

她急急忙忙把面纱掩下,尽管没有他人看见,心里仍是觉得害怕。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有轻柔的女声传来,她顺着声音看去,见溪流边站立着一姑娘。

那姑娘衣着华贵,面容娇俏。

林曦月想着附近的山庄,便觉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指不定是什么皇亲国戚呢。

当然,除了娇俏姑娘,她身边还有一男子。那男子背对着林曦月,林曦月看不见他的面容,只依稀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眼熟。

她未曾多想,也不准备打扰两人,只想快些回去。

不再打量两人,林曦月快步向前,然而走得太急,没有注意到林中的树枝,导致面纱被挂下,继而一阵大风吹来,将落在树枝上的面纱吹走。

对林曦月来说,丢了脸上的面纱,仿若丢了身上的衣裳一样。回去的路途不长,但也不短,万一有人看到了她脸上的伤疤,只怕明日关于她的流言会愈演愈烈。

谈论她没什么,可林曦月不愿陆琮也被他人议论。

她匆忙转身,追着前面的面纱而去,不知不觉,再抬头时竟然到了溪流边。

眼见着面纱即将落入溪水之中,忽然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深处,将随风飘游的面纱紧紧握在手里。

第二百二十九章 正妻之位

顺着那白净修长之手看去,一双黝黑深邃的眸子当即显现在眼前。

林曦月神情一怔,小嘴微张,从眸子到相貌,眼前之人赫然是她的夫君,陆家三少陆琮。

他怎么会在……

她忽然向后看去,他身后站着的正是那娇俏姑娘。她看一眼陆琮,再望一眼那姑娘,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一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开口,甚至没有拿回面纱,当即转身逃离。

一路快走,直到回房,她坐在桌边猛喘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溪边男女的身影却始终在她眼前挥散不去。

良久之后,她才自嘲似的一笑,“本就是挂名夫人,不是吗?”

话音落细,她收拢嘴角,转而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青黛,给我备水沐浴。”

南郊山庄旁的溪流岸边,在林曦月转身匆匆逃离时,陆琮想要伸手拦住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人跑没了身影,他才低头看着手里的面纱,眼中有歉意一闪而过。

在他身后,李沁瑶面色惊疑未定,想起方才那女子脸上的疤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的脸……”她走到陆琮身边,看着他手里拿着的面纱,轻声道:“若是我的脸伤成这样,定是不敢出门。”

话音落下,陆琮阴冷的黑眸瞬时盯住她,眼神晦暗不明。

李沁瑶被他的眼神吓到,忍不住后退一步。

她想问他怎么了?可话没说出口,陆琮已经抬步离开,没留下一句话语,只手里仍是紧捏着那丑陋女子掉落的面纱。

看着陆琮离去的背影,李沁瑶一跺脚,只恨那丑陋女子突然出现,打扰了她和陆琮两人的独处氛围。

好不容易才寻到借口,邀他出来同行,可没想话都没说上两句,他就匆匆离开了。真是令人恼火。

再想到陆琮回去后,屋里还有一位上不得台面的夫人,李沁瑶便更是怒不可遏了。

明明姑母都和她商量好了,等到翻过年去,就让皇上下旨将她许给陆琮。哪知短短三月之内,陆琮从黎城回来后不久,却立马迎娶了夫人入府。

为此,她伤心了许久。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又听闻陆琮和他夫人关系不好,成婚许久都是分院而睡。

如此一来,她忍不住又动了心思。

以她的身份,做妾侍是断然不成的,可陆琮又已经有了正妻。

思来想去,若是陆琮能娶她做平妻,她也是愿意的。

心里做好了决定,李沁瑶鼓起勇气,特意约了陆琮出来说明此事。

哪知她还没聊上正题呢,却有人出来捣乱。

真是晦气!

既然约陆琮相谈不成,她便直接找那从黎城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谈。

心里打定主意,李沁瑶转身回了南郊山庄,央求姑母帮她明日把陆三夫人给请来。

皇贵妃对沁瑶十分疼爱,知晓她欢喜于陆琮,便努力撮合两人。可如今陆琮成了婚,这事却是不成了。

“陆琮已有夫人,你再缠着他又有何用?”皇贵妃苦口婆心地劝道,只想着沁瑶能放下陆琮,她定能给她再寻个如意郎君。

可从小到大,李沁瑶认准了的东西,便没有再撒手的道理。

陆琮对她来说,亦是如此。

“姑母,您都不知道,那女子无才无貌,陆琮对她全然没有感情。两人成婚许久,一直是分院而住呢。”李沁瑶虽没有见过那位陆三夫人,但外面的人皆是如此传,想来也不会差的太多。

“哦?真有此事?”外人嘴碎也不敢到皇贵妃面前多嘴,是以皇贵妃暂未听过有关陆三夫人的传言。

李沁瑶连忙点头,“自是真的,沁瑶怎会胡编乱造来哄骗您呢?您若是不信,可以派嬷嬷去外面打探打探。”

皇贵妃闻此温柔一笑,“姑母怎会不信你呢?姑母只是为你好。若是传言属实,姑母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真的吗?姑母能让我成为陆琮的平妻吗?”李沁瑶满心期待地看着自己面前雍容华贵的皇贵妃姑母。

“傻孩子。”皇贵妃抚摸着她红润的面颊,柔声道:“以你的身份,如何要给人做平妻。即便是嫁给陆琮,你也只会是唯一的正妻。”

“可陆三夫人……”李沁瑶有些不懂。

皇贵妃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是个不知名的女子罢了,如何能及得上你。你放心,只要姑母出手,你便是唯一的陆三夫人。”

李沁瑶得了承诺,满心欢喜地离开。

在她走后不久,皇贵妃从身边派出一人去外面打探陆府的情况。

不多时候,嬷嬷快步而返。

正如李沁瑶所说,陆琮对待自己夫人的态度甚是冷淡,不仅是分院而住,两人一月都少有见上一面,要说两人是陌生人都不过分。

既然如此,沁瑶想要嫁给陆琮,确实不是难事。

皇贵妃得了确切的消息,当即命人准备明日的宴席,邀约各家夫人定要到场。

请帖发到各家,倒是比以往都要认真。

林曦月沐浴后,早早躺着休息了,也不清楚请帖一事。

在她睡下后不久,陆琮来了院中。

青黛上前给主子请安。

“夫人呢?”他沉声问道。

“在屋里歇息。”青黛答完,陆琮挥手让她退下。

陆琮轻推开房门,走入内室之中。

天色尚早,夕阳还挂在天边,柔黄的光线穿透竹帘,落到屋内。

床幔垂下,隐约显露出里面人儿的身影。

她静躺在里面,一动不动,然紊乱的呼吸声,却让陆琮清楚知晓她没有睡着。

将手里的面纱放在桌上,陆琮在屋内静站了一会儿,随后便转身离开。

听着关门声响起,侧躺着的林曦月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着床内侧空放着的枕头,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心里胡思乱想,闭眼躺在床上却始终无法静下来,翻来覆去直至深夜,她才撑不住身体的疲惫,渐渐陷入沉睡之中。

她走在林中,哗哗流水传入耳中,顺着声音行去,只见前面有一条清浅的小溪。

她欢喜上前,准备探水玩耍。可身后忽然一阵猛力传来,她防备不急,就被推落溪流水中。

第二百三十章 参宴出事

娇俏的欢笑声从身后传来,林曦月慌乱地从溪水中站起身来。她全身被打湿,脸上的面纱也在挣扎中被水流打走,脸上的脂粉被洗掉,露出丑陋的伤疤。

她艰难地转过身,想爬上岸边,可一抬眼却陡然一惊,只见岸边站满了人。

他们脸上神色各异,有嘲讽,有鄙夷,甚至还有害怕。

害怕什么?她抬手摸了摸脸颊,又低头朝溪水中看去,只见她脸色苍白,头发散乱,微侧左脸,显露出丑陋的伤疤来。那似鬼一般的女子,真的是她吗?

她吓得一退,脚跟被溪中的石子绊到,又猛地摔落入水中。

冰冷的溪水灌入口鼻,她挣扎着想向岸边的人求救,可他们却是一动不动,只看着她大声发笑。

她视线晃动,努力寻找陆琮,想让他帮帮自己。

可当她看到他模糊的身影时,却看清了他身旁之人,那个衣着华贵的娇俏姑娘。

两人站在一起,看着她被溪水冲倒。

绝望感充斥着她,她只觉自己呼吸愈发急促,脑中发胀而嗡嗡作响……

“啪”一下,外力疼痛传来,林曦月陡然睁开眼,涣散的眼神对上墨黑的眼珠,一时间不明情况。

“醒了吗?”陆琮俯视着她沉声问道。

林曦月眼神一凝,偏转视线,透过床幔,见青黛守在床侧。

这是在别院的房内,而她上方之人,是……陆琮?

他怎么会来自己房中?

陆琮见她已经清醒,起身走到桌边坐下,“快收拾,南郊山庄的宴席快要开始了,我带你过去。”

宴席?林曦月匆匆起身,轻声问过青黛后,才知道南郊山庄又有宴席。

尽管不想去,可皇贵妃发了话,也容不得她拒绝。

她收拾完赶到别院门口时,马车已经候在外面。

掀开车帘,进到车内,她才发现陆琮已经坐在其中。

林曦月轻手轻脚在他身边位置坐下,视线直视前方,不敢像往常一样太过随意。

平日里,两人共处一室都少,更别说是如此近距离了。当然,除了今早醒来,他低头看着她的时候……

一想到他墨黑的眼眸,她心神微动,脸上有丝丝红晕腾起,可忽的她又想起梦中的场景,想起昨日和陆琮站在一处的那个姑娘,她的脸色随即又冷了下来。

当初进京时,娘亲只告诫过她一句,莫要陷入情爱之中。

当时,她不懂,可如今倒是能理解一二。

一车无话,到达南郊山庄时,陆琮去拜见皇上,而她则是被宫人带去后院宴席之地。

她到场时,各位夫人已经聚齐,而皇贵妃端坐上位。

林曦月连忙低头,小迈步上前,躬身给皇贵妃福身问好。

“这位是?”皇贵妃看着底下之人,一脸疑惑地问道。

林曦月正要答话,就听有人已经出声告知,“她呀,是陆家新妇,陆家三夫人。”

“哦,可是那位从黎城娶回来的女子。”对于陆府之事,皇贵妃倒似有些了解。

上位之人对她议论纷纷,她却只能保持躬身福礼的姿势,一语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自己手脚酸软,将要撑不住了,上位的皇贵妃才似注意到她的姿势,连忙让她免礼落座。

皇贵妃一番举动下来,这些常年身处内宅的夫人们又如何会不晓她的意思。

看来,皇贵妃对这位陆三少夫人,似乎不大喜欢啊。

夫人们对视一眼,心中已是了然。

林曦月坐在下位,只顾低头品茶,并未四处打量。

今日陆大夫人不在席上,没人护着她,她尽量低调些才好。

然而,她不知晓皇贵妃今日的目标之人就是她,她又如何能够悄然退身呢?

皇贵妃身边,李沁瑶在林曦月进入时,一直盯着她打量。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名女子应就是昨日打扰她和陆琮独处的那位。

她的脸……李沁瑶仔细看向她的左脸,厚厚的脂粉将疤痕遮盖不少。

这样一看,她倒是个颇有姿色的美人。

“皇贵妃,她便是陆三夫人。”旁边有人轻声告知。

李沁瑶闻此,脸上显出愕然的神色,而随后又转换成笑意。

原来,她便是陆三夫人啊。

和这样的女子相比,自己又如何会落败呢?

李沁瑶笑着凑在姑母身边,将自己昨日的见闻告诉她。

皇贵妃闻此后,将目光放在下方林曦月的左脸上,见确有异常的情况,心中又有了新的谋划。

南苑山庄书苑内,陆琮看着手中的奏折,颇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有心事?”皇上沉声问道。

陆琮干脆放下手里的奏折,如实回道:“今日皇贵妃置办宴席,宴请各家夫人参宴席,臣下夫人也在场,不知如今是什么情况了。”

皇上闻此倒是微愣,随后他忽然一笑,“朕倒是不知你对夫人竟如此关心。”

对于皇上的调侃,陆琮没有答话,可脸上的不安仍是存在。

“不过参宴而已,你担心什么?”皇上疑惑问道。

陆琮摇摇头,“臣下也不知。”

从她跟着宫人离开时,他心中便开始不安。直到此刻,他心中的不安没有消失,反而愈发严重。

“既心思不再这里,便出去瞧一眼。”

皇上已经发话,陆琮也不迟疑,当即起身离开。

在他跨出书苑房门不久,恩铭忽然从外面匆匆赶来,伸手附在他耳边低喃数句。

话音未落,陆琮便变了脸色。

“带路。”他冷声下令,言语中已有隐怒。

当陆琮快速赶到宴场时,只见夫人们聚集在一起,正围成一团,而在人群之外,皇贵妃和李沁瑶正站在外侧,冷眼相看。

他快速在周围扫视一圈,并未找到林曦月。

听着夫人们的低声议论,看着她们的指指点点,他没有丝毫犹豫,大迈步向人群中央走去。

有人认出陆家三少,见他神色阴沉,赶忙让出路来。

周边的议论声渐小,所有人皆是抬头朝一个方向望去,外围的皇贵妃和李沁瑶亦是看清了来人。

李沁瑶看着陆琮微微有些发怔。

“他怎么来了?”皇贵妃皱眉喃喃一句,可事情已经发展至此,她也不好再出面,只能静待陆琮是何反应。

第二百三十一章 脸上伤疤

人群中央,林曦月瘫坐在地上,周身全是湿水。从地上向她身上看去,只见她裙衫脏湿,发髻半垂。

此时此刻,她正低着头,侧边的青丝耷拉下,让人看不清她的面貌。

在她身旁不远处,一个木桶倒落在地,正转着圈儿。向里面望去,隐约还能看到残留的冰块。

陆琮抬眼扫去,见有一着宫婢装的女子正跪着低泣,神色惶恐委屈,仿若是知晓自己做了错事。

然,在外人不注意时,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打量,却让陆琮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不顾他人目光,快步上前行至林曦月身旁。

他缓缓蹲下,想要扶起她,手抚上她的肩臂,却发现入手冰凉。

也是,宫婢送到席上来的是冰桶,冰桶被打翻在地,如今气候炎热,冰块不久便全部化开了,化了的冰水浸湿在身上,她全身上下自然也是冰凉。

“冷吗?”陆琮低声问道。

低垂着头的林曦月没有出声回答他,只是轻微地摇摇头。

就在这时,忽有一女子从人群中走出,她面带犹豫之色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林曦月,道了一声:“哎呦,这是怎么了?”

出声的女子约莫二十五六,脸庞圆润,衣着靓丽,是陆家二房二子之妻,陆王氏。

陆家陆老爷子共有三子,长子为嫡出,而后两子都为庶。在陆老爷子过世后,三子没有分家,但划院而住。

虽是皆住陆府,但三房之间关系疏远,平日里少有来往。

就譬如眼前这位,陆琮只觉她眼熟,却不晓她是二房还是三房的人。

“你是?”他冷漠问了一句。

那女子闻此脚下步子一顿,脸上显露出尴尬之色,可随后又以笑掩去,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走上前来。

“这冰桶翻了,地上冰凉,快快站起来,可不能凉了身子。万一身子出了毛病,生不出孩子,那可就是出了大问题。”陆王氏嘴里念叨着就要去扶林曦月。

陆琮伸手一挡,冷声道:“不必。”

“好心当作驴肝肺。”陆王氏低哼一声,见近不了林曦月身,眼珠滴溜溜乱转。

低头瞥到地上半化的冰块,她思绪一停,随后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她故意转身,装作要离开的样子,脚下的步子却往旁边的化冰上踩去。

她今日穿的鞋高且滑,这鞋一踩上半化的冰块,自然是会摔倒在地。只不过在摔时,她故意往后面倒去,而倒落的位置就是林曦月的身旁。

冰湿的感觉浸入后背衣裳,陆王氏挣扎着想起身,可当她视线瞟到身旁之人时,顿时被吓得惊叫出声。

“天啊,她的脸这是怎么了?”她扯着嗓子叫喊,面色惊恐骇人,仿佛看了什么可怕之物似的。

周边的人暗觉好奇,纷纷朝林曦月的脸上看去。

林曦月坐在地上,尽力用头发遮掩脸上的伤疤,可仍有边角伤痕露出。

事到此刻,林曦月已经明白了。今日这宴,想来是为她而开。

在看到皇贵妃身边的娇俏姑娘,她心中隐约觉得不妙,想要借口离开,却又不得准许,只能无话地坐在角落位置。

忽然,皇贵妃提起有贵女想要献上才艺,于是特意空置出中间的场地,以供众人展示。

“沁瑶,你来一舞如何?”皇贵妃柔声提议。

“好,沁瑶这就为姑母献上一舞。”那娇俏华贵姑娘如此答道。

林曦月坐的位置离皇贵妃所坐的上位隔得远了些,传来的声音不大,不过却是听得清楚。

沁瑶,沁瑶?她低声念叨两次,总觉得“沁瑶”这个名字十分耳熟,是在哪里听过呢?

“李沁瑶真是命好,有个做皇贵妃的姑母,今后指不定能嫁入皇室呢。”旁桌有人窃窃私语,言语中满是艳羡。

嫁入皇室……林曦月默念“皇室”二字,脑海中有光亮一闪而过,她记起来了!

当朝主相,姓李名怀,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李家在京中地位极高,尤其是在李相之女入宫后,更是无人能越过。

李相之女入宫不过三年,便坐到了皇贵妃的高位。唯一可惜的是皇贵妃入宫这么多年,一直未给皇上诞下儿女。

女人在宫内,哪怕位分再高,若是没有皇子撑腰,也不能长久。

不过,这些暂且无需考虑,反正如今的后宫之中,皇贵妃仍是最受皇上疼宠的妃子。

或许是因为没有子女,皇贵妃对待娘家的后辈格外疼爱。

而李沁瑶,是李家最受宠的姑娘,也是皇贵妃最疼惜的侄女。

知晓了她的身份,林曦月心中慌乱顿起,只因她认出了昨日和陆琮在一起的姑娘便是这位李沁瑶。

一舞结束,所有人皆是鼓掌夸赞,唯有林曦月一人傻愣着一动不动。

“怎么?陆三夫人没有鼓掌,可是觉得方才的舞不好?”尖锐的声音陡然冒出,在众人的夸赞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了手,将打量的目光看向林曦月。

这时,上位陡然传来一声脆响,众人扭头一看,是皇贵妃打碎了手里的茶盏。

而此时此刻,皇贵妃正擦拭着嘴角,脸上神色颇为不豫。

坐在皇贵妃旁侧的李沁瑶见气氛不对,连忙笑着柔声道:“沁瑶学艺不精,让各位见笑了,想来陆三夫人是有更好的才艺展示。”

林曦月没有答话,她看着李沁瑶,眼中神色莫测。

李沁瑶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扭头看向身边的姑母。

皇贵妃此人极为护短,而且她本就是冲着林曦月而来,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只需一个眼神,便有人出手将林曦月推至中央位置。

离得近了,看着林曦月的左脸,皇贵妃和李沁瑶对视一眼,嘴角都微微扬起。

林曦月只想着李沁瑶或是想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丑,但却没想到她的目的不止于此。

当宫婢提着满满一桶冰过来时,她隐约觉得不好,想起身躲开,却仍是迟了。她还未站稳,迎面走来的宫婢却是陡然向她扑来,连同一起的还有那一桶化了不少的冰块水。

第二百三十二章 护短

摔倒时,林曦月后背硬碰在地上,半晌不得动弹。

摸着满手的冰水,想到自己的脸,她赶忙忍着疼痛坐起,低头护着自己。

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可不论外人如何说,她都不敢抬起头来,生怕让外人瞧见了自己脸上的疤痕。

时间仿佛回到了黎城,回到了她受众人指点议论的时候。

那时候,若不是陆琮突然出现,还将她带到京城,她怕是早就熬不住了。

如今她作为陆家的新妇,作为陆琮的夫人,不能助力于他,反而只能给他遭至指点议论声,或许这条路也错了。

能成为陆三夫人的,合该是李沁瑶这样的女子,而她只能苟活于黎城。

那一刻,以往的念想全都消尽,林曦月心中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她浑身冰凉,然而更凉的是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可就在这时,在这前路漆黑之际,忽有一道光亮照入。

那只白净修长的手,如今晨一般,直直地伸到她面前。

她微抬头,幽深黑亮的眼眸即刻映入眼底。

那一刻,周身的嘲讽嬉笑全然消失,浑身的狼狈不堪顷刻消散,唯一存留在她眼里的,只有那将她从地狱中拖出的陆琮。

陆王氏的叫喊,周围人的惊吓,林曦月全然不在意。

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之人,缓缓扬起嘴角,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得不说,那摔倒的宫婢着实厉害,大半桶冰水几乎有一半倒在了林曦月脸上,先前出门时抹的脂粉全部被冲掉,脸上不在剩下丝毫遮挡。

她右脸白皙柔美,可左脸却实在是不堪入目。

相比于在黎城时,她脸上的伤疤已经浅了不少,可在外人看来,却仍是触目惊心。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陆琮解下自己的外衣,反手罩在林曦月头上。

宽大的男子外衣将林曦月蒙头盖脸的遮住,他搂抱着她的肩臂,让她从地上缓缓站起。

“别怕,我带你回家。”

低沉嘶哑的男声在耳旁响起,隔着他的衣裳,林曦月像是感受到了他温热的呼吸。

陆琮搂抱着她,只想带她尽快离开此地,可有的人偏偏不长眼,在老虎想要收嘴之时,偏偏要把自己的脑袋送上去。

“陆三公子,这位就是三夫人啊?我和三夫人见过不少次,倒是从来不晓她的脸竟是这般模样。实在是太过吓人了,你这也是第一次瞧见吗?”

“陆三夫人,你这脸是怎么弄的?我娘家有一外侄是开医馆的,专治各种疑难杂症。瞅你脸这般模样,也只能去他那儿看看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去看看总比整日遮掩着强。”

一句句话似针尖一般,直戳林曦月心底。

她浑身僵硬,不知是因为方才摔伤了,还是被这话气的。

敢当着众人的面,对陆家三夫人如此落井下石的,也只有陆家二房的人了。

陆王氏仗着自己是陆家二房的人,向来是有恃无恐,只不过她往常招惹的都是外人,外人因为忌惮陆家长房的地位,不敢和她回怼,这就导致她行事越发嚣张。

而且,她今日还有着皇贵妃的帮衬,气焰更是强盛。

只不过,陆琮不是外人,也不惧于皇贵妃。面对陆王氏,他毫无忌惮。

看着陆王氏叫嚣的嘴脸,他双眼紧缩,随后伸手一弹。

只听“噗通”一声,陆王氏只觉双腿一软,猛地摔倒在地,直直地跪在了林曦月面前。

林曦月脸被陆琮用外衣罩着,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但她明显察觉周围霎时安静了许多。

还没等她细听外面的动静,耳旁处却传来他的声音。

“曦月是我陆琮娶回来的夫人,不论她相貌如何,性格如何,我满意就够了。”陆琮说着冷笑一声,视线转向仍是跪在地上起不了身的陆王氏,一字一句清晰道:“我陆琮的人,容不得外人质疑。”

我陆琮的人,容不得外人质疑。

这句话不光是落在了周边的外人耳中,也清晰地传进了林曦月的耳朵。

她没来得及反应,腰上陡然一紧,随后双脚离地,陆琮已是将人抱起,大步朝外迈去。

在事情发生之后,有人将席上发生之事告诉了皇上,而随后就有官员弹劾陆琮,责备他行事太过嚣张,竟然公然对臣妇出手。

众人猜测,皇上对陆琮虽是疼爱,但想必也不会太过纵容。

这次,皇上不说会狠狠惩罚于他,但定会训诫一番。

只不过,结果仍旧出乎众人的意料。皇上不仅没有罚他,反而嘉奖了他。

至于嘉奖原因,是什么所谓的护守夫人,为人有情有义……

众人自是不满,可嘉奖令是皇上出的,也没有人再敢出声质疑。

这事之后,林曦月在陆府的生活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反倒是陆琮在京中的地位却愈发不一般。

皇上对他的疼爱,那是有目共睹的,倘若他有着皇子的身份,只怕当朝太子的位置便不会久久空置了。

“曦月,曦月。”林睿泽和覃思两人聊完,就见曦月痴痴地站着。她眼神涣散地看着前方,不知正想些什么。

听到哥哥的声音,林曦月眼珠滑动,陡然回过神来。

“要回去了吗?”她揉揉太阳穴处,神色略有些疲惫。

见她如此模样,林睿泽自是没有再往前走的想法,当即和覃思点头示意,带着曦月往回走去。

在林曦月转身之时,眼神往右侧方滑过,准备往回走的脚站定在地。

“怎么了?”发觉她停下,林睿泽疑声问道。

林曦月没有回答他,只是把视线投向右侧方远处。

那里是……陆家的别院,也是她狼狈不堪时,陆琮带她回的“家”。

尽管过去了许久,可当日的景象仍是清晰地印在她脑海中。

林曦月微微一笑,眼里闪过柔色。尽管她不想承认,可想来从那时候开始,她或是已经把陆琮藏在了心底。

也不知京中何时能静下来,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林曦月长舒一口气,不再看向陆家别院,轻快地转身离开。

在她离开不久之后,一阵马蹄声响起,声音由远及近,不多时候,便已经到了跟前。

第二百三十三章 潜逃

郊外大道上,马蹄声阵阵,血红烈马奔驰而过,卷起地上厚厚尘土。

“吁”一声,马首高抬,马蹄高扬在空中停顿顷刻,随后又重踏在地。

为首之人突然停下,后面跟随的人也纷纷拉紧缰绳。

恩铭轻夹马肚,小步上前行至主子身后侧,警戒扫视四周,疑声问道:“主子?”

高头大马上,陆琮身着墨黑金边披风,脚踩黑漆皮靴,白皙修长的手里握着缰绳,他后背笔直,锐利的眼神望向不远处的乡间小路。

“那个方向是……”行至此处时,他心中忽觉有牵挂感,可举目望去,满是山水之景。眼前的景色美则美,可惜胜不了心中的人。

恩铭先前来此处踩过点,他顺着主子眼神的朝向望去,再左右仔细察看一番,认出了前方的地界。

“主子,前面不远处便是尤将军的别院。”

陆琮闻此眉眼一抬,先前眼底的柔情一闪而尽。望着前方深入林中的小路,他勾起唇角,脸上扬起一抹笑意,轻声道:“那还真是巧了。”

一行人没有停留多久,很快便绝尘离去。

林曦月等人回到借住别院附近时,被常跟在管家身边的小厮拦住了。

“出什么事了吗?”见小厮慌慌张张的模样,覃思忙出声询问。

“请你们先跟我走。”小厮领路,带着他们绕过了正门,从后侧门回到院中住处。

等到了僻静之处,见周边无人察觉,小厮这才长舒一口气,低声告知道:“我们家大人来别院了,就在前不久。先前没有收到信儿,今儿是突然过来的。管家担心你们被大人看到后,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特意命我告知。我家大人在别院的这几日,你们千万不要在府内随意走动,也尽量避免外出,以免被我家大人身边的人看到。”

“我们会小心谨慎,不会给管家惹上麻烦的。”覃思点点头,明白了管家传话的意思。

只不过,“你家大人何时会离开?”他轻声问道。

“这……”小厮仔细回想了下,“往常过来会待个三五天,但也有今日来,明日就走的时候。这一次会待多久,还真是说不好,但想来也不会很长。”

四五日倒还好,覃思谢过小厮,带着林曦月和林睿泽两人往回走。

当初住进来时,林曦月只听覃思说别院的主人是个朝中大官,不知具体是哪个大官……

她仔细打量过此处别院,规模建制皆不差于陆家在南郊山庄的别院。照如此来说,此处的主人家在京中的地位应和陆家是不相上下。

林曦月缓步移至覃思身边,低声问道:“你可知这家是姓什么?”

“姓尤。”覃思在租问院子时,向管家问过他家大人的姓氏。

不过,他离京多年,对如今朝中官员不了解,是以对这位姓“尤”的大人也不清楚。

“姓尤,尤……”林曦月嘴里喃喃自语,京中“尤”姓官员甚少,而做到大官位置的,便只有一位。

而那一位,在上一世因犯了大事,而被革职查办。

至于他是犯了何等大事……林曦月脑中快速思索一番,随后猛然怔住。

她站在原地,只觉脚下有千斤重,额上冷汗冒出,身上更是汗毛竖起。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在这场极为严重的舞弊案中,最后被查出的幕后主使者,乃是姓尤,京中二品大将。

浑浑噩噩回房休息,用晚膳都没了胃口。

林曦月努力回想上一世舞弊案件抓捕审理的经过,却发现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房门被人敲响,林睿泽站在门口轻唤一声:“曦月。”

林曦月打开门,脸上忧色分毫未消。

林睿泽皱起眉头,回来时就见她脸色不对,之后晚膳也未用便回了房,“这是怎么了?”他担心问道。

“哥,我们换个住处吧。”林曦月沉声说道。

她没有询问,也没有征求,直接肯定道:“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

在大清查开始执行时,皇上下令所有官员不得擅自离京,否则一律当作逃犯处理。

在京中局势最为紧张的时候,尤将军突来南郊别院,林曦月可不觉得他是来避暑游玩的。

指不定他是担心自己被朝廷查到,所以提前潜逃出京,暂选南郊别院落脚。

若真是如此,林家所借住的别院,此时就如一艘破船,稍有一阵风刮来,便会被掀翻在水中。

一旦禁卫军追查到这里,尤将军继续顽固抵抗的话,凡是待在别院的人都极有可能会被误伤。

就算禁卫军没有查到,林曦月也不敢冒险和罪犯共处一院。

对于曦月的心急和焦躁,林睿泽自是一头雾水,可既然她不愿意待在这里,那便寻别的住处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不想住在这儿,你也不能不吃饭不是。”林睿泽让秋韵去把饭菜热一热,再给姑娘送过来。

听着哥哥关心的话语,林曦月稍微冷静不少,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急躁,于是又补充道:“我是觉得这家有了主,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多有不便。万一被主家人发现,惹上麻烦就不好了。”

“我也有如此想法。不过,想要今日搬走是不能的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寻爹爹和覃老板商量此事。”

从曦月住处离开后,林睿泽正要去找覃思,却见他匆匆从外走来,且是满脸焦虑之色。

在外面不敢多谈,两人一起去到林允元住处。

正巧,林周氏要去见曦月,便给三人腾了地方。

覃思将房门紧紧关上,这才出声道:“我知晓这家主人回来后,便想去周边另寻一处院子。可方才,我将要走到后门处时,却发现整座别院外围都站满了护卫。”

“我仔细打量了这些人,他们看着不是普通的护卫,倒像是军中之人。”

“军中之人!”林睿泽猛地站起身,疑喃道:“这院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据管家所说,他家大人姓尤,官位二品。”覃思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道出。

林允元跟在徐清明身边多年,对官场官员多少了解一些,“姓尤的二品大官,难不成是尤兵将军?”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夜里动手

“林老爷,你知道这人?”覃思略微惊讶。林家一直待在黎城,没想林老爷对京中的官员还有了解。

林允元点点头,解释道:“若是其他官员,我必定猜不出,但尤兵尤大将,我肯定不会弄错。”

“这是为何?此人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林睿泽好奇问道。

林允元抚上茶盏,轻轻摩挲,“我能知晓这人,确实是因他足够特殊。尤兵这人,起初只是一个看守城门的小兵,他从守门小将成为如今当朝二品大官,你们猜他花了多长时间?”

覃思和林睿泽两人对视一眼,随后看向林允元,说出自己的猜想。

“二十年。”

“十年。”

“三十年。”

……

两人道了数个年限,可林允元只是摇头。

林睿泽实在是猜不出,于是出声问道:“爹,究竟是多少年?”

林允元深深看了两人一眼,随后嘴里轻吐出两字,“一年。”

“一年!”林睿泽重声惊讶,可随后意识到周边的环境,只能生生把嘴里的惊叹声收了回去。

“这怎么可能!”覃思不敢相信,以他对官场制度的了解,寻常人能从小兵升为大将的可能性极低,更别说是只需一年时间。

“想来是他家中有人,给他走了后门?”他只能如此猜测,可在京中有势力的人家,又如何会把子弟丢去守城门呢?这也说不通啊。

“据传,尤兵是孤儿,并非是京中的高门子弟。”林允元解释道,“不过,我倒是听说此人极有能耐,能一人单挑百人。或许他能成为二品大将,就是因他那一身好功夫。”

既然此人如此厉害,在京中最需用人之际,怎么他还来了别院休憩呢?且还在身边带了这么多护卫?覃思隐约觉得不对,可具体是何原因,他也说不上来。

林睿泽听了父亲所言,回想起前不久曦月的话,忍不住轻叹一声,对覃思道:“方才,曦月还和我说一定要离开此处,我正想找你谈的,结果就出了这档子事。”

“这尤大将也是奇怪,来处山野间的别院,也要带上许多护卫,弄得仿佛是有人在追杀他似的……”话说到这里,林睿泽的声音忽然顿住。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爹爹和覃思,略微颤了声音:“该不会,真是有人在追杀他吧。”

“这天子脚下,谁敢追杀当朝二品大将啊?除非皇上下令,不然还真是没有……”林允元起先是摇头,追杀什么的,完全不可能,可当他自己提到天子之时,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其实,不只是他想到了,旁边的林睿泽和覃思也想到了。

三人怔怔地坐着,眼里都有一瞬间的呆滞。

这等时候,会被皇上下令追杀的官员,想来也只能是与秋闱舞弊案扯上了关系。

这世道,未免也太过凑巧了些。

良久之后,林睿泽才艰难出声问道:“我们现在该如何?”

覃思深思片刻,“照管家的话来说,尤大将应是不晓我们的存在,而且就算他知道了,我们于他毫无威胁,他应是不会对我们动手。”

“当然,也或许我们的猜测都是假的,兴许尤大将就是深觉疲惫,所以来郊外别院休憩两日。反正,只要一有机会,我们便离开此处。”

“暂且只能如此。”林允元叹息一声,只望事情能朝好的方向发展。

两日的时间,眨眼便过。

这两日,看似风平浪静,可众人心里的紧张感却不增反减,只因外院墙内站守的护卫是愈发多了。

就连什么都不晓的林周氏,都察觉出了氛围的怪异。

她找林允元问起外边的情况,可他却只是沉声叹息。

林曦月心里愈发担心,不仅是因为别院的变化,更是因为她想起了重要的一点。

在上一世,奉命抓捕尤兵的人,她不知道是谁,但她记得那人绝不是一个温良的主。

据外人的议论,尤兵就是在郊外别院被抓的。据说,别院内的状况相当惨烈,尤大将手里有兵,在抓捕官员闯入时,两方随即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刀剑上的光亮在别院内闪动,一时间死伤无数,而最为无辜的,是别院内的下人们。

因为别院被严锁,他们被困在里面出不来,而尤大将的兵就混迹在下人之中,对官府之人暗中出手。

一时间,好好坏坏,分不清楚,之后的场面便乱了。

总是,最后能从别院里爬出来的无辜下人,似乎只剩下了一两个。

林曦月如今最为担心的是,若是在官府下令攻打别院之前,他们还不能从中逃离,便极有可能遇上那场大乱杀。

她祈祷上天能多给些她时间,让她寻找到离开此处的办法。

然而,时间比林曦月想的还要紧张。

是夜,子时过,屋内众人皆在沉睡,院门处的护卫也略有疲惫。

弯月挂在空中,因为云层的遮挡,照下的月光暗淡不少。向远处望去,四周皆是一片漆黑。不远处的林中有不少虫鸣,吵吵闹闹的,颇为惹人厌烦。

别院偏院内,林曦月侧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却始终无法入睡。

今日她心跳得厉害,总感觉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不觉便到了丑时,四周仍是静谧,林曦月终于熬不住身体的疲惫,缓缓闭上了眼。

可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嗓音响起,林曦月陡然惊醒。

她起身倒了口凉茶喝,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静听外面的动静片刻。当杂乱的细碎脚步声传入耳中时,她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拿了披风出门唤人。

林家人从睡梦中被唤醒,看着眼前的曦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当外面的火光照入,刀剑相碰的声音响起时,众人皆是变了脸色。

“快,熄了院里的火光。”覃思带人匆匆赶来,赶紧出手将手边的一盏灯灭了。

一时间,屋内漆黑一片,等稍微适应,才能借着月光隐约看清眼前之人的轮廓。22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违令纵火

外面交战凶恶,这时候想要完好无损地逃离出别院,几乎是没有可能。

既然出不去,倒不如躲在院子里。

覃思将手下人聚集在一起,命人死守住院子,不要发出任何声响,以免引起外人的注意。

值得庆幸的是,别院管家在安排住处时,担心他们被太多人看到,所以故意寻了一处偏僻之地。

这里靠近后门位置,打杀地点主要在前门,所以还较为安全。

随着时间的流逝,外面兵刃相交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竟全然消失。

在黑暗的屋内,四周静寂无声,可从窗扇中透出的火光,却显示官府并未撤兵。

守在林家身旁的林云和林雨两人对视一眼,随后悄然退出,小心打探外面的情况。

在离尤家别院不远的小山坡上,数十位将领站在上面,俯视着下面的情况。

众人面色十分冷峻,唯有为首之人,却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主子,尤兵的人退了回去。”下面的人前来报信。

“尤兵这处别院,修建得极为牢固,且他手里还有不少老兵。想要强行攻进去,怕是不容易。”有将领清楚这座别院的情况,不主张强行攻入。

“强攻不行,那便智取。”另有将领出声怒道,“这个尤兵,身为朝廷二品大将,却敢以权谋私,坏国之根本。这样的人,一定不能让他逃了。”

“智取?你说该如何智取?”沉稳清润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在众位将领前方,陆琮缓缓转过身,看着方才出声之人,想听他的提意。

那将领看着陆琮,一咬牙道:“火攻。唯有火攻,才能将人从院里逼出。只要尤兵出了这院子,我们便能将他一举抓获。”

其他人闻此,顿觉眼前一亮,纷纷道:“火攻,火攻可以。”

听得诸位将领的意见,陆琮转身看着下面的别院,思虑片刻后,沉思道:“火攻不妥。”

“这……有何不妥。”提意火攻的将领颇为纳闷。

陆琮转身回头看着他,冷声道:“据我所知,尤兵这座别院极大,在其中伺候的下人为数不少,而且他们大都是周边农户家里的子女。火攻不易控制,而且今夜风大,稍有不慎,便可能毁了所有。”

“我们的任务是捉拿尤兵审讯,可不是为了赶尽杀绝,明白了吗?”陆琮沉声警告,锐利的视线一扫而过。

众位将领皆是低头,硬声道:“明白。”

“你们守在此处,我去京内一趟。”陆琮吩咐完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尤兵手里还有兵,所以今夜的抓捕行动,只带了寻常官兵。跟着尤兵的人本事不小,要想对付他们,只能去领禁卫军。

在陆琮离开后不久,将领们回到临时驻扎的营地休息,只留下一人看守。

而留守的将领,正是先前提意火攻的那位。

他望着下面被官兵团团围住的别院,眼中暗色闪动,握在一起的手轻轻摩挲,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尤家别院后门,点点星火在边缘燃起,官兵站守在外面,手里高举着火把。夜已深,火光在眼前闪现,他只当是火把的光亮。

夜风吹拂,不消片刻,院内的点点星火猛然窜高,叫喊哭闹声从院内传来。

当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别院内的大火已经烧起来了。

外有官兵,内有大火,怎么着都是死,尤兵手持大刀,领着身后的一众兄弟,站在前门处高喊:“兄弟们,冲出去。”

坚固的大门被打开,两方对立而站,皆是手持锐器。

“解决他。”站在山坡上的将领沉声吩咐。

今晚,尤兵必死无疑。

冲天的火光将漆黑的夜晚照亮,别院内的下人到处奔走逃生。

前门不能走,一出去便有可能被当作叛乱者杀掉,而后门大火熊熊,更是没有生路。

有人实在别逼无法,只得寻了高场梯子,搭在院墙上,准备爬出去。

可爬墙的人还没有落地,便失了力气,直挺挺摔在地上。一支笔直的利箭直直射入他的胸口,没能闭上的眼睛里全是惊恐。所有人被吓得后退,可后退也没了生路,只能站在火光之中瑟瑟发抖。

覃思一行人从房中逃出,就见到这一幕。

听着人重砸在地的声音,林周氏颤抖着缩在林允元身边,林允元只当她是害怕,立马出手护着她。

林曦月望着周身的火光,尽力寻找生机,她在混乱的人群中扫视一圈,没有看到别院管家。

上一世在这场混乱中,如果有人能够活下来,她相信管家定是其中的一位。

大火刚起不久,很多人都是仓促都屋里逃出来的,管家和别院下人不住一起,但也隔得不远。

“快,我们要找到管家。”林曦月焦急提醒。

听得她的话,覃思立马反应过来,吩咐手下人寻人。

管家是对这座别院最了解的人,如果跟着他,指不定能寻到一条生路。

“管家身边的小厮。”有人见到眼熟之人,当即伸手把他抓住。

林曦月看着他,认出他是前两日管家通风报信的那位,“管家呢?你有没有看到他?”

那小厮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似被吓得怔愣,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若是想活命,赶紧仔细想想管家去了哪儿?”林曦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大火,白润的面庞被照得火红。

“管家,管家,我看到他跑去了后院。”那小厮颤颤巍巍说道,声音里带了厚重的哭腔。

“后院?”覃思闻此喃喃,“后院是火势最严重的地方,他怎么可能去了后院。”

“我、我也不知,我想上前拉住他,可他跑得极快。眼见火势越来越大,我只能自己逃了过来。”此时此刻,若不是有人提拉着他,他怕是已经瘫坐在地上。看着管家跑去后院的时候,他想追上去,可终究是因为害怕而没有转身。

林曦月眼神微缩,她绝不相信管家会自己去找死。

管家快步跑去了后院,难道后院有什么特殊之处?

就在这时,身后房屋上的火苗猛地窜高,热气铺面而来。感受着周身的热气,林曦月忽然眼睛一亮,她想起来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大火逃生

“冰库,冰库在后院。”林曦月激动道。

覃思等人听到这话,当即也反应过来。

当初跟着管家进院时,正是秋老虎最厉害的时候,虽夜晚气候适宜,可白日里还是颇为燥热。覃思问院中可有歇凉的地方,管家告知后院建有冰库,若是觉得热的话,跟他说一声,他派人送冰过来。覃思出手极为大方,管家也乐意做个顺水人情。

后院起火,管家直奔后院而去,想来便是躲进了冰库。

“你可知道冰库具体在哪儿?”林曦月快声询问小厮。

小厮点点头,有了生的机会,脸上也呈现出喜色,“你们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小厮离开混乱的前院,快步朝火光冲天的后院赶去。

林曦月被哥哥搀扶着往前走,离开前院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哭天喊地的人们,眼中隐有水光闪现。

前路如何,无人知晓,只望她选择的这一条路是对的。

相比前院,后院的火势要大上许多,“噼里啪啦”的呲裂声不绝于耳,时不时屋内还有房梁塌下。

见到此情此景,小厮被吓得远远停在旁边的园中,不敢继续向前。

“我们过不去了,冰库在后面。”他脸上满是绝望之色。

这里是起火点,也是整座别院里被烧最严重之处,想要从这排房子里穿过,几乎没有可能。

拱门倒塌,连旁边的石墩都烧红了,血肉之躯的普通人又如何能够通过呢?

唯有的生路被堵,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绝望之中。

林周氏靠在林允元怀中,低泣出声,而林曦月亦是红了眼眶。

不管是在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在黎城,还是来京城,她与陆琮难道都必须分离?

想起陆琮,林曦月忽然想起林云和林雨来,她知道他们二人功夫极高,若是有他们两人相护,不能能否逃出。

她环顾一圈,却并不见二人的身影。

“哥,你有看到林云和林雨吗?”林曦月拉扯身边的哥哥,轻声问道。

林睿泽回头望了一眼,亦是有些疑惑,“方才在房内时,他们二人还在,但火起之时,我没有注意。”

正当林曦月急着找寻二人之时,园中一条观赏小河中忽然传来响动。

河内动静不大,外面大火又烧得“噼里啪啦”作响,所以一时无人注意到。

“曦月姑娘,曦月姑娘。”当叫喊声传出时,林曦月转头去看,就见林雨正从河内爬出,全身湿漉漉的。

她往他身后望了一眼,没有看到林云的身影,心里微跳,问道:“林云呢?”

“他逃出去了,我们再坚持一会儿,救兵很快就到。”林雨确认曦月姑娘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先前从房内悄然离开后,他和林云避开别院的人,又乔装成官兵的样子,成功混了出去。

二人去到外面,不久便得知今夜的领兵人是主子,二人面色一喜,当即寻了过去。

可当他们赶到营地时,才得知主子去了京城。与此同时,别院的火已经烧起。

他和林云不敢犹豫,当即决定一人去京城寻主子,一人来别院护住林姑娘。

确认林家一行人无事,林雨紧肃的脸色缓和不少。

林曦月看着林雨湿漉的衣裳,以及被烧毁的头发,轻叹一声:“既然已经出去了,你便不该再回来。”

碍于其他人在场,林雨不敢多说什么,只坚定地站在了林家人身后。

林曦月见他如此,只得叹息一声。这种时候,能拖便拖吧。熬过夜晚,指不定命就保住了。

当务之急,是寻到一处避火的地方。

避火!林曦月扭头看向林雨方才爬出的小河,快步赶过去。

她本来只是想着若是河里的水是凉的,他们在河里避一避,兴许能在大火中熬得久一些。

可当她顺着观赏河往前看时,却忽然发现这条林园中的观赏河,似乎能通向别院后方。

“哥,快把那小厮领过来。”林曦月振作精神,但凡有生路的机会,她都不会错过。

结果正如林曦月所料,当小厮赶到观赏河旁时,无需林曦月开口,他便立马明白过来,“这条河有经过冰库旁边。有时候,冰太重,管家有借用这条河送冰。”

林曦月闻此毫不迟疑跳入河中,河水不深不浅,约莫至膝盖位置。

其他人也纷纷跳入,跟随在后面。

情况比林曦月以为的要好上许多,不知是不是因为水流途经冰库的原因,在大火的包围下,河里的水竟只是温热。

躲藏在水流中,众人小心翼翼绕过烧塌的房梁。好在没有房梁落入水中,靠近火源处的水虽是热了不少,但也能够忍受。

等过了大火燃烧的房屋,前端的河水凉了不少,而且火势也要小上许多。

这时,小厮忽然振奋起来,他回头看着众人,激动道:“前方就是冰库了。”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的绝望之色一扫而尽,皆是神情振奋地大步向前赶去……

此时此刻,京城内,本该漆黑的街道上却是凉如白昼,陆琮紧急召集齐禁卫军,准备向南郊前进。

南郊离京城不远,骑快马只需半个时辰,在天亮之前,禁卫军便能赶到尤家别院。

陆琮领着禁卫军们翻身上马,马蹄声响彻大街,快速朝城外赶去。

当路程行到一半时,有人骑快马迎面而来,陆琮定睛看去,见那人身着兵服,看身形似乎有些眼熟。

等那人再近些,陆琮漆黑的瞳孔一缩,脸上紧绷起,他认出了来人。

林云!他怎么在京郊,那曦月呢?

“主子,出事了,快去尤家别院。”林云见到主子,来不及见礼,也来不及解释,说完立马调转马头,在前方领路。

陆琮没有出声,可脸上的神色霎时凝重了许多,只因他知道林云身上的兵服是从守在尤家别院的官兵身上扒下来的。

林云出现在尤家别院,那曦月她……

他不清楚曦月为何来了京城,又为何出现在尤家别院,他只知道一点,曦月一定不能出事。

第二百三十七章 救火

想起先前发生在尤家别院的激烈交战,陆琮心口一紧,眼前有片刻的晕眩。

这种时候,他一定不能慌乱。

曦月极为聪慧,定能护好自己。

陆琮如此宽慰自己,可当那漫天的火光映入眼帘时,他全身一软,险些从马上栽下。

察觉到他的异常,恩铭赶忙上去扶住他。

“带人去救火。”低沉嘶哑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陆琮压制住心底的恐慌,再抬首已是满脸冷峻。

夜深时侯,南郊别院的火将黑暗烧得通亮,别院内的人实在熬不住,只得往前门口冲出。

官兵刚应付完暴徒,见院内又有人出来,立马举刀上前。

在火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刀被照得铮亮,眼见高扬起的刀即将落在自己头上,手无寸铁从别院内逃出的下人只得以手捂头,被吓蹲在地上。

热浪从头顶吹过,以为的疼痛迟迟未来,颤抖着抬头看去,只见另有锋利的刀子横在了举刀官兵的脖子上。

官兵们吓得立即停手,纷纷侧目看去,却发现来人竟是禁卫军。

众人还没搞清楚情况,严肃的命令声在后方响起,“将犯人压下去,其他所有人停手救火。”

话音落下,横在官兵颈边的刀纷纷落下,禁卫军上前将别院大门敞开,尽力将其中的别困之人带出。

而被命守在外面的官兵见发令之人是陆三少,都弃了手中的兵器,转而去提水救火。

禁卫军和官兵将领合在一起,统共有近数千人,别院火势虽大,但主要在后院。

等前院火势稍小,陆琮领着人直接闯入。

沿路走去,不少人躺在地上,有人被火烧伤正低声哀叫,也有人直躺在地上,口鼻里全是黑烟。恩铭伸手一探,随后摇头起身,“没气了。”

“把活着的抬出去。”陆琮咬牙绷紧,继续往前行。

凡是遇到人,他都低头一一去看,看到身形和曦月相近的女子,心中陡然缩紧,待看到女子的相貌时,又微松一口气。

不是她,没有她。

在前院搜寻一圈,没有寻到曦月,也没有看到林家人的身影。

陆琮忍不住抬头向后院望去,后院火势太大,甚至点燃了不远处的园林,园中草木尽烧,一眼望去只剩炽热的火光。

“给我水。”陆琮冷声吩咐,眼睛牢牢盯着眼前的大火,似要把它看透一般。

主子不会是要闯进去寻曦月姑娘吧!想到这样的可能性,恩铭面上一骇,当即拉扯住他,颤声劝道:“主子,曦月姑娘说不定已经逃了出去,您不要做傻事。”

“松开,去给我拿水来。”陆琮沉声重复。

恩铭说什么也不肯,只死命地抓住他,不让他往前挪动半步。

陆琮神色冷峻地看向恩铭,缓缓抬起手来,就在他准备出手之时,林云忽然赶来。

“主子,你别冲动,曦月姑娘无事,林雨在曦月姑娘身边。”

林云一番话终是让陆琮神色有了波动,陆琮不理会拖着他的恩铭,当即出声问道:“她在哪儿?”

“这……”林云稍有迟疑,垂眸看了跪着的恩铭一眼,随后解释道:“曦月姑娘处境暂且无碍,但因火势太大的缘故,而被困住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把火灭了。”

得了曦月无碍的消息,陆琮整个人沉静下来,理智也恢复不少。

为着曦月的安危,他不敢有丝毫迟疑,立马上前救火。

恩铭随即派人跟上,嘱咐他们护好主子。

等到主子稍微走远了些,恩铭担忧地看向林云,低声问道:“曦月姑娘,真的无碍吗?”

林云没有立即回答,他将视线投向猛烈的大火,似在给自己肯定,“我相信曦月姑娘和林雨一定都能平安出来。”

多说无用,尽力将火扑灭才是。

尤家别院火光冲天,附近的农户从睡梦中醒来,迷糊中瞧见窗外的光亮,赶忙起身察看。

农户们披了衣裳走出门,才知晓是有人家着了火。

正在农户们观望之际,有数人从火光方向走来。来人身着墨黑长袍,手上拿着兵器,浑身都是硬朗之气,一看便知不普通之人。

京郊的农户们少有去过城内,更是不认识禁卫军什么的,他们看到来人,不由得连忙后退,生怕招惹了不得了的人。

“诸位莫怕,我们是官府之人,前面的房子着了火,还请诸位伸以援手。今夜但凡前去救火之人,我们将会给与丰厚的报酬。”那人说着便拿出银两来,不,准确来说是银票。

有农户凑近瞧了一眼,如此大数额的银票,他这辈子可没有见过。

不就是救火,只管泼水就完事了,那人不再迟疑,当即回去拿水盆,随后快步赶去起火之地。

见有人动身,其他农户对视一眼,都纷纷转身回去拿盆拿桶,生怕慢了落在别人后面,便没有报酬。

等农户们赶到别院附近时,见有大批官兵正在救火,他们心中更是激动,看来银两的事情没跑了。

这下,农户们卖力救火的力气更甚。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面的火势终是渐小。九月的天,寅时末已是晨光微熹。淡黄的光线穿透浅薄的云层,夏日的热气缓缓升高,大火熄灭,余火微存的后院更是燥热。

不论是周边的农户,还是京中的官兵,甚至包括身子如铁打般的禁卫军们都瘫坐在地,仿如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不过,倒有一人始终未曾坐下,他整夜在火势最凶猛处奔波,但凡有尸骸从火中抬出,他便快步赶去查看,似是在寻人。

恩铭见主子不肯歇息,心中又急又忧,只求着曦月姑娘无事才好。

一夜在火光中奔走,此刻的陆琮,眼中满是红血丝。

“把昨夜守在此处的将领都给我带来。”他声音极度沙哑,深幽的眸子望着被烧毁的后院,让人不知他正想些什么。

恩铭不敢迟疑,立马转身去领人。

数十位将领被带至陆琮面前,他们低垂着头,连陆琮的后背都不敢望去。

昨夜,三少在离去前,嘱咐他们要守好别院。他们等了片刻,见别院内没有动静,便回营地歇息去了。

等手下人前来急报时,他们才知别院起了大火。

第二百三十八章 寒冰渐化

起火后不久,尤兵带人从前门冲出,各个凶神恶煞,拼了狠命。

将领们不敢让尤兵逃离,立马命官兵全力捉拿尤兵及其手下人。

至于别院的火,暂且无人理会。

而击杀从别院中逃出的人,也是别无他法,毕竟尤兵手下的人太厉害,官兵人数虽多,但仍是难以应付。

为着大局着想,千万不能让尤兵手下的人从院中走出,至于是否会误杀别院中的寻常下人,如今局面混乱,难以管控许多,只能选择放弃他们了。

怪只怪他们选错了主子,不该入尤家别院做事。

在众位将领看来,别院的数百条下人命,比不上尤兵一条命。

相信只要抓住了尤兵,别院起火一事,陆三少定不会和他们计较。

只是,当禁卫军的兵器架在官兵身上时,所有人不由得惊愣住了。

怎么陆三少赶回来,不问尤兵的去向,不追究起火原因,而是拼了命要上前救火呢。

事情太过反常,将领们不晓其中原因,但看着陆三少有些疯魔的模样,便清楚坏了事。

战战兢兢等待了一夜,直到此时此刻,站在陆三少身后,所有人便失了力气,全数跪在地上。

“是谁下令纵的火?”沙哑的冷声从前面响起。

跪着的将领们皆是摇头,“属下们不敢。”

陆琮没有出声,身上的气息却愈发冰寒,在灼热的残留火气中,居然让周围的人生出一丝冷意。

有人为着自己的官位着想,颤抖着声音将夜间的情况一五一十地道出,并反复强调他绝不敢纵火。

这时候,陆琮缓缓转过身来,白俊的脸上沾染了黑灰,可无人敢出声发笑,皆是低头噤声。

锐利的视线一一从诸位将领脸上扫过,陆琮双眼一眯,冷声问道:“王将军呢?”

众人纷纷抬起去看,这才发现不见王将军的踪迹。

“难怪这火起得蹊跷,定是王将军命人放的。先前和三少提议火攻的人,就是他。”有将领当即反应过来,立马出声怒道。

“那他人呢?”

“自起火后,我便没有看到他了。”

将领们议论纷纷,脸上满是怒气。

“想来他也是为了抓住尤兵,才会违令行事。”有将领出声为王将军辩解。

只是,这话一出,众位将领皆是一愣,相互对视一眼,眼里皆是怔愣。

“尤兵呢?谁抓到了?”有人试探着轻声问道。

然,无人回答。

灼热的风吹过,所有将领们脸色都变得极为难堪。

一夜的时间,别院烧毁,伤亡惨重,可目标之人却仍没有抓到,这实在是……

“在别院的人冲出来时,你们可有看到尤兵?”陆琮提出其中疑点。

尤兵此人身材极为高大,他若是站在人群中,定是极为抢眼。

夜里的情况虽是混乱,可若是尤兵有出现,定会有人察觉,并前来告知。

将领们仔细回想夜里的情况,确实是没有听到关于尤兵的声音。

“若是他没有冲出来,难道是被困在了大火中?被烧死了?”有人疑惑出声。

可大家都清楚,以尤兵的实力,在火势初起的时候,他又怎可能被火困住。

“你们立马带人在院中搜寻,不要放过任何一具尸骸,也不要放过任何一处可疑之地。但凡有消息,立马派人通知我。”陆琮沉声下令,并给与警告:“若是今日没有结果,便寻到明日,明日没有,后日也不要想着能离开。”

将领们闻此皆是噤声屏息,不敢吐纳出一丝声响。

“去吧。”陆琮放出两字,将领们立即转身散开。

陆琮环顾别院一圈,眼底深处有着急切。自火小之后,他一直在找寻,却没有发现曦月的丝毫痕迹。

她究竟在哪里?若是逃离出了别院,林雨定会告知林云,可林云却一直未曾收到消息。

他仔细翻找了被烧毁的尸骸,其中也没有她。

而且,他询问了从院内逃出的下人,得知除了曦月,林家一家人都来了黎城,而和林家人一起的覃老板,应该就是覃思了。

尽管翻遍了别院也没有找到林家人,可陆琮直觉他们就在其中。

正如陆琮所料,林曦月等人仍在别院之中。

在大火时候,他们成功寻到冰库,并躲藏进去。

当他们进入冰库时,管家果然已经躲藏在了其中。

只不过,出乎林曦月意料的是,躲藏在冰库之中的人,并非只有管家,还有另五人。

他们面色憔悴,头发被烧毁部分,身着衣裳破烂,想来也是从大火中逃到冰库的别院下人。

“你们……”见到覃思等人,管家十分惊讶。

当他看到领路的小厮时,脸色一沉,立马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是你领他们过来的?”

小厮神情有些瑟缩,似被管家吓到了。

“莫怪他,我们也是为了活命。”覃思出声解围,“这处冰库不小,容纳下我们没有问题,还望管家让我们留下,待我们出去后,定会重谢于你。”

“既你们已经进来,我自是不会赶你们出去。我只是担心,你们进到冰库时,万一被其他人看到了,到时候众人为了活命,都想要挤进来,最终怕是一个都活不了。”管家叹息一声,也是颇为无奈。

“这点你放心。我们是从前院返回来的,沿路十分艰难,众人都逃去了前院,只想着自己要活命,会注意我们的人少之又少。”覃思这话一出,管家微松了一口,道:“坐下等吧,外面的大火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扑灭,望此处冰库能够熬到火灭时候。”

冰库内只一盏小油灯亮着,冰门处有丝丝火光透入,将前面的寒冰缓缓热化。

本是冰冷冻人的冰库,可林曦月此刻却想着再冰些就好了,只有这样,他们能撑的时间才能长些。

时间缓缓流逝,每一刻都是煎熬,周身的冷冰热出点点冰水,随后滑落在地。

当林曦月低头去看时,才发觉脚下全是化下的水。

水浸没了绣鞋,脚泡在冰水中,林曦月不冷,反而觉得热得可怕。

第二百三十九章 紧急

周身的寒冰一直在化,冰水滴下,汇聚到地上,竟然逐渐变的温热。

水声滴答,不知过了多久,化下的水已经淹至膝盖。

随着时间的流逝,水滴声渐渐成了流水声,冰库内的寒冰化得极快。

不多时候,先前还在膝盖处的水位,竟然已经涨至大腿。

冰库内,众人一语不发,皆是等待大火烧尽。

然,外面的大火被扑灭了,余热依然存留,一直留在冰库也不成。

林曦月起身朝冰门口走去,尤家别院的这处冰库以石为墙,建在地下深处,入口在上方位置。

手触着两旁的墙体,往前慢行,越往前走,手上感觉越发温热。

等走上台阶,在冰库入口处站定时,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感受到了外面滚烫的气息。

“别开门。”看着林姑娘的手即将触上入口,管家赶忙着急制止,“万一大火未灭,你开了门,让外面的火气窜入,被伤着了怎么办?”

“不开门,怎么知道外面的大火灭没灭?”林曦月微皱眉头,虽管家的话不无道理,但她觉得今日的他有些奇怪。

“再等等,只要冰未化完,我们便不会有事的。”管家说完转头与他身旁的男子对视一眼,那男子微抬眼,看向林曦月劝道:“这位姑娘,听管家的,再等等吧。”

林曦月看向出声之人,那人很快低下头去。管家走上前来,将她的视线遮挡住。

“曦月,外面似还有火光,我们再坚持一会儿。”林睿泽上前将曦月带回。

在曦月和管家对话时,林睿泽有暗中打量后面的五人,虽那五人都穿着粗布灰衣,可他隐约觉得他们有些不同寻常。

在管家劝曦月不要开门时,那五人有过短暂的视线交汇,与此同时,他们眼里似有寒光一闪而过,林睿泽不知道是自己看错了,还是他们真的另有图谋。不论如何,在这种时候,还是要小心谨慎些比较好。

林曦月回到哥哥身边后,环顾冰库内一圈,感受着深至大腿处的水位,以及身旁冰块化水的速度,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再过两个时辰,若是外面大火仍是未灭,我们不能走出去的话,只怕在冰化完之前,我们所有人都已经被淹死了。”

这话一出,本就安静的冰库,一下变得死静,连呼吸声都浅了不少。

先前只想着冰化完了,此处便不能再避火,可哪里曾想到冰全化成水后,很有可能将整个冰库填满。

管家猛地站起身,打量冰库内的寒冰。今年囤冰多,主子来别院少,存冰自然多了。

从起火到此刻,冰已经化了不少,可存留的仍有许多。

而且,冰块被浸在温热的水中,化得便更快了。

照这样的速度来看,或许真用不了两个时辰,化出的水便能没过头顶。

管家低头看着没至大腿根处的水,一时间惊愣在原地。

“我去看看。”忽然,有人踏着水,往门口走去。

上前之人是方才与林曦月对视的那个男人,他缓步行到入口处,先是伸手碰触,感受着石门的热度,随后侧耳贴去,似在听外面的动静。

静听了许久,他又抬手轻敲,随后缓缓加大手上的力气。在做完这一番试探后,他嘴里轻舒一口气,终是放心去缓推石门。

在此期间,林曦月一直紧盯着前去开门的男子。虽说开门前,确要试探外面的情况,可他方才的这番动作,似乎别有目的。

贴耳去听,敲门去试,难道他是在试探外面是否有人?

可无人回应,他怎么瞧着没有沮丧,反倒是松快不少呢?

林曦月正怀疑着,正推门的男子却变了脸色。

轻手缓推,没有动静,他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一下,两下……接连使力,可石门却纹丝不动。

“怎、怎么了?”管家颤声问道。

“来两个人,一起推。”男人沉声下令,管家身后有两人随即上前。

三人推,五人推,换了一拨,连覃思都上前试了试,石门未曾打开分毫。

“不会是被堵住了吧?”管家后退两步,背靠在湿漉漉的墙上,浸在水中的腿有些发颤。

冰库附近有不少房屋,离起火的后罩房不远,若是这些房屋被引燃,烧毁后坍塌在地,极有可能将入口卡住。

数番尝试,没有效果,身下的水是愈发多了。

众人不由得焦急起来,万一石门打不开,那可真就完了。

被困的人在焦急寻找出路,而外面的人也十分煎熬。

找寻了被烧毁房屋的每个角落,依然没有林家人的踪迹。

陆琮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如果说曦月没有往外逃,那她定是寻了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了。

整个别院内,又有哪里能在大火中被保全呢?

陆琮低头沉思,忽的眼前亮光一闪而过,“快,寻两个熟悉别院的人过来。”

据了解,林家才入住别院不久,曦月能寻到的地方,定不是什么隐蔽之处。

能够避火的,得先是阴凉的地方。

陆琮放眼望去,视线在别院内一一扫过,心中快速思索。

寻常屋子定是不行,不知别院内是否有特殊的乘凉之处。

与此同时,恩铭寻来了三人,三人皆是尤家别院的下人。

三人战战兢兢偷瞄眼前的少年一样,随后又立马将头低垂下去,不敢再看。

那少年年岁不大,可浑身的气质,让人一瞧便知他是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而且看他的架势,似乎能指挥京中的禁卫军,可真是不得了。

这样一想,三人更是害怕,不明白这位贵人找他们有何事,他们可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啊。

“你们入这处别院多久了?”一夜未休,陆琮嗓子已经哑了,嘴唇干裂发白,显得他愈发虚弱。

恩铭看着心疼,这下好了,都不必装了,主子如今的模样若是让外人看到,他们定会以为主子命不久矣。

心里方想完,恩铭赶紧“呸呸”两声,他乱想些什么呢?主子好好的,曦月姑娘也定能平安无事。

第二百四十章 劫后余生

听到贵人的问题,三人相互对望一眼,随后吞吐回道:“三、三年了。”

“三年。那你们可清楚别院的每一处地方?”陆琮黑眸闪动,眼底深处藏着最后的希冀。

“这……”中间年纪稍大的男子有些迟疑,“对前院,我们是了解的,至于后院内宅之地,却不是很清楚了。”

话音落下,无需陆琮开口,恩铭立刻离开去寻从别院被救出的婢子或嬷嬷。

据了解,林家入住的地点较为偏僻,但仍是靠近后院位置。

起初,陆琮得知消息后,立马过去找寻,只是那里的房子被烧得漆黑,衣物什么的没留下一件,也辨认不出什么。不过,好在没有寻到任何尸首,他们定是都逃出去了。

后院火势最为严重,寻常人会往前院逃,可前院的人,不管死活,他都一一寻过,没有林家人在其中。

不在前院,那时候外墙有官兵射杀,他们不能翻墙逃出,如此说来是留在了后院?

可看着后院满目漆黑,陆琮不敢深想。

“后院内可有能够避火的地方?”陆琮直接询问。

“火势太大,哪里能避开,起火之后,大家都往前院逃窜。会在后院的,都是被火困住,出不来了。”那人回想起大火时的场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实在太过可怕。

“一处都没有吗?你们仔细想想,是否有避暑之处。你家大人来别院休憩时,都是待在那里的?”陆琮问了三人,也用同样的话问了在后院伺候的婢子和嬷嬷。

然,他们只是摇头。

“大人来别院后都在房内休息,没有另去别的地方。”站在三人中间的那男子肯定道,随后又向身边的两人确认,“你们可以看到大人去别处乘凉?”

“还真是没有,天太热,管家就吩咐小人多去取些冰来,没有其他特殊的。”

一时间,思绪被切断,陆琮没了其他注意,忍不住焦躁起来。

“让他们走吧。”他无奈挥手让三人离开,心中忽觉微微抽痛,似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曦月,你到底在哪里?”

三人听得贵人的吩咐,当即轻松一口气,转身轻手轻脚离去,生怕惊扰了贵人。

些微走远了一些距离,三人忍不住低声交谈起来。

“可真是造孽,多好的宅子啊,就被火给毁了。”

“宅子毁了,大人似有犯了事,我们的活计是彻底丢了。”

“我真是不想走,这里多好啊,离家近,工钱多,活计还简单。”

“你的活计能有我的好?平日里,我只要给大人管家送送冰就成了。唉,以后如何能寻到这样好的活计哦。”

……

三人低声议论个不停,这时,前面忽然有一道黑影。他们抬头看去,就见方才问话的贵人少年神色激动。

“你给你家大人送冰?”陆琮眼眸极亮。

“是……”那人被吓到,颤声回答。

“那此处可是有冰窖?”陆琮牢牢盯着他,此时此刻,他只想听到一个“是”字。

当看到眼前之人点头时,陆琮嘴角终是忍不住扬起,眼里霎时有泪光闪动。

曦月,我来寻你了。

片刻后,陆琮在坍塌的阁楼旁站定,而他身后站满了禁卫军。

只听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始快速行动,坍塌的房梁被砍断,随后被人抬走。

当冰窖的入口显露出来时,陆琮低垂在袖中的手已是在颤抖。

正当他要打开石门时,忽然发现有水痕从里面渗漏出来。

想到某种可能,他双眸猛地缩细,不敢再有丝毫迟疑,迅速使力将石门打开。

石门被打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大量的水从其中涌出,冲倒了站在门口不曾留神的人。

被水冲倒的恩铭挣扎着正要站起,忽然发觉身旁有人,他不经意扭头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他、他……”

话未说完,眼前之人想要逃,恩铭立即出手拖住他,“主子,尤兵,尤兵在这里。”

不过,他只喊了一句,便停了嘴。

此时此刻,主子哪有空抓什么尤兵,曦月姑娘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如此,他一定要为主子抓住尤兵。

“快来人,帮我抓住他。”尤兵力气极大,眼瞧着就要挣脱恩铭的桎梏了,恩铭立即出声向他人求救。

周边隔得近的禁卫军立马赶过去,和地上的两人扭打在一起。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从冰窖中流出的水浸在烧焦的地上是,数十人扭打在一起,且还有人不断加入,黑色泥水到处飞溅。

林曦月被陆琮从冰窖中带出时,来不及感受劫后余生的喜悦,便瞧见了这一幕。

她看着恩铭浑身脏污的模样,再抬头看向身旁憔悴不堪的陆琮,最后低头瞧了浑身湿漉的自己,忍不住默默叹息一声。

从黎城来京中的路上,她一直期待着与陆琮的见面。

不说有微风拂面,落花纷飞,但她期望是美好又祥和的。

可哪知真正的第一次相见,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凌乱不堪,又惊心动魄。

自重生后,这一世,老天爷可真是让她过得跌宕起伏。

回想起方才深水没顶的感觉,林曦月忍不住轻咳数声,仍是觉得后怕不已。

哥哥一直牵着她往高处挪去,或是心里太过害怕,她只觉脚下一滑,手挣脱了哥哥的牵引,身子不受控制地在水中挣扎。

一次次没顶,一次次呼救,在她近乎放弃之时,忽觉水位下沉,脚下触底,随着下沉的水位瘫坐在地上。

还来不及感叹自己命大,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随后她被人猛地抱住,沙哑低沉的颤音在耳旁响起,“曦月,还好……”你活着。

“你,终于来了。”又一次,在危难之中救了她。

顾不上他人,林曦月反手回抱住他。

在这一刻,眼里的泪水终是止不住地流下,身子更是因为害怕而颤抖不停。

林睿泽隔曦月不远,等他弄清楚周边的情况后,立刻去寻曦月。当他看到曦月被一男子抱在怀中时,先是猛然震怒,可当他看到那男子的面貌时,忍不住惊停了脚步,最后无奈挠头,尽量朝爹娘的方向遮挡住两人的身形。

第二百四十一章 终相见

这次的经历太过心惊,众人都被吓得够呛。

在外挣扎的尤兵以及手下四人,都被禁卫军合力抓住。

恩铭费了大力气,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

陆琮暂将别院交给手下将士管控,他带着曦月等人离开。

好在陆家别院就在附近,众人朝陆家别院直奔而去。

覃思清楚陆琮的身份,和他也曾有过数次接触,所以两人对视一眼,算是打过招呼。林睿泽则是不必说,他先前以为陆琮进京后,便和曦月没了联系。可如今看来,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林周氏因过度惊吓,又泡在水里许久,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从冰窖被救出后,她被人直接抬去陆院,再寻了大夫前来救治。唯有惊讶的人是林允元,他抬头看着眼前硕大的“陆院”二字,又看向前方气质卓越的少年,忍不住低声呢喃道:“陆,该不会是京城的那个陆家吧?”

很快,有人便给了他答案。

当陆院之门被敲开时,里面的小厮往外望了一眼,随后赶忙将大门打开,并叫人去唤管家出来。

不多时候,陆院的管家得了消息,急急忙忙小跑而出。

他还未走到众人面前,便出声唤道:“三少,您回来了。”

等他走近了,看到陆琮衣裳脏污,满脸疲惫的模样,赶忙关心道:“这是怎么了?弄成这幅模样,若是夫人看到了,定会责备老奴没能看好您。”

“冯伯,我没事,没有受伤。”陆琮安抚好冯管家,让他为覃思等人安排好住处。

三少亲自开口让照顾的人,冯管家自是不敢怠慢。

他马上唤下人收拾好房间,并亲自将人带去。

只不过,怎么三少没有回房歇息,也一直跟在后面呢?

冯管家隐约觉得奇怪,他回头朝三少望了一眼,却见三少眸光沉沉地望着前面。

前面?前面有什么?冯管家顺着三少的视线望去,只看见一公子扶着一姑娘,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他不解地挠挠头,正巧在这时,被扶着的那位姑娘回了头。

嚯!好一个标致佳人!冯管家不由得在心中感叹。

尽管青丝散乱,面色略有苍白,浑身上下也被黑色披风罩住,看不出什么身姿,可这位姑娘仍是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冯管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然也就是这两眼,让他发现了异常之处。

那姑娘身上的披风……黑色,镶金边,而且因为过于宽大,还垂落在地上。

如此样式的披风,他记得先前三少出门时,身上披的就是这件!

难道……冯管家猛地瞪大了眼。他回头看看三少,又扭转来看向那位姑娘,直到他看到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忍不住闪出了然的神色,他明白了。

等到将林家人安顿好,陆琮才转身离开。

等到陆琮和管家一走,林允元终是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问,“方才的那位少年,不会就是京中那位,备受皇上疼宠的陆三少吧。”

林睿泽点点头,淡然嗯了一声,“是他。”

林允元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在听到睿泽的回答后,又仍不住一愣,“你怎么知道?”而且看他模样不是方才才知道的,似是早就认识陆三少一般。

听到父亲的疑问,再看他满脸怀疑的神情,林睿泽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反应。

林睿泽赶忙装成茫然的模样,回问道:“这里是陆院,院里的冯管家又唤他三少,那他自然就是陆三少咯。”

话音落下,他忽然缓缓睁大了眼,惊讶地看向父亲,问道:“您指的,难道是那位……”

林允元看着睿泽震惊的模样,这才点点头,嘱咐道:“不管是不是,我们都要好好感谢人家。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照顾你母亲。”

“母亲如何了?”林睿泽皱眉,母亲这次定是受了大惊吓。

“大夫看过了,也开了药方,就是受了惊吓,好好休息就行,没有大碍,你不必太过担心。”林允元说完要离开,忽然,他又出声问道:“曦月房间是哪间,我去看看她,她定是也被吓坏了。”

“我和曦月都无事,她此刻应该躺下歇息了,您也回房吧。”

听睿泽如此说,林允元这才放下心来,转身离开。

见父亲回房,林睿泽关门时朝不远处曦月的房间望了一眼,随后才关门歇息。

外面天已微亮,日出朦胧,黄晕的光线照上纱窗,映出柔和的美景。

一夜的大火,满身的紧张,在此时此刻,都全然消尽,只因身边有了安心之人的陪伴。

陆琮将锦帘拉上,挡住外面的光线,只余留一盏灯火,想让躺着的人儿好好休息。

“可还觉得热?”陆琮尽量放柔了声音,生怕让她再受到惊吓。

方才,他匆忙回房梳洗完,换了一身衣裳后,又悄然进了曦月所在的屋子。

因为心里太过担心,进屋时没留意里面的动静。等他进了屋,听到里面传来的哗哗水声,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停了脚站在原地。

林曦月梳洗完,想喝了茶水再歇息,绕过屏风时,就见陆琮站在外面。

双目对视,往日的思念霎时涌出,先前在冰窖时不敢太过,担心被林父林母看到。可此时此刻,屋子只两人,陆琮手微有些颤抖。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她身前,两人相隔不过一拳的距离。他低头看着她,而她则是抬起头来。视线拉近,脸颊相贴,熟悉的触感传来。一时间,整个天地,仿佛只整下他二人。

时间缓流,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是缓缓分开。

“曦月。”陆琮低唤着她的名字,手抚上她的面颊,才觉得的此刻她是真实的。

听到他嘶哑的声音,林曦月微皱没有,而且先前没有注意,此时贴近相看,她才发现他脸上手上有不少细碎的伤口。有的是烧伤,有的是划伤,丝丝血痕从中渗出,让人看着便觉得疼。

“你快坐下。”强行将人按坐下,她端了温热的茶水过来,“你嗓子都哑了,喝水润润。”

一夜未曾喝水,又在大火旁烤炙,等到曦月亲手把茶水递上,陆琮便停不下来。

一杯杯茶水下肚,直到茶壶见底,他才觉得舒畅不少。

第二百四十二章 他的怒火

林曦月看着陆琮牛饮茶水的模样,满是心疼。

“我去唤人再送一壶茶水来,而且你身上的伤口也需要处理。”她说完站起身要出去唤人。

陆琮赶忙伸手搂住她,低声道:“不必,让我多陪你一会儿。”

林曦月闻此,随即顿住,仍由他抱着自己。

将手里的茶壶放下,她回想起方才在外面看到的禁卫军,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会来尤家别院是为了?”

“抓人。”陆琮既是庆幸,庆幸负责抓捕尤兵的人是他,所以才能得知曦月在此,看他又忍不住要责备自己,若不是他没有管控好,尤家别院又怎会起火失控,导致曦月陷入危险境地呢?

想到提议要“火攻”的王将军,陆琮忍不住阴沉脸色,动了折磨人的心思。

敢违背他的命令做事,那便要承受他的怒火。

京郊官道上,正骑马往外逃的王将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回头往尤家别院的方向望了一眼,看见远远升腾起来的浓烟,心里松了口气。他就不信,这样的大火,还不能夺了尤兵的命。只要尤兵死了,他也能……

心里还没想完,耳边忽然传来踏踏马蹄声。王将军忽觉心中慌乱,忍不住顺声望去,待他看到那黒泱泱的禁卫军,终是忍不住变了脸色,重重甩着马鞭,快速往前逃窜。

只是,仍他跑得再快,也抵不过训练有素的禁卫军。

套圈从后方甩出,直接套住前面窜逃的人马,王将军还没反应过来,连人带马直接狠狠摔倒在地。

等他挣扎着再爬起来时,面前已经指满了利枪。

连拉带拽,人被压去关押之地,而就在那里,他看到本该已经死了的尤兵。

尤兵居然还活着,他气息微急,心中思索该如何尽快除了他……

王将军正想着要如何对付尤兵,却不知自己已经惹火了陆三少。

“想什么呢?为何要抓那人?”林曦月在陆琮眼前晃晃手,让他思绪回归。

陆琮放缓了神色,“此人与秋闱舞弊一案有关,他或是其中主谋。只不过,事情却有些奇怪……”

“如何奇怪?”林曦月拿手把玩着他披散着黑发,轻声问道。

看着她的小动作,陆琮忍不住扬起嘴角,由着她胡乱摆弄,“尤家别院的火,或是我手下的一名将军放的。他先前提议‘火攻’,我没有同意。然在我去京中领兵时,尤家别院却起了大火。”

“那如今这人在哪儿?”林曦月手上动作一顿,抬头望着陆琮,脸上带了气,“原来今日遭的罪,都是他造成的。”

“等我赶到时,他已经逃了,不过我命了人去追,想必这时候应该已经抓住了。”陆琮揉揉曦月的脸颊,“若这火真是他放的,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听着这话,林曦月微一颤,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人的惨状。

落在陆琮手里,想来不会太好过。

毕竟在上一世,陆琮在京中的名声可不太好,至于不太好的首要原因,便是他下手太过狠辣。

虽她没有亲眼见过他处罚他人,但确实就陆府内部来说,下人们最怕的人就是他。

察觉到曦月的微颤,陆琮想起她在冰窖里被困了许久,之后又一直泡在水里,不知有没有着凉。

他伸手往她额上一探,“身子可有觉得不适?”

“没,就是累了。”林曦月摇摇头,轻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外面有规律的鸟啼声响起。林曦月仔细听了会儿,便知是有人再唤他。

尤家别院的火虽灭了,尤兵被抓住,但还有太多事情要去处理。

先是不知,原来皇上将秋闱舞弊一案交由给了他处理,所以上一世,在她嫁入陆府后的那段时间,陆琮整日不归家。

她先是有所怀疑,之后又听到外人的议论,便误以为他是不想见到她。

可现在想来,他是手头接了麻烦的案子,实在是无空回府。

一时间,林曦月百感交集,幸好老天让她重过一世,让她再次遇到他,也让她解开了上一世深藏心底深处的一个个心结。

“我困了,要去睡了。”她从他怀里站起,想要朝内室走去,也好让他离开去处理要紧案件。

没等待陆琮的回应,林曦月忽觉腰上一紧,随后脚下抬空,她再次落在他怀里。

陆琮抱着曦月往内室走去,轻手将她放上被褥,看着她柔声道:“等你睡着,我便离开。”

“好。”林曦月眼神微眨,闭眼朝里偏过头,随后一滴泪从眼角无声滑下。

待到曦月呼吸平稳,确认她已经睡着了,陆琮这才起身离开。

翻身下马的那一刻,陆琮眼神一凝,气息转换,不复先前在别院时的柔和,满身的冷冽之气,让周身之人都忍不住打了寒颤。

王将军,自求多福吧。恩铭在口中低喃一句,想到接下来即将有的场景,忍不住抿嘴,咽了下口水。

在主子手里,从没有嘴硬之人,有的只是主子不想让他张口。

若是主子命人动手倒还好,可一旦他亲自上手,那事情可就不太妙。

今日,曦月姑娘遭了这么大的罪,主子压抑在心中的怒火怕是都是燃在王将军身上了。

牢狱中,王将军被拎出时,他嘴里还叫喊着“冤枉”二字。

他看到坐在前面的陆琮,先是声音一顿,虽有又加大了声音叫喊道:“三少,为什么抓下官,下官做错了什么?”

话音落下,一声冷笑从陆琮嘴里传出,尽管声音不大,可传在王将军耳里,却让他忍不住噤了声,脸上装作的困惑也随即转换成了慌乱。

陆琮缓缓抬起头来,幽深黑亮的眸子牢牢盯着他,一眨不眨,看着似是平静,可他一下一下敲动的手指,却显示了他的不耐和怒火。

想到陆琮曾经对待犯人的手段,王将军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终是反应过来:“三少,求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他真是魔怔了,怎敢对着三少装傻呢?三少虽年纪不大,可手底下对付过的人,却不是少数。

第二百四十四章 解释

众位官员齐齐往后望去,就见那不可一世的陆三少面带笑意走上前来。

其实,他们无需回头,也知道来人是陆三少。毕竟,在整个朝堂之中,在皇上发怒喊着要砍人之时,还敢插嘴的,除了陆三少也没有别人了。

若不是陆三少年岁过小,和后宫内诸位嫔妃宫女产子的时间对不上,众人还真会以为他是皇上的皇子。

皇上对陆三少的疼宠,那可是京中独一份儿,连皇子都及不上。

不过,这样的疼宠显然为他惹出了不少事。

陆三少年纪轻轻,在朝堂上却已经树敌不少。原来是诸位皇子和手下的官员,而如今又惹上的大批清流之官,这可不是长久之计。

皇上能护得了他一时,可护不了他一世。

不过,在当下来看,今日上前参告的这批清流官员却是要倒大霉了。

有怕事的官员缩在底下摇头,也不知是为谁叹息。

高位龙椅之上,正陷入暴怒之中的皇上看到上殿之人,终是稍微舒缓了脸色。

不过,皇上仍是冷哼一声,将堆满龙案的参册甩到殿上,冷声道:“你自己好好看看,是谁惹怒了朕!”

“哦。”陆琮装作疑惑的模样,缓步走上前,捡起散落在殿上的奏折。

翻看一本,他微挑眉,又捡起另一本,脸上神色并无太大变化。直至将所有的奏折翻看完,陆琮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奏折里的内容与他并无多大关系。

“怎么?看不懂上面的字吗?”皇上冷着脸沉声问道,让人看不出他的态度。

先前清流们参告陆三少时,皇上发了极大的火,似是要维护他,可如今陆三少上了朝堂,皇上的态度却又如此冷漠,仿佛对他极为不满。

伴君如伴虎,这话可真是一点没错。

低头跪着的官员们悄然对视一眼,有不少是在看好戏的模样,至于被侍卫压着的清流官员们,则是已经被堵住了嘴。

陆琮听到皇上的质问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朝不远处被侍卫压着的清流官员们望去,见他们对自己怒目而视,回头向皇上反问道:“这些奏折是他们写的?”

他问完,又轻笑一声,似有些无奈,“皇上,您怎么能由着秦大人他们误会我呢?这事情解释清楚不就没事了吗?你哪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吓着诸位大人不说,也气着了自己。”

这话一出,不只是跪着的官员们微抬起了头,连正被侍卫压着的秦大人等清流之官也忍不住向陆琮看去。

皇上闻此轻哼一声,脸上神色缓和不少,他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一口,这才对陆琮道:“既然你怕被人误会,便自己解释清楚。”

皇上这话便是松了口,要饶了前来参告的各位大人。

“好嘞,润之这就和诸位大人解释。”陆琮朝皇上躬身,脸上扬起笑意。

他朝殿旁走去,朝侍卫们挥手,示意他们放开被压着的大人们。

陆琮掌管京中的禁卫军,而宫内的大多侍卫都是禁卫军出身,所以他们对陆琮的命令自是十分听从。

侍卫们的反应虽属正常,可落在众位大人眼中,却又是一项大禁忌。

守护皇宫的宫内侍卫,怎么对陆三少言听计从呢?那今后若是陆三少起了谋反之心,要谋夺皇位,这宫门如何能守住?

若是陆琮知晓了他们此时的想法,定是要笑出声来。他手里握着最高禁卫军指挥令,只要他一声令下,守在京城内外的禁卫军倾巢而出,难道宫内的侍卫还能阻挡住成千上万的禁卫军不成?

当然,幸好他不知道,否则只能笑死在这大殿上,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侍卫们纷纷放开压着的大人们,并将他们嘴里的堵塞之物取下。

陆琮上前亲自伸手将他们一一扶起,虽有不少官员不肯领情,但他脸上的笑意依旧未减。

龙椅上的皇上见到这一幕,藏在杯盏后的嘴角微微扬起。

如此看来,今日他倒是不用为润之太过操心了。

“众卿们都起身吧。”见被压的清流官员们都站起身来,皇上抬手朝殿上跪着的其他人出声示意。

“谢皇上。”跪了许久,众人确实是有些受不住了,纷纷站起身来,抖抖腿脚,好好舒缓舒缓。

一时间,朝堂内先前紧张的氛围消失不少,皇上和诸位官员们也不再针锋相对,都等待着陆琮的解释。

“诸位大人的奏折,润之都一一看过了。大人们不了解实情,责怪于我也是情有可原。”因着陆琮态度十分谦卑,清流官员们脸色倒是好转不少。

“既然你提到了实情,那你便告诉我们实情是什么?你为何要纵火烧毁尤家别院,还下令让禁卫军们围堵在外面,射杀从里面逃出的无辜下人。你可知,那些下人们并非全都是签了死契的奴仆,他们中有不少都是周边农户家里的子孙。一夜的大火,将尤家别院烧了个精光,许多无辜之人被烧死。除了烧死的,还不许许多多被射死的。你如此行事,未免太过狠毒了些。”率先出声的人是清流派官员之首的秦大人。

秦大人一发话,许多人跟随着附和指责。

陆琮闻此没有发火,反倒是转身用眼神安抚了怒意复燃的皇上。

等到议论声渐小,他才轻咳一声,道:“诸位大人静静。在衙门里,上官审讯犯人,也要听犯人一句解释不是。所以诸位大人也别急着给润之定罪,还请认真听听润之的解释。”

“好,你说,我们听着。”秦大人让身后的官员消声,等到殿内安静下来,抬手示意陆琮出声解释。

“诸位大人都知道,皇上将秋闱舞弊一案交由给了我处理,而昨夜尤家别院的这场大火正是与秋闱舞弊一案有关……”陆琮仔仔细细将尤兵夜里潜逃,他带人追去尤家别院,之后又回京召集禁卫军,而王浩将军自作主张下令放火,并派官兵驻守在尤家别院外射杀从里逃出之人的事情一一道出。

第二百四十五章 卖关子

殿上的众位官员听闻陆琮所言,纷纷交耳细语。

清流派的秦大人转身和身后人低语几句后,这才回转身来。

“你所指的那位王将军在何处?我们不能光凭你一言下定论。”对于陆琮方才所言,秦大人多少信了三分。不过,断案可不能只听一人之言,既然陆琮提到下令纵火和杀人的都是王将军,那自是要将王将军压上朝堂来当着众人的面审讯清楚。不然,万一这话是陆琮胡乱编造出来的,他们就这样放过了陆琮不说,还要平白折损一位将军。

“这……”陆琮稍有迟疑。

秦大人低哼一声,“我们不能见这位王将军吗?”

“倒也不是。”陆琮说完一转口,“好,我这就命人将王将军带上来。”

说这话时,他视线从眼前众位官员脸上一一扫过,却并未发现异常之人。

不过,他可不相信那位幕后主使在朝堂中只安插了一人,先是尤兵,再到王将军,这两人都是武官,不知文官之中可否有他的眼线。

陆琮想着把视线转到秦大人等一众官员身上,他们向来与自己不对付,不是指责他不守纲纪,便是直言他行事猖獗,今日又参告他草菅人命。细数期间种种,在他们眼里,自己犯下的罪行已是罄竹难书。

就是不知,秦大人他们是真看不惯他,想要为百姓除害,还是受了他人挑拨,亦或是故意想要寻他的麻烦……

对于陆琮的打量,秦大人是怒目而视,毫无惧怕之意。

“陆大人,不知王将军什么时候能被带过来?”秦大人直言相问,眼里的怀疑之色毫未遮掩。

陆琮瞧了一眼漏刻,一刻钟的时间想来也差不多了。

“快了。秦大人,莫急。”陆琮话音方落,外面随即传来觐见声,皇上沉声昭宣。

“诸位大人可要有个心理准备,别被吓着了。”陆琮出声提醒,不过无人理会。

既然如此,他也不多说了。

脚步声在大殿外响起,听着要上殿的人不止一个。

“皇上,人带过来了,只是……”很快,有宫人上殿,嘴里欲言又止,神色颇是为难。

皇上未曾多想,直接沉声道:“将人带上来就是。”

既皇上已经发话,宫人不敢再迟疑,只得出去领人。

众位官员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纷纷扭头向外望去。

然而,当四名禁卫军抬着被白布盖着的人进殿时,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大了眼。

“你你你……”秦大人指着被放在中间的尸首,怒声向陆琮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秦大人的质问,陆琮面露无辜之色,“您想要见王将军,喏,我就让人将他带了过来。”

陆琮话音落下,整个大殿内开始吵嚷起来,秦大人更是被气到大喘气。

“我要见一死人有何用!”唾沫星子从秦大人口中喷出,陆琮赶忙后退一步,离得远了些。

眼见朝堂混乱喧嚷,龙椅上的皇上重哼一声,沉声怒道:“成何体统。”

皇上发怒,众人立即噤声,不敢再出声言语,只是他们看陆琮的眼神里是诸多不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压制住了吵嚷的官员们,皇上将视线投向陆琮。关于尤兵一事,他先前得了消息,可怎么如今王浩又死了呢?

陆琮收敛了笑意,缓步走到王浩尸首前站定,他垂眸扬手一揭,将盖着的白布掀开。

“哗”一下,众人看清了死去王浩的惨状。

王浩面色惨白双眼大睁,污紫的嘴唇上明显有血痕,因是被他自己咬出来的,而大腿处更是血迹遍布,其中隐有白骨翻出。如此模样,王浩显然是在死前受了大刑。

王浩虽不是大将,但很多官员都认识他,尤其是朝堂中的武官。见到昔日的友人成这般模样,有人顿时面色不善地看向陆琮。

众人眼里若是能射出刀子,只怕陆琮此刻已经凉透了。

不过,既然看看不能奈何,陆琮倒也无所谓。他微挑眉,神色自若地站在其间,随后双手轻拍,朝向皇上的方向道:“皇上,臣还有一物要呈上来。”

皇上不知陆琮在卖什么关子,心里急切得很,却又不好在诸位大臣面前显露出来,只能眼神示意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得了皇上的允诺,陆琮让抬人的禁卫军出去取物。

不过片刻,一张黑木椅座从外面被抬上大殿。众人看着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直到这时,陆琮才收敛了笑意。

“皇上,诸位大人,这张黑木椅座原是放在南郊牢房,而两个时辰前,臣便坐在这上面。”陆琮说完这话,立马有人愤愤不平:“你竟对王将军私下滥用酷刑,且还致人于死地,下手未免也太过狠毒了些!”

陆琮冷漠的视线从那人脸上扫过,那人当即住了嘴,虽脸上仍是气愤,却不敢再张嘴插话。

“我对王浩用了酷刑不假,可您要搞清楚了,并非是私下用的,就在南郊牢房,府衙审讯犯人的地方。”陆琮如实解释,可这话在众位官员听来,却觉得他太过嚣张。

“哦,对了。”陆琮说着竖起食指,“还有一点,王浩不是我弄死的。”

“不是你弄死的?呵,这话还不是由着你说。”有人低声议论。

陆琮闻此嘴角微斜,“饭可多食,话可不能乱说。孙大人,想好了再说话。”

被点名的孙大人倏地一震,他藏在众人身后,放低了声音去说,陆三少居然也能知晓是他!

一时间,孙大人颤了身子,若是今日得罪了陆三少,那他以后的为官路怕是毁了。

“下官、下官……”孙大人吞吐着想要向陆三少认错,这时秦大人上前一步,挡在了前面,“陆大人,人不是被你折磨死的,那又是如何死的呢?”

话音落下,只见陆琮一拍手,高声道:“这话问得好!”

“秦大人,想知道答案,还请往这张黑木椅座上看。”

“哼。”秦大人冷哼一声,踱步走过去。

他狐疑地打量眼前这张黑木椅座,先是没有仔细看,可这走近了看,一眼便发现了异常之处。

第二百四十六章 急着去见心上人

一根细锐的钢针直戳入椅背,仔细判其高度和深度,若是有人正巧坐在上面,只怕……

秦大人猛地看向陆琮,想起方才他说过,他便是坐在上面审讯王浩。

以陆琮的身形来看,钢针扎入的位置,正是他坐下时左心口处的要命部位。

“有人要杀你?”秦大人随即反应过来。

陆琮心中暗念,秦大人虽古板,但好在不算太笨。

“您这话没说错,可又不全然对。”陆琮说着绕到王浩尸首旁,挑开王浩左胸的衣裳,露出心口处的位置,“其实,杀我只是顺带,凶手的真正目标是他。”

这话一出,整个朝堂顿时大哗。

众人纷纷凑上前来,向王浩扎入钢针的左心口处望去。食指般长的钢针扎入胸口处,只余留下钝头,而且扎入位置已经发黑,看着针上似是带了剧毒。有人看向黑木椅座上的钢针,又朝陆三少望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陆三少是何人,居然有人敢在他手里抢人,且还对他下死手,这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些。

而最为愤怒的莫过于上位的皇上,他急得在龙椅上坐不住了,快步走下来问道:“润之,你可有受伤?究竟是何人敢对你下手?”

“臣无事,不过杀死王浩的凶手怕是不简单。”陆琮暂未得到丝毫王浩背后之人的消息,此人在朝堂中藏得极深,而且怕是有不少暗探。陆琮不清楚他的目的,也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奈何不了他。

不过,那人想要躲在阴暗之处,他偏就将他提到明面上来。

陆琮唇角勾起,京中官员如此之多,忠诚正派的定不在少数。将暗中之事拿到明面上来,让诸位大人齐齐留心,总好过他一人畏手畏脚地搜查。

“你可有凶手的线索?”皇上气得胡子微翘,敢对润之下手,那人便是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如此大逆不道的人,若是不及时处置了,今后必酿成大祸。皇上所问,也是诸位大人想知,大殿内静下来,都等着陆琮的回答。

“杀害王浩的凶手不重要,重要的是派出凶手的幕后之人。”陆琮停顿一句,见众人齐齐盯着他,于是继续沉声解释道:“不论是王浩,还是尤兵,都是受人指使。而前不久的秋闱舞弊一案,那人极有可能是真正的主使者。”

“据我推测,此人在朝堂中势力极深,能笼络了二品武官和四品将军,指不定还有三品文官。”陆琮只一句推测,顺利让所有人变了脸色。

“当然,我并未得到太多关于此人的消息。我今日同诸位大人仔仔细细道出此事,也是希望大家能齐心合力,揪出幕后的黑手,还我朝一个安宁。”

陆琮说完躬身行礼,态度陈恳又谦和,让秦大人等官员顿时打消了最后存留的一丝疑心。

“陆大人放心,维护朝堂纲纪,守护我朝安宁,我等义不容辞。”秦大人朝陆琮说完,随即面上皇上请求道:“轻皇上允许臣下协助陆大人一同揪出那幕后黑手。”

话音落下,又有不少官员跟随而上。

一时间,先前剑拔弩张的对立局面,竟转换成了共同抗敌的请求。

皇上心中虽有担心,可更多的却是欣慰。他不能护润之一辈子,让他自己在朝堂上立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允。”皇上重声承诺,命陆琮为主官,而秦大人为副官,全面清查京中以及各地的官员。

皇上坐回龙椅之上,沉声问道:“众位卿家可还有奏?”

“臣有奏。”礼部尚书周德厚周大人走上前来,恭敬向皇上行礼后,道:“皇上,今年秋闱因众多学子舞弊,成绩自是不能作数了,所以臣请求明年九月再开秋闱。一是为了重选优秀学子。而是要给闹事的清贫学子们一个交代。”

皇上只略微思索片刻,便给了周尚书一个“允”字。

直到此时,秋闱舞弊案才算落下帷幕,虽其中仍隐藏着大案,但好歹京中城门能正常开启,躲藏在屋里的百姓也终是能再次走上大街来。

等候在城内外的学子,得知皇上的旨意,乃是皆大欢喜,纷纷回去苦读,为参考明年的秋闱而准备。

至于那些舞弊的富家子弟,因人数实在过多,此案又存有阴谋,经众位大臣和皇上共同商议,决定将他们释放回家,但禁令他们今后再参加考试,而且家里必须拿钱来赎人。

虽赎金不少,但各家能救出牢里的金贵子孙,自是点头同意都来不及,又怎会抱怨呢?

一时间,大批银钱充入国库,皇上看着那笔数额不小的进账,忍不住咧嘴夸道:“还是润之有主意。”

当日,宫内上完有史以来最长的一个早朝后,众位官员皆是饥肠辘辘浑身疲惫地离开。

陆琮转身要走,却被皇上叫停。

皇上问起他要如何处置舞弊学子,他只扔下一句“拿钱领人”便急着离宫,连皇上专门派人送上的吃食都未用一口。

“这么着急,莫非是看心上人去了。”皇上只随口说了句玩笑话,却没想是一语中的。

陆琮出宫后,没有回府,而是快马朝南郊别院直奔而去。

待他赶到时,屋子里宁静平和,摆放在四角的冰块化了不少,屋内略微燥热。

陆琮命人轻手轻脚把新冰添上,又回屋洗净换了衣裳后,才悄然去到曦月屋子,缓缓在她身旁躺下。

夜里的紧张,白日的谋划,让陆琮极为费心费力。

此时此刻,他看着身旁的曦月,感受萦绕在鼻尖的熟悉清香味,陆琮闭上眼,不到片刻便已陷入沉睡。林曦月亦是未醒,两人一呼一息,气息交至在一起,睡得更加香甜。

直到晚膳时分,外面的院子里热闹起来,林曦月才微动身子,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她轻眨眼,再眨眼,重复眨眼,“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看着躺在自己身边正仔细望着她的陆琮,林曦月忍不住脸色微红。

陆琮抚着她,感受到手里的温热,满足地低叹息一声,“你终是到了我身边。”

第二百四十七章 思念如潮

近乎半年的分离,思念如水如潮,一经泄出便不能收回。

陆琮忍不住将曦月紧紧拥在怀里,以解半年的想念之苦。

有他在身边,林曦月亦是无比满足。昨夜的担心和害怕,全都消失不见。如今就算天塌下来,她都知道他会为自己顶着。

此时此刻,感受着陆琮的气息,林曦月更是认清了自己的心。

这一世,在方醒来之时,她想着不要入京,不要与陆琮遇上,更不要再嫁入陆家,与陆琮成为夫妇,可没想命运偏偏将两人安排在一起。

在黎城时,她一直认为自己是重新认识了他,再欢喜于他,可直到今时再入南郊陆家别院,想起上一世两人的过往,林曦月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从未放下他。

曾经的她,是怕了,所以才将自己缩进龟壳里,装作冷淡如霜无情无爱的样子。

在刚嫁入陆家的那段时间,因为自己脸上的伤疤,她不敢与陆琮多相处,也不敢把自己当作他的夫人,总是活得战战兢兢。

陆琮每次回院里,她便缩回房去,不敢和他共处一室。这样弄的次数多了,陆琮便少有回院,最后干脆搬到了别的院子里去住。

时间久了,外人只道陆三少不喜三夫人,都不愿与三夫人同住,可林曦月自己心里清楚,陆琮其实是被她逼出去的。

两人僵持的关系,直到那次别院相护之后才缓和。

陆琮看着她时,眼里没有厌恶之色,且他还在众人面前出手护着她,林曦月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自那以后,在他面前时,她胆大了许多,同时对脸上的疤痕也没了太多避讳。

两人的相处之道,虽然不如真正的夫妇,但也称得上是相敬如宾。

只是,这样简单的日子也不能长久……

想到陆琮今后可能会一去不返,林曦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怎么?可是着凉了?”陆琮低头靠上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热的迹象,才放下心来。

“城门虽已开放,但这段时日,京中仍不甚平静。你们先在别院住下,等我处理好京中的一应要务,再安排你们进京。”陆琮已经知晓林家这次进京是准备在京中常住。

“好。”林曦月点点头,母亲昨夜被吓着了,确实需要静养一段时日。不过,她看着陆琮提醒道:“进京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还得看爹爹如何安排。”

陆琮闻此一笑,轻点她鼻尖,“爹那边,我还安排好的。”

“嗯。”林曦月继续点头,迷糊的似还未睡醒。

看着她脸庞泛红杏眼微眨的模样,陆琮忍不住轻笑出声。红唇上扬,眉眼带笑,黑发半垂下来,映衬得他白润的脸庞更加动人。

林曦月一时看愣了眼,竟痴痴的呆在那里。

见此,陆琮嘴角笑意更甚。

等林曦月回过神来,看到陆琮眼里的笑意,忍不住低声忿忿道:“妖孽。”

两人隔得极近,林曦月呢喃的这“妖孽”二字,陆琮听得是清清楚楚。

“你方才说了什么?”他稍许低头,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眼里隐有危险之意。

被他幽深的眼眸盯着,林曦月顿觉寒毛乍起,“我、我没有……”她转过头去,移开自己的视线,想要避开他的打量,然陆琮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林曦月本就是在陆琮怀里,于是乎陆琮只需轻使力,便能将曦月调转身来。

“妖孽,嗯?”薄唇凑上林曦月耳旁,陆琮微抬眉眼,用沙哑却轻柔的嗓音问道。

热气呼在耳垂处,轻掀起林曦月垂下的柔发,林曦月想要往后缩,肩膀却又被他掌控着,完全动弹不得。

一时间,热气上头,林曦月搭不上话,柔美的小脸倏地变得通红。

余光瞥到他温润的脸庞朝自己越靠越近,林曦月心中突突跳得厉害,她紧紧闭上眼,等着那温热的触感传来。

然而,片刻过去,什么感觉都没有。

直到低沉的轻笑声响起,林曦月瞬时睁开眼,就见陆琮正望着她发笑。

“你……”林曦月这才知晓他在逗自己,脸上红晕更甚。

抬手将他推开,林曦月爬到床沿,气哼哼地穿了鞋子下床。

她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茶,正要狂饮消热之时,一只白润的手从上方伸出,夺走了她手里的茶盏。

“你在冰窖中待了一夜,再喝凉茶不好。”陆琮倾倒出半杯凉茶,又以热茶添满,随后自己浅喝一口,确认茶水不烫不凉,这才递到林曦月手里。

林曦月嘴上轻哼一声,但手却将茶盏接了过来。

她喝了小半杯,便将茶杯放回桌上,正当她想问起秋闱一案的进展时,却见陆琮又端起她放下的茶盏,随后嘴唇轻贴在她红唇印上的位置,一仰头将剩下的半杯茶水喝了个赶紧。

“嗯,好喝。”陆琮啧叹一声,仿佛方才饮下的不是寻常温茶,而是琼浆玉液一般。

林曦月听着他的言语,一时间忘了心中的疑问,只是看着他薄唇上沾染上的晶莹水珠,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见她如此神态,陆琮忍了许久的制止力霎时化为虚无。

黑眸幽深,触感火热,分开之时,林曦月的红唇已是愈发鲜亮。

林曦月远离了他,将他赶去到外室,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满脸红晕的自己,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他一句,美色惑人。

以膏点唇,又在脸上扑了些浅粉,将衣裳和发髻拢好,整成能出去见人的模样,林曦月才坐回到桌旁。她怕若是不收拾好自己,万一等会儿母亲或秋韵突然闯入,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她又如何能解释得清楚。

陆琮等在外室,见曦月掀帘走去,站起身就想凑过来,却被曦月瞪了回去。

“坐好。”林曦月绕道旁边的软塌旁坐下,故意与他隔开。

见她防备着自己,陆琮无奈一笑,脸上虽有不甘心,但却老老实实坐下了。

林曦月见他听话的模样,颇为老道地点点头,瞧着是极为满意一般。

陆琮看着她嘴角微扬,眼里满是宠溺之色。

第二百四十八章 陆三少拜见

察觉到陆琮一直盯着自己,林曦月颇有些不自在,她故意轻咳一声,道:“昨夜的火是?”

提起昨夜的大火,陆琮脸色便不太好,“是有人故意放火,想要杀人灭口。”

“要杀的人可是和我一起躲在冰窖里的那位壮硕男子?他就是尤大人吗?”林曦月想了想轻声问道。

陆琮眼眸微闪,“你知道?”

林曦月轻点头,“其实,我刚进冰窖时,只当他是尤家别院的下人,但在等待期间,我却渐渐发觉管家的言行颇为有异。不论是起身走动,还是出声言语,管家都会把视线首先投向那人,似在观察他的反应。不过,那时候,我还不敢确认,只是有些怀疑。当冰窖里的水快要漫到膝盖处的位置时,我担心再等下去,冰化出的水会淹没整个冰窖,所以想要打开石门查看外面的火情。”

尽管知晓冰窖内的情况凶险,可听曦月再道起昨夜的情况,陆琮仍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然后呢?”他沉声问道,低垂的眼眸里满是自责之意。

林曦月仔细回想着昨夜冰窖内的情况,并未察觉陆琮的异常,“只是我伸手还未触上石门,管家却出声制止了我,而随后那人也让我不要开门。我暗地里打量了管家和那一行五人的神色,都似乎有些不对劲。管家眼神时不时朝那强壮男子看去,脸上略微惧怕之意,而其他五人则是颇为紧张,并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尤其是后来,那强壮男子试探着去开门之时,小心翼翼细听了外面的动静。直到那时候,我便明白他是在听外面的动静,也敢肯定此人定是祸起之源。”

陆琮抬眼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平日里,林曦月话不多,可在陆琮面前,却仿若能把身边发生的点滴都告诉他。

“我想啊,若是我去开门,听到外面没有人的动静,肯定会十分紧张,担心大火未灭,可那人似乎是在确认外面无人后,才长舒一口气,试着去推门。如此异于常人的人,定是有问题。等出了冰窖,我见恩铭正和他打斗,又听闻你们是要捉拿尤将军,于是便明白了。”林曦月说完朝陆琮微挑眉,眼里放着光芒。

陆琮心中原是颇为揪心,可看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露出笑意,柔声夸赞道:“我的曦月可真是聪明。”

“那是自然。”林曦月亦是自夸一句,但其实她并未将事情全然与陆琮道出。

她从冰窖石门上走下时,似觉得有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朝那五人一扫而过。果不其然,察觉了锐器的存在。

后来,当覃思和哥哥想要上前为她出头时,她只摇了摇头,暗地里将两人压了回去。

亡命之徒,还是莫要招惹了。

林曦月心里如此想着,却不知陆琮更是后怕。

在抓了尤兵等人后,首先便会搜查他们全身,将危险之物摘除。

陆琮当时虽没有在场,可那明晃晃的利器摆在南郊牢房,他走进去时自是一眼便能注意到。

听着曦月的描述,陆琮只觉万幸。好在尤兵没有对曦月动手,否则……

陆琮轻敲身旁矮桌,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而此时此刻,被关押在隐蔽之地的尤兵忽然瑟缩了一下,明明九月的燥热之天,他怎么反倒觉得身子有些发寒呢?

“对了,京中城门会封闭到什么时候?我听闻今年秋闱闹出了大事,如今解决得怎么样了?”林曦月想知道秋闱的改动是否会和上一世一样,若是明年重考,哥哥便无需等上三年。

“过两日便会正常开启。”陆琮仿佛知晓她心中所想,告知道:“皇上已经下令,明年重开秋闱。”

林曦月闻此眼睛一亮,忍不住站起身来,就要去告知哥哥。

陆琮连忙拉住她,笑道:“这个好人便由我来做吧,你哥对我的态度,着实不太好。”

他这话里隐有委屈之意,林曦月闻此却忍不住低笑出声,“好,那我便让给你了,你可得要回报于我。”

“自然。”陆琮未有丝毫迟疑,立马出声应下。

“你打算如何回报?”他答得如此之快,林曦月忍不住好奇问道。

陆琮想了想,道:“你闭上眼。”

林曦月犹疑地看向他,见他眼里满是认真之意,于是老老实实闭上眼,“好了。”

她静等着他出声,片刻过后,耳边没有任何声响,她以为他又在逗弄自己,正要睁眼之时,唇上有温热的触感传来。

她猛地后缩,却被他伸手固定住了……

良久之后,两人喘息着分开,林曦月来不及推开他,便听到他在自己耳边低喃:“这便是我给你的回报,怎样?可还满意?”

话音落下,低哑的笑声随即响起,林曦月想要出声责骂他,却听外面有脚步声响起。

两人呼吸一静,随后陆琮反应过来,低头将唇轻轻落在她额上,又随即离开,“等下我会过来拜见。”

说完这句,他随即起身离开,衣摆舞动,林曦月抬眸之时,房间里已经没了他的身影,只隐隐约约余留着他的气息。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大,林曦月低咳一声,理了理自己的发髻,随后起身去开门。

她将门打开之时,林睿泽正好抬手准备敲门。

“嗯?醒了。”林睿泽看着曦月,视线触及她莹润的红唇,眉眼微微上抬。

“醒了。”察觉到哥哥的打量,林曦月微有些不自在,可又只能努力保持平静的模样,不让他发现异常。

林睿泽视线绕开曦月,眯眼朝她身后的屋子里面看去,见无他人在场,这才缓声道:“用膳去吧。”

“嗯。”林曦月反手将门关上,在哥哥转身之际,轻舒一口气,狂跳的心终是平静不少。

两人沿着行廊缓缓离开,而在行廊另一端转角处,陆琮将两人的声影消失在眼前后,才转身离开这处院子。

因林周氏卧病在床的缘故,今日的晚膳用得颇为冷静。

放下碗筷后,林曦月直奔母亲住处去,而在她离开后不久,林允元和林睿泽便得到陆三少要过来拜见的消息。

第二百四十九章 开后门

林睿泽随父亲来到前厅,就见身着浅白锦衣的俊美少年正端坐其间,而冯管家站守在一旁。

陆琮听到动静,随即站起身来,朝着两人面带笑意地拱手问好:“林老爷,林公子。”

见陆三少率先出声行礼,林允元心中颇为惊讶,他连忙上前虚扶道:“三少多礼了,应是我们感谢你才是。”

比起睡到晚间才醒的林曦月,林允元则是午时便起了身。

见林周氏病情无碍,他让秋韵留下照看夫人,自己去别院闲逛了一圈。

刚走到院子,正巧冯管家过来送午膳。

冯管家面容和善,又脸上带笑,看着就是易相处之人。林允元正愁找不到人打听,这下看到冯管家,当即有了主意。

“林老爷,这院可还住的习惯?有什么缺的,尽管和我说就是。”冯管家想到三少和林家姑娘,对着林允元脸上笑意更甚。

三少好不容易有了看得上眼的姑娘,他可千万不能搅和了,林家这边要仔细照顾着,冯管家心里暗暗想到。

林允元只当冯管家为人和善好相处,也没有往别处多想,只试探着向冯管家打听到:“冯管家,陆三少可还在院里?”

冯管家一听这话,稍微一愣,可很快又反应过来。看来,三少和林家姑娘的关系还没有过明路,起码林老爷是不知道的。既然如此,他可要为三少提前铺好路,林老爷这里一定要照顾好了。

“三少把你们送来院里后便离开了,应是去了城内。”冯管家不太清楚三少的行踪,不过……他语调一转,看着林允元又笑道:“三少在离开前,特意叮嘱了,要我千万不能怠慢了你们。林老爷,您就把这里当做家一般,千万不要局手局脚。”

林允元闻此自是一番感谢,先前在黎城时,他就觉得陆三少性格纯善,不如外人所言的那般纨绔,没想这一次进京,居然又与陆三少遇上了,倒也算得上是有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放下了心里的戒备,聊得颇为开怀。

经过冯管家一番夸赞,林允元不仅知道了陆三少如今已是掌管禁卫军的首领,更是连陆三少小时候闹过几次脾气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说,我家三少真的是当今世上不可多得的好男儿。”冯管家说道最后仍不忘出声夸赞。

他说着又低叹一声,无奈道:“就是不知哪家的姑娘能配得上了。”

“京中世家大族极多,三少定能寻到自己中意的好姑娘。”林允元笑着回道。以三少的相貌和家世,何愁寻不到好姑娘呢?况且三少如今又深得皇上恩宠,年纪轻轻还成了京中禁卫军之首,真可谓之前途无量。

只是,听了林允元的话,冯管家脸上没有转喜,反倒是忧虑一片,“您有所不知,我家三少眼光极挑,京中还没有他能看得上眼的姑娘。往日里有姑娘赶着贴上来,却被三少直接轰了出去。外人都道三少不懂得怜香惜玉,注定要孤老终生呢。”他说着时不时还停顿两声,似真的十分忧心一般。

冯管家说的话,不全对,但也不全都是胡乱诌的。三少眼光挑不假,有姑娘赶着上前被他轰出去也不假,但三少绝对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不然他又如何会嘱咐冯管家照顾好林家人呢?而且有着林家姑娘在,主子暂且不会是孤独终老了。

当然,冯管家只敢自己心里偷着欢喜,在林允元面前,他仍是做出忧心忡忡的一副模样。

听了冯管家所言,林允元心中微微纳闷,在他印象中,三少可不是冷漠之人。记得今日从冰窖里出来时,他因要照看夫人,所以无暇顾及曦月,而当他回望时,就见到三少搀扶着曦月走出,看着甚至体贴温柔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冷漠之人。

“外人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三少今日还对曦月多般照顾,怎会是不懂怜香惜玉之人呢?”

林允元这话一出,冯管家忍不住上挑眉眼,只恨不得当着林允元的面喊道三少看上了你家姑娘。不过,就算心里痒痒,他也得把嘴闭紧了,不能坏了三少心中的谋划。

刷好了三少在林允元心中的看法,他就算是帮了三少。

冯管家见好就收,也不再多说。

不得不说,他的一番话确实作用不小。

这不,得知陆三少前来拜会,又见他先给自己见礼,林允元心中对他的好感更甚。

“林……伯父,不知可否这样唤您?”陆琮试探着唤道,眉眼微微弯起,似还有些不好意思。

林允元心中吃惊,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随即出声道:“自是可以。”

“好,林伯父,在下表字润之,您唤我润之就好。”陆琮脸色愈发柔和,让林允元一时有些不适应。

先前在黎城时,他就和陆琮聊过,却也没有如此亲近。

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三少喝了酒,有些醉了?可他也未闻到酒味啊。

林允元正困惑着,又听陆琮提起今年秋闱舞弊一案。

“案子基本审理完,皇上已经下旨明年八月重开秋闱。”陆琮这话是对着林睿泽说的。

自从麓山书院离开后,林睿泽嘴上说着错过今年没事,三年后再考就是,可说到底心里还是存了个小疙瘩。

如今听得这一消息,霎时间,他只觉心头一松,随之而来的是满腔激情。

京中书院极多,有大有小,有好也有差,但总归来说,一年的时间,足够他去寻好书院,为明年的秋闱备好战。

“不知你可否知道监学?”忽的,陆琮又出声相问。

林睿泽毫未思索,当即点头:“自是知晓的,监学是京中第一书院,如今的当朝宰相和各大尚书皆是师承监学,所以凭借着这一层关系,外人都道入了监学,便等于入了半个朝堂。”

听他言语,似对监学亦有向往之意。于是,陆琮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说道:“不瞒你说,我亦是在监学就读。你若是想入监学,我可以助你。”

第二百五十章 别院日子

监学,对林睿泽来说,确实是心中向往的求学之地。

只是面对陆琮,林睿泽仍是不敢轻易放下心中的戒备。他总觉得陆琮许自己好处,指不定就是为了哄走曦月。

若真是如此,他宁可不去监学。

说到底,他也不是不喜陆琮,只是觉得陆府门楣过高,曦月嫁进去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就算曦月入了陆府,怕也会生活得艰难,所以他才会如此防着陆琮。

林睿泽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在上一世,林曦月便是独自在京中陆府过得十分艰难。而且她熬过了年少时的痛楚,等到该静享生活之际,却又被人毒死在回黎城的船上。

京城里看似遍地荣华富贵,可隐藏在其中的急流霎时能要了人的性命。

“可否能容我想想?”机会甚好,林睿泽不想轻易放弃,但此事他又不敢轻易同意,担心会将曦月牵连其中,还是需得仔细考虑才是。

“好,不着急,你想好了再给我答复便是。”陆琮猜想林睿泽不会当即同意,所以也未太过惊讶。

寻常人遇上能去监学上学的机会,定会喜得将一切抛之恼火,而林睿泽能如此冷静,着实是沉得下心来。他这样的人将来入朝中为官,定是能成大事的。陆琮在心中暗暗感慨。

林允元虽不知睿泽为何要迟疑,但他并未插嘴其中。睿泽已经大了,这样的事情,他自己能做好决定。

谈到这时,外面天色已晚,管家命人将灯火点燃,驱散屋内的黑暗。

“老爷,夫人醒了。”这时,秋韵前来告知。

既然如此,陆琮便不再久留,他站起身来,向林允元再次强调道,“近段时间,您安心住在这里便是,等京中全然稳定下来,我再送你们离开。”

说完这话,他抬手向林允元和林睿泽告辞,随后大步离开。

之后数日,林周氏在南郊陆家别院内养病,林允元整日看守着她,而林睿泽正思索是否要去监学读书,只有林曦月一人,整日放空自己,在院子里看看花草赏赏绿叶,累了就回去品品果点,过得是逍遥自在。

是日未时末,陆琮悄然进到曦月所在的屋子时,就见她躺在软塌上睡得正熟。

她侧卧在软塌上,耳边的青丝垂落在脸上,又因为清浅的呼吸而被轻轻吹佛起。

他没有出声唤醒她,而是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坐下,随后躺下身子来,和她一起休憩。

平日里,他一人睡着,外面稍有动静,他便能轻易醒来。

可每当和曦月在一起时,他便睡得极为香甜。

林曦月是用过午膳后的小憩,所以不多时候,她微微眨动眼睛,随后就醒了过来。

视线凝聚,熟悉的俊美面容出现在眼前,不过她已经是见怪不怪。

连着数日,她每日午憩时,都能见着他躺在自己身边。

起初第一次看到陆琮时,林曦月还颇受惊吓,甚至有叫出声来,以至于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然,醒来的陆琮轻抿唇,伸手将她搂紧怀里,随后又闭眼睡去。

被他搂在怀里,林曦月挣扎着想起身,然而在她抬头看到他眼底的青晕时,又立即静了下来。

或是太累了,不过瞬息的功夫,陆琮似又陷入了沉睡。

不想扰到他,林曦月尽量保持同一姿势。等到陆琮醒来时,她只觉手脚僵硬发麻,已经是动弹不得了。

察觉到她的异常,再看到她的动作,陆琮顿时明白过来。他既是心疼又是好笑,赶忙伸手给她揉捏腿脚。

“哥哥今日来找过我。”林曦月看着单膝跪在地上,为她揉腿的陆琮,心中微微颤动。男儿膝下有千金,可他在自己面前,却从无忌讳。

“可是为了去监学读书之事?”陆琮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

果不其然,林曦月点点头,“是,又不是,他主要问了你我的关系。”

“嗯?”陆琮闻此心里起了好奇心,“你是如何回答他的?”

听到他相问,林曦月忽然脸色发红,先前和哥哥说时不觉得,可如今怎么当着他的面,自己却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呢?

见她脸红模样,陆琮更是好奇,手放在她腰间,逼着她快些回答,否则便要挠她痒痒。

林曦月这人最怕痒了,她挣扎着想要往后面缩去,却被陆琮死死把控住,不让她逃离。

“快说。”他催问。

“我不……”话音未落,林曦月霎时笑出声来,她愈想摆脱他,却反而离他愈近。

直到实在是熬不住了,她才出声求饶道:“我说,我说,你别痒我了。”

听得这话,陆琮才收了手,却又未曾放手,仍是将她掌控在自己身前。

“我让哥哥无需为我担心,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低声说完这句,不待陆琮反应,林曦月又继续补充道:“我还和他说,上监学不易,虽有你的推荐,但自己也需要有真才实学,否则只能被监学抛弃。”

她说完轻咳一声,再看向陆琮时,见他幽深的黑眸正牢牢注视着自己。

陆琮向她缓缓靠近,温热的薄唇轻贴在她耳侧,感受着他灼热的呼吸,林曦月不由得红了耳朵。

“你绝不会看错。”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旁响起,他是在向她确定。

一时间,林曦月心跳得极快,小脸更是渐渐染上红晕。

直到陆琮离开后许久,秋韵进屋唤她时,她脸上的红晕依旧未曾消完。

秋韵看着脸色红的怪异的姑娘,忍不住出声关心道:“没脸色这么红,难道是发烧了?”

“没有,就是觉得屋内有些燥热。”林曦月说着起身往外走,想要躲开秋韵的打量。

看着姑娘离开的背影,秋韵回头打量了摆放在屋子里的七八处冰盆,颇为奇怪地低喃道:“挺凉快的啊!”

在陆琮回到自己屋子不久,便得到了林睿泽的求见。

林睿泽在和曦月谈完后,便已经决定好,不管陆琮为他引荐是抱着何等心思,去监学读书的大好机会实在不容错过。

第二百五十一章 监学陈师

林睿泽相貌堂正,气质卓越,生来聪慧,又颇有见地,除了家世上差一些,不会比寻常世家公子差。

除此之外,他又不是只懂得死读书的刻板之人,为人处世,与官民来往,他都能找到正确之道。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在黎城时,徐清明会经常把他带在身边的缘故。

陆琮要引荐林睿泽去监学并非全因曦月的缘故,林睿泽本身实力卓越也是因素之一。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便带你去监学见陈师。这两日你稍许准备一下。”陆琮对林睿泽的能力毫无怀疑,所以也没有提醒过多。

依他想来,将林睿泽这样的可塑之才交到陈师手里,想必陈师会乐得咧嘴大笑。

“多谢。”林睿泽诚挚道谢。除了在曦月的立场上,他对陆琮有所防备,但在其他方面,他对陆琮倒是颇为敬佩。

和自己相仿的年纪,陆琮便坐上了禁卫军首领的高位,虽说是借着皇上的疼宠,但他的手段着实不简单。

若不是有所体会,林睿泽定会以为陆琮是图有虚位。

先前从冰窖逃出,一路行到陆院,途中遇到禁卫军不少,他们年纪或大或小,官职或高或低,但对陆琮的态度倶是毕恭毕敬,没有半分逾距的言行。

想来陆琮也是有真本事,才能训得禁卫军们服服帖帖。

送走林睿泽后,陆琮去书房寻了一册孤本,并让恩铭带了两坛好酒,快马朝监学的方向直奔而去。

相比京中其他书院,监学的规模要小上许多,但监学地处京城内部,离各大世家甚至皇宫都不算太远。

置办监学之人曾是前太子之师,也是那时当朝太傅。只不过,在太子因病亡故后,他弃了太傅之职,离朝在京内置办了监学。

而陆琮在监学的老师便是他,人称陈师。

陈师虽离了朝堂,但他曾是朝中太傅,又教导过前太子,所以与朝中官员的关系自是非同一般,监学的开办也异常顺利,许多清楚陈师为人的官员皆把家中子弟送去监学念书。这么多年过去,从监学走出的学子,极大多数都入了朝堂为官,且有不少身处高位。

正因如此,许多人家都想送家中子弟去监学念书,只不过监学规模不大,能接收的学子并不多。能入学的大都是高品官员或世家的子弟,而普通官员或大户人家要挤破了脑袋争抢那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名额,至于寻常平民子弟想进监学则全无可能。

“吁。”缰绳拉紧,骏马缓步停下。

守在门口的小厮认出来人,立马上前牵马,恭敬向来人行礼问好,“三少。”

“老师今日可在?”陆琮出声问道。

小厮当即点头,“在,陈师刚来不久,您若是走快些,兴许还能追上他。”

听得小厮所言,陆琮立马大步上前走去。

监学内,有学子看到陆琮,皆是上前问好。毕竟如今陆三少势头正盛,若是能与他搭上关系,必定能在朝中谋得好职。

“老师。”不多时候,陆琮来到陈师课屋外,将房门敲响。

屋内,陈师听到外面的动静,起身将门打开后,就见陆琮笑着站在门口,一手拿着牛皮外封的书册,一手提着一坛好酒。至于他为何知道陆琮提来的酒是好酒,只因他已经闻到了弥散在四周的酒香味。

陈师深吸一口酒香气,看着笑意正盛的陆琮,眼神微微眯起,“说吧,找我什么事?”

陆琮这小子,无事不上门,上门定有事。只不过比起以往,他今日这态度倒是端正得很。

“老师,我们进去谈。”陆琮说完不等陈师回答,直接抬步走入。

陈师嘴上冷哼一声,可眼里却是纵容之意。

陆琮进到课屋内,直接将好酒和孤本放在陈师课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老师,这是孝敬您的。”

陈师低头瞥了一眼,先前只注意了好酒,没有留意那本册子,可这时低头一看,却忍不住惊讶出声:“王师亲笔书稿!”

他仔细将书稿拿起,小心翼翼翻看了两页,心里激动的同时,免不了责备陆琮两句,“你有这好东西,竟不早些拿出来。”

面对陈师,陆琮一脸轻松之色,他转身坐下,自倒了一杯茶,“这王师手稿,我也才拿到不久。前段时间,我忙着处理秋闱舞弊一案,也没时间来见您。这不,今日一得空,我便给您送来了。”

“哼,倒也说得过去。”陈师将手稿小心翼翼收好,随后又将酒盖打开。

坛中的酒香味即刻弥散出,充斥满了整个课屋。

陈师咽了下口水,忍不住倒了一小杯,再凑到嘴边小抿一口。

“啧!”他畅快地砸吧嘴巴,“爽快!”

“老师,这酒不错吧?”陆琮眉眼微挑,眼中略有深意。

“不错。”陈师双眼眯起,出声夸赞。

“除了王师书稿和好酒,我这里还有一好事。”

“哦?什么好事?”听了陆琮所言,陈师自然接道。

“我要给你引荐一位天资卓越的学生。”陆琮仔细注意着老师的神色,说出今日来意。

陈师虽常年待在监学,但却少有亲自带学生,陆琮算得上是近些年的唯一一位。

听得陆琮的话,陈师缓缓睁开眼,睿智的眼眸向他看去,略带深意地沉声道:“我收人的要求你是知道的。”

“自然。”陆琮倒是笑得自信,“我相信您若是见了他,必定十分满意。”

陈师闻此垂下眸子,没有立即答应,似在认真考虑。

见老师沉虑的模样,陆琮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您也知道,虽我在朝中官职不低,但相熟的官员却是没几位,能为我助力的更是少有。可如今朝中局势不稳,光靠皇上的疼宠,我难以施展手脚,还得需要有人助我才行。”

陆琮所言乃是实情,陈师虽不在朝堂,可也知晓其中凶险。

他轻叹一声,道:“你把他带来让我瞧瞧。”

见老师松口,陆琮当即展颜露笑,立马接道:“好勒。”

第二百五十二章 陈师好奇

看着陆琮满脸笑意的模样,陈师忍不住疑声问道:“你与那要引荐之人是什么关系?”

平日里可不曾看到他如此开怀的模样,而且究竟是什么人,能让陆琮出面为他引荐。

听得老师的疑问,陆琮脸上笑意未减,出声介绍道:“他姓林,名睿泽,是黎城人。”

“说起我和他的关系……”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一句,幽深的眸子里现出一丝柔意,随后暗含深意地说道:“我与林家姑娘关系匪浅。”

“哦……嗯?什么?”陈师先是点头,可随后反应过来,立马瞪大了眼,摸着胡子的手没有控制住,他惊得手中使劲捏紧,将自己给扯痛了。

不过,这点痛他也不甚在意,他更在意的是什么时候出了个林家姑娘?

“林家姑娘?你中意之人?”陈师试探着问道,心中仍是不大相信。

可当陆琮笑着没有否认之时,他忍不住低叹一声,颇有些失望道:“我还想着你能瞧上湉湉这丫头,看来是不成咯。”

“老师,湉湉本就对我无意,您可不要乱说。”陆琮颇为无奈。

陈湉湉,陈师嫡孙女,年岁十五,性格机敏跳脱,时常来监学看望陈师。

陆琮因老师的缘故,和她也算是相熟,只不过因性格差异太大,也算不上是交好。

“你怎知道湉湉对你无意,我看她时常偷瞄你,指不定就是念着你呢!”陈师出声辩解道。

陆琮闻此更是无奈,陈湉湉那哪里是念着他,明明是怕他怕得不行。每次他一过来,她便寻借口早早离开,老师唤她她都不肯回头。

“老师,这样的话,您今后可不要再说了。”陆琮出声提醒。尽管他行得正坐得端,和其他女子并无纠葛,可万一这样的话落在林睿泽耳中,那可就不得了了。

见陆琮认了真,陈师也不再调侃,不过他对林睿泽和陆琮心中的那位林家姑娘倒是起了不少兴趣。

“爷爷。”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黄莺般的叫声。

陆琮和陈师对视一眼,心中皆念,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陈师嫡孙女陈湉湉。

陈湉湉欢快地直接推门走入,只是她嘴里下一声“爷爷”还没唤出口,便注意到了另一人的存在。

等看清那人是陆三少,她脸上的欢意顿时收敛,随后颇有些紧张地低头,福礼道:“陆公子。”

陆琮将视线投向老师,给了他一个“你看如此”的神情,才出声回道:“陈姑娘多礼了。”

既然事情谈好了,陈湉湉又过来寻老师,陆琮也不久留,转身和老师告辞:“老师,改日我再带人过来。”

“好,你先去吧。”陈师和他摆摆手,心中仍是无奈。湉湉对陆琮的态度,他方才自是注意到了,感情这事,还真是勉强不来。

陆琮虽好,或许真不适合湉湉。湉湉对他无意也好,嫁个自己欢喜的寻常男子,一生活得无忧无虑,亦是极好的。

“爷爷,想什么呢?”等不见陆琮的身影后,陈湉湉唤着爷爷,却不见他回答。

“嗯?湉湉,你说什么?”陈师回过神来,看着跳脱活泼的湉湉,露出慈祥的笑容。

陈湉湉扯了扯爷爷的胡子,噘嘴朝陆琮离去的方向示意:“他过来作甚?”

“无事,给我送酒罢了。”陈师将自己胡子从孙女手里救出,轻抚了抚,见手里没有掉下胡须,才略松一口气。湉湉最喜折腾他的胡子,若不是他小心翼翼护着,如今只怕被扯得不剩两根了。

“送酒?”陈湉湉轻嗅味道,随后低头看到了桌上摆着的酒坛,“爷爷,酒可不能多喝。”

“爷爷知道。”陈师轻笑两声,随后眼珠一转,不甘心地试探着问道:“湉湉,你觉得润之如何?”

“他!”陈湉湉一想起陆琮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可怕得很!”

“嗯?”陈师不解,“怎么就可怕了呢?”

“爷爷,近日禁卫军在京中到处捉人,我听说这都是他指派的呢!”想到陆琮身着墨黑长袍的阴冷模样,陈湉湉就不想与此人多来往。

“这……他指派禁卫军抓的都是坏人,你怕什么。”陈师闻此颇为无奈。

“哎呦,爷爷我们不提他好不好,我今日是过来看您的。”陈湉湉撒着娇,不愿多谈。

陈师无法,顿时弃了心中最后留存的一丝念想。他不得不承认,陆琮真不适合湉湉。

爷孙两笑谈一阵,陈湉湉起身想要出去走走。

疼爱的孙女开口,陈师自是依她。

陈湉湉走出课屋,明媚的双眼微眨,随后快步朝前面走去。当她走了不远时,前面迎面走来两三少年。

看到中间之人,她轻抿红唇,心中似有小鹿在狂跳。

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她垂眸缓步往前走去,等到男子的衣摆显现在眼里时,陈湉湉这才站定抬头看去。

“沈公子、胡公子……”她先是唤了旁边两人,后凝视着中间之人,柔声唤道:“景平哥哥。”

旁边两人对视一笑,随后识相离开。

“陈姑娘,有事吗?”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陈湉湉看着眼前清俊的男子,忍不住微微红了脸,“无事,我就是想问问清越妹妹可还好?”

“多谢你关心,清越不过是小风寒,多养几日就无事了。”清俊男子嘴角样子,笑得十分温柔。

“无事就好,那……我明日能去府上看她吗?”陈湉湉几乎陷在他温柔的笑意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忍不住红着脸低声问道。

清俊男子轻笑出声,“自是可以的,清越正愁不能出门,无人陪她呢。不过,她风寒未好,你若是过去,就怕……”

“我身子好,不会染上的,景平哥哥,你放心。”陈湉湉立马为自己出声。

“如此就好,那明日见。”清俊男子挥挥手,告辞离开。

“嗯,景平哥哥,明日见。”陈湉湉眼神痴痴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带着激动与兴奋之色。

等到男子身影消失眼前,她猛然回过神来,“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准备。”

明日去韩府,她定要让景平哥哥看到她时觉得眼前一亮。

第二百五十三章 韩景平

陈湉湉满心欢喜,嘴里轻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回到课屋。

陈师听到声音,放下手中画笔,好奇问道:“什么事啊?这么开心。”

陈湉湉捏着手里的帕子,微扬起下巴笑着轻哼一声,“不告诉爷爷。”

“哦?那我倒是更好奇了,是谁……让湉湉这么开心啊?”陈师隐约猜到了些。这两日,湉湉常来监学,虽是打着看他的旗号,可实际上湉湉陪他这个老头子的时间可不多。不过是来时见一面,回去时又见一面,期间湉湉都说是去外面散散心。

监学学子不少,不过能来他这院的人也不多,湉湉出去散心能遇到的人想来也是高门贵族的公子哥儿,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儿郎。

将来湉湉要嫁之人,虽说是及不上陆琮,但也不能差的太多了。

陈师心中暗暗念叨,而陈湉湉听得爷爷的打趣,则是红了俏脸,“爷爷,我不和你说了,我回家去了。”

“哎……”陈师还想挽留,然湉湉已经转身跑出,很快没了踪影。

“是谁人呢?”他摸着胡子站起身来,满是沉思的模样,当他走到门口看见外面站守着的小童时,矍铄的眼睛顿时一亮,赶紧将人叫过来询问一番。

当他得知湉湉方才确有与一人对话,心中更是笃定。

“你可认出那人是谁?”想要娶湉湉,可必须过他这关。

小童没有多想,直接道:“是韩公子,韩政使大人之子,您应是认识。”

“韩景平。”陈师低声念出一名字,显然对湉湉所见之人也有所了解。

韩家长房嫡长子乃是如今朝中宣政院正使,身居从一品高位,在朝中地位颇高,而湉湉所见的这位韩景平,正是韩政使的嫡长子,整个韩家的二公子,也是最受韩家看重的后辈。

既然是湉湉看重的人,陈师免不了将他和陆琮比较。

陈师平日虽常待在监学,但却少有授课,对学院里的学子不大了解。

不过这位韩景平,他倒是知道不少。

韩景平,年岁约莫十七八九,比陆琮要大上两三岁。他入监学不过两年,先前一直在皇宫内为皇子伴读。

按理来说,以他的年岁和家世,又和宫中皇子交好,本该顺顺当当入朝领个品级不小的官位,但他却反其道而行,又入了监学念书。那不急不慌的模样,似是志不在朝堂。

“这倒也不错。”志不在朝堂,更能照顾家人。湉湉配这样的人家,也不失为好去处。

如此一想,陈师顿时放下心来,继续提笔作画,不再忧虑许多。

且说监学门前,在陆琮骑马离开后不久,又有一人从中走出。

那人脸上带笑,就算对着守门的下人亦是如此,路过监学的姑娘看到他,皆是驻足停下,红着脸将视线投来。

韩景平回以视线,并点头示意,如此翩翩风度,引得不少姑娘为他心动。

直至人踏上马车,消失在街角,红着脸的姑娘才颇为不舍地收回视线,失望而归。

约莫两刻钟后,马车在偌大的韩府门前停下。守门小厮认清来人,当即上前恭迎,不敢有丝毫怠慢。

韩景平快步走入府内,朝正院正房直奔而去,并无过多停留。

等到他的脚步声小到消失,守门小厮们才敢抬起头来。

守门小厮中有一人新入府不久,他瞧着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又想起平日里二公子和善的笑脸,忍不住疑惑出声:“你们好像很怕二公子?”

“难道你不怕?”有人当即反问。

新来小厮摇摇头,一脸不解,“二公子总是笑着,又不曾发过火,有什么好怕的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二公子那是……”有嘴快的小厮似要道出其中隐秘,但却被旁人拉住,让他不要多说,以免横生枝节。

“总之,在整个韩府,你惹谁都成,定是不能惹到二公子。平日里留心些,不要到时候怎么丢了命都不知道。”

听得他人的告诫,新来小厮似懂非懂,但也明白不能妄议主子,于是老老实实站守在门前。当时的他没有多想,也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一句告诫,让他今后在二公子手下保得一命。

“快,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在韩景平入府门后不久,有喧闹声从院里传来。

不多时候,韩府府门前停了三辆马车,有许多提着礼盒的小厮婢子从院里走出,将东西搁置在后面的两辆马车内。

前面的马车空置着,正等着人来。

新来的小厮入府不过两日,对韩府的各位主子都不大清楚。

不过听说,韩家大房有势,二房则是有钱,看着阵仗,等下要出府的主子应是二房的。

正如新来小厮所料,来人确是二房之人。

韩景行,韩家二房嫡长子。他虽是嫡长子,但在府里地位一般,只因他生母体弱多病,在生下他后不久,便因病逝世。之后,韩二老爷另娶继室,韩景行是元配之子,自是不受继母待见。不过,原韩二夫人娘家极为富裕,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富商,并为韩家助力良多,所以韩景行从小到大倒是不曾被短过吃穿。

无亲身母亲照看,又被继母所不喜,韩二老爷也无空时常来看他,这就导致韩景行性格较为孤僻。

不过,如今他孤僻的性子早已不复存在,只因他遇上了自己心念之人,并将她娶回了家。

外人不清楚的,或会以为他娶了哪户千金,但实则不然,嫁给韩景行之人不过是寻常百姓人家的姑娘。

对于景行的夫人,韩二老爷不大满意,但韩二夫人倒是乐见其成。

经过一番波折,倒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婚后日子过得是蜜里调油,让不少人羡煞不已。

“夫人,慢些,别急。”韩景行偕夫人一起走来,一路上两人靠在一起,脸上笑笑闹闹,感情十分亲密。

见两人要上车,有守门小厮立马上前搀扶。

等到他们上了车,一块裸银从马车内抛出,小厮顿时眼前一亮,立马伸手接住,并咧嘴笑道:“谢大公子赏。”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京中林家

马车向前驶动,绕过正街,朝京中东城区驶去。

马车内,韩景行握着夫人的手,让她靠躺在自己怀中,浅眠一觉。

等到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慢下,他掀开车帘向外看去,见前面宅院门前高挂两字“林府”,这才将怀里的夫人唤醒。

“到了吗?”韩林氏揉搓着眼睛坐起身来,刚要掀帘出去,却被夫君扯住。温热的帕子铺在脸上,韩林氏满足叹息一声,眼睛里的昏沉顿时消除,剩下满心欢喜。

当马车停在林府门前时,有小厮看清马车上的“韩”字,立马转身去报信。

“老爷,夫人,大姑娘和姑爷过来了。”小厮高声通报,正屋里的人听到动静,立马起身走出。

“他们到哪里了?”出声之人是名中年男子,约莫四十来岁,脸上较有富态之相,而他身旁的妇人年岁和他相仿,脸上亦是白胖之相。

小厮一路跑来,气息微喘,“马车已经到门口了。”

听得这话,两人当即快步往外走去,只还未行到前院时,前面就有人迎面走来。

“母亲,父亲。”欣喜的叫唤声响起,从外面走进的年轻妇人满脸喜色。

“岳父,岳母。”韩景行亦是上前,拱手躬身行礼,并命下人将礼品置上。

“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作甚。”那中年富态妇人看着两人以及后面成堆的礼品,忍不住咧嘴欢笑,并招呼着两人进屋。

等到了堂屋,喝过一盏茶后,那富态妇人牵着自家大姑娘去房里说话,而剩下两人则是继续闲谈。

韩景行自小在大家族里长大,很懂得察言观色。经过一番打量,他见岳父脸上似有疑难之色,于是出声问道:“家里可是有难事?”

“不是家里的难事,而是我有一弟弟,前不久携家带口的来了京城,可前段时间,京中戒严,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我与他们断了联系,如今也不知是如何了。”中年男人叹息一声,颇有些心躁。

虽此人浑身富态之感,和林允元差了许多,但仔细看去,两人眉眼间还是相似的。

京中东城区的这一户林家,正是林允元来京的目的地,这中年富态男子就是林允元的大哥林德本,而那富态妇人是林德本的发妻,林胡氏。

韩景行是林家的姑爷,所娶之人是林家的大姑娘林汀蓉。两人成亲约有一年,相互之间的感情不减反增。

否则,无缘无故的,韩景行又如何会陪着韩林氏一起携礼回家呢?

听得岳父所言,韩景行宽慰道:“您放心,人一定不会丢,到时候,我派人去找找,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韩景行作为韩家人,虽权利不大,但派人出去的本事还是有的。

既然姑爷发了话,林德本当即放下心来,并将弟弟一家人的情况准确道出。

“可有画像?”若是有画像,寻人时间能缩短很多。

可是,林德本与林允元多年未见,连记忆中的相貌都有些模糊了,哪里还有什么画像,“没有。”

“无事,我先派人找着。”韩景行仍是应下。

在用过晚膳之后,韩景行和韩林氏两人一起打道回府。

第二日一早,韩景行便安排了人出去找寻。

与此同时,林允元也到了京中。

连日好生休养,又有名贵药材养着,林周氏的身子已经大好,林允元想着不便在陆院久住,所以寻个好天色的日子进了京。

不过,今日进京的只他和睿泽,夫人和曦月仍留在陆院。

林允元带着睿泽往记忆中家里的方向走去。经过一番找寻后,他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低矮院子,心中一时涌上百般情绪。

年幼时的玩闹画面渐渐浮现眼前,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条古老的巷子依旧如此,可人却已经全变了样。

缓步上前,在熟悉的院门前站定,林允元深吸一口气,等做好准备后,才抬手将院门敲响。

不多时候,院里传来动静,有一男子的声音响起,“来了。”

院门被打开,四目对视,皆是茫然。

“你们找谁?”院内的男子看着门外两人问道。

林允元看着院内的男人,亦是有些怔住,他后退一步,又仔细瞧了瞧小院的位置,等反复确认后,才出声询问:“这家不是林家吗?”

“林家?不是。”男子当即摇头,“不过,在我们搬进来之前,这家确实是姓林。”

“林家是什么时候搬走的,您可知他们搬去了何处?”林允元眼眸微亮,失望的心中略带希冀。

“半年前搬走的,至于是搬去了何处,这我真是不清楚。”男人将自己知道的告知。

林允元谢过男人,只得无奈离开。

在此期间,他数次回头,眼中深处藏着不舍之意。

跟在后面的林睿泽,看见父亲如此神色,暗暗记住了这里的位置。

两人无功而返,林允元回去后颇为沉默,曦月见情况不对,想林睿泽问起今日发生之事。

“大伯家应是搬走了,把老房子卖给了别人。我们转身离开的时候,父亲频频回头,想来是触景生情,心中或是有着物是人非之感。”林睿泽叹息一声,也是颇为无奈。

“老房子。”林曦月摸着下巴,问道:“在京中哪里?”

正好林睿泽记了位置,“近南城门不远的桂花巷,位置较为僻静。”

桂花巷,不是上一世家里在京中所住的地方。不过,住处什么的,只要有家人在就好,其他的都不大重要。

林曦月眼神转动,心中已经有了谋划,“若是桂花巷的小院不贵,我们便可以买了搬进去住,也不用父亲去京郊附近找合适的院子了。”

“欸,这倒是好主意。我去找父亲谈谈。”听得曦月的提议,林睿泽甚觉不错,也不犹疑,直接去寻父亲。

林允元正坐在书房内,看着窗外九月落下的梧桐叶,忍不住叹息一声。

当他听得睿泽的提议的时候,忽的眼睛一亮,是啊,他为何没有想到。桂花巷位置偏僻,那里又都是老房子,想来价钱也不会太贵。以他准备的买房钱,想来也是足够了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念头打消(订阅刷新领红包)

有了买老宅的念头,林允元脸上愁容尽消,起身去寻夫人置备银钱。

林周氏听得这事,自然也是赞同,毕竟大伯家没能联系上,总是借住在陆院也不大好。

想到陆琮以及陆家,林周氏神色微冷,眼中隐有寒光闪动。

“桂花巷那边的房价,我还需得好好打听。”林允元清楚虽桂花巷在京中的位置较偏,但相比京郊的院子自然还是要贵上许多。

不知他原先置备的钱够不够,若是少了的话,只得另寻他法。

“你去的时候,带上睿泽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林周氏仔细叮嘱,心里有些放心不下。

对于夫人所言,林允元自是一口应下。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京郊内外皆是平和。

林允元用过早膳,便带着睿泽出院,准备去京内看宅。

两人方跨出院门,就遇上骑马而来的陆琮。

“林叔父、睿泽兄。”见到两人,陆琮利落翻身下马,笑着向两人问好。

林允元看着陆琮亦是满脸笑意。经过近段时间的相处,他对陆琮是诸多欢喜,觉得这孩子懂礼又聪慧,相貌极佳性格又好,这样的少年,怕是在京中也不多见。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觉得陆琮若是能和曦月相配,定是极好的。

只是,再一想到陆家在京中的地位,林允元便熄了此等心思。

“润之,你这是方从京内过来?”将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挥散,林允元看着陆琮面带笑意,状如慈父一般。

林睿泽注意到自家父亲的态度,心中微微纳闷,什么时候父亲和陆琮这么熟悉了?

陆琮拐了曦月不说,如今又得了父亲的喜爱,还真是好手段。

不过转念一想,陆琮肯将心思花在林家,说明对曦月极为上心。

若是他这样的态度能够持久专一,倒也不失为曦月的良人。

如此想着,林睿泽面色渐缓,朝陆琮点头示意。

林睿泽的态度变化,陆琮自是看在眼里,他眼角藏笑,出声回道:“是,方从京内出来,您这是要进京吗?”

“我们去京里看看房子,想寻个落脚地。”林允元对陆琮无丝毫防备,直接将去京的目的道出。

陆琮闻此眉头微动,立刻明白林家这是想要搬离陆院。

他眼珠一转,平常似的关心问道:“您可是寻好了地方?”

“我原就是京城的,老宅在离南城门不远的桂花巷内。这次入京,就是为了回来看望老母。只是,前两日我寻过去,才知晓母亲和大哥已经搬走了。这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他们,反正今后要落住京城,我就想着把老宅买回来。”林允元仔细将来因告知陆琮。

“城南桂花巷。”陆琮嘴里低念,靠近南城门的位置,离陆府稍微远了些。若是林家入住老宅,他今后要见曦月怕是多有不便。

“这……”他看着林允元欲言又止,仿如是觉得城南桂花巷这一位置多有不妥。

林允元见陆琮面色有异,自然会出声相问。

陆琮轻咳一声,沉声解释:“林叔父,您有所不知,城南门附近这一片地方,前段时间多有不宁。秋闱舞弊案学子闹事的情况,您应该听说过吧?”

“听过,听过。”林允元严肃了脸色直点头。

“这城南门位置,便是闹腾得最厉害的地方。”陆琮这话倒也不是编出来的,城南门是京中最繁忙的进出入口,外地的学子想要进京闹事,多是想走城南门位置。前段时间的城南门附近,确实是京中闹腾得厉害的地方。

只不过,陆琮没有告知,自皇上下令明年再举秋闱之后,闹事学子们离去,城南门早已归于平静。

听得陆琮所言,林允元顿时回过神来,心道难怪那日去老宅时,巷中是空无一人,而且住在老宅的那户人家也是将院门关着,他上前敲门后等了半晌,主人家才将门打开一丝缝隙,还低声谨慎问起他是何人。

这样一想,林允元霎时沉了脸色,“原来如此,那这等不安之地,暂且还是不要考虑了。”

听得两人的对话,旁边的林睿泽眼神微眯,对陆琮所言持有怀疑。

陆琮微瞥了林睿泽一眼,随后轻咳一声,又紧接着告知:“而且监学位处城中,若是你们入住城南桂花巷,今后对睿泽兄每日上学怕是多有不便。”

“哦,那也是。”林允元闻此赞同点头,可他头方低下,却又猛地抬起来,惊声问道:“睿泽能去监学念书了?”

陆琮笑对两人,“是,陈师已经应下了。我今日过来,便是要带睿泽兄去监学见陈师。”

这话一出,不止林允元欣喜,林睿泽亦是激动起来。

林允元转身看着睿泽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急切道:“快,回去换身得体的好衣裳,必要收拾妥当了才能去拜见陈师。”

“哦,还有见面礼。”他一拍手,又转对陆琮问道:“润之,你可知初次见陈师要送什么才好?”

“老师他不喜身外之物,睿泽兄只需将往日所作文章拿过去,老师看过之后定能高兴。”陆琮对陈师十分了解,以林睿泽的才学,定能让老师满意。

林家两父子匆匆出门,又欣喜而归,前后不过一刻钟。

林周氏和林曦月颇为纳闷,不清楚发生了何事,正要相问之时,就见陆琮跟着走入院内。

陆琮上前恭敬和林周氏问好,再出声和曦月见礼。

林周氏将曦月带至自己身后,才给以陆琮回礼,态度较之林允元是有千差万别。

林曦月察觉到自家母亲对陆琮的疏离,心里略微不解。先前在黎城时,她就觉得母亲对陆琮颇有避讳,而近段时间接触下来,她心中这样的感觉更甚,想必陆琮定也有所察觉。

面对林周氏的疏离,陆琮仿若未曾察觉,脸上仍是带着笑意。

林曦月偷偷看向他,脸上略带歉意,注意到她的视线,陆琮只轻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当林周氏得知睿泽要去监学见陈师后,心里对陆琮的避讳暂且因欣喜而消失,她急匆匆带着睿泽去挑衣裳,而林允元又去翻寻睿泽曾经所作文章。

一时间,堂屋内只剩下林曦月和陆琮,恩铭则识趣地守在外面为两人望风。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进京

堂屋内没了他人,陆琮起身走到曦月对面位置坐下,黑眸仔细盯着她,不肯移开分毫。

想着哥哥要随陆琮去京内,林曦月也有些心动。

仿如知晓她心中所想,陆琮嘴角微扬,柔声问道:“可是想去京内瞧瞧?”

林曦月脸上惊讶神色顿显,明媚的杏眼看向他,忍不住笑声问道:“这你也能看出?”

“那是自然。”陆琮背靠在软椅上,朝她眼前眉道:“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

林曦月正要细问,却听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连忙轻咳一声,低头端正坐好。

她微抬视线,见陆琮仍是带笑望着自己,遂轻瞪他一眼,示意他小心谨慎些,不要让他人察觉了。

陆琮见曦月如此娇俏的模样,心里似有小猫抓挠一般,有些不忍移开视线,但听着耳边脚步声渐近,他最终还是轻叹一声,转头去端手边的清茶。

秋韵进到堂屋时,就见自家姑娘低着头,而陆三少亦是低头品茶。

尽管两人没有对视,更不曾说话,但秋韵总觉得氛围怪异。

自家姑娘和陆三少之间,似有着若有若无的关系。

秋韵正犹疑着,忽见陆三少抬起头来,锐利的黑眸直接锁向她,她立刻躬身低头,不敢再看。

等小心翼翼挪到自家姑娘身边,那似被虎豹般盯着的锐利视线才消失不见。

秋韵心中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似是捡回了一条命。

“秋韵,有事吗?”林曦月轻声相问。

少女娇嫩的嗓音在安静的堂屋内响起,显得格外清晰且好听。

陆琮忍不住投以视线,不肯再挪开分毫。

注意到他的打量,林曦月在秋韵不曾注意时,朝他瞪眼望去。

可陆琮见此没有避开视线,反倒是冲她勾唇一笑,上扬的眉眼中是诸多惑意。

陆琮本就长得好,眉眼带笑时更是不得了。

林曦月当即微红了脸,轻咳一声,偏头不敢再与他对视。

好在秋韵因为惧怕身后的陆三少,只一直低着头,所以也未曾注意到自家姑娘的异常。

“姑娘,夫人唤你过去。”秋韵悄声道出来意,生怕自己声音大了,扰了身后的陆三少。

“好,我这就过去。”林曦月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朝陆琮福了福身,随后告辞离开。

直到离开堂屋,离开陆三少视线所能触及的范围,秋韵终于重叹息一声,浑身都觉轻松不少。

听得秋韵的动静,林曦月不解问道:“怎么了?”

“姑娘,和陆三少待在一屋,您就不怕吗?”秋韵说这话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朝堂屋的方向望了一眼,脸上有着颇多惧意。

“怕?”林曦月皱眉,“怕他作甚?”

“就……”秋韵挠头,神色万分纠结。她心里就是怕,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无奈叹息一声,“想来是奴婢胆子太小。”

听得她如此说,林曦月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连蟑螂鼠蚁都不怕,还怕陆三少?”

“那哪能一样呢!”秋韵有些炸毛。

“好好好,不一样。”林曦月尽量收敛自己的笑意,问道:“对了,母亲唤我是何事?”

听得姑娘相问,秋韵这才想起正事来,“夫人让你回屋换身衣裳,等会儿同公子一起进京。”

林曦月闻此脚下步子一顿,想起陆琮先前说的安排好了,努力保持镇定,不让自己脸上的笑意露出,装作困惑的样子,疑声道:“让我进京做什么?”

“夫人说是让公子从监学出来后,再陪您去京城内逛逛,让您选置几套衣裳和首饰,以后去大伯家与堂姐妹们在一起,也不至于落了下乘。”秋韵将夫人的意思大致传达出。

林曦月随即理解了母亲的意思。听说父亲说,大伯母家是做生意的,大伯父娶了大伯母之后,也开始在京中有了自己的小本买卖。这么多年过去了,大伯家从老宅搬走,想来是家中情况富裕,搬去了更好的宅院。

“好,我这就去准备。”林曦月回房换了身素淡的衣裙,等她去到正堂时,哥哥已经准备妥当。

因陈师只答应让林睿泽去见,所以林允元不便前去。

马车缓缓在路上前行,外面微风吹拂,将车窗锦帘微微掀起。

因路边少有行人,林曦月直接将锦帘挂上,以手撑脸,心中松快地赏着外面的景色。

陆琮和林睿泽两人则是骑马跟在后面,谈着监学内的情况。

在此期间,陆琮时不时将视线向前投去,打量靠着车窗的曦月的情况。

等快接近南城门之际,路边的行人渐多,陆琮和林睿泽两人驾马上前,一左一右守在马车旁边。

林曦月朝陆琮微眨眼,随后将锦帘放下,老实在车内坐好。

京内的繁荣,绝无他处可比。

大街小巷,皆是车水马龙,城门处排了长长的队伍,往来络绎不绝。

陆琮骑着高头大马行在前面,他还未靠近城门,便已经有守城守卫看清了他。

“老大,老大。”有守卫凑去长官身边报告。

“什么事?”守卫长正打着瞌睡,被打扰后万分不耐烦。

“那是不是陆三少?”

“什么陆三……”抱怨声未曾说完,守卫长陡然惊醒,他一把抓着眼前人的衣领,急声问道:“哪里?三少在哪里?”

顺着手下人的指向看去,守卫长起身向城门外张望,果然瞧见了陆三少。

“你小子,眼神不错。”他低声夸赞一句,赶紧整理下自己的衣裳,随后前去恭迎。

周边的百姓瞧见守卫长官们的动静,自然往两边避开,生怕惹了不得了的贵人,但探究的视线却不曾移开。当他们瞧见来人是一不及弱冠的俊美少年后,又忍不住在心中惊叹。

“三少。”守卫长笑得极为灿烂。

陆琮朝他点头,“近日可还有闹事之人?”

“没有,没有,您放心。”守卫长连忙摆手,就算有他也不敢说,万一三少又派禁卫军过来守着,他可就要遭罪了。

“嗯。”陆琮不再多问,回头对林睿泽道:“走吧。”

林睿泽朝他点头,驾马与马车并行,一同跟上前。

当马车经过城门时,守卫长瞥了一眼,突然发现驱车之人居然是三少身边的恩铭。

等三少一行人走远,他才敢惊诧出声:“这马车里坐着的究竟是何人,居然能让恩铭为其驱车。”

第二百五十七章 陈师满意

马车已经驶远,任凭守卫长如何猜测,真相已是无从得知。

不过,虽他不晓马车内坐的是谁人,但跟随在马车旁侧的那名少年,他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回想那少年的相貌,他原来不曾见过,想来也不是京中的世家子弟。

不过,就是平头老百姓又如何,但凡能和陆三少扯上关系,日子过得绝不会比世家子弟差。

想到这里,守卫长望着马车离去的方法,忍不住摇头叹息,羡慕人家真是好命。

监学位处京中东南靠中的位置,从南城门驾车过去约莫半个时辰。

等马车停在监学门口时,正值里面学子上课之际。

无人在外打扰更好,陆琮直接偕曦月和睿泽两人走入。

林睿泽一直知晓监学的盛名,原来在麓山书院念书时,就多有听老师们提起。只是监学虽好,却是富贵权势子弟的聚集之地,寻常学子想要入读是绝无可能。

林睿泽清楚自己能入监学,全靠陆琮的引荐。他不是清高的读书人,不会将绝好的机会弃之门外。该要承的情,需要借的势,他都不会扭捏。当然,今后但凡有好时机出现,他亦会牢牢拽紧在手里。

走在前面的陆琮稍缓脚下的步子,回头朝林睿泽看去。他本以为林睿泽初入监学,多少会有些紧张,可如今看来是他想错了。

林睿泽那气定神闲,又胸有成竹的模样,哪里是有一丝惧意,明明是精神好底气足得很。

林睿泽那方无需操心,陆琮便不再管他,缓缓慢下脚步行在曦月身前。

两人一前一后,隔了不过半只手掌的距离,只需伸手便能碰上。

秋日凉风浮动,携下枫树上的红叶。

林曦月头戴帷帽,身着素青衣裙,行走间衣摆翻动,隐约露出莹白手腕和血红手镯,三千青丝披散在背后,被秋风微微吹起,随后又回落下来。

有心思不专的学子偷闲往外看,就瞧见如此绝美身姿。

“哎哎哎,快看外面。”他视线未有移开,手肘却向身旁之人靠去。

“怎么了?”旁边的少年正打着瞌睡,陡然被人吵醒,十分耐烦。

只不过,当他皱眉顺着好友的视线望去后,心里的不烦和瞌睡全都消失殆尽,迷蒙的睡眼陡然睁亮。

视线随着外面姑娘的背影移动,闭着的嘴唇也缓缓张开,只差留下口水来。

等先生的教棍挥舞到了眼前,两人才陡然回过神来,不敢在向外胡乱张望。

教堂之内,因着两人被先生责骂,其他学子都捂嘴偷笑,而在后方靠窗位置,有一人嘴角挂着浅笑,带着柔意的眼眸却瞥向外面。

等过了许久,他才收回视线,抬眸注视着前面的讲课先生。

“好,好,好。”安静的课屋内,洪亮的声音自陈师嘴里传出。他放下手中的文章,走到林睿泽身前,眼神格外慈爱,“这个学生,我收了。”

这话一出,林睿泽入监学拜陈师顿时敲定。

林曦月和哥哥对视一眼,两人脸上皆是欢喜之色。

陆琮闻此亦是嘴角带笑,“老师,我就说了,你定会喜欢睿泽兄的。”

睿泽兄?陈师精锐的眼神微眯,他打量了林睿泽,随后又将视线投到旁边的那位林姑娘身上,再缓步凑在陆琮身边,低声问道:“老实说,你是不是在打人家的主意?”

陆琮猛地低咳一声,脸色无奈又好笑,“老师,我很正经的。”

“你正经……”陈师刚想反驳他,却忽然顿住,随后愣愣道:“什么正经?”

“自然是正经对人。”陆琮说着将视线转到曦月身上,深邃的黑眸里满是认真之意。

这下,陈师哪里还会不明白。难怪陆琮不肯接受湉湉,原来是心里早就有了人。最后的一丝期许破灭,陆琮和湉湉两人,已经是彻底不成了。没办法,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这两人强扭都不可能在一起。

不过,好在湉湉中意的人也不错。韩景平比起陆琮来说虽是差了些,但在京中也算得上是世家子弟中的翘楚了。

如此想着,陈师心中宽慰不少。

“睿泽,你在我这儿多留一会儿。”陈师出声嘱咐,想来是有事要和林睿泽交代。

“老师,那我和林姑娘先行离开。”能单独和曦月相处,陆琮脸上的笑意全然抑制不住。

林睿泽无法,老师下令,他只得由着陆琮带曦月离开。

课屋内,陈师见林睿泽担心的模样,倒是有为陆琮出声:“放心,你妹妹被他看着,绝对不会少一根汗毛。”

“来,你同我讲讲原来麓山书院的情况……”

林睿泽和陈师聊得火热,而陆琮已是带着曦月离开了监学。

来京城一趟,自然是要好好感受一番才是。

至于抛弃林睿泽的行为,陆琮全然不承认,只说是两人先去踩点。

未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陆琮弃了自己的坐骑,和曦月同上马车,一起入京中繁华街市。

时至正午,日头高挂,街上人来人往,吵嚷喧闹。

林曦月起初倒觉新鲜,可时间久了便觉太过闹腾。

陆琮注意到她的不适,随即寻了处休息之地。

“广聚轩。”林曦月透过帷帽,抬头看着楼上高挂的牌匾。

“这地是十三皇子开的,虽外面吵闹了些,但饭食滋味还不错。”陆琮行在曦月身边,带着她直入广聚轩楼上。

林曦月看他轻车熟路的模样,想着他应是此处的常客了。

“你……和十三皇子关系很好?”她压低了声音问道。

陆琮闻此笑笑,“不是很好,倒也不错。”

注意到他脸上的笑意,林曦月也放缓了神色,能让他脸上带笑,想来两人关系确实是不错了。

广聚轩内,陆琮带曦月进入时,大堂内饮酒谈心的醉客未曾注意到两人的动静。只不过,醉客们虽未曾注意,但是偌大个广聚轩,总有注意之人。

首先发现陆三少的,是轩内的侍者。

见到陆三少不稀奇,可见到陆三少身边带了姑娘,那可就是能轰动全城的消息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遇上纨绔

不过,广聚轩有广聚轩的规矩,侍者绝不能将贵客的消息散出。

所以,相比其他酒馆,京中的贵人们更愿意来广聚轩玩乐。

尽管对陆三少身边的姑娘是诸多好奇,侍者们仍是面色如常,不敢多看多言一句。

等入了包间,其他人等退下,林曦月行到窗边,摘下头上的帷帽。

帷帽掀开,貌美容颜显露出来,配上素雅的裙,天际秋日的景,陆琮只觉眼前一亮,不能再移开视线。

想起先前在监学时,课室之内那些个毛头小子对曦月的打量,陆琮清润的眼神顿时变得幽深。

单单是背影就能引得他人目光,那若是显露出容貌来,只怕会招来更多蜂蝶。

陆琮心中危机感顿起,他本是坐躺在软榻上,这下赶忙站起身,轻咳一声上前为曦月端茶倒水。

广聚轩楼外街景极好,林曦月看着窗外的京城,心中感慨万千,也未曾注意到陆琮的变化。

淡茶清香味袭上鼻尖,她转身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垂眸轻抿一口,随后睁开的杏眼竟是满足之感。

见她如此模样,陆琮忍不住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去点些吃食,你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广聚轩的名气,林曦月上一世便听说过。据说这里的吃食和招待,在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只她原来不曾来过广聚轩,也不晓其背后东家竟是十三皇子。

“你点就行,我不挑。”她乖巧地端坐着,笑得是一脸欢喜。

陆琮受她感染,脸上亦是扬起笑意,忍住上前捏她脸颊的冲动,转身出去将门关好。

“守好这里,不要让外人闯入扰了她。”他一转身随即换了一副面孔,仔细和手下人交代好才离开。

陆琮入广聚轩的消息,传不到外人耳中,但十三皇子这个大东家自然能知道。

“陆三少,他怎么今日有兴致过来我这广聚轩玩玩?”奢华拥挤的宽室内,听得属下传来的消息,十三皇子卧躺着,就着身旁美人的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让十三皇子身边的陪酒女子离得远了些,前来传话的人才低声告知:“陆三少不是一人过来的,据说身边还带了位姑娘。”

话音一落,本是漫不经心的十三皇子猛地坐起身来,挥动的衣袖打翻了桌上的酒盏,里面的美酒倾倒而出,流落在地上,沾湿了衣裳,他却毫不在意。

“姑娘?和陆琮一起的?”十三皇子尽量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刻意压低了声音冷静问道,然高挑的眉眼和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见属下肯定点头,他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站起身,急匆匆就往外走,完全顾不上屋里其他人。

屋内和十三皇子一起玩乐的纨绔子弟,心中虽是好奇得很,却也不敢随意探听皇子私事,只能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且说陆琮自房内离开后,在外随意唤了一人,让他领着自己去广聚轩后厨。

侍从听得陆三少的要求,心中颇是惧怕,以为是厨房茶点做的不好,惹了三少发怒要去后厨寻麻烦。

可当三少唤来大厨,沉声问起麻辣鸡丝该如何做时,被吓得战战兢兢的侍从顿时石化在原地。

而十三皇子闻声而来时,就见向来清冷孤高且不苟言笑的陆三少,正与砧板上的肉作斗争?

“莫不是我眼花了?这是谁啊?”惊愕的声音自后厨门口传出。

广聚轩的大厨正慌慌张张跟在陆三少身边打下手,在听到声音后匆忙回头看去,这一看又是不得了,怎十三皇子也来了后厨呢?

后厨之人见到来人,皆是跪下行礼,唯有陆琮,只抬头瞥了他一眼,便不再多加理会。

十三皇子轻咳一声,对众人道:“免礼免礼,你们都去各忙各的,无需管我。”

众人迟疑着站起身来,相互对视一眼后,只能硬着头皮在后厨忙活起来。

相比盛夏,今日气候适宜,穿着薄衫在厨房干活本该不热,可因为两尊大佛的光临,却生生将不热的后厨带至火热。众人每行一步,如同在油锅内行走,滚烫煎熬得很。

好在值得庆幸的是,陆三少要做的菜是麻辣鸡丝,在锅中翻炒两三下就好,费不着多大功夫。

从陆琮切菜到掌勺,十三皇子全程在旁边观望。他想和陆琮搭话,可人家压根儿不理他。

直到菜品入盘,陆琮这才拿起筷箸递给他,沉声道:“尝尝。”

别说,看着眼前色泽诱人的菜品,十三皇子倒真是咽了口口水。

“好,陆三少下厨的手艺,我如何能不尝。”十三皇子说着夹起一大筷鸡丝。

旁边大厨见到这一幕,想要出声阻止,却被陆三少一瞪眼,只得生生把到嘴边的劝告给咽了下去。

鲜红油亮的鸡丝才刚刚入口,十三皇子猛地脸色一变,咳嗽着把嘴里的鸡丝全数吐出,“快快快,给我拿水来。”

他猛灌两大杯水,嘴里的辣味才稍微消散了些。

抬头对陆琮怒目而视,可他却抬手耸肩,“你自己答应要尝的。”

“你难道不知道我不能吃辣吗?”十三皇子咬牙切齿道。

陆琮点点头,答了一声“知道”,便没了下文。

十三皇子正想将他揪出后厨,却又听得他沉声道:“备肉,再做一份。”

再做一份?十三皇子整脸困惑,“这份不行吗?”

“你吃过了。”陆琮沉声做答。

十三皇子气得捏拳,若不是他打不过陆琮,真恨不能将掌勺的陆琮给按到油锅里去。

一刻钟后,新菜出锅,陆琮亲自尝了,确定口味无差,这才让人端去包间内。

趁陆琮换衣擦脸之时,十三皇子凑在他身边,眯着眼睛感叹道:“方才在后厨掌勺之人真是陆琮,陆家三少?”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他绕着陆琮打量,嘴上自问自答,可眼里满是打趣之意。

陆琮整好头上玉冠,站起身来俯视而下,“自去喝酒,我的人,你别管。”

第二百五十九章 遇上纨绔(二)

“你的人?”十三皇子准确抓住了陆琮话中的要点,脸上的震惊之色是显而易见。

陆琮不理会他,直接往外走去,离开曦月许久,不知她等着急没有。

没有得到陆琮的回答,十三皇子想根尾巴似的,一直跟在陆琮身后逼问,“难不成你还真有中意的姑娘了?”

“哎哎哎,是哪家的,跟我透露一下。”

“呦呵,还不肯说,看你这模样是认真了?”

“我作为过来人,不得不告诫你,莫要沉溺于温柔乡,指不定人家姑娘看中的是你的姿色和钱……”话未说完,十三皇子咽了下口水,将剩余的话吞回肚中。

陆琮将冷肃的视线收回,压低的声音里满是警告之意,“要么回去,要么闭嘴,你自己选择。”

“闭嘴,我闭嘴。”十三皇子伸手捂嘴,表示不再出声。

不见过陆琮中意的姑娘,他怎能就回去呢?

老老实实跟在陆琮身后,他心里分外期待。

也不知他陆三少能看上的姑娘,究竟会是何等模样。

两人快步走着,各怀心思。等到了包间门口,陆琮停下脚步,正要推门时,站在他身后的十三皇子眼神一转,瞬时溜到前面,率先闯了进去。

外室无人,屏风后也无人,十三皇子在房中转了一圈,被说是姑娘了,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只桌上摆满了冒着热气的菜肴,而最中间位置放着的,就是陆琮亲手所做的那道麻辣鸡丝。

“陆三少,人呢?”十三皇子敲桌低问,又忍不住揶揄一句:“该不会是被你吓跑了吧?”

陆琮没空理会他,直接叫出手下人,问起曦月的去向。

“曦月姑娘让侍女陪着离开了。”手下人摸摸鼻子,去了何处曦月姑娘没有明说,不过不说他也能猜出。

他这样说,主子也能明白吧?

果不其然,陆琮轻咳一声,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曦月!”十三皇子眼眸闪动,“这名字原来在京城可没听提起过。怎么?人是你从外地拐来的?”

陆琮照样不答话,十三皇子便自己分析。

“嗯,容我想想。前段时间,你一直在京中,没去过别的地方。”他低头思索,“再往前,就是去年,去年?”

他猛地一拍桌,脸上神色激动,显然是已经记起来了,“去年,你去了黎城,是不是?这个曦月姑娘,是从黎城过来的?”

听得他的分析,陆琮微挑眉,没有承认,也未否认,只反问道:“京中姑娘的名字,难道你全听过?”

“我……”一口气被卡在喉下,十三皇子无法反驳,但心里已经明白了。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自去问人家姑娘。”他说着衔了颗花生,起身走去门口守着,丝毫不在乎自己皇子的身份。

陆琮见他放荡不羁的模样,不由得摇摇头。若是他跟曦月说眼前这人是十三皇子,想必曦月不会相信吧。

这两人,一人张望着守在门口,一人静待着候在桌前,皆是等着林曦月的归来。

然而,此时此刻的林曦月,却是在回来路上惹上了麻烦。

在陆琮离开后,她站在窗边,看着秋日京城的景色。

陆琮先前给她倒的那杯茶水极为清香,她甚是喜欢,端在手里一杯接一杯,一边品茶一边静看外面街景。

楼下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来往过客形形色色,有挑担的货郎,有阔气的老爷,有柔美的夫人,亦有捣蛋的少年孩童。

人们来去匆匆,看似与她无关,可指不定又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该遇见的,总不会错过。

茶水喝多了,肚中便闹腾起来。

林曦月放下手中的茶杯,从窗前转身离开,开门唤来侍女陪着她去如厕。

在她转身之际,街上正巧有人抬头望上。

视线触及窗边一闪而过的青色衣袖,男子眼中沉色眸光闪动,随后又垂下眸子,抬步走入广聚轩内……

林曦月去时本无事,可就在回来的途中,却遇上了麻烦人。

走在宽敞明亮的行廊上,迎面行来一群衣着各色的锦衣男子,他们吵吵嚷嚷,还未靠近时,林曦月便已经闻到浓重的酒味。

先前在黎城时,她曾有过不大好的经历,所以再见到类似的情况,自然是诸多避讳。

“走,我们绕一绕。”没有丝毫迟疑,林曦月和身后的侍女低声交代一句,随即转身换道。

只不过,任凭林曦月转身再快,前面的人都已经看到了她,而且察觉到她是故意想躲开。

她头戴帷帽,让人看不清真实相貌,却没想更显朦胧美感,尽管她身着素色衣裳,然曼妙身姿不能遮掩,让人更觉与众不同。

比起黎城的那些个半吊子少爷,京中的纨绔子弟们态度更是嚣张,而且各个都喝了不少酒,一时间胆子更是张狂。

“给我拦住。”被簇拥在前面的紫衣少年,在众人的调笑声中哑声下令。

一声令下,随即有侍从快步上前,将想要离开之人在转角处拦下。

周围有人见到这一幕,没有上前出手,反倒是立马转身躲开,生怕被牵连其中。

“来来来,我们一起看看,在这帷帽之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俏脸。”放肆的调笑声在背后响起,林曦月闻此紧皱眉头,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调,她似觉颇为耳熟。

正当林曦月回想之际,眼前亮光忽的一闪而过,回过神来时,她头上的帷帽已经被人摘掉。

给她领路的侍女想要出声说些什么,却又胆子不够,只能缩在一边,不敢作声。

她倒要看看,敢摘她帷帽的是何人。

不等身后之人发话,林曦月沉着脸转过身去,眼里没有丝毫惧意,有的只是沉肃的打量。

还别说,她这样的眼神,与陆琮的倒是颇像。

王侯杰第一眼与身前的女子对视上,就禁不住被吓得后退一步。

“哎呦,侯杰,怎么站不稳呢?你这是被美得?还是吓……”众人的打趣声消失在嘴里,只因他们看清了帷帽下的那张脸。

第二百六十章 遇上纨绔(三)

在被人打量之时,林曦月也在打量眼前之人。

听声音时,她是觉得耳熟,如今看清眼前之人,曾经的记忆霎时从脑海中闪出。

原来是他,吏部尚书之子,王侯杰!

林曦月心里冷哼一声,脸色愈发不善。

说起来,她记忆中第一次被男子在外围堵,并非是发生在黎城,而是在京城。

而当初堵自己的人,正是如今眼前这位,王大公子。

虽发生之地不在广聚轩内,但情况比之此刻,却是更为糟糕。

那次遇到王侯杰,是在繁华喧闹的大街之上……

“你的人?”十三皇子准确抓住了陆琮话中的要点,脸上的震惊之色是显而易见。

陆琮不理会他,直接往外走去,离开曦月许久,不知她等着急没有。

没有得到陆琮的回答,十三皇子想根尾巴似的,一直跟在陆琮身后逼问,“难不成你还真有中意的姑娘了?”

“哎哎哎,是哪家的,跟我透露一下。”

“呦呵,还不肯说,看你这模样是认真了?”

“我作为过来人,不得不告诫你,莫要沉溺于温柔乡,指不定人家姑娘看中的是你的姿色和钱……”话未说完,十三皇子咽了下口水,将剩余的话吞回肚中。

陆琮将冷肃的视线收回,压低的声音里满是警告之意,“要么回去,要么闭嘴,你自己选择。”

“闭嘴,我闭嘴。”十三皇子伸手捂嘴,表示不再出声。

不见过陆琮中意的姑娘,他怎能就回去呢?

老老实实跟在陆琮身后,他心里分外期待。

也不知他陆三少能看上的姑娘,究竟会是何等模样。

两人快步走着,各怀心思。等到了包间门口,陆琮停下脚步,正要推门时,站在他身后的十三皇子眼神一转,瞬时溜到前面,率先闯了进去。

外室无人,屏风后也无人,十三皇子在房中转了一圈,被说是姑娘了,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只桌上摆满了冒着热气的菜肴,而最中间位置放着的,就是陆琮亲手所做的那道麻辣鸡丝。

“陆三少,人呢?”十三皇子敲桌低问,又忍不住揶揄一句:“该不会是被你吓跑了吧?”

陆琮没空理会他,直接叫出手下人,问起曦月的去向。

“曦月姑娘让侍女陪着离开了。”手下人摸摸鼻子,去了何处曦月姑娘没有明说,不过不说他也能猜出。

他这样说,主子也能明白吧?

果不其然,陆琮轻咳一声,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曦月!”十三皇子眼眸闪动,“这名字原来在京城可没听提起过。怎么?人是你从外地拐来的?”

陆琮照样不答话,十三皇子便自己分析。

“嗯,容我想想。前段时间,你一直在京中,没去过别的地方。”他低头思索,“再往前,就是去年,去年?”

他猛地一拍桌,脸上神色激动,显然是已经记起来了,“去年,你去了黎城,是不是?这个曦月姑娘,是从黎城过来的?”

听得他的分析,陆琮微挑眉,没有承认,也未否认,只反问道:“京中姑娘的名字,难道你全听过?”

“我……”一口气被卡在喉下,十三皇子无法反驳,但心里已经明白了。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自去问人家姑娘。”他说着衔了颗花生,起身走去门口守着,丝毫不在乎自己皇子的身份。

陆琮见他放荡不羁的模样,不由得摇摇头。若是他跟曦月说眼前这人是十三皇子,想必曦月不会相信吧。

这两人,一人张望着守在门口,一人静待着候在桌前,皆是等着林曦月的归来。

然而,此时此刻的林曦月,却是在回来路上惹上了麻烦。

在陆琮离开后,她站在窗边,看着秋日京城的景色。

陆琮先前给她倒的那杯茶水极为清香,她甚是喜欢,端在手里一杯接一杯,一边品茶一边静看外面街景。

楼下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来往过客形形色色,有挑担的货郎,有阔气的老爷,有柔美的夫人,亦有捣蛋的少年孩童。

人们来去匆匆,看似与她无关,可指不定又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该遇见的,总不会错过。

茶水喝多了,肚中便闹腾起来。

林曦月放下手中的茶杯,从窗前转身离开,开门唤来侍女陪着她去如厕。

在她转身之际,街上正巧有人抬头望上。

视线触及窗边一闪而过的青色衣袖,男子眼中沉色眸光闪动,随后又垂下眸子,抬步走入广聚轩内……

林曦月去时无事,可就在回来的途中,却遇上了麻烦人。

走在宽敞明亮的行廊上,迎面行来一群衣着各色的锦衣男子,他们吵吵嚷嚷,还未靠近时,林曦月便已经闻到浓重的酒味。

先前在黎城时,她曾有过不大好的经历,所以再见到类似的情况,自然是诸多避讳。

“走,我们绕一绕。”没有丝毫迟疑,林曦月和身后的侍女低声交代一句,随即转身换道。

只不过,任凭林曦月转身再快,前面的人都已经看到了她,而且察觉到她是故意想躲开。

她头戴帷帽,让人看不清真实相貌,却没想更显朦胧美感,尽管她身着素色衣裳,然曼妙身姿不能遮掩,让人更觉与众不同。

比起黎城的那些个半吊子少爷,京中的纨绔子弟们态度更是嚣张,而且各个都喝了不少酒,一时间胆子更是张狂。

“给我拦住。”被簇拥在前面的紫衣少年,在众人的调笑声中哑声下令。

一声令下,随即有侍从快步上前,将想要离开之人在转角处拦下。

周围有人见到这一幕,没有上前出手,反倒是立马转身躲开,生怕被牵连其中。

“来来来,我们一起看看,在这帷帽之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俏脸。”放肆的调笑声在背后响起,林曦月闻此紧皱眉头,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调,她似觉颇为耳熟。

正当林曦月回想之际,眼前亮光忽的一闪而过。

第二百六十一章 英雄救美

王侯杰领着众人往楼下走,而被甩在旁边的侍女,见无人理会她,赶忙从地上爬起,往来时的包间赶去。

林曦月本想闹出动静,引来救兵,可不晓得是自己跑太慢,还是王侯杰的人追太快。

她才逃到楼下不久,身后的追兵便已经近了。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追上,她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一句,正要股劲儿往前面冲去,可没想一转头,“啪”一下就给撞上了。

这一下撞得不轻,她只觉脑袋晕眩,头重脚轻,连着后退两步,身子不稳就要倒下。

坠落感传来,林曦月心中暗叹一声“糟了”,准备承受磕碰的疼痛,可没想手上一紧,倒下的身子瞬时被拉了回去。

“没事吧?”低柔的嗓音在头上响起,她欣喜抬头望去,视线触及眼前儒雅温润的男子时,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

不是陆琮!林曦月连忙站稳后退,离开眼前儒雅男子的圈护。

“小心些,莫要再摔了。”他轻柔提醒。

林曦月低咳一声,“多谢。”

“不必,是在下挡了姑娘的路。”儒雅男子见林曦月神色不对,关心问道“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有需要在下帮忙的,还请不要推辞。”

听得他的关心,林曦月正要答话,可身后却已有叫喊声传来,“抓住她!”

她回头去看,却见王侯杰的人已经追到了跟前。

林曦月吓得拔步要跑,脚步方迈出,手腕却被人拽住。

与此同时,沉稳有力的质问声在身旁响起。

“你们是什么人?可是得了官府的抓捕令?”儒雅男子毫无惧意,直接厉声相问。

林曦月颇为惊讶,手腕被他紧扣着,虽隔着衣裳,但能清楚感受他手上传来的热意。

通常情况下,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一副好心肠,却不懂人间险恶;一种则是身家地位不凡,无需忌惮惹事者。

林曦月心里正猜测着,就见王侯杰阴沉着脸色走来。

“退下!”他冷呵一声,瞥眼道“这位可是韩府的韩二公子,你们敢在他面前嚣张,是不要命了吗?”

手下人皆是低头退下,不敢着声。

训斥完手下人,王侯杰看向前面的韩景平,又瞥向躲在他身后的女子,轻笑一声,好奇问道“韩二公子,这姑娘是你的人?”

韩景平回头望了身后的姑娘一眼,以眼神示意让她安心,才回看王侯杰,“是我的人,你手莫要伸太长。”

“呵,你的人,我怎么重来没听说过。”王侯杰显然不信,到手的鸭子,他怎可能会轻易放过。

更何况,他与韩景平向来不对付,今日撞上倒也是巧了,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寻他麻烦呢!

“韩景平,这事你别插手,只要你把人送过来,我便不与你计较。”王侯杰懒得多费口舌,干脆撕破了脸皮,直接和韩景平对上。

韩景平闻此低笑一声,儒雅气十足的脸上竟然显出寒意,“我的人,如何相送?”

两人对视,气势丝毫不让。

见着这一幕,林曦月顿时想起来“韩景平”是何人!

韩景平,当朝韩政使大人的嫡子,亦是今后韩府的当家人,而京中韩府,则是黎城韩家的主家。

这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人,是韩灵儿亲大伯家的堂哥。

韩灵儿的堂哥,也能算得上是自己的半个哥哥。

如此想着,林曦月顿时安了心,也不再缩在后面,而是出声告状,“韩公子,我与这人素不相识,他却公然派人抓我。他说他父亲是吏部尚书,怎么?吏部尚书之子就能目无王法了?当今圣上,可不是姓王!”

先前没有靠山,林曦月心中虽有怒,却不敢说得太过,可此刻有人护着,她便没了忌惮,直接当着王侯杰的面出言讽刺。

看着他咬牙切齿,却奈何不得自己的样子,她心中就觉得甚是畅快。

韩景平稍侧低头,便瞧见了身旁姑娘眼里的狡黠之意。他略微一愣,本以为她会担心害怕,却没想她还有心思下王侯杰的脸面。

这姑娘,倒真是有点意思。

他微扬起嘴角,明润的眼眸盯着她,满是柔情之意。

林曦月一抬头,顿时陷入他温柔的眼波中,沉溺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她赶忙低头垂眸,抬手敲打自己两下。若是这一幕让陆琮看到了,那还得了,怕是要闹出大事。

“韩景平,你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王侯杰耐心尽失,垂在两侧的手,双拳紧捏,似下一瞬就能冲出去和他干架。

韩景平对此毫无忌惮,他可不是被吓唬大的,而且正如身后这位姑娘所说,他王侯杰不过是吏部尚书之子,在京中行事却敢如此嚣张,莫不是没有将皇室放在眼里?

就算两方闹起来,到时候出大事的人,也只会是王侯杰以及王家。

“有本事,你就来。”说这话时,韩景平脸上仍是带笑,只不过笑意不及眼底,反倒更令人觉得害怕。

林曦月瞧着王侯杰身后的众多手下,一时间又有些担心。若是他真的毫无忌惮,敢直接对韩景平出手,又该如何?

到时候,她逃不了不说,还牵连了他人。

林曦月心中着急,转眼想寻找四周是否有陆琮的人,可没想一眼就直接看到了他。

仿若天神一般,这一刻,他踏着云彩为自己而来。

只不过,天神的眼神怎么有些不对劲……

林曦月疑惑地顺着陆琮的视线低头看去,而紧接着进入她眼眸的,是韩景平紧扣着她手腕的大手。

霎时间,她吓得一震,随即赶忙将自己的手抽回,而乱转的视线则不敢再看向陆琮。

察觉到身后姑娘的动作,韩景平回头望了她一样,却见她低着头,脸上有些慌乱的模样。

他正要出声相问,忽觉有锐利的视线射来,漫不经心抬头一看,视线陡然定住。

是他,陆三少!他今日也来了广聚轩,可真是巧了!

不过,他似是正朝这里走来?当陆琮在他和王侯杰中间站定时,韩景平这才敢确定。



第二百六十二章 怒意

陆琮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可紧抿的嘴唇却显示了他的怒意。

起初,他坐在房内静待曦月的回来,可时间缓缓流逝,外面却没有一丝动静。

十三皇子在门边都快等睡着了,一个趔趄陡然惊醒。

他睁开朦胧的睡眼,转头疑声问道“人呢??”

陆琮心觉有异,站起身来,准备亲自去寻人。

他脚方踏出房门,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抬头去看,只见一广聚轩的侍女正慌张地跑来。

“是她!先前陪曦月姑娘离开的侍女就是她!”有人很快认出了来人,并将这一情况告知了主子。

(改)

王侯杰领着众人往楼下走,而被甩在旁边的侍女,见无人理会她,赶忙从地上爬起,往来时的包间赶去。

林曦月本想闹出动静,引来救兵,可不晓得是自己跑太慢,还是王侯杰的人追太快。

她才逃到楼下不久,身后的追兵便已经近了。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追上,她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一句,正要股劲儿往前面冲去,可没想一转头,“啪”一下就给撞上了。

这一下撞得不轻,她只觉脑袋晕眩,头重脚轻,连着后退两步,身子不稳就要倒下。

坠落感传来,林曦月心中暗叹一声“糟了”,准备承受磕碰的疼痛,可没想手上一紧,倒下的身子瞬时被拉了回去。

“没事吧?”低柔的嗓音在头上响起,她欣喜抬头望去,视线触及眼前儒雅温润的男子时,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

不是陆琮!林曦月连忙站稳后退,离开眼前儒雅男子的圈护。

“小心些,莫要再摔了。”他轻柔提醒。

林曦月低咳一声,“多谢。”

“不必,是在下挡了姑娘的路。”儒雅男子见林曦月神色不对,关心问道“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有需要在下帮忙的,还请不要推辞。”

听得他的关心,林曦月正要答话,可身后却已有叫喊声传来,“抓住她!”

她回头去看,却见王侯杰的人已经追到了跟前。

林曦月吓得拔步要跑,脚步方迈出,手腕却被人拽住。

与此同时,沉稳有力的质问声在身旁响起。

“你们是什么人?可是得了官府的抓捕令?”儒雅男子毫无惧意,直接厉声相问。

林曦月颇为惊讶,手腕被他紧扣着,虽隔着衣裳,但能清楚感受他手上传来的热意。

通常情况下,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一副好心肠,却不懂人间险恶;一种则是身家地位不凡,无需忌惮惹事者。

林曦月心里正猜测着,就见王侯杰阴沉着脸色走来。

“退下!”他冷呵一声,瞥眼道“这位可是韩府的韩二公子,你们敢在他面前嚣张,是不要命了吗?”

手下人皆是低头退下,不敢着声。

训斥完手下人,王侯杰看向前面的韩景平,又瞥向躲在他身后的女子,轻笑一声,好奇问道“韩二公子,这姑娘是你的人?”

韩景平回头望了身后的姑娘一眼,以眼神示意让她安心,才回看王侯杰,“是我的人,你手莫要伸太长。”

“呵,你的人,我怎么重来没听说过。”王侯杰显然不信,到手的鸭子,他怎可能会轻易放过。

更何况,他与韩景平向来不对付,今日撞上倒也是巧了,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寻他麻烦呢!

“韩景平,这事你别插手,只要你把人送过来,我便不与你计较。”王侯杰懒得多费口舌,干脆撕破了脸皮,直接和韩景平对上。

韩景平闻此低笑一声,儒雅气十足的脸上竟然显出寒意,“我的人,如何相送?”

两人对视,气势丝毫不让。

见着这一幕,林曦月顿时想起来“韩景平”是何人!

韩景平,当朝韩政使大人的嫡子,亦是今后韩府的当家人,而京中韩府,则是黎城韩家的主家。

这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人,是韩灵儿亲大伯家的堂哥。

韩灵儿的堂哥,也能算得上是自己的半个哥哥。

如此想着,林曦月顿时安了心,也不再缩在后面,而是出声告状,“韩公子,我与这人素不相识,他却公然派人抓我。他说他父亲是吏部尚书,怎么?吏部尚书之子就能目无王法了?当今圣上,可不是姓王!”

先前没有靠山,林曦月心中虽有怒,却不敢说得太过,可此刻有人护着,她便没了忌惮,直接当着王侯杰的面出言讽刺。

看着他咬牙切齿,却奈何不得自己的样子,她心中就觉得甚是畅快。

韩景平稍侧低头,便瞧见了身旁姑娘眼里的狡黠之意。他略微一愣,本以为她会担心害怕,却没想她还有心思下王侯杰的脸面。

这姑娘,倒真是有点意思。

他微扬起嘴角,明润的眼眸盯着她,满是柔情之意。

林曦月一抬头,顿时陷入他温柔的眼波中,沉溺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她赶忙低头垂眸,抬手敲打自己两下。若是这一幕让陆琮看到了,那还得了,怕是要闹出大事。

“韩景平,你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王侯杰耐心尽失,垂在两侧的手,双拳紧捏,似下一瞬就能冲出去和他干架。

韩景平对此毫无忌惮,他可不是被吓唬大的,而且正如身后这位姑娘所说,他王侯杰不过是吏部尚书之子,在京中行事却敢如此嚣张,莫不是没有将皇室放在眼里?

就算两方闹起来,到时候出大事的人,也只会是王侯杰以及王家。

“有本事,你就来。”说这话时,韩景平脸上仍是带笑,只不过笑意不及眼底,反倒更令人觉得害怕。

林曦月瞧着王侯杰身后的众多手下,一时间又有些担心。若是他真的毫无忌惮,敢直接对韩景平出手,又该如何?

到时候,她逃不了不说,还牵连了他人。

林曦月心中着急,转眼想寻找四周是否有陆琮的人,可没想一眼就直接看到了他。

仿若天神一般,这一刻,他踏着云彩为自己而来。

只不过,天神的眼神怎么有些不对劲……

林曦月疑惑地顺着陆琮的视线低头看去,而紧接着进入她眼眸的,是韩景平紧扣着她手腕的大手。



第二百六十三章 自寻死路

王侯杰见十三皇子脸色不对,怕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又补充一句,“我没说假,是韩景平自己亲口承认的,说那姑娘是他的人。”

完了,彻底完了!十三皇子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王侯杰。这人真是死到临头,都不知悔改。

“您若是不信的话,让韩景平回话。”王侯杰挑衅地看向韩景平,视线扫到他身后的姑娘时,眼里仍有觊觎之光一闪而过。

清楚注意到王侯杰的神色,韩景平上前一步,将身后姑娘的身影彻底遮挡住。

“不管她是不是我的人,你都没有资格动她!”韩景平不否认,也不承认,可他话里却透出一点,那就是王侯杰绝对不是只捡了帷帽这么简单。

这话明显带有挑衅之意,王侯杰向来不喜韩景平,这下更是忍不住了。

反正这事和十三皇子没有关系,和陆三少更是沾不上边儿,就算他动手打了韩景平,抢了人家姑娘回去,指不定他们还懒得拉架呢。

不过,就算是干架,他也不能先动手,得激怒韩景平才是。

如此想着,王侯杰低垂的脸上勾起一抹算计,再抬头时已是一脸歉意,他绕过十三皇子在韩景平面前站定,“韩公子,此事就是误会,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于我过多计较。”

韩景平没有回话,神色更是不曾缓和,对王侯杰这人,他实在太了解了。单凭一个眼神,他就能猜出他此刻的想法是好是坏。

他看似想要和自己和解,可暗地里还不知藏着什么阴谋诡计呢。

正如韩景平所想,王侯杰在道歉完不久,再次上前一步,嘴唇挨近他耳边,压低的调笑声再次响起“我就是动了你的人,又能如何?”

他说完三角眼一眯,放肆打量起站在后面的林曦月。

韩景平闻此,当即变了脸色,向来儒雅温润的人,此刻却是涨红了脸,显然已是气急到了临近爆发的边缘。

见他如此模样,王侯杰知晓自己的目的快要达到,脸上忍不住露出得逞的笑意。

只是,在他不曾注意的背后,他却不晓有一人的怒火,比起韩景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他以为王侯杰要对自己动手时,忽然“噔”一下,后腿弯处猛地传入一下刺痛。

他只觉双腿一软,接着膝盖撞击砖地发出“噔”的一声闷响。

等众人反应过来,王侯杰已经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哎呦,王公子,道歉还行如此大礼,真是有心了,有心了。”十三皇子强忍面上的笑意,可嘴角却止不住上扬。

“谁?是谁?给我站出来。”察觉自己是被人暗算了,王侯杰气急败坏地站起身,阴狠的眼神打量四周,却没想正巧与目光幽冷的陆三少对上。

他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随后连忙将自己的视线移开,不敢再看向陆三少的方向。

直到这时,似尊佛像摆着的陆琮终是动了身。

他径直走到林曦月身前站定,漆黑的眼眸牢牢盯着她,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就这一声,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林曦月身上。

看着陆三少站在那女子面前,众人心里略觉怪异,却又说不上是怪在哪里。

毕竟直接向当事女子询问事情的经过,确实是无可厚非。

至于被问话的林曦月,在陆琮朝她走来之际,她眼里便没了其他人的存在。

众人的打量和怀疑,她全然无所理会。

对上他幽深的眼眸,她只觉鼻头一酸,心里委屈感顿起,若不是强行忍着,只怕她会直接冲到他怀里去。

“方才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陆琮看着她再次开口。

就在林曦月准备倾倒出自己的委屈之时,旁边忽然有声音插入。

“这位姑娘,你可想好了再回话,不要到时候说错话,害了韩公子不说,还惹得陆三少生气。”王侯杰担心她将真相道出,所以提前出声威胁警告。

完了,当着陆三少的面,威胁陆三少的人,罪加一等!十三皇子眼里的怜悯,已经变成了哀悼。

以前,他还觉得王侯杰这人聪明,不然怎么能坏事做尽,还没有受到惩罚呢?可今日一看,着实是他想多了。王侯杰哪里有半点聪明,明明是愚蠢至极,尽会自找死路。

不过,经由王侯杰这一插嘴,林曦月忽然醒过神来。这里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她可不能暴露了她和陆琮的关系。

她转头看向王侯杰,见他阴狠的三角眼牢牢盯着自己,眼里满是威胁之意。

威胁?这等时候,他竟然还敢威胁自己?那以往的他,该是有多么嚣张!

若是其他女子,遇上这等事,没有遇上韩景平这样的好心人,没有她身边陆琮这样的靠山,那结果又会如何?

林曦月不敢深想,一时间,怒意袭上心头,她恨不能让陆琮直接派人把他给捆了。

平静,平静,她闭眼在心中默念。

等心情缓和下来,才缓缓出声道“这位王公子说的,没一句真话……”

从遇到王侯杰躲开,到帷帽被他取下,以及最后的追抓,林曦月没有漏下一点。

“她说谎!好个贱……”王侯杰想要冲到前面来破口大骂,然陆琮一使眼色,周边立即有禁卫军上前。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人牢牢按在了地上。

紧接着,一团粗布塞入嘴里,将他的委屈叫冤尽数堵在嘴里。

“带走!”陆琮阴沉的嗓音里明显带了隐怒。

见王侯杰直接被禁卫军拖走,其他人一时有些傻眼。

“怎么?你们也想去大牢走一趟?”陆琮阴冷的视线扫来,剩下的公子哥儿们先是一僵,随后似身后有鬼一般,不要命地逃离了广聚轩。而王侯杰的手下人,见自家公子被带走,也不敢和陆三少要人,只得匆匆回去告知大人。

不过片刻,二楼的人几乎走尽。

除了守在周边的禁卫军,便只剩下十三皇子、林曦月、陆琮和韩景平四人。

林曦月正想要寻个什么借口离开,忽觉手上一紧,却是陆琮直接牵起了自己。



第二百六十四章 来头

手腕处火热,林曦月被陆琮牵着,满脸惊愕。

不不是还有外人在吗?她微僵在原地,脚下挪不开步子,正要瞥眼看向他人,可陆琮直接转身将人搂在怀里,随后迈步离开。

得嘞,之前牵手时,有人或许还未注意到,可这一下搂抱,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觉不会认为自己是眼花了。

尽管知晓两人的关系,十三皇子见到这一幕,仍是险些惊掉了大牙。

对人向来疏远的陆三少,何曾有过如此主动的时候!

这姑娘究竟是有何等本事,竟然能俘获住陆琮。

“这林姑娘究竟是何许神人?”十三皇子啧叹两声,他还以为陆琮是万年寒冰呢。

看着两人的身影即将消失,他顾不上其他,连忙跟了上去。

那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他还没有搞清楚呢,怎么能不去凑热闹呢?

等到陆琮和十三皇子离开后,守在二楼的禁卫军尽数退去,最后只剩下韩景平一人独立在原地。

不多时,韩府之人赶至楼上。

“公子,没事吧。”小厮低声相问。

听得声音,韩景平从深思中醒过神来,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随后抬步朝三楼走去,并问道“大哥可是来了?”

“大公子已经到了,只等您过去。”

韩景平虽是韩家长房嫡长子,但并非是韩家同一辈人中年纪最大,在他上头还排有一位哥哥,只不过是二房的。

韩家四房未分家,兄弟姊妹甚多,但在府里最得宠的还属韩景平。其一,韩景平是长房嫡长子,今后韩家的掌家人必定是他;其二,在同辈子弟中,不论就性格相貌和学识本领来看,他皆是其中翘楚,自然更得韩家人喜欢。

至于韩大公子,小时候本来甚是伶俐,但因亲生母亲死得早,之后新二夫人又进了府,他在二房处境不易,幸得韩老夫人的照看,才能顺利平安长大。

比起在韩府地位甚高的韩景平,这位韩家大公子自然就没太大存在感。不过,尽管如此,他如今的日子倒是过得最为自在。

只因韩大公子的外祖叶家是京中有名的富商,而逝去的韩叶二夫人又是家中独女,所以叶家二老几乎将叶家所有产业都交到了韩大公子手里。

有了巨大的财产傍身,韩大公子就算不得父母疼宠,日子也是过得相当滋润。况且,他也已经觅得良人,虽大少夫人只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但胜在感情真挚。两人成亲后的日子,过得甚是浓情蜜意。

而今日,韩大公子寻韩景平过来,就是为了岳父家中之事。

“景平,是这样的,我岳家的二叔前不久举家搬迁至京城,但正巧遇到秋闱舞弊案的时间点,京内全城封锁,两家之间断了联系,如今也不知情况如何了!你在京中朋友多,若是可以的,让他们多帮我留意留意。”韩大公子,亦是韩景行,他口中的岳父即是林曦月的大伯林德本。

韩景平想了想,问道“你岳家可是姓林?”

“没错,双木林,一家子共四口人,叔父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叔母要年轻些,至于堂弟和堂妹二人,都是十五六七左右的年纪,和清越差不了多少。”韩景行将林二叔家的情况仔细道出。

姓林……韩景平神色微怔,方才他听得十三皇子在离去时念叨了一句,好似那位姑娘也是姓林。

“怎么?有问题吗?”见他半晌不说话,韩景行疑声问道。

韩景平醒过神来,“没有,就是觉得挺巧,我今日遇见一位姑娘也恰巧姓林。”

“哦,多大年纪?”

“说起来,她应是和清越年纪相仿。”

清越是韩景平一母同胞的妹妹,前不久刚满十五。

仔细想想,方才那位姑娘应该也是十五左右的年岁。

听闻这话,韩景行顿时打起精神来,面孔陌生的林姓姑娘,又是十五虽左右的年纪,指不定就是他要找的人呢!

“她现在在哪儿?”他眼里带了期盼。

然韩景平紧接着又摇摇头,否定道“她不会是你要找的人。”

“这是为何?难道今日认识的姑娘,你就打听了人家的家世?”韩景行笑着揶揄。

韩景平无奈一笑,不好告知人家姑娘和陆三少的关系,只解释道“这位林姑娘在京中有相识的友人,且还是世家公子,而你岳家叔父的姑娘应不曾来过京城吧。”

“这倒是,叔父家一直住在黎城,在京中应该没有相熟识的人家。”韩景行心中的期盼顿时熄灭。京城虽不大,可要找起人来,倒是也不容易。

“被担心,这事我会留意的。”

听得景平的承诺,他脸上展露笑意,“来,吃菜,广聚轩的菜品真是京中一绝。”

两人谈完起筷吃菜,而被陆琮带走的林曦月也是吃得正欢。

“菜可还要热一热?”陆琮坐在曦月旁边,见她喜欢吃哪个,便将哪个菜品端至她面前,时不时为她夹上一两筷,茶水更是置备在她手边,伺候得可谓是无微不至。

“不用,正好。”林曦月鼓着两颊,抽空回了一句。

她早膳本就没用多少,之后又被王侯杰给耽误了,这时候已经是饿得不行。若不是陆琮在身旁,她要稍微收敛些,只怕早就是狼吞虎咽的模样。

况且,广聚轩的菜品极为不错,尤其是中间这道麻辣鸡丝更是合她胃口。

一顿饭饱,极为满足,先前的不喜全都烟消云散。

陆琮见她放了碗筷,倒了温茶递到她唇边。

林曦月伸手准备端起茶盏,可他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最后只能是就着茶盏边沿,小抿一口清茶。

见到这一幕,坐在对面的十三皇子啧叹数声,简直不敢相信如此腻歪的人竟然是陆琮。

先前下厨做菜就足够让人震惊了,没想到还有更狠的。

他孤家寡人坐在这里,倒真是显得十分多余。

沉浸在陆琮的温柔里的林曦月,陡然听到声音,惊愕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十三皇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坐在了对面位置。



第二百六十五章 相遇

林曦月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向陆琮问道“他是皇子?”

正孤单着的十三皇子听得美人提起自己,顿时起了精神。他轻咳一声,坐直身子,拿出气势来,眉眼皆是带着得体的浅笑,就等着陆琮正式介绍自己。

可结果是,陆琮眼都未抬,直接冷声道“无关的人,不必理会。”

十三皇子上扬的嘴角顿时僵住,脸上要笑不笑的样子,林曦月看着觉得有些心疼,却又十分好笑。

不过,人家好歹是十三皇子,也不能太落他面子了,她就只好强忍着。

“想笑便笑,无需藏着掖着。”陆琮低头看着她,眼眸略带深意。

偷笑被抓包,林曦月一吓,低咳一声,险些呛着自己。

陆琮连忙伸手为她抚背顺气,并将责备的眼神投向对面的十三皇子。

被美人取笑,还要遭受陆琮责备,一时间,孤寡的十三皇子只觉分外委屈。

他怎么了?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然而,有因必有果。正哀叹着的十三皇子绝对没有想到,陆琮之所以会对他如此态度,全因他身上穿着的那件交领暗红长袍。准确来说,是他交领暗红长袍下露出的肌肤。

先前曦月在看到十三皇子时,脸上显现出的惊艳神色,陆琮已经深深记在脑海中。

他不会对曦月如何,那就只能心火撒在十三皇子身上。

十三皇子会遭到陆琮的冷眼相待,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不过,真正会得到教训的人,还要属作恶多端的王侯杰。

敢对曦月的觊觎之心的男人,陆琮虽不一定会让他死,但也绝不会让他太好过。

此时此刻,正在牢狱中叫嚣的王侯杰,绝对不会想到他的好日子近乎是到头了。

不说渣恶之人,且说林睿泽与陈师拜别后,直接往广聚轩赶去。

距离正午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母亲吩咐了要带曦月去购置衣裳和首饰,若是再慢慢吞吞,只怕回去会很晚。

到了广聚轩,在侍者的带领下,林睿泽快步前行。脚下步子迈得太快,没有留意周边的动静。在行到三楼时,身侧的包间门忽然打开,他闪躲不及,被撞个正着。门框磕到前额,发出好大一声闷响,听着便是极疼。

果不其然,林睿泽抬头之时,前额已是通红一片是,甚至隐有血痕现出。

开门之人也不曾料到会发生此等情况,听得声响后立即绕到门后,这才发现是撞到了人,而且被撞的公子还伤得不轻。

“快,立马去请大夫过来。”有人连忙出声吩咐。

林睿泽想说不必,可此刻的他确实有些头疼,也没得气力去阻止,只得由着自己被人领进包间内坐下。

“这位公子,实在是抱歉。”韩景行看着眼前的少年颇为无奈。今日实在是气运不佳。谁能想到他开个门,还能伤着一人呢?

“无事,是我太过匆忙,不曾留意周边的情况,反而是我给你们惹了麻烦。”坐下稍微缓了缓,林睿泽清醒不少,只是额上的红痕愈发鲜亮。

听得少年如此言语,韩景行转头和景平对视一眼,眼里皆有赞叹之色。

“大夫很快就到了,你再忍受一下。”广聚轩旁边不远处就有医馆,将大夫领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当然,一刻钟内在广聚轩外的大夫能赶到,而在广聚轩内的林曦月也自然也能。

听得哥哥被误伤的情况,林曦月连忙起身,让人在前面领路。

当她被领进三楼的包间时,大夫正为林睿泽的伤口敷药。

“哥!”她急忙上前,就见哥哥前额通红,“这怎么弄的?疼不疼?”

“没事,就不小心撞了一下,已经不疼了。”想到被撞的经过,林睿泽脸颊微红。他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犯这种错误,实在是有些丢脸。

“大夫,这伤严重吗?”林曦月担心哥哥难受而不说,直接问大夫情况。

“只是外伤,无大碍,过了今日,明日消了肿就好了。”大夫将药膏递给林曦月,随后转身向韩家公子复命。

林曦月先前太过担心,进屋时没有注意到还有他人在,此刻听得大夫同外人说话,她回头看去才发现有人正笑望着她。

“好巧,林姑娘。”韩景平也没有想到,被他们开门误伤的公子居然是先前那位林姑娘的哥哥。

林曦月看着韩景平,着实是有些错愕,不明白他为何会在此处。

“实在是对不起,令兄是被我们所伤。”韩景平将林睿泽被误伤的情况道出。

林曦月闻此一时无语,回头看着自家哥哥,颇为无奈。

而林睿泽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低声辩解道“我这不是怕你等急了嘛,所以就走的快了些,然后一不小心就撞上了……”

话越说越没底气,被曦月锐利的眼神盯着,林睿泽干脆垂眸不言。

想他做哥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不敢和曦月直视,实在是耻辱啊!

“韩公子,多谢了,这请大夫的费用,还请交由给我们。”仔细说来,哥哥被伤是因自己不小心,这请大夫的钱也不该让他们出。

“这如何使得,令兄本就是因我们而伤,这钱合该我们来出。”韩景平自然不肯。

林曦月还想言说,却听得某人低沉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恩铭,去拿钱给韩二公子。”

“是。”恩铭扬声作答,生怕里面的人听不到似的。

“哎呦,还真是巧啊!”跟着陆琮过来的十三皇子,见到屋内的韩景平,随即惊讶出声。

见到这两人,韩景平神色无多大变化,寻常模样地见礼,而一旁的韩景行则是有些怔愣。

这……怎么……是什么情况!陆三少和十三皇子来找谁?方才,陆三少让身边人给景平钱,又是为了什……

问题在心中还没念叨完,他忽然抬眼看向屋内的林姓兄妹两人,难道这钱是给林公子治伤用的费用,所以他们是相互认识的?

韩景行神色颇为惊讶,这两兄妹究竟是什么来头?



第二百六十六章 相认

林曦月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向陆琮问道“这位是?”

正孤单着的十三皇子听得美人提起自己,顿时起了精神。他轻咳一声,坐直身子,拿出气势来,眉眼皆是带着得体的浅笑,就等着陆琮正式介绍自己。

可结果是,陆琮眼都未抬,直接冷声道“无关的人,不必理会。”

十三皇子上扬的嘴角顿时僵住,脸上要笑不笑的样子,林曦月看着觉得有些心疼,却又十分好笑。

不过,人家好歹是十三皇子,也不能太落他面子了,她就只好强忍着。

“想笑便笑,无需藏着掖着。”陆琮低头看着她,眼眸略带深意。

偷笑被抓包,林曦月一吓,低咳一声,险些呛着自己。

陆琮连忙伸手为她抚背顺气,并将责备的眼神投向对面的十三皇子。

被美人取笑,还要遭受陆琮责备,一时间,孤寡的十三皇子只觉分外委屈。

他怎么了?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然而,有因必有果。正哀叹着的十三皇子绝对没有想到,陆琮之所以会对他如此态度,全因他身上穿着的那件交领暗红长袍。准确来说,是他交领暗红长袍下露出的肌肤。

先前曦月在看到十三皇子时,脸上显现出的惊艳神色,陆琮已经深深记在脑海中。

他不会对曦月如何,那就只能心火撒在十三皇子身上。

十三皇子会遭到陆琮的冷眼相待,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不过,真正会得到教训的人,还要属作恶多端的王侯杰。

敢对曦月的觊觎之心的男人,陆琮虽不一定会让他死,但也绝不会让他太好过。

(改)此时此刻,正在牢狱中叫嚣的王侯杰,绝对不会想到他的好日子近乎是到头了。

不说渣恶之人,且说林睿泽与陈师拜别后,直接往广聚轩赶去。

距离正午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母亲吩咐了要带曦月去购置衣裳和首饰,若是再慢慢吞吞,只怕回去会很晚。

到了广聚轩,在侍者的带领下,林睿泽快步前行。脚下步子迈得太快,没有留意周边的动静。在行到三楼时,身侧的包间门忽然打开,他闪躲不及,被撞个正着。门框磕到前额,发出好大一声闷响,听着便是极疼。

果不其然,林睿泽抬头之时,只见前额已是通红一片。

林曦月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向陆琮问道“这位是?”

正孤单着的十三皇子听得美人提起自己,顿时起了精神。他轻咳一声,坐直身子,拿出气势来,眉眼皆是带着得体的浅笑,就等着陆琮正式介绍自己。

可结果是,陆琮眼都未抬,直接冷声道“无关的人,不必理会。”

十三皇子上扬的嘴角顿时僵住,脸上要笑不笑的样子,林曦月看着觉得有些心疼,却又十分好笑。

不过,人家好歹是十三皇子,也不能太落他面子了,她就只好强忍着。

“想笑便笑,无需藏着掖着。”陆琮低头看着她,眼眸略带深意。

偷笑被抓包,林曦月一吓,低咳一声,险些呛着自己。

陆琮连忙伸手为她抚背顺气,并将责备的眼神投向对面的十三皇子。

被美人取笑,还要遭受陆琮责备,一时间,孤寡的十三皇子只觉分外委屈。

他怎么了?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然而,有因必有果。正哀叹着的十三皇子绝对没有想到,陆琮之所以会对他如此态度,全因他身上穿着的那件交领暗红长袍。准确来说,是他交领暗红长袍下露出的肌肤。

先前曦月在看到十三皇子时,脸上显现出的惊艳神色,陆琮已经深深记在脑海中。

他不会对曦月如何,那就只能心火撒在十三皇子身上。

十三皇子会遭到陆琮的冷眼相待,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不过,真正会得到教训的人,还要属作恶多端的王侯杰。

敢对曦月的觊觎之心的男人,陆琮虽不一定会让他死,但也绝不会让他太好过。

此时此刻,正在牢狱中叫嚣的王侯杰,绝对不会想到他的好日子近乎是到头了。

不说渣恶之人,且说林睿泽与陈师拜别后,直接往广聚轩赶去。

距离正午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母亲吩咐了要带曦月去购置衣裳和首饰,若是再慢慢吞吞,只怕回去会很晚。

到了广聚轩,在侍者的带领下,林睿泽快步前行。脚下步子迈得太快,没有留意周边的动静。在行到三楼时,身侧的包间门忽然打开,他闪躲不及,被撞个正着。门框磕到前额,发出好大一声闷响,听着便是极疼。

果不其然,林睿泽抬头之时,只见前额已是通红一片。

林曦月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向陆琮问道“这位是?”

正孤单着的十三皇子听得美人提起自己,顿时起了精神。他轻咳一声,坐直身子,拿出气势来,眉眼皆是带着得体的浅笑,就等着陆琮正式介绍自己。

可结果是,陆琮眼都未抬,直接冷声道“无关的人,不必理会。”

十三皇子上扬的嘴角顿时僵住,脸上要笑不笑的样子,林曦月看着觉得有些心疼,却又十分好笑。

不过,人家好歹是十三皇子,也不能太落他面子了,她就只好强忍着。

“想笑便笑,无需藏着掖着。”陆琮低头看着她,眼眸略带深意。

偷笑被抓包,林曦月一吓,低咳一声,险些呛着自己。

陆琮连忙伸手为她抚背顺气,并将责备的眼神投向对面的十三皇子。

被美人取笑,还要遭受陆琮责备,一时间,孤寡的十三皇子只觉分外委屈。

他怎么了?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然而,有因必有果。正哀叹着的十三皇子绝对没有想到,陆琮之所以会对他如此态度,全因他身上穿着的那件交领暗红长袍。准确来说,是他交领暗红长袍下露出的肌肤。

先前曦月在看到十三皇子时,脸上显现出的惊艳神色,陆琮已经深深记在脑海中。



第六百六十七章 大伯家

等出了那屋,十三皇子长舒一口气,终是缓了过来。

想到脸色阴沉的陆琮,他又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以往的陆三少,性格沉稳冷然且寡淡无味,哪有今日此等性情外露的时候。

看来,这位林姑娘对陆琮的影响,倒真是不小。

只是……

十三皇子忽然又沉了嘴角,陆琮有了放在心尖上的人,也相当于是有了软肋。

万一有人想要对付陆琮,林姑娘的存在一旦被人发现,她将会遭遇的意外情况只怕不会少。

“不对,我为什么要操心这事儿。陆琮自己的人,他自己定能护得好好的。”十三皇子拍了自己脑袋一下,随后大迈步离开,他酒都还未喝好呢!

且说房内,韩景行听得十三皇子出声,这才想起陆三少还在。

视线瞄向陆三少,就见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这方,也不知是看着谁人。

林睿泽见大姐夫面色迟疑,又时不时看向陆琮,自是明白他心中所想。

曦月和陆琮的关系家里都不知道,更不好让大伯家的人知晓。

他轻咳一声,走到陆琮身边,低声道“陆公子,我和曦月去一趟大伯家,你若是回陆院,可否将我们的去向告知父母亲?”

“我和你们一起过去。”陆琮沉声回答。

林睿泽一愣,他这话不像是开玩笑。可若是他一同过去,还不知大伯家会慌乱成何样,且又如何解释得清楚。

‘不行’二字停在嘴边,想说又有些迟疑。

恰在此时,外面忽然有人匆匆走进,凑到恩铭身边低语几句,一脸着急的模样。

“主子。”恩铭上前轻唤,随后不知是说了什么,陆琮瞬时眉头皱起,“什么时候的事?”

“才发现不久。”恩铭神色亦是有些凝重。

陆琮思虑片刻,抬眸朝曦月望去,见她面露担心之色,沉声道了句“无事,我过去一趟。”

“是,属下这就去备马。”恩铭立马应声,可心里也明白主子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只是想让曦月姑娘安心而已。

因有突发情况,陆琮最终没有跟去林大伯家,林曦月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担心。

两辆马车沿东大街缓缓慢行,周边房屋整洁气派,比起南城门周边的残破小屋要好上许多。

林曦月独坐前面马车,而韩景行三人则紧跟在后面。

后面马车内,韩景行看着身旁的景平,忍不住低咳一声,轻声提醒道“我这是要去我岳父家,你跟着是不是……”

韩景平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反问道“我不能同去吗?”

“能,能,怎么会不能呢!你韩二公子何等身份,我岳父家迎接都来不及,我怎么敢将你拒之门外。”说完这话,韩景行忍不住扬起嘴角,凑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和曦月堂妹是怎么认识的?”

尽管他声音不大,但同在车内的林睿泽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说起来,林睿泽也不知曦月是如何认得这位韩二公子的。

韩景平见林睿泽的视线也投向自己,于是将凑在自己身边的韩景行推离了些,随后轻咳一声,仔细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是王侯杰对曦月堂妹心怀不轨,你路遇不平英雄救美。”这样的场景,倒像是话本里写的。若是曦月堂妹与自己无关,韩景行定要调侃景平两句,但一想到曦月堂妹险些遭遇危险,心里又是异常愤怒。

当然,最为愤怒的还是林睿泽。

眼见林睿泽变了脸色,韩景平立马出声宽慰“林公子放心,曦月姑娘无事,而且后来陆三少及时赶到,还命禁卫军将王侯杰压去了大牢。”

说道这里,他不由得好奇问道,“不知陆三少和曦月姑娘是……”

林睿泽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十分慌乱,可面上却不显分毫。

在韩家两兄弟的注视下,他缓缓解释道“我们如今借住在陆家在南郊的别院。”

韩景行和韩景平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疑声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日,我们的船快要到京城的时候,突然发现靠京岸的码头被封锁,在辗转一日后,终是寻到南郊码头靠岸……”林睿泽稍微提起尤家别院之事,再落到陆琮身上,因为林家人是最后和尤兵接触之人,所以倒也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而且前两日,我和父亲寻到城南桂花巷,发现原来的老宅已经换了人。”

“对,我把这事都忘了。”韩景行陡然反应过来,“岳父一家半年前从城南搬到了城东,期间或是有写信告知你们,但想来是错过了,你们没能收到。”

一番解释下来,马车已经缓缓停下。

林曦月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见外面的高门大宅上高挂“林家”二字,红漆铜环大门前,两尊威严的石狮整齐摆放在左右。在京中能有这样地段和规格的大宅,已是了不起的人家。寻常外地的官员升调入京,一两年内都住不上此等高门大宅。

据父亲所说,大伯家原是做小本生意的,虽不是格外富裕,但在京中也算得上是吃穿不愁的人家。

可看如今这宅子,显然及得上一方富绅了。

林睿泽心中所想和曦月差不了多少,两人虽是有些诧异,但也没有过多惊讶。

毕竟,这座宅子虽是不错,但比起黎城知州徐府,以及南郊陆家别院,还是要差上许多。

只是,别弄错了人家才好。

林家守门小厮见韩家马车停在门口,又瞧见大姑爷从车内走出,以为大姑爷是来接大姑娘回韩家的,于是立马去正房告知。

正屋内,大姑娘林汀蓉听得自家夫君前来,还颇为纳闷,“他今日不是约了二弟见面吗?怎么这么早就过来接我了?况且,我也没告诉他我回了娘家啊。”

“哎呦,姑爷那是记挂着你。你就自个儿乐去吧,还在这里念念叨叨。”林蒋氏用手点着自家大姑娘的额头,扯着她站起身,“你怎还安安稳稳坐着呢?景行都到门口了,还不快去迎着他。”



第六百六十八章 分开

(改)年岁十四五的姑娘,和十六七的公子,两人是亲兄妹关系,又姓林,这和岳家叔父家的情况倒是十分相近。

韩景行仔细看那位林公子的眉眼,忽然觉得他和岳父也有些相像。

不过,叔父家又如何能结识陆三少呢?这样一想,他又觉得不大可能。

尽管心里没太大期盼,但试一试总是可以的。

“景平,你可知他们是哪里人?”韩景行低声相问。

“不知,你不会是觉得……”韩景平将打量的视线投向林家兄妹两人。

“虽可能性不大,但问问总无碍嘛。叔父一家原是住在黎城,只要这两兄妹不是黎城人,那这事便没了可能。”

“倒也不无不可。”韩景平深思着要如何开口,眼睛一直盯着林姑娘,也未曾注意到陆三少的脸色。

倒是被寒光波及的韩景行觉得情况不对,这才赶紧拉扯前面的景平,低声问道“你可是得罪过陆三少?”

“不曾。”韩景平收回看向林姑娘的视线,脸色颇为茫然地看着他,“为何要这么问?”

韩景行想要解释,可注意到陆三少扫过来的阴冷视线,却是低咳一声,道“要不,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找人这事,以后再议。”

“如此也好。”韩景平点点头,准备走上前去和林姑娘告辞,可他刚一迈步,忽然有人伸手拦在了他面前。

恩铭轻咳一声,收回拦人的手,并笑着将手上的银两递上,“林二公子,这看诊的钱还请您收好了。”

锦蓝荷包里鼓鼓囊囊,韩景平无需打开来看,便知里面银钱不少。

他浅笑一声,道“不必了。”

“这可不成,林公子看诊的钱哪能让您来出呢。”恩铭亦是不肯让开。

见两人僵持着,站在后面的韩景行赶紧上前一步,接过恩铭手中的钱袋,笑声道“既然林公子有人照料,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他说完去扯身旁景平的衣袖,想要拉他一起离开,可手一挥却抓了个空,回头再看时人竟然绕到前面去了。

“林公子,可是好些了?”韩景平面露关心之意,态度着实谦和。

林曦月正想开口为哥哥回答,余光瞥到旁边的人,把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先前陆琮牵着她的手快步离开时,她其实已经察觉了他对韩景平的敌意。所以之后再见韩景平,她惊讶之余不免又有些担心。

果不其然,从进屋后,陆琮便一直冷着脸。

林睿泽不知为何一顿饭的功夫,曦月身边就冒出了这么多人,但陆琮对这位韩二公子的敌意,他倒是有明显察觉。

难道这位韩公子对曦月……不是他多想,而是此时的氛围着实怪异。

想到这里,林睿泽轻咳一声,朝韩二公子回道“无事无事,不过轻撞了一下,就看着严重罢了。”

“如此就好。”韩景平放下心来。

林曦月想着他或是要告辞离开了,心里正准备缓一口气,却又听得韩景平出声问道“不知你二兄妹是哪里人?”

林睿泽和林曦月两人脸上皆是怔愣,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相问。

知晓自己这话问得唐突,韩景平随即解释道“是我大哥觉得林公子有些眼熟,所以想问你们是否是黎城人。”

“我……”韩景行来不及阻止,众人的视线已经向他投来,他只能强笑着点头“是,我看着林公子是觉得有些眼熟,所以……”

“是。”林睿泽点头回道。

“嗯?”韩景行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确实是从黎城过来的。”

这话一出,韩景行双眼猛地大睁,顾不上旁边的十三皇子和陆三少,快步行到林氏兄妹两人身边,仔细打量两人许久,然后欣喜问道“你们姓林,又是来自黎城,那你们这次入京,可否是为了去大伯家?”

林睿泽和林曦月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点头。

“居然真是你们。”韩景行顿觉分外惊喜,而旁边的韩景平亦是颇为惊讶。

就在林睿泽兄妹两人一头雾水之际,只听得韩景行朗声道“我可是你二人的大姐夫!”

“姐夫?”林睿泽满是不解。

韩景平笑着解释道“他是你们大伯家大堂姐的丈夫,自然就是大姐夫了。”

林曦月看着脸上满是笑意的韩景行,一时间也有些怔愣。

怎么会呢?她记得上一世大堂姐嫁去了外地,没有留在京城,也不曾和韩家人扯上关系啊。

“哎,这什么情况?”在旁边看了半晌热闹的十三皇子,见到这认亲一幕,实在是忍不住了,凑去陆琮身边打探情况。

陆琮也没有料到,不过是带曦月第一次入京,居然就让她遇上了亲人。而遇上亲人后,最直接的改变就是,林家将从陆院搬离。

一想到这点,他就有些后悔。

陆琮这时候心里郁闷万分,而十三皇子反倒笑着凑上前,那自然而然要遭受陆琮的冷眼。

十三皇子摸摸鼻子,抿嘴不再说话,两人皆是沉默,而旁边的四人却是满面笑容。

韩景平性子润雅,而韩景行又十分随和,两人本就是容易相处之人,只是先前碍于外人的身份,林曦月不便和他们多有往来。如今得知韩景行是自己的大姐夫,这关系自然而然也就拉近不少。

“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我岳父一家都很担心。好在今日遇上了,不然还不知要找到何时。”韩景行把夫人看得极为重要,把岳父家的人和事也都是放在头等位置。

寻到叔父一家,解决了这等大事,他脸上的笑意是止不住地溢出。

“对了,叔父叔母呢?”

“我们如今暂住在郊外,父亲母亲今日没有进京。”林睿泽解释道。

“哦,那没事,你们先随我过去你大伯家。”韩景行说着就准备动身把兄妹二人带去岳父家。

这时候,十三皇子忽然在旁边轻咳一声,“我忽然想起我还约了人,诸位慢慢聊,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他立马转身离开,没有丝毫停顿。



第二百六十九章 留下吧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林蒋氏一脸困惑,不明白众人为何发笑。

林汀蓉收起掩嘴的帕子,附和道“您说的没错,这两位确实像是从年画上走下来的人儿。”

先前的深思被林蒋氏打断,可林家人的疑惑到底没被解开。

韩景行看着林家人笑而不语,而韩景平则在旁边喝着茶,一脸看戏的模样。

就在林蒋氏准备向景行问起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时,忽然有道苍老却洪亮的声音传来“什么事这么好笑,快说给我听听。”

话音落下,坐在主位的林德本立马站起身,朝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

“母亲,您怎么过来了?”随着林德本这一声,只见一位老夫人在数位婢子的簇拥中走了进来。

她头上青丝虽白了不少,但眉眼间却格外精神。

此时此刻,她往大堂内打量一圈,在看到林睿泽和林曦月两人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母亲?”林德本低唤一声,将老夫人从思绪中拉回。

“怎么了?”不明白母亲为何发愣,他疑声问道。

林老夫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步朝两兄妹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在两人身前站定,脸上隐有颤抖之色。

看看林睿泽,又看看林曦月,在数次仔细确认后,她终是忍不住颤声问道“你们父亲可是唤作林允元?”

这话一经问出,其他林家人皆是怔住,目光瞬时转移到林睿泽两人身上,眼里隐有激动之光流转。

韩景行回到景平身边,两兄弟对视一眼,皆是摇头轻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林汀蓉听得祖母所言,没有丝毫迟疑,立马行到林曦月身边,牵了她的手确认道“难道你就是叔叔在信中提过的曦月堂妹?”

在林家人的注视下,林曦月缓缓点头。

一刹时,欢喜声顿时从大堂内传出。

林老夫人上前搂住两个孩子,激动地泪眼婆娑,并忍不住出声赞叹“好好好,我的好孙子好孙女,长得可真标致。”

夸完两个乖孙,她又忍不住出声埋怨“允元这臭小子,在黎城混了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回京来看望我这个老母亲,可真是个没良心的。可怜我的,两个乖孙都长这么大了,我却没能见过两次。”

林老夫人又哭又笑,情绪颇为激动。

林德本亦是激动,只不过作为林家顶梁柱,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尽管如此,他犹是哽咽了一下。

“好了,母亲,人找到了是喜事,您怎么还闹起来了。”他上前低声劝慰,并扶着母亲缓缓坐下。

林汀蓉牵着林曦月坐在自己身旁,而林睿泽则被韩景行领了过去。

一顿闹腾,又哭又笑,众人情绪皆是起伏不小。

等心绪稍微平复些,林老夫人出声问起两个乖孙的名字,以及近段时间的状况。

林睿泽作为哥哥,出声答了林老夫人的问题,可“祖母”二字却是没能叫出口。

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但毕竟是懂事后第一次见面。

(改)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林蒋氏一脸困惑,不明白众人为何发笑。

林汀蓉收起掩嘴的帕子,附和道“您说的没错,这两位确实像是从年画上走下来的人儿。”

先前的深思被林蒋氏打断,可林家人的疑惑到底没被解开。

韩景行看着林家人笑而不语,而韩景平则在旁边喝着茶,一脸看戏的模样。

就在林蒋氏准备向景行问起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时,忽然有道苍老却洪亮的声音传来“什么事这么好笑,快说给我听听。”

话音落下,坐在主位的林德本立马站起身,朝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

“母亲,您怎么过来了?”随着林德本这一声,只见一位老夫人在数位婢子的簇拥中走了进来。

她头上青丝虽白了不少,但眉眼间却格外精神。

此时此刻,她往大堂内打量一圈,在看到林睿泽和林曦月两人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母亲?”林德本低唤一声,将老夫人从思绪中拉回。

“怎么了?”不明白母亲为何发愣,他疑声问道。

林老夫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步朝两兄妹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在两人身前站定,脸上隐有颤抖之色。

看看林睿泽,又看看林曦月,在数次仔细确认后,她终是忍不住颤声问道“你们父亲可是唤作林允元?”

这话一经问出,其他林家人皆是怔住,目光瞬时转移到林睿泽两人身上,眼里隐有激动之光流转。

韩景行回到景平身边,两兄弟对视一眼,皆是摇头轻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林汀蓉听得祖母所言,没有丝毫迟疑,立马行到林曦月身边,牵了她的手确认道“难道你就是叔叔在信中提过的曦月堂妹?”

在林家人的注视下,林曦月缓缓点头。

一刹时,欢喜声顿时从大堂内传出。

林老夫人上前搂住两个孩子,激动地泪眼婆娑,并忍不住出声赞叹“好好好,我的好孙子好孙女,长得可真标致。”

夸完两个乖孙,她又忍不住出声埋怨“允元这臭小子,在黎城混了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回京来看望我这个老母亲,可真是个没良心的。可怜我的,两个乖孙都长这么大了,我却没能见过两次。”

林老夫人又哭又笑,情绪颇为激动。

林德本亦是激动,只不过作为林家顶梁柱,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尽管如此,他犹是哽咽了一下。

“好了,母亲,人找到了是喜事,您怎么还闹起来了。”他上前低声劝慰,并扶着母亲缓缓坐下。

林汀蓉牵着林曦月坐在自己身旁,而林睿泽则被韩景行领了过去。

一顿闹腾,又哭又笑,众人情绪皆是起伏不小。

等心绪稍微平复些,林老夫人出声问起两个乖孙的名字,以及近段时间的状况。

林睿泽作为哥哥,出声答了林老夫人的问题,可“祖母”二字却是没能叫出口。

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但毕竟是懂事后第一次见面。



第二百七十章 接人

(改)“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林蒋氏一脸困惑,不明白众人为何发笑。

林汀蓉收起掩嘴的帕子,附和道“您说的没错,这两位确实像是从年画上走下来的人儿。”

先前的深思被林蒋氏打断,可林家人的疑惑到底没被解开。

韩景行看着林家人笑而不语,而韩景平则在旁边喝着茶,一脸看戏的模样。

就在林蒋氏准备向景行问起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时,忽然有道苍老却洪亮的声音传来“什么事这么好笑,快说给我听听。”

话音落下,坐在主位的林德本立马站起身,朝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

“母亲,您怎么过来了?”随着林德本这一声,只见一位老夫人在数位婢子的簇拥中走了进来。

她头上青丝虽白了不少,但眉眼间却格外精神。

此时此刻,她往大堂内打量一圈,在看到林睿泽和林曦月两人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母亲?”林德本低唤一声,将老夫人从思绪中拉回。

“怎么了?”不明白母亲为何发愣,他疑声问道。

林老夫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步朝两兄妹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在两人身前站定,脸上隐有颤抖之色。

看看林睿泽,又看看林曦月,在数次仔细确认后,她终是忍不住颤声问道“你们父亲可是唤作林允元?”

这话一经问出,其他林家人皆是怔住,目光瞬时转移到林睿泽两人身上,眼里隐有激动之光流转。

韩景行回到景平身边,两兄弟对视一眼,皆是摇头轻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林汀蓉听得祖母所言,没有丝毫迟疑,立马行到林曦月身边,牵了她的手确认道“难道你就是叔叔在信中提过的曦月堂妹?”

在林家人的注视下,林曦月缓缓点头。

一刹时,欢喜声顿时从大堂内传出。

林老夫人上前搂住两个孩子,激动地泪眼婆娑,并忍不住出声赞叹“好好好,我的好孙子好孙女,长得可真标致。”

夸完两个乖孙,她又忍不住出声埋怨“允元这臭小子,在黎城混了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回京来看望我这个老母亲,可真是个没良心的。可怜我的,两个乖孙都长这么大了,我却没能见过两次。”

林老夫人又哭又笑,情绪颇为激动。

林德本亦是激动,只不过作为林家顶梁柱,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尽管如此,他犹是哽咽了一下。

“好了,母亲,人找到了是喜事,您怎么还闹起来了。”他上前低声劝慰,并扶着母亲缓缓坐下。

林汀蓉牵着林曦月坐在自己身旁,而林睿泽则被韩景行领了过去。

一顿闹腾,又哭又笑,众人情绪皆是起伏不小。

等心绪稍微平复些,林老夫人出声问起两个乖孙的名字,以及近段时间的状况。

林睿泽作为哥哥,出声答了林老夫人的问题,可“祖母”二字却是没能叫出口。

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但毕竟是懂事后第一次见面。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林蒋氏一脸困惑,不明白众人为何发笑。

林汀蓉收起掩嘴的帕子,附和道“您说的没错,这两位确实像是从年画上走下来的人儿。”

先前的深思被林蒋氏打断,可林家人的疑惑到底没被解开。

韩景行看着林家人笑而不语,而韩景平则在旁边喝着茶,一脸看戏的模样。

就在林蒋氏准备向景行问起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时,忽然有道苍老却洪亮的声音传来“什么事这么好笑,快说给我听听。”

话音落下,坐在主位的林德本立马站起身,朝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

“母亲,您怎么过来了?”随着林德本这一声,只见一位老夫人在数位婢子的簇拥中走了进来。

她头上青丝虽白了不少,但眉眼间却格外精神。

此时此刻,她往大堂内打量一圈,在看到林睿泽和林曦月两人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母亲?”林德本低唤一声,将老夫人从思绪中拉回。

“怎么了?”不明白母亲为何发愣,他疑声问道。

林老夫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步朝两兄妹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在两人身前站定,脸上隐有颤抖之色。

看看林睿泽,又看看林曦月,在数次仔细确认后,她终是忍不住颤声问道“你们父亲可是唤作林允元?”

这话一经问出,其他林家人皆是怔住,目光瞬时转移到林睿泽两人身上,眼里隐有激动之光流转。

韩景行回到景平身边,两兄弟对视一眼,皆是摇头轻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林汀蓉听得祖母所言,没有丝毫迟疑,立马行到林曦月身边,牵了她的手确认道“难道你就是叔叔在信中提过的曦月堂妹?”

在林家人的注视下,林曦月缓缓点头。

一刹时,欢喜声顿时从大堂内传出。

林老夫人上前搂住两个孩子,激动地泪眼婆娑,并忍不住出声赞叹“好好好,我的好孙子好孙女,长得可真标致。”

夸完两个乖孙,她又忍不住出声埋怨“允元这臭小子,在黎城混了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回京来看望我这个老母亲,可真是个没良心的。可怜我的,两个乖孙都长这么大了,我却没能见过两次。”

林老夫人又哭又笑,情绪颇为激动。

林德本亦是激动,只不过作为林家顶梁柱,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尽管如此,他犹是哽咽了一下。

“好了,母亲,人找到了是喜事,您怎么还闹起来了。”他上前低声劝慰,并扶着母亲缓缓坐下。

林汀蓉牵着林曦月坐在自己身旁,而林睿泽则被韩景行领了过去。

一顿闹腾,又哭又笑,众人情绪皆是起伏不小。

等心绪稍微平复些,林老夫人出声问起两个乖孙的名字,以及近段时间的状况。

林睿泽作为哥哥,出声答了林老夫人的问题,可“祖母”二字却是没能叫出口。

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但毕竟是懂事后第一次见面。



第二百七十一章 询问婚嫁

(改)“如此说来,睿泽能入麓山书院念书,想必学识应是不错。”林蒋氏听得一席话,如是回道。

林睿泽摆摆手,脸颊微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林曦月看了哥哥一眼,见他冲自己摇头,她抿嘴一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说起来,哥哥当初参加麓山书院的入学考试,可是拿到了榜首的位次。

也是因为这点,书院老师对他格外看重。

只是没想最后哥哥却从麓山书院被退学。

不过,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否则他们只怕还被牵连在黎城呢。

“睿泽,你如今既来了京中,自然不能再入麓山书院,你可有想过要入哪家书院?”林德本关心问道。对睿泽这样的少年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念书。

“既然能和麓山书院相比较的只有监学,那便是入监学咯。”林蒋氏立马接道,可随即她又想起韩二公子说的,非要世家子弟才能入学监学,而以林家如今的状况,定是进不去的。

一时间,她面上有些愤愤,抱怨道“亏得监学还是京中最好的书院,可它宁愿接受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弟,也不愿要学识过人的平民子弟。这样的书院,不去也罢。睿泽,你别担心,京中书院可多了,总有合适的。”

林蒋氏这话是为了宽慰林睿泽,可她忘记了坐在旁边的韩二公子却是正在监学入读。

当着韩二公子的面,说人家书院的坏话,这可不大好。

林德本数次咳嗽提醒,然林蒋氏毫无反应。

直到林汀蓉轻声在母亲耳边提醒,林蒋氏的贬低声才猛地顿住。

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紧张地视线瞟向韩二公子,心中甚至想要捶打自己,她怎么就忘记这茬了呢?韩二公子可就是京中世大家的子弟,他入读的书院自然就是监学了!

好在视线触及韩二公子时,只见他脸上没有生怒,反倒仍是带着笑意。

林蒋氏所言虽不大好听,但不得不说,她道出了大实话。

“林夫人,您说的没错。确实,除了考究家世,监学如今更需要有学识之人,否则以后朝廷中的顶梁柱官员,出自监学的会越来越少。”韩景平的赞同让林蒋氏宽心不少,同时也让她对他这个后辈更是喜欢。

韩景平说完这话,将视线转向林睿泽,深思道“若是你这样的有学识之人能入监学,定然是极好的。说起来,我在监学有相熟的先生,说不定能助你入监学。”

林家人闻此皆是眼前一亮,林蒋氏更是激动出声,“那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睿泽,你可愿意入监学?”林德本虽亦是激动,但也不忘询问侄子自己的想法。

林睿泽欲言又止,似有些迟疑。

旁边的韩景行以为他心中不愿,或是有所担心,于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虽监学世家子弟多,但你放心,先生们的学识却是没得说,在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你若是入了监学,定能得到更好的见识增长。”

“如此说来,睿泽能入麓山书院念书,想必学识应是不错。”林蒋氏听得一席话,如是回道。

林睿泽摆摆手,脸颊微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林曦月看了哥哥一眼,见他冲自己摇头,她抿嘴一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说起来,哥哥当初参加麓山书院的入学考试,可是拿到了榜首的位次。

也是因为这点,书院老师对他格外看重。

只是没想最后哥哥却从麓山书院被退学。

不过,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否则他们只怕还被牵连在黎城呢。

“睿泽,你如今既来了京中,自然不能再入麓山书院,你可有想过要入哪家书院?”林德本关心问道。对睿泽这样的少年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念书。

“既然能和麓山书院相比较的只有监学,那便是入监学咯。”林蒋氏立马接道,可随即她又想起韩二公子说的,非要世家子弟才能入学监学,而以林家如今的状况,定是进不去的。

一时间,她面上有些愤愤,抱怨道“亏得监学还是京中最好的书院,可它宁愿接受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弟,也不愿要学识过人的平民子弟。这样的书院,不去也罢。睿泽,你别担心,京中书院可多了,总有合适的。”

林蒋氏这话是为了宽慰林睿泽,可她忘记了坐在旁边的韩二公子却是正在监学入读。

当着韩二公子的面,说人家书院的坏话,这可不大好。

林德本数次咳嗽提醒,然林蒋氏毫无反应。

直到林汀蓉轻声在母亲耳边提醒,林蒋氏的贬低声才猛地顿住。

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紧张地视线瞟向韩二公子,心中甚至想要捶打自己,她怎么就忘记这茬了呢?韩二公子可就是京中世大家的子弟,他入读的书院自然就是监学了!

好在视线触及韩二公子时,只见他脸上没有生怒,反倒仍是带着笑意。

林蒋氏所言虽不大好听,但不得不说,她道出了大实话。

“林夫人,您说的没错。确实,除了考究家世,监学如今更需要有学识之人,否则以后朝廷中的顶梁柱官员,出自监学的会越来越少。”韩景平的赞同让林蒋氏宽心不少,同时也让她对他这个后辈更是喜欢。

韩景平说完这话,将视线转向林睿泽,深思道“若是你这样的有学识之人能入监学,定然是极好的。说起来,我在监学有相熟的先生,说不定能助你入监学。”

林家人闻此皆是眼前一亮,林蒋氏更是激动出声,“那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睿泽,你可愿意入监学?”林德本虽亦是激动,但也不忘询问侄子自己的想法。

林睿泽欲言又止,似有些迟疑。

旁边的韩景行以为他心中不愿,或是有所担心,于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虽监学世家子弟多,但你放心,先生们的学识却是没得说,在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你若是入了监学,定能得到更好的见识增长。”



第二百七十二章 询问婚嫁(二)

(改)“如此说来,睿泽能入麓山书院念书,想必学识应是不错。”林蒋氏听得一席话,如是回道。

林睿泽摆摆手,脸颊微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林曦月看了哥哥一眼,见他冲自己摇头,她抿嘴一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说起来,哥哥当初参加麓山书院的入学考试,可是拿到了榜首的位次。

也是因为这点,书院老师对他格外看重。

只是没想最后哥哥却从麓山书院被退学。

不过,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否则他们只怕还被牵连在黎城呢。

“睿泽,你如今既来了京中,自然不能再入麓山书院,你可有想过要入哪家书院?”林德本关心问道。对睿泽这样的少年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念书。

“既然能和麓山书院相比较的只有监学,那便是入监学咯。”林蒋氏立马接道,可随即她又想起韩二公子说的,非要世家子弟才能入学监学,而以林家如今的状况,定是进不去的。

一时间,她面上有些愤愤,抱怨道“亏得监学还是京中最好的书院,可它宁愿接受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弟,也不愿要学识过人的平民子弟。这样的书院,不去也罢。睿泽,你别担心,京中书院可多了,总有合适的。”

林蒋氏这话是为了宽慰林睿泽,可她忘记了坐在旁边的韩二公子却是正在监学入读。

当着韩二公子的面,说人家书院的坏话,这可不大好。

林德本数次咳嗽提醒,然林蒋氏毫无反应。

直到林汀蓉轻声在母亲耳边提醒,林蒋氏的贬低声才猛地顿住。

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紧张地视线瞟向韩二公子,心中甚至想要捶打自己,她怎么就忘记这茬了呢?韩二公子可就是京中世大家的子弟,他入读的书院自然就是监学了!

好在视线触及韩二公子时,只见他脸上没有生怒,反倒仍是带着笑意。

林蒋氏所言虽不大好听,但不得不说,她道出了大实话。

“林夫人,您说的没错。确实,除了考究家世,监学如今更需要有学识之人,否则以后朝廷中的顶梁柱官员,出自监学的会越来越少。”韩景平的赞同让林蒋氏宽心不少,同时也让她对他这个后辈更是喜欢。

韩景平说完这话,将视线转向林睿泽,深思道“若是你这样的有学识之人能入监学,定然是极好的。说起来,我在监学有相熟的先生,说不定能助你入监学。”

林家人闻此皆是眼前一亮,林蒋氏更是激动出声,“那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睿泽,你可愿意入监学?”林德本虽亦是激动,但也不忘询问侄子自己的想法。

林睿泽欲言又止,似有些迟疑。

旁边的韩景行以为他心中不愿,或是有所担心,于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虽监学世家子弟多,但你放心,先生们的学识却是没得说,在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你若是入了监学,定能得到更好的见识增长。”

(改)

“如此说来,睿泽能入麓山书院念书,想必学识应是不错。”林蒋氏听得一席话,如是回道。

林睿泽摆摆手,脸颊微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林曦月看了哥哥一眼,见他冲自己摇头,她抿嘴一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说起来,哥哥当初参加麓山书院的入学考试,可是拿到了榜首的位次。

也是因为这点,书院老师对他格外看重。

只是没想最后哥哥却从麓山书院被退学。

不过,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否则他们只怕还被牵连在黎城呢。

“睿泽,你如今既来了京中,自然不能再入麓山书院,你可有想过要入哪家书院?”林德本关心问道。对睿泽这样的少年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念书。

“既然能和麓山书院相比较的只有监学,那便是入监学咯。”林蒋氏立马接道,可随即她又想起韩二公子说的,非要世家子弟才能入学监学,而以林家如今的状况,定是进不去的。

一时间,她面上有些愤愤,抱怨道“亏得监学还是京中最好的书院,可它宁愿接受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弟,也不愿要学识过人的平民子弟。这样的书院,不去也罢。睿泽,你别担心,京中书院可多了,总有合适的。”

林蒋氏这话是为了宽慰林睿泽,可她忘记了坐在旁边的韩二公子却是正在监学入读。

当着韩二公子的面,说人家书院的坏话,这可不大好。

林德本数次咳嗽提醒,然林蒋氏毫无反应。

直到林汀蓉轻声在母亲耳边提醒,林蒋氏的贬低声才猛地顿住。

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紧张地视线瞟向韩二公子,心中甚至想要捶打自己,她怎么就忘记这茬了呢?韩二公子可就是京中世大家的子弟,他入读的书院自然就是监学了!

好在视线触及韩二公子时,只见他脸上没有生怒,反倒仍是带着笑意。

林蒋氏所言虽不大好听,但不得不说,她道出了大实话。

“林夫人,您说的没错。确实,除了考究家世,监学如今更需要有学识之人,否则以后朝廷中的顶梁柱官员,出自监学的会越来越少。”韩景平的赞同让林蒋氏宽心不少,同时也让她对他这个后辈更是喜欢。

韩景平说完这话,将视线转向林睿泽,深思道“若是你这样的有学识之人能入监学,定然是极好的。说起来,我在监学有相熟的先生,说不定能助你入监学。”

林家人闻此皆是眼前一亮,林蒋氏更是激动出声,“那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睿泽,你可愿意入监学?”林德本虽亦是激动,但也不忘询问侄子自己的想法。

林睿泽欲言又止,似有些迟疑。

旁边的韩景行以为他心中不愿,或是有所担心,于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虽监学世家子弟多,但你放心,先生们的学识却是没得说,在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你若是入了监学,定能得到更好的见识增长。”



第二百七十三章 离开陆院

(改)林蒋氏极力挽留,林曦月和哥哥不好推迟,只得留下。好在来之前让陆琮给父母递了口信,让他们免了担心。

说起来,来了大伯家近两个时辰,林曦月只见到了已经出嫁了的大堂姐,家里的其他孩子却是不曾露面。

待到用膳后,听得大堂姐和林蒋氏谈起弟弟妹妹们,才得知他们是去了蒋家,明日才会回来。

“母亲,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回去了。”林家大门口,韩景行三人向林家人告辞。

林汀蓉亦是牵着林曦月的手说改日再见。

就在三人准备上车离开之时,忽有辆马车缓缓在旁边停下。

林曦月不经意间看去,就见恩铭坐在驾车的位置。

他笑着冲自己摆手,随后回头和车里人说了两句话,便起身向林家大门口走来。

要走的韩景平和韩景行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等认出来人是陆三少身边的侍从后,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上前招呼。

“韩大公子,韩二公子。”恩铭向两人拱手行礼,又笑着和站在门口处的林家人示意,“我奉命过来接林公子和林姑娘回去。”

韩景平闻此,朝恩铭驾来的马车望了一眼,随后回道“天色已晚,路途不便,何不让他们在林家住上一晚。”

“是,岳父说明日同睿泽和曦月一起过去,把叔父叔母都接来林家,免得再叨扰三少。”韩景行言语恭敬,确实是怕麻烦三少。

然恩铭对此不为所动,只笑着再次道“主子的命令不能违背,我做不了主。”

他这话意思是今日必须将林家兄妹两人接回去。

听得这话,韩景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想着或是叔父一家与罪犯见过,所以情况特殊,不能单独再外久留,便转身去唤睿泽和曦月,并和岳父和岳母解释了一番。

林家人听得是陆三少派人来接,当即转口让两兄妹赶紧回去,不要再耽搁了。

来也匆匆,却也匆匆。不多时候,陆家马车载着林家两兄妹快速离开。

直到马车的踪迹消失在眼前,林蒋氏才敢出声感叹道“二弟一家倒是命好,一回京就碰见了陆三少,指不定今后能有大造化呢。”

“这样的造化,可是拿命换来的。那位敢潜逃出京的二品大将,正如隐藏在暗处的疯狗一般,随时能夺人性命。我们若是遇上这样的状况,怕早已是凶多吉少。允元命途多舛,就算是走了大运,也都是先前积攒得来的。而且据说陆三少性情古怪,不喜与外人相处。你想着陆院极好,但指不定允元他们在里面过得艰难呢。”林德本眉头皱起,对二弟仍是有些担心。

“好,二弟不易,但你也无需太过担心。你看睿泽和曦月两个孩子,在我们前面毫无窘迫之意,想来日子过得也是不错的。”林蒋氏倒是十分宽心。

“别多想,汀蓉和姑爷他们要回去了。”她出声提醒。

等送走三人,天色已是半黑,林家门口这才静了下来。

从东城区的林家到南郊的陆院,路程不短,但好在一行人多。

起先,恩铭驾着马车出了南城门,向前驶了约莫一两公里的路程,就与等候在前面的人汇合。

林曦月听着周边的车轱辘声转换成马蹄声,轻轻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就见陆琮骑着高头大马等在前面,而他身后还有不少举着火把的禁卫军。

林睿泽在马车内坐了许久,憋闷得慌,正好秋日京郊的傍晚气候凉爽,他便出去骑马。

一行人稍微整装片刻,陆琮命禁卫军前后各去一队人马,这才再次出发。

火光隐约传过车帘,照入车内,林曦月顿觉安心不少。

穿行在暗黑静谧的郊外,心里倒也生出一丝暖意。

林曦月想确认陆琮是否在马车旁边,一掀开车帘就撞入他的黑眸。

陆琮见她神色微怔,伸手揉揉她的脑袋,随后闪身走进。

骑马行在前面的林睿泽,回头见车帘微动,而陆琮的坐骑却被旁人牵着,他眼眸微沉,却也未多说什么。

反正明日就要离开陆院了,今日就让他们两人在见一见吧。

充满着柔和光线的马车内,陆琮看着曦月眼眸幽深,“今日去林家可是欢喜?”

“嗯,大伯一家很和善,比我想象的要好。”半日相处下来,林曦月觉得甚是亲切,没有太多局促感,比之以往去徐府的感觉要好上许多。

“你觉得韩家人如何?”忽然,陆琮一下转了话题。

林曦月稍微一愣,随后明白他问的是韩景行和韩景平两人。

她想了想,如实回道“大姐夫为人和善,对大堂姐极好。”

林曦月听着周边的车轱辘声转换成马蹄声,轻轻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就见陆琮骑着高头大马等在前面,而他身后还有不少举着火把的禁卫军。

林睿泽在马车内坐了许久,憋闷得慌,正好秋日京郊的傍晚气候凉爽,他便出去骑马。

一行人稍微整装片刻,陆琮命禁卫军前后各去一队人马,这才再次出发。

火光隐约传过车帘,照入车内,林曦月顿觉安心不少。

穿行在暗黑静谧的郊外,心里倒也生出一丝暖意。

林曦月想确认陆琮是否在马车旁边,一掀开车帘就撞入他的黑眸。

陆琮见她神色微怔,伸手揉揉她的脑袋,随后闪身走进。

骑马行在前面的林睿泽,回头见车帘微动,而陆琮的坐骑却被旁人牵着,他眼眸微沉,却也未多说什么。

反正明日就要离开陆院了,今日就让他们两人在见一见吧。

充满着柔和光线的马车内,陆琮看着曦月眼眸幽深,“今日去林家可是欢喜?”

“嗯,大伯一家很和善,比我想象的要好。”半日相处下来,林曦月觉得甚是亲切,没有太多局促感,比之以往去徐府的感觉要好上许多。

“你觉得韩家人如何?”忽然,陆琮一下转了话题。

林曦月稍微一愣,随后明白他问的是韩景行和韩景平两人。

她想了想,如实回道“大姐夫为人和善,对大堂姐极好。”



第二百七十四章 离开陆院(二)

(改)林蒋氏极力挽留,林曦月和哥哥不好推迟,只得留下。好在来之前让陆琮给父母递了口信,让他们免了担心。

说起来,来了大伯家近两个时辰,林曦月只见到了已经出嫁了的大堂姐,家里的其他孩子却是不曾露面。

待到用膳后,听得大堂姐和林蒋氏谈起弟弟妹妹们,才得知他们是去了蒋家,明日才会回来。

“母亲,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回去了。”林家大门口,韩景行三人向林家人告辞。

林汀蓉亦是牵着林曦月的手说改日再见。

就在三人准备上车离开之时,忽有辆马车缓缓在旁边停下。

林曦月不经意间看去,就见恩铭坐在驾车的位置。

他笑着冲自己摆手,随后回头和车里人说了两句话,便起身向林家大门口走来。

要走的韩景平和韩景行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等认出来人是陆三少身边的侍从后,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上前招呼。

“韩大公子,韩二公子。”恩铭向两人拱手行礼,又笑着和站在门口处的林家人示意,“我奉命过来接林公子和林姑娘回去。”

韩景平闻此,朝恩铭驾来的马车望了一眼,随后回道“天色已晚,路途不便,何不让他们在林家住上一晚。”

“是,岳父说明日同睿泽和曦月一起过去,把叔父叔母都接来林家,免得再叨扰三少。”韩景行言语恭敬,确实是怕麻烦三少。

然恩铭对此不为所动,只笑着再次道“主子的命令不能违背,我做不了主。”

他这话意思是今日必须将林家兄妹两人接回去。

听得这话,韩景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想着或是叔父一家与罪犯见过,所以情况特殊,不能单独再外久留,便转身去唤睿泽和曦月,并和岳父和岳母解释了一番。

林家人听得是陆三少派人来接,当即转口让两兄妹赶紧回去,不要再耽搁了。

来也匆匆,却也匆匆。不多时候,陆家马车载着林家两兄妹快速离开。

直到马车的踪迹消失在眼前,林蒋氏才敢出声感叹道“二弟一家倒是命好,一回京就碰见了陆三少,指不定今后能有大造化呢。”

“这样的造化,可是拿命换来的。那位敢潜逃出京的二品大将,正如隐藏在暗处的疯狗一般,随时能夺人性命。我们若是遇上这样的状况,怕早已是凶多吉少。允元命途多舛,就算是走了大运,也都是先前积攒得来的。而且据说陆三少性情古怪,不喜与外人相处。你想着陆院极好,但指不定允元他们在里面过得艰难呢。”林德本眉头皱起,对二弟仍是有些担心。

“好,二弟不易,但你也无需太过担心。你看睿泽和曦月两个孩子,在我们前面毫无窘迫之意,想来日子过得也是不错的。”林蒋氏倒是十分宽心。

“别多想,汀蓉和姑爷他们要回去了。”她出声提醒。

等送走三人,天色已是半黑,林家门口这才静了下来。

从东城区的林家到南郊的陆院,路程不短,但好在一行人多。

起先,恩铭驾着马车出了南城门,向前驶了约莫一两公里的路程,就与等候在前面的人汇合。

林曦月听着周边的车轱辘声转换成马蹄声,轻轻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就见陆琮骑着高头大马等在前面,而他身后还有不少举着火把的禁卫军。

林睿泽在马车内坐了许久,憋闷得慌,正好秋日京郊的傍晚气候凉爽,他便出去骑马。

一行人稍微整装片刻,陆琮命禁卫军前后各去一队人马,这才再次出发。

火光隐约传过车帘,照入车内,林曦月顿觉安心不少。

穿行在暗黑静谧的郊外,心里倒也生出一丝暖意。

林曦月想确认陆琮是否在马车旁边,一掀开车帘就撞入他的黑眸。

陆琮见她神色微怔,伸手揉揉她的脑袋,随后闪身走进。

骑马行在前面的林睿泽,回头见车帘微动,而陆琮的坐骑却被旁人牵着,他眼眸微沉,却也未多说什么。

反正明日就要离开陆院了,今日就让他们两人在见一见吧。

充满着柔和光线的马车内,陆琮看着曦月眼眸幽深,“今日去林家可是欢喜?”

“嗯,大伯一家很和善,比我想象的要好。”半日相处下来,林曦月觉得甚是亲切,没有太多局促感,比之以往去徐府的感觉要好上许多。

“你觉得韩家人如何?”忽然,陆琮一下转了话题。

林曦月稍微一愣,随后明白他问的是韩景行和韩景平两人。

她想了想,如实回道“大姐夫为人和善,对大堂姐极好。”



林曦月听着周边的车轱辘声转换成马蹄声,轻轻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就见陆琮骑着高头大马等在前面,而他身后还有不少举着火把的禁卫军。

林睿泽在马车内坐了许久,憋闷得慌,正好秋日京郊的傍晚气候凉爽,他便出去骑马。

一行人稍微整装片刻,陆琮命禁卫军前后各去一队人马,这才再次出发。

火光隐约传过车帘,照入车内,林曦月顿觉安心不少。

穿行在暗黑静谧的郊外,心里倒也生出一丝暖意。

林曦月想确认陆琮是否在马车旁边,一掀开车帘就撞入他的黑眸。

陆琮见她神色微怔,伸手揉揉她的脑袋,随后闪身走进。

骑马行在前面的林睿泽,回头见车帘微动,而陆琮的坐骑却被旁人牵着,他眼眸微沉,却也未多说什么。

反正明日就要离开陆院了,今日就让他们两人在见一见吧。

充满着柔和光线的马车内,陆琮看着曦月眼眸幽深,“今日去林家可是欢喜?”

“嗯,大伯一家很和善,比我想象的要好。”半日相处下来,林曦月觉得甚是亲切,没有太多局促感,比之以往去徐府的感觉要好上许多。

“你觉得韩家人如何?”忽然,陆琮一下转了话题。

林曦月稍微一愣,随后明白他问的是韩景行和韩景平两人。

她想了想,如实回道“大姐夫为人和善,对大堂姐极好。”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七大姑八大婆

(改,中秋假期一定跟上发文进度)对于林父和林母,陆琮无法轻易应付,只得放弃挽留曦月的想法。

以后想见曦月,只得另想他法。

好在京中的林家位于东城区偏中间位置,与陆府隔了不远,比起城南桂花巷倒是要强上许多。

一行人快至陆院时,林曦月催促陆琮骑回马上。

万一父亲和母亲等候在大门口,见到她和陆琮共乘一架马车,那还得了,今晚都不用睡了。

被赶出马车的陆琮无奈浅笑,可眸中却满是宠溺的神色。

他驾马快走两步,与前面的林睿泽并排而行。

借着昏黄的火光转头看去,林睿泽见陆琮的神色比先前要柔和许多。

知晓应是曦月影响了他,林睿泽倒是稍稍放下心来。

两人在一起,最忌讳一人全心付出,而另一人不为所动。

虽然陆琮家世高相貌好,但他仍是不希望曦月是两人中陷得更深的那人。

他不会阻止曦月和陆琮来往,但万一林家和陆家亲事不成,他也希望曦月能斩断情丝,不受心痛所折磨。

“你……可有想过要娶曦月?”今夜时机正好,林睿泽不含糊,直接将心里的担忧问出。

听得他的问题,陆琮眼神未眨,直接沉声回道“自然。”

“你可是有了打算?”林睿泽知晓陆琮身份特殊,以如今的情况要娶曦月怕是不易。

“既然你问起我的打算,我不妨告诉你,你在其中作用不小。”陆琮眼神微凝,神色更是严肃不少。

虽他没有看着自己,但林睿泽仍是不由得紧张起来,仿佛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极其重要。

果不其然,陆琮接下来的话让林睿泽顿时充满了一腔热血!

他只听得陆琮缓缓道“入了监学,以你的才学,明年秋闱必中。若是后年春闱你能上红榜,不管殿试与否,我便能让你留在京中为官。只要你入朝为官,不论官阶几品,林家就能脱离白丁的身份。况且,林家又与京中韩家和黎城徐家渊源颇深,到时候我和曦月再谈婚事,也无太大阻碍。”

这番话若是由别人说出来,林睿泽定不会相信,可说这话的人是陆琮,他便毫不质疑。

既然陆琮敢给出承诺,他也绝不畏缩。

“不管是秋闱,还是春闱,乃至最后的殿试,我林睿泽定能占一席之位。”林睿泽拉缰停马,周身的昏暗也难掩他眼中的坚定之色、

陆琮亦是停下,同他击掌以示,“如此便说定了。”

对于两人的约定,林曦月毫不知晓。

回到陆院时已是亥时,林允元和林周氏虽没有等在大门口,但也一直坐守等着两个孩子回来。

等见到睿泽和曦月,林周氏起身去让人备水,而林允元则是问起今日的情况。

“可真是见到了你们大伯?”林允元先前听得京中传来的消息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的,仔细确认了好些遍才肯相信。

林睿泽点头,“是大伯家没错,而且大伯说明日会过来。”

“那就好。”林允元正愁着在陆院待太久不好,但又因未寻到好的住处,也不知要搬去哪里。如今与大哥联系上,自然就无需忧愁了。

“既然如此,今日早些休息,有事明日再商量。”林允元让两个孩子回房休息。

他心里大石头放下,觉得浑身轻松,几乎是沾床既睡。

一夜无梦,待林曦月醒来时,外面的院子里已是热闹得很。

她起身唤来秋韵,问起外面在做什么,就听得秋韵欣喜道“是林大老爷寻了过来,要接我们去京中的林府住,如今夫人正命人抬箱呢。姑娘,您醒了便起来吧,正好该收拾屋里了。”

“这么快,已经在抬箱了!是今日就要搬走吗?”林睿泽起身穿好鞋袜,走去梳洗台架旁,将面巾沾湿温水,轻擦脸颊。

秋韵拿来外衣给姑娘穿上,想了想夫人说的话,回道“不是今日,也是明日。听老爷和夫人的语气,都想尽早搬去京内。”

林曦月在妆台前坐下,心里有一时感伤,在这里待了将近小半月,说起来还真是有些不舍。不过,这里毕竟是陆家的别院,想来父母亲仍是住不大习惯,不然也不会急着搬走。

林家原是带了不少行李入京城,但尤家的那场大火,几乎将所有的东西都少了个干净。好在先前下船时,林周氏让留了一部分行李在船上,否则大火之后的林家人怕是连衣裳都没得穿。

花了近一个时辰,所有行李清点完毕,且已装箱上车,送去了京内东城区的林府。

林曦月将屋内整理好的包裹交给秋韵,让她拿去车上,自己去寻了母亲,问起今日搬走是不是仓促了些,可否要与陆三少告辞?

“我和你父亲本也是想着今天整理收拾,明日再告辞离开。可在早膳时,我们忽然得到消息,说陆少昨夜因有紧急要务而匆匆离开,近期内怕是不会再回这里。既然留到明日也不能见到陆三少,倒不如今日一起随你大伯去林府。陆三少这边,今后有机会再谢吧。”林周氏和曦月道清原因,又急忙忙转身离开。

大件行李虽是清点好了,但屋内仍有不少精致的小物件。她好不容易保住的那些个宝贝,可不能落下了。

在林周氏离开后,林曦月坐在凳上想着母亲方才所言。

因紧急要务而半夜离开……不知又是出了什么事,先前在广聚轩时,他也是匆匆离开。

看来,虽秋闱舞弊案过去了,但京城的危机仍是不少。

离去时不能见陆琮一面,林曦月心中还是颇为沮丧。

在巳时初,林家人上了马车,带着整理好的行李,跟着林德本一齐进京。

没有陆琮进京时的风度和排场,林家进京只得老老实实在城门口排队等候。

等到了林府时,午膳时候已过,马车停在门口,林曦月掀帘望去,见林蒋氏正候着他们,而不同于昨日情况的是,今日她身旁站守了好些个孩子。十五六岁的少年,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有三四岁的小娃娃,大伯家的孩子还真是不少。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七大姑八大婆(二)

(改)对于林父和林母,陆琮无法轻易应付,只得放弃挽留曦月的想法。

以后想见曦月,只得另想他法。

好在京中的林家位于东城区偏中间位置,与陆府隔了不远,比起城南桂花巷倒是要强上许多。

一行人快至陆院时,林曦月催促陆琮骑回马上。

万一父亲和母亲等候在大门口,见到她和陆琮共乘一架马车,那还得了,今晚都不用睡了。

被赶出马车的陆琮无奈浅笑,可眸中却满是宠溺的神色。

他驾马快走两步,与前面的林睿泽并排而行。

借着昏黄的火光转头看去,林睿泽见陆琮的神色比先前要柔和许多。

知晓应是曦月影响了他,林睿泽倒是稍稍放下心来。

两人在一起,最忌讳一人全心付出,而另一人不为所动。

虽然陆琮家世高相貌好,但他仍是不希望曦月是两人中陷得更深的那人。

他不会阻止曦月和陆琮来往,但万一林家和陆家亲事不成,他也希望曦月能斩断情丝,不受心痛所折磨。

“你……可有想过要娶曦月?”今夜时机正好,林睿泽不含糊,直接将心里的担忧问出。

听得他的问题,陆琮眼神未眨,直接沉声回道“自然。”

“你可是有了打算?”林睿泽知晓陆琮身份特殊,以如今的情况要娶曦月怕是不易。

“既然你问起我的打算,我不妨告诉你,你在其中作用不小。”陆琮眼神微凝,神色更是严肃不少。

虽他没有看着自己,但林睿泽仍是不由得紧张起来,仿佛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极其重要。

果不其然,陆琮接下来的话让林睿泽顿时充满了一腔热血!

他只听得陆琮缓缓道“入了监学,以你的才学,明年秋闱必中。若是后年春闱你能上红榜,不管殿试与否,我便能让你留在京中为官。只要你入朝为官,不论官阶几品,林家就能脱离白丁的身份。况且,林家又与京中韩家和黎城徐家渊源颇深,到时候我和曦月再谈婚事,也无太大阻碍。”

这番话若是由别人说出来,林睿泽定不会相信,可说这话的人是陆琮,他便毫不质疑。

既然陆琮敢给出承诺,他也绝不畏缩。

“不管是秋闱,还是春闱,乃至最后的殿试,我林睿泽定能占一席之位。”林睿泽拉缰停马,周身的昏暗也难掩他眼中的坚定之色、

陆琮亦是停下,同他击掌以示,“如此便说定了。”

对于两人的约定,林曦月毫不知晓。

回到陆院时已是亥时,林允元和林周氏虽没有等在大门口,但也一直坐守等着两个孩子回来。

等见到睿泽和曦月,林周氏起身去让人备水,而林允元则是问起今日的情况。

“可真是见到了你们大伯?”林允元先前听得京中传来的消息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的,仔细确认了好些遍才肯相信。

林睿泽点头,“是大伯家没错,而且大伯说明日会过来。”

“那就好。”林允元正愁着在陆院待太久不好,但又因未寻到好的住处,也不知要搬去哪里。如今与大哥联系上,自然就无需忧愁了。

“既然如此,今日早些休息,有事明日再商量。”林允元让两个孩子回房休息。

他心里大石头放下,觉得浑身轻松,几乎是沾床既睡。

一夜无梦,待林曦月醒来时,外面的院子里已是热闹得很。

她起身唤来秋韵,问起外面在做什么,就听得秋韵欣喜道“是林大老爷寻了过来,要接我们去京中的林府住,如今夫人正命人抬箱呢。姑娘,您醒了便起来吧,正好该收拾屋里了。”

“这么快,已经在抬箱了!是今日就要搬走吗?”林睿泽起身穿好鞋袜,走去梳洗台架旁,将面巾沾湿温水,轻擦脸颊。

秋韵拿来外衣给姑娘穿上,想了想夫人说的话,回道“不是今日,也是明日。听老爷和夫人的语气,都想尽早搬去京内。”

林曦月在妆台前坐下,心里有一时感伤,在这里待了将近小半月,说起来还真是有些不舍。不过,这里毕竟是陆家的别院,想来父母亲仍是住不大习惯,不然也不会急着搬走。

林家原是带了不少行李入京城,但尤家的那场大火,几乎将所有的东西都少了个干净。好在先前下船时,林周氏让留了一部分行李在船上,否则大火之后的林家人怕是连衣裳都没得穿。

花了近一个时辰,所有行李清点完毕,且已装箱上车,送去了京内东城区的林府。

林曦月将屋内整理好的包裹交给秋韵,让她拿去车上,自己去寻了母亲,问起今日搬走是不是仓促了些,可否要与陆三少告辞?

“我和你父亲本也是想着今天整理收拾,明日再告辞离开。可在早膳时,我们忽然得到消息,说陆少昨夜因有紧急要务而匆匆离开,近期内怕是不会再回这里。既然留到明日也不能见到陆三少,倒不如今日一起随你大伯去林府。陆三少这边,今后有机会再谢吧。”林周氏和曦月道清原因,又急忙忙转身离开。

大件行李虽是清点好了,但屋内仍有不少精致的小物件。她好不容易保住的那些个宝贝,可不能落下了。

在林周氏离开后,林曦月坐在凳上想着母亲方才所言。

因紧急要务而半夜离开……不知又是出了什么事,先前在广聚轩时,他也是匆匆离开。

看来,虽秋闱舞弊案过去了,但京城的危机仍是不少。

离去时不能见陆琮一面,林曦月心中还是颇为沮丧。

在巳时初,林家人上了马车,带着整理好的行李,跟着林德本一齐进京。

没有陆琮进京时的风度和排场,林家进京只得老老实实在城门口排队等候。

等到了林府时,午膳时候已过,马车停在门口,林曦月掀帘望去,见林蒋氏正候着他们,而不同于昨日情况的是,今日她身旁站守了好些个孩子。十五六岁的少年,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有三四岁的小娃娃,大伯家的孩子还真是不少。



第二百七十七章 步入正轨

(改)经历了昨日的见面,林蒋氏见到林允元和林周氏两人,没有太过激动和震惊,而是欢欢喜喜领着众人进屋。

跟在林蒋氏身后的孩子们懵懵懂懂,不大清楚来人的身份,却又听母亲提起过来人是二叔一家,所以皆是拿打量的目光看着林睿泽等人。

林曦月视线转动,目光在那位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停留片刻,随后又移转开来。

她记得大伯母曾提过,家里有一子比睿泽要大上两三岁,如今正在京中的书院入读。

可这位少年看着却是不大像!

尽管心里疑惑,林曦月却是不大好问,只安静随着众人入府。

当前面的人刚过垂花门时,忽然有人急冲而出,险些撞到为首的林德本。

林德本看清来人,顿时脸色一板,质问道“这么急急忙忙的做什么,都多大年岁了,还不学着沉稳些!”

“父亲,我知错了。”来人立马低头认错,没有丝毫犹豫。

林曦月顺着声音向前看去,只见大伯前面站着一位年近弱冠的男子,他眉眼间和大伯极为相似,但身量却是极高。

他的相貌在人群中或是不大起眼,但身量上的突出却能引得众人的关注。

林曦月打量他的时候,正巧林阳煦抬头望来。

一见到母亲身后的姑娘,林阳煦顿觉眼前一亮,不由得感叹道“好漂亮的姑娘。”

林蒋氏听得此话,伸手轻拍他脑袋,斥声道“什么姑娘,这是你曦月堂妹。”

“堂妹?”他皱眉想了想,问“她是二叔家的?”

见母亲点头,林阳煦心中居然还略有些失望。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咧嘴笑着和二叔一家打招呼。

嘴甜又可亲的小辈最得老辈的喜欢,林允元和林周氏亦是笑着回声。

看着前面的大堂哥迅速博得了父母亲的喜爱,林曦月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啧声。

这位大堂哥在相貌上和大伯父极为相似,可在这性格方面,和沉稳的大伯父相比,却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想来或是随了母亲。

等一行人即将走到正堂门口时,听得里面有不少动静传出,林德本脚下步子一顿,向身旁的林蒋氏问起里面是何情况。

“是我大哥和大嫂,他们今日过来送孩子时,听得二叔一家回京了,所以也想留下凑凑热闹。”林蒋氏说得有些许心虚。

外人对此或是不了解,但林德本一见她如此神色,便知大舅哥和大舅嫂过来的目的绝不会只是为了送孩子这么简单。

他低叹一声,神色间颇为无奈,看来又要为他们准备银两了。

以往林家只是做小本生意时,大舅哥一家也只是过来蹭吃蹭喝,可自从汀蓉嫁入韩家,林家搬入大宅之后,他便开始伸手张口要钱。

先前是管林蒋氏偷偷拿钱,后来便直接管林德本要。

林德本念着两家的情分,想着以前自己困难时,蒋家对自己多有助力,所以大舅哥每次过来要钱时,他都给了。

只不过,给的次数多了,他也逐渐发现其中的问题。

起初,大舅哥找他要钱是因为遇到了难关,可后来情况渐渐就变了。

或是想着有人给钱,大舅哥一直闲置在家,也不再出去找活计,没了钱便来林府,拿到了钱立马又去挥霍。日子过得比寻常人可是要潇洒多了。

林德本虽有钱给他,但他不想让大舅哥染成一个废人。

想要断了给他的银钱,可一时半会儿又怎么能行呢?

这不,离上次拒了他不过才三五日的功夫,今日他便借口寻上门来了。

见林德本神色微沉,林蒋氏不敢再多说话,只干干净净跟着他进到正堂。

正堂内,蒋松和蒋胡氏正焦急等待着。听到外面有动静传来,两人立马起身去迎。

见到林德本出现在门口,蒋松顿时眼睛一亮,出声关心道“妹夫,我听妹妹说,你二弟来了京中,今日可是接到人了?”

话音落下不久,走在后面的林允元等人缓步进屋。

见到陌生的面孔,蒋松先是微愣,随后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快走两步,在林允元身前站定,仔细打量着他,激动问道“这位就是林二弟吧!听说你之前一直住在黎城,这黎城可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的,只是太过偏远了些,还是来京城好。哎,你们来了京城,可就不回去了吧。”

林允元不清楚眼前之人的身份,也没有立即出声回答。

然他不出声,蒋松却也没有住嘴。

“你们初入京城,定是不好找寻住所。”他摆出深思的模样,似在为林允元一家人考虑一般,可忽然他似明白了什么,抬手轻拍自己一下,呵笑道“瞧我这脑袋,都忘了妹夫一家的存在。”

“如今的林府极大,要容纳下你们一家四口定是容易的,而且还有专门的下人伺候,想来我都颇为羡慕呢!”

蒋松嘴里说着羡慕,眼眸微微转动,想着若是自己也能入住林府,那可就是极妙。

听得眼前之人的一番话,林允元不清楚他的目的在何,但多少存了些警惕心。

“哥,这位是?”林允元将视线转向林德本,一脸困惑。

林德本稍微收敛了脸上的怒意,随后出言介绍道“这位是蒋松,是你大嫂的娘家哥哥。”

“蒋大哥,你好。”林允元向蒋松点头示意,随后不再多说。

蒋松又唠叨了一会儿,说来说去,无非是说黎城穷乡僻壤的,远远及不上京城,林允元一家搬来京城住是最明智的选择,然后提到林府的大宅子,以及林家掌管的商铺之多,和大姑娘汀蓉嫁得好等等。

然这些都是林家之事,哪用得他蒋松来说呢?

林曦月在后面听得都烦了,忍不住出声问了句“蒋叔叔,你可去过黎城?”

乍然听得有人出声,蒋氏先是一愣,随后看向林曦月,摇摇头道“不曾去过。”

她闻此便笑了,“既然您不曾去过,又怎么会知晓黎城的情况呢?”



第二百七十八章 步入正轨(二)

经历了昨日的见面,林蒋氏见到林允元和林周氏两人,没有太过激动和震惊,而是欢欢喜喜领着众人进屋。

跟在林蒋氏身后的孩子们懵懵懂懂,不大清楚来人的身份,却又听母亲提起过来人是二叔一家,所以皆是拿打量的目光看着林睿泽等人。

林曦月视线转动,目光在那位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停留片刻,随后又移转开来。

她记得大伯母曾提过,家里有一子比睿泽要大上两三岁,如今正在京中的书院入读。

可这位少年看着却是不大像!

尽管心里疑惑,林曦月却是不大好问,只安静随着众人入府。

当前面的人刚过垂花门时,忽然有人急冲而出,险些撞到为首的林德本。

林德本看清来人,顿时脸色一板,质问道“这么急急忙忙的做什么,都多大年岁了,还不学着沉稳些!”

“父亲,我知错了。”来人立马低头认错,没有丝毫犹豫。

林曦月顺着声音向前看去,只见大伯前面站着一位年近弱冠的男子,他眉眼间和大伯极为相似,但身量却是极高。

他的相貌在人群中或是不大起眼,但身量上的突出却能引得众人的关注。

林曦月打量他的时候,正巧林阳煦抬头望来。

一见到母亲身后的姑娘,林阳煦顿觉眼前一亮,不由得感叹道“好漂亮的姑娘。”

林蒋氏听得此话,伸手轻拍他脑袋,斥声道“什么姑娘,这是你曦月堂妹。”

“堂妹?”他皱眉想了想,问“她是二叔家的?”

见母亲点头,林阳煦心中居然还略有些失望。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咧嘴笑着和二叔一家打招呼。

嘴甜又可亲的小辈最得老辈的喜欢,林允元和林周氏亦是笑着回声。

看着前面的大堂哥迅速博得了父母亲的喜爱,林曦月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啧声。

这位大堂哥在相貌上和大伯父极为相似,可在这性格方面,和沉稳的大伯父相比,却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想来或是随了母亲。

等一行人即将走到正堂门口时,听得里面有不少动静传出,林德本脚下步子一顿,向身旁的林蒋氏问起里面是何情况。

“是我大哥和大嫂,他们今日过来送孩子时,听得二叔一家回京了,所以也想留下凑凑热闹。”林蒋氏说得有些许心虚。

外人对此或是不了解,但林德本一见她如此神色,便知大舅哥和大舅嫂过来的目的绝不会只是为了送孩子这么简单。

他低叹一声,神色间颇为无奈,看来又要为他们准备银两了。

以往林家只是做小本生意时,大舅哥一家也只是过来蹭吃蹭喝,可自从汀蓉嫁入韩家,林家搬入大宅之后,他便开始伸手张口要钱。

先前是管林蒋氏偷偷拿钱,后来便直接管林德本要。

林德本念着两家的情分,想着以前自己困难时,蒋家对自己多有助力,所以大舅哥每次过来要钱时,他都给了。

只不过,给的次数多了,他也逐渐发现其中的问题。

起初,大舅哥找他要钱是因为遇到了难关,可后来情况渐渐就变了。

或是想着有人给钱,大舅哥一直闲置在家,也不再出去找活计,没了钱便来林府,拿到了钱立马又去挥霍。日子过得比寻常人可是要潇洒多了。

林德本虽有钱给他,但他不想让大舅哥染成一个废人。

想要断了给他的银钱,可一时半会儿又怎么能行呢?

这不,离上次拒了他不过才三五日的功夫,今日他便借口寻上门来了。

见林德本神色微沉,林蒋氏不敢再多说话,只干干净净跟着他进到正堂。

正堂内,蒋松和蒋胡氏正焦急等待着。听到外面有动静传来,两人立马起身去迎。

见到林德本出现在门口,蒋松顿时眼睛一亮,出声关心道“妹夫,我听妹妹说,你二弟来了京中,今日可是接到人了?”

话音落下不久,走在后面的林允元等人缓步进屋。

见到陌生的面孔,蒋松先是微愣,随后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快走两步,在林允元身前站定,仔细打量着他,激动问道“这位就是林二弟吧!听说你之前一直住在黎城,这黎城可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的,只是太过偏远了些,还是来京城好。哎,你们来了京城,可就不回去了吧。”

林允元不清楚眼前之人的身份,也没有立即出声回答。

然他不出声,蒋松却也没有住嘴。

“你们初入京城,定是不好找寻住所。”他摆出深思的模样,似在为林允元一家人考虑一般,可忽然他似明白了什么,抬手轻拍自己一下,呵笑道“瞧我这脑袋,都忘了妹夫一家的存在。”

“如今的林府极大,要容纳下你们一家四口定是容易的,而且还有专门的下人伺候,想来我都颇为羡慕呢!”

蒋松嘴里说着羡慕,眼眸微微转动,想着若是自己也能入住林府,那可就是极妙。

听得眼前之人的一番话,林允元不清楚他的目的在何,但多少存了些警惕心。

“哥,这位是?”林允元将视线转向林德本,一脸困惑。

林德本稍微收敛了脸上的怒意,随后出言介绍道“这位是蒋松,是你大嫂的娘家哥哥。”

“蒋大哥,你好。”林允元向蒋松点头示意,随后不再多说。

蒋松又唠叨了一会儿,说来说去,无非是说黎城穷乡僻壤的,远远及不上京城,林允元一家搬来京城住是最明智的选择,然后提到林府的大宅子,以及林家掌管的商铺之多,和大姑娘汀蓉嫁得好等等。

然这些都是林家之事,哪用得他蒋松来说呢?

林曦月在后面听得都烦了,忍不住出声问了句“蒋叔叔,你可去过黎城?”

乍然听得有人出声,蒋氏先是一愣,随后看向林曦月,摇摇头道“不曾去过。”

她闻此便笑了,“既然您不曾去过,又怎么会知晓黎城的情况呢?”(改)



第二百七十九章 熟悉京城

(改)“这……”蒋松尬然笑了笑,“我是听别人说的。”

“蒋叔叔,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呢,莫要听信别人的胡言乱语。”林曦月笑着回了句,语气里隐有提醒之意。

顿时,蒋松和蒋夫人面色变得难堪起来。

林曦月也不管许多,直接移开视线,不去看蒋家人。

在暗处,林睿泽笑着向曦月比划了个大拇指,直夸她做得好。

先前蒋松反复提起黎城地偏路远,众人只当他是觉得林家来京城不易。可说到后面,气氛却隐隐变了。尽管说得不甚明显,但他语气里的的鄙夷之意显而易见。

因蒋松是林蒋氏的大哥,林允元和林周氏不便和他反驳什么,但林曦月却无法忍受。只因在上一世时,她便见识过蒋家人的无耻。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蒋家人正是这样,说他们两面三刀都不为过。

想起以往的蒋家人,林曦月就无比糟心,今世再见到他们,自然给不出好脸色。

被小辈说道,蒋松脸色差得很,而蒋胡氏更是低声鄙夷,“大人未出言,哪里有小孩说话的份。果真是小地方来的,说话做事没有体统。”

胡蒋氏声音虽小,但屋内众人都隐约听到了。

林德本当即变了脸色,而林蒋氏连忙和蒋胡氏使眼色,示意她别再多嘴。

只不过,蒋胡氏来林家多次,自认为蒋家是林家的座上宾,比起从黎城过来的林允元一家,不知要尊贵了多少,所以说起话来,直接把自己放在高处,毫无谦逊和善之心。

她说完林曦月,见无人接话,还以为是众人都怕了她,于是更加肆无忌惮。

“妹妹啊,你这侄女性格可是泼辣得很。这才第一次入家门,就敢教训长辈了,以后还不知……”

她话未说完,旁边忽然响起一声呵斥,“出去!”

蒋胡氏被吓得浑身一抖,扭头去看只见林德本手指着门口,锐利的眼神直狠狠地盯着她。

那凶狠的模样,似要吃了她一般。

以往的林德本可不是这样的,蒋胡氏缩去蒋松身后,不敢再出声。

蒋松也被吓住,他这是第一次看见林德本发火,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紧张地看向林蒋氏,却见她冲自己使劲摇头。

想着今后还要找林德本要钱,不好把林家得罪了,蒋松只得佯装生气,低吼了蒋胡氏两句,随后匆匆告辞离开。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中,林德本无奈长叹息一声,和林允元一家人解释道“他俩方才所言,你们不必理会。曦月,你方才说得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凡事不能只靠听说。我们做长辈的,还需向你学习呢。”

“大伯,您过誉了。”林曦月浅笑起来,仿佛没有把先前的不愉快放在心上。

见曦月带笑的模样,林允元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惊叹。

十四五岁的姑娘,面对长辈的当众指责,她不仅毫无惧意,反而笑得出来。

如此心态,不仅是同龄的孩子比不上,甚至连有些大人都及不上。

看来,二弟和二弟妹在孩子的教养方面,确实是极为认真。

转头看看自己的几个孩子,一个二十岁的人了,还没什么大出息,一个八岁的姑娘,早就吓得坐在母亲身后,更小的儿子更是不必说,唯有十五岁的内侄蒋勋,倒还稍显镇定。

反观二弟的两个孩子,睿泽品貌非凡,有京中世家公子的风范,且又入读了监学,今后定是造诣不凡,而曦月更是不一般,浑身的气度,比之京中的闺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说他寻找二弟一家,一开始只是为了兄弟情分,但如今却是觉得二弟一家定能大有出息,指不定今后还能提携自家。

“叫人上茶。”林德本和夫人交代一句,让众人随意坐下,“允元,你们的住处,你大嫂早就安置好了,今日过去直接能入住。”

她话未说完,旁边忽然响起一声呵斥,“出去!”

蒋胡氏被吓得浑身一抖,扭头去看只见林德本手指着门口,锐利的眼神直狠狠地盯着她。

那凶狠的模样,似要吃了她一般。

以往的林德本可不是这样的,蒋胡氏缩去蒋松身后,不敢再出声。

蒋松也被吓住,他这是第一次看见林德本发火,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紧张地看向林蒋氏,却见她冲自己使劲摇头。

想着今后还要找林德本要钱,不好把林家得罪了,蒋松只得佯装生气,低吼了蒋胡氏两句,随后匆匆告辞离开。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中,林德本无奈长叹息一声,和林允元一家人解释道“他俩方才所言,你们不必理会。曦月,你方才说得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凡事不能只靠听说。我们做长辈的,还需向你学习呢。”

“大伯,您过誉了。”林曦月浅笑起来,仿佛没有把先前的不愉快放在心上。

见曦月带笑的模样,林允元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惊叹。

十四五岁的姑娘,面对长辈的当众指责,她不仅毫无惧意,反而笑得出来。

如此心态,不仅是同龄的孩子比不上,甚至连有些大人都及不上。

看来,二弟和二弟妹在孩子的教养方面,确实是极为认真。

转头看看自己的几个孩子,一个二十岁的人了,还没什么大出息,一个八岁的姑娘,早就吓得坐在母亲身后,更小的儿子更是不必说,唯有十五岁的内侄蒋勋,倒还稍显镇定。

反观二弟的两个孩子,睿泽品貌非凡,有京中世家公子的风范,且又入读了监学,今后定是造诣不凡,而曦月更是不一般,浑身的气度,比之京中的闺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说他寻找二弟一家,一开始只是为了兄弟情分,但如今却是觉得二弟一家定能大有出息,指不定今后还能提携自家。

“叫人上茶。”林德本和夫人交代一句,让众人随意坐下,“允元,你们的住处,你大嫂早就安置好了,今日过去直接能入住。”



第二百八十章 熟悉京城(二)

(改改)“这……”蒋松尬然笑了笑,“我是听别人说的。”

“蒋叔叔,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呢,莫要听信别人的胡言乱语。”林曦月笑着回了句,语气里隐有提醒之意。

顿时,蒋松和蒋夫人面色变得难堪起来。

林曦月也不管许多,直接移开视线,不去看蒋家人。

在暗处,林睿泽笑着向曦月比划了个大拇指,直夸她做得好。

先前蒋松反复提起黎城地偏路远,众人只当他是觉得林家来京城不易。可说到后面,气氛却隐隐变了。尽管说得不甚明显,但他语气里的的鄙夷之意显而易见。

因蒋松是林蒋氏的大哥,林允元和林周氏不便和他反驳什么,但林曦月却无法忍受。只因在上一世时,她便见识过蒋家人的无耻。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蒋家人正是这样,说他们两面三刀都不为过。

想起以往的蒋家人,林曦月就无比糟心,今世再见到他们,自然给不出好脸色。

被小辈说道,蒋松脸色差得很,而蒋胡氏更是低声鄙夷,“大人未出言,哪里有小孩说话的份。果真是小地方来的,说话做事没有体统。”

胡蒋氏声音虽小,但屋内众人都隐约听到了。

林德本当即变了脸色,而林蒋氏连忙和蒋胡氏使眼色,示意她别再多嘴。

只不过,蒋胡氏来林家多次,自认为蒋家是林家的座上宾,比起从黎城过来的林允元一家,不知要尊贵了多少,所以说起话来,直接把自己放在高处,毫无谦逊和善之心。

她说完林曦月,见无人接话,还以为是众人都怕了她,于是更加肆无忌惮。

“妹妹啊,你这侄女性格可是泼辣得很。这才第一次入家门,就敢教训长辈了,以后还不知……”

她话未说完,旁边忽然响起一声呵斥,“出去!”

蒋胡氏被吓得浑身一抖,扭头去看只见林德本手指着门口,锐利的眼神直狠狠地盯着她。

那凶狠的模样,似要吃了她一般。

以往的林德本可不是这样的,蒋胡氏缩去蒋松身后,不敢再出声。

蒋松也被吓住,他这是第一次看见林德本发火,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紧张地看向林蒋氏,却见她冲自己使劲摇头。

想着今后还要找林德本要钱,不好把林家得罪了,蒋松只得佯装生气,低吼了蒋胡氏两句,随后匆匆告辞离开。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中,林德本无奈长叹息一声,和林允元一家人解释道“他俩方才所言,你们不必理会。曦月,你方才说得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凡事不能只靠听说。我们做长辈的,还需向你学习呢。”

“大伯,您过誉了。”林曦月浅笑起来,仿佛没有把先前的不愉快放在心上。

见曦月带笑的模样,林允元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惊叹。

十四五岁的姑娘,面对长辈的当众指责,她不仅毫无惧意,反而笑得出来。

如此心态,不仅是同龄的孩子比不上,甚至连有些大人都及不上。

看来,二弟和二弟妹在孩子的教养方面,确实是极为认真。

转头看看自己的几个孩子,一个二十岁的人了,还没什么大出息,一个八岁的姑娘,早就吓得坐在母亲身后,更小的儿子更是不必说,唯有十五岁的内侄蒋勋,倒还稍显镇定。

反观二弟的两个孩子,睿泽品貌非凡,有京中世家公子的风范,且又入读了监学,今后定是造诣不凡,而曦月更是不一般,浑身的气度,比之京中的闺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说他寻找二弟一家,一开始只是为了兄弟情分,但如今却是觉得二弟一家定能大有出息,指不定今后还能提携自家。

“叫人上茶。”林德本和夫人交代一句,让众人随意坐下,“允元,你们的住处,你大嫂早就安置好了,今日过去直接能入住。”

她话未说完,旁边忽然响起一声呵斥,“出去!”

蒋胡氏被吓得浑身一抖,扭头去看只见林德本手指着门口,锐利的眼神直狠狠地盯着她。

那凶狠的模样,似要吃了她一般。

以往的林德本可不是这样的,蒋胡氏缩去蒋松身后,不敢再出声。

蒋松也被吓住,他这是第一次看见林德本发火,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紧张地看向林蒋氏,却见她冲自己使劲摇头。

想着今后还要找林德本要钱,不好把林家得罪了,蒋松只得佯装生气,低吼了蒋胡氏两句,随后匆匆告辞离开。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中,林德本无奈长叹息一声,和林允元一家人解释道“他俩方才所言,你们不必理会。曦月,你方才说得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凡事不能只靠听说。我们做长辈的,还需向你学习呢。”

“大伯,您过誉了。”林曦月浅笑起来,仿佛没有把先前的不愉快放在心上。

见曦月带笑的模样,林允元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惊叹。

十四五岁的姑娘,面对长辈的当众指责,她不仅毫无惧意,反而笑得出来。

如此心态,不仅是同龄的孩子比不上,甚至连有些大人都及不上。

看来,二弟和二弟妹在孩子的教养方面,确实是极为认真。

转头看看自己的几个孩子,一个二十岁的人了,还没什么大出息,一个八岁的姑娘,早就吓得坐在母亲身后,更小的儿子更是不必说,唯有十五岁的内侄蒋勋,倒还稍显镇定。

反观二弟的两个孩子,睿泽品貌非凡,有京中世家公子的风范,且又入读了监学,今后定是造诣不凡,而曦月更是不一般,浑身的气度,比之京中的闺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说他寻找二弟一家,一开始只是为了兄弟情分,但如今却是觉得二弟一家定能大有出息,指不定今后还能提携自家。

“叫人上茶。”林德本和夫人交代一句,让众人随意坐下,“允元,你们的住处,你大嫂早就安置好了,今日过去直接能入住。”



第二百八十一章 应酬

(改)“蒋勋,你跟着阳煦哥同样叫二叔二婶就是。”林德本提醒一句。

蒋勋当即明白,从善如流地起身问好,“二叔,二婶。”

“哎,好孩子,坐下吧。”林允元笑着让他坐下,随后将视线转向自家夫人。

林允元一家初来大哥家,自然要给孩子们见面礼。

先前进屋时本就要拿出来的,结果被蒋松夫妇两人一打岔,便不好再给出手。

林周氏见到林德本的眼神,当即笑着抬手示意候在旁边的秋韵过来。

秋韵手里端了一个方形锦盒,模样不大起眼,林蒋氏看了一眼,也不甚在意。

毕竟黎城距京城实在太远,没去过的人实在想象不出那里的景象。

林蒋氏虽没有说什么,但在某方面的想法,和蒋松也差不了多少。

在她看来,林允元一家在黎城的日子,虽说定是不差,但想来也不甚富裕。

见面礼什么的,约莫是在首饰店打的银牌。

对于林周氏要给的见面礼,林蒋氏倒是猜对了一半。

方形锦盒内装的正是从首饰店买的饰品,只不过不是银饰,而是林曦月和林周氏专门去银漱斋挑选的别致物件。

给林阳煦选的是一个玉冠,玉冠样式简单,但胜在玉质通透;给小姑娘林晓婉的是一对金玉珠耳环,分量不重,但十分别致;而给最小林阳昊的则是一块金牌,沉甸甸分量极重。

当一样样别致物件交代孩子们手上时,孩子们皆是欢喜道谢,看着甚是喜欢二婶给的礼物。

林蒋氏注意到孩子们的动静,定睛看去,第一眼见到阳煦手里的玉冠时,随即瞪大了眼睛,使劲眨巴两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从玉冠、金玉珠耳环,到灿灿金牌,这三样物件搁京城的首饰铺,没个二三百两银子可拿不回来。

林蒋氏虽好奇花了多少钱,但却是绝对问不出口的。不过,不问也知晓花费定是不少。

实在是想不到,二弟和二弟妹出手会如此大方。

一时间,林蒋氏对林允元等人的态度隐隐有了转变,虽面上不曾显现出来,但心里却是看重不少。

林周氏来之前,没有料到还有蒋家孩子在,所以也未准备见面礼。

不过好在林允元箱笼里带了一块好墨,她先前让秋韵赶紧拿了过来。

比起给大伯家孩子的见面礼来,这盒墨盒差了一些,但送给正在念书的蒋勋倒是正正合适。

蒋勋看着眼前笑得温柔的二婶,伸手准备接过墨盒,却忽然想起不能乱收他人的东西,于是又连忙摆手,不肯接过。

“你唤我一声二婶,这墨就得拿着。”林周氏将墨再次递上。

旁边林蒋氏见此也出声道“你二婶给的,拿着就是。”

听得这话,蒋勋缓缓伸手接过墨盒,朝林周氏腼腆笑道“谢谢二婶。”

“好孩子!”林周氏揉揉蒋勋的脑袋,随后又走到林蒋氏身边,递出一个绣金线的荷包。

“这是?”林蒋氏疑惑问道。

林周氏笑道“这是给大姑娘准备的见面礼,大嫂你先拿着,以后再转交给她。”

“哎呦,汀蓉都已经出嫁了,你哪里还用得着给她备礼,快快收回去。”林蒋氏练练推拒,不肯再多收林周氏递上的金色荷包。

“大嫂,不是贵重的东西,你就替汀蓉收着。”林周氏也不肯收回。

两人你拒我给,僵持了片刻,最后是林曦月看不下去了,出生提示道“大伯母,这礼是专门给堂姐准备的,她若是不要,我们家留着也无用。”

这这话一出,推拒的林蒋氏分外不解,专门的汀蓉准备的?难不成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不同于林蒋氏的不解,林周氏却是猛地反应过来,无奈笑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说了。大嫂,这见面礼专给汀蓉,我们留着都无用。”

“哦?听你们这样一说,我倒是好奇里面是什么?”林德本被两人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做主让林蒋氏收了荷包,再打开来瞧瞧。

既然当家的已经做主,林蒋氏也不在推拒,接过荷包向林周氏道了谢,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将荷包打开来看。

不同于先前的玉冠或是金珠,给汀蓉的这个荷包里只有一个寻常物件。

然就是这样一个寻常物件,却让林蒋氏看到后忍不住红了眼眶。

“究竟是什么?”见母亲如此神态,林阳煦颇为好奇,凑过去瞧了一眼,却发现只是一尊小佛而已。小佛样式和质地都简单得很,没什么特别的啊!怎么母亲只看了一眼,就甚是感动的模样?

林阳煦正疑惑着,就听到二婶缓声解释道“入京之前,我想着大姑娘已经嫁人,嫁的又是高门大户,定是什么都不缺的,所以也就未买金银之类的首饰。这个送子观音的佛像,是我和曦月去黎城的寒灵寺求来的,想着给大姑娘带在身边,兴许多少能有些助力呢。听不少人言,黎城的寒灵寺求别的不灵,求子倒是格外灵验。”

“你们真是有心了。”林蒋氏将小佛像放在手里,脸上神色甚是激动。

汀蓉虽是高嫁,外人皆是无比羡慕,只觉得她在韩府的日子有多好,但她这个做母亲的,却又许多忧心。

韩景行虽是韩家长孙,但却是二房的,从小又没了亲生母亲照顾,二房一直被继母管控着,他也无太大话语权。

好在他有外祖叶家的帮衬,这才能有韩家公子的体面。

汀蓉嫁去韩家后,每次回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但林蒋氏心里明白,她在韩府的日子并无外人想的如此容易。

高嫁女子最担心的即是子嗣问题。汀蓉入韩家已满一年,然肚子却毫无动静。

韩景行或许不着急,但是二房的其他妇人定是会说闲话。

指不定哪日,那个继母就塞了小姑娘进姑爷屋里。

万一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汀蓉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所以为今之计,汀蓉定要赶快怀上自己的孩子。这样才算是在韩家落下地生了根,站稳了脚。



第二百八十二章 应酬(二)

(改改)“蒋勋,你跟着阳煦哥同样叫二叔二婶就是。”林德本提醒一句。

蒋勋当即明白,从善如流地起身问好,“二叔,二婶。”

“哎,好孩子,坐下吧。”林允元笑着让他坐下,随后将视线转向自家夫人。

林允元一家初来大哥家,自然要给孩子们见面礼。

先前进屋时本就要拿出来的,结果被蒋松夫妇两人一打岔,便不好再给出手。

林周氏见到林德本的眼神,当即笑着抬手示意候在旁边的秋韵过来。

秋韵手里端了一个方形锦盒,模样不大起眼,林蒋氏看了一眼,也不甚在意。

毕竟黎城距京城实在太远,没去过的人实在想象不出那里的景象。

林蒋氏虽没有说什么,但在某方面的想法,和蒋松也差不了多少。

在她看来,林允元一家在黎城的日子,虽说定是不差,但想来也不甚富裕。

见面礼什么的,约莫是在首饰店打的银牌。

对于林周氏要给的见面礼,林蒋氏倒是猜对了一半。

方形锦盒内装的正是从首饰店买的饰品,只不过不是银饰,而是林曦月和林周氏专门去银漱斋挑选的别致物件。

给林阳煦选的是一个玉冠,玉冠样式简单,但胜在玉质通透;给小姑娘林晓婉的是一对金玉珠耳环,分量不重,但十分别致;而给最小林阳昊的则是一块金牌,沉甸甸分量极重。

当一样样别致物件交代孩子们手上时,孩子们皆是欢喜道谢,看着甚是喜欢二婶给的礼物。

林蒋氏注意到孩子们的动静,定睛看去,第一眼见到阳煦手里的玉冠时,随即瞪大了眼睛,使劲眨巴两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从玉冠、金玉珠耳环,到灿灿金牌,这三样物件搁京城的首饰铺,没个二三百两银子可拿不回来。

林蒋氏虽好奇花了多少钱,但却是绝对问不出口的。不过,不问也知晓花费定是不少。

实在是想不到,二弟和二弟妹出手会如此大方。

一时间,林蒋氏对林允元等人的态度隐隐有了转变,虽面上不曾显现出来,但心里却是看重不少。

林周氏来之前,没有料到还有蒋家孩子在,所以也未准备见面礼。

不过好在林允元箱笼里带了一块好墨,她先前让秋韵赶紧拿了过来。

比起给大伯家孩子的见面礼来,这盒墨盒差了一些,但送给正在念书的蒋勋倒是正正合适。

蒋勋看着眼前笑得温柔的二婶,伸手准备接过墨盒,却忽然想起不能乱收他人的东西,于是又连忙摆手,不肯接过。

“你唤我一声二婶,这墨就得拿着。”林周氏将墨再次递上。

旁边林蒋氏见此也出声道“你二婶给的,拿着就是。”

听得这话,蒋勋缓缓伸手接过墨盒,朝林周氏腼腆笑道“谢谢二婶。”

“好孩子!”林周氏揉揉蒋勋的脑袋,随后又走到林蒋氏身边,递出一个绣金线的荷包。

“这是?”林蒋氏疑惑问道。

林周氏笑道“这是给大姑娘准备的见面礼,大嫂你先拿着,以后再转交给她。”

“哎呦,汀蓉都已经出嫁了,你哪里还用得着给她备礼,快快收回去。”林蒋氏练练推拒,不肯再多收林周氏递上的金色荷包。

“大嫂,不是贵重的东西,你就替汀蓉收着。”林周氏也不肯收回。

两人你拒我给,僵持了片刻,最后是林曦月看不下去了,出生提示道“大伯母,这礼是专门给堂姐准备的,她若是不要,我们家留着也无用。”

这这话一出,推拒的林蒋氏分外不解,专门的汀蓉准备的?难不成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不同于林蒋氏的不解,林周氏却是猛地反应过来,无奈笑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说了。大嫂,这见面礼专给汀蓉,我们留着都无用。”

“哦?听你们这样一说,我倒是好奇里面是什么?”林德本被两人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做主让林蒋氏收了荷包,再打开来瞧瞧。

既然当家的已经做主,林蒋氏也不在推拒,接过荷包向林周氏道了谢,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将荷包打开来看。

不同于先前的玉冠或是金珠,给汀蓉的这个荷包里只有一个寻常物件。

然就是这样一个寻常物件,却让林蒋氏看到后忍不住红了眼眶。

“究竟是什么?”见母亲如此神态,林阳煦颇为好奇,凑过去瞧了一眼,却发现只是一尊小佛而已。小佛样式和质地都简单得很,没什么特别的啊!怎么母亲只看了一眼,就甚是感动的模样?

林阳煦正疑惑着,就听到二婶缓声解释道“入京之前,我想着大姑娘已经嫁人,嫁的又是高门大户,定是什么都不缺的,所以也就未买金银之类的首饰。这个送子观音的佛像,是我和曦月去黎城的寒灵寺求来的,想着给大姑娘带在身边,兴许多少能有些助力呢。听不少人言,黎城的寒灵寺求别的不灵,求子倒是格外灵验。”

“你们真是有心了。”林蒋氏将小佛像放在手里,脸上神色甚是激动。

汀蓉虽是高嫁,外人皆是无比羡慕,只觉得她在韩府的日子有多好,但她这个做母亲的,却又许多忧心。

韩景行虽是韩家长孙,但却是二房的,从小又没了亲生母亲照顾,二房一直被继母管控着,他也无太大话语权。

好在他有外祖叶家的帮衬,这才能有韩家公子的体面。

汀蓉嫁去韩家后,每次回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但林蒋氏心里明白,她在韩府的日子并无外人想的如此容易。

高嫁女子最担心的即是子嗣问题。汀蓉入韩家已满一年,然肚子却毫无动静。

韩景行或许不着急,但是二房的其他妇人定是会说闲话。

指不定哪日,那个继母就塞了小姑娘进姑爷屋里。

万一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汀蓉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所以为今之计,汀蓉定要赶快怀上自己的孩子。这样才算是在韩家落下地生了根,站稳了脚。



第二百八十三章 撞见

(改)林睿泽随父亲来到前厅,就见身着浅白锦衣的俊美少年正端坐其间,而冯管家站守在一旁。

陆琮听到动静,随即站起身来,朝着两人面带笑意地拱手问好“林老爷,林公子。”

见陆三少率先出声行礼,林允元心中颇为惊讶,他连忙上前虚扶道“三少多礼了,应是我们感谢你才是。”

比起睡到晚间才醒的林曦月,林允元则是午时便起了身。

见林周氏病情无碍,他让秋韵留下照看夫人,自己去别院闲逛了一圈。

刚走到院子,正巧冯管家过来送午膳。

冯管家面容和善,又脸上带笑,看着就是易相处之人。林允元正愁找不到人打听,这下看到冯管家,当即有了主意。

“林老爷,这院可还住的习惯?有什么缺的,尽管和我说就是。”冯管家想到三少和林家姑娘,对着林允元脸上笑意更甚。

三少好不容易有了看得上眼的姑娘,他可千万不能搅和了,林家这边要仔细照顾着,冯管家心里暗暗想到。

林允元只当冯管家为人和善好相处,也没有往别处多想,只试探着向冯管家打听到“冯管家,陆三少可还在院里?”

冯管家一听这话,稍微一愣,可很快又反应过来。看来,三少和林家姑娘的关系还没有过明路,起码林老爷是不知道的。既然如此,他可要为三少提前铺好路,林老爷这里一定要照顾好了。

“三少把你们送来院里后便离开了,应是去了城内。”冯管家不太清楚三少的行踪,不过……他语调一转,看着林允元又笑道“三少在离开前,特意叮嘱了,要我千万不能怠慢了你们。林老爷,您就把这里当做家一般,千万不要局手局脚。”

林允元闻此自是一番感谢,先前在黎城时,他就觉得陆三少性格纯善,不如外人所言的那般纨绔,没想这一次进京,居然又与陆三少遇上了,倒也算得上是有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放下了心里的戒备,聊得颇为开怀。

经过冯管家一番夸赞,林允元不仅知道了陆三少如今已是掌管禁卫军的首领,更是连陆三少小时候闹过几次脾气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说,我家三少真的是当今世上不可多得的好男儿。”冯管家说道最后仍不忘出声夸赞。

他说着又低叹一声,无奈道“就是不知哪家的姑娘能配得上了。”

“京中世家大族极多,三少定能寻到自己中意的好姑娘。”林允元笑着回道。以三少的相貌和家世,何愁寻不到好姑娘呢?况且三少如今又深得皇上恩宠,年纪轻轻还成了京中禁卫军之首,真可谓之前途无量。

只是,听了林允元的话,冯管家脸上没有转喜,反倒是忧虑一片,“您有所不知,我家三少眼光极挑,京中还没有他能看得上眼的姑娘。往日里有姑娘赶着贴上来,却被三少直接轰了出去。外人都道三少不懂得怜香惜玉,注定要孤老终生呢。”他说着时不时还停顿两声,似真的十分忧心一般。

冯管家说的话,不全对,但也不全都是胡乱诌的。三少眼光挑不假,有姑娘赶着上前被他轰出去也不假,但三少绝对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不然他又如何会嘱咐冯管家照顾好林家人呢?而且有着林家姑娘在,主子暂且不会是孤独终老了。

当然,冯管家只敢自己心里偷着欢喜,在林允元面前,他仍是做出忧心忡忡的一副模样。

听了冯管家所言,林允元心中微微纳闷,在他印象中,三少可不是冷漠之人。记得今日从冰窖里出来时,他因要照看夫人,所以无暇顾及曦月,而当他回望时,就见到三少搀扶着曦月走出,看着甚至体贴温柔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冷漠之人。

“外人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三少今日还对曦月多般照顾,怎会是不懂怜香惜玉之人呢?”

林允元这话一出,冯管家忍不住上挑眉眼,只恨不得当着林允元的面喊道三少看上了你家姑娘。不过,就算心里痒痒,他也得把嘴闭紧了,不能坏了三少心中的谋划。

刷好了三少在林允元心中的看法,他就算是帮了三少。

冯管家见好就收,也不再多说。

不得不说,他的一番话确实作用不小。

这不,得知陆三少前来拜会,又见他先给自己见礼,林允元心中对他的好感更甚。

“林……叔父,不知可否这样唤您?”陆琮试探着唤道,眉眼微微弯起,似还有些不好意思。

林允元心中吃惊,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随即出声道“自是可以。”

“好,林叔父,在下表字润之,您唤我润之就好。”陆琮脸色愈发柔和,让林允元一时有些不适应。

先前在黎城时,他就和陆琮聊过,却也没有如此亲近。

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三少喝了酒,有些醉了?可他也未闻到酒味啊。

林允元正困惑着,又听陆琮提起今年秋闱舞弊一案。

“案子基本审理完,皇上已经下旨明年八月重开秋闱。”陆琮这话是对着林睿泽说的。

自从麓山书院离开后,林睿泽嘴上说着错过今年没事,三年后再考就是,可说到底心里还是存了个小疙瘩。

如今听得这一消息,霎时间,他只觉心头一松,随之而来的是满腔激情。

京中书院极多,有大有小,有好也有差,但总归来说,一年的时间,足够他去寻好书院,为明年的秋闱备好战。

“不知你可否知道监学?”忽的,陆琮又出声相问。

林睿泽毫未思索,当即点头“自是知晓的,监学是京中第一书院,如今的当朝宰相和各大尚书皆是师承监学,所以凭借着这一层关系,外人都道入了监学,便等于入了半个朝堂。”

听他言语,似对监学亦有向往之意。于是,陆琮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说道“不瞒你说,我亦是在监学就读。你若是想入监学,我可以助你。”



第二百八十四章 撞见(二)

(改改)林睿泽随父亲来到前厅,就见身着浅白锦衣的俊美少年正端坐其间,而冯管家站守在一旁。

陆琮听到动静,随即站起身来,朝着两人面带笑意地拱手问好“林老爷,林公子。”

见陆三少率先出声行礼,林允元心中颇为惊讶,他连忙上前虚扶道“三少多礼了,应是我们感谢你才是。”

比起睡到晚间才醒的林曦月,林允元则是午时便起了身。

见林周氏病情无碍,他让秋韵留下照看夫人,自己去别院闲逛了一圈。

刚走到院子,正巧冯管家过来送午膳。

冯管家面容和善,又脸上带笑,看着就是易相处之人。林允元正愁找不到人打听,这下看到冯管家,当即有了主意。

“林老爷,这院可还住的习惯?有什么缺的,尽管和我说就是。”冯管家想到三少和林家姑娘,对着林允元脸上笑意更甚。

三少好不容易有了看得上眼的姑娘,他可千万不能搅和了,林家这边要仔细照顾着,冯管家心里暗暗想到。

林允元只当冯管家为人和善好相处,也没有往别处多想,只试探着向冯管家打听到“冯管家,陆三少可还在院里?”

冯管家一听这话,稍微一愣,可很快又反应过来。看来,三少和林家姑娘的关系还没有过明路,起码林老爷是不知道的。既然如此,他可要为三少提前铺好路,林老爷这里一定要照顾好了。

“三少把你们送来院里后便离开了,应是去了城内。”冯管家不太清楚三少的行踪,不过……他语调一转,看着林允元又笑道“三少在离开前,特意叮嘱了,要我千万不能怠慢了你们。林老爷,您就把这里当做家一般,千万不要局手局脚。”

林允元闻此自是一番感谢,先前在黎城时,他就觉得陆三少性格纯善,不如外人所言的那般纨绔,没想这一次进京,居然又与陆三少遇上了,倒也算得上是有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放下了心里的戒备,聊得颇为开怀。

经过冯管家一番夸赞,林允元不仅知道了陆三少如今已是掌管禁卫军的首领,更是连陆三少小时候闹过几次脾气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说,我家三少真的是当今世上不可多得的好男儿。”冯管家说道最后仍不忘出声夸赞。

他说着又低叹一声,无奈道“就是不知哪家的姑娘能配得上了。”

“京中世家大族极多,三少定能寻到自己中意的好姑娘。”林允元笑着回道。以三少的相貌和家世,何愁寻不到好姑娘呢?况且三少如今又深得皇上恩宠,年纪轻轻还成了京中禁卫军之首,真可谓之前途无量。

只是,听了林允元的话,冯管家脸上没有转喜,反倒是忧虑一片,“您有所不知,我家三少眼光极挑,京中还没有他能看得上眼的姑娘。往日里有姑娘赶着贴上来,却被三少直接轰了出去。外人都道三少不懂得怜香惜玉,注定要孤老终生呢。”他说着时不时还停顿两声,似真的十分忧心一般。

冯管家说的话,不全对,但也不全都是胡乱诌的。三少眼光挑不假,有姑娘赶着上前被他轰出去也不假,但三少绝对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不然他又如何会嘱咐冯管家照顾好林家人呢?而且有着林家姑娘在,主子暂且不会是孤独终老了。

当然,冯管家只敢自己心里偷着欢喜,在林允元面前,他仍是做出忧心忡忡的一副模样。

听了冯管家所言,林允元心中微微纳闷,在他印象中,三少可不是冷漠之人。记得今日从冰窖里出来时,他因要照看夫人,所以无暇顾及曦月,而当他回望时,就见到三少搀扶着曦月走出,看着甚至体贴温柔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冷漠之人。

“外人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三少今日还对曦月多般照顾,怎会是不懂怜香惜玉之人呢?”

林允元这话一出,冯管家忍不住上挑眉眼,只恨不得当着林允元的面喊道三少看上了你家姑娘。不过,就算心里痒痒,他也得把嘴闭紧了,不能坏了三少心中的谋划。

刷好了三少在林允元心中的看法,他就算是帮了三少。

冯管家见好就收,也不再多说。

不得不说,他的一番话确实作用不小。

这不,得知陆三少前来拜会,又见他先给自己见礼,林允元心中对他的好感更甚。

“林……叔父,不知可否这样唤您?”陆琮试探着唤道,眉眼微微弯起,似还有些不好意思。

林允元心中吃惊,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随即出声道“自是可以。”

“好,林叔父,在下表字润之,您唤我润之就好。”陆琮脸色愈发柔和,让林允元一时有些不适应。

先前在黎城时,他就和陆琮聊过,却也没有如此亲近。

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三少喝了酒,有些醉了?可他也未闻到酒味啊。

林允元正困惑着,又听陆琮提起今年秋闱舞弊一案。

“案子基本审理完,皇上已经下旨明年八月重开秋闱。”陆琮这话是对着林睿泽说的。

自从麓山书院离开后,林睿泽嘴上说着错过今年没事,三年后再考就是,可说到底心里还是存了个小疙瘩。

如今听得这一消息,霎时间,他只觉心头一松,随之而来的是满腔激情。

京中书院极多,有大有小,有好也有差,但总归来说,一年的时间,足够他去寻好书院,为明年的秋闱备好战。

“不知你可否知道监学?”忽的,陆琮又出声相问。

林睿泽毫未思索,当即点头“自是知晓的,监学是京中第一书院,如今的当朝宰相和各大尚书皆是师承监学,所以凭借着这一层关系,外人都道入了监学,便等于入了半个朝堂。”

听他言语,似对监学亦有向往之意。于是,陆琮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说道“不瞒你说,我亦是在监学就读。你若是想入监学,我可以助你。”



(补)第二百八十二章 应酬(二)

林曦月进屋时,正巧听到母亲和伯母的谈话。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可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伯母不了解母亲在黎城的生活,所以只当母亲的本事是从徐府学到的,可当初在黎城时,母亲连徐府都不愿多去,又如何能在徐府学得管家的本事呢?

自来京城后,母亲脸上总萦绕着淡淡的忧愁,如今更是令人捉摸不透。

父亲跟着伯父忙着林家的生意,哥哥又顺利进入监学,照常理来说,母亲该安心放心才是。

林曦月思来想去,只觉母亲的异常或是与外祖一家有关。

林蒋氏注意到门口的曦月,随即出声招呼她过来,“曦月,你来的正好。先前定的衣裳都做好了,你快拿了去试试,有不合适的地方,我让裁缝再改改。”

她说完让云珠将新衣裳拿好,再领着曦月去试穿。

随着云珠去到内室,林曦月只得把心里的困惑暂且放下。

相比原来在黎城时,她身姿窈窕不少,不知是因入京途中太过奔波没有吃睡好,还是到了姑娘家抽条的年岁。

入林府后,她一直穿着旧时在黎城的衣裳,所以也未曾看出太大身形变化。

可今儿一换上新衣,那削肩细腰,匀称身材,全然显露出来。嫩黄的颜色,衬得肌肤愈发白皙细腻。

云珠跟在夫人和大姑娘身边,也算是见多识广,可若是拿以往见过的美人儿,与曦月姑娘相比,却是都要暗淡不少。

她忍不住暗暗惊叹,手上动作愈发轻柔,唯恐一不小心弄疼了曦月姑娘。

等林曦月换好衣裳,重竖了发髻,从屏风后走出时,屋内众人只觉眼前一亮。

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繁花屏风前的姑娘,巧笑嫣然,美目盼兮,着实令人惊艳。

见大家直勾勾盯着自己,林曦月脸颊泛起红晕,轻咳一声,打破屋内的静寂,柔声道“挺合身的。”

“岂止是合身。”林蒋氏回过神来,绕着曦月转了两圈,眼里的惊艳之意越发明显,“方才远远看着,我还当是九天仙女下了凡尘,如今凑近再看,原来方才我没有看错。”

话音落下,屋内笑声混成一片,林周氏亦是展露笑意。

数套衣裳试穿下来,屋内满是欢快的氛围。

等到林蒋氏离开时,已近乎过了两个时辰。

人走屋静,秋韵收拾着姑娘的新衣,而林周氏牵着曦月在自己身边坐下。

看着腰身窈窕的曦月,林蒋氏面上带了歉意。

来京城许久,她一直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没有留意家人的变化。今日若不是大嫂拿了新衣过来,让曦月试穿,她都不晓曦月竟然纤细了许多。

“是母亲对不住你。”她握着曦月的手,角眼微微泛红。

林曦月微惊,抿了抿唇,柔声试探着问道“母亲心里可是有事?”

“无事,只是不大习惯罢了。”林周氏抬头见曦月眉头紧皱,故作老成的模样,忍不住破涕为笑,道“无需为我担心,我不过是操心你们兄妹二人的婚事罢了。”

她说着将视线转到曦月身上,好奇问道“曦月心中可有中意的男子?”

林曦月随即想起陆琮来,脸上慢慢腾起红晕。

林周氏本是随意一问,可看曦月的模样,难道她是歪打正着,曦月心中还真有中意的男子?

一时间,她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曦月长大了,不再是个懵懂的小姑娘,可又忧心曦月会受人所骗。毕竟京中不比黎城,纨绔浪荡公子哥儿多了去了,他们可不是良人之选。

生怕惊着了曦月,林周氏尽力收起脸上的紧张之色,轻声问道“是哪家的儿郎?”

霎时,林曦月陡然回过神来,避开母亲打量的眼神,道“母亲,您想什么呢。我才入京城,接触过的男子少之又少,哪里有中意的儿郎,莫要说笑了。”

“真没有?”林周氏不大相信。

“真没有。”林曦月一再肯定,林周氏这才放弃,转而为睿泽和灵儿的亲事操心。

林周氏既不再追问,林曦月这才松了口气。

在心里暗暗警醒自己,莫要太过放松,以免引起家人的怀疑。

日子匆匆,不过眨眼,就到了洗尘宴这日。

一大清早,林曦月在睡梦中被外面的嘈杂声闹醒,等问过下人,才知已有客人上门。

起身梳洗,换了衣裳,梳好发髻,脸上轻扑薄粉,等收拾妥当后,正巧林周氏过来唤她。

“起了就好。今日人多,府内会有些混乱。你父亲已经去前院待客了,我也要去帮你伯母的忙,没得时间照看你。等会儿,你汀蓉堂姐会过来,你和她待在一块儿就是。”林周氏交代完后又匆匆离开。

林曦月往院内打量一圈,没有看到昨晚回家的哥哥,随意问了院子里的下人,才知他亦是去了前院。

前院多男客,女眷不便过去。

若是无他事,她便安安分分待在院子里。

抬步朝膳厅走去,小厨房已经备好早点,只需热一热端上来即可。

素菜小米粥,配上小碟酱香肉,桌上摆放着两三样热气腾腾的小糕点,和一壶清香绿茶。

早膳虽不甚丰盛,却别有一番闲情。

林曦月端起茶盏,小抿一口茶水,热了热身子,才拿起调羹享用早膳。

清风吹拂,窗外树影婆娑,偶有山雀停落,发出啾啾细鸣。

“它也馋了。”林曦月轻笑一声,让青黛撒了碎糠屑在外面。

一只,两只,三只……树上的山雀都飞落在地,尽情低头啄食,毫不惧怕屋内之人。

远远看去,就如家养的小鸡仔似的。

多半碗清粥下肚,林曦月已有半饱,抬头看向窗外树下的山雀,脸上扬起笑意。

林汀蓉进屋时,就看到这样一幅娴静舒适的景象。

与喧嚣闹腾的前院相比,此处实在是再静谧不过了。

“还是你这处好,我也来躲个懒。”清脆的女声响起,林曦月一转头,见汀蓉堂姐正从外面走进。

今日赴宴的林汀蓉,身着大朵繁花织锦长裙,发髻高高束起,脸上妆容更是精致。行动间,身上的环佩玲珑作响,显得好不贵气。

林曦月双眸一亮,只觉今日的汀蓉堂姐格外明艳。

与此同时,看清曦月正脸的林汀蓉,也不由得惊叹一声。

好一个淡雅出尘的明柔女子!



第二百八十五章 洗尘宴

出了院门,林曦月才晓得外院的热闹。

尽管隔了一个花园,可前院的喧嚣声依然不小。等靠近了些,声音更甚,林曦月不禁皱起眉来。

今日接风宴的阵仗着实不小,难怪堂姐会躲到自己院中来。

“来客都是家里的亲友吗?”她疑惑问道。

林汀蓉闻此勾起一边嘴角,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是亲友,只不过啊,都是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友。”

“早些年,家里落魄的时候,他们无人前来看望,如今我们富贵了,他们就立马贴了上来。”对于远方亲友们的心思,林汀蓉再清楚不过,虽心里厌烦,可面子不能撕破,免得让外人笑话。

“算了,不提他们。”林汀蓉笑着摇摇头,握住曦月的手,“祖母子嗣不多,先前京中只我父亲一家,如今叔父回来了,这才有了真正的亲友。今后,不管是遇上难事,还是有了喜事,你可不能瞒着我这个做姐姐的。”

“自是如此。”林曦月笑着应下。

两姐妹相携而行,倒是一道好风景。

因今日来客大都是熟识,又是亲戚关系,所以未太过注重男女之防。

林德本和林允元两兄弟在前院陪客,而林蒋氏和林周氏则陪着各位女眷们,两处隔着一道屏风,没有过多避讳。

林曦月跟随堂姐走在行廊中,远远看见有人迎面走来,就身形来看似是男子。

她扯住堂姐的衣袖,想要和来人避开。

听得曦月的提醒,林汀蓉抬头朝来人望去,先前隔得远没有注意,此时那人走近了些,身形面貌也逐渐清晰。

待认出来人,林汀蓉神色一松,眼里带了笑意。

反手拉住想要避开的曦月,她轻笑道“家中亲人,有甚好回避的,你跟在我身后就是。”

她说完便迎上前去,似要和来人对上。

堂姐认识来人?林曦月如此想着,抬头仔细向前望去,只一眼她就认出了来人。

原来是他。

“见过嫂嫂,曦月妹妹。”韩景平在前方站定,笑着拱手向两人见礼。

林曦月福身回礼,而林汀蓉脸上则是带着莫名的笑意,“景平,你怎么过来了?”

“我今日无事,又听得大哥提起林家办宴席,便想过来凑个热闹。怎么,嫂嫂不欢迎我?”韩景平玩笑着,心情似是很不错。

见他如此落落大方,林汀蓉倒也没看出什么,只是她的感觉向来很准。

韩景平是长房嫡长子,在韩府甚是得宠,他的喜好众人皆是知晓。他向来喜静,不爱吵闹,平日里遇上喧闹杂乱的场面都会避开,更别说是去别处凑热闹了。

可今日他却主动上门,这让林汀蓉不得不多想。

至于他的意图……

林汀蓉扭头看向身旁的曦月,觉得自己的猜测应是没错。

越看越觉得两人相配。这下倒好,无需她出面撮合,两人若是能走到一起,便真是缘分了。

“随我来。”林汀蓉前行两步,让景平落在后面,和曦月一道。三人一起向正房走去。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三人已经到了正房门口。

热闹的交谈声从里面传出,显然屋里气氛热烈得紧。

守门的婢子认出为首的大姑娘,俯身行礼后,恭敬地掀开门帘让三人走入。

曦月姑娘她认识,只不过旁边的那位男子是……

不论是谁,反正俊俏得很,看身势气度怕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不是她们做下人的能够肖想的。

守门婢子将眼垂下,不敢再多看。

屋内众人相谈甚欢,听门口处传来动静,皆是齐齐转头望去。

为首之人是端庄华贵的林家大姑娘林汀蓉,也是如今韩府的韩大少夫人,至于后面两位。众人定睛看去,嚯,好一对才子佳人。男俊女俏,看着甚是养眼。只不过,看这两人面孔生分得很,不知道是哪家的。

两人跟随在韩大少夫人身后,想来家世不会太差。若是有机会,可以问问情况。谁家没个尚未婚配的少年姑娘,要是能凑成一段姻缘,还借此能和林家或是韩府攀上关系,可谓是大好事。

有见过林曦月的,知晓她是新进京的林二老爷的姑娘,林家暂且没有结亲的想法,但是她身边的那位少年郎看着着实不错,就是不晓身份如何。

一时间,妇人们心里已经起了结亲的心思,而屋子里的待嫁姑娘则是红了脸,含情眉眼频频望向方才进屋的俊俏男子。

正堂之内,坐在最上位的是林家老夫人,两旁是林蒋氏和林周氏。

林汀蓉做姑娘时,和祖母关系最为亲近,她一进屋便上前和祖母行礼。老夫人亦是激动,抱着汀蓉好不疼爱。

或许是在韩府受了委屈,感受到家人的暖意,林汀蓉居然红了眼眶。

一堆人又是哭,又是劝,好半晌才平静下来。

期间,林曦月正要抬步去到母亲身边,耳旁忽然传来声音。

“在京中可还习惯?”低柔的男声响起,她一转头,便见韩景平距她不过数寸的距离。

脚步往旁侧微挪,林曦月不敢和韩景平靠的太近,怕惹上流言蜚语。

“大伯一家对我们极好,自是习惯的。”她轻声答完,眼眸始终低垂着,都未曾抬起,不敢和身边人对视。

林曦月已经尽量避开,可韩景平听着少女轻柔的嗓音,只觉心上有羽毛轻挠一般,痒得厉害。

清浅的呼吸就在身边响起,空中似还萦绕着淡淡的清香,莹润的面庞撇眼便能看到,韩景平忽然心跳的厉害,想和身边人多说两句,却又担心唐突了她。

正当他纠结之时,前方的林老夫人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这一位是?”林老夫人指着韩景平不解问道。

听得林老夫人的困惑声,众人都安静下来,静待回答。

韩景平走上前,恭敬行了一礼,道“林老夫人安好,在下韩景平,在嫂嫂成婚那日,您曾见过的。”

“韩府的……”林老夫人低喃着,她记性不好,去年汀蓉成婚时的事情,早已是记不清了。韩景平,不晓得是韩府哪一房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人不见了

林汀蓉知晓祖母没想起来,于是出声提醒,“祖母,景平二弟,您见过的。”

不清楚韩府的人或许不明白林汀蓉的意思,但是林家人却是清楚得很。就算林老夫人记性再差,也晓得能让汀蓉称作二弟的,在韩府也就那一位。

韩府大房嫡长子,今后整个韩府的掌家人,韩府二公子韩景平,竟然是他。

韩二公子来林家参宴,这可真是贵客啊!

本已经坐下的林老夫人在弄清楚情况后,随即站起身来,快步行至韩景平身边,伸手想要握上他的手,却又不清楚他的意愿。

察觉到林老夫人的动作,韩景平脸上扬起笑意,自然而然地顺势将手递给林老夫人。

“好孩子,好孩子。”林老夫人握住韩景平的手,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极为慈祥的笑容,眼角甚至有泪光闪动。如此场景,似是久别重逢,再遇家中小辈一样。

只不过,林曦月这个真正的林家小辈,却都未曾得到过祖母的如此亲切的对待。

当然,林曦月对比并没有意见,毕竟她与祖母少有感情,就算身上有着血亲,可说到底也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而韩景平,作为将来韩府的掌家人,身份地位卓越的同时,还能与林汀蓉,与林家有着直接的利益关系。如此一来,尽管韩景平是外人,却称得上是林家最尊贵的客人。

林曦月悄然退至后面,来到母亲身旁站定。

林周氏抚上曦月的手,轻拍示意,林曦月摇摇头,表明自己无事。

当韩景平转头去看时,这才发现曦月姑娘已不在自己周身旁。

他试图寻找她的身影,可周围满是他人。

屋内夫人们得知韩景平是韩府二公子后,纷纷上前套近乎,有更甚者将自己家里的姑娘推上前来,让韩二公子直接相看。

人统共就一个,屋里的姑娘可不少,而女人们之间的争斗,自然是避免不了了。

一时间,屋内闹成一团,甚至比先前要吵闹不少。

如此情况,自是不行。

林汀蓉赶紧着人将韩景平带出,与众人隔离开来。

尽管韩景平有心与曦月姑娘共处一屋,可屋内的其他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他招架不住,最后只能是告辞离开。

等到韩景平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众人才纷纷收回视线。当然,她们的心思有没有收回就不一定了。

今日是林家二房的洗尘宴,女眷们认识了林周氏,林曦月自是也要让大家认一认。

夸赞不会少,寻亲的情况更是无可避免。

只不过,今日的见面,让林曦月感觉更甚。祖母对母亲的态度,似乎不太亲近。或许是连带着的,祖母对她的态度也不太热络。

心里不解的同时,又颇为难受。毕竟是亲祖母,林曦月自然是想亲近的,可若是祖母冷着她和母亲,她亦是不会拿自己的热脸贴上去。

好在难受的氛围持续不长,不多时候,午膳开宴,众人都动身前去。

待用过午膳,林老夫人提前离开,老人年纪大了,热闹一下还好,可太过热闹,就有些受不住了,需得回去安静些缓缓才行。

林老夫人一走,前院的男人们是畅所欲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好不热闹,女眷们虽没有男人们吵闹,可也查不到哪里去。

林周氏要帮着管理府里,忙得很,自是离不了身,而曦月便陪在旁边,时不时帮把手,倒为母亲添了不少助力。

至于林汀蓉,她用过午膳,本是要跟着一起帮忙,可林曦月察觉到她脸色不对,且脚步似乎也有些虚浮,便让她去自己院子休息片刻。

洗尘宴要持续到晚间,下午还有戏台子看,府里仍是热闹的厉害。

等到众人皆去看戏,林曦月终是松了一口气。

“你也回去休息一会儿,晚上还有的忙,别累坏了。”林周氏放下手中的活计,催着曦月回去休息。

“可这里?”林曦月不想母亲太辛苦,想帮衬着点。

“有嬷嬷在,无需担心,快回去吧。若是累坏你,母亲可要心疼了。”

听得母亲的话,林曦月这次起身离开。

说来也巧,她回院的时候,正巧遇上姐夫韩景行。

韩景行脸色通红,一身的酒气,正找着夫人,见到曦月后才知晓夫人在她院里。

“姐夫,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唤姐姐过来。”林曦月让他等在花园处,自己则快步赶回叫人。

去到院子里时,林汀蓉方才从床上起来,虽休息了一个时辰,可她精神仍是有些不济,看着十分疲惫的模样。

“姐姐,你可还撑得住?”林曦月上前扶住她,担心她摔倒。

林汀蓉笑着摇摇头,“不过是才醒来,有些虚罢了,过一会儿就好。”

“如此就好。我刚刚回来时,碰见姐夫在寻你。如今,他正等在花园呢。”

“寻我?有事吗?”

“不清楚。不过看姐夫的状态,应是喝了不少酒。”林曦月告知道。

“好,我这就过去。”担心景行有事,林汀蓉顾不上自己身子不适,随即拿了披风出门。

不知道为何,看着堂姐离开,林曦月忽然眼皮一跳,心中似乎有些慌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又见堂姐身子不适,姐夫醉酒,林曦月顾不上多想,立刻叫青黛跟着堂姐,以防出事。

约摸两刻钟后,当青黛沉着脸快步走回时,林曦月心中咯了一下,觉得怕是出了问题。

果不其然,青黛一出口便是“姑爷不见了。”

“不见了?”林曦月眉头紧皱,有些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们去到花园时,发现姑爷不在,在四周找了找,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可问了园子旁边的下人,却又得知姑爷进了园子里后就没有出来过。所以说,姑爷在园子里不见了。”青黛将事情经过简单告知。

听得这事,林曦月哪里还坐的住,当即起身前往花园,边走边了解如今的情况,“除了堂姐知道,可有通知其他人?”

“暂时没有。大姑娘说暂且不要声张,若是惊动了客人就不好了。”

林曦月闻此点头,亦是赞同,“把我院子里的人叫上,一起去园子里找。记住嘱咐大家动静小些,不要惊动了他人。”

“是。”青黛立即动身,不敢有丝毫耽搁。



第二百八十七章 园中另有姑娘

林家花园不大,没有复杂偏僻的路径,找起人来轻松得很。若是韩景行在其中,应该早就遇上了。

可偏偏林曦月一群人绕了两三圈,却始终无所获。

林汀蓉开始着急起来,担心景行出事,她转身准备去叫人。

林曦月赶忙扯住她,“堂姐,冷静些。园子里找不到人,姐夫可能去了其他地方,只是没有被旁边的下人看到。”

“可他去了哪儿呢?”林汀蓉面色发白,额上隐隐有冷汗冒出。

“我已经派人去前院和周边院子查看,不多时候就有结果。你放心,姐夫不过是微醉,出不了大事。或许他是困了,随意寻了个躺着呢。”林曦月如是安慰道。

听得曦月的话,林汀蓉稍微平复了些,叫人再去周边仔细找寻。

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了,小腹略微有些刺痛,腿中也颇为软麻。

“堂姐,你先坐着,我把守园人叫过来问问。”察觉到她的不适,林曦月连忙扶着她坐下,让人沏一壶热茶过来,好喝了暖暖身子。

早上时候,林汀蓉脸色虽不大红润,但并无异常,然而此时此刻,却是呈现出苍白之色。

看着堂姐紧捂小腹的手,林曦月眉头一皱,深觉堂姐的身子有问题,只是不晓得是不是……

她正想开口提醒,却被青黛的声音打断。

“姑娘,人带来了。”青黛将守园的下人领到前面。

不待林曦月开口,林汀蓉随即起身问道,“你可有见过姑爷?”

守园人未有多想,直接回道“见过,就在前不久。小人正打扫着园子里的落叶,见到姑爷坐在八角亭中。”

“你可有见到他何时离开的?去了哪里?”林汀蓉继续问道。

“这……”守园人摇摇头,“小人打扫完后就离开了,没敢惊动姑爷,不过小人离开时,姑爷仍是坐在那里。”

“既然你没有见到姑爷离开,那你先前为何说姑爷没有离开园子?”林曦月觉得困惑。

“小人虽没有看到姑爷起身离开,但小人一直守在园子门口,未见姑爷从中走去,除非姑爷从园墙的破洞口出去了,否则就还在园子里。”守园人十分肯定。

正在这时,派去各处查看的人也已经回来。

见她们纷纷摇头,林曦月暗觉不妙。

“他到底去了哪里?”林汀蓉急得跺脚,不明白这么大个人,怎么能在家里不见了。

林曦月沉着脸,仔细分析道“姐夫既然说了在园子里等你,肯定不会悄然离开,可如今园子里没有,那便说明……”她停顿片刻,视线转向正院的方向,杏眼眯起,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姐夫是被人带走了。”

听得这话,林汀蓉面色一怔,茫然道“谁会带走他?”

林曦月没有回答她,转而再次朝守园人问道“你守在园门口期间,可有见到他人进去?”

经她一提醒,守园人恍然记起,“对了,在我碰见姑爷后不久,又在园子里见过一位姑娘,而且……”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守园人双眼一瞪,咽了下口水后才回道“似乎那位姑娘也一直没有出来。”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静寂,下人们皆是不敢作声。

林汀蓉更是脸色阴沉,袖下双拳紧握,指甲都已经掐到了掌心里去。

听得守园人的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冷清静谧的园子里,韩景行因醉酒独坐其中,而这时候有一位姑娘闯入……

两人避开正门口,消失在园子,去了何处,又做了什么……

无人知晓,可却又一清二楚。

不知想到了什么,林汀蓉面色顿时变得惨白,脚下步子不稳,接连后退两步,若不是林曦月赶忙上前搀扶住她,只怕是会跌倒在地。

“堂姐,你该相信姐夫。”林曦月劝慰一句,眼神十分坚定。

似被曦月的沉稳所感染,林汀蓉悲凉涣散的眼神逐渐凝聚起来。是呀,景行人品如何,待自己如何,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她该相信景行才是。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人。”她挺起腰杆,心中坚定不少。

因为韩景行十有是被女子带走,所以这件事不便声张,只能派人在暗中找寻。

林汀蓉下了命令,一旦找到人,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要遮掩起来,不能让外人知晓。

起码在林家举办洗尘宴的今日,不能走露出一丝风声。

见到堂姐强势吩咐的样子,林曦月微松一口气。

后院女子不易,太过柔软了不是好事,有的时候,还是需得强硬些才行。

“没有见到结果,事情便仍有转机。姐夫那里,会没事的。”林曦月给与她坚持的气力。

林家宅院内,下人们四处走动,没有半分停歇。

外人虽觉得奇怪,可未曾多想,只当是今日宴席事情繁杂,下人们忙不过罢了。

率先知晓的是林睿泽,他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和外院的男客们打着交道。

期间遇上母亲,问起曦月的去向,得知她在自己院子里,他没有多想,可一出门就遇上了曦月身边的婢子青黛。

“公子,姑娘寻你。”青黛低声告知。

林睿泽跟着青黛去到曦月院中,一进去就见堂姐也在,而两人倶是阴沉着脸色。

“出了何事?”他对曦月再了解不过,无需她开口,便知她是遇上了麻烦事。

林曦月将如今的情况告知,林睿泽闻此眉头紧皱,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告知家中长辈,怕会惊动其他人,可若是继续瞒着,恐怕会一直找不到人。

就在为难之时,林曦月忽然眼神一闪,另有了注意。

“既然寻不到姐夫的去向,那我们便择另一处下手。”她冷声提醒。

“你的意思是……”林睿泽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过来,“对了,那名女子!”

林曦月点点头,“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在前院看戏,来后院的人少之又少。想要找出来园子里的那人应是不难。”

有了方向,林汀蓉随即遣人去查。



第二百八十八章 被算计了

很快有消息传回,说是先前的时候,有一位晴姑娘说是身体不适,想要去园子里走走,她离开后便一直未曾回来过。

林汀蓉听得如此消息,当即冷笑一声,“原来是她。”

“这位晴姑娘是?”林曦月对林家的亲戚不大了解。

“你可还记得那位大表姑?”林汀蓉如是问道。

“可是惹得伯母恼火的那位。”林曦月自是记得。那日,大表姑撺掇堂姐为姐夫纳妾,还说自己家中姑娘是不错的妾室人选。这话惹得伯母勃然大怒,随即骂了大表姑出去。如此厚脸皮的亲戚,她又怎会轻易忘记。

想到这事,林曦月神情一怔,显然是联想起了今日的事情。

“难道,去到园子里的那位姑娘就是大表姑家中的姑娘?”她疑声推测道。

在曦月和睿泽的注视下,林汀蓉颔首确认,“正是。”

“原来如此。”林曦月忽然大悟,明白姐夫这是早就被人觊觎上了。

林汀蓉显然没有料到,她们不止是脸皮厚,更是不要脸。为了成为景行的妾室,居然敢行此等下贱之事。

这样不守规矩的放浪姑娘,如何能入得府里为妾室。

“哪怕今日景行就是动了她,我也绝不会让她们如愿。”林汀蓉咬牙切齿地发誓。

比起寻找韩姑爷,婢子们找起晴姑娘来更方便,况且先前还有人见过她。

林睿泽在后院帮不上忙,就想去前院查探。

行到路中,偶然遇上韩景平。

韩景平用罢午膳后,在前院和林家两位伯叔父聊了许久,眼见天色不早,他也要准备回去了。

和林家长辈告辞后,他想着和大哥说一声,顺便看能不能再见到曦月姑娘,然后一出门就见到林睿泽。

见林睿泽脚步匆匆,面色紧绷,似是被什么事情所困扰着,于是关心询问。

林睿泽本不欲多说,可一想他和韩景行是兄弟,指不定能帮上什么忙,于是便将韩景行和一位姑娘在园中一齐失踪的情况告知了他。

“园中的姑娘……”韩景行闻此喃喃两声,似在回忆什么。

林睿泽心中一动,问道“难道你先前见过?”

“那位姑娘可是身着水红色纱裙?”韩景行确认问道。

“正是,正是。”林睿泽眼睛一亮。方才听婢子们的描述,那位晴姑娘今日穿的正是水红色纱裙,“你是在何处遇上她的?”

想到先前的经历,韩景平眉头微皱,声音里带了厌恶感,“在园中的恭房附近,她遇上我后,没有丝毫避讳,甚至还想直接靠过来,后被我的护卫挡了去。”

往日里,借着大大小小的机会,接近的他的女子不是没有,可是如此明目张胆,行事放荡的女子,他还真是遇见的少。尤其地点还是选在恭房附近,尽管没有让她近身,韩景平仍是觉得恶心。

“园中恭房附近……难道,人还在那里?”林睿泽推测道,越想越觉有可能。

在林家园中角落处确有一处恭房,因为位置较偏,不大能引起人的注意。若是人在那附近,倒是真有可能被忽视。

正巧,林睿泽和韩景行两人所在的地方,距离园中恭房位置不远,越过不远处的石墙便能达到。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抬步朝恭房位置赶去……

当林曦月和林汀蓉得到消息后,赶到园中恭房旁的假山旁时,就见到韩景行横躺在地上,身上衣衫不整,而他身边不远处跪着一位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

而她,正是那位大表姑家的晴姑娘。

此时此刻,晴姑娘身上亦是衣衫不整,发髻散落下来,脸上布满了泪水,看着好不凄惨委屈的模样。

如此场景,哪能不让人多想。

林汀蓉强忍着心里的怒意和悲伤,走到躺着的景行身边站定。

她双唇紧抿,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睿泽和韩景行两人赶到时,虽大哥毫无意识,但他和晴姑娘两人确实都是衣衫不整的亲昵模样,所以他们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在他们低头沉默的时候,跪着的晴姑娘脸上留着泪水,嘴里发出隐隐的啜泣声,可嘴角却微微勾起,眼里更是没有丝毫的伤心之色。

虽结果未到达她的预期,但是他们总归相信了就是。

如此一来,就算林汀蓉再如何不愿意,也不得不允许她入韩府为妾。

搭不上韩二公子,韩大公子也是不错的。

晴姑娘心中正洋洋得意,却未曾留意周边还有一人。

她一抬眼,便看见一位面色清冷的貌美姑娘正牢牢盯着自己。

嘴角笑意陡然僵住,慌乱随即在脸上显现。

当她看见那位貌美姑娘笑着从地上捡起一根短棍之时,眼中瞳孔猛地一缩,全身都紧绷起来。

见晴姑娘如此神色,林曦月冷笑一声,已经有了判断。

她拿起短棍上前走到堂姐身边,出声提醒“堂姐,你将姐夫翻个身,看他颈后有没有痕迹,大小嘛,就和这根棍子差不多粗壮。”

曦月陡然发声,林汀蓉有些没反应过来。

等到短棍递到自己手里,而旁边的睿泽和景平开始察看景行后背的情况,她才恍然明白,“景行是被她打晕的?”

当明显的痕迹显露出来时,林汀蓉霎时心头一松,觉得全身心都软下来。

林曦月一直护在堂姐身边,并将她牢牢地搀扶住。

“啊,疼。”虚弱的呼痛声响起,韩景行揉着后颈坐起身来。

当他注意到眼前的情况时,一时怔愣在原地。

“这是怎么了?”他疑声问道。

视线转向夫人,见她眼中带泪,脸上有着泪痕,似是受了委屈的样子,他心中一急,连忙站起身来,却忽然发现自己身上衣衫不整。

因为曦月在旁边,他赶忙转过身整理衣裳。

“曦月,我们回去。”趁着这个空荡,林汀蓉轻哼一声,牵着曦月悄然离开。

等到韩景行转过身,人早就已经走远了,除了景平和睿泽,只剩下一位跪在地上的姑娘。

“这是怎么了?”他只记得自己起初等在八角亭中,后来想要如厕,便去了园中的恭房,再之后就没了记忆……

“大哥,你被人算计了。”韩景平低叹一声,和林睿泽一起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道出。



第二百八十九章 保胎

得知了事情的原委,韩景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对跪在地上的女子怒目而视,恨不能上前杀了她。

亏得他在韩府日防夜防,避免有不知趣的女子凑上前,唯恐伤了夫人的心,可没想却在娘家着了道。

好在景平和睿泽赶到及时,没有让这贱人的计谋得逞,不然他该如何向夫人和林家人交代。

“将她捆去柴房,严加看管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近。”韩景行严声下令。

“不!不!”跪在地上装柔弱的晴姑娘听到韩大公子的吩咐,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她看来,韩大公子虽看着一本正经,但只要她大胆的贴上去,就不信他会拒绝。而且母亲也说过,这世间哪有男人不偷腥,况且她又长得极为貌美,是男人便会喜欢她。

以往见到她的男人,哪一个不是急切地贴上来,怎么到了韩大公子和韩二公子这里,就不灵验了呢?

看着冷漠的侍卫朝自己走来,晴姑娘害怕地颤抖起来,顾不上继续装可怜,她跪着爬至韩大公子身边,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腿,却被守在旁边的侍卫一脚踢开。

尽管手臂被踢疼,可她却不敢呼痛,只是哀声求饶,“韩大公子,小女子知错了,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您大人大量,饶了小女子这一次吧。小、小女子只是因为爱慕于您,所以才铤而走险,做出此等错事啊。”

听得她的解释,站在旁侧的韩景平轻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之意,“爱慕?你说你爱慕我大哥,可你先前在园中遇上我时,为何也要凑上来呢?”

“还有这等事!”韩景行闻此脸色更是冷峻。

这下,晴姑娘再也无话辩解,她缩着脖子,偷偷打量四周的情况,想要借机逃走,却在起身的那一刻,立马被守在旁边的护卫捉住。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救命啊,韩大公子强抢民女了!”前方没了逃路,晴姑娘一改柔弱之姿,开始扯着嗓子叫喊起来,想要引起他人的注意。

“将她的嘴给堵了。”韩景行咬牙切齿狠狠道,若不是景平在旁边拦着,他几乎要抽刀上前砍了她。

任凭她哭得涕泪纵横,韩景行等人都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避开外面的客人,侍卫们隐秘地将人拖走。

韩景行三人随即离去,园中很快恢复以往的宁静与平和。

就在这时,忽然有淅淅索索的声音在草丛中响起。不多时候,有个脑袋从中冒了出来。

若是林曦月和林汀蓉两人在此,定能认出那人就是林大姑母,也是被拖着的晴姑娘的母亲。

“我的好姑娘啊,母亲一定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林大姑母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眼中闪动着算计的光亮。

且说,林曦月回到院中后,见堂姐面色惨白得很,赶紧唤人去请大夫过来。

“不用请大夫,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休息一会儿就好,不打紧的。”林汀蓉不想让人担心,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却又随即破功,只因小腹处实在是坠痛得厉害。

她再也忍不住,躺在软塌上将身子蜷缩起来,嘴里更是发出隐隐的抽吸呼痛声。

“青黛,快去将府里的王嬷嬷请来。”林曦月脸上的担忧之色更甚,之前只是有些怀疑,可此时此刻却是害怕起来。

视线从堂姐惨白的脸上移开,慢慢下移至她的小腹,林曦月垂下的手指微颤,难道堂姐她有孕了?

“姑娘,王嬷嬷来了。”青黛将王嬷嬷领进屋里。

王嬷嬷弓着腰身,狂喘息,天知道,半盏茶之前,她还在后罩房收拾屋子,之后这位青黛姑娘突然闯入,扯着她就往外走。

到如今,她都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二姑娘。”王嬷嬷躬身准备行礼,却被林曦月连忙抬住。

“王嬷嬷多礼了。实在是情况紧急,我才让青黛匆匆将您带过来。”林曦月柔声解释。

王嬷嬷心里原是有些不耐,可见二姑娘如此好态度,实在是也生不起气来。

“二姑娘有何急事,您尽管说就是,婆子能出手的,定当不会推迟。”王嬷嬷沉声表态。

“听说您懂些妇科之术,不知可否会保胎?”

“保胎!”王嬷嬷闻此顿时瞪大了眼,一脸震惊地望着二姑娘,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隐秘之事。

“二姑娘,您……”她欲言又止,视线瞥向二姑娘的小腹。

“王嬷嬷莫要误会,你要看的人不是我,而是汀蓉堂姐。”没有时间多解释,林曦月直接撩开身后锦帘,将王嬷嬷领到里屋。

因为疲倦和痛楚,林汀蓉躺在软塌上陷入半昏睡状态,她双眉紧蹙,额上有细汗珠渗出,似是格外不适。

“王嬷嬷,劳烦您为堂姐看看身子。”林曦月一脸恭敬严肃。

王嬷嬷沉下心思,没有多问,上前查看大姑娘的状况。

她先是触及脉搏,细探一番,后又抚上大姑娘的小腹,轻巧按压,以便确认。

“如何?”等到王嬷嬷收回手,林曦月连忙急切问道。

“大姑娘确有身孕,只不过月份尚浅,或是才有一月。”王嬷嬷凭借多年的经验,应是不会看错。

“如今堂姐觉得不适,可是动了胎气?”确诊之后,林曦月更是心急,堂姐正在为孩子苦恼,若是这一胎出了问题,只怕会大受打击。不论如何,堂姐这一胎,一定要保住。

“看大姑娘模样,怕是有些不好。”王嬷嬷小心翼翼回道。

“嬷嬷,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这段时间,就劳烦您照顾好堂姐。”林曦月浑身气场散开,没了先前的柔和之感。

王嬷嬷心思一凝,面色收敛恭敬不少,“二姑娘放心,婆子会些保胎的手法,能让大姑娘缓解痛楚。”

林曦月点头,许以重诺。

“姑娘,大姑爷和公子他们过来了。”这时,门外有婢子出声告知。

“好,知道了。”

“青黛,你陪着王嬷嬷守在这里,有事立马唤我。”

林曦月嘱咐完,看着王嬷嬷出手让堂姐脸上的痛楚缓解不少后,才起身离开。



第二百九十章 咎由自取

韩景行焦急地等在前厅中,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响起,他连忙上前,想要好生和夫人解释。

只不过,来人不是林汀蓉,而是林曦月。

“曦月,你堂姐呢?她可是生我的气,不愿意见我?”不待林曦月出声,韩景行立马紧张地问道。

林曦月摇摇头,脸色十分凝重,“姐夫,当务之急不是处理晴姑娘一事,你可知道,堂姐她已有身孕?”

这话一出,大厅之内静寂无声。

韩景行本是无比着急,可闻此后顿时怔愣住。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脸上随即显现狂喜之色,“汀蓉真的有了身孕?她如今在哪儿,我要去见她。”

他说着就想要往屋内走去。

“姐夫,你先听我说完。”林曦月沉声唤住他。

或许是因为她面色太过凝重,韩景行察觉了不对之处。

“堂姐月份浅,肚子尚且不稳,今日又太过闹腾,所以动了胎气。”林曦月说完这话,韩景行立马变了脸色。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着急地出声相问,而是紧张地盯着曦月,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已经请了懂保胎的嬷嬷过来,也派人唤了大夫,如今应是快到了。如今堂姐正睡着,尚且不晓此时,你等会儿过去了,可别惊醒了她。”林曦月仔细叮嘱。

不是她怀疑他,实在是孕者不宜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虽今日之事,起因为晴姑娘心怀不轨,但就当时的情况来看,仍是会惹得堂姐心伤难受。

“堂姐身子本就不大好,万一再受刺激,就怕孩子会保不住。”林曦月警醒道。

尽管这话会惹得韩景行心惊胆战,但严重的情况还是要提前告知,不然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韩景行沉默片刻,后似起誓般严肃道“我一定会护住汀蓉和孩子。”

在这一刻起,他身上的随性消失殆尽,整个人似坚硬不少。

虽看着不复先前温和,可若是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夫人和孩子,就得拿出强硬的态度来。

或许是为了考验韩景行的承诺,不过片刻,麻烦随即而来。

前院的婢子匆匆忙赶回,告知道“姑娘,出事了,林大姑母在前院闹着说晴姑娘不见了,还说是被大姑娘给绑走了。如今,大家都正往这里赶来呢。”

林曦月心里“咯噔”一下,顾不上林大姑母是如何得知的,赶紧唤人守在院门口,不能放他们进来闹事。

“曦月,我去唤人过来守着。”林睿泽急急忙忙离开,去寻府里的下人过来守着。堂姐那边他帮不上忙,但闹事之人,他一定要帮着拦住了。

等到林睿泽离开,此时正厅内只剩下林曦月和韩景平。

看着曦月姑娘紧张的神色,韩景平心中生出一股的疼惜之意。

他竟不知看似柔弱的她,在遇到难事时能有如此沉稳的心思。

“曦月姑娘,不用担心,我会守在你……”韩景平话语一顿,将‘身边’二字暗暗收回,转而改成,“我会守在你这里。”

“多谢。”林曦月回以真诚的谢意。

当两人来到院门口中,远远见到一众人正朝这里走来。

为首之人就是林大姑母,而林德本等人阴沉着脸跟在后面,林蒋氏强忍着心中的怒意,才没有上前打人。

“我亲眼看见我姑娘被他们绑走的,就在林家的后花园里,我若不是躲藏在草丛中,怕是也一起抓走了。”林大姑母大声嚷嚷着,生怕众人听不到似的。

林蒋氏“呸”一声,反驳道“我姑娘绑你姑娘做什么,你莫要信口胡言。”

“绑我姑娘做什么?”林大姑母重哼一声,斜晲着林蒋氏,嘴里道出让人深思的话,“这就要问你的好女婿了。”

林蒋氏闻此勃然大怒,想要上前争辩,却被身边的林德本拦住。

“先了解情况。”林德本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林蒋氏这才冷静些。

在众人到达小院门口之前,林睿泽已经带人率先赶回,并让府中下人牢牢守住院门。

林曦月、林睿泽和韩景平三人齐齐站守在前面,如同三尊门神一般。

“你们看,我还未出声,他们便已经派人守在了门口。我的老天爷啊,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把我的姑娘怎么了。”林大姑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直接哀嚎起来。

众人看到这样的情况,再听到林大姑母的控诉,不由得也怀疑起来。

若是林大姑娘没有绑晴姑娘,那为何他们要站守在门口,一副不许让人进去的姿态呢?

一时间,院外议论纷纷,大多是在质疑林家的做法,更有甚者直接高喊出声,指责林大姑娘不该仗势欺人,让她赶快放了晴姑娘。

见身后众人信了自己的话,林大姑母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她微抬头想要查看前面的情况,却没想视线和对面的姑娘直接对上。

她嘴角的笑意来不及收敛,全然落在了林曦月眼里。

笑意僵在脸上,不过她转念一想,就算被林家人看到了又如何,晴儿确确实实被他们所抓,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曦月,汀蓉呢?事实可真如你大姑母所说?”眼见形势对林家愈发不利,林德本站出来了解情况。汀蓉是他的长女,他自是毫不怀疑,可如今人家闹到了跟前,定是要解释清楚。

“林汀蓉去了哪里?她定是躲起来了。你们赶快让开,我要进去寻我闺女。”林大姑母不待林曦月出声,直接抢先闹起来。

她快步朝院门口走去,在靠近林曦月时,伸手准备将人推开,可没想自己脚下不稳,反而摔倒在地。

林大姑母直接哀嚎出声,并指着林曦月破口大骂,“你这个贱蹄子,竟然敢推我,看我不……”

她挣扎着站起身,举着巴掌朝林曦月靠近,可不知为何,方才迈出一步,竟然又摔倒在地。

这一次摔倒可不如上一次幸运,脚腕处疼痛袭来,她竟是崴了脚。

“哎呦,痛死我了。”

听着林大姑母的惨叫,众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方才他们在后面瞧得仔细,林大姑母举着巴掌要打林二姑娘时,林二姑娘可没有丝毫动作,所以林大姑母摔倒崴脚,全是因为咎由自取……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宗族长辈

众人看到这样的场景,相互对视一眼,不知道要不要前去帮扶。

依照林大姑母如此撒泼的模样,众人心中开始有些犹疑。

方才林大姑母明明是自己不慎摔倒,可却反赖在林二姑娘身上,那晴姑娘那里,会不会也是误会呢?或者说是林大姑母故意无理取闹?

在场的人大都是林家的亲友或邻里,他们今日前来参宴,本就指望着和林家搞好。先前听得林大姑母哭诉,脑袋一热就跟着冲了过来,可如今仔细想想,却是有了退缩之意。

林家如今的靠山可是韩府,他们无权无势,只手头上有点小钱,哪里能得罪起京中的贵人。

不过转瞬,有不少人已经改了心思。从之前之打抱不平之态,转而成看热闹的局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等会儿啊,就算那位晴姑娘真的是被林大姑娘绑了,他们最多是私下议论会儿,但却绝不会站在林大姑母那边,帮着指责林家。

林大姑母绝没有想到,自己一番指责林曦月的话语,竟是引得众人深思,继而熄了伸以援手的念头。

此时此刻,她若是知晓,怕是会气得跳脚。

林曦月站在哥哥和韩景行中间,看着大姑母坐在地上哭诉,脸上没有显出丝毫动容之色。

不过,她倒是略微有些诧异。

她本以为大姑母是故意装作摔倒,想引得众人为她打抱不平,可如今看她的脸色,似乎是真的伤着了?

视线移向地上,在周边扫视一圈,忽然,她眼神一凝,只见在大姑母摔倒之地不过两步的距离,静静躺着一颗乳白色的鹅卵石。

外人或是不会注意,可林曦月却是十分清楚,这样的鹅卵石只有在林家后园中才有。

所以说,方才大姑母摔倒不是意外,也不是她故意假装,而是真真实实被人打到摔倒的。

尽管没有察觉到异常的动静,可林曦月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想来出手之人是陆琮派给她的暗卫。

且说林大姑母瘫坐在地上半晌,却始终无人前来。她扭头向后望去,这才发觉先前离她不过六尺的众人,竟然齐齐往后退离开来不少。

她心中当下一紧,本是胜券在握的情况,却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在短暂的愣神之后,林大姑母又很快反应过来。

看着众人的神色,虽是没了先前的激愤之意,但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她心中冷哼一声,就算他们不帮自己说话又如何,她的目的本就不是整垮林家。

韩府,才是她的最终目标。

只要晴儿在他们院子里,韩景行和林汀蓉就别想甩掉他们。

似吸血的水蛭一般,大姑母的眼神另林曦月眼皮一跳,总觉得事情会跳出她的控制。

“我可怜的闺女啊,今日来林家前,还是个清白的黄花大闺女,可哪想……”林大姑母语调一转,一改先前的撒泼模样,忽的哀声控诉起来。

说话说一半,最是惹人心痒,况且还是如此劲爆性的隐秘之事。

安静无声的众人顿时议论起来,纷纷拿异样的眼神打量起林家人。

照林大姑母话中的意思,晴姑娘今日来到林家后,难道是被人坏了身子?林家人口不多,统共就两房,而这两方的男人……

众人的视线从林家男人身上一一扫过,似在判断摧花之人是谁。

林德本和林允元本是顾念亲戚之情,想要和缓解决此事,可没想到林大姑母竟然是如此不要脸。

“你这泼妇,莫要信口胡诌。我林家男儿堂堂正正,岂能容你乱泼脏水。”林德本厉声呵斥起来。

听得林德本发声,早已是气急的林蒋氏哪里还忍得住,亦是尖声嚷道“你闺女不见了,先前怪我家大姑娘,如今竟又开始诋毁我家男人。林秋菊,你可是当我林家无人了?能任由你摆布?”林蒋氏气得直接叫喊出林大姑母的名字来。

对于林家人的指责,林大姑母一反常态,竟是没有反驳,不过她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林家人无比气怒。

只见林大姑母猛地站起身,疾步朝院门口跑去,似想要直接冲进院子。

守着院门的下人们一时没反应过来,竟让她险些冲进去,好在韩景平身边的护卫及时出手,这才阻了她的步伐。

“若是你们没有做亏心事,没有绑了我家姑娘,为何不许我进院子?”被人扣押住,林大姑母大声质问起来。

“这是我的院子,你未经我允许,为何能进?”林曦月自认为自己脾性极好,重生之后更是看得开,可没想今日竟是被大姑母气得攒足了满腔怒火。

以往不懂怒极反笑的感觉,托大姑母的福,她今日可是好好体验了一番。

看着林曦月脸上的笑意,林大姑母莫名打了个寒颤,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害怕之意。

不过,她转念一想,对方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姑娘,哪能有什么能耐,定是她感觉错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再也没有退路。

成,今后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否则,只能一辈子被困在乡野之间,再无出人头地的机会。

一想到韩府的权势和富贵,就算心中再多害怕,林大姑母也不会轻易放过。

只听“噗通”一声,林大姑母竟直直地跪在了地上,且是朝着林家二姑娘的方向。

林家虽有靠山,可林二姑娘毕竟是晚辈。同姓的亲戚,长辈竟然向晚辈下跪,这要是传了出来,林家还有何敬重长辈的好名声可言。

“同姓的亲戚,可不能闹成此等模样。秋菊,你站起来。”忽然,嘶哑的老者声音从外面响起。

众人齐齐转头望去,只见四位年迈的老者正缓缓走来,而出声之人则是走在最中间的那位。

而他虽脚下步履蹒跚,可脸上却满是严厉之色。

林曦月眉头紧皱,并不知晓来人是谁。

“他们是林家宗族的长辈,中间那位是我们过世的爷爷的亲大哥。”看见妹妹一脸困惑的模样,林睿泽小声介绍。



第二百九十二章 得逞?

“族中长辈?我怎么先前没有听父亲和大伯提起过?”林曦月颇为纳闷。

前世时,她也未曾听亲人提起过林家在京中还有宗族。

“我对宗族之事也知晓不多,只稍有听父亲提起。早在许多年前,爷爷不知因何原因和家中闹掰,一气之下和亲人断绝了往来。直到晚年时候,才渐渐开始接触。不过,因为分开太久,两家关系甚浅,在接触几次后,便没了往来。”

“说起来,今日的洗尘宴,家中并未邀请族中长辈,他们怎么会过来?”林睿泽疑惑道。

“不是家中邀请,那就是另有其人了。”林曦月冷声回道。

话音落下,她和林睿泽的视线齐齐转向大姑母。

果不其然,此时此刻,狼狈不堪的大姑母看到来人,眼睛里迸发出极亮的光彩。

“大伯,求你救命,我和晴儿要被他们磋磨死了。”林大姑母哭求着,悲戚的声音让人听着格外心疼。当然,这是对不知情的人来说。

“这是造什么孽!秋菊,你快站起来,有事好好说。”林家大太爷皱眉沉声道。这话听似呵斥,可实际上满是偏帮之意。

林曦月等人无需多加揣测,便已经能断定林家宗族长辈的来意。

看来,林大姑母今日敢在这里如此闹事,只因她早就请好了靠山。

“小小丫头,怎敢让长辈跪你。”严厉的呵斥声响起,林曦月无需抬头,便知林大太爷指责的丫头是她。

林曦月嘴角一勾,眼神直视林大太爷毫无闪躲之意,“大姑母自行下跪,与我何干?况且,大太爷,你错了,大姑母可不是为我而跪。”

这话一出,四周陷入短暂的静寂。

林家宗族中的人本以为像林曦月这样的小姑娘,稍微出声吓一吓便不敢开口了,可他们没想到她竟然还敢直接出声反驳。

“好个泼辣的丫头,小小年纪,竟敢如此张狂,简直是目无尊长,毫无教养。”林大太爷身边的人狂声回答,唾沫星子都喷溅出来。

林曦月看着一阵嫌恶,收腿往后躲了躲,似生怕脏东西溅到自己身上。

尽管她没有出声,可这番动作以及脸上的表情,让众人瞬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围观者们将视线转向那位气急败坏的老头,看着从他嘴里飞溅出来的涕沫飞溅,竟然都学着林曦月,往后站了些。

“二太爷,我尊称您一声二太爷,是因你是我父亲的亲二哥。可您若是再出口辱骂我林家人,休怪我对您不客气。”林德本立马站出声制止。

“我林家的姑娘,自有我们来教,轮不到你来指责。”林允元脸色阴沉,一改以往的好脾气,身边气压沉重不少。

林睿泽亦是挺起胸膛,守在曦月身前,怒视着林二太爷。

见氛围愈发紧张,林大太爷低咳一声,道“二弟,不要着急,有事慢慢说。你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林大太爷发话,林二太爷自是不再多说,只冷哼一声,站回到原来的位置。

“说起来,德本,你还未与我介绍,这位姑娘是?”林大太爷虽是问着林德本,可视线却牢牢盯着林曦月。

“她是二弟的姑娘,亦是我府中的二姑娘。”林德本如是说道。

“哦,原来是新来的二姑娘。”林大太爷似话中有话。

他说完这句,话题一转,朝林大姑母问道“秋菊,今日德本家办喜事,你不好好祝贺就罢了,怎么还在二姑娘院门口吵吵嚷嚷!”

“大太爷,您是不知道,晴儿被绑在了这个院子里,我想将她救出来,却又无能为力。今日您若是没有赶到,我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平白无故受他们欺负呢。”林大姑母闭嘴许久,终是有了说话的机会,自是不肯轻易放过,“我亲眼看着晴儿被他们绑走,他们却不肯承认,我自己寻到了这里,却被他们拦在外面。大太爷,您今日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不得不说,林大姑母别的不行,就是脸皮够厚。

林德本等人听到她如此肯定,都不由得有些怀疑起来,难道晴姑娘真的被曦月给绑在院子里?

对于家人们的担心,林曦月微微一笑,示意他们安心。

面对满脸做作的林大姑母,假情假意的林大太爷,以及满是怀疑的众人,她轻笑一声,朝着大姑母柔声道“您除了知道晴姑娘在院子里,你可还知道什么吗?”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为之大哗。原来林大姑母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据实诉说。

听到众人的惊呼声,林大姑母和宗族之人眼底深处显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和大太爷对视一眼,似受到了鼓励一般,林大姑母缓缓道出先前的经过,“用完午膳后不久,晴儿跟我说身子不适,想要去后园中走走,我想着林家如同自家一般,便放心让她去了。可之后我左等右等,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晴儿还是没有回来。我担心她出事,就想着去找找,可谁知……”说道这里,她话语一顿,脸上表情更是难受,似是见到了什么不好的场景。

“见到了什么?你大胆说出来,我们会为你做主。”林二太爷随即出声。

林大姑母憋了半晌,最后终是扬声道“我亲眼看见、看见晴儿被韩大公子搂在怀里,皆是衣衫不整的模样。我被吓得愣在原地,想要出声呼救,却又担心晴儿如此模样被人看见会毁了名声。”

“既是如此,你为何如今又要闹出来?”有人随即出声问道。

林大姑母闻此掩泪低泣,“我也不想,晴儿清白被毁已成定局,我想着韩大公子若是心中里晴儿,或许会纳她入府,可若是不喜,我便带着晴儿回去,从此不再入京中,可我哪里想到林大姑娘在得知此事后,直接命人将晴儿绑走,似是要下狠手的模样。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才会闹到大家跟前来啊。”

“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进院子去看,晴儿她定在里面,我敢以性命发誓。”林大姑母将眼泪一擦,狠声道。



第二百九十三章 施针救回

林大姑母敢以性命起誓,众人心里都信了大半。

视线齐齐转向守在门口的林曦月等人,都等着林家人给一个交代。

若是再不让人进院子,就说不过去了。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有婆子急匆匆跑出来,只见她满脸紧张之色,凑在林曦月耳边低念几句后,林曦月当即变了脸色。

“哥,守好院子,我进去看看。”来不及解释,林曦月嘱咐好哥哥,又朝韩景平点头示意,随后转身快步离开,完全没有理会哭闹的大姑母。

“难道是出事了?”有人忽然如是说道。

“该不会是那位晴姑娘……”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议论起来,语气里满是指责之意。

大姑母眼珠一转,如此好机会如何能放过,“定是晴儿出了事,天啊,我的姑娘啊!诸位行行好,快出手救救我的姑娘吧。”

“你们若是没有抓人,就让她进去看看。”

“是,让她进去。”人群里响起应和声。

林睿泽和韩景平不为所动,反而让身边的下人警醒些,严声下令不许让外人进院子。

林德本等人虽不清楚院内的情况,但是对于自家人,他很是护短,容不得外人欺负。

“来人,请族中长辈们去正厅说话。”他冷声下令,林府的守卫闻此就要上前请人。

为首的林老太爷气得胡子翘起,敲着手里得拐杖,厉声呵斥道“林德本,你竟敢忤逆族中长辈!”

“大伯说笑了,晚辈不过是体谅你们年纪大了,想要带你们去前厅商议,怎么就成忤逆了呢?”林德本脸上挂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里发慌。

林大太爷没有接话,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林二太爷却是个急性子,等的不耐烦了,直接叫嚷起来,“你们莫要欺人太甚,赶快把人放了。还有那个韩大公子,让他出来给秋菊和她姑娘赔礼道歉。青天白日的,竟然敢公然轻薄我族中姑娘,我们没有把他扭送去官府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他如何还敢躲藏在屋里不露面,还有大姑娘……”

他正想要继续指责林大姑娘,忽然院内响起低沉的男声,“你们不是要人吗?我给你们带出来了。”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身着云纹锦服的男子从院内走出,而在他身后,两名冷面护卫押送着一名身形狼狈的姑娘走出。

“将人扔过去。”韩景行冷声下令,一改先前的温文尔雅。如此冷峻的神色,让熟悉他的人为之一愣。

林睿泽往院内望去,不见曦月的身影,但下人们在正屋进进出出,脸上满是紧张之色。

不知道堂姐情况怎么样了,林睿泽皱起眉头,总觉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就在这时,他鼻尖轻嗅,似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半眯的眼睛猛地瞪大,林睿泽凝神朝院内看去,见有婢子端着铜盆从屋里走出,而盆里的水赫然呈现红色!

“堂姐她……”林睿泽心中揪起来,紧张地望着姐夫。

此时此刻,韩景行双唇紧抿,颈上暴起青筋显示了他的隐怒。

“她会没事的。”笃定的话语从韩景行嘴里说出。

这话是在回答林睿泽,亦是给与他自己勇气。

林睿泽不再多问,只上前让母亲和伯母快进去院内。

林蒋氏老远看着婢子们在屋里进进出出,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直到不容忽视的血腥味传来时,她心中“咯噔”一下,腿中竟有些虚软。

“谁、谁受伤了?”随意拉扯住院内一人,林蒋氏问话的声音有些微颤。

婢子本欲回答,可看清问话之人是大夫人后,把话又咽了下去,随后脸上竟是显现出不忍之色……

当林蒋氏进到里屋时,看到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汀蓉时,眼里的泪水瞬时落下。

汀蓉怀了身孕,她这个做母亲的竟是毫无察觉。

现在想想,今晨汀蓉来府后,看到桌上的大鱼大肉会觉得不适,应该就是起了孕吐的反应。

虚软着步子来到床榻边上,看着大夫为汀蓉看诊,林蒋氏心中万分紧张,“大夫,我姑娘情况如何?”

大夫皱着眉认真把脉,仔仔细细检查病人的情况。

良久之后,他收回手轻叹一声,脸上露出放松之意。

“请诸位放心,林大姑娘已无大碍,只需在家好生养胎即可。”话音落下,众人心中皆是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蒋氏一时感天谢地,恨不能现在就去庙中拜拜佛祖。

“不过……”忽然,大夫语调一转,疑惑道“按照下人先前说的情况,大姑娘情况本应是凶险得很,这胎极有可能会保不住,可我如今再探大姑娘的胎相,虽是有些不稳,但是决无大碍。奇怪,真是奇怪。”

大夫连道两声奇怪,若不是他进屋时,看到了婢子们端出去的血水盆,他只怕会误以为林家请他只是为了给林大姑娘调理身子。

“想来是二姑娘施的针法救了大姑娘。”这时,王嬷嬷忽然出声道。

“针法?”

“施针?”

“曦月?”

大夫、林蒋氏和林周氏三人齐齐出声,脸上皆是震惊之色。

他们的反应在王嬷嬷意料之中,要知道当时她看到二姑娘为大姑娘施针止血之时,更是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夫人,你可是不知,当时的情况十分紧急……”王嬷嬷将先前的经过仔细道出。

原来,先前婆子突然出来寻林曦月,是因为林汀蓉在醒来后,听得外面大姑母的言行,当即气到肚子抽痛。

身上热意传来,低头一看,白皙的亵裤上竟是有了血迹。

林汀蓉心中又急又怕,韩景行在旁边想抚慰她,没想她更是激动。

先前草地上的那一幕仍是存留在脑海中,林汀蓉一看到他,就想到衣裳不整的晴姑娘。

一时间,她的情绪完全失控,腹中更是痛到令她哭喊起来。

韩景行记得没有法子,只能让人去唤曦月过来帮忙。

待到林曦月进屋看到堂姐的情况,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不容迟疑连忙出手施针。



第二百九十四章 逼迫纳妾

林曦月会针法一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就连林周氏都不是很清楚。

在听得曦月施针救了汀蓉之后,她当即震惊了。

毕竟以前在黎城时,曦月虽曾出手救治过受伤的兔子,但却从没有救过人。

如今一出手,竟然救下了两条人命,这如何不让她惊讶。

说起来,林曦月施针救人的本事还是上一世时,在陆府跟着陆琮的随行吴大夫学的。

吴大夫没有太多时间教,她就将医书借来誊抄,再一遍遍反复自学其中的内容。

等到吴大夫空闲的时候,她再向他询问不懂之处。

起初,对于林曦月的求教,吴大夫极为不耐烦,可时间久了,他似乎也习惯了似的,除了回答她的疑问外,偶尔还会传授别的知识。

如果说,在嫁入陆府之后,林曦月得到了什么,那最值得一提的就是施针之术。

屋内,林曦月看到众人震惊的神色,低声轻嘘一声,道“我们出去谈吧,别吵着堂姐了。”

林汀蓉在被施针之后,腹中疼痛缓解不少,并立马沉沉睡去。

一出了里屋,林蒋氏上前握住曦月手,连声感谢,“曦月,今日可多亏有你,不然汀蓉她……”

她说着说着又要哭起来,林曦月连忙打住,“伯母,您别担心,堂姐已经没事了。我会的不多,幸而今日能帮到堂姐,您可别再哭了。”

“好好好,我不亏。汀蓉由孕是好事,我该高兴才是。”

好不容易安抚好林周氏,林曦月一转头就见母亲正担心地望着自己。

她回以甜甜的笑意,让母亲放心不要多想。

对比屋内的宁静祥和,此时此刻的院外,却是闹腾的厉害。

韩景行一声令下,护卫们直接将人扔出去。

被吓到了的晴姑娘跌倒在地,一时间甚至不能爬起身来,直到母亲认出她,将她从地上搀扶起,她才害怕地哭出声。

“晴儿,谁欺负你了?快和母亲说,林家族中长辈都在这里,不怕没人给咱们娘俩撑腰。”林大姑母仔细检查自家姑娘的身体状况,在趁人不备之时,她故意在晴儿颈部和手腕处弄出一丝红痕,以便等会让来迷惑众人。

晴姑娘明白母亲的意思,尽管被母亲掐痛,只强行忍着。

比起今后的荣华富贵来,身上的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林大姑母的动作外人看不见,而晴姑娘的神色,众人却是看得真切。

想到林大姑母的控诉,众人心中忍不住想到,难道真是韩大公子辱了人家姑娘?

男人们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不可能。虽说晴姑娘的长相不是格外出众,但是她那身段,却是极为吸引男人的。如此一想,韩大公子酒后犯错,倒也没什么不可能。

有些人就是如此,自己心中龌龊,便觉得他人也同自己一样。

若是林曦月知晓了他们的想法,定要道一声可悲。

“晴儿,有二太爷在这里给你撑腰,你别怕,无人能欺负你。”林二太爷站上前,身上气势汹汹。

晴姑娘点点头,委委屈屈地站出来,啜泣道“是韩、韩大公子。”

尽管众人心中已经猜到,但是听到晴姑娘亲口说出来,情况还是有些不一样。

难怪林二姑娘会绑了晴姑娘,看来原因还在韩大公子这里。

“他如何欺负你了?”似担心韩大公子会赖账似的,林大姑母故意问的仔细,并眼神示意,让晴儿将自己身上的痕迹显露出来,让外人察觉。

晴姑娘别的不会,但依照母亲的要求行事,却是十分标准。

“他、他在园中直接搂住我,脱我衣裳,甚至还想要亲我。我想要挣扎,却躲不开,最后只能仍由他逞凶。”她说完这话,视线向韩景行瞄去,结果一抬眼,却对上一双冰冷寒凉的眸子。她只觉全身一冷,浑身瑟缩了一下。她连忙低头,一时竟不敢再抬头。

林大姑母不管许多,反正晴儿清白被毁,韩景行不愿也得愿。

心中已经打定了注意,眼见胜利在握,她脸上忍不住扬起一抹喜色。

只不过,林大姑母仍是将事情显得太过简单。

她也不仔细想想,若是韩大公子愿意纳妾,又为何将人扭送出来。

她只想着在众人的压迫之下,韩景行会答应纳晴儿为妾,却没仔细想想入了韩府的晴儿会受到怎样的待遇。

韩景行冷眼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直到大姑母等人闭了嘴,他才开始发声,“你们想让我如何?”

听他的口气,应是有妥协的机会。

林大姑母毫不迟疑,立马回道“韩大公子,晴儿被你毁了清白,你自是要负责。我这个做母亲的,本不愿晴儿为妾,但如今已是别无它法。”

“我负责?”韩景行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直接扬声嘲讽道“她那样的女人,给我清洗恭房我都嫌脏,你却想让我纳她为妾,可真是有脸开口。”

“哗”一声,众人面上显出惊讶之色,不明白韩大公子为何如此态度。

“你这是不肯承认了?”林老太爷敲着拐杖走出来,看样子是不准备轻易放过韩景行。

一想到夫人痛苦的模样,韩景行心中又是自责又是气怒,如今对上这群心思不轨的人,完全没打算给他们留一丝颜面。

“林大太爷,你一来林府,未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便要为闹腾的大姑母打抱不平。怎么,你就这么笃定,犯错的人是我?”韩景行一声反问,逼得林大太爷头上有些冒汗。

韩大公子的情况,远比他以为的还要难上许多。

林大姑母的计谋,说起来还是和林家族中女子学的。借着这样的手段,林家不少姑娘嫁入了贵人为妾,虽然名分不正,但是比起乡间的泥腿子来说,真真切切不知强上多少。

不过,以往遇上的男子,不过是些富人家的纨绔子弟,可如今换成韩大公子,还真是有些难度。

哄吓没有用,林大太爷只得另想他法。

视线扫到四周的看客,他心中一动,他们不就是很好的助力吗?



第二百九十五章 得逞?

林大姑母和林大太爷等人不在乎京中林家,更不怕得罪林德本,他们的最终目的在韩府,让韩大公子纳了晴儿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如今韩大公子的态度,却让林大姑母心里有些打鼓。

美人送到怀里,难道他还有不要的道理?

林大姑母不大相信,总觉得韩景行是故作正经,摆个样子给林家人看。

然她却没有深想,韩家和林家地位权势差距悬殊,韩景行若是想要纳妾,又何必要做样子给林家人看呢?

前方明明无路,可她硬要强行闯过去,哪能有好结果。

林大太爷倒是有些迟疑,毕竟先前秋菊来族里求助时,说的是韩大公子对晴丫头有情,只是碍于林大姑娘的缘故,才没有上门求娶。

可林大太爷瞧着如今的情况,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韩大公子对晴丫头的情谊,似乎和秋菊的说法有所出入。

虽秋菊许了族里好处,可万一因此得罪了韩家,引得麻烦上身,那可是得不偿失。

一时间,他心里有些忐忑和迟疑。

不同于林大太爷的深思熟虑,林二太爷行事莽撞,旁边稍有煽动,他便能冲上前去当马前炮。

一想到秋菊许诺的好处,他恨不得韩大公子今日就能将晴丫头纳入府中。

“你轻薄晴丫头乃她母亲亲眼所见,你如何还敢狡辩?况且,你若是没有做错事,林汀蓉为何要叫人绑了晴丫头?”林二太爷说完看到众人皆是一脸赞同的样子,心中就觉得自己十分了不得,对着韩景行和林家人的神色更是傲慢。

“大哥,你无需担心,我今日定能要韩景行把晴丫头纳了,林家人绝不敢多说什么。”见大哥一脸愁色,他凑过去宽慰。

林大太爷担心坏事,连忙拉住他,低声道“二弟,我们怕是被秋菊骗了。”

“骗……”他声音猛地一扬,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后,又赶紧压低了声音问“她骗了我们什么?”

林大太爷视线转向脸色阴沉的韩景行,叹息一声,“只怕晴丫头和韩大公子之间并无情谊,今日闹出的戏码,全是秋菊一人引出来的。”

“她一人?你的意思是,韩大公子压根儿就和晴丫头没有关系?”直到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先前争执时,他还当韩景行戏做的足,可如今想来,韩景行是真的被他们惹怒了。

“这该如何是好?”他顿时着急起来。

“这事我们不便再多管,秋菊送过来的东西,你给她退回去吧。”林大太爷想来想去,最后只能如此。

“可……”林二太爷头上冒出冷汗。

“怎么?”

“大哥,前两日,我大孙给人下聘,东西已经给了人家,我如今哪还能还回去。”

为了请动族中长辈,林秋菊出了大手笔,送到林二太爷手里的是一尊金佛首饰,样式虽简单,但分量着实不小。

正是因为这尊金佛,才能顺利下聘,要再拿回来是不可能了。

真是难办!两人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韩景行那边却有了动静。

“既然你们都说我轻薄了晴姑娘,那我可否问问晴姑娘,我怎么轻薄你了?是我让你将我打晕,还是我让你脱了衣服躺在我身上,再故意闹出动静来?”韩景行声音不大,可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为证明自己所言,他还特意让下人寻来了打晕他的那块石头,并露出颈后的深红痕迹来。

韩大公子所言,实在是让人不敢想象,若情况真是如此,那这位晴姑娘可真是……

说好听了是胆大,往难听了说是不要脸。

就是不知谁所言才是真相。

在院外站了许久,日头下落,气候微凉,腿中已经站到酸软,可众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听到周边人的议论声,感受着异样的视线,缩在母亲身旁的晴姑娘面色一红,忍不住出声辩解道“我没有,是你借醉酒故意接近我,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抵抗得了,实在是没了办法,这才捡拾了园中的石头,想要将你打晕再趁机逃走,可谁想到仍是被你得逞了。”

她说完委屈地哭出声来,抬手擦拭眼泪,似不经意间露出手腕。

有人眼尖,立马看到了她手腕上被捆绑的痕迹,以及手臂上的淤伤,看着还真像是被男人粗暴时弄出来的。

韩景行没有想到,她们为了陷害他,竟然还使了此等下作的手段。

手中拳头捏紧,下一刻似要上前打人。

不过,他步子刚刚抬起,就被人阻拦住了。

韩景平守在旁边一直未出声,少有人注意到他。

如今他走上前来,众人这才议论起他的身份。

先前许多女眷都见过他,知晓他是韩府二公子,并将他的身份告知给身边人。

男人们听闻后,眼中倶是艳羡之色,而待嫁的姑娘,则是心中一动,不免起了异样的心思。

毕竟,林大姑娘的情况摆在这里。一想到林大姑娘只嫁了韩府二房的公子,就能得到如此的体面与富贵,那若是嫁给大房的韩二公子,今后就能成为整个韩府的掌家女主人。

这样的地位,对在场的人来说,哪能不心动。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聚集在韩景平身上,对韩景行和晴姑娘的关注倒是少了许多。

对于外人的打量,韩景平全然不在乎,他扯住大哥,示意他平静下来,并轻声叮嘱几句。

听得景平的话,韩景行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眼中精光闪过,神色竟是轻松不少。

两人的动静,林大姑母不是没有注意到,只不过她也不清楚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焦急地等待。

当看到数位嬷嬷从别处被领过来时,林大姑母心下一跳,只觉得情况不太妙。

“娘,他们这是要做什么?”晴姑娘有些害怕,瑟缩着身子躲在母亲身后。此时此刻,她对自己先前的举动和话语,已经有了后悔之意。

韩景行和嬷嬷们点头示意,随后嘴角显露出笑意,显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第二百九十六章 验身结果

韩景行和嬷嬷们低声吩咐两句,随后退到一边去,显然是不打算出言。

反倒是嬷嬷们走上前,故作怀疑地问道“晴姑娘,你确定坏了你身子的是我们家姑爷?”

尽管晴姑娘心中觉得害怕,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哪里还能再反口。

未多迟疑,她应声笃定道“正是韩大公子,青天白日的,我绝不会认错。”

听得她的回答,站在后面的韩景行脸上笑意更甚,他转头和景平对视上,恨不能竖起大拇指夸赞。

“好,既然晴姑娘如此确定,那就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嬷嬷们说着走上前,就要带她走。

林大姑母自是不让,“你们想干什么?快放开我姑娘。”

林大姑母一副泼妇模样,嬷嬷们只得松开晴姑娘。

“您莫要误会,我们不会害晴姑娘,只是给她检查一下。”嬷嬷柔声解释道。

“检查什么?”林大姑母一脸警惕。

嬷嬷笑了笑,脸上显出莫测的笑容,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缓缓出声道“自然是检查身子状况。晴姑娘说她被我们家姑爷破了身子,可姑爷又说他没有动过林姑娘。两方你一言我一句,怎么着都说不清楚,倒不是直接让老奴们验一验,或许就能真相大白了呢。”

话音落下,林大姑母脸色一沉,躲在她身后的晴儿更是白了脸色,“娘,我不能……”

“闭嘴。”厉声呵斥住晴儿的话,林大姑母紧紧护着晴儿,全然没有让嬷嬷将人带走的意思。

“你们是林家的人,自然是向着你们姑爷,我不同意。”她一口咬死,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

万一晴儿被他们验了身,这事不就露馅了。

先前,晴儿打晕了韩景行,再脱了自己的衣裳趴在他身上,虽然露了身子,可毕竟没能发生什么,晴儿可还是个实打实的黄花大闺女。

只不过,对于林大姑母的回答,嬷嬷早有预料到。

嬷嬷闻之一笑,心中已有成算。

“您若是觉得我们不可信,那这样吧,老奴另请两三人一起,以示公正。不知在场的夫人中,可有能够作证的?”

话音落下,一时没人应声。

嬷嬷也不着急,神色分外沉稳,“有愿意帮忙的,林府自有重金谢之。”

这世道,还真没有什么是用钱做不到的。

酬谢金一出,当即有人应声。

嬷嬷将人请出来,领到林大姑母身前,再次问道“这样可行?”

林大姑母抿嘴不说话。

两次好言好语商量,林大姑母却始终不肯,嬷嬷脸色一变,不复先前的好脸色。

“将晴姑娘带走。”一声令下,三位身材壮硕的嬷嬷从后面走出,一人拖开林大姑母,另两人将晴姑娘架起。

晴姑娘使劲挣扎,然在嬷嬷们的手中却是毫无效果。

看着晴儿被带走,林大姑母似泄了气一般,没了吵闹的气力。

众人安安静静等在外面。约莫一刻钟后,嬷嬷们带着人从院里走出。

被验过身的晴姑娘脸色苍白,一语不发,然心中却如同打鼓一般,十分紧张。

嬷嬷们没有说结果,可看着她们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却觉得万分可怕。

林大太爷等人瞧见这一幕,明白事情已成定局,没了扭转的机会,于是悄然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他们才走出两步,就被人拦住了。

先前如此张狂,如今却想偷偷溜走,林家哪能如此来去自由。

想走的不止林大太爷,林大姑母亦是准备溜走,可此时此刻,众人的视线几乎都在她们身上,更是没有丝毫机会。

“诸位久等。在三位夫人的作证下,我们已经为晴姑娘验身。晴姑娘她,仍是完璧。”嬷嬷说完,跟着一起进去的三位夫人齐齐点头,显然是没有异议。

晴姑娘仍是完璧,这也就是说韩大公子并未欺负她,而她先前所说实乃假话。

“把我们当猴耍呢!贱人!”有人随即出声谩骂。

指责声纷纷响起,林大姑母心中终是有了后悔之意。

到这时候,今日的闹剧终是结束。

正巧,为林汀蓉看诊的大夫被人送了出来。

看到大夫,韩景行顾不上其他人,随意快步上前,脸上满是关心之色,“大夫,我夫人怎么样了?”

“无事,无事,只需好好养着就行。令夫人月份尚浅,胎位不稳,今后万万不能让她受累心惊,每日尽量保持心平气和,切不能像今日一样。若是再有出血,问题可就大了。”大夫仔仔细细嘱咐韩景行,有人在旁边听了一耳,惊讶得知林大姑娘竟然怀了身孕,而且似乎还见了红,是因为心惊劳累导致的?外人闻此不由得与今日之事联系在一起。

议论许久,最后得出结论。那就是林大姑娘勾引韩大公子不成,故意设计陷害他,林大姑娘发现此事后,又急又怒,引得身子见红,而韩大公子见自己夫人和孩子出事,这才命人绑了晴姑娘。

推测虽不全对,但不离十。

等到客人们离去,林家这才安静下来。

林家正堂,林大太爷等人默不作声,而林大姑母和晴姑娘则是战战兢兢。

事到如今,林大姑母才觉得害怕,她是真没有想到,林大姑娘恰巧怀了身孕,还坐胎不稳。

她的目的只是让晴儿嫁进好人家,而韩大公子又是最好的人选。

好在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出事,否则今日她和晴儿怕是走不出林家。

“我知错了,韩大公子,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她哀声求饶,扯着晴儿给人跪下。

“晴儿也是因为爱慕与您,这才相处此等招数,我保证她今后再也不敢了。”

林大姑母连连认错,给出承诺,这时的态度倒是十分陈恳。

韩景行冷眼看着,不过脸色要比先前好上许多。

林汀蓉情况稳定下来,在喝了养胎药之后便沉沉睡下,这样的情况让大家都安心不少。

韩景行和林家人都不说话,林大姑母有些怕。她将视线投向族中长辈,请求他们为自己出声求饶。



第二百九十七章 抓住把柄

林大太爷双唇阖动,求情的话没能说出。

事情闹成这样,韩大公子不寻他的麻烦就是好事了,他如何再敢出声为她求情。

避开林秋菊的视线,林大太爷扯住想要说话的二太爷,向他摇头示意。

这下,林大姑母也明白了。失了最后的助力,她干脆破杆子破摔,“你们收了我的东西,如今却又想置身事外,没那么好的事情。”

“韩大公子,我胆子虽大,却仍是个妇人,想不出太出格的事情。其实,晴儿今日会去冒犯您,皆是他们出的注意。”她说着手指一指,正正对着林大太爷。

“你、你血口喷人!”林大太爷在宗族中向来是沉稳公正严肃的表率,哪里受过此等下他脸面的指责。

他当即气红了脸,抬起手中的拐杖就要打过去。

林大姑母自是不会站着挨打,连忙往后闪躲开来。

旁边宗族之人连忙劝阻大哥,让他别冲动行事,“这其中或是有误会?

林大太爷还没有发声,就听得有人冷笑一声,“误会?”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以为的这位好大哥啊,可是最厉害的主儿。他之所以会答应帮我,可不仅仅是因为那点钱财。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他……”

“闭嘴!”林大太爷怒声打断她的话,脸上满是血色,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真被抓住了把柄。

林大姑母不再说话,只将视线在林大太爷和二太爷之间流转,眼中深处藏着他人看不懂的隐秘。

旁边的林二太爷心中起疑,和大哥相处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震怒的模样。

林曦月看到这一幕,倒是好奇大姑母和大太爷之间做了什么交易,看似还和二太爷有关。

“曦月姑娘,嫂嫂情况如何?”韩景平忽然出声,打断了林曦月的思绪。

她微侧头,对上他满含柔意的眼睛,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两人见面不过数次,他怎么偏偏对自己……

在同龄公子中,韩景平实乃最佳夫婿人选,想必他身边也不缺世家姑娘。

林曦月在心中低叹一声,觉得要寻个机会和他说清楚,免得耽误了他。

“堂姐无事,只需安静养胎。”她回答完不多说,视线转回去,不再对着他。

韩景平想要继续搭话,可看曦月的态度,似不愿再同他说话,于是他只得无声笑了笑,静站在她身后。

且说林德本在得知汀蓉险些流产后,对宗族家的人已经起了厌恶之心,断了今后继续往来的心思。

但因为同是林家人,这事他不便出手,以免外人说闲话,坏人还得由韩景行来做。

林家是如何处置他们的,外人不甚清楚,但是自此以后,京中之人就再未见过林家的那位大姑母以及晴姑娘。

十日后的清晨,林家院门口,守门小厮正扯着哈欠,就听敲门声响起。

“来了,来了。”他扬声回答两句,连问也未问,随后快速将门打开,将等在外面的姑爷请了进来。

自洗尘宴后,连着十日,韩景行每日醒来后,便起身来到林家,一直要到天黑才动身回去。

他之所以会如此行动,皆因林汀蓉不肯回韩府。

大夫说要静养,不能吵着闹着,林汀蓉便要待在林家养胎,任凭其他人怎么劝都不行。

韩景行生怕惹怒她,于是只得同意。

虽说林汀蓉待在林家有些任性,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在林家的这些日子,她整个人脸色都红润了许多。

这让韩景行不由得反思起来,难道是韩府不养人?

是日,大夫来看诊时,他守等在屋门口。

等大夫出门时,他直接将人给领走。

来林家为大姑娘把脉多日,大夫自是认识韩景行。他只当韩大公子想知道夫人的身子情况,于是自顾自地说道“韩大公子请放心,这些日子,夫人吃得好睡得好,胎位已经坐稳,不必再担心会出事了。”

近日汀蓉的身体状况,韩景行自是清楚得很,他想要知道的不是近日的,而是以前的。

“大夫,宴席那日,我夫人会见红,是因为太过激动吗?我以往不是没见过情绪激动的有孕女子,她们有些吵闹完,身子毫无大碍,怎么到了汀蓉这里,反而差点导致流产呢?”韩景行道出自己的疑惑。

大夫闻此笑了笑,解释道“这就和个人身体差异有关了。夫人怀胎不过才一月,身子又比较虚,突然一闹腾,自是受不住。”

说道这里,大夫似想起了什么,忽然将笑意收起,认真和韩景行嘱咐道“女子怀胎前三月最是危险,期间是万万不能行房事的。夫人如今虽已为大碍,但仍需要好生养着,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忧心操劳了。”

大夫交代完后,告辞离去,留在韩景行站在原地,心里满是困惑。

忧心操劳?这要从何说起?

其实,韩景行不知,林汀蓉入韩府一年,和他道喜不道忧。

往日里受了白眼和诋毁,林汀蓉少有回去和景行说起,因她清楚景行在韩府亦是过得不易。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韩景行没用晚膳,便赶回了韩府。

静谧舒适的里屋,卧躺在床榻的林汀蓉听得韩景行离开的消息,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道“走了更好,省得惹我心烦。”

主子发怒,下人们不敢说话,林曦月进屋时,就见堂姐一脸郁色。

“堂姐,我给你做了鲜鱼汤,快趁热尝尝。”将食盒打开,浓郁的香味随即飘散出来。

林汀蓉闻着食指大动,阴郁的心情一扫而尽,连忙让贴身婢子可容将汤递过来。

一勺鲜白的热鱼汤下口,林汀蓉只觉全身味蕾被打开,以往的反胃感全然消失,竟恨不能有一口热饭配着就好。

仿佛知晓她心中所想似的,当林曦月从食盒中端出一碗喷香白饭时,她顿时惊呼出声。

“曦月,你可是太能干了。”林汀蓉忍不住夸赞,嘴里也没停下。

林曦月轻声一笑,解释道“堂姐,你可别误会了,其实我只会炖汤而已。”

炖汤的本事,还是上辈子练出来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俏丽婢子

上辈子,陆琮身子状况差,又尝尝食不下饭,惹了不少人的担心。

林曦月不会做菜,只能炖些汤汤水水让人给他送过去。

送过一次后,听得他甚是喜欢,她便常常给他炖汤。

凡事都是熟能生巧,汤炖的多了,味道自然愈发的好。

“曦月,曦月。”林汀蓉将发呆的人唤醒,问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堂姐你什么时候回去?”林曦月将心里的人放下,随意想了个问题。

“怎么?不想给我送汤了?”林汀蓉故作生气的模样,眼里却是带着笑。

林曦月自是连连摇头,“我只是觉得姐夫每日跑来跑去的不容易,你难道不心疼吗?”

“我……”林汀蓉吞吐一句,“自是不心疼的。”

尽管如是说,可她斜视的眼睛却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孕者本就多疑,何况今日韩景行提前离开,林汀蓉心里哪能不忧心。先前故作生气,不过是为了掩饰罢了。

林曦月也不拆穿她,只扭身朝身后的下人吩咐道“去打听一下,看姑爷平安到府了没有?”

“是。”婢子领命离开。

韩林两府隔了不远,韩景行若是骑马,应该已经到了。

不出半刻钟,离开的婢子快步而返,回禀道“早在酉时末,姑爷就已经到了。”

“好,知道了,你自去忙吧。”林曦月回完,笑对堂姐道“如何?可是安心了?”

林汀蓉终是板不住脸,露出笑意来,她抬手轻刮曦月莹润小巧的鼻子,轻笑道“就你明白!”

两人笑闹一阵,好一会儿才停歇。

想起洗尘宴那日的惊险和疼痛,林汀蓉如今都颇为后怕。

“曦月,我腹中的孩儿可多亏有你才能保住。”疼痛袭来的那一刻,她的心冷到了冰点,手触到腿间的血更是吓到几乎窒息。

那时候,她只觉得完了,可没想到最后她和腹中孩子都能平安无事。

“听母亲说,关键时候是你施针救了我?”林汀蓉忽然想起这事来。

就施针一事,林曦月这段时间已经解释了许多次,尽管心里已经想好了回答,可再听到堂姐问起时,她心里仍是有些心虚。

“是,原来在黎城时,在机缘巧合下,我结识了一位女医,在她那里学了两手,但一直未真正救过人。那日我见情况紧急,一时顾不上许多,便施了针。好在堂姐你无事,不然我我可就罪过了。”林曦月下手时,心里只有半成的把握,可她若是不施针,堂姐腹中的孩子定是保不住,左右都是绝路,她这才下了决心。

“你该相信自己。哪怕真的没能保住,也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和孩子无缘。”

“嗨,总之如今我和孩子都好好的,就不必在想过去之事了。”林汀蓉抚上小腹,眼神里满是慈爱之色。

且说韩府那方,韩景行在回到院中后,立马命管家唤来伺候夫人的下人。

下人们聚集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大家静静。”管家出声示意。

等到堂中安静下来,韩景行从后屋走出,行至正前方的雕花红椅上坐下。

视线一一扫过底下的人,他缓缓出声问道“贴身伺候夫人的有哪些?”

话音落下,一时无人发声。

“怎么?没有吗?”韩景行再次问道。

这时,有一名身材修长,面容俏丽的婢子从人群中走出,她福身朝大公子行了一礼,柔声解释道“公子,夫人的贴身婢子是可容姐姐。可容姐姐先前跟着夫人离开后,就一直未曾回来过。前段时间,一直是奴婢在打扫整理正房。”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意,自认为一丝不差,长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

只不过,韩景行看了她两眼,随即疑惑问道“你是?”

俏丽婢子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住,停顿片刻后,她才调整过来,回道“奴婢是负责夫人膳食的可卿,也是府里的二等婢女。”

“如此说来,你也是夫人身边的主事丫头咯。”

“是。”可卿浅笑着回道,低垂的视线借机抬起,待看到俊朗温润的大公子后,她心中一动,脸色禁不住有些泛红。

韩景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未曾留意到眼前婢女的异常。

“你跟我进来。”他交代完,抬步朝屏风后走去。

可卿闻此心中猛跳,不知道大公子想做什么。

她抬眼看着前面大公子宽阔的后背,轻咬下唇,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若是大公子想要……

“你可知夫人前段时间胃口如何?”韩景行的突然出声打断了可卿的意想。

“啊?”她面容一阵,眼中一片茫然,显然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韩景行以为她不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换了方式问道“平日里,夫人吃的是不是很少?可有特别喜爱吃的菜品?”

意识到大公子只是关心夫人的饮食情况,可卿心中无比失望,先前的好心情全都消失殆尽,不过当着大公子的面,她丝毫未曾表现出来。

“夫人不挑,胃口甚好。奴婢让厨房安排的菜,夫人都很喜欢呢。”可卿沉声回答。

“你可有觉得夫人有些精神不济?”韩景行继续相问。

这一次,可卿想了想,看着他欲言又止。

“想到什么说什么,不必顾忌。”

既然大公子如是说了,可卿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告知“夫人身子一直不大好,虚得厉害,先前老夫人请了大夫过来为夫人把脉,结果说是夫人体质寒凉,不易身孕,需要尽早调理。”

韩景行听得这话,眼神随即凝住,他牢牢盯着可卿,沉声问道“你确定?”

“嗯。”可卿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心里想着大公子知晓了夫人不易怀有身孕的情况,随即应该会担忧其子嗣问题。

到那时候,大公子就会开始纳妾,而她则会有很大的几率被选中……

想到今后的荣华富贵,可卿眼神有些飘散。

而这时候,韩景行看着她却是微眯起了双眼。



第二百九十九章 审查下人

可卿想的很好,可她却忽视了韩景行对林汀蓉的在乎。

并非所有男人都对自己夫人的情况一无所知。

体质阴寒,身体虚弱,不易受孕?韩景行冷笑一声,他倒是不知道汀蓉有这么多毛病。

毕竟在入秋之前,大夫为汀蓉把脉时,只道她身子骨不错,无需以药补身子。

可如今过了三个月不到,她会变了许多?

韩景行看着可卿,眼底深处满是怀疑之色。

不提汀蓉的身子状况,单说饮食喜好。

可卿作为负责汀蓉膳食安排的二等婢子,当韩景行问起汀蓉喜爱的菜品时,她的回答竟是少夫人不挑?

哪怕韩景行没有每日和汀蓉一起用膳,他也知道汀蓉喜食白肉,爱喝鱼汤,中意甜食,不吃辛辣。

实在是荒唐!这样的下人,哪里能伺候好夫人。

“你下去。”韩景行隐忍着心里的怒火,暂且让人先离开。待他将汀蓉身边伺候的下人统统审问一番后,再一起处置。

听得大公子语气冷漠,可卿心中窃喜,只当是大公子恼了少夫人的身子状况。

她柔声告退,离去时故意将细腰扭动,摆出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来,想借此引得大公子的注意。

当她慢步行至门前,缓缓回眸望去,想要与大公子满是惊艳的眼神对上时,却只瞧见了大公子挺直的背影。

韩景行背对着可卿,压根儿就人看她。

满心的期盼霎时间破灭,可卿紧咬下唇,抓着门框的手指缩紧,盯着大公子的眼神或明或暗,心中却是暗暗下了决定。

天色渐晚,各家燃起灯火,将傍晚点亮。

此时,京中各府内皆是忙忙碌碌,厨房内布置着晚膳。

而韩府二房大公子院内,下人们安静候在正院中,等着大公子问话。

将近两个时辰,韩景行将院内的下人都过了一遍。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问题不少。

院里下人虽多,可做实事的却没几个,还有不少下人是长辈赐下来的,管事不好唤他们做事,便只能养在院里。

就像先前的那个二等婢子可卿,她便是父亲那边送过来的。

说是父亲那边的人,其实就是夫人韩王氏派过来的。

韩景行倒是不知她居然还派了人来自己院子。

他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这院子里的人也是时候该清理一下了。

暂且让下人们散开,韩景行让管事随意备了晚膳,用过之后便去了书房,仔细查看院内下人的身契情况。

“公子,府里的老人大都是没有问题的,主要是去年新进的那批下人,他们问题比较大。”管事忍了许久,早就想和公子说起院里的情况,但因为各种缘故,只是一直忍着。今日听得公子要调查院内下人的情况,他是万分欣慰,便毫无保留地道出如今存在的问题。

“新进的人?”韩景行稍微想了一下,便有了印象,“可是我成亲时,选进的那批下人?”

“正是。”管事连连点头。

“他们有什么问题?”自成亲后,韩景行将院里之事都交给了汀蓉打理,所以也不大了解下人们的情况。按理来说,新进的下人初来府中,应是不敢太过大胆,行事该细心谨慎才是。

看到公子疑惑的视线,管家自是明白他的困惑。

他轻叹一声,缓缓解释道“公子,这批下人虽是新进咱们院中,但却是韩府的老人了。他们大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在韩府的关系不浅,地位更不是寻常下人能够相比的。有些人,可是连老奴都唤不动。”

“府里的家生子?”韩景行闻此眉头一皱,可随即又猛然明白,“难道他们都是韩府里的其他主子送过来的?”

管事欲言又止,哪里有什么其他主子,送人的就是夫人而已。

韩王氏身为韩府二房的夫人,作为韩景行的继母,送两三个下人过来没问题,可是她明着不送,偏偏要暗中派人过来。这样的行为,若是传了出去,可就不好听的。

无需管事多说,韩景行想到先前的审查情况,心中也已经明了。

“好,我知道了。”韩景行冷着脸点头,沉默片刻后,又吩咐道“近段时间,你去寻牙人问问,若是有合适的,就买进府里来,定要寻稳妥老实的。少夫人怀了身子,需要好生静养,可不能被吵闹的下人吓着了。”

听得公子这话,管事脸上一喜,明白公子这是要赶人了。

“哎,好。公子放心,老奴定会谨慎细心地选人。”管事立马应下。

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外面漆黑一片,此时夜已深。

“公子,是时候该歇息了。今日,您是回房睡,还是就在书房过夜。”管事问道。

少夫人不再这几日,公子一直待在书房,他看着是心疼不已。

管事原是公子亲身母亲身边的下人,自韩林夫人过世后,他没有回去林府,而是一直留在韩府照顾公子。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仅仅是府里的下人,却是韩景行身边的半个亲人。

对上管事关心的视线,韩景行放下手中册子,抬手揉揉脑袋,低声道“吴叔,让浴房那边安排一下,我想泡澡松缓松缓。”

紧张焦躁了一整日,此时放松下来,只觉得全身酸痛,身子颇为不适。

管家闻此立马点头,亲自出去安排。

不多时候,浴房那边的下人前来回禀,说水已经热好了,只等大公子过去。

当韩景行去到浴房时,一开门便感受到湿热的暖意。

管事候在外面,让手脚伶俐的小厮前去伺候。

浴房内,热气腾腾,身在其中,顿觉周身舒适,以往的警惕和小心都下降不少。

站在屏风后,让小厮伺候着更衣,韩景行踏入热水中,忍不住抽吸一声,靠坐在池壁边,闭上眼缓缓放松舒缓自己。

身后,小厮撸起衣袖,拿着帕子上前为大公子擦拭。

“重些。”韩景行感受片刻,只觉得今日搓澡的小厮没有吃饭似的,力气小得可怜,他暗声嘱咐一句,身后人的力气稍稍大了些。



第三百章 不知死活

坐躺在热气腾腾的水中,周身雾气缭绕,韩景行困意袭来,闭上眼睛静享这一份安宁。

时间缓缓流逝,他意识昏昏沉沉,脑袋半是低垂着,完全放空自己。

可忽然,他猛地清醒过来,满身的困意顿消,涣散的瞳孔逐渐缩起,眼底深处已有怒意聚集。

身后之人不轻不重地为大公子擦拭着身子,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将手里的帕子放下,抬手抚上公子宽阔的背肩,手指刚刚碰触到,身前的公子猛然掉转身来,牢牢扣住“他”的双手。

“是你!”韩景行一转身,便认出了身后之人。

眼前的搓澡小厮瘫坐在地上,被他牢牢扣住手腕,头上帽子掉落在地,露出一头青丝。

“他”哪里是什么小厮,明明就是个女子,而且还是韩景行今日见过的。

“可卿?”他沉声道出她的名字,眼神晦暗不明,让人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没错,韩景行身后给他擦拭身子的人,正是林汀蓉身边的二等婢子可卿。

可卿被忽然转身的大公子吓到,一时僵在原地,手腕被死死扣住,让她动弹不得。

经历短暂的僵持之后,她忽然醒过来神来,小脸微微扬起,露出纤长的颈项,好让大公子能看得清楚。

她深深望着大公子,俏丽的脸上露出害怕之色,颤着声音低声道“大公子,奴婢来伺候您洗浴。”

此情此景,如此美人,大部分人看到后定是会把持不住。显然,可卿如此看待大公子的。只不过,这一次要让她失望了。

对于可卿的娇柔做作,韩景行看在眼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前些日子,在林家碰到一个晴姑娘;今日,在自己院里又遇上一个可卿。韩景行脸色漆黑,只觉得自己要去拜拜佛,去去身上的桃花。

好在汀蓉不在,若是被她知晓此事,她怕是要在林家待到生孩子那日了。

想到这样的情况,韩景行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再看可卿时,已经是视她如毒蝎。

连忙松手将人甩开,韩景行大声呼喊管家进来。

坐在地上的可卿被甩在地上后,稍微愣了一下,之后紧接着意识到了大公子的抗拒。她心中不大明白,可机会难得,她没时间多想,若是管家进来后,定会将她拖走,不再让她接近大公子。

一想到这样的情况,她哪里会放过这次机会。几乎是毫无迟疑地从地上爬起来,她快速脱掉身上的衣裳,跳落水中,往大公子身上靠过去。

韩景行先前是被晴姑娘打晕了,所以才会被近身,如今他清醒着,是万万不会让其他女子再接近的。

况且在水中,女子的速度哪能及得上男子。

韩景行火速从汤池中跳出,扯了屏风上的外裳穿起,似身后有鬼火追赶似的。

等他将自己过得严严实实,才回过来看水中的人。

可卿站在汤池中,全身被热水打湿,头发披散被背后,却没能遮住白皙的肩颈。

她自认为自己的美貌不输少夫人,所以觉得只要她舍得出去,就不怕大公子不上钩。

就算此时,韩景行在拼命逃离她,可卿却仍是没有意识到她的错误。

“大公子,您不想要可卿吗?”她说话的同时,眼里落下一滴泪来,脸色神色看着万分心伤似的。

可她不知,这一幕落在韩景行眼里,却让他觉得万分恶心。

甚至是之后将人解决后,韩景行立马吩咐下人换了汤池中的水,并好好洗刷了数次,他这才重新踏入浴房。

“公子。”守在外面的管家,听到公子的呼唤声后,随即快步赶了进来。

当他踏入浴房中,就看到站在岸边的公子,以及汤池中的女子……

咦,女子?公子的汤池中怎么会有女子!

管家脸色顿时不好了。

可卿没有想到大公子对她没有多给半分视线,等到管家闯入,她才彻底明白。

她身上未着寸缕,惊叫一声躲回水中。尽管被热水浸泡着,可她全身却开始微微颤抖。

“将人给我绑起来。”冷声丢下一句话,韩景行甩袖离去。

“大公子,大公子。”可卿在后面挣扎着呼唤两声,可韩景行却是毫不回头地大迈步离开。

直到板着脸的嬷嬷毫不留情地将她从水中拖出时,可卿才明白自己的处境极度糟糕。

大公子会如何处置她?是否会将她赶走?不,她是夫人派过来的人,大公子定不敢对她怎么样的。

如此想着,可卿安心不少,紧张的神色渐渐和缓,也不再挣扎,仍有嬷嬷们将自己驾着走。

“疼,你们慢些,莫要弄青了我。”被嬷嬷弄疼了手,可卿抱怨一声。

听到她的呼痛声,嬷嬷们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真是个蠢人。死到临头,不知道想想如何救自己的命,反而是在乎这点疼痛。

哎,真是无药可救。

(改)

当他踏入浴房中,就看到站在岸边的公子,以及汤池中的女子……

咦,女子?公子的汤池中怎么会有女子!

管家脸色顿时不好了。

可卿没有想到大公子对她没有多给半分视线,等到管家闯入,她才彻底明白。

她身上未着寸缕,惊叫一声躲回水中。尽管被热水浸泡着,可她全身却开始微微颤抖。

“将人给我绑起来。”冷声丢下一句话,韩景行甩袖离去。

“大公子,大公子。”可卿在后面挣扎着呼唤两声,可韩景行却是毫不回头地大迈步离开。

直到板着脸的嬷嬷毫不留情地将她从水中拖出时,可卿才明白自己的处境极度糟糕。

大公子会如何处置她?是否会将她赶走?不,她是夫人派过来的人,大公子定不敢对她怎么样的。

如此想着,可卿安心不少,紧张的神色渐渐和缓,也不再挣扎,仍有嬷嬷们将自己驾着走。

“疼,你们慢些,莫要弄青了我。”被嬷嬷弄疼了手,可卿抱怨一声。

听到她的呼痛声,嬷嬷们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真是个蠢人。死到临头,不知道想想如何救自己的命,反而是在乎这点疼痛。

哎,真是无药可救。



第三百零一章 打板子

“哦?”韩景行抬手示意众人噤声,随后迈步走到跪着的可卿跟前,俯视她轻声问道,“你是夫人的人?”

可卿只当大公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连连点头,希望靠着夫人的面子,能让大公子饶自己一次。

“大公子,是夫人让我过来好好服侍您的,奴婢没有擅作主张。”

这话不是可卿自己编的,当初她被夫人送过来时,夫人便嘱咐过她,让她过去了好好伺候大公子,指不定还能好的造化呢!

夫人虽没有说出来,但可卿心里是明白的。

她一个伺候主子的婢子,若是能被大公子看上,抬为妾室成了主子,不就是大好的造化了嘛!

正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可卿才敢大着胆子上前接近大公子。

柔柔弱弱道出自己的委屈,看到大公子若有所思的模样,可卿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想着大公子还是惧着夫人的。

只是不知道大公子会不会顺着夫人的意思,将她收进房内?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只可惜可卿不懂这个道理。

韩景行确实打消了将可卿赶出府去的想法,不过他并非是因为顾念可卿是韩王氏那边的人,而是他另有打算。

将管家唤到身边来,低声叮嘱两句后,他不再多言,转身回房。

夜已深,他该歇息了,明日一早还要去林家将汀蓉接回来呢。

“大公子。”可卿看着大公子转身,忍不住低声轻唤,可管家走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仰头与管家严肃的眼神对上,可卿来不及多想,就听得他扬声告知道“公子仁慈,念着你原是夫人院里的下人,遂收回将你赶出府的命令。”

可卿闻此心里一松,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来,可管家接下来的话,却再次令她如坠冰窟。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来人,上刑三十大板,再将她送回夫人院里去。”管家冷声下令,没有一丝迟疑。

“不!”怎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卿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我是夫人院里的人,大公子他怎敢……”

管家冷哼一声,“公子正是因为念着你是夫人院里的人,所以才没有将你赶出府去,你就知足吧。”

他说完甩袖后退,不再理会她的求饶和挣扎,抬眼示意让小厮们上前行刑。

此时已是亥时,府内大多数人已经熄灯休息。女子的哀嚎声陡然从黑夜中传来,不禁让人心中一颤,觉得惊怕不已。

“出什么事了?”伴随着困惑声,盏盏烛灯在屋内燃起,有下人得了主子的命令,要弄清楚大晚上的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顺着惨叫声走去,直至被红漆大门挡住,前来查探之人才停住了脚步。

抬头一望,只见门匾上写着“景蓉”二字,随即反应过来,这里是大公子的院子。

“这么大晚上的,大公子在惩罚院里的下人?”查探之人不解地摇摇头,不好进去去瞧里面的状况,但就这么回去也不好复命。

正当他觉得为难之时,大公子院里的惨叫声忽然没了。

该不是将人打死了吧?如此一想,他浑身一颤,顿觉身后有一股阴风袭来,凉入骨髓。

这等时候,任凭他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多加停留。

他转身抬脚便要走,这时忽然听得身后大门“咯吱”一声,门竟是缓缓打开了……

僵硬着身子往后看,只见四个小厮抬着一块木板往外走,而木板上显然躺着一个人。

借着微弱的灯火,看那人的衣着和发式,应该是院里的婢子,就是不知是谁……

管事走出院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小厮。

不用多想,来人必定是韩王氏那边的人。

他将嘴角的冷笑收敛,装作惊讶的样子看着那小厮道“你是夫人院里的人吧!正巧,我们要送人过去,劳烦你在前面给我们领路了。”

“吴管事,不知这人是?”被吴管事唤住,那小厮并未否认自己的身份,只是指着门板上抬着的人,僵笑着问道。

“唉。”吴管事叹息一声,似十分可惜的模样,“她名唤可卿,原是我们少夫人身边的二等婢子,我们少夫人十分器重她,可谁知……”说道这里,他停顿一番,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那小厮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一脸紧张地问道“她做了什么?”

听到他问起,吴管事立马一脸愤怒道“她竟然趁着少夫人不在院里,妄图勾引大公子,简直是胆大包天。最可恶的是,大公子说要将她赶出府去时,她竟让扬声道自己是夫人派过来伺候大公子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大公子和少夫人成亲不过一年,夫人一个做长辈的,怎么会送人入大公子房里呢?这样的婢子实在太过可恶,大公子气不过,便让人打了她三十大板,但是念着她终究是夫人院里的人,遂没有将她驱逐出府,而是交由给夫人处置。”

吴管事声音抑扬顿挫,将来龙去脉仔仔细细道出,让那小厮听得冷汗直冒,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将人领回去。

他迟疑地僵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吴管事没有催促他,反倒是在他身边站定,继续诉说起可卿的“恶行”。

期间,视线似不经意往四周望去,黑暗中隐约有光亮闪现。

吴管事神色没有变化,可眼角却是微微上扬,嘴里的声音更是扬高了不少。

旁边的小厮只当他是气愤,又心里焦急着,也未曾多想。

其实,大公子院子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又怎么会只有韩王氏院子里知晓的,只不过前来查看的下人们都隐身在暗处,没有现身而已。

方才吴管事的那番话,可并非是单纯说给身边的小厮听的,想必四周的人也听了个全吧。

不用等到明日,稍后韩府里的主子们就该知晓,今晚景蓉院里打了一个妄图勾引大公子的婢子,而那婢子却是二夫人韩王氏派到大公子院子里的。

因韩王氏是二房继室,她对先二夫人之子韩景行的一举一动,本就受人关注。如今出了这事,韩府里只怕是要更加热闹了。



第三百零二章 懊悔

等到二夫人院里的小厮领着吴管事等人离开,隐在周边的下人才渐渐退去。

而此时此刻,沉浸在美梦中的韩王氏并不知晓自己的麻烦很快就要到了。

当她被伺候的嬷嬷唤醒时,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黑暗,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夫人,出事了。”伺候韩王氏的李嬷嬷沉声道。

韩王氏皱眉坐起身,视线往外面望去,只见灯火通明,还有不少下人的议论声响起。

“大晚上的,谁在闹事?”她瞌睡未醒,满脸不耐。

李嬷嬷将挂在架上的外裳拿来,道“是大公子院子里的吴管事。”

听得这话,韩王氏面色一愣,掀被站起身,让李嬷嬷伺候着穿衣裳,并问道“他来做什么?”

李嬷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斟酌了下,小心翼翼问道“夫人,你可还记得可卿?”

“可卿?”韩王氏面色茫然,显然是没有印象。

“就是送去大公子院里的那个丫头,你还曾夸过她颜色好的。”

进李嬷嬷出声提醒,韩王氏神情一凝,显然是有了印象,“她怎么了?”

“她被大公子打了三十大板,送回到我们院里来了。”

话音落下,韩王氏手中动作一顿,脸色顿时暗沉下来,“大公子为何要打她?”

“吴管事说,可卿这丫头行为不检点,引得大公子震怒,这才会发落她。”李嬷嬷说完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后又道“夫人,如今要紧的不是可卿犯了什么错,而是她不该被送到您的院里。”

韩王氏随即反应过来,眼中有急色闪过,连忙出声吩咐道“快让人在院外守着,不等任何人接近。”

“是。”李嬷嬷沉声应下,立马着手派人去守院门。

院子里,吴管事注意到下人们的动静,嘴里发出一声轻笑。

这时候再想着去封锁消息,只怕是已经晚咯。

不多时候,韩王氏从屋里走出,她看到放置在院中地上的人,眼神忍不住微微眯起,脸上显出一丝怒色。

尽管夜色昏暗,阻碍了人的视线,可她的怒气,吴管事仍是能感受到。

气得她睡不着才好!吴管事在心里暗道一声。这么多年,她装成一副好母亲的模样,不知道骗了多少人,可实则对待大公子无比苛刻。她的这副模样丑陋模样,要被外人看到才好呢。

心里如此想着,吴管事缓缓走上前,摆出十分恭敬的模样,朝韩王氏行了一礼道“二夫人,大公子命老奴将你院里的婢子可卿送回。”

想必无需他仔细解释,她也该是知晓其中原因了。

韩王氏看着吴管家面色颇为不善,“我已经听说了,这下人冒犯了大公子,实乃该罚。不过……”她说着语调一转,疑声问道“吴管事,大公子为何要将这犯事的下人送到我院子里呢?”

装!就会装!吴管家心里满是鄙夷,可面上不曾显露分毫,“二夫人,这婢子名唤可卿,您难道不认识吗?”

“一个下等的婢子,我怎会认识。”韩王氏冷声回道。

“可她不是您派去伺候大公子的吗?可卿还说,你会做主让大公子抬她为妾呢?”不要以为只有你会装,我也可以。吴管事心里冷哼一声,装作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

“荒唐!”韩王氏闻此当即生怒,“简直是一派胡言。”

此时此刻,韩王氏的怒意可不是装出来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可卿竟然如此无用。

没能被韩景行看上也就算了,竟然还蠢到直言是自己的人。

选她去韩景行院中,可真真是失策。

韩王氏万分懊悔,只恨不能直接让人消失了才好。

“夫人,冷静些。”眼见夫人脸上怒意上涌,李嬷嬷在旁边出声提醒。

“一个下人的胡言乱语而已,你们大公子该不会也相信了吧。”韩王氏很快调整过来,拒不承认可卿是自己的人。

吴管事脸上显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大公子原是要将她赶出府去的,可她硬说自己是夫人您的人。大公子觉得为难,这才让老奴将人送过来交由您亲自处置。可如今夫人您却说不认识她,这……老奴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管事紧皱眉头,似在深思,可没过多久,他脸上一喜,却是想到了解决之法。

“二夫人,我们少夫人如今不在府里,而您又是我们二房的掌家人,这事还只能劳烦您为大公子处理了。老奴这就回去告知大公子,大公子定会感激您的。”吴管事说完,也不管韩王氏的脸色,直接领着抬人的小厮告辞离开。

(改)

不要以为只有你会装,我也可以。吴管事心里冷哼一声,装作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

“荒唐!”韩王氏闻此当即生怒,“简直是一派胡言。”

此时此刻,韩王氏的怒意可不是装出来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可卿竟然如此无用。

没能被韩景行看上也就算了,竟然还蠢到直言是自己的人。

选她去韩景行院中,可真真是失策。

韩王氏万分懊悔,只恨不能直接让人消失了才好。

“夫人,冷静些。”眼见夫人脸上怒意上涌,李嬷嬷在旁边出声提醒。

“一个下人的胡言乱语而已,你们大公子该不会也相信了吧。”韩王氏很快调整过来,拒不承认可卿是自己的人。

吴管事脸上显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大公子原是要将她赶出府去的,可她硬说自己是夫人您的人。大公子觉得为难,这才让老奴将人送过来交由您亲自处置。可如今夫人您却说不认识她,这……老奴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管事紧皱眉头,似在深思,可没过多久,他脸上一喜,却是想到了解决之法。

“二夫人,我们少夫人如今不在府里,而您又是我们二房的掌家人,这事还只能劳烦您为大公子处理了。老奴这就回去告知大公子,大公子定会感激您的。”吴管事说完,也不管韩王氏的脸色,直接领着抬人的小厮告辞离开。



第三百零三章 兴师问罪

且不提韩王氏的谋划,第二日一早,韩景行命吴管家发落了院里的一批下人,他们原都是韩王氏院里的。

好吃懒做下人,任谁院里都养不起。

汀蓉怀了身子,平日里大意不得。

若是再出个可卿这样不懂规矩的婢子,惹了她动胎气,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往日的韩景行再温和,可一旦涉及到汀蓉,便不会有丝毫妥协。

等将院里的人清理好,他遂起身前往林家,去将汀蓉给接回来。

昨晚打人板子,今早又发落下人,大公子院里动静不小,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议论声在韩府响起,当韩景行出门时,府内几乎是传了个遍。

昨晚,韩二老爷留宿在偏院,所以没有得到消息。

等到用早膳时,听得云姨娘提起外面的议论声,他才知道闹出了这样的动静。

“给景行房里塞人!亏她也想得出来。”韩二老爷气得摔了手里的饭碗。

“老爷息怒。”云姨娘连忙上前安抚,“夫人她……或是担心呢。”

“担心?担心什么?”韩二老爷板着脸,显然是气得不轻。

云姨娘见此心中窃喜,老爷越是厌恶王氏,她呀心里才越是开心呢。不过,面上仍是要装作一副开解的模样。毕竟,她是老爷的解语花不是。

“自是为大公子的子嗣担心咯。大公子成婚已有一年,大少夫人肚子却没有丝毫动静,夫人如何能不着急。怕是因为这样,才会派人去大公子房里吧。”云姨娘如是推测道

她说完,眼神撇向老爷,留意他的神色。

果然不出她所料,老爷神色并未缓和,反而是愈发生气。

“她骗得了外人,可骗不了我。她向来只疼自己的儿子,哪里会在乎景行夫妇有没有子嗣。”韩二老爷冷哼一声,显然是对韩王氏十分了解。

听得老爷全然否定自己的猜测,云姨娘轻哼一声,道“老爷您是不知,近些日子,夫人每日都让大少夫人过去请安呢,且还请过大夫为大少夫人看诊,说是要为大少夫人身子不好,要为她调理调理。夫人都如此做了,怎么会是不关心大公子夫妇呢。老爷,您真是爱说笑。”

云姨娘轻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韩二老爷却是愈发生气。当然,他气的不是出声劝解的云姨娘,而是云姨娘口中夸赞的王氏。

“我要去问清楚。”韩二老爷没了吃饭的心思,当即站起身前往韩王氏院中。

云姨娘没有出声阻拦,只是追着出去给老爷送上披风,“如今天凉风大,可千万别受了寒。”

韩二老爷最喜云姨娘的贴心,他捏了捏她的手,道“我晚上再来看你。”

云姨娘羞涩点头,满脸的温柔之意。

看着娇美人云娘,再想到夫人王氏,韩二老爷心中怒意更甚。

转身疾步朝正院走去,他倒是要好好问问王氏,她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不管她是否真心喜欢景行夫妇,但她好母亲的名声既然已经传出,那她就得继续演下去。

对韩二老爷来说,最重要的不是长子韩景行,也不是夫人王氏,而是他自己的好名声。

二房正院,韩王氏昨晚被闹着,将近深夜才睡着,早上自是醒的晚。

当门外传来吵闹声时,她从沉睡中猛然惊醒,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嘭”的一声,房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打开。

她吓得一抖,正要唤人,就听脚步声重踏,有人走进了里屋。

“外人的唾沫星子都快吐到门口,你竟然还能睡得着。”韩二老爷呵斥一声,看着韩王氏满脸怒意。

认出来人,韩王氏反倒安下心来。

她从床上起身,唤婢子伺候着穿衣,脸上露出讽刺的笑意来,“老爷这是怎么了?居然不在云姨娘那里歇息,反倒跑到我院里来了?”

“你还有脸问我?你不想想你做了什么好事。”看她满不在乎的模样,韩二老爷忍不住拍桌。

再次被他吓到,韩王氏终是忍不住了,一把推开身边伺候她穿衣的婢子,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冲他问道“我做了什么好事?竟然能让老爷大早上的就来我院里发脾气!”

韩王氏才醒来,暂且不知道院外的动静。

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下人们缩在角落不敢作声。

李嬷嬷听到正屋这边的动静,赶忙赶了过来。

让屋内的下人们退下,李嬷嬷关了房门,轻步走到夫人身边,说起外面的情况。

“不仅昨晚之事传了出去,今早大公子院里还打发了一批下人,据说他们都曾是咱们院里的。如今,您与大公子不合的消息在府内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想必老爷正因这事跟你闹呢。”李嬷嬷低声提醒道。

韩王氏闻此眼神一沉,她没有料到这事传的这么快,府内竟是都已知晓。

“打发下人,他可真不怕事情闹大。”她冷笑一声,心中对韩景行恨意更甚。

“夫人,如今之急是老爷这里……”李嬷嬷轻声提醒。

“我明白。”韩王氏不是分不清轻重之人。

其实早在昨晚,她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可卿是她的人没错,但却是她派去伺候大少夫人的,至于人怎么到了韩景行那儿,这她就不知道了,该问韩景行或是可卿才行。

“可卿那儿,你可是交代好了?”韩王氏看着李嬷嬷点头,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怒意消尽,她再次转身时,脸上已经是挂上了一丝委屈之色,“老爷可是听了外人的议论,觉得我干涉景行院中之事,所以特意过来兴师问罪来了?”

“难道不是吗?”韩二老爷出声反问。

韩王氏闻此心中怒意上涌,可想到自己的谋划,又只得硬生生忍了回去,“自是没有。虽说可卿是我的人,但情况却并非像外人所说的,她是我安排过去给景行做妾的。”

“当初,景行成婚时,他院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原来的几位老人,就再没了旁的伺候的人,而新来的夫人……”她停顿片刻,后又缓缓说道“林家不过是个商贾之家,新夫人进门哪里懂得什么规矩,我让可卿过去伺候,就是为了助新夫人早日适应韩府的规矩,可谁想如今却出了这等子糟心事。”



第三百零四章 儿媳妇到了

“我若是早知道可卿抱了这样的心思,定然是万万不会送她去景行院里伺候的。”韩王氏摆出一副极为恼火的样子,似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听得她的解释,韩二老爷一时辨不清她话中真假,脸上显出迟疑之色。

韩王氏再接再厉,“我虽不能把景行当做自己的亲身孩子来疼爱,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从未亏待过他。”

“汀蓉嫁进来一年,身子没有动静,我专门请大夫过来为她把脉。对景行夫妇二人,我已经足够用心了。”

“可没想到头来,还要被人在背后指着骂。”韩王氏声音有些哽咽,显然是心伤不能自持。

她猛地擦了眼角的泪,微扬起下巴,语调一转,故作生气地道“再说,就算可卿是我送过去伺候景行的,那又如何?我是二房的主母,景行的母亲,他夫人身子不行,我难道还不能做主给他纳妾吗?”

韩王氏一番“肺腑之言”说完,韩二老爷虽然没有出声表态,但心里多半是相信了的。

“你若是不信我,我让人把可卿领过来,你亲自问她就是。”韩王氏说着吩咐李嬷嬷去领人过来。

“不必了。”韩二老爷出声制止,眉头却依然紧皱着,“你方才说,景行夫人身子不行?”

韩王氏面露迟疑之色,“前段时间,我让大夫给汀蓉把脉,大夫说汀蓉身子虚,得要好生调理才行,否则……”

“否则什么?”韩二老爷紧身逼问。

“否则怕是不易有孕。”

这话一出,韩二老爷眼神一沉。若真是如此,景行房里确实是要添人了。

韩王氏不用多问,自是知晓他心中所想。

她这话也不算说假,毕竟林汀蓉一年未孕是实情,韩景行院里又没有妾室,说不定真是林汀蓉不能生呢,又或者是韩景行自己不行。

不论是谁不行,反正都与她无关了。

“我去景行院里一趟。”韩二老爷说着掉头就要走。

韩王氏连忙拦住他,“你此时过去只能扑个空。景行他啊,早就去了林家。”

“一大早上的,他去林家做什么?”他满脸不解。

“你还不知道呢?”韩王氏一副看稀奇的模样,“汀蓉回娘家已有十多日了,这段时间,景行每日都往林家跑呢。”

“他们不在韩府,整日去林家算什么事!”

“我听说啊,是景行惹了他夫人生气,如今还忍着错呢。”韩王氏道出其中原因,留意着老爷的脸色。

当她看到老爷瞪起了眼,眼底有得逞的笑意一闪而过。

韩景行对韩府的情况一概不知,而是安安心心坐在林家,一边给汀蓉削着梨,一边和她主动交代起昨晚之事。

“这么大个美人对你投怀送抱,你难道就没有一丝心动?”林汀蓉接过他递来的梨肉,试探着问道。

韩景行连忙举起手来,苦笑道“除了惊吓,真的再没有其他了。”

林汀蓉轻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脸上却是带了笑意。

见夫人心情不错,韩景行连忙试探着劝道“汀蓉,你看啊,你如今怀着身子,需要许多人照顾,这样久待在林家也不是事,要不……你就跟我回去吧?”

“我家人都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担心上了。”林汀蓉抚上肚子,虽嘴里这样说着,但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回府的打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家人对自己再好,可她如今终究是韩府的人,久待在林家定会被外人说道。

而且她如今胎位已经坐稳,稍微受些轻微的颠簸没有大碍,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她心里做了决定,正要出声应下。

这时,忽有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显然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你安心歇息,我出去看看。”韩景行起身去开门。

门外,韩景行的贴身小厮正焦急地等在门口。

“出什么事了?”韩景行稍微站远了些,才出声问道。

“公子,老爷让您赶紧回去。”

韩景行眉头微皱,“父亲找我何事?”

“老爷没说,不过老爷让您带着少夫人一起回去。”小厮想了想,又说道“今日一早,老爷去了夫人院中,之后才要寻您。”

听得这话,韩景行心中已是明白,“好,我知道了,你去备车,我和少夫人一起回去。”

“是。”小厮转身要走,却又被大公子唤住。

“记得要把车垫得软和些,千万不能把少夫人给颠着了。”

“明白。”少夫人怀了身子,自是要小心些才是。

等到小厮离去,韩景行快步走回房。

“父亲让我们回去?”显然,林汀蓉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嗯。”韩景行点头,推测道“只怕是父亲知晓昨晚之事后,去寻王氏的麻烦,王氏为了推脱责任,定是说了我们的不好。”

林汀蓉闻此,担心景行受到责罚,于是连忙道“我们立马回去,和父亲解释清楚。”

“不着急,我已经着人去备车了,你这里也要收拾好。待我们和岳父岳母辞行后,再动身离开。”韩景行安排的井井有条,丝毫不用汀蓉操心。

日头缓缓升起,温暖的阳日照射下。

当林曦月去到大房时,才得知汀蓉堂姐已经随姐夫回韩府了。

她笑着和伯母告辞,转身往自己院子走去。

刚到院里,外面有人送了信过来。

谁的信?她口中喃喃,将信封拆了打开来看,只匆匆扫了一眼,她眼中顿时有光亮闪现,嘴角更是止不住地扬起。

林周氏走出来,就见曦月正笑得开心,“有什么好事?”她柔声问道。

听得母亲的声音,林曦月笑着跑过去,扬了扬手里的信,道“是您儿媳妇要到京城了呢!”

听得这话,林周氏微微一愣,等看了信之后才反应过来。

“噗嗤”一下,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难道女儿说错了?”林曦月故意问道。

“没错,没错,确实是我儿媳妇。”林周氏顺着她的话道。



第三百零五章 调侃

“没想他们这么快就到了。”林周氏感叹一句,脸上露出喜色。

她在京中少有认识的人,如今初曼来了,她也有个能说话的好友了。

林曦月仔细看了信笺,估摸着灵儿他们这两日就要到了。

“我要赶紧去告诉哥哥。”她说着就急急忙忙往外走,生怕迟了会错过一样。

林周氏本想让她慢些,别摔了,可话还没说出口,人已经没了踪影。

“还是小孩子脾性。”她笑着摇摇头,满脸无奈。

“姑娘这是和韩姑娘关系好呢!等以后韩姑娘嫁过来,家里定是热热闹闹的。”秋韵笑着端来茶水。

自来京城后,她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少有去姑娘那边伺候了。

林周氏点点头,“家里还是要热闹些才好。不过,曦月如今也大了,是时候该挑夫家了,我也留不了她多久。”

先前在黎城时,地方不大,认识的人也多。虽说不是对家家都了解,但因为林允元在府衙办事,又靠着徐清明的关系,黎城中家世不错且有适龄公子的人家,他们大都认识,还有着往来。

其中,有两三户人家甚至上门提过亲,只不过当时林周氏想着曦月还小,不着急定亲,就给推掉了。

可如今来了京中,两眼一抹黑,全然不知从何谈起。

林周氏只想想就觉得头疼。

秋韵听得夫人叹息,猜到她是在为姑娘的亲事担忧。

“夫人。”她眸光闪动,看着夫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周氏示意她说出来。

秋韵先是往外屋瞄了一眼,见暂时无人在,这才回到夫人身边,轻声道出自己的想法,“夫人,不知您有没有察觉,办洗尘宴的那日,韩府的那位二公子似乎对咱们姑娘……格外关注。”她稍微斟酌了下用词,没有说的格外肯定。

林周氏闻此眉头一皱,那两日,她一直忙着宴席上的各项事情,完全腾不出其他心思来。

对于秋韵说的情况,她显然是丝毫不知情。

“韩二公子,韩景平?”她疑声确认道。

“是。”秋韵点头,说起那日自己看到的情况,“那日,林家宗族的人过来闹事时,我担心姑娘被吓着,想过去护着她,可没想一转眼,就见林二公子站在姑娘身前,似是特意为姑娘当着其他人呢。”

“他或许只是为人仗义。”林周氏闻此不敢确认。

“可之后,我又看见韩二公子寻咱们姑娘说话了,还不止一次,而且他那眼神一直牢牢黏在咱们姑娘身上呢。”

秋韵肯定的语气让林周氏不得不多想。

那位韩二公子,就她会过的两三次面来说,为人和性格都还是不错的,只是在家世方面……

韩府门第甚高,子嗣也不少,只怕其中关系错综复杂,在婚事方面,韩二公子自己做不了主。

林周氏不求曦月能嫁入权贵之家,但求她能寻个体贴爱护自己的夫君,能将自己的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不过,不论她如何考虑,曦月自己满意才是最重要的。

如是想着,林周氏对秋韵问道“曦月她对韩二公子的态度如何?”

“这……”秋韵迟疑片刻,回道“姑娘神色自如,和寻常没什么大的不同。”

“好,我知道了。这事我们知晓就行,可万万不能说出去。”林周氏仔细交代道。事关女儿家的名声,可是半点马虎不得。

就算韩二公子对曦月有意思,可如今苗头都未现,自是只能隐在心中。

“夫人放心,这话我只同您提起过。”秋韵随即应下。

林周氏不再所说,秋韵跟在她身边多年,少有出错的时候,她对她是全然相信。

只不过,韩二公子那边,她倒是要仔细留意一下。

好男儿不容错过,若是情况允许,曦月自己也满意,指不定也能成就一段好姻缘。

当然,如今八字尚未有一撇,提婚嫁之事尚且太早,先看看再说吧。

欣喜赶往书房的林曦月尚且不知,她尽量避开的人,却是被母亲纳入了她未来夫婿的人选之中。

这两日监学休息,未有开课,林睿泽用过早膳后,便去了书房。

他手中画笔刚落,就听得窗外传来曦月的欢笑声。

快速将桌面上的画纸掩掉,当曦月走进书房时,就看到他正端正写着文章。

“哥,你在做什么呢?”林曦月眉眼微挑,勾起嘴角出声问道。

虽他收的快,可她眼睛更快。

她进屋时,分明看到哥哥慌慌张张地藏了东西。

林曦月缓步来到书桌边,绕着走了一圈。

被她打量着,林睿泽无法落笔,只得掩饰地低咳一声,问道“正写着文章呢,寻我有事吗?”

“哦,写文章。”林曦月扬起声音,装作理解的模样,可话音方落,她明亮的眼眸一斜,抬手就朝书桌上露出一角纸张抽去。

林睿泽发现后想要阻止,却慢了一步,被她抢先拿走。

将纸张拿起,窗外光亮照入,现出上面的画作来。

林曦月一眼看得清清楚楚,她轻笑一声,看着面色渐红的哥哥,调侃道“我当你藏着什么呢,原来是……灵儿啊。”

她说完随即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有机会调侃哥哥,她如何会轻易放手。

“我要去告诉母亲,你在书房不好好念书,净想着人家姑娘呢。”林曦月拿着那张画着灵儿的画像,说着就要往外走。

林睿泽连忙拉住她,求饶道“我的好妹妹,你就饶了我吧。你若是把这张画像送了过去,可就是害了我和灵儿。”

“那你说你是不是想灵儿了?”林曦月笑着问道,摆出一副他不承认,她就去告状的姿态来。

林睿泽叹息一声,脸上满是无奈,可耳朵已经发红,“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我们已经有半年未见,也不知她在黎城过得可好。”

“那你想见她吗?”林曦月一边问着,一边将画像还给他。

林睿泽拿了画像,立马将其收好,放在高处的书架上,一副特别宝贵的模样,“想见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还能把她给我变出来?”



第三百零六章 码头等人

听得林睿泽语气里的敷衍,林曦月轻哼一声,“既然你不想见,那我就一个人去了。”

林睿泽收好画像后,本已经拿了书再看,听得曦月这一声,他手中动作一顿,已经开始自我怀疑起来。方才是他听错了吗?曦月是说要一个人去见谁?灵儿吗?

“你等等。”她连忙出声唤住曦月,“你方才说,你要去见谁?”

听得哥哥的疑问,林曦月强忍着心中的笑意,轻哼一声道“去见你不想见之人。”

她说完便要往外走,这时候林睿泽猛然反应过来,他直接将手中书册一扔,快步上前拉住曦月,好声好气道“曦月,算是哥哥求你了,你就别逗我了。”

“诺,给你,你自己看吧。”林曦月满意地转过身,将藏了许久的信拿出来递给他。

林睿泽急忙接过,随意扫了一眼,便认出信上字迹是灵儿的。

他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认真读起信上的内容。

“据灵儿信上所写,我估摸着近两日,他们就要到了,所以我想啊,我们就先去码头候着也好……”林曦月话未说完,就见哥哥起身往外走。

“等等,哥你去哪儿?”她急忙出声问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接人啊,去码头。”林睿泽愣愣地回答。

林曦月……

半个时辰后,林家马车缓缓停在京城最大的连云码头港口。

得知灵儿即将入京的消息,林睿泽别说在家里坐不住,就连在停在码头港口的马车上都坐不住。

“曦月,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前面看看。”他嘱咐一声,让小厮守在马车旁边,自己则去前面的船只停靠处查看。

近日暖和,人们趁着天色好,赶紧准备出行,或是购置货物。

大小船只停靠处,人马车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甚是热闹。

(改)听得林睿泽语气里的敷衍,林曦月轻哼一声,“既然你不想见,那我就一个人去了。”

林睿泽收好画像后,本已经拿了书再看,听得曦月这一声,他手中动作一顿,已经开始自我怀疑起来。方才是他听错了吗?曦月是说要一个人去见谁?灵儿吗?

“你等等。”她连忙出声唤住曦月,“你方才说,你要去见谁?”

听得哥哥的疑问,林曦月强忍着心中的笑意,轻哼一声道“去见你不想见之人。”

她说完便要往外走,这时候林睿泽猛然反应过来,他直接将手中书册一扔,快步上前拉住曦月,好声好气道“曦月,算是哥哥求你了,你就别逗我了。”

“诺,给你,你自己看吧。”林曦月满意地转过身,将藏了许久的信拿出来递给他。

林睿泽急忙接过,随意扫了一眼,便认出信上字迹是灵儿的。

他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认真读起信上的内容。

“据灵儿信上所写,我估摸着近两日,他们就要到了,所以我想啊,我们就先去码头候着也好……”林曦月话未说完,就见哥哥起身往外走。

“等等,哥你去哪儿?”她急忙出声问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接人啊,去码头。”林睿泽愣愣地回答。

林曦月……

半个时辰后,林家马车缓缓停在京城最大的连云码头港口。

得知灵儿即将入京的消息,林睿泽别说在家里坐不住,就连在停在码头港口的马车上都坐不住。

“曦月,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前面看看。”他嘱咐一声,让小厮守在马车旁边,自己则去前面的船只停靠处查看。

近日暖和,人们趁着天色好,赶紧准备出行,或是购置货物。

大小船只停靠处,人马车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甚是热闹。

听得林睿泽语气里的敷衍,林曦月轻哼一声,“既然你不想见,那我就一个人去了。”

林睿泽收好画像后,本已经拿了书再看,听得曦月这一声,他手中动作一顿,已经开始自我怀疑起来。方才是他听错了吗?曦月是说要一个人去见谁?灵儿吗?

“你等等。”她连忙出声唤住曦月,“你方才说,你要去见谁?”

听得哥哥的疑问,林曦月强忍着心中的笑意,轻哼一声道“去见你不想见之人。”

她说完便要往外走,这时候林睿泽猛然反应过来,他直接将手中书册一扔,快步上前拉住曦月,好声好气道“曦月,算是哥哥求你了,你就别逗我了。”

“诺,给你,你自己看吧。”林曦月满意地转过身,将藏了许久的信拿出来递给他。

林睿泽急忙接过,随意扫了一眼,便认出信上字迹是灵儿的。

他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认真读起信上的内容。

“据灵儿信上所写,我估摸着近两日,他们就要到了,所以我想啊,我们就先去码头候着也好……”林曦月话未说完,就见哥哥起身往外走。

“等等,哥你去哪儿?”她急忙出声问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接人啊,去码头。”林睿泽愣愣地回答。

林曦月……

半个时辰后,林家马车缓缓停在京城最大的连云码头港口。

得知灵儿即将入京的消息,林睿泽别说在家里坐不住,就连在停在码头港口的马车上都坐不住。

“曦月,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前面看看。”他嘱咐一声,让小厮守在马车旁边,自己则去前面的船只停靠处查看。

近日暖和,人们趁着天色好,赶紧准备出行,或是购置货物。

大小船只停靠处,人马车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甚是热闹。

半个时辰后,林家马车缓缓停在京城最大的连云码头港口。

得知灵儿即将入京的消息,林睿泽别说在家里坐不住,就连在停在码头港口的马车上都坐不住。

“曦月,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前面看看。”他嘱咐一声,让小厮守在马车旁边,自己则去前面的船只停靠处查看。

“曦月,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前面看看。”他嘱咐一声,让小厮守在马车旁边,自己则去前面的船只停靠处查看。



第三百零七章 心思

知晓曦月在马车里后,陆琮瞬时冷了脸。

在旁边陪侍的女子不清楚发生了何事,还以为是自己惹怒了三少。

她连忙离得远了些,生怕三少一发怒,将她踢下船去。

林曦月坐在马车里,眼睛紧闭着,可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才那妖艳女子依偎在陆琮身边的画面。

数日未见,她还当他忙于公事,没有空闲时候来见她,可如今想来,全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没有她在身边,他陆三少过的倒是潇洒。

林曦月自嘲一笑,眼中隐有泪花闪现。

“曦月,人走了。”过了不久,林睿泽低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林曦月深吸一口气,抬头微仰,才没有让眼中的泪水滑落。

将车帘掀开,她面色无常地往陆琮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神色平静如方才经过的只是寻常路人。

林睿泽看着她欲言又止,似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相劝。

“哥,韩家的船要靠岸了。”林曦月欣喜出声,打断了林睿泽的思绪。

见哥哥不再担忧地看着自己,她低头轻叹一口气,再抬头时,已是收起了脸上的愁绪。

当大船靠岸时,林睿泽带着曦月正好赶到。

“少秋。”他扬手呼唤。

船头上,韩少秋听得呼唤声,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岸上的睿泽和曦月。

他脸上一喜,一边和他们招手,一边去唤灵儿。

将近小半年时间未见,四人再次见面,皆是激动不已。

连被陆琮扰乱了心神的林曦月,也短暂忘却了心中的愁绪,和灵儿热烈交谈起来。

只不过,林曦月看着灵儿频频侧瞟的眼神,嘴角忍不住勾起,出声调侃道“怎么?不过半年未见,你心里就只能装下他了?”

听得这话,韩灵儿脸色顿时变得通红,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似鹌鹑一般低着头,吞吐着解释道“我、我只是想、想看他在京中过得好不好……”

“自然是不好的。”林曦月如是回答。

“他怎么了?你们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听得曦月的回答,韩灵儿顿时急了,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困难倒是没有,只是……”她故意停顿,看着灵儿紧张的脸色,缓缓解释道“你不在他身边,你说他如何能过得好。”

话音落下,韩灵儿顿时反应过来。

看着灵儿红了脸,林曦月忍不住笑出声来。

“曦月,你变坏了,居然敢骗我。”韩灵儿出声谴责,作势要打林曦月。

林曦月闪躲开来,脸上笑意不减反增,“你这叫恼羞成怒。”

两人小声笑闹起来,心中好不欢快。

当韩景平和韩景行两人赶到时,就看到这样一幕。

“看来,林二叔家和四叔家的关系,比你我想的还要要好许多。”韩景行有感而发,转头看向二弟,却见他视线盯着前方的两人,眼神一眨不眨。

韩景行见此抿嘴一笑,心中已经猜透了二弟的心思。

他凑在二弟耳边,低声问道“怎么?看上我那小姑子了?”

毫无防备的,韩景平几乎要点头回答,可他忽然又反应过来,脸上显出一丝不自然的笑意,弱声回道“大哥,你说什么呢,我只不过多看了曦月姑娘两眼……”

“哦!真的只是多看了两眼吗?我怎么见你一直盯着人家呢?”韩景行笑着反问,成功让二弟红了脸。

韩景行试图出声解释,却被大哥抬手打断,“好了,不逗你了,你自己心里想清楚。像曦月这样的好姑娘,可不容错过。”

他说完收起脸上调侃的笑意,命身后的下人去船上帮忙。

四叔举家搬迁,行李定是不少,近段时间可有得收拾。

“四叔,我和景平来接您了。”韩景行和韩景平走上前,在韩四老爷身前站定,恭敬行了晚辈之礼。

韩四老爷离京多年,和京中韩家往来不多,当韩家两兄弟站出时,他神情怔愣,显然没有立马认出来人。

待听得他们自报身份,他这才将人与名对应起来。

“景行,景平,你们两兄弟居然都如此高大了。”他抬起的手微颤,显然十分激动。

想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还未和他们见过,韩四老爷连忙出声唤道“少秋,灵儿,快过来。”

被呼唤的韩家两兄妹快步赶来,纷纷和两位堂哥问好,而林曦月和林睿泽则落在后面一步。

“对了,景平,景行,这两兄妹是……”韩四老爷正要和两位侄儿,出声介绍睿泽和曦月两兄妹,就听得景行扬声笑道“四叔,不必介绍,我们认识。”

“嗯?你们认识?”韩四老爷和夫人对视一眼,不明白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韩家人心中正困惑着,就听得林曦月和林睿泽两人齐齐向韩景行道了一声“姐夫。”

“姐夫?”莫要说韩四老爷惊得瞪大了眼,就连灵儿和少秋两人亦是震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韩白氏率先回过神来,视线在林家两兄妹和景行贤侄身上来来回回,眼里满是不解和好奇。

“四叔四婶,这事说来话长,我们等会儿好好聊。”周边船只来来往往,旅人来来去去,不是个好说话的地儿。如今正值午时,回去需要一个时辰,到府上时怕是已经不早了,倒不如用了午膳再回去。

和众人商议好了,韩景行便遣人去寻吃饭的地儿。

“京中的菜色,我已经多年未曾体会过了。今日第一顿,我定要好好尝尝才是。”韩四老爷大笑出声,心情格外畅快。

韩白氏笑站在他身边,明白自家夫君开怀的由头。

先前在路上时,他们还议论过,想着韩府应是只会派个小厮过来接人,可没想实际竟是来了大公子和二公子。

尽管兄长们没有过来,然有两位贤侄在,韩四老爷已经是足够开心。

因为韩家主家有人到,林家两兄妹商量一下,决定先告辞离开,约定下次再聚。

林曦月抬步上车,挥手和灵儿他们暂别。

马车缓缓驶动,直接朝码头出口驶去。

只不过,车子往前行了不过半里的距离,便再也走不动了。



第三百零八章 翻车堵路

在车内坐了许久,马车仍没有要动的迹象,林睿泽起身出去寻问马夫情况。

“公子,听说是前面翻了车,把进出路给堵了。”

“可否换一条路走?”林睿泽不了解连云码头的情况,马夫听得他的话,当即无奈摇头告知“连云码头出路只一条。这条路一堵,便再也没有其他路可走。”

听得马夫的介绍,林睿泽眉头一皱,“如此大的码头,居然只开设一条进出路口?实在是令人不解。”

马夫往四周扫了一眼,见无人注意,低声说起其中原因,“据说,这是市舶使特意吩咐的,为的是方便管理。”

“不过啊……”他说着语调一转,声音更是放低了道“有不少人私下议论说,市舶使故意只设一道进出口,是为了方便自己行受贿赂。”

不管其真实目的如何,总之,只一道进出口的关卡,对偌大的连云码头来说,定是远远不够。

这不,随随便便出点事,便能将所有人的行程都给耽误了。

林睿泽无奈叹息一声,转身告知曦月外面的情况。

“既然如此,我们倒不如跟灵儿他们在一起了。”左右都是堵在原地,和灵儿在一起笑闹反倒更有意思。

(改)知晓曦月在马车里后,陆琮瞬时冷了脸。

在旁边陪侍的女子不清楚发生了何事,还以为是自己惹怒了三少。

她连忙离得远了些,生怕三少一发怒,将她踢下船去。

林曦月坐在马车里,眼睛紧闭着,可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才那妖艳女子依偎在陆琮身边的画面。

数日未见,她还当他忙于公事,没有空闲时候来见她,可如今想来,全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没有她在身边,他陆三少过的倒是潇洒。

林曦月自嘲一笑,眼中隐有泪花闪现。

“曦月,人走了。”过了不久,林睿泽低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林曦月深吸一口气,抬头微仰,才没有让眼中的泪水滑落。

将车帘掀开,她面色无常地往陆琮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神色平静如方才经过的只是寻常路人。

林睿泽看着她欲言又止,似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相劝。

“哥,韩家的船要靠岸了。”林曦月欣喜出声,打断了林睿泽的思绪。

见哥哥不再担忧地看着自己,她低头轻叹一口气,再抬头时,已是收起了脸上的愁绪。

当大船靠岸时,林睿泽带着曦月正好赶到。

“少秋。”他扬手呼唤。

船头上,韩少秋听得呼唤声,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岸上的睿泽和曦月。

他脸上一喜,一边和他们招手,一边去唤灵儿。

将近小半年时间未见,四人再次见面,皆是激动不已。

连被陆琮扰乱了心神的林曦月,也短暂忘却了心中的愁绪,和灵儿热烈交谈起来。

只不过,林曦月看着灵儿频频侧瞟的眼神,嘴角忍不住勾起,出声调侃道“怎么?不过半年未见,你心里就只能装下他了?”

听得这话,韩灵儿脸色顿时变得通红,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似鹌鹑一般低着头,吞吐着解释道“我、我只是想、想看他在京中过得好不好……”

“自然是不好的。”林曦月如是回答。

“他怎么了?你们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听得曦月的回答,韩灵儿顿时急了,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困难倒是没有,只是……”她故意停顿,看着灵儿紧张的脸色,缓缓解释道“你不在他身边,你说他如何能过得好。”

话音落下,韩灵儿顿时反应过来。

看着灵儿红了脸,林曦月忍不住笑出声来。

“曦月,你变坏了,居然敢骗我。”韩灵儿出声谴责,作势要打林曦月。

林曦月闪躲开来,脸上笑意不减反增,“你这叫恼羞成怒。”

两人小声笑闹起来,心中好不欢快。

当韩景平和韩景行两人赶到时,就看到这样一幕。

“看来,林二叔家和四叔家的关系,比你我想的还要要好许多。”韩景行有感而发,转头看向二弟,却见他视线盯着前方的两人,眼神一眨不眨。

韩景行见此抿嘴一笑,心中已经猜透了二弟的心思。

他凑在二弟耳边,低声问道“怎么?看上我那小姑子了?”

毫无防备的,韩景平几乎要点头回答,可他忽然又反应过来,脸上显出一丝不自然的笑意,弱声回道“大哥,你说什么呢,我只不过多看了曦月姑娘两眼……”

“哦!真的只是多看了两眼吗?我怎么见你一直盯着人家呢?”韩景行笑着反问,成功让二弟红了脸。

韩景行试图出声解释,却被大哥抬手打断,“好了,不逗你了,你自己心里想清楚。像曦月这样的好姑娘,可不容错过。”

他说完收起脸上调侃的笑意,命身后的下人去船上帮忙。

四叔举家搬迁,行李定是不少,近段时间可有得收拾。

“四叔,我和景平来接您了。”韩景行和韩景平走上前,在韩四老爷身前站定,恭敬行了晚辈之礼。

韩四老爷离京多年,和京中韩家往来不多,当韩家两兄弟站出时,他神情怔愣,显然没有立马认出来人。

待听得他们自报身份,他这才将人与名对应起来。

“景行,景平,你们两兄弟居然都如此高大了。”他抬起的手微颤,显然十分激动。

想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还未和他们见过,韩四老爷连忙出声唤道“少秋,灵儿,快过来。”

被呼唤的韩家两兄妹快步赶来,纷纷和两位堂哥问好,而林曦月和林睿泽则落在后面一步。

“对了,景平,景行,这两兄妹是……”韩四老爷正要和两位侄儿,出声介绍睿泽和曦月两兄妹,就听得景行扬声笑道“四叔,不必介绍,我们认识。”

“嗯?你们认识?”韩四老爷和夫人对视一眼,不明白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韩家人心中正困惑着,就听得林曦月和林睿泽两人齐齐向韩景行道了一声“姐夫。”



第三百零九章 对峙

林曦月叹息一声,眼里满是无奈之色。

为何到了午时云兮楼依旧如此冷清?这样的问题,她要如何回了灵儿。

“饮酒作乐之地,此时合该如此清静。”林曦月低念一声,算是答了灵儿的问题。

韩灵儿虽单纯,却不是全然没有了解,曦月的意思,她自是立马懂得。

疑惑不解顿时变为诧异难耐,她立马将视线移转开来,不敢再朝对面的云兮楼望去。

先前不知还好,待知道对面是青楼之地后,韩灵儿在房内是如坐针毡,只恨不能快些离开。

正巧,这时候韩白氏起身要去船上。当初搬家时太过匆忙,府中物件未一一清点好,她本想到了韩府再做处置,可如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唤人去收拾整理一番。

早就想离开的韩灵儿见母亲起身,自是立马跟上,还顺势带上了身旁的曦月。

而韩四老爷见夫人带着灵儿和曦月离开,眼神一动,立马叫上睿泽一起过去帮把手。

灵儿和睿泽处的越多,两人的关系自是会愈发亲密。

这样一来,睿泽这个女婿是如何也跑不掉的。

如此一想,韩四老爷只觉自己格外机智,喜得他又饮了一杯淡酒。

“你少喝些。”韩白氏皱眉劝道。

韩四老爷别的不喜,偏偏爱好喝酒。

见夫人皱眉,他憨笑一声,颇有些可怜地请求道“今日高兴,就让我多喝两杯,好不好?”

“婶婶放心,广聚楼这酒就闻着香,其实不大醉人,而且有我陪着四叔,不会有事的。”韩景行随即出声解释。

听得这话,韩白氏才放心不少。

当她准备带着灵儿他们离开时,又听韩景行出声道“景平,你也可以随着一同过去,给婶婶帮把手,这里有我和少秋陪着四叔就行了。”

旁边的韩少秋已经站起,听得景行堂哥这话,又默默坐了回去。

韩景行看着二弟,眼里满是深意,趁他人不注意之时,还特意眨眼示意。

“好。”韩景平生怕被他人察觉,低咳一声,点头应下。

一行五人,韩白氏在前,韩灵儿和林曦月挽着手走在中间,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好不新奇的模样,而林睿泽和韩景平一同缓步跟在后面,时刻留意前面人的动静。

“灵儿堂妹娇俏可人,睿泽兄可不要辜负了她。”察觉到林睿泽的视线不停朝灵儿扫去,韩景平玩笑着出声道。

“我定不会负她。”尽管韩景平没有认真,然林睿泽却答的严肃。

见他如此态度,韩景平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赞赏。

不多时候,一行人重新上到韩家大船。

船上物件太多,一时半会儿也清理不完,只能先挑重要的选。

韩白氏手里人手充足,哪里需要灵儿他们帮忙,遂让他们自去周边玩赏,被伤着自己就行。

韩灵儿闻此高呼一声,当即带着曦月下船登地。

“你们帮我看着灵儿和曦月就行,这里的事让下人做就是。”韩白氏笑看着睿泽和景平交代道。

两人点头应下,转身快步追上曦月和灵儿。

在韩家大船停靠处,前路是码头进出口,左侧是码头商铺街道,而右侧则是杨柳堤岸。

尽管此时已经入冬,先前还下过两场小雪,可日头一出来,光线照下,气候又是无比暖和。

比起商街的喧闹繁华,杨柳堤岸则是分外安静。

岸边停靠了不少小船,而船舱里放着不少鱼虾,想来是周边渔夫的船。

灵儿笑笑闹闹说着近日发生的趣事,惹得林曦月等三人频频发笑。

不同于四人的轻松欢快,此时此刻,云兮楼内,氛围却是异常宁肃。

豪奢的宴厅之中,数十位貌美女子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改)

听得这话,韩白氏才放心不少。

当她准备带着灵儿他们离开时,又听韩景行出声道“景平,你也可以随着一同过去,给婶婶帮把手,这里有我和少秋陪着四叔就行了。”

旁边的韩少秋已经站起,听得景行堂哥这话,又默默坐了回去。

韩景行看着二弟,眼里满是深意,趁他人不注意之时,还特意眨眼示意。

“好。”韩景平生怕被他人察觉,低咳一声,点头应下。

一行五人,韩白氏在前,韩灵儿和林曦月挽着手走在中间,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好不新奇的模样,而林睿泽和韩景平一同缓步跟在后面,时刻留意前面人的动静。

“灵儿堂妹娇俏可人,睿泽兄可不要辜负了她。”察觉到林睿泽的视线不停朝灵儿扫去,韩景平玩笑着出声道。

“我定不会负她。”尽管韩景平没有认真,然林睿泽却答的严肃。

见他如此态度,韩景平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赞赏。

不多时候,一行人重新上到韩家大船。

船上物件太多,一时半会儿也清理不完,只能先挑重要的选。

韩白氏手里人手充足,哪里需要灵儿他们帮忙,遂让他们自去周边玩赏,被伤着自己就行。

韩灵儿闻此高呼一声,当即带着曦月下船登地。

“你们帮我看着灵儿和曦月就行,这里的事让下人做就是。”韩白氏笑看着睿泽和景平交代道。

两人点头应下,转身快步追上曦月和灵儿。

在韩家大船停靠处,前路是码头进出口,左侧是码头商铺街道,而右侧则是杨柳堤岸。

尽管此时已经入冬,先前还下过两场小雪,可日头一出来,光线照下,气候又是无比暖和。

比起商街的喧闹繁华,杨柳堤岸则是分外安静。

岸边停靠了不少小船,而船舱里放着不少鱼虾,想来是周边渔夫的船。

灵儿笑笑闹闹说着近日发生的趣事,惹得林曦月等三人频频发笑。

不同于四人的轻松欢快,此时此刻,云兮楼内,氛围却是异常宁肃。

豪奢的宴厅之中,数十位貌美女子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尽管此时已经入冬,先前还下过两场小雪,可日头一出来,光线照下,气候又是无比暖和。



第三百一十章 相邀

(改改改)“婶婶放心,广聚楼这酒就闻着香,其实不大醉人,而且有我陪着四叔,不会有事的。”韩景行随即出声解释。

听得这话,韩白氏才放心不少。

当她准备带着灵儿他们离开时,又听韩景行出声道“景平,你也可以随着一同过去,给婶婶帮把手,这里有我和少秋陪着四叔就行了。”

旁边的韩少秋已经站起,听得景行堂哥这话,又默默坐了回去。

韩景行看着二弟,眼里满是深意,趁他人不注意之时,还特意眨眼示意。

“好。”韩景平生怕被他人察觉,低咳一声,点头应下。

一行五人,韩白氏在前,韩灵儿和林曦月挽着手走在中间,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好不新奇的模样,而林睿泽和韩景平一同缓步跟在后面,时刻留意前面人的动静。

“灵儿堂妹娇俏可人,睿泽兄可不要辜负了她。”察觉到林睿泽的视线不停朝灵儿扫去,韩景平玩笑着出声道。

“我定不会负她。”尽管韩景平没有认真,然林睿泽却答的严肃。

见他如此态度,韩景平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赞赏。

不多时候,一行人重新上到韩家大船。

船上物件太多,一时半会儿也清理不完,只能先挑重要的选。

韩白氏手里人手充足,哪里需要灵儿他们帮忙,遂让他们自去周边玩赏,被伤着自己就行。

韩灵儿闻此高呼一声,当即带着曦月下船登地。

“你们帮我看着灵儿和曦月就行,这里的事让下人做就是。”韩白氏笑看着睿泽和景平交代道。

两人点头应下,转身快步追上曦月和灵儿。

在韩家大船停靠处,前路是码头进出口,左侧是码头商铺街道,而右侧则是杨柳堤岸。

尽管此时已经入冬,先前还下过两场小雪,可日头一出来,光线照下,气候又是无比暖和。

比起商街的喧闹繁华,杨柳堤岸则是分外安静。

岸边停靠了不少小船,而船舱里放着不少鱼虾,想来是周边渔夫的船。

灵儿笑笑闹闹说着近日发生的趣事,惹得林曦月等三人频频发笑。

不同于四人的轻松欢快,此时此刻,云兮楼内,氛围却是异常宁肃。

豪奢的宴厅之中,数十位貌美女子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林曦月叹息一声,眼里满是无奈之色。

为何到了午时云兮楼依旧如此冷清?这样的问题,她要如何回了灵儿。

“饮酒作乐之地,此时合该如此清静。”林曦月低念一声,算是答了灵儿的问题。

韩灵儿虽单纯,却不是全然没有了解,曦月的意思,她自是立马懂得。

疑惑不解顿时变为诧异难耐,她立马将视线移转开来,不敢再朝对面的云兮楼望去。

先前不知还好,待知道对面是青楼之地后,韩灵儿在房内是如坐针毡,只恨不能快些离开。

正巧,这时候韩白氏起身要去船上。当初搬家时太过匆忙,府中物件未一一清点好,她本想到了韩府再做处置,可如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唤人去收拾整理一番。

早就想离开的韩灵儿见母亲起身,自是立马跟上,还顺势带上了身旁的曦月。

而韩四老爷见夫人带着灵儿和曦月离开,眼神一动,立马叫上睿泽一起过去帮把手。

灵儿和睿泽处的越多,两人的关系自是会愈发亲密。

这样一来,睿泽这个女婿是如何也跑不掉的。

如此一想,韩四老爷只觉自己格外机智,喜得他又饮了一杯淡酒。

“你少喝些。”韩白氏皱眉劝道。

韩四老爷别的不喜,偏偏爱好喝酒。

见夫人皱眉,他憨笑一声,颇有些可怜地请求道“今日高兴,就让我多喝两杯,好不好?”

“婶婶放心,广聚楼这酒就闻着香,其实不大醉人,而且有我陪着四叔,不会有事的。”韩景行随即出声解释。

听得这话,韩白氏才放心不少。

当她准备带着灵儿他们离开时,又听韩景行出声道“景平,你也可以随着一同过去,给婶婶帮把手,这里有我和少秋陪着四叔就行了。”

旁边的韩少秋已经站起,听得景行堂哥这话,又默默坐了回去。

韩景行看着二弟,眼里满是深意,趁他人不注意之时,还特意眨眼示意。

“好。”韩景平生怕被他人察觉,低咳一声,点头应下。

一行五人,韩白氏在前,韩灵儿和林曦月挽着手走在中间,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好不新奇的模样,而林睿泽和韩景平一同缓步跟在后面,时刻留意前面人的动静。

“灵儿堂妹娇俏可人,睿泽兄可不要辜负了她。”察觉到林睿泽的视线不停朝灵儿扫去,韩景平玩笑着出声道。

“我定不会负她。”尽管韩景平没有认真,然林睿泽却答的严肃。

见他如此态度,韩景平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赞赏。

不多时候,一行人重新上到韩家大船。

船上物件太多,一时半会儿也清理不完,只能先挑重要的选。

韩白氏手里人手充足,哪里需要灵儿他们帮忙,遂让他们自去周边玩赏,被伤着自己就行。

韩灵儿闻此高呼一声,当即带着曦月下船登地。

“你们帮我看着灵儿和曦月就行,这里的事让下人做就是。”韩白氏笑看着睿泽和景平交代道。

两人点头应下,转身快步追上曦月和灵儿。

在韩家大船停靠处,前路是码头进出口,左侧是码头商铺街道,而右侧则是杨柳堤岸。

尽管此时已经入冬,先前还下过两场小雪,可日头一出来,光线照下,气候又是无比暖和。

比起商街的喧闹繁华,杨柳堤岸则是分外安静。

岸边停靠了不少小船,而船舱里放着不少鱼虾,想来是周边渔夫的船。

灵儿笑笑闹闹说着近日发生的趣事,惹得林曦月等三人频频发笑。

不同于四人的轻松欢快,此时此刻,云兮楼内,氛围却是异常宁肃。

豪奢的宴厅之中,数十位貌美女子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第三百一十一章 美人助乐

(改)她心里有十分的把握,今日林曦月绝对逃不掉。

“徐夫人,奴婢是无辜的……”跪在地上的青衣婢子朝徐荣氏求饶,却被徐清明命人拖了下去。

找到了人就好,审讯此等残暴的画面,还是要避着女人和孩子。

眼前是看不到,不过响在耳边的惨叫声却更是清晰。

林曦月面露不忍之色,心疼婢子所受的刑罚。

她如此模样落在徐荣氏眼里,却成了心虚和害怕。

“等下有你哭的时候。”徐荣氏低声咒骂一句,眼里的嚣张气焰更甚。

沈夫人离徐荣氏不远,隐约听到她的低喃,又见她望着曦月,面露凶狠之色,心里颇为担心。

不过,她见曦月脸上始终挂着柔和的笑意,丝毫不见害怕忧愁的模样,像是受她感染一般,紧张的心情松缓不少。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旁边审讯房内的动静渐小,不多时候,只听“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被打开。

光线照入,徐清明阴沉着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林曦月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呈严肃之态;沈辰逸站在她身边,则是神色莫测;沈夫人不明真相,见徐大人脸色不对,心里有些担心;沈府的下人们更是不必说,屋内婢子的惨叫声就够让人胆战心惊。

唯有徐荣氏一人,是满面红光,神色激动。她快步跑至他身边,问起方才的审讯结果。

“怎么样?她可是招了?有说出背后指使之人是谁吗?”

徐清明死死盯着她,一语不发。

他久久不说话,盯着她像是盯犯人一般,徐荣氏暗觉不对,激动的神色逐渐转为慌乱。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她就不信了,抓到了人,还制不住林曦月。

徐荣氏绕过徐清明,气冲冲进到审讯室,在被绑婢子身前站定,出声逼问她是否受命于林曦月。

怎料这时,那婢子神色激动,突然开始向她求饶。

“夫人,求求您,救救奴婢。奴婢怎敢害您,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婢子一阵胡言乱语,不知到底在说些什么。

徐荣氏听得烦闷,正要提及林曦月时,却突然注意到她发髻上佩戴的兰花珠钗。

这、这不是……

她视线陡然定住,盯着那兰花珠钗许久,之后看向眼前的婢子,仔细打量。

愈看便愈发心惊,一模一样的兰花珠钗,连带着熟悉的眉眼。

眼前之人,不就是明柔院里的双红吗?怎么明柔身边的婢子会来了沈府,还被她当成是林曦月的人给抓了?

徐荣氏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后退,险些昏倒在地。

靠在方桌旁,她全身虚软,没了任何吵嚷的力气。

“荣清,你有要和我解释的吗?”低沉的声音中隐约掺杂怒意。

徐荣氏身子僵硬,不敢回头。她怕,怕看到徐清明失望又愤怒的眼神。

“你不敢说,我替你说。”徐清明万万没有想到,一番审讯下来,被招供出的人居然是他的家人。

“她,名唤双红,不是沈府的下人,而是我徐府长女徐明柔院子里的二等女使。至于我徐府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沈府,正如你所说,还真是要查查她身后的主子!”最后一句话,他近乎是呵斥出声。

徐荣氏闻此吓得一抖,更是没了脾气。

此时此刻,徐府内,徐明柔坐躺在软椅上,静候着母亲的胜利归来。

她心里把握十足,就算此事被沈家压了下来,但林曦月失德的事实却改不了。

就算不能闹到人尽皆知,但绝对瞒不住黎城各大世家。

等候的半日,她猜想了所有可能的情况,却没有想到这次是引火上身。

没能毁了林曦月和沈辰逸两人不说,连自己最后唯一的依靠也推得更远。

徐清明失望到极致,带着徐荣氏亲自给沈夫人赔礼道歉,请求原谅。

因沈府也有下人掺和其中,沈夫人没有过多计较。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嘱咐徐大人自己理清家务事,不要误伤了他人。

这他人,自然是指被骗入沈府的林曦月。

面对徐大人,林曦月敬意不减,只是谈起徐荣氏和徐明柔,她却是说得直截了当,“她们行了坏事,自当受罚。至于该如何罚处,由您来决断。”

若是以前,曦月当着徐清明说出此番话,他不说会驳斥于她,但心里定有意见,但自从知晓陆少对曦月的态度后,他不由得更加看重她,也不会轻易忽视她的想法。

比起不懂事的夫人和女儿,他更看重前途极佳的内侄女。但凡曦月能和陆少搭上关系,想来他徐清明在仕途上也能顺畅许多。

徐清明最后的处置方式究竟是何,林曦月已经不大在乎,不过之后的日子确实清净不少。

直到某日外面传来喧闹声,秋韵急匆匆回来告知,林曦月才知是有人来徐府迎亲,而要从徐府出嫁的就是大姑娘徐明柔。

秋韵对此好奇不已,毕竟在她看来,以徐大姑娘的家世条件,成亲怎么着也得热闹个三五天,热闹得轰动全城才知,怎么会忽然就出嫁了呢?而且婚礼也过分低调了些,连林家人都没有邀请,怎么说林家姑奶奶也是徐府的二夫人呢!

不过,主子们没有谈及此事,她也不敢多嘴,只能把疑惑藏在心底,日子仍是过得安安稳稳。

直到时至六月下旬,在书院苦读的睿泽少爷忽然归家,平稳安然的宁静日子才被突然打破。

林宅正堂,林家四人齐聚一处,皆是面色凝重。

林曦月尤为惊讶。今日午时,她用过午膳,正想回房小憩片刻,却听闻哥哥匆忙回家的消息。

当她赶到正堂时,正巧听到哥哥说起他被书院退读的消息。

退读!在麓山书院,除了学子因个人原因,自行退读外,被书院强行退读的情况少之又少。

说得好听些点退读,实际上就是驱逐。然,会被书院驱逐的学子,往往都是因为犯了大错。

林睿泽究竟是犯了什么大错,才会被麓山书院驱逐出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少相请

(改)说起来,林睿泽自己都不清楚被麓山书院退读的原因。

今日早间,课上得好好的,沈院长却亲自找了过来。起初,他以为院长是要指点自己做学问,却没想开口竟是让他离开书院。

林睿泽当场傻愣在那里,全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回过神后,他追问原因,院长却愿意再见他。

直到有人来催他离开,林睿泽才肯相信早间院长的言语不是玩笑,而是真要要赶他离开。

院长见不到,催人走的已经到了眼前,林睿泽就算心有不甘,也不能强留下来,只能先行回府,和爹娘商谈后再做打算。

“未免太过离谱。”林允元仍不住拍桌怒道。

退人学不说,还不给出任何解释,麓山书院行事实在是儿戏。

以睿泽的才学,不少书院上赶着抢他,当初家里也是想着麓山书院名声好,又隔得近,才会择了它。

哪曾想到在最要紧的关头,却出了这等难事。

“不行,我要去找院长问清楚。”

如今已到六月底,距离秋闱考试,只剩下一月的时间。不管如何,考试不能错过。

林允元等不到明日,立马起身换衣,出门上车快马赶去麓山书院。

林睿泽想拦住父亲,人却已经远了踪影。

林周氏亦是忧心忡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倒是林睿泽自己,虽有些失望,却没有过于沮丧。

“哥,退学可还有回旋的余地?”如今离开确实是可惜了些。失了在麓山书院学子的身份,就没了参考的资格,短期内要去到别的书院也不大容易。错过今年的秋闱考试,可又需要再等上三年。

“院长直接告知我,想来已经决定好了。父亲,怕是只能白跑一趟。”

“没事,大不了再等上三年。三年后,我再去考试,指不定能拿个解元呢。”林睿泽倒是看得开,反而出声宽慰曦月。

林曦月清楚哥哥的才学,在上一世,哥哥能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虽然有陆家在其中帮衬,但是更重要的是他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她相信,哥哥若能参加八月的乡试,今年黎城的解元也一定是他。

及至晚间,林允元才从书院归来。

进屋时,林曦月见爹爹脸色阴沉,便知事情定是没能解决。

正如林睿泽所料想的,林允元确实是白跑了一趟,沈院长压根儿就不肯见他,更别说是给出解释了。

此事得不到解决,林家人一日都睡不安稳。眼见着爹娘日渐憔悴,哥哥也有些心不在焉,林曦月托了周明在书院里打听情况。

对于睿泽被退学一事,周明也颇为愤慨。他是数日没有在书院看到睿泽,找到睿泽居住的小院,发现已是人去楼空,后问起书院的老师,才知晓睿泽已经离开了书院。

“这事实在是奇怪。我问了许多学子和老师,他们甚至都不晓睿泽已经离开了书院,还当他在闭关苦读呢。”

“书院把此事瞒下来了?”

“也不能说是瞒,但是确实没有告知大家,想来也是没有理由吧。”

既然没有理由,那就说不是明面上的决定,难道哥哥是在书院得罪了人,所以才被劝退?能让院长出面的人,究竟是谁?

林曦月心里有了怀疑,却又不敢确定。一方面,她托周明仔细打听书院里的情况,让他一有消息便告知她;而另一方面,她多次约见了沈辰逸,想要和他见上一面。

然而,两处都不大顺利。周明在书院查不出什么,沈家那边也没有回应。

直到七月五日,周明忽然急忙忙赶到林家,在猛灌了半壶茶水后,和林家两兄妹说起自己偶然探听到的消息。

“昨日晚上,我在经过院长课室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交谈声,心里好奇就凑近了去听,结果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周明摆出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知道的怕是会以为他撞见了鬼。

“退学缘由。”林曦月等待他说出结果,林睿泽也静听着。

这两兄妹,未免太冷静了些。周明无奈瘪瘪嘴,认真告知“要求沈院长将睿泽退学的人是,院长夫人。”

这话一出,林家两兄妹倒是变了脸。一个满脸惊愕,一个则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若有所思?难不成曦月知晓什么?

不等周明出声询问,林睿泽率先开了口,“院长夫人与我毫无瓜葛,为何会让我离开书院呢?”

“这也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周明说着将视线转向曦月,问道“曦月,你不是与沈府多有来往吗?可是知晓什么?”

林曦月醒过神来,没有出声解释,也没有摇头否认。

自上次从沈府离开后,她就一直没有去过沈府,也没有得到沈夫人的邀约。她并未多想,可如今看来,是沈夫人在故意远着她。

可是要远着她,也不必让哥哥离开书院不是,究竟是为……

突然,她端起茶盏的动作一顿,手里不自觉地握紧。沈夫人让哥哥离开书院,是不想在书院见到他,可她又不常在书院,那只能是她不想让某人和哥哥往来。

至于这个能让沈夫人如此操心的某人,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本以为解决了徐明柔和徐荣氏,日子就能安安稳稳,可在事实面前,她还是太过天真了些。

“或许是……我牵连了哥哥。”林曦月眼眸低垂,不敢和哥哥对视。

就算沈夫人是为了沈辰逸才让哥哥离开,但这其中的理由太过令人羞恼,她自是不会说出来让哥哥徒增烦恼。

“因为你?”当然,林睿泽不是那么容易哄骗的,他当即便是怀疑。

林曦月无法,只得将那日发生在沈府的事情道出,“虽然害人的是徐氏母女和沈府的下人,但追根究底却是因我而起,沈夫人这次为难哥哥,想来也是嫌恶了我。”

“若真是因为这样,麓山书院我不读也罢。如此不讲道理,我更应当远着些。曦月,你别想多了。以哥哥的才学,自有出头之日。”林睿泽低沉了两日,自己也打起精神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上位者

(改)林睿泽相貌堂正,气质卓越,生来聪慧,又颇有见地,除了家世上差一些,不会比寻常世家公子差。

除此之外,他又不是只懂得死读书的刻板之人,为人处世,与官民来往,他都能找到正确之道。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在黎城时,徐清明会经常把他带在身边的缘故。

陆琮要引荐林睿泽去监学并非全因曦月的缘故,林睿泽本身实力卓越也是因素之一。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便带你去监学见陈师。这两日你稍许准备一下。”陆琮对林睿泽的能力毫无怀疑,所以也没有提醒过多。

依他想来,将林睿泽这样的可塑之才交到陈师手里,想必陈师会乐得咧嘴大笑。

“多谢。”林睿泽诚挚道谢。除了在曦月的立场上,他对陆琮有所防备,但在其他方面,他对陆琮倒是颇为敬佩。

和自己相仿的年纪,陆琮便坐上了禁卫军首领的高位,虽说是借着皇上的疼宠,但他的手段着实不简单。

若不是有所体会,林睿泽定会以为陆琮是图有虚位。

先前从冰窖逃出,一路行到陆院,途中遇到禁卫军不少,他们年纪或大或小,官职或高或低,但对陆琮的态度倶是毕恭毕敬,没有半分逾距的言行。

想来陆琮也是有真本事,才能训得禁卫军们服服帖帖。

送走林睿泽后,陆琮去书房寻了一册孤本,并让恩铭带了两坛好酒,快马朝监学的方向直奔而去。

相比京中其他书院,监学的规模要小上许多,但监学地处京城内部,离各大世家甚至皇宫都不算太远。

置办监学之人曾是前太子之师,也是那时当朝太傅。只不过,在太子因病亡故后,他弃了太傅之职,离朝在京内置办了监学。

而陆琮在监学的老师便是他,人称陈师。

陈师虽离了朝堂,但他曾是朝中太傅,又教导过前太子,所以与朝中官员的关系自是非同一般,监学的开办也异常顺利,许多清楚陈师为人的官员皆把家中子弟送去监学念书。这么多年过去,从监学走出的学子,极大多数都入了朝堂为官,且有不少身处高位。

正因如此,许多人家都想送家中子弟去监学念书,只不过监学规模不大,能接收的学子并不多。能入学的大都是高品官员或世家的子弟,而普通官员或大户人家要挤破了脑袋争抢那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名额,至于寻常平民子弟想进监学则全无可能。

“吁。”缰绳拉紧,骏马缓步停下。

守在门口的小厮认出来人,立马上前牵马,恭敬向来人行礼问好,“三少。”

“老师今日可在?”陆琮出声问道。

小厮当即点头,“在,陈师刚来不久,您若是走快些,兴许还能追上他。”

听得小厮所言,陆琮立马大步上前走去。

监学内,有学子看到陆琮,皆是上前问好。毕竟如今陆三少势头正盛,若是能与他搭上关系,必定能在朝中谋得好职。

“老师。”不多时候,陆琮来到陈师课屋外,将房门敲响。

屋内,陈师听到外面的动静,起身将门打开后,就见陆琮笑着站在门口,一手拿着牛皮外封的书册,一手提着一坛好酒。至于他为何知道陆琮提来的酒是好酒,只因他已经闻到了弥散在四周的酒香味。

陈师深吸一口酒香气,看着笑意正盛的陆琮,眼神微微眯起,“说吧,找我什么事?”

陆琮这小子,无事不上门,上门定有事。只不过比起以往,他今日这态度倒是端正得很。

“老师,我们进去谈。”陆琮说完不等陈师回答,直接抬步走入。

陈师嘴上冷哼一声,可眼里却是纵容之意。

陆琮进到课屋内,直接将好酒和孤本放在陈师课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老师,这是孝敬您的。”

陈师低头瞥了一眼,先前只注意了好酒,没有留意那本册子,可这时低头一看,却忍不住惊讶出声“王师亲笔书稿!”

他仔细将书稿拿起,小心翼翼翻看了两页,心里激动的同时,免不了责备陆琮两句,“你有这好东西,竟不早些拿出来。”

面对陈师,陆琮一脸轻松之色,他转身坐下,自倒了一杯茶,“这王师手稿,我也才拿到不久。前段时间,我忙着处理秋闱舞弊一案,也没时间来见您。这不,今日一得空,我便给您送来了。”

“哼,倒也说得过去。”陈师将手稿小心翼翼收好,随后又将酒盖打开。

坛中的酒香味即刻弥散出,充斥满了整个课屋。

陈师咽了下口水,忍不住倒了一小杯,再凑到嘴边小抿一口。

“啧!”他畅快地砸吧嘴巴,“爽快!”

“老师,这酒不错吧?”陆琮眉眼微挑,眼中略有深意。

“不错。”陈师双眼眯起,出声夸赞。

“除了王师书稿和好酒,我这里还有一好事。”

“哦?什么好事?”听了陆琮所言,陈师自然接道。

“我要给你引荐一位天资卓越的学生。”陆琮仔细注意着老师的神色,说出今日来意。

陈师虽常年待在监学,但却少有亲自带学生,陆琮算得上是近些年的唯一一位。

听得陆琮的话,陈师缓缓睁开眼,睿智的眼眸向他看去,略带深意地沉声道“我收人的要求你是知道的。”

“自然。”陆琮倒是笑得自信,“我相信您若是见了他,必定十分满意。”

陈师闻此垂下眸子,没有立即答应,似在认真考虑。

见老师沉虑的模样,陆琮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您也知道,虽我在朝中官职不低,但相熟的官员却是没几位,能为我助力的更是少有。可如今朝中局势不稳,光靠皇上的疼宠,我难以施展手脚,还得需要有人助我才行。”

陆琮所言乃是实情,陈师虽不在朝堂,可也知晓其中凶险。

他轻叹一声,道“你把他带来让我瞧瞧。”

见老师松口,陆琮当即展颜露笑,立马接道“好勒。”



第三百一十四章

看着陆琮满脸笑意的模样,陈师忍不住疑声问道“你与那要引荐之人是什么关系?”

(改)平日里可不曾看到他如此开怀的模样,而且究竟是什么人,能让陆琮出面为他引荐。

听得老师的疑问,陆琮脸上笑意未减,出声介绍道“他姓林,名睿泽,是黎城人。”

“说起我和他的关系……”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一句,幽深的眸子里现出一丝柔意,随后暗含深意地说道“我与林家姑娘关系匪浅。”

“哦……嗯?什么?”陈师先是点头,可随后反应过来,立马瞪大了眼,摸着胡子的手没有控制住,他惊得手中使劲捏紧,将自己给扯痛了。

不过,这点痛他也不甚在意,他更在意的是什么时候出了个林家姑娘?

“林家姑娘?你中意之人?”陈师试探着问道,心中仍是不大相信。

可当陆琮笑着没有否认之时,他忍不住低叹一声,颇有些失望道“我还想着你能瞧上湉湉这丫头,看来是不成咯。”

“老师,湉湉本就对我无意,您可不要乱说。”陆琮颇为无奈。

陈湉湉,陈师嫡孙女,年岁十五,性格机敏跳脱,时常来监学看望陈师。

陆琮因老师的缘故,和她也算是相熟,只不过因性格差异太大,也算不上是交好。

“你怎知道湉湉对你无意,我看她时常偷瞄你,指不定就是念着你呢!”陈师出声辩解道。

陆琮闻此更是无奈,陈湉湉那哪里是念着他,明明是怕他怕得不行。每次他一过来,她便寻借口早早离开,老师唤她她都不肯回头。

“老师,这样的话,您今后可不要再说了。”陆琮出声提醒。尽管他行得正坐得端,和其他女子并无纠葛,可万一这样的话落在林睿泽耳中,那可就不得了了。

见陆琮认了真,陈师也不再调侃,不过他对林睿泽和陆琮心中的那位林家姑娘倒是起了不少兴趣。

“爷爷。”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黄莺般的叫声。

陆琮和陈师对视一眼,心中皆念,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陈师嫡孙女陈湉湉。

陈湉湉欢快地直接推门走入,只是她嘴里下一声“爷爷”还没唤出口,便注意到了另一人的存在。

等看清那人是陆三少,她脸上的欢意顿时收敛,随后颇有些紧张地低头,福礼道“陆公子。”

陆琮将视线投向老师,给了他一个“你看如此”的神情,才出声回道“陈姑娘多礼了。”

既然事情谈好了,陈湉湉又过来寻老师,陆琮也不久留,转身和老师告辞“老师,改日我再带人过来。”

“好,你先去吧。”陈师和他摆摆手,心中仍是无奈。湉湉对陆琮的态度,他方才自是注意到了,感情这事,还真是勉强不来。

陆琮虽好,或许真不适合湉湉。湉湉对他无意也好,嫁个自己欢喜的寻常男子,一生活得无忧无虑,亦是极好的。

“爷爷,想什么呢?”等不见陆琮的身影后,陈湉湉唤着爷爷,却不见他回答。

“嗯?湉湉,你说什么?”陈师回过神来,看着跳脱活泼的湉湉,露出慈祥的笑容。

陈湉湉扯了扯爷爷的胡子,噘嘴朝陆琮离去的方向示意“他过来作甚?”

“无事,给我送酒罢了。”陈师将自己胡子从孙女手里救出,轻抚了抚,见手里没有掉下胡须,才略松一口气。湉湉最喜折腾他的胡子,若不是他小心翼翼护着,如今只怕被扯得不剩两根了。

“送酒?”陈湉湉轻嗅味道,随后低头看到了桌上摆着的酒坛,“爷爷,酒可不能多喝。”

“爷爷知道。”陈师轻笑两声,随后眼珠一转,不甘心地试探着问道“湉湉,你觉得润之如何?”

“他!”陈湉湉一想起陆琮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可怕得很!”

“嗯?”陈师不解,“怎么就可怕了呢?”

“爷爷,近日禁卫军在京中到处捉人,我听说这都是他指派的呢!”想到陆琮身着墨黑长袍的阴冷模样,陈湉湉就不想与此人多来往。

“这……他指派禁卫军抓的都是坏人,你怕什么。”陈师闻此颇为无奈。

“哎呦,爷爷我们不提他好不好,我今日是过来看您的。”陈湉湉撒着娇,不愿多谈。

陈师无法,顿时弃了心中最后留存的一丝念想。他不得不承认,陆琮真不适合湉湉。

爷孙两笑谈一阵,陈湉湉起身想要出去走走。

疼爱的孙女开口,陈师自是依她。

陈湉湉走出课屋,明媚的双眼微眨,随后快步朝前面走去。当她走了不远时,前面迎面走来两三少年。

看到中间之人,她轻抿红唇,心中似有小鹿在狂跳。

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她垂眸缓步往前走去,等到男子的衣摆显现在眼里时,陈湉湉这才站定抬头看去。

“沈公子胡公子……”她先是唤了旁边两人,后凝视着中间之人,柔声唤道“景平哥哥。”

旁边两人对视一笑,随后识相离开。

“陈姑娘,有事吗?”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陈湉湉看着眼前清俊的男子,忍不住微微红了脸,“无事,我就是想问问清越妹妹可还好?”

“多谢你关心,清越不过是小风寒,多养几日就无事了。”清俊男子嘴角样子,笑得十分温柔。

“无事就好,那……我明日能去府上看她吗?”陈湉湉几乎陷在他温柔的笑意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忍不住红着脸低声问道。

清俊男子轻笑出声,“自是可以的,清越正愁不能出门,无人陪她呢。不过,她风寒未好,你若是过去,就怕……”

“我身子好,不会染上的,景平哥哥,你放心。”陈湉湉立马为自己出声。

“如此就好,那明日见。”清俊男子挥挥手,告辞离开。

“嗯,景平哥哥,明日见。”陈湉湉眼神痴痴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带着激动与兴奋之色,心中对明日满是期待。



第三百一十五章

(改)京中的氛围分外紧张,百姓们尽量闭门不出。

大街上每日都有吵嚷声传来,稍打开窗扇向外看去,就见大批禁卫军正追捕四下逃窜的人。

前两日,被捕之人还是各大户人家的子弟,而这两日,禁卫军直接敲响了朝中官员府上的大门。

吏部侍郎王大人府上,守门的下人开了门,见外面是大批禁卫军,心中一吓,反手想把门又给关上。

然,陆琮手下的禁卫军可都不是吃素的,当即使力伸手一推,门内之人倒在地上,不敢再有任何阻拦。

“大人,大人,有人闯进府了。”守门下人嚷嚷着进府。

正屋内,吏部侍郎王津威正听着小曲,品茶歇息。

他抬高茶盏至嘴边,准备小抿一口,外面陡然传来急切的呼喊声,他被吓得手一抖,热烫的茶水浇在手上。

“啪嗒”一声,手里的青花瓷盏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喊什么喊,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他愤而怒斥,低头去看自己被茶水烫到的手,已经红肿了。

“大、大人……”前来汇报的下人想把府外的情况告诉大人,但是王津威没有感受到任何危机意识。他紧皱眉头,十分不耐烦道“傻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请大夫。”

“王大人,一点小烫伤怕什么,你还是先跟我走一趟吧。”房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打开,与此同时,熟悉的嗓音传来。

王津威向后看去,刺目的光线照入,他不适地抬起手,等稍稍适应后,挪开手再去看时,只见门外站着大批禁卫军,而为首之人则是统管禁卫军的陆三少陆琮。

方才的出声之人是他!

王津威心里“噔”的一下,当即变了脸色。

可马上,他又反应过来,脸上呈现惶恐的神色,“陆、陆少,您怎么来府上了?来,屋里请坐。”

陆琮在门口处停步站定,没有要和王津威虚与委蛇的意思,直接道出来意“王大人,我怀疑你与秋闱舞弊案有关,跟我走一趟吧。”

“啊!”王津威闻此惊得双眼大睁,接着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还想走到陆琮身前为自己辩解,只不过被陆琮身边的禁卫军拦下了。

对上凶狠的禁卫军,他不敢造次,只得后退一步,勉强笑着解释“这、这怎么会呢?我可是吏部的人,秋闱合该是礼部的人负责,我插不了手。”

陆琮轻笑出声,可眼里却是冷漠如霜,“礼部,不也有你吏部的人吗?”

这话一出,王津威上扬的嘴角微微下放,脸上的笑意却是彻底消尽。

“带走!”陆琮沉声下令,不讲丝毫情面。

禁卫军一拥而上,将王津威直接绑了,压入刑部大牢。

他是秋闱过后,第一位被压入刑部大牢的官员,但绝不是最后一位。

在这场秋闱之中,考卷泄露,牵涉到举国上下,绝对不止一位官员牵涉其中。

皇上下令彻查,便是要把当朝所有官员清洗一遍。

京中为首,地方为次。京中涉事的官员被抓了,地方的也跑不掉。

自王津威被抓入大牢后,一番严刑逼供下,又有涉事官员被招供出。

连着数日,禁卫军每日出行,必要将一位官员带入刑部大牢。

前两日,禁卫军上门抓人时,被捕官员还拒不认罪,甚至叫嚣着要去皇上面前状告陆琮。

陆琮没有多说,直接将人拎到大街上。

“既然他想伸冤,便让他走着去大牢。”

禁卫军压着叫嚣官员沿街穿行,也没有堵住他的嘴,任由他胡乱言说,不管是为自己辩解,还是辱骂陆琮草菅人命,只管在街上大声嚷嚷就是。

街上虽少行人,但当有动静闹出时,仍有不少胆大的人家会开窗偷瞄两眼。

便是这一两眼,足够让人认清涉事官员的面孔。

这也是陆琮的目的所在。

不管是为了钱财,还是为了权势,胆敢涉入秋闱舞弊案的官员,必定不是什么两袖清风为国为民的好官。至于他们是否曾以权谋私,或者残害百姓,从街边房屋中扔出的臭鸡蛋和烂菜叶的多少便能看出。

但凡被禁卫军所绑,压在街上穿行一圈的官员,等到了刑部大牢门前时,无一例外,全身上下无一处干净之地。

有要行刑的狱卒,甚至都找不到下手之处,实在是太脏了。

不过数日的时间,整个刑部大牢充斥满了酸腐味,直让进去的人想要呕吐。

既已有前车之鉴,后面被捕的官员脸上尽是灰败之色,落在在禁卫军手上,都不敢多言一句,生怕被绑了去游街。

当然,整个京中,除了被招供出来的官员,也有隐藏得深而未被发现的。

这些人在朝中的官职往往不低,甚至是高达一二品官的职位。

指不定,有人手中还握有兵权。

对待这样的涉事官员,陆琮不能轻易下手,只能在暗中谋划。

相比于京城内的紧张与混乱,京郊百姓的生活倒是祥和又宁静。

林家所借住的宅子是京中一大户官员在郊外的避暑别院,虽位置十分偏僻,但胜在建造别致。

别院的主人在京中为官,职位极高,但因为行程繁忙,少有来别院休憩的时候。

近段时间,因为京中混乱的缘故,更是不得空闲。

覃思寻上门时,正巧别院管家接到城内口信,说主子不得空,近段时间都不会来别院。既然如此,院子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让人住了,还能得到一笔不少的借住费。

不怪别院管家贪财,实在是覃思开价太高,让他无法拒绝。

金子拿到手里时,他还纳闷,怎么黎城这种小地方过来的人,出手竟然如此大方。

不过,有钱便是好事。今后若是还有这样的求宿上门,他来者不拒。反正主子不在,他作为别院的管家,便是最大的存在,无人敢出声质疑。

得了一盒金子,管家整日都是乐呵呵的,对待上门求宿的覃思等人也是有求必应。

林家安心在别院住下,其余一应事情都有覃思打理。



第三百一十六章

(改)别院地理位置虽偏,但胜在周边风景极佳。

有山有水,气候更是适宜。

林曦月住了两日,整个人是神清气爽,分外精神。

如今时至九月,往常来说,秋老虎该是最厉害的时候。

但在这里,只觉入了深秋似的,林徐氏将去年的秋衣都拿了出来。

早晚凉,午时也不热,再感受着山间的清新,此地真不愧为当朝大臣的避暑别院。

只不过,整日待在这别院之中,不能知晓京中的情况,又见不到想见之人,林曦月倒是有些心急。

是日,覃思过来,说是可以去周边转转,林曦月喜不自胜,连忙邀了哥哥出门。

别院周边少人家,出行较为方便,林允元和林周氏两人不愿出门,覃思便带了林家两兄妹出门散心。

别说,虽覃思和林睿泽两人之间年岁差了不少,但谈起话来倒是颇为合拍。

不管是谈学识、聊民生,亦或是讲为官之道,两人的观点都有相合之处。

一时间,覃思不由得对林睿泽刮目相看,明白林公子不只是个读死书的刻板之人,而是有真才实学的聪明人。

“林公子,以你的才学,拿到榜上位置不难,甚至榜首位置都有可能。”覃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夸赞。他真是没有想到,十六七岁的少年,在为官之道上居然如此有见解,实在是令人惊诧。

“您过奖了。在小生看来,覃老板您才是真的厉害。”林睿泽之前对覃思没有了解,只知晓他和曦月之间的经历。在接触之后,知晓覃思成为了简水的掌柜,林睿泽只当他是善于经商,却没有覃思居然有如此才学。

一番交谈下来,两人之间倒是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林曦月走在前面,也不管身后相互夸赞的两人,认真感受京郊的风景。

之前在别院时,她没有认出此地来,但是走出之后,看着附近的山川溪流,倒是有了印象。

下船时停靠的码头是南郊码头,那此处就是南郊,在南郊有一处南郊山庄,是皇上为避暑而建。

此处别院离南郊山庄不远,想来别院的主子在朝中官位不小,否则也不能在皇上的别院附近建院。

她依稀记得陆家在这附近也有一处别院。在上一世时,她在嫁入陆府后的第二年,京中迎来了一个火热的夏季。

天气太热,宫内的皇上撑不住了,便来了南郊山庄。

皇上在避暑之前,放了朝中官员的短假。

趁着这一次短假,不少官员跟着皇上来了南郊避暑,而陆府也来了南郊。

虽然陆家在南郊的别院位置,她记得不甚清楚了,但是那次的经历,却是在脑海中挥散不去。

在陆府时,她虽是陆三夫人,但和陆琮却是分院而住,陆家大房的人性格和善,对她是诸多帮助。他们知晓此事,却也知道这是陆琮自己的意思,于她没有什么关系。可二房和三房的人,却断然不是如此。

正是因为别院的这次相处,也让林曦月对他们敬而远之。

皇上去别院避暑时,带了身边最宠爱的皇贵妃,而同去南郊的大人们也带上了各自的夫人和子女。

男人们聚集在一起是喝酒谈乐,尽享乡野乐趣,而女人们却是全然不同。

从衣裳首饰,到胭脂水粉;从家宅琐事,到宫内闲谈。但凡是有意思的事情,她们都能聊得来。

林曦月初入京中贵女圈子,自然是不敢多言。

有人虽是对她好奇,但碍于陆大夫人在,也不敢多问什么。

平静度过第一日,然到了第二日的时候,却有关于她的议论声起。

从家世,到相貌,再有陆三夫人和陆三少分院而住的声音传出。

等她知晓时,各种声音已是传得沸沸扬扬。

到了席上,就算有陆大夫人在,也阻挡不了别人对她的打量。

自被绑后伤了脸,脸上伤疤未好完全,她在外人面前,便沉默寡言了许多。

尽管脸上扑了厚厚一层粉,将伤疤遮掩住了,可面对外人的指点和打量,她依然觉得害怕。

她心里清楚,以自己的家世和相貌,是绝迹配不上陆琮的。

就算有陆大夫人出言宽慰她,却也无济于事。

挨不住席上的各种打量和议论,她实在是忍受不住了,提前起身告退。

宴席是贵妃置办在南郊山庄的,南郊山庄和陆家别院隔得不远,乘轿约莫只要一刻钟。

因为心中不畅,她弃了轿子,带着青黛走回去,想要散散心。

然而,才走出南郊山庄不远,她便瞧见了另她呼吸一窒的一幕。

时值七月,日头正盛,林曦月为避烈日,选了溪边林中的小路。

沿路走去,身旁是流水,脚下是青草,一阵夏风拂过,微掀起她脸上的面纱。

因为天太热,脸上的妆粉掉了不少,疤痕也有些显露出来。

她急急忙忙把面纱掩下,尽管没有他人看见,心里仍是觉得害怕。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有轻柔的女声传来,她顺着声音看去,见溪流边站立着一姑娘。

那姑娘衣着华贵,面容娇俏。

林曦月想着附近的山庄,便觉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指不定是什么皇亲国戚呢。

当然,除了娇俏姑娘,她身边还有一男子。那男子背对着林曦月,林曦月看不见他的面容,只依稀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眼熟。

她未曾多想,也不准备打扰两人,只想快些回去。

不再打量两人,林曦月快步向前,然而走得太急,没有注意到林中的树枝,导致面纱被挂下,继而一阵大风吹来,将落在树枝上的面纱吹走。

对林曦月来说,丢了脸上的面纱,仿若丢了身上的衣裳一样。回去的路途不长,但也不短,万一有人看到了她脸上的伤疤,只怕明日关于她的流言会愈演愈烈。

谈论她没什么,可林曦月不愿陆琮也被他人议论。

她匆忙转身,追着前面的面纱而去,不知不觉,再抬头时竟然到了溪流边。

眼见着面纱即将落入溪水之中,忽然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深处……



第三百一十七章

(改)寒瘾散收尾之事虽然难办,但好歹是寻了理由将众人骗过。此事已经翻过了页,今后不会再提起。

若是这种时候,他处置了舒凌,岂不是平白无故惹人怀疑,反而会将事情闹大,愈发难以收拾。而且就曦月和舒凌的关系,以及舒凌对曦月保护,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于情于理,他都会放过舒凌。

只是,有些事还是要交代清楚。

“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在麓山书院时发生了何事?你只道有杀手暗袭,别的一概不答,或是俱不知道。”其他人没必要解释,而需要解释的那几位,他已经谈妥了。

不管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如今对外都只会道,陆少在麓山书院遭遇杀手暗袭。因为防范严密,杀手没能得逞,仓皇逃走后进入后山。陆少紧急派人去追捕,最后将人拿下。

陆琮将具体的解决方案告知林曦月,以便她以后遇上询问此事的人也好从容应对。

不过,她在麓山书院,少有人知晓,自然也无人会找她问起此事。她主要防范的还是徐家人,不论是徐清明,还是姑母,亦或者是徐家姑娘。徐府之中定有人知晓她这段时间住在麓山书院,这次她回去后极有可能会被他们问起此事。若是没有缜密的理由,还真是容易露馅。

“至于舒凌,我不会为难她的,你放心。”陆琮保证道,只是他说完这话后,欲言又止,似还有嘱咐之言。

林曦月静望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舒凌能研制寒瘾散之事,绝不只有你我知道。与陈浩和云娘交易的那些人,或许也已经知晓了。陈浩在狱中被毒杀,云娘也遭遇暗算,所以下一个会被盯上的人极有可能是舒凌。”

“暗中的那些人不一定会杀她,但绝不会轻易放过她,毕竟寒瘾散已经断了,而她是唯一会研制的人。”

“还有,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云娘藏在后山中的药具、药材以及药方,我都会带走,甚至是野罂花都会被处理掉。”这也就是说舒凌将拿不到寒瘾散,而邵久安也只能换药。

被陆琮提醒,林曦月才想起这茬事,“那怎么办?”

“如今我在书院,所以无需太过担心,可若是我走了,那就……”他走了,外人便有机可趁。以暗中那些人的能力,舒凌绝无抵抗之力。

林曦月明白他的意思。舒凌若是没有人护着,处境定会较为艰难,而且邵先生也需要静养,不能受到太多刺激。

“她逃走成吗?”问完这话,不等陆琮回答,她自己就闭眼拍头,只觉得自己傻。黎城离京城已经够偏远的了,舒凌再躲又能躲到哪儿去呢,总不能藏进深山老林吧。

“我能护住她,只是有条件。”这一次陆琮是认真的。

“什么条件?”

“她必须入我手下,为我效力。”

活在这世上,有得必有失。

陆琮能护住舒凌,甚至能提供寒瘾散给邵久安,只是他们也要用等同价值的条件来交换。

没有什么是绝对轻松的,有的只是相对轻松。

舒凌该庆幸的是她有陆琮能看中的闪光点。

林曦月陷入沉默之中,低头半晌没有出声。陆琮这话听着像是在威胁舒凌,可仔细想想确实没有更好的解决之法了。

她要去告诉舒凌吗?林曦月觉得有些为难,担心舒凌会误会,认为她是在为陆琮说话。可若是她不去,陆琮派人去告知,情况可能会更加糟糕。万般纠结,去还是不去呢?

陆琮没有打扰她,只静静揽着她,由她自己想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过神时,周身都已经分外暖和。期间,陆琮一直抱着她,为她维持温暖,不曾松手。

“想好了吗?”他柔声问道。

“我去和她说。”林曦月下了决心。她去告知舒凌,不论舒凌会如何想,也不管她答不答应陆琮开出的条件,自己都尊重她的选择,也不后悔此刻的决定。

“好,我等你回信。”

舒凌的制药之术着实出众。如此人才,陆琮不想错过。

“对了,你还不回京吗?”林曦月不知他的打算。距离祭灶节只剩两日,此时再回京肯定是赶不及了。

“我陪你过完节再走。”他回神,笑着抚上她的头,轻力揉了揉。

“那年节呢?”过完祭灶节再回京,还能赶回去过年吗?林曦月本是这个意思,可却被陆琮故意曲解了,他打趣道“怎么?还想要我陪着过年吗?”

“不……”

“其实我也想,无奈京里脱不了身,我们只能年后再见了。”陆琮接着说道,不给她一丝反驳的机会。

“我……”林曦月还想辩解,可张了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得无奈翻白眼,任由他怎么想吧。

看着她无奈妥协的委屈模样,陆琮先是憋了一会儿,可很快没能忍住,哈哈大笑出声。他笑了许久,后才稍微收敛了笑意,伸手抬起她的小脑袋,凝视着她,认真解释道“从黎城回京,快马加鞭的话,四五日的时间足够了,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你又骗我。”林曦月后知后觉。

“这不是我本意,只是你太过好骗了。”陆琮说着又要笑起来。

林曦月气急,觉得自己两世的聪明劲儿,在他这里完全被压制,毫无翻身之地。

既然说不过,那就动手。拳头朝陆琮挥舞过去,陆琮闪躲都未曾有,直接迎面向前。俊颜笑脸朝她贴近,她哪里还下得了手,只听停住了动作。

见她心软,陆琮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这副模样,若是让京里熟悉他的人见到了,只怕是要惊掉人家的大牙。

将脸前的小拳头握在手里,两人又是好一阵腻歪。期间,陆琮把她的小脑袋按进怀里时,偏头往远处的树丛中轻瞟了一眼,可很快又移开了。

约摸一刻钟后,两人相继离开,幽密之地又归于平静,然平静也只是一时的。只听“噗噗”两声响起,树丛之中显出两顶官帽来。



第三百一十八章

(改)树丛之下,徐清明和吴永丰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这这……我方才没看错吧?”吴永丰使劲揉眼,再向两人离开的方才望去,仿佛是想再次确认一般。

“那女子是谁啊?居然和陆少走到了一起。”震惊之余,吴永丰心里又有些懊悔。早知道陆少对女子不排斥,他就应该坚持的,虽然自家姑娘的相貌比不上方才的那名姑娘,但好歹也是眉目清秀的小家碧玉,还是有机会的不是。

“哎,不过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吴永丰心思再起,盘算起小九九来,也不曾留意到身边人的神情。

此时此刻,徐清明神情莫测,心里却是百般滋味。陆少身旁的那位姑娘,吴永丰可以不认识,但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曦月,怎会是她?”他低声念叨,显然知道陆少中意的那名姑娘正是他的外侄女林曦月。

“你说什么?”吴永丰疑惑,这家伙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这等事情,徐清明自然不会告知于他,只严肃了神色,冷声告诫道“这等事情可千万不能说出去,若是被陆少知晓,你我二人的乌纱帽怕是难保。”他说完即迈步上前,也不理会身后的吴永丰的脸色。

“嘿,他这是……”就他这态度,吴永丰怎会不发火。被一个上级小辈冷声告诫,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看我不搞你。”一把扯下头上的官帽,喘着粗气快步上前。

其实今日两人上麓山都是为了来见陆少,本没有约在一起,但是却在路上相聚了,而好巧不巧,又共同瞧见了方才的那一幕。

说起来,曦月若真是能被陆少中意,于徐清明来说,好处也是不少的,只是相比于外侄女,自然还是自家姑娘更有利。可是自家姑娘的话,谁又能博得陆少的欢喜呢?徐清明把自家的三位姑娘在脑海中转了一遍,最后无奈叹息一声,放弃放弃。

就相貌和性格来说,徐府的三位姑娘确实比不上林曦月,竞争力不大。而且姻缘这事吧,强求不得,还得看个人造化。

徐清明不傻,没有八成把握的事,他绝不会出手。万一到时候,自家姑娘没被陆少看上,他和林家的关系反而搞差了,岂不是得不偿失。这样鲁莽之事,他不会做的。

徐清明在麓山书院内门外站定,而吴永丰则气喘吁吁跟在后面。

“你注意到没?”徐清明忽然出声,让吴永丰摸不着头脑。

他心中怒气正盛,也不想给徐清明好脸色,只反声冲道“怎么?”

“我们躲着的时候,陆少侧头撇过一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陆少似乎早就发现两人的存在了。

听他如此说,吴永丰回忆了下,略有印象。

“难道他发现我们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论如何,小心行事吧,我们别多嘴就行。”

“哎。”吴永丰擦着头上的冷汗,点头应答。头点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在附和徐清明,又赶忙直起腰来,冷哼一声,迈步向前,将徐清明远远甩在身后。

林曦月和陆琮分开后,直奔竹林小屋而去。耽误了一段时间,她到时舒凌已经在准备午膳了。

“今日可是起晚了?”舒凌看见林曦月,疲倦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来。

也不好说是去见了陆琮,林曦月只“嗯”了一声,含糊着点头回应她。

“邵先生呢?他今日可还好?”她转移了话题。

说起久安,舒凌脸上方才扯出的那一丝笑意又瞬间消失,“情况不太好。”

“前些日子,出了太多事情,他一直为我提心吊胆,身体本就吃不消了,而且如今寒……”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沉默了许久后才看着林曦月,沉声道“你知道的,药断了,我手里的存货撑不了多久了。”

“究竟该怎么办啊?”数日的沉重和生活的磨难全压在了舒凌身上,林曦月只觉心酸。

邵先生的药一断,他哪还能撑得住啊。他撑不住了,舒凌又会如何?

陆琮提出的条件,虽然让人一时难以接受,可好歹能让两人都活下去。

林曦月抿嘴呼吸,将舒凌扶好坐下,认真道“陆琮想让你入他手下,你怎么想?”

或怒或气或伤心,舒凌听到这话后的状态,她都想过,只是她猜了这么多,也没有猜出真正的结果。

舒凌先是愣了一下,可很快她就懂了林曦月的意思。接下来,就是良久的沉默。

林曦月在等待,她表情无所变化,可心里却蹦蹦狂跳。

不知过了多久,舒凌轻声问道“他许我什么好处呢?”

“药,他能供给你,还有他说杀云娘的那些人或许不会放过你,你若是入他手下,就不用担心这些。”将陆琮的话大致转告,具体抉择还是要看云娘自己。

云娘想到了寒瘾散,不过她没想到后面的那点。

“他的意思是我可能也会遭遇暗杀?”她有些震惊。

“不一定是暗杀,但是你能研制寒瘾散,这一点便会让很多人觊觎。”

“既是如此,那我哪还需考虑啊。”

“我入。”舒凌斩钉截铁回道。她先前纠结是因为只考虑了寒瘾散,虽然药具和药材都被收走了,可她记得药方,也找到野罂花的生长环境,只要仔细去寻,就不怕寻不到,或许要费些力气,但总好过为别人效力轻松不是。

可她没想居然还有杀手的存在。或许陆琮说得是严重了些,但的的确确万事都要往最严重的程度想,这样遇事才不会慌乱。

生存都有问题了,其它事情自然要被抛在一边。

能入陆琮手下做事,其他人去求都不一定能得到呢!

想通了这点,舒凌哪里还会犹豫,直接做了决定。

见她这么直接,正忐忑等待她回答的林曦月反倒是愣住了。

“你不多考虑一下吗?”她轻声提议。

舒凌反倒是笑了,“不用想了,我决定好了,不会后悔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改)摔倒时,林曦月后背硬碰在地上,半晌不得动弹。

摸着满手的冰水,想到自己的脸,她赶忙忍着疼痛坐起,低头护着自己。

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可不论外人如何说,她都不敢抬起头来,生怕让外人瞧见了自己脸上的疤痕。

时间仿佛回到了黎城,回到了她受众人指点议论的时候。

那时候,若不是陆琮突然出现,还将她带到京城,她怕是早就熬不住了。

如今她作为陆家的新妇,作为陆琮的夫人,不能助力于他,反而只能给他遭至指点议论声,或许这条路也错了。

能成为陆三夫人的,合该是李沁瑶这样的女子,而她只能苟活于黎城。

那一刻,以往的念想全都消尽,林曦月心中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她浑身冰凉,然而更凉的是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可就在这时,在这前路漆黑之际,忽有一道光亮照入。

那只白净修长的手,如今晨一般,直直地伸到她面前。

她微抬头,幽深黑亮的眼眸即刻映入眼底。

那一刻,周身的嘲讽嬉笑全然消失,浑身的狼狈不堪顷刻消散,唯一存留在她眼里的,只有那将她从地狱中拖出的陆琮。

陆王氏的叫喊,周围人的惊吓,林曦月全然不在意。

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之人,缓缓扬起嘴角,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得不说,那摔倒的宫婢着实厉害,大半桶冰水几乎有一半倒在了林曦月脸上,先前出门时抹的脂粉全部被冲掉,脸上不在剩下丝毫遮挡。

她右脸白皙柔美,可左脸却实在是不堪入目。

相比于在黎城时,她脸上的伤疤已经浅了不少,可在外人看来,却仍是触目惊心。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陆琮解下自己的外衣,反手罩在林曦月头上。

宽大的男子外衣将林曦月蒙头盖脸的遮住,他搂抱着她的肩臂,让她从地上缓缓站起。

“别怕,我带你回家。”

低沉嘶哑的男声在耳旁响起,隔着他的衣裳,林曦月像是感受到了他温热的呼吸。

陆琮搂抱着她,只想带她尽快离开此地,可有的人偏偏不长眼,在老虎想要收嘴之时,偏偏要把自己的脑袋送上去。

“陆三公子,这位就是三夫人啊?我和三夫人见过不少次,倒是从来不晓她的脸竟是这般模样。实在是太过吓人了,你这也是第一次瞧见吗?”

“陆三夫人,你这脸是怎么弄的?我娘家有一外侄是开医馆的,专治各种疑难杂症。瞅你脸这般模样,也只能去他那儿看看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去看看总比整日遮掩着强。”

一句句话似针尖一般,直戳林曦月心底。

她浑身僵硬,不知是因为方才摔伤了,还是被这话气的。

敢当着众人的面,对陆家三夫人如此落井下石的,也只有陆家二房的人了。

陆王氏仗着自己是陆家二房的人,向来是有恃无恐,只不过她往常招惹的都是外人,外人因为忌惮陆家长房的地位,不敢和她回怼,这就导致她行事越发嚣张。

而且,她今日还有着皇贵妃的帮衬,气焰更是强盛。

只不过,陆琮不是外人,也不惧于皇贵妃。面对陆王氏,他毫无忌惮。

看着陆王氏叫嚣的嘴脸,他双眼紧缩,随后伸手一弹。

只听“噗通”一声,陆王氏只觉双腿一软,猛地摔倒在地,直直地跪在了林曦月面前。

林曦月脸被陆琮用外衣罩着,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但她明显察觉周围霎时安静了许多。

还没等她细听外面的动静,耳旁处却传来他的声音。

“曦月是我陆琮娶回来的夫人,不论她相貌如何,性格如何,我满意就够了。”陆琮说着冷笑一声,视线转向仍是跪在地上起不了身的陆王氏,一字一句清晰道“我陆琮的人,容不得外人质疑。”

我陆琮的人,容不得外人质疑。

这句话不光是落在了周边的外人耳中,也清晰地传进了林曦月的耳朵。

她没来得及反应,腰上陡然一紧,随后双脚离地,陆琮已是将人抱起,大步朝外迈去。

在事情发生之后,有人将席上发生之事告诉了皇上,而随后就有官员弹劾陆琮,责备他行事太过嚣张,竟然公然对臣妇出手。

众人猜测,皇上对陆琮虽是疼爱,但想必也不会太过纵容。

这次,皇上不说会狠狠惩罚于他,但定会训诫一番。

只不过,结果仍旧出乎众人的意料。皇上不仅没有罚他,反而嘉奖了他。

至于嘉奖原因,是什么所谓的护守夫人,为人有情有义……

众人自是不满,可嘉奖令是皇上出的,也没有人再敢出声质疑。

这事之后,林曦月在陆府的生活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反倒是陆琮在京中的地位却愈发不一般。

皇上对他的疼爱,那是有目共睹的,倘若他有着皇子的身份,只怕当朝太子的位置便不会久久空置了。

“曦月,曦月。”林睿泽和覃思两人聊完,就见曦月痴痴地站着。她眼神涣散地看着前方,不知正想些什么。

听到哥哥的声音,林曦月眼珠滑动,陡然回过神来。

“要回去了吗?”她揉揉太阳穴处,神色略有些疲惫。

见她如此模样,林睿泽自是没有再往前走的想法,当即和覃思点头示意,带着曦月往回走去。

在林曦月转身之时,眼神往右侧方滑过,准备往回走的脚站定在地。

“怎么了?”发觉她停下,林睿泽疑声问道。

林曦月没有回答他,只是把视线投向右侧方远处。

那里是……陆家的别院,也是她狼狈不堪时,陆琮带她回的“家”。

尽管过去了许久,可当日的景象仍是清晰地印在她脑海中。

林曦月微微一笑,眼里闪过柔色。尽管她不想承认,可想来从那时候开始,她或是已经把陆琮藏在了心底。

也不知京中何时能静下来,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林曦月长舒一口气,不再看向陆家别院,轻快地转身离开。



第三百二十章

(改)郊外大道上,马蹄声阵阵,血红烈马奔驰而过,卷起地上厚厚尘土。

“吁”一声,马首高抬,马蹄高扬在空中停顿顷刻,随后又重踏在地。

为首之人突然停下,后面跟随的人也纷纷拉紧缰绳。

恩铭轻夹马肚,小步上前行至主子身后侧,警戒扫视四周,疑声问道“主子?”

高头大马上,陆琮身着墨黑金边披风,脚踩黑漆皮靴,白皙修长的手里握着缰绳,他后背笔直,锐利的眼神望向不远处的乡间小路。

“那个方向是……”行至此处时,他心中忽觉有牵挂感,可举目望去,满是山水之景。眼前的景色美则美,可惜胜不了心中的人。

恩铭先前来此处踩过点,他顺着主子眼神的朝向望去,再左右仔细察看一番,认出了前方的地界。

“主子,前面不远处便是尤将军的别院。”

陆琮闻此眉眼一抬,先前眼底的柔情一闪而尽。望着前方深入林中的小路,他勾起唇角,脸上扬起一抹笑意,轻声道“那还真是巧了。”

一行人没有停留多久,很快便绝尘离去。

林曦月等人回到借住别院附近时,被常跟在管家身边的小厮拦住了。

“出什么事了吗?”见小厮慌慌张张的模样,覃思忙出声询问。

“请你们先跟我走。”小厮领路,带着他们绕过了正门,从后侧门回到院中住处。

等到了僻静之处,见周边无人察觉,小厮这才长舒一口气,低声告知道“我们家大人来别院了,就在前不久。先前没有收到信儿,今儿是突然过来的。管家担心你们被大人看到后,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特意命我告知。我家大人在别院的这几日,你们千万不要在府内随意走动,也尽量避免外出,以免被我家大人身边的人看到。”

“我们会小心谨慎,不会给管家惹上麻烦的。”覃思点点头,明白了管家传话的意思。

只不过,“你家大人何时会离开?”他轻声问道。

“这……”小厮仔细回想了下,“往常过来会待个三五天,但也有今日来,明日就走的时候。这一次会待多久,还真是说不好,但想来也不会很长。”

四五日倒还好,覃思谢过小厮,带着林曦月和林睿泽两人往回走。

当初住进来时,林曦月只听覃思说别院的主人是个朝中大官,不知具体是哪个大官……

她仔细打量过此处别院,规模建制皆不差于陆家在南郊山庄的别院。照如此来说,此处的主人家在京中的地位应和陆家是不相上下。

林曦月缓步移至覃思身边,低声问道“你可知这家是姓什么?”

“姓尤。”覃思在租问院子时,向管家问过他家大人的姓氏。

不过,他离京多年,对如今朝中官员不了解,是以对这位姓“尤”的大人也不清楚。

“姓尤,尤……”林曦月嘴里喃喃自语,京中“尤”姓官员甚少,而做到大官位置的,便只有一位。

而那一位,在上一世因犯了大事,而被革职查办。

至于他是犯了何等大事……林曦月脑中快速思索一番,随后猛然怔住。

她站在原地,只觉脚下有千斤重,额上冷汗冒出,身上更是汗毛竖起。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在这场极为严重的舞弊案中,最后被查出的幕后主使者,乃是姓尤,京中二品大将。

浑浑噩噩回房休息,用晚膳都没了胃口。

林曦月努力回想上一世舞弊案件抓捕审理的经过,却发现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房门被人敲响,林睿泽站在门口轻唤一声“曦月。”

林曦月打开门,脸上忧色分毫未消。

林睿泽皱起眉头,回来时就见她脸色不对,之后晚膳也未用便回了房,“这是怎么了?”他担心问道。

“哥,我们换个住处吧。”林曦月沉声说道。

她没有询问,也没有征求,直接肯定道“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

在大清查开始执行时,皇上下令所有官员不得擅自离京,否则一律当作逃犯处理。

在京中局势最为紧张的时候,尤将军突来南郊别院,林曦月可不觉得他是来避暑游玩的。

指不定他是担心自己被朝廷查到,所以提前逃离出京,暂选南郊别院落脚。

若真是如此,林家所借住的别院,此时就如一艘破船,稍有一阵风刮来,便会被掀翻在水中。

一旦禁卫军追查到这里,尤将军继续顽固抵抗的话,凡是待在别院的人都极有可能会被误伤。

就算禁卫军没有查到,林曦月也不敢冒险和罪犯共处一院。

对于曦月的心急和焦躁,林睿泽自是一头雾水,可既然她不愿意待在这里,那便寻别的住处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不想住在这儿,你也不能不吃饭不是。”林睿泽让秋韵去把饭菜热一热,再给姑娘送过来。

听着哥哥关心的话语,林曦月稍微冷静不少,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急躁,于是又补充道“我是觉得这家有了主,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多有不便。万一被主家人发现,惹上麻烦就不好了。”

“我也有如此想法。不过,想要今日搬走是不能的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寻爹爹和覃老板商量此事。”

从曦月住处离开后,林睿泽正要去找覃思,却见他匆匆从外走来,且是满脸焦虑之色。

在外面不敢多谈,两人一起去到林允元住处。

正巧,林周氏要去见曦月,便给三人腾了地方。

覃思将房门紧紧关上,这才出声道“我知晓这家主人回来后,便想去周边另寻一处院子。可方才,我将要走到后门处时,却发现整座别院外围都站满了护卫。”

“我仔细打量了这些人,他们看着不是普通的护卫,倒像是军中之人。”

“军中之人!”林睿泽猛地站起身,疑喃道“这院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据管家所说,他家大人姓尤,官位二品。”覃思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道出。



第三百二十一章

(改)林蒋氏找的裁缝格外勤快能干,不过数日就送了两套衣服过来。

林曦月拿到衣服后去试了,大小正正好,样式虽简单,但更显素雅。

不清楚京中的情况,出门在外还是素雅些好,莫要太过引人注目,招惹上麻烦。

近段日子,陆琮似一直在忙。两人自上次在马车上分开后,就一直没再见过。

她入林府不久,也不好随意出门,暂且只能娴静些。

是日,大伯母拿了新做好的衣裳送去韩府,父亲和母亲则是跟着大伯父一早就出了门,至于哥哥每日早出晚上,在监学刻苦念书,林曦月和他少有碰面的时候。

在众人都离府后,林曦月也寻了个借口出门。

自入京后,秋韵一直在林周氏身边照顾,而林曦月则是借机将青黛弄到了自己身边。

以青黛的武力,对付街上的登徒子是绰绰有余。只是她极不爱开口,能用做的,绝不用说的。

与以往的秋韵相比,真是相差极大。

不过,身边跟着这样一个人,出门在外确是舒心放松不少。

林曦月寻出覃思前不久给的落点地址,让车夫直接赶过去。

马车缓缓离开东城区,朝西南方向驶去。

比起东城区来,西城区要萧条许多;比起南城区来,西城区又要安静许多。

见马车外没有人群街市的吵闹声,林曦月缓缓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沿路经过西城区的街市,她觉得这里和繁荣的京城扯不上太大的关系,倒像是在京郊的小镇上。

街道虽不甚宽敞,但路上行人也少。众人悠悠闲闲,做事都不慌不忙。

林曦月没想京中城区差别如此之大,一时倒是颇为好奇。

马车缓缓在某个僻静的宅院前面停下,四周氛围幽静,墙壁上痕迹斑驳,像是废弃之地。

林曦月以为寻错了地,向驾马的车夫仔细确认,这才让青黛上前叩门。

大门缓缓打开,当余黑从里面走出时,林曦月这才确认没有走错。

余黑原是陆琮的人,后被安插在简水跟在覃思身边。

本以为回京后,余黑等人会回到陆府,没想他们居然还跟着覃思。

难道覃思在京中开设铺面的计划中,又有陆琮的参与?

尽管不能确定,但林曦月已有八分的肯定。

“曦月姑娘,里面请。”余黑在前面带路,林曦月跟着进入正院。

比起院外小巷中的荒颓,院内倒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有不少下人正打扫着院落,她视线一扫而过,少有见到熟识的面孔,想来他们都是新进府的。

“曦月。”轻唤声打断她的思绪,转头就见覃思笑着走来。

覃思直接将人领去书房,细说自己今后在京城的计划。

“自进京后,我仔细调查过一番,南城区太过杂乱,东城区街市铺面少有空余,而北城区多是猎场或练兵养马之所,都不便开设铺面,最后只剩下西城区。”

“西城区是不是太过冷清了些?”想到沿路看到的清闲景象,林曦月脸上隐有担心之色。

覃思闻此轻笑着解释道“若是我只开设一家铺面,那西城区确实是太过冷清,但对我的计划来说,如今冷清的西城区却是正正合适。”

“这是何话?”她问完,看着覃思闪着光亮的眸子,心中忽然有了某种猜测。

仔细想想,上一世她刚入京城时,西城区都少有听人提起过,可在之后的数年里,西城区似在一夜之间忽然崛起,越过东南北三个城区,成了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

覃思的想法,难道是……

“纵横整个西城区,我们都将涉猎。”覃思缓缓道来,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这话若是别人说的,林曦月只当是大话,可说话的人是覃思,她心中竟莫名生出一种激动感。仿若他之所言,定回实现一般。

不过,覃思向来不是爱说大话之人,他敢如此开口,肯定已有充足的准备。

想起他话里提到的“我们”,林曦月莹润的眼眸转动,低声问道“陆琮可有助你?”

“自然。”覃思笑着回答。

“你们什么时候一起谋划的?”入京后,两人好似只在尤家别院外见过一次,也未有时间闲谈啊,除非是之前……

林曦月想着想着眼神定住,犹疑地猜测道“该不会是先前在黎城时,陆琮和你就有联系?”

在她的注视下,覃思微颔首,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道来。

正如林曦月所猜测的,在覃思的宏大计划中,确有陆琮的参与,更准确来说,覃思之所以会入京,正是因为陆琮的提议。

很早之前,陆琮已有致信给覃思,让他入京去。

覃思因为简水的修整,将入京计划延迟,等确定好之后,正要和林曦月谈起时,又得知林家也要入京。

“进京后,我和陆少虽没有见面详谈,但大致的谋划早已定好。他只需说一‘可’字,我便能立马着人施行。”覃思愿跟着陆琮做事,很大原因就在于此。陆琮虽是掌权者,但却不是独断之人。只有跟着这样的高位者前行,底下的人才能越走越顺。

原来如此!林曦月暗暗感叹一句。

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不过,以覃思的才能,陆琮会看重他也正常。

而陆琮更是不必说,这世上能胜过他的人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这两人凑在一起可以说是强强联手,不要说冷清的西城区,就算是战乱不断的边境之地,相信只要这两人一起出手,想必也会是手到擒来。

既然如此,覃思这边的情况,她今后完全无需操心,只要有陆琮在,一切问题皆能迎刃而解!

从西城区回到林府时,林曦月未过垂花门,就听得里面有不少喧闹声传来。

她脚下步子一顿,想绕开避过,然还没来及转身,却已经被内院的人瞧见了。

“哎呦,好一个标致的姑娘。林夫人,这可就是你那个从外地过来的侄女?”有人笑着出声,视线扫向林曦月,上下仔细打量。



第三百二十二章

(改)“你们真是有心了。”林蒋氏抹着眼角的泪水,牵过林周氏的手,心里是万分感谢。

林周氏没有料到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一时间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晓婉见母亲落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随即摆脱嬷嬷的牵制,快步走过来。她抱着母亲的大腿,小脸一垮,缓缓低泣出声。而四岁的阳昊,见母亲和姐姐都哭了,他嘴一瘪,也当即大声嚎叫起来。

大人哭,小孩也哭……

顿时,正堂内闹翻成一团。

旁边男人们对视一眼,皆是无奈笑之。

今日的见面,不说是惊心动魄,也可谓是跌宕起伏。

林曦月去到大伯母安排好的住处后,没精力闲逛一圈,直接躺了软榻歇息。

林蒋氏本想今日准备洗尘宴,但后来瞧大家都累了,且还有行李要收拾,于是决定把宴推迟。正巧,再过两日,汀蓉和姑爷也会回来,凑在一起正正好。

半日一夜的休憩,第二日清晨,林曦月从沉睡中醒来时,窗外晨光微熹。

撩开帐纱,起床行到窗边,外面的草木上沾染不少水滴,地上亦是湿湿的,看来昨晚下了雨。

比起寻常商人家的富丽堂皇,林府要简约许多。没有太多浮夸之物,院子里草木枝叶倒是不少。

林曦月对大伯母给她安排的屋子分外满意,开窗远眺,便能看到院子里的凉亭、假山和湖泊,似个观景房一般,视野格外开阔。

用过早膳,她跟着母亲一起清点行李,父亲去寻大伯,一起照看林家的生意,而哥哥已经去了监学。他先前功课落了许多,如今入了监学,得更加刻苦才是。

大多数衣物在尤府别院被烧毁,剩下的倒是些金银首饰书画之类的。清来数去,衣物未剩下两套,林周氏便打算为家人置办衣裳。

反正如今不用买宅子,家里手头宽松,可以多购置些衣裳。冬春装不着急,夏秋装可不能少。如今初入京城,还得收拾体面些。

睿泽和曦月都到了适婚的年岁,亲事虽说不用急,但也不能毫不在意,该有的准备还是不能少。

京中成衣铺子里的衣裳大多贵且样式简单,倒不如寻人去做。

正巧,林蒋氏也准备置办秋装,便邀着一起着人去办。

自汀蓉嫁人后,林蒋氏身边没人陪着,对选衣裳首饰什么的,她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这次有林周氏和曦月陪着,她兴致高了不少。

把裁缝叫来家里,整个上午都在测身量、做样式和选料子。

比起黎城来,京中的衣裳料子确实要多上许多,而且颜色也更加好看,不会过分艳丽,也不会染得太浅。

林曦月自挑了四五个素雅的浅淡色,林周氏又为她添了两个,最后林蒋氏见选的颜色都太过素淡,最后又拿了大红色。

至于衣裳样式,京中女眷间受欢迎的样式虽说不少,但林曦月有上一世的记忆,自然知晓更多新颖好看的。

林周氏拿了三个样式图纸出来,递给林蒋氏。

林蒋氏先是匆匆一扫,随后便移不开眼了。

“这可真是好看。”她感叹一句,随后问道“这不是京里的款式啊。”

林周氏正要回答是曦月画出来的,却听得曦月抢先道“大都是黎城的款式,只是我在画时,因记不太清,所以部分细节做了改动。”

“是你画的!”林蒋氏略有吃惊,毕竟衣裳样式繁复,想要清楚画出也不甚容易。

照这图纸来看,落笔之人不光要对衣裳十分了解,画功也要相当不错。

“真没想到,曦月你小小年纪,居然还有这等本事。”林蒋氏眼里满是欣赏之意,这图纸上的样式是越看越喜欢。

她想着若是能为汀荣定做两套就好了,只是图纸样式统共才三张,她若是想要独占两张却是不好。可新颖的衣裳多了,又没有新意了。

林蒋氏在心里忐忑一番,最后还是低咳一声,轻声问道“样式图纸能送我一张吗?或者我买也成。你们也知道,汀荣嫁到了韩家,韩家家大业大,家里根本帮衬不上。我想着若是寻两件好看的衣裳,让她高兴些也是好的。而且她自入韩府后,各色宴席不断,若是穿的差了些,还要遭别人的数落。曦月画出的这样新颖的衣裳,暂且在京中是未曾看到的,若是能让汀荣第一个传出去,多少也能得些夫人们之间的体面。”

话音落下,林曦月和母亲对视一眼,随后当即对林蒋氏笑道“自是可以的。这三张样式图纸,您都拿去吧。”

“不不不,这怎么行,我定制一款就成。”林蒋氏说着要把另外两张还给曦月。

林曦月浅笑着摇头,“大伯母,你别着急,先听我说完。”

“图纸虽是我画的,但我也只临摹了别人成衣店的而已。这三款衣裳的样式在京中没有出现,但在黎城已有在售卖。不过或是因为距离太远,可能暂时还没传来京中。所以你安心拿了就是,没什么值钱的。再有就是,我们进京时候搭乘大船的主家,名下的产业正有那间成衣铺,我想他极有可能会开铺面在京中。我们与他有过接触,也算相熟,所以今后若是他真开了铺子,以后应是能定做更多款式的衣裳。到时候,我再带着您和大堂姐过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林蒋氏喜得咧嘴大笑,直夸曦月本事好。

将三张衣裳样式图纸交给裁缝,林蒋氏又让曦月帮着选了几款好看的布料,等一切确定好已经到了午膳时候。

回了院子歇息后,林曦月计划要和覃思见一面。

自上次尤家别院大火后,林家入住陆院,而覃思则是直接带人开船来了京中。

这么多天过去,也不知他情况如何。

其实,先前给林蒋氏的图纸上的衣裳样式,确实是她画出来的。因覃思提过要在京中开成衣铺,所以她才会试着去画。

只不过,若是这些衣裳今后真要在京中售卖,那她是绘图者的情况还需得隐藏起来才好。



第三百二十三章

(改)寒瘾散收尾之事虽然难办,但好歹是寻了理由将众人骗过。此事已经翻过了页,今后不会再提起。

若是这种时候,他处置了舒凌,岂不是平白无故惹人怀疑,反而会将事情闹大,愈发难以收拾。而且就曦月和舒凌的关系,以及舒凌对曦月保护,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于情于理,他都会放过舒凌。

只是,有些事还是要交代清楚。

“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在麓山书院时发生了何事?你只道有杀手暗袭,别的一概不答,或是俱不知道。”其他人没必要解释,而需要解释的那几位,他已经谈妥了。

不管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如今对外都只会道,陆少在麓山书院遭遇杀手暗袭。因为防范严密,杀手没能得逞,仓皇逃走后进入后山。陆少紧急派人去追捕,最后将人拿下。

陆琮将具体的解决方案告知林曦月,以便她以后遇上询问此事的人也好从容应对。

不过,她在麓山书院,少有人知晓,自然也无人会找她问起此事。她主要防范的还是徐家人,不论是徐清明,还是姑母,亦或者是徐家姑娘。徐府之中定有人知晓她这段时间住在麓山书院,这次她回去后极有可能会被他们问起此事。若是没有缜密的理由,还真是容易露馅。

“至于舒凌,我不会为难她的,你放心。”陆琮保证道,只是他说完这话后,欲言又止,似还有嘱咐之言。

林曦月静望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舒凌能研制寒瘾散之事,绝不只有你我知道。与陈浩和云娘交易的那些人,或许也已经知晓了。陈浩在狱中被毒杀,云娘也遭遇暗算,所以下一个会被盯上的人极有可能是舒凌。”

“暗中的那些人不一定会杀她,但绝不会轻易放过她,毕竟寒瘾散已经断了,而她是唯一会研制的人。”

“还有,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云娘藏在后山中的药具、药材以及药方,我都会带走,甚至是野罂花都会被处理掉。”这也就是说舒凌将拿不到寒瘾散,而邵久安也只能换药。

被陆琮提醒,林曦月才想起这茬事,“那怎么办?”

“如今我在书院,所以无需太过担心,可若是我走了,那就……”他走了,外人便有机可趁。以暗中那些人的能力,舒凌绝无抵抗之力。

林曦月明白他的意思。舒凌若是没有人护着,处境定会较为艰难,而且邵先生也需要静养,不能受到太多刺激。

“她逃走成吗?”问完这话,不等陆琮回答,她自己就闭眼拍头,只觉得自己傻。黎城离京城已经够偏远的了,舒凌再躲又能躲到哪儿去呢,总不能藏进深山老林吧。

“我能护住她,只是有条件。”这一次陆琮是认真的。

“什么条件?”

“她必须入我手下,为我效力。”

活在这世上,有得必有失。

陆琮能护住舒凌,甚至能提供寒瘾散给邵久安,只是他们也要用等同价值的条件来交换。

没有什么是绝对轻松的,有的只是相对轻松。

舒凌该庆幸的是她有陆琮能看中的闪光点。

林曦月陷入沉默之中,低头半晌没有出声。陆琮这话听着像是在威胁舒凌,可仔细想想确实没有更好的解决之法了。

她要去告诉舒凌吗?林曦月觉得有些为难,担心舒凌会误会,认为她是在为陆琮说话。可若是她不去,陆琮派人去告知,情况可能会更加糟糕。万般纠结,去还是不去呢?

陆琮没有打扰她,只静静揽着她,由她自己想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过神时,周身都已经分外暖和。期间,陆琮一直抱着她,为她维持温暖,不曾松手。

“想好了吗?”他柔声问道。

“我去和她说。”林曦月下了决心。她去告知舒凌,不论舒凌会如何想,也不管她答不答应陆琮开出的条件,自己都尊重她的选择,也不后悔此刻的决定。

“好,我等你回信。”

舒凌的制药之术着实出众。如此人才,陆琮不想错过。

“对了,你还不回京吗?”林曦月不知他的打算。距离祭灶节只剩两日,此时再回京肯定是赶不及了。

“我陪你过完节再走。”他回神,笑着抚上她的头,轻力揉了揉。

“那年节呢?”过完祭灶节再回京,还能赶回去过年吗?林曦月本是这个意思,可却被陆琮故意曲解了,他打趣道“怎么?还想要我陪着过年吗?”

“不……”

“其实我也想,无奈京里脱不了身,我们只能年后再见了。”陆琮接着说道,不给她一丝反驳的机会。

“我……”林曦月还想辩解,可张了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得无奈翻白眼,任由他怎么想吧。

看着她无奈妥协的委屈模样,陆琮先是憋了一会儿,可很快没能忍住,哈哈大笑出声。他笑了许久,后才稍微收敛了笑意,伸手抬起她的小脑袋,凝视着她,认真解释道“从黎城回京,快马加鞭的话,四五日的时间足够了,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你又骗我。”林曦月后知后觉。

“这不是我本意,只是你太过好骗了。”陆琮说着又要笑起来。

林曦月气急,觉得自己两世的聪明劲儿,在他这里完全被压制,毫无翻身之地。

既然说不过,那就动手。拳头朝陆琮挥舞过去,陆琮闪躲都未曾有,直接迎面向前。俊颜笑脸朝她贴近,她哪里还下得了手,只听停住了动作。

见她心软,陆琮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这副模样,若是让京里熟悉他的人见到了,只怕是要惊掉人家的大牙。

将脸前的小拳头握在手里,两人又是好一阵腻歪。期间,陆琮把她的小脑袋按进怀里时,偏头往远处的树丛中轻瞟了一眼,可很快又移开了。

约摸一刻钟后,两人相继离开,幽密之地又归于平静,然平静也只是一时的。只听“噗噗”两声响起,树丛之中显出两顶官帽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改)树丛之下,徐清明和吴永丰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这这……我方才没看错吧?”吴永丰使劲揉眼,再向两人离开的方才望去,仿佛是想再次确认一般。

“那女子是谁啊?居然和陆少走到了一起。”震惊之余,吴永丰心里又有些懊悔。早知道陆少对女子不排斥,他就应该坚持的,虽然自家姑娘的相貌比不上方才的那名姑娘,但好歹也是眉目清秀的小家碧玉,还是有机会的不是。

“哎,不过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吴永丰心思再起,盘算起小九九来,也不曾留意到身边人的神情。

此时此刻,徐清明神情莫测,心里却是百般滋味。陆少身旁的那位姑娘,吴永丰可以不认识,但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曦月,怎会是她?”他低声念叨,显然知道陆少中意的那名姑娘正是他的外侄女林曦月。

“你说什么?”吴永丰疑惑,这家伙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这等事情,徐清明自然不会告知于他,只严肃了神色,冷声告诫道“这等事情可千万不能说出去,若是被陆少知晓,你我二人的乌纱帽怕是难保。”他说完即迈步上前,也不理会身后的吴永丰的脸色。

“嘿,他这是……”就他这态度,吴永丰怎会不发火。被一个上级小辈冷声告诫,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看我不搞你。”一把扯下头上的官帽,喘着粗气快步上前。

其实今日两人上麓山都是为了来见陆少,本没有约在一起,但是却在路上相聚了,而好巧不巧,又共同瞧见了方才的那一幕。

说起来,曦月若真是能被陆少中意,于徐清明来说,好处也是不少的,只是相比于外侄女,自然还是自家姑娘更有利。可是自家姑娘的话,谁又能博得陆少的欢喜呢?徐清明把自家的三位姑娘在脑海中转了一遍,最后无奈叹息一声,放弃放弃。

就相貌和性格来说,徐府的三位姑娘确实比不上林曦月,竞争力不大。而且姻缘这事吧,强求不得,还得看个人造化。

徐清明不傻,没有八成把握的事,他绝不会出手。万一到时候,自家姑娘没被陆少看上,他和林家的关系反而搞差了,岂不是得不偿失。这样鲁莽之事,他不会做的。

徐清明在麓山书院内门外站定,而吴永丰则气喘吁吁跟在后面。

“你注意到没?”徐清明忽然出声,让吴永丰摸不着头脑。

他心中怒气正盛,也不想给徐清明好脸色,只反声冲道“怎么?”

“我们躲着的时候,陆少侧头撇过一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陆少似乎早就发现两人的存在了。

听他如此说,吴永丰回忆了下,略有印象。

“难道他发现我们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论如何,小心行事吧,我们别多嘴就行。”

“哎。”吴永丰擦着头上的冷汗,点头应答。头点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在附和徐清明,又赶忙直起腰来,冷哼一声,迈步向前,将徐清明远远甩在身后。

林曦月和陆琮分开后,直奔竹林小屋而去。耽误了一段时间,她到时舒凌已经在准备午膳了。

“今日可是起晚了?”舒凌看见林曦月,疲倦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来。

也不好说是去见了陆琮,林曦月只“嗯”了一声,含糊着点头回应她。

“邵先生呢?他今日可还好?”她转移了话题。

说起久安,舒凌脸上方才扯出的那一丝笑意又瞬间消失,“情况不太好。”

“前些日子,出了太多事情,他一直为我提心吊胆,身体本就吃不消了,而且如今寒……”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沉默了许久后才看着林曦月,沉声道“你知道的,药断了,我手里的存货撑不了多久了。”

“究竟该怎么办啊?”数日的沉重和生活的磨难全压在了舒凌身上,林曦月只觉心酸。

邵先生的药一断,他哪还能撑得住啊。他撑不住了,舒凌又会如何?

陆琮提出的条件,虽然让人一时难以接受,可好歹能让两人都活下去。

林曦月抿嘴呼吸,将舒凌扶好坐下,认真道“陆琮想让你入他手下,你怎么想?”

或怒或气或伤心,舒凌听到这话后的状态,她都想过,只是她猜了这么多,也没有猜出真正的结果。

舒凌先是愣了一下,可很快她就懂了林曦月的意思。接下来,就是良久的沉默。

林曦月在等待,她表情无所变化,可心里却蹦蹦狂跳。

不知过了多久,舒凌轻声问道“他许我什么好处呢?”

“药,他能供给你,还有他说杀云娘的那些人或许不会放过你,你若是入他手下,就不用担心这些。”将陆琮的话大致转告,具体抉择还是要看云娘自己。

云娘想到了寒瘾散,不过她没想到后面的那点。

“他的意思是我可能也会遭遇暗杀?”她有些震惊。

“不一定是暗杀,但是你能研制寒瘾散,这一点便会让很多人觊觎。”

“既是如此,那我哪还需考虑啊。”

“我入。”舒凌斩钉截铁回道。她先前纠结是因为只考虑了寒瘾散,虽然药具和药材都被收走了,可她记得药方,也找到野罂花的生长环境,只要仔细去寻,就不怕寻不到,或许要费些力气,但总好过为别人效力轻松不是。

可她没想居然还有杀手的存在。或许陆琮说得是严重了些,但的的确确万事都要往最严重的程度想,这样遇事才不会慌乱。

生存都有问题了,其它事情自然要被抛在一边。

能入陆琮手下做事,其他人去求都不一定能得到呢!

想通了这点,舒凌哪里还会犹豫,直接做了决定。

见她这么直接,正忐忑等待她回答的林曦月反倒是愣住了。

“你不多考虑一下吗?”她轻声提议。

舒凌反倒是笑了,“不用想了,我决定好了,不会后悔。”

第三百二十五章

(改)徐明柔之所以如此有把握,是因为她并不知晓,林曦月已经猜出推自己落水的人是她。

毕竟在元宵节当晚,她故意隐藏在众人身后,出手时神不知鬼不觉,相信绝对不会有人知晓。

其实说起来,她并非是谋划好了要推林曦月入水,只是当时情况混乱,而林曦月又恰巧退至夷望溪边。

时机恰好,念头闪现,于是就施行了……

徐明柔在众人混乱的吵闹声中,听到汹涌的溪水在耳边发出急促的激流声。她看着林曦月在黑暗中依然精致的面容,再一想到陆少对林家的特殊对待,以及林曦月对自己的冷傲态度,一股怒火从心中油然而生。

隐藏在黑暗之中,她扭曲了自己的柔美面庞,禁不住悄然伸出手掌,大大张开五指,在碰触到林曦月的那一刻,猛地使劲,将人落下下去。

看着人仰倒落水,发出“噗通”闷响,她忍不住勾起嘴角,心中极度敞快。

只望人就此消失无踪才好,徐明柔当时如此想着。

只可惜啊,还是让她给逃掉了。

若说徐明柔推人落水,是临时为之,那她把责任推到明乐身上,就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了。

在林曦月落水后,众人首先会把矛头指向她,只是由于她在黎城的身份和地位。

数位官家姑娘聚集在一起,遇事后首当其冲者必定是身份地位最高之人。

尽管只是被众人怀疑,可徐明柔也不愿意冒险。

她作为知州府的大姑娘,绝不容许自己身上有一处污点。

当时事情紧急,随意抓人顶包或许被推翻。若是有人当场翻脸,事情只会愈发难堪。如此情况,她不愿意遇上。唯有找自己亲近之人,让她措手不及,无法反驳,才能将众人的视线转移。

正因如此,她才会选择明乐来排除众人对自己的怀疑和指责。除此之外,还因明乐性格活泼跳脱,且不受拘束,就算是受到责骂,也不会太过难受。

反正只是为了应付一时,明乐受些指责也没什么影响。凭着父亲在黎城的势力,难道还应付不了一个林家。

只是,她也没有料到流言会传得如此迅猛,且又再次牵扯上了自己。她倒是忘了,明乐受到众人指责,她做姐姐的也不能幸免。

今日,她代表徐府出来应付林家,让林曦月名声扫地,也算是对得起明乐了。

直到现在,徐明柔一心想的还是对付林曦月。

元宵节后,明乐一直不肯与她见面,她也未曾多想,只当明乐还是小孩子脾性,和她闹矛盾呢。

只要她今日处理好林家之事,解决了外面的流言蜚语,明乐肯定就能恢复原来的模样了。

徐明柔自信满满,等着林曦月苍白无力的解释。

“曦月,你究竟是怎么落水的?外人皆传,你……你是故意的,可这又是为何呢?难道真如众人所言,你是为了对付我们徐府吗?徐府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让你不惜伤害自己的身子……”向来温柔的徐明柔情绪极度激动起来,一改往常的柔弱之态,高声质问林曦月。

她终于忍不住了!林曦月心里暗笑一声,伸手捂了捂耳朵,低声道“你不必如此大声,我听得清。”

“……”她为何如此淡定!徐明柔一时有些傻眼。

“我是如何落水的?”林曦月嘴里喃喃,脸上摆出疑惑的神色,绕着徐明柔所站的位置踱着步,似在思索回想一般。

众人闻此,皆是屏气凝神,静待林家姑娘的回答。

气氛紧张又凝重,本来是十分有把握的徐明柔也开始害怕起来,不敢与她直接对视。

她不会是知道了吧?徐明柔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的,不会的,她心里即刻否认,可又禁不住怀疑起来。

在寒意袭人的初春,额头渐渐冒出汗来。

见徐明柔如此模样,林曦月心里嗤笑一声。她越是紧张,便愈发暴露自己。

徐大人对林家帮助良多,说实话,她不想对付徐明柔,可徐大夫人陷害父亲,这事还没有了结,徐明柔又想打她的注意,并且再次牵扯了林家人。

如果这次不能给她足够的教训,怕是她会愈发过分。

“我记得当时,徐明乐是站在我前面的,离我最近。她若推我,我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并且连同她都带下水去。所以我能肯定她没有推我,至于我是如何落水的……”她将视线投向徐明柔,继续道“是有人伸了黑手呢!”

“黑手!所以林姑娘确实是被人推下去的!”众人顿时炸了锅。

“我就说吧。近几日夷望溪的水是又大又急,林姑娘怎么会自己故意掉下去呢,这不是不要命了嘛。”

“是谁伸了黑手?实在是太过歹毒了。”

……

徐明柔宽大的裙摆之下,双腿微颤,林曦月看她的眼神让她心惊。

“是谁呢?徐明柔姑娘。”

林曦月本只是寻问,可话音落下,徐明柔立马抬头摆手否认,“不是我!”

她否认得太快,正如那做了亏心事的人一般。

寻常人听到林家姑娘的这句话,只会当她是在问自己可否知道那人是谁,而回答也自然是知或不知,可徐大姑娘张口却是极力否认。如此表现,实在是太过异常,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就是推人者。

“不会吧!”有外人低声质疑,显然是看出了徐大姑娘的异常之处。

如此倒好,不用她亲口说出来,只是由着众人猜疑。徐明柔先前对付林家的手段,如今反扣在自己身上,不知是何滋味。

上一世的经历,让林曦月不再惧怕流言蜚语,可最在乎名声的徐明柔,怕是不一定能经受住。

徐明柔确实是害怕了,听着众人对她的议论,若不是身边有婢女扶着,她几乎快软倒在地。

“姑娘,回去吧,让夫人来处理。”婢女小声劝道。林家姑娘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可怕,大姑娘完全不是她的对手,还是回去请大夫人来处理吧。

徐明柔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时,林曦月却再次出声了,只不过这一次,她面对的不是徐明柔,而是周围的众位看官。

“把人带上来。”她沉脸肃然道,让众人不由得因害怕而噤声。

不多时候,有两名家丁模样的男子,领了另外四人上前。

这四人双手都被反绑在身后,脸上被黑布套着,挣脱不了。

没人知道林曦月究竟是在做什么,连林家人都不清楚。

林睿泽仔细打量两位家丁模样的男子,觉得他们颇为眼熟。这期间,有被绑的男子想挣脱逃离,被身后之人踢了一脚,便立马跪爬在地。

不简单,看这两人的身手,绝对不是平常家丁。

妹妹是从哪里找到……

忽然,林睿泽眼神一凝,难道他们是陆少的人。

他可真是无孔不入。

林曦月把人叫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会被哥哥猜到。不过,正要让哥哥猜出,才好为她打掩护。不然,她还真是不知如何能让陆琮的人进自家看守呢。

“把布揭开。”她命令一下,两人立马执行。

四人脸上的面罩被揭开,林曦月还没有出声,周边人随即喧哗起来。

不是因为好奇,而是众人认出了这被绑的四人。

“哎,他不是跟我说林家姑娘是自己故意落水的那人吗?”

“对,他也跟我说了!”

“还有左边那人,告诉我林家老爷在府衙贪污受贿是徐大人想办法弄出来的。”

……

众人越议越热,到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流言蜚语的起始之处,就在这四人身上。

“看来,大家很聪明,都已经猜到了。”

“没错,正如你们所想,这几日关于林家的流言,大部分是从这四人口里传出来的。”不用严刑逼供,林曦月也能猜出他们是受了徐府之人的指使。指派小人物,徐明柔不会自己出马,所以让四人出面指认,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只能将幕后之人确定在徐府。

徐府并非只有徐明柔,还有韵儿等无辜之人,林曦月不会做得太过。她揪出这四人来,一是为了再次警告徐明柔,二则是为了提醒黎城众人。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

“这四人故意散播流言,极大损害了我林家的名声。他们为何要如此行事我不知道,但是我会把他们交由官府处置,查明其中原因。”林曦月话音方才落下,街道尽头处有人快步走来。

等人近了,众人才看清来人是官府的衙役。

见到衙役,四人立马挣扎起来,可因为被身后的林家家丁牢牢把控着,根本就动弹不得。

众人看着衙役将四人带走,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姑娘实在是……太狠了,看着美若似天仙,可一出口就将人弄到衙门里去了。

惹不起,惹不起。

今后,他们说话还是要小心些。

毕竟,去衙门走一趟,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姑娘?”此时,徐府婢女扶着自家大姑娘,感受到她的颤抖,忍不住出声询问。

“快,回去。”徐明柔艰难说道。这林家门口,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林曦月实在是太过可怕,居然连她暗地里安插的人都尽数抓了出来。好在她是把人送去了衙门,事情还能有一线转机,若是当场逼问的话,她真不知那四人会说出些什么来。

徐府婢女们搀扶着徐大姑娘打算悄悄离去,在她们转身之际,林曦月再次叫停了徐明柔。

“明柔姑娘,昨日银淑斋的那对血玉手镯,你若是很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反正统共也没多少钱。你站在此处等我,我进屋去拿。”她说着,转身就要进屋。

“不必了。”徐明柔抛下这一句话,和徐府的婢女们匆匆回府。

林睿泽只想给曦月鼓掌。她最后那句话,说得简直是太好了。无论徐明柔如何回答,众人都只会从中获得两个消息。一是徐明柔看上了血月手镯,想从曦月手里得到;二是血月手镯不贵,随便送人都可以。

如此一来,林家究竟有钱没钱,众人一听便知。毕竟血玉虽贵,可商人整出的噱头也不少见。指不定林姑娘买下的那对血月手镯,只是镶嵌了一小块血玉呢。

事情的真相不得而知。不过,有了先前四人的悲惨收场,众人也不敢再胡乱议论。

徐府人离开了,林家人也回去了,众人纷纷散场,各自回家。

林曦月进门的时候,牢牢跟着哥哥。

“干什么?”见曦月挨得那么近,似有所求一般,林睿泽故意远离了些,防备地看着她。

“哥。”她撒娇唤道,“帮我一个小忙好吗?”

“什么忙?”其实曦月不说,他也能猜出她要做什么。毕竟家里多出两名护卫来,还是很突兀的。自两名护卫出现后,爹娘已经扭头望了很多次。

“你想把人弄到家里来?”他低声问道。

林曦月眼睛闪闪,期盼地点点头。

“不行。”林睿泽出声否决。陆琮的人,怎么能进林家呢!这不是把曦月往他手里送吗?

“啊!为什么呀?哥哥,不要嘛。他们都被爹娘见过了,若是不进林家,怎么说得过去。你就帮帮忙,承认下来,好不好?哥哥,我求求你了。”林曦月低声求情。

其实,林睿泽也不是不肯答应,他只是心里有气无处撒。他没想到陆琮都回京了,居然还能和曦月牵扯上,先前是写信,如今他的手下人居然还要进林家。

他作为哥哥不能阻止就算了,居然还要以他的名义将人弄进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是欺人太甚,看他……

“哥哥,你答不答应?”林曦月眼中带泪,夹了哭腔。

“答应,答应。”林睿泽立马向她保证,不敢再拒绝。若是真把曦月惹哭了,不管是什么原因,爹娘都不会放过他的。

不就是让陆琮的人进林家嘛,进就进,谁怕谁。

他就不信在林家,远在京城的陆琮还能耍什么鬼主意。

此时此刻,遥远的京城,陆琮确实是在打着鬼主意……



第三百二十六章

(改)在林曦月暗自欣喜时,林睿泽眼中有怀疑之色闪过。

他太了解曦月了,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

在曦月和周明两人交谈时,他仔细观察着曦月的言行。

从她脸上的神色、说话时的语气,以及对周明的态度,他敢肯定曦月在说谎。

她提起周家想要和简水合作,又说简水掌柜满意周家,却不满周家来人,她是为了让周明插手其中?还有简水新掌柜,那个赵家命案中最开始被官府追捕的嫌犯,据他暗中了解,此人当街劫走过林家的马车,而且当时曦月就在车上,所以说曦月和他认识。

如今简水的新掌柜,和曦月认识。想到这点,脑海中有灵光一闪而过,林睿泽不由得猜想,曦月今日上山就是来当说客的。

她想说服周明代表周家和简水谈生意?

若是林曦月能知晓自家哥哥此时的想法,定会大受惊吓。

三人心中想法各异,不过有一点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在林曦月准备下山之时,沉默许久的周明忽然站起身来,沉声道“曦月,我和你一起下山。”

他要去简水一趟,和掌柜了解清楚。家里的生意,他少有过问,家人也不想他插手,但是这一次,他想试试看。

林曦月知晓周明下山的目的,自然一口答应下来,不过她没有想到哥哥也会跟着下山。

“我许久未回家了,这次和你一起回去多住两天。”林睿泽说着回房收拾了两身衣裳,并和周明一起去向先生告了假。

在马车将要驶离麓山书院时,身边的车帘不经意被风吹起,林曦月侧头看去,刚好瞟到了外面一位男子的面貌。

是他!林曦月认出了那人。他就是那日在简水酒楼和徐明柔走在一起的男子,想必拒绝徐府的那位雍容端庄的夫人是他的母亲了。

“看到谁了?”见曦月频频回头望去,林睿泽奇怪问道。

林曦月心思一动,“哥,后面的那位少年,你认识吗?”她伸手向后指了指,林睿泽掀开身边的车帘,扭头往后望去。

当他看向后面那位少年时,正巧那位少年也回过头来。

看清对方的面容,两人皆是一愣,随后微点头相视一笑。

林睿泽收回自己的视线,看着曦月期盼的眼光,先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为何想要知道他的身份?”

看着哥哥板着脸的模样,林曦月轻声一笑,解释道“哥,你莫误会了,我不是看上了人家,是那日我在简水酒楼看到他和徐明柔走在一起,所以心里就有些好奇。”

原来是这样。听得曦月的解释,林睿泽神色转柔,之后和曦月道出了方才那位少年的身份,“他姓沈,名辰逸,是麓山书院院长和院长夫人的独子。”

说完少年的身份,林睿泽想起曦月方才所说,也忍不住有些好奇“沈辰逸居然和徐明柔走在了一起,这我倒是没有想到。”

“本来或是要在一起的,不过沈夫人反悔了,应是不打算和徐府再多往来。”林曦月和哥哥透露着今日得来的小道消息。

“哦,这是为何?”知州府的长女和麓山书院院长独子,这两人凑在一起,在黎城绝对是最合适的一对,怎么院长夫人会不同意呢?

林曦月将今日所见告诉哥哥,“沈夫人是听闻了外面关于徐明柔的流言,认为她名声有损,所以不能嫁入沈家。”

林睿泽闻此倒是点点头,“院长夫人一向看重规矩,她会说出这样的拒绝缘由不奇怪。”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马车已经下了麓山。

在下山后不久,跟在后面的周明停车和林家两兄妹告别。

看着周明离开的方向,林曦月想他应是向着简水酒楼去了。

她轻舒一口气,只要覃思和周明两人见了面,周家和简水合作一事就定了大半。

她偷瞄了哥哥一眼,见他正靠坐着闭目养神,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静,便彻底放心了。然而,在她转头看向窗外时,靠坐着的林睿泽却陡然睁开了眼,只见他眼神清明,眼里毫无倦意。

对林睿泽来说,不管曦月想做什么,只要她不会受到伤害,他便不会插手。

马车从繁闹的集市中穿过,林曦月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的热闹景象,闻着街边各色香味,转头兴奋问道“哥,你晚膳想吃什么?”

林睿泽勾起嘴角,“怎么?你要为我下厨吗?”

林曦月脸上笑容僵住,低声轻咳一声,视线上瞟,“你回去了,娘一定很欢喜。”

就她半吊子的水平,热热菜还差不多,至于做菜什么,还是交给厨娘吧。

看着曦月躲避的样子,林睿泽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啊,在家里除了吃,可还做了别的?”

“当然了,我还……”嘴里的话突然顿住。前段时间,她被搅进赵家命案中,在陆琮离开后,她又忙着管理简水等酒楼商铺。好在她成功把覃思截了下来,让他帮忙打理简水的事项,否则她怕是没有空闲的时候。只是,这些事情她又不能和哥哥提起,那除了这些,别的再没有了,真的只剩下了吃。

林曦月咽了下口水,偷看哥哥一眼,不再出声。

“没事,能吃是福,林家养得起你。”林睿泽笑着安慰道。没想到两月未见,曦月倒是机灵不少,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又被她咽了下去。套不到曦月的话,他笑着摇摇头,曦月真是长大不少。

不清楚林睿泽真正意图的林曦月,正在努力为自己辩解“哥,我吃的不多,真的,你别不相信。”

“嗯。”林睿泽冷静点点头,仔细上下大量了曦月,认真分析道“你是吃的不多,就是胖了不少。”

林曦月无言以对,唯有动手。

两兄妹打打闹闹,不多时马车已经停在了家门口。

“曦月,回来了啊,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林周氏听到外面的动静,从房里走了出来。她跨出门槛,一抬头,就看到俏生生站着的曦月,而曦月后面跟着的人是……

“睿泽,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林周氏喜形于色,直接走到睿泽面前,将他手里的包裹递给下人,带着人往屋里走。

林曦月被“抛弃”在后,完全被人遗忘。

“明明两人上个月才见过。”她低声嘟囔一句,无奈跟着进屋。

当然,这还只是开始。

林睿泽离家许久,如今再回来,不管是娘亲,还是爹爹,都尽力依着他。只要是他想吃的,娘亲会立马喊人去做,如果是家里厨房做不了的,就让下人去买。不爱多言的爹爹,在他面前也开了金嘴,每日饭后念个不停。有许多次,林睿泽实在是听得烦了,只能以曦月为借口而逃离开来。

对于哥哥在家的这般待遇,林曦月万分羡慕。

“身在福中不知福。”见哥哥又一次躲到自己院子里,林曦月忍不住酸道。看着哥哥回家后这几日所享受到的待遇,她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离家一两个月后再回来。估计那时候,爹娘也会对她极好。

“你要离到哪里去?”听到曦月的想法,林睿泽一句将她打回原形。

林曦月“……”她确实没地可去。

在哥哥被爹娘精心照顾着的时候,林曦月以为自己被抛弃被忘记了,然而实际上,林周氏正偷偷为曦月谋划打算。

林周氏那日和韩白氏见面后,两人说好了要撮合曦月和少秋两人。

近段时间,林周氏一直在找寻时机。

这不,明日便是个好日子。

“去寒林寺庙!”

“去寒林寺庙!”

林睿泽和林曦月同时惊讶出声。

“嗯,就是明日。曦月,明日要早些起身哦,打扮得精神好看些,还有睿泽,我重新给你置办了一套衣裳,已经放在你房间了。你等会儿回去了就试试,看合不合身。”林周氏交代完,不等两人回答,直接转身离开。明日上午要早些动身,出门的东西得尽快准备好。韩家那边也不知情况如何,她得派人去问一问。

林周氏在正院忙得不可开交,林睿哲和林曦月两人倒是悠闲。

只是,想到娘方才所说,林曦月略微觉得奇怪,“去寺庙,娘怎么还给你置办了新衣裳?”

“娘不也叫你打扮得好看些。”林睿泽回了一句。

话音落下,两人目光一滞,静默片刻后,抬头对视着,眼里倶是惊诧之色。

“不会吧……”林睿泽无奈低语,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林曦月则是直接吓得站起身来,“娘不会是给我们找好了相看的人家吧?”

不管林周氏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反正这一次去寒林寺,林曦月和林睿泽两人都是逃不掉的。

次日一早,林曦月早早被秋韵换起了床,并在娘亲的督促下,“极好的”收拾打扮了一番。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看着惊艳动人的曦月,林周氏忍不住直点头,脸上满是喜色。曦月此等好模样的姑娘,在黎城可是少见,就是不知少秋喜欢怎样的姑娘。若是这两个孩子真能凑一对,她和初曼不知得有多高兴。

在林周氏打量曦月的时候,林睿泽已经准备妥当。

在麓山书院念书的这数月,林睿泽瘦了不少,回家这两日餐餐补着,他的脸色才稍微红润了一些,不过身上的肉仍是没有长回来。

原来的衣裳大了,林周氏这才给他置办了新的。

看着温文俊雅的睿泽,她脸上笑意更甚。睿泽和曦月都长大了,两人都到了适婚的年纪,她这个做母亲的,以后可以好好留意。身边若是有值当的人,她一定要为两人把握住。

林周氏自以为自己笑得温柔,可她却不知道这样温柔的笑容,落在林曦月和林睿泽两兄妹眼里,实在是令人瘆得慌。

“娘不会要把我们给卖了吧?”林曦月忍不住和哥哥念叨道。

闻此,林睿泽脸上哈哈一笑,低头打量曦月一眼,笑道“那也得等你能卖出去再说。”

“哼,你不也一样。”林曦月随声反驳。

两人拌着嘴上了林家的马车,并缓缓朝寒林寺赶去。

等到了寒林寺,看到韩家的马车,林曦月才知晓和母亲约好了的人韩夫人。

除了韩夫人,韩灵儿和韩少秋两兄妹也在。

一行六人一起去寒林寺内拜了佛祖,之后林周氏和韩白氏两人借口要继续拜佛,而让孩子们自己去周边走走。

寒林寺建在半山腰上,周边的景色倒是不错。此时又正好是春季,山上开了不少野春花。野花虽然比不上家中园子里娇养的名贵花,但胜在生机繁荣。

沿着山中小路走去,林曦月和韩灵儿两人走在前面赏花赏景,而林睿泽和韩少秋则缓缓跟在后面护着两个妹妹。

说实话,林曦月起初在寒林寺见到韩家人时,以为是她想错了母亲的想法。

可当她看到母亲和韩夫人之间互相使眼色时,这才明白原来她们想撮合她和少秋哥哥。

至于为什么不是灵儿和哥哥,因为当时母亲和韩夫人是准备把哥哥和灵儿都唤走的,但是因为林曦月察觉到了,所以她强行把两人留了下来。

若是真让她和少秋哥哥两人一起在这山上闲逛,怕会是冷清得厉害。

也不知道母亲和韩夫人是怎么回事,灵儿对哥哥如此爱慕的眼神,她们没有注意到,反而想撮合毫无想法的两个人。

她恨不能上前提醒提醒她们。

“灵儿,要注意脚下的路哦。”看着灵儿频频回头朝哥哥看去,有好几次,她险些被台阶绊倒,林曦月忍着笑出声提醒。

听得曦月的提醒,韩灵儿果不其然红了脸颊。

“曦月,你别笑我。”她轻声嘟囔着,颇为不好意思。

“我是让你注意脚下,别摔了啊,怎么是笑你呢?”林曦月装作不理解的样子,反问灵儿。

这下子,灵儿脸上的羞意越发明显,她双唇微阖,似想要辩解,却又说不出来,只能暗自着急……



第三百二十七章

改自从满园春的赏花宴之后,众人皆知沈家和林家往来密切,尤其是沈家公子经常和林家姑娘单独会面。

依照如此情况来看,两人之间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说不定沈林两家都已经敲定了亲事。

听到外面的言论,林曦月颇为无奈,她总不能逮着一个人就解释自己和沈辰逸没有关系,是沈辰逸要缠着自己吧。

说起来,她倒是挺佩服沈辰逸的,但凡她出一次门,不管目的地在哪儿,要见的是什么人,他总能知道的清清楚楚,并且及时插上一脚。

众人传言的两人经常单独会面皆为虚假消息,明明她是和灵儿相约,而沈辰逸则是跟屁虫。

林曦月叹息着握笔落字,将情况老老实实告知陆琮,没有丝毫隐瞒。

不过,她想瞒也瞒不了。

林曦月清楚自己在黎城的情况,远在京中的陆琮绝对知晓。

陆琮不仅是知晓沈辰逸对曦月的纠缠,更是知晓沈辰逸的喜好情况。而且,他了解的时间,甚至是比曦月还要早。

早在别院内的那一次,陆琮在接到手下人的回报之后,立马派人去调查了两名男子的身份。

两人之中,一人是沈家独子沈辰逸,而另外一人则是沈辰逸的贴身小厮乐云。

从黎城快马送来的信被送进陆府,然而又被递到恩铭手中。

恩铭看到信封上娟秀的字迹,苦了许久的脸上终于扬起了一丝笑意。

要知道,这些日子,主子整日阴沉着脸,心情极为不佳。主子心情差,受罪的自然是他们这些手下人。尤其是他,不知承受了主子的多少冷眼。

今日,沉了许久的天终于可以放晴了。

恩铭轻舒一口气,迈着轻巧的步子跨入房中,“主子,林姑娘来信了。”

桌旁之人闻此手里动作一顿,狼毫笔悬在半空中,笔尖的黑墨悬而欲滴,或要染黑桌案上的白纸。

就在黑墨即将滴下时,握笔之人直接放下,浓黑霎时染上,白纸全然被毁。

恩铭忍不住皱眉,真真是败家子啊,那可是上好的泥金,旁人一金难求一张的名贵纸。

不理会恩铭的神色,陆琮直接拿过信,走到窗边站定,将信封口轻轻撕开,取出里面的信纸。

娟秀熟悉的字迹出现在眼前,他唇角禁不住扬起,脸上满是柔情之色。

只不过当陆琮看到曦月在信中提起沈辰逸时,又忍不住皱眉烦闷。虽说沈辰逸喜好为男,可他长期缠着曦月,陆琮想想还是觉得不妥。

当初,他在席上见过沈辰逸。不同于许多世家大族的公子哥,沈辰逸此人倒是较为低调,而且在外看着是仪表堂堂,被许多姑娘所追捧。

除了在男女的喜好问题上有些怪癖,沈辰逸可以说是世家公子的典范。

陆琮担心万一沈辰逸和曦月相处多了,发现了曦月的好,而起了歹念,对曦月会有非分之想。

他稍微思量片刻,立马走到桌案边,重新拿了空白信笺,快笔落字。

写完把信细读一番,确认没有遗漏之处,他才放入信封中封好。

“把信立即送去黎城,并让黎城的暗卫时刻注意沈辰逸的动向,尽量让他不要接近曦月。”

恩铭正疑惑主子为何读曦月姑娘的信会脸色不好,如今听到主子的吩咐,才知道是有男子在曦月姑娘身边转悠。

女子都尚且不能忍受,更何况是男子呢?

沈辰逸?这个名字

恩铭稍稍回想便记了起来,他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据他所了解的,沈辰逸这人应该不会和曦月姑娘有什么牵连啊。

若是强行要有,那大概只会是为了争男人吧。

难道,曦月姑娘绿了主子?

如此想着,恩铭偷偷瞄了主子一眼,随后小心翼翼拿过信笺后,不敢有丝毫停顿,立马快步走了出去。仿佛再多停留一刻,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似的。

最近数日,日子过得平静。

林曦月没有再遇到阴魂不散的沈辰逸。

她是被沈辰逸缠怕了,已经许久不曾出门。

直到灵儿到家里来,林曦月才忽然想起,今日到了去麓山见哥哥的日子。

正巧,灵儿也在,带她过去,哥哥肯定会高兴。

因为有曦月和灵儿两人,林周氏没有丝毫担心,她过去反而让孩子们放不开,所以干脆留在家里。

除此之外,她还嘱咐曦月不要打扰睿泽和灵儿两人共处。

林曦月十分识趣,不该打扰的事情,她绝对会自觉避开。

只是这一避,却又遇上了她最不想见的人。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沈辰逸,林曦月懊恼抚额,她怎么就忘记了他也是麓山书院的学子呢?

“曦月姑娘,好久不见。”沈辰逸远远便看见了林曦月,他快步朝她走来,视线不时往她身后望去,见是否还有其他人在。

林曦月不想给沈辰逸好脸色,但是今日见他身后还跟了其他人,也不好太扶了他的面子,于是淡然行了个礼。

“曦月,你来书院见你哥吗?”对于曦月的态度,沈辰逸毫不在意,仍是将自己的热脸贴上去。

沈辰逸是不在乎,可他的身边人哪里见过自家少爷受人如此轻慢地对待。

在乐云眼中,眼前的女子实在是太过嚣张。

“你是哪家的,不清楚我们公子的身份吗?”乐云直接呵斥出声。在他看来,整个黎城中,没有谁的身份地位能比得过自家公子,所以一直以来他说话行事都是底气十足。

黎城的大人们见到公子都要先出声问好,更别说是一位小小的女子了。

只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不清楚公子的身份,所以才会有如此怠慢的态度。

相信只要自己将公子的身份道出,她指不定会吓得跪倒在地。

乐云冷笑一声,正准备扬声高喊。

就在这时,淡柔的疑惑声在前面响起,“沈辰逸,这位是?”

林曦月指了指沈辰逸身后跟着的男子,眼中有精光闪过。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人应该就是当初在陆琮别院和沈辰逸“大战”的另一人。

就是不知他的身份是

林曦月正猜测着,就听到沈辰逸介绍道“他是我的贴身小厮,名唤乐云。”

“贴身小厮哦。”她重复一声,眼里满是揶揄之色。

还别说,这名唤作乐云的小厮,相貌和身材倒是不错。

想来他能让沈辰逸看上,也一定是有些本事的。

沈辰逸闻此脸色微红,因为曦月清楚他的真实情况,所以他也无可反驳,只能由着她笑闹。

两人走在前面,而乐云跟在沈辰逸身后。

期间,林曦月回头看了乐云一眼,见他正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那锐利的眼神,似是自己夺走了他口中的肉食一般。

见到乐云对自己的态度,林曦月心里隐约觉得怪异。

或许是因为沈辰逸对她的态度,而造成了乐云对她的敌意。可是沈辰逸在沈夫人的催促下,总有一天会娶妻生子,说不准那一天还不会来的太晚。

以林曦月对沈夫人的了解来看,沈夫人对乐云定是不喜的,或许她是碍于儿子的要求,而不得不让乐云跟在沈辰逸身边。

她和沈辰逸之间毫无亲密之意,可就这样的态度都能引得了乐云的敌意,如若今后新人入府,和沈辰逸同床共枕,乐云又如何能够忍受。

万一到时候弄出大事故来,沈辰逸的婚事怕是不好收场。

林曦月想出声提醒沈辰逸一番,但是想着乐云就跟在后面,于是也不好开口。

对于林曦月的欲言又止,沈辰逸没有半分察觉,他的心思暂不在此。

茫茫然地在麓山书院四周逛了一圈,想着哥哥和灵儿就算是有再多的话,如今这时候也该谈完了。她便和沈辰逸告辞,“时候不早了,我要准备下山。”

“我送送你。”沈辰逸立马接声道。

“不必,我有”林曦月相拒绝,可是沈辰逸不肯给她机会,他倒是还走在了前面。

等走到小院门口时,正巧里面有人走出。

“曦月。”韩灵儿上前握住曦月的手,轻声问道“你去哪儿了?”

“你还关心我去哪儿吗?”林曦月反问一声,脸上看似冷漠无情,可实际上心里正憋着笑呢。

“我、我”听到曦月的质问声,韩灵儿想解释,可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旁边的林睿泽见到自家妹妹欺负灵儿,于是低声警告道“曦月,别闹她。”

“哦!”林曦月故意挑眉点头,脸上的揶揄之色显而易见。

寻常人见到这一幕,就会清楚明白,沈辰逸和韩灵儿两人的关系绝不简单,而送林曦月过来的沈辰逸,自然不是傻的。

沈辰逸打量韩灵儿许久,脸色颇为阴沉,但他最终没有出声。

在林曦月离开麓山书院的时候,她朝沈辰逸望去,去见沈辰逸正望着哥哥,眼睛没有丝毫转动。

忽然,她心里“咯噔”一下,视线反复在哥哥和沈辰逸身上打量,某种离谱的想法不由得在脑中出现。

该不会是沈辰逸真正欢喜之人是哥哥吧?

说起来,乐和眉眼之间和哥哥有些相似之处。

想到这里,沈辰逸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甚至想回去再仔细听一番,以便能警示哥哥,让哥哥保护好自己。

这年头,不光是女子怕被骗,男子也有风险。

在林家马车下山后,林睿泽想着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于是邀请沈辰逸进院。

他本来只是意思一下,可没想到沈辰逸居然还欣然同意了。

直到夜色渐晚,吃饱喝足心情极佳的沈辰逸才歇了下来。

和林睿泽告别后,他带着乐云离开。

沿路走回去,沈辰逸心情极好,嘴里还哼着调子。

只是,他不曾注意身后之人的眼神。

乐云回望了林睿泽所在的小院一眼,想到林曦月和林睿泽,他眼中有隐光闪动。等到沈辰逸回头再看他时,明乐直接低下头沉默不语。

或许,他也要尽快寻找出自己的出路。

数日后,在徐府偏院内,徐明柔细想了许久,终于去了正院寻到母亲。

今日,她找到母亲,只是为了沈家的事情。

起初,她想放过沈辰逸,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利于她的传言没有消失,反倒是愈演愈烈。什么倒贴沈府,沈府看中之人不是她,而是林家林曦月。徐明柔忍无可忍,本来想着保密,可是如今她转了想法。

徐明柔将实情告知母亲,当徐荣氏听闻沈辰逸喜欢的人是男子时,心里便立即断了想法。

“我们今后尽量避免和沈公子见面。”徐荣氏如是道。

她话音未落,徐明柔笑出声来,脸上满是嘲讽之色,“不行,我们要继续往前走,将事情的真相公布于众。”

沈家和林家害得她受人指点,她还给她们的只会更多。

“你打算怎么做?”林周氏没有反对,直接问到细节内容。

不得不说,徐明柔的计划十分缜密,已经无需要考虑其他。

她说完,林周氏直道三个“妙”字。

在颇为激动之时,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个人影闪过。

当林曦月受到徐明乐的相邀之时,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两人约在简水楼上用膳,林曦月先前和覃思打了招呼,给自己留下一个僻静的房间。

林曦月再见徐明乐时,这才发现她的变化极大。要知道在原来,徐明乐整日跟着徐明柔,所以一直也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此时此刻,她倒像似挣脱了自己身上的那层桎梏,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般。

“你今日约我出来,是有什么要事吗?”林曦月直接问道。她清楚徐明乐绝不会是为了玩了,所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了。

徐明柔想了想,问道“听说你最近和沈公子往来密切?”

林曦月微点头,“不能说往来密切,只是熟悉罢了。”

“那你清楚沈公子的”徐明柔试探着问道。她没有说完,但是林曦月已经理解。

林曦月立即点头,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就不用再解释,也省了许多口舌,可以直接说事情。6



第三百二十八章

(改)京郊校练营内,集训紧张又艰苦。

春日气候和爽,可将士们身上的军服却早已湿透。

陆琮缓步进入营中,除了门口的守卫外,无其他人察觉。

直到训练结束,吴奇胜放走手下的将士,回到自己营帐时,才发现有人坐在其中。

“陆三少。”看清营中端坐之人,吴奇胜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仍觉得腿中有些发软。他努力让自己硬朗的脸上扬起笑,“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琮回看他一眼,下巴微抬,示意他坐下。

吴奇胜战战兢兢坐在陆三少旁边,只觉屁股底下有针扎一般,实在是坐立难安。

记得陆三少初次来营中时,他见他瘦弱不堪,似难当大任的模样,颇不服气,出言行事都格外挑衅。他本想着陆三少病弱,平日里又是养尊处优的,哪里能统管京中的数万禁军。他甚至不准备和陆三少多说,直接找到皇上那里去。统管禁军的上位人,不说要武力超群,但起码不能是病怏怏的样子不是。

然而事实证明,绝不能以貌取人。

吴奇胜一想到当时的自己,就觉得羞愧不已。

想他入军多年,练就了一身的武力,不说能所向披靡,但却能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正是因为有这样出色的本事,他才会被皇上委派到禁军营中,训练指挥营中将士。

这么多年,他带出了许多优秀的将士,但却始终无人能胜过他。在他潜意识里,能赢过自己的人近乎没有。所以当陆三少提出要和他切磋时,吴奇胜仰头大笑出声,仿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可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笑话,他很快就知晓了答案。

接连三招,吴奇胜连陆琮的衣裳边角都未曾碰到,如果说第一下是偶然,那接连三招则是必然。

吴奇胜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拢,他看着眼前看似病弱的陆琮,展现出了认真之色。

陆琮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和吴奇胜过招无甚压力。

高手过招,谁认真谁便输了。

数次交手之后,吴奇胜脸色越发沉重,汗水从额头滑下,滴落在地上。他伸出的手有些颤抖,呼吸也沉重不少,然心里却极度兴奋。

尽管吴奇胜觉得羞愧,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看似病弱的陆三少确实要比他强上许多。

势均力敌的对手,他已有许久不曾遇上,更别说是要强过他的人。

吴奇胜激动不已,只想着要和高手过招,没考虑过后果。

接下来的场面,按照恩铭的话来说,就是吴奇胜单方面被主子惨虐。

明明毫无胜算,却硬要往上冲。

陆琮本来没打算和吴奇胜动真格,可吴奇胜却太过认真,让陆琮不得不对他出手。

守在营帐外的将士,听到里面的动静,隐约觉得奇怪。

当营帐门帘被掀开时,有人从中缓步走出,润白色的衣角摆动,只见一位俊美白皙的男子从中走出。他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看似温和易相处,然、而与他对视上时,守营的将士心里却由不得产生一种惧怕感,周边的气压似都低了不少。将士们连忙将视线垂下,身子僵直立着,不敢与之对视。

等人走远,他们才微松一口气,放松了些。

只是,营帐内怎么没有动静?

“将军?”有将士试探着唤了一声,然而没有回声传来。

“将军不会出事了吧!”这话一出,有胆大的将士立马掀帘进入。

当他们进入其中时,只见平日里硬朗威武的将军俯身趴在榻上。

将士们走进来,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将军!”他们快步跑到将军身边,等看清将军此时此刻的模样时,一个个都忍不住惊诧出声。

青紫的痕迹在将军脸上显现,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将军双眼紧闭,似陷入昏迷之中。

看将军的模样,这是被人给打了?

将士们心里过于惊惧,却不敢声张出去,只能偷偷请来军医,为将军医治。

然知情的将士没有声张,可当吴奇胜顶着一脸青紫伤痕走出去时,又有谁会看不出他是被人给打了。

禁军营的大将军,武力至高的存在,居然被人给打了,且还伤得不轻。

将士们心里的害怕大过好奇,真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将将军打成如此模样的,那人又伤得如何。

然这个答案,能知道的人只会是少数。

自那以后,营中将士们明显感觉到将军增加了自己的训练强度,且训练时格外认真,而将军对自己认真的结果是,他们的训练强度也被增大不少……

人往往是被打过后才知道疼。吴奇胜正是如此。他如今看着陆三少,就能想到自己被单虐的惨状。

心里不是滋味,脸上表情也颇不自然。

对于吴奇胜的反应,陆琮一笑置之。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清茶,道“我来了有一会儿了。将士们的训练情况不错,但是也不能有丝毫放松。你替我选十人出来,让他们明日跟着我进宫。”

“哎,好。”吴奇胜一口答应下来,没有一丝犹豫,也不管陆三少是领人进宫做什么。

反正三少是强者,他对强者的态度,是绝对的顺从。

正巧军营前段时间有办赛台,吴奇胜便把胜出的前十人领到陆三少前面,让他确认是否可以。

陆琮的视线从十人面前一一划过,他脸上神色未变,直接点头示意人可以。

“你们立刻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今日便跟着陆三少离开。”吴奇胜下了命令,没有多解释。

将士们闻此,眼里有犹疑之色闪过。不过碍于陆三少还在,他们值得隐下了自己的心思。

只是在回到营帐之后,有人却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道出,“将军该不会是派我们去保护陆三少吧?”

“不会吧!”尽管嘴里说不是,可心里却隐约担心。

他们每日艰苦训练,可不是为了跟着京中公子哥儿在街上四处晃荡的。

在战场上真枪真刀地拼搏,在前线勇敢冲锋,在暗处斗智斗勇,才是他们的归处。

“若真是如此,我宁愿死守在营中,也不想离开了。”

当吴奇胜走到将士们的营帐门口时,就听到有人如是说。

“这群臭小子,不知道以貌取人是要吃大亏的吗?”他低声骂道,全然忘记他自己也是以貌取人之人。

“东西收拾好了没有?”吴奇胜走入营帐中,十人立马转头看向他,面色神色皆是迟疑之色。

“怎么?不想离开?”他扬声问道,脸上神色莫测,让十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有将士双唇阖动,随后忍不住出声提议道“将军,三少若是需要人保护,派其他军营中的将士去就行了,为何要禁军营中的将士呢?更何况,还是我们这最强的十人。”

“这不是大材小用吗?”有将士接着低声嗫嚅道。

吴奇胜闻此,看着眼前自己培训出的优秀将士们,忍不住低声叹息道“你们啊,犯了和我一样的错误。看来,是我对你们的教导不够全面。一个优秀的将领,只有强大的武力可不行,还需要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疑惑之色在十人脸上闪现,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皆是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我脸上的伤还在吗?”吴奇胜指了指自己的脸,向十人问道。

“还留有青痕。”有隔得近的将士,仔细观察了将军的脸,如实回答。

“一个月的时间,我脸上的伤痕还没有好全,可见出手之人实力极强。”见十人点头,吴奇胜话题一转,问“你们知道伤我之人是谁吗?”

“这……”他们还真不知道,不过将军在此时提起这事,该不会伤他之人和陆三少有关吧。

“将军,该不会是陆三少派人伤了你吧?”可无缘无故,陆三少为何要派人对付将军呢?

吴奇胜摇摇头,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看着胡思乱想的将士们,他缓声说出了答案,“伤我之人就是三少。这些伤痕,是我和他切磋之时留下的。”

什么!!!十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将军,伤了将军的强者是陆三少?那个看着似柔弱书生的公子哥儿?尽管听到将军亲口说出,十人仍是不大相信。他们不是不愿相信,而是不敢相信。

话已至此,吴奇胜也不再多说,“是走是留,你们自己抉择。若是有人不愿跟着三少离开,我便换其他人顶上。”

营中静了片刻,随后有人沉声回道“我愿意跟着三少走。”

“我愿意。”

“我也愿意。”

……

十人无一人退出,皆是愿意跟着陆三少离开。

见如此结果,吴奇胜才略感欣慰,并将实情告知了十人,“三少明日会带着你们入宫。等入了宫,你们可要谨慎行事。在宫里不比在营中,稍有差池都可能会小命不保。”

听到这里,十人眼神皆是一亮。

虽说这里是禁军营,可并不是每一位将士都能成为禁军,只要没离开军营,他们充其量就是备选者。所以禁军营中将士们的最终目标就是成为真正的侍卫亲军,守护京城,保护皇上。而在侍卫亲军中,能入宫中的必须是最强者。宫中的侍卫亲军,品阶可都是在五品之上。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将士,一跃成为五品的武官,任谁得到如此机遇,怕是都会笑出声来吧。

当十人再次出现在陆琮跟前时,情况便是大不相同了。

陆琮对此也没有多问,反正能留到最后的,只有真正的实力者。

将十人从军营中带走,陆琮这才回到陆府。

回府之时,天色已晚。陆府之内,灯火通亮。

陆琮铺平白纸,以笔点墨,脸上带着笑意,手腕快速动作,将心里之言皆数写下。

等他停笔之时,上面的墨迹早已干了。

将信通读一边,陆琮想着曦月读信时的神色,上扬的嘴角忍不住拉大,脸上的喜色尽显。

把信完好装进信封之中,在他正准备封口之时,门外响起通传声。

“进来。”他沉声道。

房门大开,一小厮模样的男子闪身进入。

陆琮打量来人片刻,认出他是自己派在陆诚身边的暗卫。

“陆诚有了什么动作?”他直接问道。

“今日下午,他暗中派人去了黎城。”来人如是说道,并将自己听到的经过仔细道出。

陆琮越听脸色便越发阴沉,“他可真是锲而不舍啊!”他居然还派人去黎城调查。

对于陆诚这种难缠的小人,陆琮本是不想理会的,可陆诚若是让曦月陷入危险之中,自己便不得不对付他了。

“你回去继续注意陆诚的一举一动,有任何与黎城有关的消息,都及时汇报于我。注意,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被他有所察觉。”

“是。”小厮模样的男子随即悄然离开,继续混迹在陆府之中,在暗中仔细盯陆诚。

陆琮略微思索片刻,又另取了一张白纸,将陆诚派人去黎城之事告知与曦月,嘱咐她平日里谨慎小心,不要受到他人的蒙骗,遇到难事一定要派人通知自己,以免发生更糟糕的情况。

急信当晚从陆府递出,不过两日的时间,便送到了林曦月手上。

在收到陆琮来信之后,林曦月还没来得及读信,又接到了另外一封信笺。

林曦月将后来的信笺打开,发现里面装的是满园春的赏花宴请帖,而发来请帖的人居然是沈夫人。

沈夫人不是宴会都不喜参加之人吗?怎么会邀请自己去参加赏花宴呢?

林曦月忍不住皱起眉头,该不会她真是看上了自己,想让她做沈家的儿媳妇吧。

真不知沈夫人看上了自己哪点,她改了还不成吗?

心里无奈,抬手将请帖放在桌上,林曦月转身拿起陆琮寄来的信,紧绷的脸霎时松缓。

她捏捏信封,里面信纸倒是不少。

心里有甜意泛起,林曦月读着信,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上扬,然当她翻到最后一页信纸,看到其中的内容时,脸色霎时垮下。

对陆家的情况,她不说了如指掌,但也是一清二楚。



第三百二十八章

(改)京郊校练营内,集训紧张又艰苦。

春日气候和爽,可将士们身上的军服却早已湿透。

陆琮缓步进入营中,除了门口的守卫外,无其他人察觉。

直到训练结束,吴奇胜放走手下的将士,回到自己营帐时,才发现有人坐在其中。

“陆三少。”看清营中端坐之人,吴奇胜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仍觉得腿中有些发软。他努力让自己硬朗的脸上扬起笑,“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琮回看他一眼,下巴微抬,示意他坐下。

吴奇胜战战兢兢坐在陆三少旁边,只觉屁股底下有针扎一般,实在是坐立难安。

记得陆三少初次来营中时,他见他瘦弱不堪,似难当大任的模样,颇不服气,出言行事都格外挑衅。他本想着陆三少病弱,平日里又是养尊处优的,哪里能统管京中的数万禁军。他甚至不准备和陆三少多说,直接找到皇上那里去。统管禁军的上位人,不说要武力超群,但起码不能是病怏怏的样子不是。

然而事实证明,绝不能以貌取人。

吴奇胜一想到当时的自己,就觉得羞愧不已。

想他入军多年,练就了一身的武力,不说能所向披靡,但却能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正是因为有这样出色的本事,他才会被皇上委派到禁军营中,训练指挥营中将士。

这么多年,他带出了许多优秀的将士,但却始终无人能胜过他。在他潜意识里,能赢过自己的人近乎没有。所以当陆三少提出要和他切磋时,吴奇胜仰头大笑出声,仿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可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笑话,他很快就知晓了答案。

接连三招,吴奇胜连陆琮的衣裳边角都未曾碰到,如果说第一下是偶然,那接连三招则是必然。

吴奇胜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拢,他看着眼前看似病弱的陆琮,展现出了认真之色。

陆琮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和吴奇胜过招无甚压力。

高手过招,谁认真谁便输了。

数次交手之后,吴奇胜脸色越发沉重,汗水从额头滑下,滴落在地上。他伸出的手有些颤抖,呼吸也沉重不少,然心里却极度兴奋。

尽管吴奇胜觉得羞愧,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看似病弱的陆三少确实要比他强上许多。

势均力敌的对手,他已有许久不曾遇上,更别说是要强过他的人。

吴奇胜激动不已,只想着要和高手过招,没考虑过后果。

接下来的场面,按照恩铭的话来说,就是吴奇胜单方面被主子惨虐。

明明毫无胜算,却硬要往上冲。

陆琮本来没打算和吴奇胜动真格,可吴奇胜却太过认真,让陆琮不得不对他出手。

守在营帐外的将士,听到里面的动静,隐约觉得奇怪。

当营帐门帘被掀开时,有人从中缓步走出,润白色的衣角摆动,只见一位俊美白皙的男子从中走出。他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看似温和易相处,然、而与他对视上时,守营的将士心里却由不得产生一种惧怕感,周边的气压似都低了不少。将士们连忙将视线垂下,身子僵直立着,不敢与之对视。

等人走远,他们才微松一口气,放松了些。

只是,营帐内怎么没有动静?

“将军?”有将士试探着唤了一声,然而没有回声传来。

“将军不会出事了吧!”这话一出,有胆大的将士立马掀帘进入。

当他们进入其中时,只见平日里硬朗威武的将军俯身趴在榻上。

将士们走进来,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将军!”他们快步跑到将军身边,等看清将军此时此刻的模样时,一个个都忍不住惊诧出声。

青紫的痕迹在将军脸上显现,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将军双眼紧闭,似陷入昏迷之中。

看将军的模样,这是被人给打了?

将士们心里过于惊惧,却不敢声张出去,只能偷偷请来军医,为将军医治。

然知情的将士没有声张,可当吴奇胜顶着一脸青紫伤痕走出去时,又有谁会看不出他是被人给打了。

禁军营的大将军,武力至高的存在,居然被人给打了,且还伤得不轻。

将士们心里的害怕大过好奇,真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将将军打成如此模样的,那人又伤得如何。

然这个答案,能知道的人只会是少数。

自那以后,营中将士们明显感觉到将军增加了自己的训练强度,且训练时格外认真,而将军对自己认真的结果是,他们的训练强度也被增大不少……

人往往是被打过后才知道疼。吴奇胜正是如此。他如今看着陆三少,就能想到自己被单虐的惨状。

心里不是滋味,脸上表情也颇不自然。

对于吴奇胜的反应,陆琮一笑置之。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清茶,道“我来了有一会儿了。将士们的训练情况不错,但是也不能有丝毫放松。你替我选十人出来,让他们明日跟着我进宫。”

“哎,好。”吴奇胜一口答应下来,没有一丝犹豫,也不管陆三少是领人进宫做什么。

反正三少是强者,他对强者的态度,是绝对的顺从。

正巧军营前段时间有办赛台,吴奇胜便把胜出的前十人领到陆三少前面,让他确认是否可以。

陆琮的视线从十人面前一一划过,他脸上神色未变,直接点头示意人可以。

“你们立刻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今日便跟着陆三少离开。”吴奇胜下了命令,没有多解释。

将士们闻此,眼里有犹疑之色闪过。不过碍于陆三少还在,他们值得隐下了自己的心思。

只是在回到营帐之后,有人却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道出,“将军该不会是派我们去保护陆三少吧?”

“不会吧!”尽管嘴里说不是,可心里却隐约担心。

他们每日艰苦训练,可不是为了跟着京中公子哥儿在街上四处晃荡的。

在战场上真枪真刀地拼搏,在前线勇敢冲锋,在暗处斗智斗勇,才是他们的归处。

“若真是如此,我宁愿死守在营中,也不想离开了。”

当吴奇胜走到将士们的营帐门口时,就听到有人如是说。

“这群臭小子,不知道以貌取人是要吃大亏的吗?”他低声骂道,全然忘记他自己也是以貌取人之人。

“东西收拾好了没有?”吴奇胜走入营帐中,十人立马转头看向他,面色神色皆是迟疑之色。

“怎么?不想离开?”他扬声问道,脸上神色莫测,让十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有将士双唇阖动,随后忍不住出声提议道“将军,三少若是需要人保护,派其他军营中的将士去就行了,为何要禁军营中的将士呢?更何况,还是我们这最强的十人。”

“这不是大材小用吗?”有将士接着低声嗫嚅道。

吴奇胜闻此,看着眼前自己培训出的优秀将士们,忍不住低声叹息道“你们啊,犯了和我一样的错误。看来,是我对你们的教导不够全面。一个优秀的将领,只有强大的武力可不行,还需要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疑惑之色在十人脸上闪现,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皆是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我脸上的伤还在吗?”吴奇胜指了指自己的脸,向十人问道。

“还留有青痕。”有隔得近的将士,仔细观察了将军的脸,如实回答。

“一个月的时间,我脸上的伤痕还没有好全,可见出手之人实力极强。”见十人点头,吴奇胜话题一转,问“你们知道伤我之人是谁吗?”

“这……”他们还真不知道,不过将军在此时提起这事,该不会伤他之人和陆三少有关吧。

“将军,该不会是陆三少派人伤了你吧?”可无缘无故,陆三少为何要派人对付将军呢?

吴奇胜摇摇头,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看着胡思乱想的将士们,他缓声说出了答案,“伤我之人就是三少。这些伤痕,是我和他切磋之时留下的。”

什么!!!十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将军,伤了将军的强者是陆三少?那个看着似柔弱书生的公子哥儿?尽管听到将军亲口说出,十人仍是不大相信。他们不是不愿相信,而是不敢相信。

话已至此,吴奇胜也不再多说,“是走是留,你们自己抉择。若是有人不愿跟着三少离开,我便换其他人顶上。”

营中静了片刻,随后有人沉声回道“我愿意跟着三少走。”

“我愿意。”

“我也愿意。”

……

十人无一人退出,皆是愿意跟着陆三少离开。

见如此结果,吴奇胜才略感欣慰,并将实情告知了十人,“三少明日会带着你们入宫。等入了宫,你们可要谨慎行事。在宫里不比在营中,稍有差池都可能会小命不保。”

听到这里,十人眼神皆是一亮。

虽说这里是禁军营,可并不是每一位将士都能成为禁军,只要没离开军营,他们充其量就是备选者。所以禁军营中将士们的最终目标就是成为真正的侍卫亲军,守护京城,保护皇上。而在侍卫亲军中,能入宫中的必须是最强者。宫中的侍卫亲军,品阶可都是在五品之上。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将士,一跃成为五品的武官,任谁得到如此机遇,怕是都会笑出声来吧。

当十人再次出现在陆琮跟前时,情况便是大不相同了。

陆琮对此也没有多问,反正能留到最后的,只有真正的实力者。

将十人从军营中带走,陆琮这才回到陆府。

回府之时,天色已晚。陆府之内,灯火通亮。

陆琮铺平白纸,以笔点墨,脸上带着笑意,手腕快速动作,将心里之言皆数写下。

等他停笔之时,上面的墨迹早已干了。

将信通读一边,陆琮想着曦月读信时的神色,上扬的嘴角忍不住拉大,脸上的喜色尽显。

把信完好装进信封之中,在他正准备封口之时,门外响起通传声。

“进来。”他沉声道。

房门大开,一小厮模样的男子闪身进入。

陆琮打量来人片刻,认出他是自己派在陆诚身边的暗卫。

“陆诚有了什么动作?”他直接问道。

“今日下午,他暗中派人去了黎城。”来人如是说道,并将自己听到的经过仔细道出。

陆琮越听脸色便越发阴沉,“他可真是锲而不舍啊!”他居然还派人去黎城调查。

对于陆诚这种难缠的小人,陆琮本是不想理会的,可陆诚若是让曦月陷入危险之中,自己便不得不对付他了。

“你回去继续注意陆诚的一举一动,有任何与黎城有关的消息,都及时汇报于我。注意,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被他有所察觉。”

“是。”小厮模样的男子随即悄然离开,继续混迹在陆府之中,在暗中仔细盯陆诚。

陆琮略微思索片刻,又另取了一张白纸,将陆诚派人去黎城之事告知与曦月,嘱咐她平日里谨慎小心,不要受到他人的蒙骗,遇到难事一定要派人通知自己,以免发生更糟糕的情况。

急信当晚从陆府递出,不过两日的时间,便送到了林曦月手上。

在收到陆琮来信之后,林曦月还没来得及读信,又接到了另外一封信笺。

林曦月将后来的信笺打开,发现里面装的是满园春的赏花宴请帖,而发来请帖的人居然是沈夫人。

沈夫人不是宴会都不喜参加之人吗?怎么会邀请自己去参加赏花宴呢?

林曦月忍不住皱起眉头,该不会她真是看上了自己,想让她做沈家的儿媳妇吧。

真不知沈夫人看上了自己哪点,她改了还不成吗?

心里无奈,抬手将请帖放在桌上,林曦月转身拿起陆琮寄来的信,紧绷的脸霎时松缓。

她捏捏信封,里面信纸倒是不少。

心里有甜意泛起,林曦月读着信,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上扬,然当她翻到最后一页信纸,看到其中的内容时,脸色霎时垮下。

对陆家的情况,她不说了如指掌,但也是一清二楚。



第三百二十九章

(改)众人都知道赵夫人体弱多病,命不久矣,所以劝赵老爷另纳妾室,生个儿子继承香火才是最重要的。可赵元忠却始终守着赵夫人,没有另娶的意思。

久而久之,众人都道赵老爷重情重义,不肯抛弃发妻和病女。

只是,赵夫人为何病重,得的又是何病呢?无人知晓其中答案,也无人深想其中缘由。

甚至是连赵家下人,也不甚清楚。

王嬷嬷想起往事,声泪俱下“姑娘,夫人在嫁入赵家的前几年,身子都是极好的。不要说大病了,就连咳嗽都少有。可忽然之间,她就得了重病,说是重病,却又拖了许多年。这十多年,她被病痛折磨,日夜不得安生。不过好在,她已经熬出头了。”

闻此,赵欣然心里咯噔一下,她不明白王嬷嬷说的熬出头是什么意思。

将王嬷嬷方才所说仔细回想了两三遍,她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母亲患病和嫁入赵家有关?”

赵家人口简单,后院更是干净,而且还有父亲照顾着,难道母亲患病还能有什么其他缘由?

赵欣然身在其中,或许不易理解王嬷嬷话中的深意,可林曦月作为旁观者,却隐约探到了其中的隐秘。

按照王嬷嬷的话来说,赵家除了赵欣然,之前还有过两个孩子,只不过不幸的是两个孩子都没能活下来,而赵夫人多年患病,却是始于嫁进了赵家。说起来,赵欣然的身子状况也不大好。偶有小病小痛的,在赵家已属常事。

这样一想,整个赵家唯一身子无碍的,就只剩下了赵元忠。

虽说在别的人家,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可在出了人命案的赵家,林曦月就不得不多想了。

如若赵元忠真是被赵夫人所害,那她杀害赵元忠的原因,莫非与她自己所得之症有关?

赵家前两个孩子的死,赵夫人的病重,赵欣然的病弱,难道都是赵元忠造成的?

这怎么可能!林曦月作为一个外人都不敢相信,赵欣然又如何敢往这方面想。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管真相有多残酷,她也必须一个人站起来扛下去。

不管赵欣然是否已经准备好,王嬷嬷接下来的话,道出了隐藏在赵家的隐秘。

“老爷他就是个畜牲。”王嬷嬷声嘶力竭地吼道。

“夫人病了这多年,全是他在其中捣鬼。”

“不只是夫人,姑娘您常年身子虚,也是他所为。”

“还有你那可怜的哥哥姐姐,更是被他下毒害死的啊!”

听着王嬷嬷的疯言疯语,赵欣然倒是笑了起来。

她摇头看着其他人,怔然问道“她说的话,你们信吗?我的亲身父亲,常年下毒毒害我和我的母亲。哦,还有我未见过面的哥哥姐姐,早已经被父亲害死了。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谬论,你们有人会信吗?”

赵欣然似疯魔了一般,在屋里扯着人就高声质问。

被她的模样吓到,赵家的下人们自是害怕地摇头,说不信。

林曦月心有不忍,可她看着王嬷嬷脸上的悲痛,觉得她不似在说谎,倒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

能逼得柔弱病重的赵夫人动手杀了自己的夫君,或许事情的缘由真如王嬷嬷所说。

“怎么?你信?”忽然,赵欣然冲到林曦月面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只要她说出一个信字,就不会让她好过似的。

陆琮注意到两人的对峙,准备过来拉开赵欣然,林曦月却朝他摇了摇头。

林曦月将视线对向她,脸色神色冷淡如常,只轻声问道“你自己信吗?”

这一句,让赵欣然脸上出现一丝错愕,她眼神随即闪躲开来。

林曦月明白她其实是在逃避。赵欣然怕,怕王嬷嬷所说的都是真的。

父亲毒害家人,母亲杀害父亲,这样离谱的事情,无论是发生在谁身上,怕是都无法接受。

赵欣然沉默以对,身上的戾气一瞬间化为虚无。我信吗?她在心里反复逼问自己,却始终不敢给出回答。

“你若是不信,何妨不去查查,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呢?王嬷嬷所说,并不一定就是实情。就算是实情,你父亲又为何要对自己的亲人下手呢?所有的谜团,并不是放任不理,就会消失不见。赵姑娘,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林曦月说完不再出声。这种时候,需要她自己想清楚。

话音落下,赵欣然踉跄着离开,不再理会身后王嬷嬷的喊叫。

杀害赵元忠的凶手基本已经确认是赵夫人,而王嬷嬷不是帮凶,也是知情人。赵家情况特殊,陆琮不便将犯人带去狱中审理,只能留在赵家查清楚案件的真实情况。

“曦月,你先陪林伯母回去歇息。赵家的事,交由我来处理。”陆琮对曦月轻声嘱咐。

林曦月点头听话,“你等会儿来家里吃饭,手臂上的药也该换了。”

“好。”陆琮应下。

林周氏笑看着两人,没有出声打扰。今日赵家一行,虽波折不少,还受了惊吓,但好歹也有收获。

不过半日的时间,曦月和润之的进展飞快。

若是不出意外,曦月的亲事或许今年就能定下。

“娘,回家吧。”林曦月出声唤道。

林周氏猛然回过神来,“哎,好好好,回家。”

她跟着曦月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润之笑道“润之,晚膳时,我要去府衙找你林伯父。曦月一人在家,你若是得空,过来帮我看着她。”

“娘。”林曦月轻喊一声,神情颇为无奈。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需要他来照看。

“别说话。”林周氏噘嘴瞥眼,示意她闭嘴。

林曦月“……”

是亲娘吗?

看见曦月的小动作,陆琮忍不住扬起嘴角,接着林伯母的话附和道“您放心,等我在这里安排好,就过去帮您看着曦月。只要有我在,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

林周氏听得陆琮的回答哈哈一笑,直道“好好好,有你在,我放心。”

他们两人交谈甚欢,林曦月在旁边倒像是多余的。

送走曦月和林伯母后,赵家大门紧闭上,陆琮才专心处理赵家之事。

“主子,赵夫人醒了。”手下人过来传话。

陆琮沉了眼眸,“走,带我过去见她。”

“是。”手下人在前领路。

“恩铭,把赵姑娘带过来。”正如曦月所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赵家的家事,赵欣然理应在场。

一个时辰后,陆琮从赵府出来时,脸色颇为沉重。

等他走到林宅门前,闻到里面传来的饭菜香味,脸上的神色才稍稍好转。

林曦月正准备让林云去唤陆琮过来用膳时,人已经到了院子里。

“你是闻着香味过来的吗?”来得也太巧了些,林曦月忍不住嘟囔一句。

看着盛饭的曦月,陆琮勾唇一笑,悄然走到她身后,低头将唇凑在她耳旁,柔声轻道“真香。”

磁然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温热的气息喷洒过来。林曦月一时没有防备,闻此心里一颤,手里的饭碗险些被吓掉。

“你说什么呢?”她低声呵斥,小耳朵变得通红。

“我说饭菜香啊,怎么了?”陆琮从曦月手中拿过饭碗,一转身坐在桌旁,以手撑着侧脸,看着曦月笑问道。

明白他在逗弄自己,林曦月不再接话,绕到他桌对面坐下,端碗拿筷安静吃菜。

“怎么?生气了?”不知何时,陆琮又挪到了她身边,侧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深情笑意。

林曦月挑眉不理人,微侧过身子,去夹另一边的菜。

“曦月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夹。”

她视线移到哪里,他便能立即注意到,并赶在她伸筷之前,将菜夹到她的碗里。

一顿饭下来,林曦月几乎没有动筷,可肚子倒是撑得不行。

她放下碗筷时,只听身边人重叹一声,似乎心情格外沉重。

她心觉得奇怪,忍不住朝他望去。

只见陆琮心情不佳,脸上满是焦虑之色。

“怎么?赵家的案子很难办?”她低声关心道。

陆琮摇摇头,没有回答。

林曦月皱眉,又问“那是赵夫人不肯解释?”

陆琮继续摇头,依然没有作声。

就在林曦月皱眉深思之时,就听得陆琮再次重叹一声。

她抬起头把视线转向他,想听他的解释。

陆琮凝视着曦月,脸上满是愁容。他伸手握住曦月的小手,轻捏着她小手臂上的肉肉,颇为难过道“我只是在担心你。”

林曦月迷茫“担心我?”

陆琮一手放开她的小手,捏上她白嫩的脸颊,“我的曦月太瘦弱了,吃的也少,该怎样才能养得胖些呢?”

林曦月直直盯着他,沉默不语。

陆琮仍旧捏着曦月的脸颊,仔细打量,他时不时轻啧一声,似乎真在思考如何才能把她养胖。

“松手。”她低声警告。

陆琮眼神无辜地回望着她。

“啪”清脆的一声响起,林曦月直接一掌把捏在自己脸上的魔抓拍掉,斥责道“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他倒是委屈了?林曦月瞪眼看着他,拍桌沉声道“不许回嘴,快吃饭。”

“遵命。”陆琮听话应声,拿起碗筷认真用膳。

先前他一直在给她夹菜,都没有吃什么,到这时候,饭菜都有些凉了。

林曦月让厨娘把菜重新热了,陆琮才好好用了一顿晚膳。

林周氏已经去了府衙,要回来估计还要好一会儿。

这段时间,陆琮都会守在林宅。

“赵家的事情查清楚了吗?”林曦月带陆琮在院子里慢步消食,两人走在一起,夕阳的余晖散在身上,脸上神情显得更外温柔。

陆琮低头看着曦月的侧脸,忍不住悄然伸手,将她的小手再次抓在自己的手里。

林曦月想挣开,却被陆琮抓得甚牢。

“就一会儿,好不好?”他柔声问道。

鬼使神差的,她居然点了头。

林周氏若是看到了这一幕,只怕要开始为曦月准备嫁妆了。

想起赵家的事情,陆琮脸色略微沉重,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思索许久,他才和曦月道起赵家的恩恩怨怨。

“王嬷嬷没有说谎,赵夫人的病确实是由赵元忠造成的。在赵夫人嫁入赵家第二年,就为赵元忠生了一个儿子,第三年又生了一个女儿,可谓是儿女双全了。前三年的赵家是一片喜气,而情况的改变就发生在第四年的春天。”

那年春天,一场暴雨席卷了黎城,赵家粮铺屯粮的仓库被雨水浸入。等到天晴之时,粮食早已经发霉发臭,全烂在了仓库里。

没了粮食,赵家粮铺的生意大受影响。

赵元忠整日在外奔波,没有片刻能够歇息的时候。

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赵家粮铺的生意因为突袭的暴雨大受亏损,而赵家府内的小主子也出了问题。

等赵元忠得了消息赶回家时,府里乱成一团,一岁的小女儿烧得昏迷不醒,而赵夫人也急病了。

对于小姑娘的高烧,大夫没有更好的法子,夫人又病倒在床上,赵元忠便自己亲自照顾。

自孩子出生后,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夫人照顾,而他一直在外面忙生意。

他起初很怕自己照顾不好病弱的女儿,不能救回她的性命,可没想三日之后,奇迹般的小姑娘竟然退了烧,面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大夫过来看时,都颇为惊讶,直向赵元忠请教,他是如何做的。

一番交谈后,大夫颇为惊叹地告辞离开。

等赵夫人醒来之时,就见夫君携着安然无恙的儿女守在她床边。

惊险过后,一家人平安团聚,生活也逐渐恢复正常。

对比以前,唯一的区别在于,赵元忠亲手照顾病重的小女儿,并将其从鬼门关强行救了回来的传奇事件传了出去。

不管是赵元忠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的人,他们见到他都会夸赞一句。

也因为这样的美名,赵家粮店的生意颇受周边邻里照顾。

渐渐的,赵家粮铺的生意越来越好,且越做越大。



第三百三十章

(改)林曦月急着去请人,没有多理会徐明柔之事。

等她赶到距离黎城北门很近的一处慌乱之地时,正好看到一名背着包裹的男子将要离开。

“覃先生。”她掀开车帘,直接叫喊出声。

前面的男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曦月姑娘!”,看到马车上的人,覃思颇为惊讶,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曦月姑娘了。

林曦月快速下车,直奔覃思而去。她在他身前站定,看着他背上的包裹,眨着明亮杏眼,眼里满是好奇地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听得她的问题,覃思无奈一笑,心里有失望又有解脱,他朝林曦月身后偌大的城望了一眼,轻叹道“黎城似乎不适合我,我只能离开再另谋出路。”

“在你离开黎城之前,能帮我一个小忙吗?”没有劝慰,没有挽留,林曦月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她真诚地看着覃思,眼里亮闪闪,期待着他的回答。

“这……”覃思稍有犹豫,不过转念一想,曦月姑娘算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他离开黎城暂时也没有去处,耽误一段时间并无影响。

他不再多加犹豫,甚至没有问是什么事情就一口答应下来。反正不管是什么样棘手的事情,他都决定帮她完全处理完之后再离开。

林曦月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她就知道他会同意。

覃思性子冷然,不善与人相处,但他却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上一世,他被新皇一手提携,坐上高位后只忠于新皇,从不参加党派之争。

当覃思被带到简水酒楼时,他想着曦月姑娘或是想要寻个安静之处和他详谈;当数本厚厚的账册摆在自己面前时,他想着曦月姑娘是想考验他的能力。

可当他翻开账册时,看着里面的条条项项,表情由冷静变得有些怪异,“这、这是……”

这居然是简水酒楼的收支情况!

“曦月姑娘,您这是?”该不会是他猜测的那样吧。

覃思转头四下打量周边的环境片刻,才试探着对林曦月问道“这简水酒楼是您的?”

“算是吧。”林曦月笑着点头,“我今日请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帮我管理这家酒楼。”

覃思心中一震,抬头向她看去,不见任何玩笑之色。

震惊过后,剩下的便是激动。曦月姑娘的信任,让他激动;管理简水酒楼的机会,更让他激动。

当初,他来黎城的目的不就是在此吗?虽遇上了人命案,中间波折大大小小,但结果却超乎自己的意料。

他心中悸动,眼眶微微泛红,垂眸静待片刻,才稳住自己。

“谢谢。”

诚恳的感谢自覃思口中发出,林曦月反倒是愣了一下。

自认出覃思之后,她并没有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人来看待。在她的潜意识里,覃思就是权高位重的右相。如今听到他对自己说感谢之言,她倒是颇不习惯。

仔细想想,或许正是因为曾经经历过太多苦痛,感受了人性的凉薄,才导致上一世的覃思沉默寡言不喜与人相处。而这一世,以他的能力,登上高位只会是时间的问题。她能在他落难时助到他,也算是自己运气佳。

在朝廷为官不易,陆琮身份特殊,被许多人忌惮,但与此同时,嫉恨他的人也不会少,若是他今后在官场上能有覃思这样的助力,想来还是会轻松不少。

不论如何,她如今笼络住覃思总是不会错。

“不必如此,你能力足够,在哪里都会是香饽饽,我只不过是抢在了别人前面。”把简水酒楼交给他,林曦月没有一点担心。

实际上,不仅仅只是简水酒楼,许多陆琮在黎城的产业,林曦月都将其交给了覃思打理。

而覃思的能力,绝对不仅仅只是出众如此简单,他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鬼才。濒临闭店的生意落在他手里也能起死回生,更别说是生意尚佳的简水酒楼。

不过数月时间,简水酒楼的生意翻了双倍。

林曦月知晓后,倒没有太大的惊讶,覃思的能力她是清楚的。

见她如此淡然,一向稳重的青黛却是心里微惊。

她以为曦月姑娘不是出生于大户人家,自然不会接触到太多的钱财,所以在听到简水酒楼如此高额的盈利时,不说是欣喜若狂,但好歹也是喜形于色吧,反正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如今冷静自持的模样。

正当她暗自惊讶之时,耳边传来轻柔软糯的声音,“青黛,我想吃藕粉桂花糕。”

看着曦月姑娘闪着光亮的眼睛,青黛无话可说。

原来,在曦月姑娘眼里,上万两银票还比不过一份藕粉桂花糕。

简水门前人来人往,酒楼之内座无虚席,伙计帮厨更是新添了不少。

覃思站在楼道里,听着下面的喧闹,沉思片刻后,和身边之人交代“你去和简水两边的店铺老板谈,问他们是否愿意转卖店铺,想要多少钱。”

“是。”石头听得吩咐,立马下楼去谈。

石头是在覃思接手了简水之后招进来的,石头年纪不大,不过身板好,头脑还灵活。

在前来求活计的少年里,覃思一眼便挑中了他。

石头确实没有让覃思失望,不过半日的时间,简水旁边的两家店都谈了下来。当然,不止是因为石头灵活,两家店的经营状况不佳和简水酒楼给的钱足够也是其中原因。

覃思找来林曦月,商谈简水扩张一事。

对于覃思把简水做大的想法,林曦月十分支持。

很快,旁边的两家店铺都被盘了下来。覃思随即安排人对两家店进行重新整修。虽然两家店的整修是同时开始的,但是整修方式却是大不一样。

顺着夷望溪的流向,上方第一楼以包厢为主,越往楼上走,包厢个数越少,但面积更大,整体环境安静舒适;第二楼是简水酒楼如今的主楼,具体布置未变,一楼开放式大堂,楼上是包厢,整体稍微翻新,显得更加明亮和干净,但同时又保留了老店的气息;第三楼则是除掉了包厢,全部布置成开放式大堂的式样,点位也好,点桌也行,包层也没有问题。

三栋酒楼,布置格调大不一样,价位自是也有差别。从简水第一楼到第三楼,单人消费价位逐渐降低。

如果说曾经的简水在价位上能够满足黎城半数百姓,那如今的价位则是能全然满足,包括在麓山脚下做挑工的苦力人也能进简水喝一碗热骨汤。

当然,这三栋酒楼倒也有相同之处。正如银淑斋和简水酒楼老店一眼,两栋新酒楼的最高层会被单独划分,并不对外开放。

是日,林曦月带了帷帽,身后跟着青黛,由覃思引领着,查看新楼的情况。

当三人走到包厢三层时,突然有人从其中走出。

为首的是一位端庄夫人,面容沉静,穿着雍容,而她身后跟着数位嬷嬷和婢女,皆是得礼知识的模样。

如此阵势,林曦月一看便知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夫人。

不晓得她是哪家的,自己似乎没有见过她。

气质如此出众的夫人,林曦月相信自己只要看过一眼,便不会轻易忘记。

在林曦月看向她之时,那名端庄雍容的夫人也把视线投了过来。

“夫人,前面的那位男子是简水如今的掌柜。”嬷嬷低声道。

舒半柳看了一眼前面的男子,又把视线转向男子身边带帷帽的姑娘,“她呢?”

嬷嬷摇头,“不清楚。”

看简水掌柜对那位姑娘的态度,似乎格外尊敬,不是那位姑娘是何身份。

两行人擦身而过,林曦月和夫人点头示意,没有过多停留。

然而,她只往前走了两步,又有人从相同的包厢中走了出来。来人脚下步子急促,险些就撞上了林曦月。青黛及时出手护住,才避免两人相撞。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林曦月却认出了方才之人。

徐荣氏,居然是她。

林曦月还没来得及多想,又有一人从包厢中走出。

徐明柔跟上母亲,在母亲身后站定,看着前面冷漠不复柔和的沈夫人,脸上神色有些害怕。

“沈夫人,外面的传言不可信,明柔是个大方得体的好姑娘,您可别被人欺骗了。”徐荣氏顾不得所处位置,急急忙忙和沈夫人解释。

面对徐荣氏的解释,舒半柳没有出声,而是她身边的嬷嬷冷声道“徐夫人,徐姑娘有没有害人落水,我们不清楚,但是我们公子要娶的姑娘,绝对要名声清白。”

“你……”徐荣氏有怒不敢言,徐明柔更是脸色通红,满是羞愧之色。

“徐夫人,徐姑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夫人先走了。”嬷嬷说完,不等两人回答,沈家一行人直接下楼离去。

看着闹剧结束,林曦月缓步离开,廊间只剩下满是怒火的徐荣氏和徐明柔两人。

“母亲,这该怎么办?沈家的意思是我名声不清白,所以不配做沈公子的夫人吗?”数日的相处,徐明柔已经把沈辰逸当做是自己未来的夫君来看待。沈辰逸家世好,相貌在黎城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格外温柔。若是他这样的男子能做自己的夫君,她心里是万分满意的。

最近的这段时间,她每日都是笑着从睡梦中醒来。平日得空的时候,她和母亲都已经开始在谋划婚礼之事,而且她会嫁入沈家的消息,身边已经有许多人知晓。

可怎么,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

“莫慌,今日只沈夫人自己过来,想必辰逸还不知道他母亲的意思。”徐荣氏气愤沈夫人的态度,可又不愿放弃沈家这棵大树。

“只要你和辰逸没有问题,沈夫人那里总有应对之法。”沈辰逸是沈家独子,他一定要娶的姑娘,想必沈夫人也不能阻止。

只不过,辰逸和明柔之间……

徐荣氏眉头皱起,“辰逸那里,你有多大的把握?”

“母亲,辰逸那里您不用担心。”提起辰逸,徐明柔满脸羞意,“他对我很好。”

看着明柔欢喜的模样,徐荣氏皱起的眉头并未舒展开来。她心里仍是有些担心,提醒道“明柔,你一定要把辰逸抓住了。沈夫人不答应还有解决之法,可若是辰逸那里出了问题,不说你能不能嫁过去,就算你嫁入了沈家,日子也不会好过。”

徐明柔看着母亲脸上略带惆怅的神色,明白她是想起了自家的情况。母亲嫁给父亲算是低嫁,可就算是低嫁,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尽如意。她若是高嫁入沈家,更要看沈家人的脸色行事。

不过,她并非十分担心,只要辰逸对她好,她就能在沈家过得好。

“娘,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楼上,林曦月看着徐府的马车缓缓驶离,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回想刚刚的那一幕,她心里倒是有些好奇。徐府可是黎城的知州府,徐清明官途正盛,而徐荣氏的父亲又是朝中的礼部侍郎。

按理来说,徐明柔作为徐府的长女,不应该众人眼里的香饽饽吗?怎么方才那位夫人却因为流言蜚语就放弃了徐明柔呢?而且徐荣氏的态度也很奇怪,她一个知州夫人,已经端了许多年,如今居然会赶着和他人解释,不知那位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至于徐明柔的态度,想来是真看上了那家的公子。

林曦月记得上一次在简水遇到徐明柔时,徐明柔就和一名相貌白净俊秀的男子走在一起,她估计那名男子就是徐明柔看中之人了。

想起那名男子的面貌,林曦月总觉得眼熟。

“曦月姑娘,有一家外地来的商户想和我们谈生意。”覃思的出声打断了林曦月的回忆。

她今日过来简水除了要查看新楼,更是为了处理和外地商户的合作。

“具体情况呢?”合作做生意风险太大,而且容易闹崩,必须要谨慎小心才是。陆琮交给她的产业,林曦月没打算乱来。

覃思的能力她相信,但是他野心不小,也容易冲动行事,她需要在其中稍微把控。



第三百三十一章

(改)想起过往之事,林周氏眸光暗沉,眼中除了泪光闪动,更多的是惧怕和恨意。

漆黑的夜晚,星火悄然出现,借着强劲的东风,细弱的火苗以急速之势猛烈蹿升。

似只有一瞬间,火势笼罩了整个古宅。

沉睡的人被烟雾呛醒,被灼热的夜火烤醒,被惊叫声哭喊声吵醒。

看着窗外朦胧却猛烈的大火,众人皆是惊慌失措的往外逃,衣裳鞋履全都弃之一旁。

为了从大火中逃离,忍受被火焰灼伤的刺痛,躲开烧断落下的横梁,一个搀扶一个的,齐齐奔向门口。

眼见着生路就在前面,疲惫惊慌的众人眼中出现光亮。

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寻求生路,然而他们以为的生路,却早已被暗血染红。

大门被外面牢牢锁死,所有人被迫挤在门内,哀嚎着苦求着痛叫着,不得而生。

有人想爬墙逃离,忍受着炽热的围墙,手掌烫红烫伤,眼见着就能翻出墙去,可一口凉气都还未吸入,给到他的却是一支泛着火光的冷箭。

尖锐而又锋利,一箭便能夺人性命。

沉重的坠地声砸响,爬墙男子仰面躺倒在地上,手脚剧烈抖动抽搐,而他胸口正正插了一支漆黑的利箭。

滚滚鲜血从他身体里流出,在地上蔓延,渗入绝望惊恐人们的脚下。

一时间,尖叫声哑在嘴里,耳边穿来阵阵风呼、木柴炸烈烧响以及滚烫大门外的马蹄声……

狂躁的火光冲天而上,照亮了京郊的半边夜空,不知多少尸骸堆积在古宅门内,他们死时离生路看似只有一门之隔,可谁又知道这生门本就已经成了死门呢?

等周边的人赶到时,古宅已经烧毁垮塌,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众人忙着救火,没有注意到有数十人隐身于远处黑暗的树林之中。

确认无人能够从大火中逃离,暗中之人这才掉转马头回去复命。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旁边的草丛之中有细微的动静发出,随之又有隐泣声传来……

十七年过去了,提起京郊周家古宅的那一场大火,众人不知大火起因在何,只晓周家数百口人全部的葬身于大火之,无一幸免。

不知不觉,林周氏已经泪眼滂沱,眼前的视线早已是一片模糊。

“湘君,湘君。”眼见湘君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韩白氏连忙出声将她唤醒。

她和湘君少时相识,关系极为亲密。当初,她听闻周家出事后,瞬时惊倒在地。等她赶到周家时,哪里还有什么周家,有的不过是一处焦黑的硬土地。

她本以为湘君已经在大火中丧身,可没想一年后在黎城又再次见到了她。

当时的她,瘦弱得厉害,依偎在一名面容英俊的少年男子身边,脸上倒是带着丝丝笑意。

两人匆匆碰了一面,没有抱头痛哭,没有喜极而泣,只是轻声交代各自安好,便擦身而过。

她们不是没有话要谈,只是不敢多谈。

自周家出事后,京中不平静,街上驻守了许多官兵,暗中也不知有多少监视之人。

白家和周家走得近,周家遭了大难,白家虽没有出大事,但也是自身难保。

上头明里暗里都派人看着白家。这时候,行事稍有不善,便可能跌入深渊。

虽然到了黎城,可是否有人跟着自己,白初曼不晓,但是她不敢大意。

知晓湘君死里逃生,身边还有人照顾,她便放心了。

两人这一别,没想再见却是十六年之后。

“我当初会嫁来黎城,就是为了从京中逃离。湘君,回京一事,你定要考虑好了,一个不小心,便会闹出大事来。”当年的那场祸事,白初曼仍不能忘,周家被烧毁的古宅仍是历历在目。她都不能忘记,湘君作为当事人,痛苦只会更甚。

林周氏沉默许久,表情看似沉静,心里却是风起云涌。

她想回京,想去京郊看一眼自己曾经的家,更想找出残害周家百口人的凶手,可她不敢,她有家,有允元,有曦月和睿泽,她死了没关系,可她怕牵连了家人。

可不回去,周家人之死永远存在心底,她的悲伤苦痛和怒火恨意,不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反而是愈发沉重。尤其是夜深人静时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次次从噩梦中进行,不止她自己痛苦,连带着枕边人也跟着受累。

险恶总是隐藏在平静之后。如今的平静又能维持多久呢?

林周氏不知,她只能勉强露出笑脸,似和初曼解释,又像是自我安慰,“回京只是提议,我和允元还没有定下来。而且就算真的回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走的。睿泽还在麓山书院念书,他今年要参加秋闱考试,我们都不敢耽误他。”

“那曦月呢?你打算把她匆匆嫁出去吗?”韩白氏见了曦月几次,不知是因为湘君的原因,还是曦月这孩子本来就讨喜,她是越看越喜欢。若是她有儿子……哎,不对啊,她有儿子。

霎时,韩白氏精神一振,看着湘君双眼发光。

“你怎么了?”林周氏忍不住皱眉后退,初曼这眼神,似要吃了她一般。

韩白氏要吃的哪里是她,而是她家的姑娘林曦月。

“湘君,你觉得我儿少秋如何?少秋,你见过的。他性格好,长相佳,学识虽比不上你家睿泽,但也是极为不错的,而且又有上进心,最为关键的一点是知根知底。”

听得她所言,林周氏倒真是认真考虑了。初曼的提议,似乎不错。曦月嫁进韩家,绝对不会受委屈。这不正是她所求的吗?

“那我们让这两个孩子处处试试?”林周氏轻声提议道。

韩白氏闻此狂点头,“可以,我这就去安排。”

简水酒楼之上,坐在书案后面的人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曦月姑娘,喝杯热茶吧。”有人端了热茶进来。

林曦月放下手中的账册,看着送来茶水和点心的姑娘,疲倦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容。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声音,眼前的年轻姑娘,名唤青黛。

青黛,是她嫁入陆家之后的贴身婢女,也是上一世陪伴她最久之人。

青黛面冷心热,是照顾自己最贴心的那个。

熟悉的人又贴心的人再次回到自己身边,林曦月自然万分欣喜和满意。

除此之外,因为青黛的出现,后知后觉的她更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而这个认识,她在上一世毫无察觉。

青黛,是陆琮的人。

在上一世,她一直以为青黛就是陆家婢女。在自己嫁入陆家后,她被陆家长辈安排到了自己身边照顾。可她没想到青黛是陆琮的人。

那日两人最后去到简水酒楼,陆琮告诉她简水酒楼的掌柜会跟着他一起回京,而简水酒楼需要靠她自己管理。她正担心着,陆琮就说会派一人过来帮她。她猜想着来人不是懂商的,就是懂商的,可等她看到来人时,一瞬间猛然站起身来。

震惊,欣喜,愕然,了悟,不知多少神情从脸上闪过。

她的强烈反应,让陆琮都起了怀疑,“怎么?你认识她?”他直接问道。

林曦月想说认识,可她没法解释,只能摇头否认,说自己认错了人。

她的撇脚解释,陆琮自是一清二楚,不过他也没有逼问自己,只是转身吩咐让青黛照顾好她。

直到现在,她看着青黛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所以说在上辈子陆琮并没有完全忽视她,而是早早就派了人在自己身边照顾着。

有了这样的认知,林曦月脸上的笑容更是大大扬起,笑意几乎要从她小小的脸上溢出。

看着曦月姑娘脸上的笑容,站立在旁边的青黛禁不住抖了一下。

自她见曦月姑娘第一面就觉得有些奇怪。不同寻常人家主仆相处,也不同寻常陌生人见面,曦月姑娘对自己似乎有些过分熟络。

看她的眼熟,似是认识自己?

青黛垂眸仔细回忆,自己真的没有见过曦月姑娘。

“青黛,你也坐下,一起吃点心。”林曦月热情招呼她。

青黛心里怀疑更甚,不过她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摇头婉拒。

林曦月尝了一口点心,看着青黛强调道“真的好吃,你试试嘛。”

她想再次拒绝,可一张口甜糯的点心就进了嘴。

嗯,尝着味道确实不错。

一盘点心,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便吃了个精光。

吃饱喝足,林曦月打了个嗝儿,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足地叹息一声。

“有些撑。”她低声喃喃,转身走到塌边坐下,准备歇息一番。

可还没等她躺倒下去,身子却被拉住了。

“曦月姑娘,才吃了点心,不能躺下。”青黛清冷地说道,手仅仅拉扯着林曦月颈后的衣裳,不许她躺倒下去。

林曦月面无表情地望着青黛“……”

内心呐喊!她怎么忘记了,青黛最贴心没错,可也是最严苛的。

明明大不了自己多少,却总是摆出一副老成的模样。

她一度怀疑,青黛最大的乐趣就是管教自己。

默默无语站起身来,不等她再啰嗦,林曦月自觉在房中踱步,努力消食之后再躺下休息片刻。

简水酒楼的账册繁多,接管起来极为不易。因为上一世嫁入陆家之后,她曾接触过理家的手段,所以这一世接受并非是特别困难。

尽管账册没有问题,可如今掌管一家酒楼对她来说着实有困难。

不是因她能力不够,而是时间的问题。

她若是每日都出门,且一出门便是一日,爹娘定会怀疑。

一开始,她想着陆琮会派个她一个能管理之人,所以她也无需多操心,可没想来的是青黛。虽然她很满意青黛,但是在管理酒楼一事上,青黛还真是帮不上她什么忙。

“难办啊。”她重重叹息一声,手撑着头,想着有没有什么解决之法。

周明还在书院,她暂时定是不能唤他过来的,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足够的头脑成为简水酒楼的掌柜呢?

头脑?忽然,一人从林曦月脑海中一闪而过。

“对了,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林曦月惊叹道。

“青黛,备车,跟我去请人。”她脸上神采飞扬,之前的愁闷一扫而空,想来是相处了很好的解决办法。

担心人会离开黎城,林曦月不敢有丝毫耽搁,车备好之后立马下楼。

为避免被人认出,她头上戴了帷帽,衣着也和以前大不一样,而一脸清冷不好惹的青黛则是跟在她身后,时刻保护(看管)着她。

在下到三楼之时,有两人从二楼走上。

林曦月和两人擦身而过,视线皆有片刻的停顿。

等到人已经下到一楼,两人中的姑娘才疑惑地回头望去。

“怎么?是认识的人?”温润的男声响起,徐明柔闻此抬头看向沈辰逸,她看着他笑着摇摇头,道“不认识,只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虽然只是短短擦身而过的时间,但她已经仔细打量了那位戴着帷帽的姑娘。

身形是瞧着眼熟,不过那位姑娘身后跟着的婢女,她确实从来没有见过。

黎城大户人家的姑娘,她大都接触过。她们身边的贴身婢女,自己虽然不能全部叫出名字,但是面貌还是记得的,就算是记不太清,但看到也会有印象。不像方才的那名婢女,她敢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或许是外地大户人家的姑娘吧。她心里暗暗感叹,婢女的气质都是上佳,不知那位姑娘又是如何。

当然,比起陌生气质出众的姑娘,徐明柔对身旁的沈辰逸还是更加上心。

“我们上去吧。”她看着他温柔出声道。

“好,听你的。”沈辰逸亦是柔声回道。

两人眼中皆是含情,男俊女柔,外人看着只觉养眼。

简水酒楼门口,林曦月在踏上马车之时,回头向楼上望了一眼。

回想起方才见到的两人,她心里略微疑惑。

徐明柔和男子同进同出,两人是有什么关系吗?

以徐家的家规,若是没有定亲,按理来说这样的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改)王嬷嬷要寻死!

赵欣然想拦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着王嬷嬷的脑袋要触上尖锐的桌角,林周氏已经不忍再看,紧张地闭上了眼。

只是,料想中的血腥场景并未出现。在关键时刻,陆琮出手把人截了下来。

“把她绑上。”陆琮沉声下令,语气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

看着照顾自己多年的王嬷嬷被跪绑在地上,赵欣然心有不忍,却也不敢开口求情。

陆琮走到林曦月身边,转身看着低头垂泪的王嬷嬷,轻笑一声,质疑道“王嬷嬷,林姑娘都还没有将东西拿出来呢,你就想以死谢罪,是不是太过着急了些?”

这话一出,王嬷嬷的抽泣声顿时止住,慌乱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尽管她隐藏得快,却还是被陆琮发现了。

果然有猫腻!

她如此着急出来认罪,不知是想为谁顶罪?

此时此刻,王嬷嬷心如乱麻,只恨自己没有将东西藏好,让外人给发现了。

“我对不起赵家,我只求一死。”她没有正面回答,只喃喃自语。

看她装傻的模样,陆琮嗤笑一声,“你是凶手,我绝不会放过你;可你若不是,我也不会放过真凶。”

“曦月姑娘,你从赵家拿到了什么?”先前赵家大门打开时,陆琮见曦月一脸紧绷,猜测她或许是在赵家寻到了杀害赵元忠凶手的线索。

能让王嬷嬷出来认罪的线索,那想必与赵元忠之死有直接关联了。

“稍等。”林曦月起身走到屏风后,在内腰间摸索片刻,才缓缓把隐藏起来的染血匕首和手巾抽出。

当这两样染血的物件被呈上来时,陆琮面上一喜,看着曦月,心里是既赞叹又忍不住担心。

想她一个人发现如此血腥之物时,定是有被吓到。

如今看她的脸色都有些苍白,等下处理完赵家之事,得赶紧送她回去好好休息。

“这是?”看到林姑娘拿出的物件,赵欣然忍不住站起身来,走上前去。

熟悉的匕首,熟悉的手巾,这些东西是……

她心中惊骇,被吓得后退几步,不敢再直视眼前的染血之物。

“赵姑娘,你认识这两样东西吗?”见赵欣然如此反应,林曦月和陆琮对视一眼,随后出声问道。

一时间,赵欣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她越是沉默,与真凶有所牵连的可能性便越大。

被跪绑在地上的王嬷嬷,见自家姑娘被逼问,立马挣扎着起身,神色决绝地朝林姑娘直撞而去。

若不是林姑娘在恭房找出了匕首,自己如何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自家姑娘也不会饱受痛苦与煎熬了。

一心求死的人发起狠来,便如同那得了狂躁症的病犬,无人能阻。

林曦月和陆琮都等着赵欣然的回答,没有注意到王嬷嬷的动静。

等林周氏惊叫出声时,林曦月一侧头,便看见满脸凶狠的王嬷嬷已是近在眼前。

她连忙后仰,可脚下的动作却没能跟上。身子又被冲上来的王嬷嬷狠狠一撞,一时间平衡尽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曦月。”陆琮急喊一声,立马扑身而去,捞到倒下的人儿后,翻身一滚,将自己垫在了下面。

两人躺倒在地。陆琮看着身上的人儿,急忙问道“受伤了吗?”

方才王嬷嬷那一撞,冲力可是不小。林曦月趴在陆琮身上,脑中仍是有些晃荡。

撞人的王嬷嬷已经被控制住了,林周氏紧赶过来,正巧看到润之关心曦月的心疼模样。

尽管担心曦月,可看两人如此状态,她心中倒是一喜。

莫不是她想的就要成真了?就润之看曦月的那个眼神,怎么看是怎么欢喜。她总感觉,曦月的婚事很快就要敲定了。等今日回家后,她得和允元好好商量商量。

林曦月被陆琮扶起身时,就见娘正眼含深意地打量她和陆琮。

糟了,她心里暗道一声。

方才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和陆琮没有丝毫防备。

仔细想想,陆琮当时是直接唤了她一声“曦月”,然后冲过来抱住了她。两人摔落在地上之后,她在陆琮身上趴了好一会儿。

就这短短片刻的时间,她对陆琮以往的疏离态度全是白做了。

不同于林曦月的懊恼,此刻陆琮心情甚好。林伯母看他的眼神,那就是岳母大人满意小婿的样子。在林家,他只要哄好了林伯母,想娶曦月哪里还用得着发愁。

林周氏看着润之,是愈发满意。当她视线下移至他手臂上时,却忍不住惊讶出声“哎呀,润之受伤了。”

“受伤了?”林曦月心一紧,皱眉看去。只见陆琮右手大臂上的衣衫被划破,有血迹从中渗出,染红了外面的衣裳。

这时,她才想起在摔倒之前,匕首还被她拿在手里。陆琮定是在过来抱她的时候,手臂碰上了刀刃。一想着匕首是杀死赵元忠的凶器,如今又将陆琮割出了血,林曦月心中一颤。

她看着陆琮手臂上的血迹,想起上一世被送到陆家的那身血衣,顿觉头晕目眩,险些要站立不稳。

陆琮赶忙扶住她,脸上尽是担心之色。

林周氏倒是疑惑不已,“怎么润之受了伤,你倒是瞧着要不行了?”

“林姑娘,要不你去房里歇一会儿。”赵欣然提议,她看了王润副将一眼,却见他视线黏在林姑娘身上,没有移开半分。心里微酸,却又无可奈何。

林曦月摇摇头,“不必了,我坐着歇会儿就行。”

“赵姑娘,府里有包扎止血的药物吗?他受了伤,需得尽快处理。”万一伤口感染,那就麻烦了。

一想到上一世陆琮的死,林曦月只觉心里有针扎似的,痛得厉害。

“这点小伤……”陆琮想说不要紧,可话未说完,就被林曦月打断。

“小伤更要注意。许多人正是因为不注意小伤小病,才导致更严重的后果。”林曦月不知不觉加大了自己的声音。她自己或许不察,可周边人听着却觉得她是在斥责王润副将。

奇怪的是,王润副将并未生气,反而倒像是扬起了嘴角。

完了,主子完了,没得救了。恩铭在心里轻叹一声,望着曦月姑娘的眼神是越发钦佩。

“好,我听你的。”陆琮柔声回答。

这话一出,周边人的神色都变得微妙起来,尤其是林周氏和赵欣然。

林周氏是喜不自胜,恨不能马上和家里人商量好曦月和润之的婚事,而赵欣然却是满心的忧愁,不知该从何处释放。

察觉到大家的眼神,林曦月这才觉得自己说的这话不妥。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又不能再收回来。解释来解释去的,也只会说多错多。她还是闭嘴不言更好。

“去医馆请林先生过来。”赵欣然让下人去请大夫。

“大夫就不必了。照林姑娘说的,拿些包扎用的纱布就行。”陆琮出声制止。

“这里的事情还未处理完呢。”他说着将视线转向早已精疲力尽的王嬷嬷,“赵姑娘,难道你不想知道杀害你父亲的真凶是谁吗?”

闻此,赵欣然沉默不语。她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染血手巾和匕首,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今日家里可真热闹啊。”就在这时,伴随着沉重的咳嗽声,有人缓步走了进来。

所有人把视线转向门口,只见脸色虚白的赵夫人正迈步进来。

赵夫人病了多年,没想

看向众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母亲。”赵欣然赶忙过去扶她。

“夫人。”赵嬷嬷讶然出声,“您怎么过来了!”

听到声音,赵夫人转头才看到王嬷嬷被人压跪在地上,且身上还绑了绳索。

“王嬷嬷?这是怎么了?”她用疑惑的神色看向欣然。

赵欣然看着病弱的母亲,眼神微闪,没有立即出声回答。

“赵夫人,您身子可还好?”

有人突然出声,赵夫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人正笑望着自己。她仔细瞧了瞧,这才认出来人。

“是王大人啊。”她神情松缓下来,脸上展露笑颜,认真道“我可要感谢你。若不是有你的药撑着,我怕是早就……”

“母亲。”赵欣然鼻子一酸,泪水随即从眼中落下。

“哎呦,你真是。”赵夫人伸手为她擦掉脸上的泪水,“都是多大的人了,怎么动不动还哭呢?若是我今后不在了,看你找谁哭去。”

听到母亲这话,赵欣然哭得更是伤心,眼泪全然止不住。

一旁的林曦月听得赵夫人所言,心中微动,总觉得她话中有深意。

她看着赵夫人为赵欣然拭泪,不知怎的就注意到了赵夫人的手。瘦长白皙的手上,数道伤痕清晰可见。

这些伤痕是……

想到某种可能性,林曦月神情一震,颇有些不可置信。

陆琮回头看向曦月,见她神色怪异,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随即也注意到了赵夫人的手。

他看着那一道道暗红的伤痕,双眸一闪,心中已是了然。

尽管赵夫人终日缠绵病榻,身子虚弱,可不论她再怎么虚弱,手上又怎么会有刀伤呢?而且如此模样的伤口,怎么看都像是刀伤。

王嬷嬷如此急着认罪,想必就是为了保住赵夫人吧。

陆琮轻叹一声,不知这其中有着怎样的曲折故事,又不知究竟是因何缘由,才能让柔弱多病的赵夫人亲自动手,杀害了赵元忠。

赵夫人为欣然擦完泪水,转过身时,就见王副将和林姑娘都直直地盯着她受伤的手。

她没有闪躲,也没有遮挡,反而把手摆在了自己身前位置。

“王大人,把王嬷嬷放了吧。”赵夫人笑着说道。

“您知道发生了什么吗?”陆琮沉声问她。

她点点头,神色清醒,“我知道。王嬷嬷不是杀害赵元忠的凶手,真正的杀人凶手,是我。”

尽管赵欣然、林曦月和陆琮三人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当赵夫人如是说时,他们一时之间仍是接受不了。

他们三人况且如此,更别提不知情的林周氏了。她几乎是惊掉了下巴,完全不清楚如今是什么情况。

“母亲,为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赵欣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看着眼前熟悉的母亲,却觉得自己从未认识她。

“姑娘,夫人都是为了你啊。”王嬷嬷忍不住大声哀嚎起来,“夫人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

“为了我?”赵欣然茫然无措,她扯着母亲的衣袖,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母亲,您别骗我,父亲怎么可能是您杀的呢?”

赵夫人没有回答,她虚望着前方,眼中泪光闪动,嘴唇上下阖动,喃喃出声道“我给他们报仇了。”

说完这一句,她眼皮一沉,随后晕倒在地。

“母亲,母亲。”赵欣然急忙搂抱住母亲,脸上神色极度惊慌。

一时间,正堂之内,一片慌乱。

陆琮将赵夫人抱回房中,命大夫为其诊断,赵欣然一直守在窗边垂泪。

等到确定母亲没有生命安危,她才稍稍安心。

想到母亲方才的一番胡言乱语,赵欣然神色阴沉,随即起身返回正堂之内。

“王嬷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满脸怒气,高声向王嬷嬷质问。

王嬷嬷看着自家姑娘,想到病重的夫人,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可片刻之后,她又猛地擦掉脸上的泪水,眼里布满了恨意,“姑娘,你知道吗?你并非是夫人和老爷唯一的女儿。在你上头,本是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的。”

赵欣然双眉紧蹙,完全不明白王嬷嬷在说些什么。

她还有哥哥和姐姐?这怎么可能。她从来未曾听母亲或父亲提起过。

“您或许不信,可这确实是事实。只不过,他们没你好命,能活到长到成人。”

这下,赵欣然更是不懂。什么叫没她好命?难道作为赵家的孩子,很难活到长大成人吗?

没有理会姑娘的疑虑,王嬷嬷继续对她道“姑娘,夫人病了这么多年,请了无数的名医,喝了数不清楚的药方,病情始终没有一丝进展,可命倒是一直吊着。您不觉得蹊跷吗?”



第三百三十三章

(改)在林曦月和陆琮所在的马车离开后不久,另一辆深褐色的马车缓缓在银淑斋对面的酒楼前面停下。

“夫人,到了。”

随着一声低唤,厚实锦帘被拉开,一个端秀的妇人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从车上走下。

徐府有婆子守在酒楼门口,她一看见来人,立马扔了手里的瓜子,快步上楼去给自家夫人通风报信。

酒楼之上,听得下人传来的消息,徐荣氏理了理衣裳,并低声嘱咐身边的明柔,“沈夫人冷淡清减,又向来重规矩。在她面前,你可得端住了。”

“女儿知道了。”徐明柔点头应答,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脸上显出浅浅红晕。

柔儿这般模样,煞是好看!徐荣氏忍不住在心中夸赞,同时对接下来的会面也越发有信心。

沈夫人是麓山书院的院长夫人,平日深居简出,甚少出席黎城名门之间的宴席聚会。尽管大多时候,她都是不愿应帖的,可众人也不会省去递给沈夫人的名帖。毕竟,若是一不小心哪次能撞上好运气,让沈夫人接了自家的名帖,那递帖的人家在黎城可就长脸了。

要知道,沈夫人曾是京中炙手可热的高门贵女,在京中的关系甚是深厚。据说,沈夫人和皇室之人关系甚好,偶尔还会约在避暑山庄会面,也有人说沈夫人和当今圣上关系匪浅,所以从麓山书院出去的学子,大部分都能在京中扎稳脚跟。

传言许多,真假未知。众人虽是好奇,但无人敢在沈夫人面前提起。

对他们来说,沈夫人和皇室之人是否有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京中却是有深厚的关系。

对普通官员来说,调任进京难如升天;可在沈夫人这里,或许就是她一句话的事。

就凭着这样的本事,不管她脾气多臭,性子再冷漠,也会有人追着赶着将自己的热脸贴上去。

这也是徐荣氏身为黎城知州夫人,父亲又是礼部侍郎,却对于和沈夫人的会面仍然看中的原因。

只不过,徐荣氏今日和沈夫人邀约见面,并非是为了让徐清明升调进京一事。今日的这场会面,实则是为了相看双方儿女。

沈夫人和沈院长有一独子,名唤沈辰逸,现年二十,正值适婚年纪。

当徐荣氏得知沈夫人在为自己儿子相看姑娘的时候,心中一动,立马想起了自己的长女明柔。

明柔十五已过,十六未满,相貌上佳,性格柔顺,又是知州府的长女,这样的条件在黎城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知州长女配院长独子,怎么想怎么合适。

既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徐荣氏没有丝毫迟疑,派人给沈夫人递去了名帖。

只要沈夫人回帖,那就说明两家的亲事有戏。

焦急等待了半月的时间,当她收到沈夫人的回贴时,欣喜之情奔涌而出,立马开始着手准备见面一事。

直到此时此刻,她看着沈夫人从外走进,徐荣氏心里仍是激动不已。

“沈夫人。”徐荣氏迎上前去,脸上展露出得体的笑容。与此同时,她还不忘回头给明柔使眼色。

得到母亲的示意,徐明柔随即上前,委身行礼问好。

只是怎么就沈夫人一人呢?她微抬头往后望了望,并没有瞧见有少年男子跟在后面。

沈公子没有一起过来吗?徐明柔眉头轻皱,心中略微有些失望。

徐姑娘的小动作,沈夫人在前面看得一清二楚。

相看之礼,双方见面都要到场才是。辰逸答应她准时到达的,怎么还没有来。

“派人去催催公子?”她沉声吩咐。

下人得了命令,随即出门离开。

“沈公子是有事耽误了吗?”听得沈夫人语气里的严肃,徐荣氏出声缓和道,“不着急的,让他慢些来。”

“失礼了。”沈夫人轻声抱歉道。

“没有,没有,您多虑了。”徐荣氏连忙摇头,沈夫人的道歉她哪里敢泰然接受。不过,就沈公子的态度来看,他似乎不大满意这次相看。不然第一次见面,怎么就会无故迟到呢?

不过,就算是和沈家做不成亲家,能和沈夫人处好关系也是不错的,以后指不定还会有大造化呢。

徐荣氏如此想着,心里倒是松缓不少。不过,坐在她身边的长女徐明柔,神色却是较为低沉。

沈夫人都亲自过来了,可沈公子却不见身影,这让徐明柔不由得多想。

难道是落水一事被沈公子知道了,所以他才故意不肯过来?还是沈公子真的被重要的事情耽搁了,所以不能及时赶来?

不管是哪一种,都免不了徐明柔此刻的紧张和担心。

沈辰逸,她虽没有见过,不过他的名字,她很早以前便听过。

听说此人貌比潘安,长相极为俊俏,连貌美的女子都难以及上,而且他性格和善,不论对谁都是彬彬有礼的态度,所以惹了不少女子对他牵肠挂肚。只不过,沈公子一直洁身自好,沉迷于学问研究之中,不愿与女子过多牵扯。或许,这也是他及至弱冠之年,沈夫人才开始为他准备亲事的原因。

当母亲说要给她说亲事时,她本是极度反对的,可听说对方的人是沈院长之子,她便立马转了口,答应去相看。

她如今是到了,可沈辰逸却没有来。

“这位就是明柔姑娘吧?”

沈夫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徐明柔陡然回过神来。抬头去看,只见沈夫人正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她立马委身行礼,嘴里轻唤“沈夫人好。”

“长得可真是美。”沈夫人上下打量徐明柔,忍不住出声夸赞。眼前的姑娘,年岁不大,可相貌着实不错,而是声音和和气气的,看着便像是和顺之人。

她上前一步,握住徐明柔的手,牵着她坐下,聊起平日里常做之事。

一旁的徐荣氏看见舒夫人如此喜欢明柔,心里喜得不行,连忙轻声招呼下人们备置茶点。

正当屋内聊得正热之时,有人来到了门口。

“母亲。”求见声在门口响起。

屋内瞬时一静,徐明柔看向门口,倏地心里一热,脸上泛起红晕。

看着身边姑娘的神色变化,沈夫人笑了笑,出声道“辰逸到了。”

“带公子进来吧。”

“哎。”沈夫人身边的嬷嬷随即去给公子开门引路。

脚步声传来,屋内众人齐齐看去,只见走进之人,面容俊秀白净,发冠整齐梳着,嘴角带笑。他看到屋内众人,随即俯身见礼,“母亲,徐伯母,徐姑娘。”

早在来之前,沈辰逸便已经知晓他今日要相看的是知州府的大姑娘,徐明柔。

他把视线投向徐明柔,略微打量一番后收回视线。这位徐姑娘,和他想的一般无二,正是母亲满意的姑娘。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静观其变就是。

“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明柔都等你许久了。”沈夫人低声责备,不过语气倒是缓和,不像是真生气的模样。

自沈辰逸进屋后,徐明柔看了他一眼,随即便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母亲说过,沈夫人重规矩,所以她必须谨言慎行。

不过,听得沈夫人的责备,她没有看向沈辰逸,只是柔声和身边的沈夫人道“和沈夫人您聊天甚是有趣,不着急的。”

“还是你懂事。”沈夫人拍着徐明柔的手,脸上满是笑意。

“母亲,都是儿子的错,儿子这就向明柔姑娘赔礼道歉。”沈辰逸说着真要和徐明柔赔罪。

徐明柔哪里敢受,立马站起身躲过,“沈公子不必多礼。”

徐荣氏和沈夫人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欢喜之意。不得不说,这两个孩子还真是相配。

之后的时间,徐荣氏和沈夫人两人待在楼上喝茶聊天,而徐明柔和沈辰逸则是下楼去街上逛了一番。直到酉时,双方才分别散场。

沈辰逸亲自送了徐夫人和徐明柔上了马车,看着她们的车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到母亲所在的马车。

“走了吗?”沈夫人低声问道。

“走了。”沈辰逸回道。

“辰逸,徐家姑娘不错,这一次你可不能再错过了。”不同于先前的柔和,沈夫人脸色较为沉肃。

听得母亲的警告声,沈辰逸没有反驳,但是也没有答应。他沉默不做声,低垂下的眸子暗沉,不知在想什么。

轻叹声在车内响起,但随即车轮滚动,发出“轱辘”声响,车轮重重的响声将那一声低叹全然覆盖,模糊了车内人的思绪。

不同于沈府马车之内的沉寂,此时此刻,徐府马车内的两人十分欢腾。

“明柔,你觉得沈公子如何啊?”徐荣氏斜眼瞟着曦月,眼里满是逗趣之色。

知晓母亲在调侃自己,徐明柔也没有出声辩解,直接实话实说“沈公子,对我确实不错。”

两人下去游逛之时,沈辰逸全程守在她的身后,保护着她。而且不论她看中了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并买下送给她。如此懂她心思的男子,确实需得好好把握住。更何况,沈辰逸长相佳,家世也好,可谓是有三好。

她若是能嫁给如此优秀的男子为妻,怕是今后做梦都会笑醒吧。

“好,既然你如此欢喜,那母亲定会让你如愿的。”看着明柔嘴角止不住的笑意,徐荣氏哪里还会不明白。

明柔和沈公子处得不错,而沈夫人又十分喜爱明柔,想必两家的亲事,用不了多久就能定下了。若是快的话,指不定今年明柔就能出嫁了呢。

等到明柔出嫁,家里就只剩下了明乐。想起明乐的情况,徐荣氏忍不住皱眉。

“明乐……她情况如何?”她轻声问道。

听到母亲提起明乐,徐明柔身子微僵,“她,依旧是老样子。”不肯和自己多有交流。

林曦月落水一事,确实是她动的手没错,可她并没有要害明乐的意思,只是当时事态紧急,她才不得已而为之。事后,她想尽力补偿明乐,可是明乐却不愿理她。

“落水一事,错不在你,明乐她没有想通,你也别把自己困于其中。如今最要紧的事,就是你的终身大事。桥已经搭好,只等你走过去。”只要一想到明柔能嫁给沈公子,徐荣氏便觉得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听得母亲所言,徐明柔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嫁入沈家的景象。

只要她嫁入沈家,她便是整个黎城最受人羡慕的姑娘。以往的什么脏名,都别想再泼在她身上。

林家,林曦月,她又能拿自己如何?

想到林家,徐明柔不由得想起了陆少……

或许,就她见过的人来说,能及得上沈辰逸的,就只有陆少一人了。

不不不,沈辰逸和陆少没有可比性。虽说沈辰逸已是极佳了,可是与陆少相比,却还是远远不如的。

她虽心气高,但应有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陆少那般难以企及的人物,她尝试过一次后,心里便不再存了丝毫想法。

不过,她倒是好奇,陆琮那般的人物,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

此时此刻,徐明柔好奇之人正和某位她所熟悉的姑娘一起逛铺子呢。

从银淑斋离开后,林曦月跟着陆琮进了数家铺子,并见了各家的掌柜。

一天下来,掌柜的她没有记住两人,不过她倒是明白了,陆琮在黎城的产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上许多。

而今日,他把这些产业都转移至了她的名下,是亏是赚都交由她全权打理。

“你可真是看得起我。”林曦月趴在简水酒楼的雅间,一脸累趴了的模样。

“我的曦月,自然不能太过简单不是。”陆琮轻笑着走到她身边,伸手抬起她酸痛的手,轻轻缓缓揉。

舒适感顿时传来,全身似都得到了放松一般,林曦月忍不住轻哼出声,“舒服。”

“重吗?”陆琮沉声问道,手上动作稍稍使力。

林曦月摇摇头,“还可以重一些。”

……

简水雅间外,掌柜端着美酒佳肴,整个人僵在原地。

“掌柜,不进去吗?”小二在后面一脸不解道。



第三百三十四章

(改)林曦月急着去请人,没有多理会徐明柔之事。

等她赶到距离黎城北门很近的一处慌乱之地时,正好看到一名背着包裹的男子将要离开。

“覃先生。”她掀开车帘,直接叫喊出声。

前面的男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曦月姑娘!”,看到马车上的人,覃思颇为惊讶,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曦月姑娘了。

林曦月快速下车,直奔覃思而去。她在他身前站定,看着他背上的包裹,眨着明亮杏眼,眼里满是好奇地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听得她的问题,覃思无奈一笑,心里有失望又有解脱,他朝林曦月身后偌大的城望了一眼,轻叹道“黎城似乎不适合我,我只能离开再另谋出路。”

“在你离开黎城之前,能帮我一个小忙吗?”没有劝慰,没有挽留,林曦月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她真诚地看着覃思,眼里亮闪闪,期待着他的回答。

“这……”覃思稍有犹豫,不过转念一想,曦月姑娘算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他离开黎城暂时也没有去处,耽误一段时间并无影响。

他不再多加犹豫,甚至没有问是什么事情就一口答应下来。反正不管是什么样棘手的事情,他都决定帮她完全处理完之后再离开。

林曦月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她就知道他会同意。

覃思性子冷然,不善与人相处,但他却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上一世,他被新皇一手提携,坐上高位后只忠于新皇,从不参加党派之争。

当覃思被带到简水酒楼时,他想着曦月姑娘或是想要寻个安静之处和他详谈;当数本厚厚的账册摆在自己面前时,他想着曦月姑娘是想考验他的能力。

可当他翻开账册时,看着里面的条条项项,表情由冷静变得有些怪异,“这、这是……”

这居然是简水酒楼的收支情况!

“曦月姑娘,您这是?”该不会是他猜测的那样吧。

覃思转头四下打量周边的环境片刻,才试探着对林曦月问道“这简水酒楼是您的?”

“算是吧。”林曦月笑着点头,“我今日请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帮我管理这家酒楼。”

覃思心中一震,抬头向她看去,不见任何玩笑之色。

震惊过后,剩下的便是激动。曦月姑娘的信任,让他激动;管理简水酒楼的机会,更让他激动。

当初,他来黎城的目的不就是在此吗?虽遇上了人命案,中间波折大大小小,但结果却超乎自己的意料。

他心中悸动,眼眶微微泛红,垂眸静待片刻,才稳住自己。

“谢谢。”

诚恳的感谢自覃思口中发出,林曦月反倒是愣了一下。

自认出覃思之后,她并没有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人来看待。在她的潜意识里,覃思就是权高位重的右相。如今听到他对自己说感谢之言,她倒是颇不习惯。

仔细想想,或许正是因为曾经经历过太多苦痛,感受了人性的凉薄,才导致上一世的覃思沉默寡言不喜与人相处。而这一世,以他的能力,登上高位只会是时间的问题。她能在他落难时助到他,也算是自己运气佳。

在朝廷为官不易,陆琮身份特殊,被许多人忌惮,但与此同时,嫉恨他的人也不会少,若是他今后在官场上能有覃思这样的助力,想来还是会轻松不少。

不论如何,她如今笼络住覃思总是不会错。

“不必如此,你能力足够,在哪里都会是香饽饽,我只不过是抢在了别人前面。”把简水酒楼交给他,林曦月没有一点担心。

实际上,不仅仅只是简水酒楼,许多陆琮在黎城的产业,林曦月都将其交给了覃思打理。

而覃思的能力,绝对不仅仅只是出众如此简单,他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鬼才。濒临闭店的生意落在他手里也能起死回生,更别说是生意尚佳的简水酒楼。

不过数月时间,简水酒楼的生意翻了双倍。

林曦月知晓后,倒没有太大的惊讶,覃思的能力她是清楚的。

见她如此淡然,一向稳重的青黛却是心里微惊。

她以为曦月姑娘不是出生于大户人家,自然不会接触到太多的钱财,所以在听到简水酒楼如此高额的盈利时,不说是欣喜若狂,但好歹也是喜形于色吧,反正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如今冷静自持的模样。

正当她暗自惊讶之时,耳边传来轻柔软糯的声音,“青黛,我想吃藕粉桂花糕。”

看着曦月姑娘闪着光亮的眼睛,青黛无话可说。

原来,在曦月姑娘眼里,上万两银票还比不过一份藕粉桂花糕。

简水门前人来人往,酒楼之内座无虚席,伙计帮厨更是新添了不少。

覃思站在楼道里,听着下面的喧闹,沉思片刻后,和身边之人交代“你去和简水两边的店铺老板谈,问他们是否愿意转卖店铺,想要多少钱。”

“是。”石头听得吩咐,立马下楼去谈。

石头是在覃思接手了简水之后招进来的,石头年纪不大,不过身板好,头脑还灵活。

在前来求活计的少年里,覃思一眼便挑中了他。

石头确实没有让覃思失望,不过半日的时间,简水旁边的两家店都谈了下来。当然,不止是因为石头灵活,两家店的经营状况不佳和简水酒楼给的钱足够也是其中原因。

覃思找来林曦月,商谈简水扩张一事。

对于覃思把简水做大的想法,林曦月十分支持。

很快,旁边的两家店铺都被盘了下来。覃思随即安排人对两家店进行重新整修。虽然两家店的整修是同时开始的,但是整修方式却是大不一样。

顺着夷望溪的流向,上方第一楼以包厢为主,越往楼上走,包厢个数越少,但面积更大,整体环境安静舒适;第二楼是简水酒楼如今的主楼,具体布置未变,一楼开放式大堂,楼上是包厢,整体稍微翻新,显得更加明亮和干净,但同时又保留了老店的气息;第三楼则是除掉了包厢,全部布置成开放式大堂的式样,点位也好,点桌也行,包层也没有问题。

三栋酒楼,布置格调大不一样,价位自是也有差别。从简水第一楼到第三楼,单人消费价位逐渐降低。

如果说曾经的简水在价位上能够满足黎城半数百姓,那如今的价位则是能全然满足,包括在麓山脚下做挑工的苦力人也能进简水喝一碗热骨汤。

当然,这三栋酒楼倒也有相同之处。正如银淑斋和简水酒楼老店一眼,两栋新酒楼的最高层会被单独划分,并不对外开放。

是日,林曦月带了帷帽,身后跟着青黛,由覃思引领着,查看新楼的情况。

当三人走到包厢三层时,突然有人从其中走出。

为首的是一位端庄夫人,面容沉静,穿着雍容,而她身后跟着数位嬷嬷和婢女,皆是得礼知识的模样。

如此阵势,林曦月一看便知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夫人。

不晓得她是哪家的,自己似乎没有见过她。

气质如此出众的夫人,林曦月相信自己只要看过一眼,便不会轻易忘记。

在林曦月看向她之时,那名端庄雍容的夫人也把视线投了过来。

“夫人,前面的那位男子是简水如今的掌柜。”嬷嬷低声道。

舒半柳看了一眼前面的男子,又把视线转向男子身边带帷帽的姑娘,“她呢?”

嬷嬷摇头,“不清楚。”

看简水掌柜对那位姑娘的态度,似乎格外尊敬,不是那位姑娘是何身份。

两行人擦身而过,林曦月和夫人点头示意,没有过多停留。

然而,她只往前走了两步,又有人从相同的包厢中走了出来。来人脚下步子急促,险些就撞上了林曦月。青黛及时出手护住,才避免两人相撞。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林曦月却认出了方才之人。

徐荣氏,居然是她。

林曦月还没来得及多想,又有一人从包厢中走出。

徐明柔跟上母亲,在母亲身后站定,看着前面冷漠不复柔和的沈夫人,脸上神色有些害怕。

“沈夫人,外面的传言不可信,明柔是个大方得体的好姑娘,您可别被人欺骗了。”徐荣氏顾不得所处位置,急急忙忙和沈夫人解释。

面对徐荣氏的解释,舒半柳没有出声,而是她身边的嬷嬷冷声道“徐夫人,徐姑娘有没有害人落水,我们不清楚,但是我们公子要娶的姑娘,绝对要名声清白。”

“你……”徐荣氏有怒不敢言,徐明柔更是脸色通红,满是羞愧之色。

“徐夫人,徐姑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夫人先走了。”嬷嬷说完,不等两人回答,沈家一行人直接下楼离去。

看着闹剧结束,林曦月缓步离开,廊间只剩下满是怒火的徐荣氏和徐明柔两人。

“母亲,这该怎么办?沈家的意思是我名声不清白,所以不配做沈公子的夫人吗?”数日的相处,徐明柔已经把沈辰逸当做是自己未来的夫君来看待。沈辰逸家世好,相貌在黎城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格外温柔。若是他这样的男子能做自己的夫君,她心里是万分满意的。

最近的这段时间,她每日都是笑着从睡梦中醒来。平日得空的时候,她和母亲都已经开始在谋划婚礼之事,而且她会嫁入沈家的消息,身边已经有许多人知晓。

可怎么,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

“莫慌,今日只沈夫人自己过来,想必辰逸还不知道他母亲的意思。”徐荣氏气愤沈夫人的态度,可又不愿放弃沈家这棵大树。

“只要你和辰逸没有问题,沈夫人那里总有应对之法。”沈辰逸是沈家独子,他一定要娶的姑娘,想必沈夫人也不能阻止。

只不过,辰逸和明柔之间……

徐荣氏眉头皱起,“辰逸那里,你有多大的把握?”

“母亲,辰逸那里您不用担心。”提起辰逸,徐明柔满脸羞意,“他对我很好。”

看着明柔欢喜的模样,徐荣氏皱起的眉头并未舒展开来。她心里仍是有些担心,提醒道“明柔,你一定要把辰逸抓住了。沈夫人不答应还有解决之法,可若是辰逸那里出了问题,不说你能不能嫁过去,就算你嫁入了沈家,日子也不会好过。”

徐明柔看着母亲脸上略带惆怅的神色,明白她是想起了自家的情况。母亲嫁给父亲算是低嫁,可就算是低嫁,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尽如意。她若是高嫁入沈家,更要看沈家人的脸色行事。

不过,她并非十分担心,只要辰逸对她好,她就能在沈家过得好。

“娘,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楼上,林曦月看着徐府的马车缓缓驶离,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回想刚刚的那一幕,她心里倒是有些好奇。徐府可是黎城的知州府,徐清明官途正盛,而徐荣氏的父亲又是朝中的礼部侍郎。

按理来说,徐明柔作为徐府的长女,不应该众人眼里的香饽饽吗?怎么方才那位夫人却因为流言蜚语就放弃了徐明柔呢?而且徐荣氏的态度也很奇怪,她一个知州夫人,已经端了许多年,如今居然会赶着和他人解释,不知那位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至于徐明柔的态度,想来是真看上了那家的公子。

林曦月记得上一次在简水遇到徐明柔时,徐明柔就和一名相貌白净俊秀的男子走在一起,她估计那名男子就是徐明柔看中之人了。

想起那名男子的面貌,林曦月总觉得眼熟。

“曦月姑娘,有一家外地来的商户想和我们谈生意。”覃思的出声打断了林曦月的回忆。

她今日过来简水除了要查看新楼,更是为了处理和外地商户的合作。

“具体情况呢?”合作做生意风险太大,而且容易闹崩,必须要谨慎小心才是。陆琮交给她的产业,林曦月没打算乱来。

覃思的能力她相信,但是他野心不小,也容易冲动行事,她需要在其中稍微把控。



第三百一十一章 由喜转怒

林曦月只朝旁边的游船上望了一眼,随后立即转过头来,径直朝前面走去,似全然没有注意到站在船舷内侧的男人。

见曦月姑娘快步离开,韩景平朝陆琮点头示意,随后快步跟上。

人在岸边快走,船在岸边慢游。

华奢的三层游船缓缓行在后面,将岸边水浪涌起,水浪拍击在岸壁,发出低沉的声响。

后面的声音清晰可听,然林曦月只一味往前,快步朝阁楼走去。

倒是韩景平觉得不大对劲,频频往后看。

游船虽大,二三层上人却不多,除了站在船舷旁的陆琮,以后数名随行护卫,剩下的都是伺候的女子。

视线从那些女子身上扫过,韩景平颇为疑惑,忍不住呢喃道“据我所知,陆三少爷向来不喜亲近女子,怎今日身边却多了许多莺莺燕燕?”

他声音虽不大,但走在前面的林曦月却听的清清楚楚。

脚下步子猛然顿住,心里似觉有火烧一般,她终是忍不住回头,狠厉地朝后面游船上的某人瞪了一眼。

“生气倒也是好的。”总比不理他要强。被瞪的某人轻笑一声,沉肃许久的脸上显露出笑意。

然而,他脸上的笑意并未维持多久,随后被怒意取代。

只见先前落后两步的韩景平追上前去,与林曦月并排而行。

韩景平视线偏转,看着身旁的人儿,嘴角高高扬起,让人一瞧便知他心情极好,且还是因为身边之人。

“把船开快些,紧跟着他们。”陆琮冷声下令,游船随即加速,船头渐渐越过岸边的两人。

“曦月姑娘,阁楼到了,我们先上去吧。”岸边,只听韩景平欣喜道了一声,林曦月欣然点头同意。

而距阁楼不远的游船上,陆琮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

周身气压压低,站在旁边的恩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问道“主子,可要停船?”

陆琮沉默许久,缓缓转回头,冷声道“不,继续往前转一圈。魏忠现老奸巨猾,定会派人监视我,不能让他察觉出来。”

听得主子的分析,恩铭神情绷紧,他倒是忘了曦月姑娘如今可是主子的软肋。

在水深火热的京城之中,主子势力虽大,可暗中的仇家更是不少。万一让他们知晓了曦月姑娘的存在,只怕是后患无穷。

阁楼之上,林曦月以余光瞥见游船缓缓驶离,最后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先前的愤怒陡然间化为怅然,明亮的杏眼里满是茫然。

林曦月望向游船消失的方向,心里只一句,他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似分外难熬,林睿泽和韩灵儿久久不到,周边都没有两人的身影。

韩景平察觉了林曦月的低落,却又不知因何缘故,努力说些京中趣事,却只得到美人勉强的笑意。

“曦月姑娘,你可是嫌我烦了?”他忐忑地问道。

林曦月怔愣一下,这才明白韩景平是误会了,她随即摇头解释“不,莫要误会,我只是……看到码头游船,有些思念曾经在黎城的日子罢了。”

“背井离乡,确实不易。不过,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乡,如今灵儿堂妹他们又来了京中,相信你今后的欢喜定能多过感伤。”韩景平柔声劝慰。

先前思念黎城的话语虽是林曦月的挡箭牌,但听得韩景平的一席话,她确实振作不少。

重活一世,能再与家人相聚,她就该满足了,做人可不能贪心太多。

“哥哥他们如何还不过来?”等了小半个时辰,周边仍是没有人影,林曦月皱起眉头,心里隐约有些担心。

“别急,我下去找找看。”韩景平亦是觉得不对,他安抚好曦月,让她留在阁楼上,自己下去寻人。

林曦月在阁楼上等了许久,实在是坐不住,遂走下阁楼,朝原路返回。

与码头右侧的闹街相比,左侧赏景岸倒是安静得很,路上毫无行人经过,连先前停在周边的渔船都没了踪影。

林曦月隐约觉得奇怪,朝四周观望一番,却又没有任何动静。

继续往前行了半里路,忽然有轻微的声音传来。

她停下脚步,细听了一会儿,应是有人在交谈。

语调沉而低,想来是男子。

难道是哥哥他们?林曦月如此想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当她转过前面的弯道,忽见不少人站在前方不远处,而旁边则停着一艘船。

她缓步往前走,越近看的越清楚。

前面的人中,大部分都是衣着华丽却稍显暴露的姑娘。姑娘们的脸被薄纱遮了大半,只露出一双艳丽魅人的大眼。

林曦月似察觉了什么,视线转向旁边的船上。果不其然,她一眼就瞧见了“云兮楼”三个大字。

原来她们都是云兮楼的姑娘。

林曦月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可面上不显分毫。

在她往前走时,那些姑娘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她们没有出声,只齐齐盯着她。

林曦月尽量摆出一副神色无常的样子,想要淡然地从旁边经过,可就在这时,她忽然记起先前听到的分明是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而眼前的这群人中虽有男子,却只一人而已。

事情有异,她心中惧意升起,未有多想,掉转身快步离开。

与此同时,身后脚步声随之响起。

林曦月心一紧,不敢回头,快步转为小跑,只求能摆脱身后之人。

只不过,任她跑得再快,仍是敌不过追赶的男子。

一只大手伸出,将她牢牢抓住,林曦月不得再往前一步。

她想要挣扎叫喊,可身后男子一记刀手,她随即失去意识。

男子将人拎回其他人身边后,和为首的姑娘对视一眼,随后一齐快步离开。

当游船停靠在阁楼附近时,期间被陆琮邀约上船的林睿泽等人去到阁楼,才发现已是人去楼空,没了曦月的身影。

“人去哪儿了?”灵儿急声问道。

“会不会是在附近找我们?”林睿泽提意在附近找寻,并将此事告知给陆琮。

当陆琮得知后,脸色一沉,顾不上被他人察觉,立马下令寻人。



第三百一十二章 禁卫军出

沿路找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林曦月的身影。

派人去广聚轩和韩家大船查看,也都道林姑娘并未回去。

人去哪儿了呢?

林睿泽等人心中愈发着急,只盼着曦月无事。

“我们未回,她不会独自离开。”林睿泽肯定道。

想起曦月曾在黎城的遭遇,林睿泽面露惊慌之色,害怕曦月是被歹人绑走。

他抬头和陆琮对视一眼,显然两人有着同样的担心。

且此处位于码头附近,若是曦月被人带上了船,那……

陆琮想都不敢想,当即快步朝码头走去。

禁卫军令出,无人不让步。

连云码头所有船只皆数被拦停,被限制不得离开。

好在码头出入口早前就已经被堵,倒是不用担心人会被从这一方带走。

禁卫军仔细盘查了周边的路人,却没有寻到任何目击证人,就如同被清场了一般。

清场?陆琮无措的黑眸陡然凝神,看着前面不远的闹市,似在黑暗中寻到光亮,“去查谁家的人来过!”

交代吩咐下去,这次很快便有了结果。

“倒不是朝中哪家大户,就是这连云码头云兮楼的人来过。”恩铭将查到的消息尽数告知。

“一行多少人?”陆琮一边询问,一边已经跨步上马。

“来了三辆车,带走的人不少,且大多是姑娘。”

恩铭这话一出,众人心里已经有了方向,曦月姑娘十有是被云兮楼的人带走了。

这云兮楼是什么地方?陆琮等人方才从里面出来,自然再清楚不过。

势不容缓,需得紧快赶去云兮楼救人。

随着驾马声响起,马鞭应声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马儿吃痛嘶鸣,如离弦之箭,急速奔出。

马蹄声在石板上嗒嗒踏响,声音急促又响亮,路上行人远远听到后,立马闪身躲在一旁,唯恐挡了贵人的道。

敢在连云闹市纵马的人,不是当朝权贵,就是皇亲国戚,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冲撞的!

好在云兮楼隔了不远,不过半刻钟即到。

“吁”一声,马前蹄高高扬起,陆琮勒紧缰绳,将马正正停在云兮楼正门口。

此时天虽未黑,可云兮楼已经热闹起来。

楼里欢声笑语,楼外车马人,络绎不绝。

高头大马陡然闯入,云兮楼门口的客人被吓得不轻,有性情暴躁的正想要高声斥骂,却陡然注意到后面紧随而来的禁卫军。

斥骂声在嘴里打了个转,没敢放出口又咽了回去,脚步缓缓后挪,不敢离来人太近。

陆琮翻身下马,四周人纷纷闪躲开来,将云兮楼正门让出……

当林睿泽等人赶到时,陆琮已经携禁卫军走入。

林睿泽让灵儿先回广聚轩,自己则是和韩景平一同快步去到云兮楼寻人。

云兮楼内,禁卫军的陡然闯入,让正玩乐嘻笑的客人和姑娘们吓了一跳。

欢声笑语渐渐消失,一时间无人敢率先发声。

陆琮沉脸站在禁卫军前方,锐利的视线仔细扫视大厅,却没有寻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旁边有人认出来人是陆琮,急忙上楼去报信。

云兮楼掌楼人名为芸娘,约莫四十,就相貌来看,倒也是风韵犹存。不过,比起相貌来,更厉害的是她的手段。

调教姑娘,笼络客人,且还能和市舶使魏忠现有往来,本事可是不小。

当芸娘赶来时,就见禁卫军正四处搜查,而下令之人自是为首的陆琮。

她低声朝身后人嘱咐两句,随后才快步走向陆琮。

“三少,您回来了,可是游船累了,不如上去歇息……”芸娘想把这尊大佛请走,可显然陆琮不会听从她的安排。

“人呢?”陆琮冷声问道,周身气压极低。

被他阴冷的眼眸顶上,芸娘心中微颤,忍不住后退一步,不敢与之对视。

明明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郎,可此时此刻的他,却让人胆颤得紧。

“三少,不知你要找谁?”芸娘苦着脸,她实在是不知三少要寻何人。

“连云岸边,你们用马车带走的姑娘。”

这话一出,芸娘神色微变,掩在宽袖下的手有些颤抖。

她尽力稳住自己,勉强笑道“三少,那些姑娘都是我们云兮楼正经花钱买的,有什么问题吗?”

陆琮黑眸沉沉,脸上神情莫测,芸娘只觉心惊胆颤,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云兮楼正门口传来动静,魏忠现笑着从外面走进,“三少,连云码头的风景可还行?”

芸娘闻此轻叹一声,神色放松不少,她往后退了一步,让魏忠现走上前来。

魏忠现在陆琮身前站定,视线转向周边搜寻的禁卫军,似才察觉到情况有异。

“三少,您这是?”他颇是不解。

不等陆琮出声,芸娘在后面小声提醒,“三少要寻我们楼里新买进的姑娘。”

“新买进的姑娘?将人领出来就是,为何还要三少搜人呢?”魏忠现当即出声斥责,让芸娘去领人过来。

芸娘迟疑着没有动身,似有为难之处。

“怎么?还不愿啊?”魏忠现眉头一皱,再次质问。

“新买进的姑娘相貌身段虽好,可性子却较为泼辣,都是外地送过来的。这人没有调教好就送过来伺候三少,我怕会伤了三少。”芸娘连忙解释。

听得这话,魏忠现倒是点头赞同道“那可不能让人伤了三少。三少,不知您想找什么样的姑娘呢?我让芸娘……”

他话未说完,陆琮已经带人上楼去搜。

魏忠现随即转头和芸娘示意,受到提醒的芸娘快步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云兮楼内某处,屋内昏暗无光,外面悄无声息。

林曦月醒来时,一时辨不清自己在何处,等稍微适应了黑暗,才开始察看四周的情况。

窗边隐有光亮照进,想来外面天还亮着,只是屋里被封严实了。

回想昏迷之前的情况,林曦月猜测她如今所在的地方应是云兮楼。

云兮楼,先前在广聚轩时,她和灵儿还谈起过,没想转眼自己就陷入其中。

不过,云兮楼的人为何要抓她呢?

想到这里,林曦月不由得想起先前听到的对话声……



第三百一十三章 怎敢强掳

分明是男人的对话声,可船边站着的又都是姑娘家。

统共才一个男人,他又是和谁在说话呢?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林曦月对如今的处境更是茫然。

些微光亮从缝隙中照进,隐约显露出周边黑暗的景象。

她悄声寻到门口位置,侧耳贴在门上,细听外面的动静。

远处隐有靡靡丝竹音传来,加之鼻尖若有似无的香味,此处怕正是云兮楼。

回想起在连云码头被抓时的情况,难不成那人误以为她是楼里私逃的姑娘,所以才抓了她?

若真是误会,还得尽快解释清楚才是。

正当林曦月张嘴准备唤人之时,外面忽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有一女子压低了的嗓音传来“人都安排好了吗?”

门外,芸娘避开四处搜寻的禁卫军,朝手下人低声问道。

“已经安排好了,在隔壁屋里关着呢。”

“把人给看好了,一定不能露馅。”她沉声警告,神色格外凝重。

“小的明白,她们都是今日新进的,绝不会有问题。”

听得这话,芸娘才稍稍放心,“带我去看看。”

“是。”应答声落下,只听“咯吱”一声,有房门被打开。

林曦月微惊,转身便想躲,可接下来仍旧昏黑的屋子却让她意识到,外面之人进的并非是自己所在的屋子。

心中紧张莫名,静听片刻,才知晓其中缘由。

断断续续的低泣声在右侧位置响起,夹杂着尖锐的叱骂声,来人应是去了隔壁屋子。

正如林曦月所料,隔壁暗屋,房门半开,光亮照入,隐约能看到不少人影。

暗屋角落处脏污裙摆晃动,伴随着女子的低泣与瑟缩。

芸娘缓步迈入,精亮的眼神扫过屋内一张张生嫩的面孔,紧张的神色稍有松缓。

“待会儿会有贵人过来,把人给看好了,千万不能出岔子。”芸娘沉声警告,眼里满是寒意。

未料到今日陆琮会过来,且还带了禁军。不知是他发现了什么?还是巧合而已?

芸娘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交代好手下人后,快步返回前楼。

暗屋内,林曦月靠在墙板边,忍不住在心中喃喃,贵人?不知是哪位?她又可否有求救的可能?

环顾四周,处处被封死,除了一扇从外面被锁着的房门,便没了其它出入口。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此处应是云兮楼专门用来看管那些“不听话”的姑娘的暗屋。

林曦月低叹一声,忍不住感叹自己运气“太好”!

外面静了约莫半刻钟,纷繁的嘈杂声再次响起。听动静,来人似是不少。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等到门外附近位置时才停下。

一时无人出声,四周静的可怕。

林曦月屏息静听,仿佛能听到外面之人的呼吸声。她心中微悸,莫名生出一丝熟悉之感。

“人呢?”低沉嘶哑的男声仿如在耳旁响起,让她浑身为之一怔……

行廊上,魏忠现听得陆琮的问话声,遂抬眼朝芸娘看去。

接受到示意,芸娘不着痕迹颔首回应,随后上前委身行礼,朝陆琮恭敬道“三少,人就在屋里,您随我来。”

门开光亮入,昏黑的屋子里一下子敞亮起来。

一眼扫去,里面的情况清晰可见。近十来位女子挨坐在一堆,听得门口的声响,她们连连后退,脸上俱是恐惧害怕之色。

陆琮将视线从她们脸上一一扫过,然而却并未见到自己找寻的人儿。

“人都在这儿了吗?”压抑住心里的失望与慌乱,陆琮面上倒是沉稳无常。

芸娘不明其中深意,只得小心翼翼解释道“今日送进楼里的姑娘都在这儿了,不知三少可有满意的?”

陆琮半垂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冷冷问道“她们都是哪儿来的?”

“她们是……京外送过来的,大都是穷苦人家的姑娘,被家里人卖……送到我们楼里,也能混口饭吃。”这些姑娘来路正常,芸娘倒不必担心陆琮能查出什么。

“走的水路?”

芸娘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懂他是何意。

站在旁侧的魏忠现随即应声,“是水路,船就停在连云码头呢。”

“魏大人倒是清楚。”陆琮抬眼看向他,眼里满是深意。

魏忠现脸色一僵,随后轻笑着解释“皇恩浩荡,下官受命掌管连云码头,自是对此处的人员往来十分清楚。”

陆琮似笑非笑,对此既不赞同,也未反驳,只将视线收回,抬手示意离开。

看着陆琮转身,后面的魏忠现和芸娘对视一眼,皆是松了口气。

幸好他没察觉出什么,否则真要搜查起全楼来,麻烦可就大了。

正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禁卫军听到动静,纷纷上前抽刀护守。

“是林公子和韩二公子。”恩铭认出来人。

陆琮黑眸微闪,道了一声“退下。”

禁卫军纷纷退回,不再阻拦。

“人呢?”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来人朝陆琮直冲而去。

“不在这里。”陆琮低声回答。

听得这话,来人瘫坐在地,脸上满是痛苦焦灼之色,喉间更隐有哽咽之声。

这一场面落在魏忠现眼里,却是让他觉得万分奇怪。京中权贵甚多,他虽说不能认全,但和宫中往来密切的主子,他都混了个脸熟。

可眼前这人,他却是不曾见过。不过,对于后面的那位韩二公子,他倒是知晓不少。

能让韩二公子跟随,让三少回话,这人难不成有何特殊身份?魏忠现不由得在心里猜想。

“三少,不知你们在寻何人?下官可否能帮上忙?”他故作关切模样,上前问道。

陆琮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回避,直接讲明其中缘由,“林公子的妹妹在连云码头不见了,先前有人看到云兮楼的马车在岸边带了人离开……”

“原来如此,下官还奇怪三少您来云兮楼为何还要带上禁卫军呢,原来是在寻人。”魏忠现恍然大悟,随后连忙转向芸娘问道“老实回答,林姑娘可在你们楼里?”

芸娘听得质问,大喊冤枉,“贱妾怎敢强掳良人家的好姑娘,自是没有的。”

“如此才像话。”魏忠现脸色缓和下来。

“人既然是在连云码头丢的,下官必有责任要将人找回来。三少,林公子,下官这就派人去寻林姑娘。”他说着便要动身。

然就在此时,猛地拍打声在耳边响起,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身后的门板被敲的“砰砰”震响……



第三百一十四章 只是误会?

拍打声砰砰作响,芸娘等人面面相觑,脸上显有惊愕之色。

“这是……”陆琮眉眼一挑,将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芸娘脸上满是茫然之色,显然也不清楚暗屋内的情况。

她急急忙忙唤了看守的手下人,得到的回答却更是离谱。

“这间屋子一直空着,没有人啊。”

“那这拍打声从何而出?有鬼吗?”她气急,若不是陆琮在旁边,怕是已经斥骂出声。

“小的也不知,该不会真是闹鬼了吧!”看守之人一脸惊恐之色,随着愈发响亮的拍打声,更是吓得连连后退,仿佛屋内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她楼里怎么出了这么个蠢东西!若是眼神能杀人,只怕看守之人此刻已经被芸娘给千刀万剐了。

“把门打开。”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陆琮黑眸沉沉,让人辨不清他此时的想法。

芸娘有些迟疑,“三少,这屋里关的都是些不听话的姑娘,若是冲撞了您……”

“打开。”陆琮厉声打断,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眼见他发怒,芸娘哪里再敢多说话。

门锁响动,屋门大敞。

在黑暗中待久了,陡然见到光亮,眼睛有些受不住。

林曦月抬手护住眼睛,透过指缝向前看去,隐约中看到不少身影,因为背着光,看不清他们的相貌,不过为首男子的身形,她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确定是他,林曦月霎时安心。

紧绷的身子方才松缓,她只觉眼前一黑,腿中没有丝毫气力,竟直接瘫坐在地上。

看见这一幕,陆琮来不及欢喜,心中顿时揪紧,抬步便要往前走,只不过被身后的恩铭一把拉住。

“主子,魏大人还在旁边看着呢。”恩铭轻声提醒。每每遇上曦月姑娘出事,主子就会失了平日里的沉稳。以往周边都是自己人,言行亲密些也无碍,然今日魏忠现在此,主子可不能和曦月姑娘靠的太近。万一被魏忠现察觉了主子对曦月姑娘的情谊,这可是害了曦月姑娘。

无需恩铭解释,陆琮自是随即反应过来。

官场凶险,就算有皇上护着,也未必能保一世平安,而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在京中得罪了不少人。若是让他们知晓自己有了软肋,今后曦月在京中的日子怕是不得安宁。

将迈出的步子收回,陆琮袖下拳头捏紧,脸上神色倒是无甚变化。

“曦月。”

“曦月姑娘。”

林睿泽和韩景平快步来到曦月身边,急切问道“可有哪里受伤?”

林曦月摇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没事,就是腿中发软,有些站不住。”

“是被吓着了。”韩景平脸上有心疼之色。

林曦月不再出声,余光瞥向站在门口的人,见他只是站在那里,心中突觉有些刺痛。

垂眸掩下失落,她低声道“哥哥,我们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林睿泽将人搀扶起,视线转向陆琮,见他朝自己微点头,心中明了,于是特意出声道“麻烦了。”

“你们且回家去吧,这里交由我来处理。”

“恩铭,派人送林公子和林姑娘回去。”陆琮沉声交代。

“是。”恩铭领命,“林公子,林姑娘,请随我来。”

林曦月在哥哥的搀扶下,低头跨出暗屋门槛,随后朝陆琮的方向福身道谢,这才跟着恩铭离开。

不管私底下关系如何亲密,在外人面前,礼数不能少,否则必定惹来猜忌。

官场上的风起云涌,她是不懂;可人心之间的多疑,她向来清楚。

“林姑娘,小心脚下,有台阶。”恩铭的提醒将她思绪唤回。

沿着行廊离开,耳边忽闻隐约啜泣声,林曦月双耳微动,视线顺着声音望去,最后停在某间暗屋之内。

屋门未然关上,里面的情况能看个大概。

看到里面瑟缩在一起的姑娘,林曦月眉头紧皱。她们虽是可怜,可她却也无能为力。先前外面的对话,她也听到了。陆琮都处理不了的事情,她自是不会出头逞强。

只不过,一想起自己无缘无故被抓到云兮楼,林曦月心中就甚觉怪异。

思来想去,头疼得厉害,她抬手扶额,脸上显出痛苦之色。

察觉到曦月的不适,林睿泽颇为担心。

恩铭随即提议“林公子,不如先让林姑娘歇一会儿,等精神好些了,再启程回去?”

林睿泽倒也如此想过,只是……“周边环境繁杂,我怕会吵着曦月。”

“街旁两道确实不行,不如去主子船上歇息片刻?毕竟码头进出口方才畅通,人们都堆聚在一块儿,此时怕是吵嚷拥挤得很。”

这话有道理。林睿泽略微思索后,又询了曦月的想法,见她没有反对,于是点头应下。

一行人悄然离开云兮楼,丝毫未引起外人的注意。

至于云兮楼内,氛围则是异常沉肃。

对于林姑娘被绑一事,芸娘然摸不着头脑。

陆琮坐在软榻上,手指轻弹,等着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公子虽初到京城,然拜在我老师名下,也算得上是我师弟。今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在还未酿成大错。我既已经答应要追查到底,你们自是要给我一个解释。”

尽管他语调沉稳,未见怒意,但芸娘却止不住心中的害怕。

裙摆下的腿微微发颤,向来能言善辩的她,在陆琮面前却不敢发声。

“怎么?无话可说吗?”等了半晌,陆琮似有些不耐,语调也沉闷了许多。

芸娘赔罪道“三少,贱妾也是方才才知晓林姑娘被关押在楼里,这其中或是有误会。”

“误会?”陆琮眉眼一挑,反问道“不知这样的误会有多少呢?”

这话一出,芸娘直接跪趴在地,身冷汗直冒,“三少,云兮楼虽是风月场所,却不敢做强抢良人的勾当,您可要明察啊!”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沉寂,只听得陆琮手指下的轻敲声。

一声一声,仿佛直接敲在心头上,引得众人心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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