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神娘子 - xp1024.com
《厨神娘子》


1.水晶烧麦

夜色沉沉,四下寂静无声。[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此时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逢魔时分。一个瘦小的黑影快速闪身进了一间茅草屋的门。屋门没有锁,被推开的时候发出老旧的吱呀声,在这沉寂的夜色中显得尤其的响亮。

黑影进屋后,熟门熟路的几步奔至屋内的床前,伸出手轻轻摇晃着床上睡的正香的人。

“云娘子,云娘子,该起身了。”

见床上的人毫无反应,黑影显然有些焦急,将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云娘子,快起身,要来不及了!”

“唔……”床上的人儿终于发出了一声半梦半醒的呓语,“二丫吗,什么时候了?”她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意识还有些混沌。呆愣了一瞬,猛的坐起了身,艰难的睁开眼。

“寅时二刻了。娘子还有好多东西要准备呢吧?赶紧起来吧!”二丫催促着,声音里也带着少许的困意。

使劲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云轻歌又甩了甩头,迷迷糊糊的站起身,走到一边的架子旁,取了先头备下的冷水泼了泼脸。水温很低,冷的云轻歌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清醒过来。习惯了每天用手机闹钟叫自己起床,自打穿来这,每日看时间都快成了她一个心病了。尤其昨晚为了今天的事儿准备到了后半夜,这一刻,全身真是说不出的酸涩。

“谢谢二丫,劳烦你跑这一趟了。”她弯了弯嘴角,摸索着点上油灯。屋内顿时亮堂了起来。

二丫见了忍不住撇撇嘴,“娘子你真是好奢侈呢,这会子了还点灯,等你洗漱完毕,天光就出来啦。”

云轻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东西就是拿来用的嘛。”一边说,她一边取了牙擦子仔细的把牙齿擦干净了,再认真的洗了脸。果然做完这些事,远处的天边泛出了一抹鱼肚白。

“娘子,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又看见那些人了。”二丫蹙着眉头看着云轻歌不慌不忙的做事,心下又添几分烦躁。“那些坏人!娘子你若是今日……难道真的要去那家?”

云轻歌笑笑没搭话,心思却不由的飘远了。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她刚来这丰县才三天,就惹恼了县里最大的一股恶霸势力。那叫尤四的眼馋自己的小食摊生意好,又见她长的漂亮,便硬要说自己抢了他的地盘。逼着她今日若赚不出二两银子,就得给他当第七房小妾。

二两银子,那可是两吊钱,足足两千文。一个小食摊里卖的东西便宜的三文两文,贵的最多也就七八文,一天赚两千文,分明就是故意刁难。二丫曾经建议她跑路算了,谁知道她说完这话转身刚出门,就看见不远处墙角边站着靠着的笑得不怀好意的几个无赖。

尤四这是要吃定了自己了。不过……她在心中冷哼一声,她可不信邪。她就不信凭着自己超越上千年的积累,斗不过这小小的一个地痞流氓。昨日已经下了饵找了契机,就算是豪赌一场,她也不会轻易便认了输。

一边转着自己的心思,云轻歌一边转身用心的将前一夜备好的食材一样一样的检视过来。这茅草屋并不大,食材却不少,包好没蒸的虾饺,小笼汤包,熬了八分的赤豆元宵,雪白的豆腐脑,精致的水晶烧麦,还有一小罐芬芳馥郁的干桂花,和一小罐雪白细腻的砂糖。林林总总的,摆满了屋内唯一的桌子和凳子。

二丫随着她的目光巡视过去,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虽然基本都是半生的食材,可光这整洁精美的模样就是她生平仅见的了,更别提她曾经尝过云娘子的手艺,深深的知道这些东西若是做出来,必定是美味无比。

“云娘子,你不怕吗?去了他家你可真的要遭罪了!”虽然赞叹,二丫心中的忧虑却依旧在翻滚,按捺不下地再次出声念叨。

云轻歌听了她的话,装盒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了先前的事情。做完了,她才扯一扯嘴角,“害怕有用吗?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啊。不如努力拼一把,说不定就成了呢?”说着,她露出一个淡然温和的笑,“船到桥头自然直。”



小半个时辰后,太阳已经露出了半张脸。云轻歌收拾完了要带的各种食材,曲腿沉身,一个使劲,颤颤巍巍的将家什挑了起来,一咬牙道,“我走了,开工去。”二丫见她挑的吃力,连忙取下两个板凳抱着,“云娘子,我送你过去。”说完,不等她推辞,便蹭蹭蹭的领头先跑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街市口,尤四早领了几个混混等在了那里。见云轻歌到了,连忙伸手顺一顺嘴上那两撇油光锃亮的小胡子,一摇一晃的迈着步子凑了上来,“小娘子这么辛苦,何必呢?你跟了我,以后哪里需要再做这些低贱的事儿。我尤四爷一向最疼惜美人儿了!”说着,他嘿嘿一笑,伸手便想摸一摸云轻歌的脸。

云轻歌不动声色的闪开了尤四的魔爪,一边手脚利索的开始摆开摊点,一边神色从容的说,“二两银子,我信尤四爷您必然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到做到。”

尤四被她闪开了手,又拿话压了,不由觉得在手下人面前失了面子,心中怒意勃然而生。他狠狠的一挥手,狞笑道,“不识抬举的小贱货!爷今天就要让你看看清楚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话音刚落,随他来的一干地痞无赖迅速将云轻歌摆好的小食摊给围了起来。

而那尤四索性让人端来了凳子,自己无赖的坐在云轻歌的摊子旁边。他也不多说话,凡是有人企图靠近,他便斜眼怒瞪。瞪的上前的人无不后退两步,绕道而行,省得惹上了那恶霸。

尤四见了路人们的反应,得意的笑了起来,“对,尤四爷我说话算话,只要你今日能赚到二两银子,我就放过了你。”

二丫看他如此无耻,瞪圆了双眼,眼珠子几乎凸了出来,她鼓着腮,抿着嘴,一副话到嘴边呼之欲出的样子。云轻歌连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二丫乖,你娘还等着你回家帮忙,别在我这耽误时间。”说完,便推着小姑娘离开。二丫拧着眉头急的跺脚,想来想去又没什么好办法,只得喊了一嗓子,“那我走了,云娘子你千万小心,别被坏人占了便宜!”说完,一步三回头的跑开了去。

云轻歌目送她走远了,又转过身有条不紊的忙活自己的事儿。将虾饺、小笼包、水晶烧麦各摆了两屉开始蒸。另一边赤豆元宵也煮上了。地上还有个大锅,是之前烧好了用被子牢牢裹着的,这会子微微露出一条缝,热气带着鲜咸的香味儿溢出来,让人忍不住想打开了一探究竟。

过了约有一刻钟,云轻歌手上挡着抹布去掀那小巧的蒸笼屉子,只见屉子里的几样面点都已经蒸好了。虾饺和水晶烧麦的皮是用好不容易制成的澄面做的,蒸熟了之后变成了半透明的,晶莹剔透,里面隐约能看见点缀着红色虾仁绿色豆子的馅儿。香味儿顺着掀开的口飘散出来,勾引的一边堵人的、围观的,都忍不住咕噜咕噜咽了咽口水。

然而,食物再怎么诱人,也抵不过对于地痞恶霸的害怕。眼见着日渐中天,云轻歌的摊前依旧门可罗雀,没有人敢上前买任何东西。

尤四脸上的得意越来越明显,他再次yin笑着开口道:“小娘子,这半日都快过去了,你可还没开张哦!”

云轻歌看了他一眼,脸上一派风轻云淡,温声说,“不是说一日吗?可还没到时间呢。”

尤四讨了个无趣,狠狠的啐了一口,咬牙切齿的回答她,“行,大爷我就再等你半日,到时候看你怎么抱着本大爷的脚哭!”

听了他的话,一边围观的人群中发出轻微的叹息声和嗡嗡声。

“这小娘子可怜哦!怎么会惹上尤四那霸王的?”

“是啊,这下子惨了,看来真的要被尤四给糟蹋了……”

“嘘,轻点,你不怕被他听见啊!还过不过日子了!”

人群正小声议论着,一位穿着青色交领长衫三十多岁清俊斯文的男子自远处走来。他发现自己要去的地方此刻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不由拧紧了眉头。难得在外能碰见一个会做自己家乡小点的小食摊,他还想乘着明日离开之前再来享用一番,这是怎么了?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人群后,男子侧头凝神听了会儿人们的窃窃私语,眼中显出几分义愤填膺来。他心下暗忖,自己原本就只是过客,倒不怕那地痞欺人,不如……

还没迈出脚步,就听见一声清脆的“云娘子。”

2.绿豆芋圆双皮奶

云轻歌见了来人,终于悄悄的轻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你这今儿怎么这么多人?”说话的是一名身着新绿色杏花纹襦裙,上搭鹅黄色轻纱半臂的娇俏小丫头。她自围观的人群中分众而出。一边走,一边清脆的说道,“我们娘子昨日吃了你做的那什么……双皮奶,心情立刻好了,一直跟我说让我今日再多买几样呢!”

“嘿,你这小丫头,没长眼啊?”路边看热闹的地痞甲见到居然有人不畏自己的威势,就这么大摇大摆往前走,立刻便要上前一步。谁料脚刚迈开,就被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自家老大给踹了个大马趴。“去去去,有点眼力见没?”尤四见了这姑娘,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点头哈腰的跟在人家身后,“小翠姑娘,出来买东西啊?”

小翠并不领情,抬着下巴乜斜了一眼尤四,“是啊,没见我忙呢么?别挡着我。”说罢,一抬脚绕过了他,走至云轻歌的摊子前,便要点单。

尤四暗暗磨了磨牙,小翠只是个小丫鬟没错,可她服侍的人却是丰县县令家的千金蓝宝珠。这蓝宝珠是蓝县令唯一的女儿,从小便当眼珠子一样呵护爱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一个流氓恶霸头子,想要在这丰县站稳脚跟,最不能得罪的便是这父母官。想到这,尤四恨恨地眯了眯眼,这小娘子,居然有能耐搭上县令家的千金,自己到底还是小瞧了她。

云轻歌见了二人的互动,心下暗自发笑,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温和婉约的模样,柔声道,“我今日特地又多做了几样小点。小翠姑娘可以看看。”说着,便一一指过,依次介绍每样的名字和特色。

小翠见状,豪气的将手中的空食盒往云轻歌的桌上一放,小手一挥道,“云娘子帮我装吧,不拘哪样,每样来两份。我家娘子说了,多买一份孝敬我们夫人。”说完,她不等云轻歌回答,又对着自己来的方向招招手,扬声喊道,“你们发什么呆呢?快来啊!你们要买的东西在这呢!”

随着她的招呼,自人群中又娉娉婷婷走出五六名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来。若有熟悉的人见了,一准能认出这些都是丰县里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的大丫鬟。

“咦,这小食摊上的东西看着果然精致呢!”一名穿着蓝衫的女子惊叹道,她是王员外夫人的贴身大丫鬟。

“果然如此!”另一个穿着黄色襦裙的姑娘也附和道,“你们看看,这一样样的,又齐整又漂亮,我方才远远的就闻见香味儿了。”这位却是县丞家的侍女,据说是县丞老娘最喜欢的一个近身人儿。[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后面的几名都跟着笑着附和起来,一时间,这一片被地痞流氓们围起来的空场上竟变的莺声燕语,热闹非常。

有了小翠的带领,这些婢女们自然是不再担心受到什么刁难了,热情如火的将云轻歌的小食摊给围将了起来。“我要那个翡翠虾饺!”“给我装两份赤豆元宵!”“哎哎,那小笼包子给我留点呀!”

云轻歌笑眯眯的拍拍手,“别急别急,都有都有。让我一个一个来帮你们装。”一边说,一边便手脚麻利的忙活起来。

尤四见了这架势,冷冷的哼了声,插着手不远不近抖着腿站着。卖吧卖吧,就算你把今儿担来的东西卖光了,也赚不到二两银子,我且让你再笑一会儿。



忙活了小半响,云轻歌帮这些丫鬟们都打包好了吃食,又结了钱。虽然额上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但腰里的铜板却是扎实的,这让她觉得自己离今日的目标又近了几分。见来人纷纷拎起食盒准备告辞,她顺手扯了一块汗巾子抹了抹额,准备坐下休息会儿。

正午的日头有些烈,照的地上蒸腾起了淡淡的热浪。云轻歌坐在板凳上举目四望,围观热闹的人依旧很多,她还能在中间看见一些半生不熟的脸庞,都是前几日按点来光顾的老主顾,如今被那气势汹汹的尤四给骇住,都不再敢上前。

她不由的在心里叹口气,暗道果然地头蛇惹不得。除了小翠她们,就无人再敢出个头了吗?

周围一片安静,刚才的热闹仿佛像是从未发生过。尤四不高不低的冷哼一声,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哼起了小曲儿,他倒三角眼微眯,一脸的得意,翘着二郎腿,悬空的那只脚随着小曲的调子一晃一晃。

集市口的气氛有些凝滞。云轻歌按下心中的厌恶,只又站起身来一心拾掇着自己的摊位。将一应物品再仔细的摆放整齐,抹布洗干净,里里外外细致的再擦一边,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正忙碌间,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双长腿。略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看来人,云轻歌绽出一个柔美的笑来,“客官还是老规矩吗?”

身着青衫的男子温和的点点头,又四下巡视了会儿,“方才仿佛听见你这有双皮奶?”

“正是呢。只是难得,价格要贵些。”云轻歌笑着点点头,又周到的问,“客官可是想吃?需要什么浇头不?我这还备了点红豆沙绿豆沙,嗯,还有芋圆。”

“娘子还会做芋圆?某倒是很久没吃到过了。”男子一听眼睛一亮,感叹了一句,随即道,“那就加点绿豆沙和芋圆吧。”

“好嘞。您稍等。”云轻歌诺了一声,熟练的翻出一个食盒来,里面正是她先前提到的两种豆沙和芋圆。

她手脚麻利的熬好糖水,浇在雪白软嫩的双皮奶上,再舀一勺绿豆沙,几颗圆滚滚的芋圆,最后撒上一小撮带着甜香的干桂花,一碗绿豆芋圆双皮奶便大功告成了。连着一屉虾饺一屉水晶烧麦一起端上,在这阳光有些刺目的午时,让人见了便食指大动。

男子带着几分期待与好奇,先舀了一颗芋圆入口,口感绵弹,却又一点也不粘牙,带着微暖甜爽的糖水,滋味丰美。他忍不住夸了一声,“娘子果然好手艺。”

云轻歌听了夸,眼底也漾出几分笑意来。她一向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厨艺,无论什么菜式,只要有食谱,第一回便能做的似模似样,第二回还能再加上自己的小窍门,做出更多的新意来。想当初,她家小皮球……她心中一缩,猛然闭了闭眼。不能想,不能想,前世总总,如烟飘散。想来只能平添伤心而已。

男子在余光中瞄见她情绪变化,以为她是在为了二两银子的事儿犯难,便低声道,“娘子若是不嫌弃,今日这二两银子的事儿,在下倒是可为娘子分忧一二。”

云轻歌心中陡然震动了一下,为这萍水相逢之人的一分善心,她弯起如水明眸,盈盈的福了福,“公子大义,云轻歌感激不尽。”

“在下舒玄,云娘子请勿如此客气。”男子回了他一个温和的笑,这小娘子看着年纪不大,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举止形容倒是落落大方进退有度,不得不让他高看两分。

“云轻歌谢过舒公子,不过,二两银子,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说着,她俏皮的眨了眨眼。“当然,这也多亏了舒公子。”

“呃?”舒玄愣了一愣,她尚未领他的帮助,怎么又说是因为自己呢?还在愣神间,身后突然传来了汹涌的人声。

“老板娘,给我来一屉包子!”

“老板娘,我要赤豆元宵!”

“哎哎,那个什么漂亮的烧麦给我留几个啊小娘子!”

原本被地痞流氓们威吓住了的人此刻全都涌了上来,七嘴八舌的点着自己想买的吃食。

“舒公子慢用。我先去招呼其他人。”云轻歌抿嘴一笑,转开了身。

舒玄眨了眨眼睛,突然失笑摇了摇头。这些百姓们因着先前几位丫鬟和自己的“突围”,有了勇气齐齐上阵。想来那些作怪的地痞流氓们也不能挨个全都报复了去。这可不是有自己几分功劳吗?

这小娘子,还真是玲珑剔透呢。

他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又低下头去慢慢吃着自己点的几份吃食,想起刚才那云娘子眼中不容忽视的一抹自信,配上她清丽无双的面容,还真让人有那么一瞬间移不开眼。想到这儿,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想要看完这场闹剧的念头。他倒要瞧瞧,这小娘子究竟打算怎么解了这个困境。



忙忙碌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夕阳的余晖染上了大地。大吴不比前世,街边没有可用彻夜点亮的灯火霓虹,所以一般的小摊点总是赶在太阳落山前就得收摊了。云轻歌的小食摊自然也不例外。

摊上的各种美食早已被抢购一空,云轻歌坐在凳子上正开心的数着今日的进账。客人们早已离去。舒玄也不例外,吃完自己的东西,爽快的掏了钱结账,末了到底多给了她几个铜板,说是难得吃到如此对胃口的美食。云轻歌大大方方的道一声谢,接了过来。完全没有推辞之意。这是他对她手艺的肯定,就跟前世的小费一样,都是她应得的。干嘛不收。

尤四见云娘子开始数钱,眯着眼凑了上来。只稍微一扫,心下便有了算计。正如他先前心中所想,即使她摊子上的货全部出空,也不可能赚到二两银子。他嘿嘿一笑,伸手便要搭上她的肩膀,“小娘子,别数了。这绝对没有二两银子。”

云轻歌其实一直在留意他的动静,在他伸手想要乘机揩油的时候,便利索的将铜板哗啦一下全扫进了装钱的匣子,忽的站起了身。仿佛不经意的走开了一步。

“行了,别硬挺了。你早晚都是爷的人。”尤四的小算盘再一次落了空,脸上便挂上了不耐烦,“怎么数都没用,你老老实实的跟本大爷回家,好好伺候。本大爷心情好了,你以后日子也好过。”说着,他沉着脸挥挥手,“给本大爷好好将小娘子带走!”

尤四手下的地痞流氓们早就等着这一句话了,在这站了一天桩,光闻味儿见人吃了,自己什么都没捞着,心里全都憋着火气呢。见尤四一挥手,一群人如狼似虎的便呼啦啦围了上来,“走吧,小娘子!”

云轻歌嫌恶的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几分不耐和一丝焦急。她攥着拳头后退一步,目光悄悄的溜向远处。要赌输了吗?

“云娘子!”

3.红豆仙草冻

突然冒出的声音让地痞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众人转头看去,不由齐齐暗道一声,怎么又是那个小翠?

小翠跑的急,站定在了云轻歌面前话没说出口,倒先喘了几口粗气。[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待她稍稍平静了一下,这才举起手上的东西道,“云娘子,我们娘子和夫人今日吃的都开心,这是特特嘱我带给你的赏钱,你可收好了。”

“谢蓝娘子与蓝夫人了。”云轻歌盈盈一福,伸手接过,定睛一看,这赏钱足有半吊。

加上今日赚的,也有一两多银子了。只是,离二两之数尚有差距。

“还有我们的呢。”正纠结间,从小翠身后又走出几名姑娘,正是她早上领来的那几位。

“咱们府上也有赏钱给娘子。咱们员外夫人说了,这等美味,即使是县里一等大酒楼的厨子也做不出呢!”王员外家的蓝衫丫鬟一边笑眯眯的夸道,一边将手中的荷包递给云轻歌。

黄襦裙的侍女也在笑,“是啊,娘子好巧的手,真真羡慕死我们这些笨人了。我家老太君说,娘子做的那小笼汤包,与她家乡的味道竟是一模一样。”说着,也捧出一袋赏钱来,“娘子收好了,这是我们老太君的一点小心意。”

后面还有几家也纷纷给出了自家吩咐的赏钱。云轻歌一一接在手里,脸上露出轻松快乐的光彩来。能被人赏识是件多么令人愉悦的事情,更何况这赏识还解了自己眼下的困境。

原本要拿人的地痞们已经有些目瞪口呆了,他们迟疑的看向自家老大,而尤四此刻早已面目漆黑,一张脸阴沉的可以滴下水来。

云轻歌双手捧着一堆钱袋,似笑非笑的在尤四面前晃了晃,“这下够数了吗,尤四爷?”

“给我砸!”被红果果(这真不是错别字你们懂的=。=)挑衅的尤四恨恨的一挥胳膊,抬手便拎起云轻歌摊子上的一只凳子,狠狠的砸在了台面上。只听哗啦一声,原本摆在上面的碗碟蒸笼碎了一地。(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地痞流氓们得令,一拥而上,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几乎只是一瞬间,云轻歌的摊位成了一堆破烂。灶台桌椅全部支离破碎的丢在地上,还有成堆的碗碟勺子,也化作了认不出的碎瓷片。她精心调制收藏的一些食材调味品更是倾撒了一地。空气中酱油、醋、糖的味道混淆在一起,让人闻之欲呕。

尚未走远的小翠几人听见了声音猝然回首,被这变故惊了一跳。她下意识的想冲出来,被身后几名同行的伙伴给拖住了。不仅是她们,云轻歌也连连对她打着别过来快走的手势。

隐在暗处的舒玄见了这幕,不由得心里惊喜。这小娘子能屈能伸,知道审时度势,有舍必能有所得。这样的心性怕是男子也不及。舒玄赞许的点了点头。

尤四领着人砸完了摊子便扬长而去。云轻歌见他走远了,方才心疼的蹲下身翻检着。今日她带出来不少稀罕的物件儿,比如那细砂糖就是自己想了辙熬制的,还有那一罐干桂花也得来不易。好在带来的食材和半成品都变成了铜钱,自己损失的不过是些桌椅板凳和锅碗瓢盆,少不得再置办一套就是。

她小心翼翼的将还能剩下的一点完好的东西归拢好,找了个没被砸破的匣子装了起来,又转身谢过了小翠今日的相助。

小翠还有些义愤填膺,云轻歌细声慢语的安慰道,“小翠姑娘莫要为了我再生气了。左不过一些物件儿,铜板我可都抱的紧紧的呢!”说着她将怀里的钱匣子亮了一亮,到底引得小翠一阵笑。“今日无论如何要多谢小翠姑娘仗义,若不是你,云轻歌怕是此劫难逃。”

小翠缓过了情绪,连忙摇摇头,“是我要谢谢云娘子你才对。若不是昨日那一碗双皮奶,少不得我回去还得挨一顿鞭子,娘子可是帮我免了一顿皮肉之苦啊!那尤四真真不是个东西,我实在是见不得娘子就这么被他给糟践了,昨日便找了些相熟的小姐妹,今日来为你解围,也算是尽了自己一份力吧。”

两人又互相宽慰几句,这才撂开了手,分头而行。

云轻歌抱着自己的两个匣子,匆匆回了暂住的茅草屋,刚走进院门,就看见二丫正伸长了脖子在等她。小姑娘看见她回来,着实松了一口气,连跑带颠的就冲了上来,“太好了,云娘子,你回来了!”

她热情的想伸手去帮云轻歌拿匣子,却被她躲了开,“二丫等我可有事?”云轻歌微笑着问她。

二丫的热情落了空,不开心的嘟起了嘴,“娘子好没良心,我担心了你一整天,我娘又不让我去看你。这才巴巴的等在你家。你怎的如此冷淡。”

云轻歌这才想起今早正是这孩子送自己去的街市口,她平日里只帮着娘亲做些杂事,怕是一早就在这等着自己了。今日别看自己一直脸上风轻云淡的,其实哪能心中不紧张呢,又被人砸了摊子,又忙又累的撑到现在,倒把这小丫头给忘了。

她连忙放下匣子,抬手摸了摸二丫的脑袋,“谢谢二丫关心,明日怕是还得劳烦你爹帮我再打些桌椅板凳什么的呢。”

“哎,我都听说啦。”二丫小大人似的叹口气,“那坏人!哼,老天一定要他报应!”说道这,她心疼的又看看云轻歌捧回来的匣子,“这么多好东西,真可惜了。”

云轻歌为了这孩子的热心肠心中暖暖的,身上的倦意仿佛也散开了一点,她走去碗柜边找了找,在角落里看见了先前摆在那的一个大水盆,盆里有头一日就用井水镇上的仙草冻。“二丫,我这还有好东西,你等着。”说着,她取了干净的碗勺,舀了几勺仙草冻,又放了家中剩下的红豆沙和芋圆,最后浇上一勺野蜂蜜,笑盈盈的递到了眼巴巴的二丫手上。“给,吃着玩玩吧。”

二丫接过碗一看,晶莹软弹的仙草冻莹黑透亮,软嫩可爱,芋圆雪白细腻,红豆沙并不细碎,反而留着半颗半颗的红豆,还连着皮。碗里黑红白三色鲜艳透亮,看着就十分爽口,再加上最后浇上的野蜂蜜,金黄的色泽混着淡淡的清香,满满的都是诱惑。

她连忙拿着勺子迫不及待就舀了一口放入嘴里,仙草冻被井水镇了一天,透着丝丝凉意,舌头轻轻一抿就嫩嫩的碎在了嘴里。再混上弹口不粘牙的芋圆,沙糯却带一点嚼劲的红豆沙,还有蜂蜜的清甜,心中那等了小半日的焦急内火立刻就消失无踪。

“娘子做的东西真是好吃!”二丫一边西里呼噜吃着,一边嘴里含混不清的夸奖道。

云轻歌看着小丫头一脸满足的吃相,心中也不由生出一丝餍足感来。自穿过来,虽然自己一直过的辛苦,幸而也一直有类似二丫这样淳朴而热心的人在一边帮着,她才能平平安安的走到这里。但愿在丰县能安稳再呆上十天半个月的,让她能多攒点路费,才好继续往北走。

二丫并不知道云轻歌心里的这些纠缠,大快朵颐的吃完了一碗仙草芋圆,满足的摸了摸肚子又抬手擦了擦嘴,“云娘子,既然你没事,那我先回去啦。”

“好。”云轻歌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反应过来日头早已西沉,自己居然黑灯瞎火的和二丫说了这么半天话,也没点灯。她不由自嘲的摇了摇头,今日到底是有些累了。“你快回去吧,我不送你了,路上黑,自己小心些。”

二丫不在意的挥挥手,看着云轻歌转身去点灯,“出门就到,娘子放心。”说完,就往外走。

就在二丫举步向外的时候,云轻歌的灯也点了起来,她抬头刚想再叮嘱一句,余光却瞥见了窗户纸上一闪而过的几个黑影,“小心!”云轻歌尖声惊叫起来,猛的向前一扑,将二丫扑倒在地就势一滚躲进了桌下,而门外窗外此刻齐刷刷的伸进来几把利剑,堪堪擦着二人的衣服角而过。

二丫吓的脸色煞白,话也说不出了。云轻歌脸上也白了一白,但她仍然强自镇定的按了一按二丫,让她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飞快的探出头去吹熄了刚点上的油灯。

屋内瞬间一片漆黑。

只听悉悉索索几声,几柄利剑眼见着就要将门窗挑开,云轻歌连忙使劲将脚下的一丛干稻草拨开,露出一个小小的门来。她与二丫合力掀起脚下这地窖的门,又推着小姑娘先下了地窖,自己才钻了进去。

地窖门被放下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还伴着门窗破开的声音。云轻歌听见一个半生不熟的沙哑嗓音喝到,“地窖,追!”

好在这地窖还有个出口,却是在小院靠院门处,两人拔腿飞奔,跌跌撞撞的就向外面的出口跑去,眼见着追兵将至时,终于爬了上去。

云轻歌一上了出口,并不急着走,转身就去墙角处搬了两块大石头将外出口压上。石头刚压好,便听见了下面乒乒乓乓之声。

“二丫快回去。从此别与人提与我相识。”她一边推搡着小姑娘,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塞给她,那是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她抢入怀里的。

二丫抖抖索索捧着钱,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又慌又乱,脑中一团乱麻,最终只胡乱的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叮嘱一声,“娘子保重。”就急急忙忙的往自家的方向跑去。

云轻歌见她走了,又手脚利落的从院门后扯出一个早就打好的包裹,将方才抢救下来的两个匣子装了进去。这时候,耳边已经听见那一群黑衣人又绕回了屋里的出口就要追上自己。她咬了咬牙,埋头就往外狂奔起来。

刚跑了两丈,耳边只听脚步声起,一个人影拦至面前。

4.馄饨面

云轻歌顺手抡起手上的包袱向来人砸去,来人却轻轻巧巧一抬手,便截住了她的攻势。[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云轻歌的脸白了又白,心下正胡乱想着要怎么脱身,只听来人急切道,“云娘子,是我。”

她闻言下意识的抬头,午时那点了一份双皮奶的青衣长衫的男子映入眼帘。“舒公子救我!”再顾不得其他,云轻歌压着嗓门急急呼救。舒玄抬眼向远处一看,只见几名黑衣人来势汹汹,已经快到眼前。

“别怕,得罪了。”他沉声道,双手一捞竟将云轻歌瞬间背在了背上,随即脚下几个轻点,倏忽之间,纵身飞跃了数十丈的距离。

云轻歌起先还有点害怕,两只手紧紧攥着舒玄的衣服,很快的,这害怕变成了新奇。她一边偷眼瞄着身边快速略过的景色,感受着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一边在心中惊叹着,我的天,这就是武侠小说里说的那种轻功吗!简直太厉害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到了一片小树林里,云轻歌从舒玄的背上下来,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扯扯有些凌乱的衣服,又抬手抿了抿鬓角散乱的发丝,定了定神,施施然福了下去。“云轻歌谢过公子救命之恩。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舒玄面露忧色的将她虚扶起身,道,“那些杀手应已被我甩远了。之前经过颇多岔路,我都布下了迷阵,想来若要准确找到此处没有月余是不可能的。这时间应足够云娘子再走远些了。只是……云娘子你要去哪里?可有稳妥的落脚之处?”

云轻歌听了这问话,心中划过一丝怅然。自己就是个无根浮萍,哪里来什么稳妥的落脚之处?她低着头,长长的睫羽掩下了眼中的情绪,随即很快又抬起头来,冲着舒玄爽朗的一笑,“无妨,我自有去处。公子不必担心。”

舒玄看着她口不对心的样子,想起先前的黑衣人虽然轻功算不得顶好,却着实也可称为一流杀手了。若不是自己担心那尤四会为难于她,暗自护送一段,只怕她今日未必能逃的周全。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小娘子,怎么会惹来这种人追杀的?想来也不可能是丰县的那个土匪恶霸干的。而且,看她的样子,倒像是颇有几分被追杀的经验似的……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满肚子的疑问给咽了下去。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不也一样吗?

云轻歌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也没在意到舒玄的欲言又止,直到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声音,她才恍然惊觉自己这一天下来几乎没吃东西。(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这会子倒真有些腿脚发软了。

舒玄也听见了这声音,嘴角不由的弯了弯,“这附近就有官道驿站,可以住宿也可以吃饭。不如先去休息休息吧。”

云轻歌脸上羞色未散,轻咳一声点头称是,然而她转头四顾了一下,顿时有些茫然。作为一个标准的路盲,此刻她已经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舒玄看出了她脸上的迷糊表情,轻笑一声道:“云娘子请随我来。”便率先迈开了步子。云轻歌连忙提裙跟上,随着舒玄快步而行。果然,走了不多时出了小树林便是官道,路边的驿站挂着灯笼透出暖暖的黄光,让人看了心生安宁。

此刻已是夜深人静,两人各要了一间客房。云轻歌又问了厨房的位置,掏了一些食材钱,决定给自己做些吃食。

她轻手轻脚地走至厨下,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白日里想来已经将食材用的差不多了,她也并不熟悉这厨下归置东西的习惯,现下暂时能找到的只有一些面粉,一把青菜,和一小块半肥半瘦的五花肉。利落的将食材归置在案板边,云轻歌略一沉吟,手下飞快的动作起来。

面粉加水,揉面,而后青菜与五花肉洗净切碎。一时间,厨房里满满的都是富有节律的菜刀蹡蹡声。

不到半个时辰,她自锅中捞出最后一勺,又转身将用过的器具一一清洗干净,放回原处。便捧着两碗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宵夜上了楼直接奔向了舒玄的房间。走到门口,她压着声音轻唤道,“舒公子,我做了些宵夜,可要垫垫?”

门应声而开,见舒玄看上去精神奕奕,并未睡下,云轻歌暗自松了口气。她再一次将手中的托盘向上抬了抬,“公子大恩,无以为报。只能先做些小事回报一二了。”

舒玄顺着她的动作看向托盘,随即眼睛一亮,“云娘子居然会做馄饨面?”一边说,一边自托盘中拿起一碗,转身放在桌上。

云轻歌闻言弯了弯眼睛,“我听公子口音像是南方人,想来会喜欢吃的。”说罢,她并不进屋,只站在门外有礼的点点头,“公子慢用,我不多打扰了。”

舒玄知她定然累极,道了声谢,叮嘱她早些安歇,便掩了门回到桌前。馄饨面散发着浓郁的鲜香,白色的雾气蒸腾而上,碗里还点缀着些许翠绿的葱花,让人看了就食欲大开。他拿起筷子,先挑了一点面条,面条切的极细,咬起来带着一点韧劲。汤汁里面应是加了虾皮,尤其的鲜美。接着他又舀了一颗馄饨,馄饨皮擀得特别薄,煮出来已经是半透明的了,能隐约看出里面饱满的馅心。馄饨的大小很适口,刚好一口一颗,放进嘴里,轻轻一咬,便有浓郁的汤汁四溢,好吃的让人恨不能吞了自己的舌头。

舒玄忍不住一口接一口,飞快的将这一碗馄饨面吃了个精光,连碗里的面汤都咕噜噜的喝完了。然而虽然他进食的速度很快,吃相却依然端庄优雅。满足的叹了一口气,他放下碗筷,意犹未尽的坐着回味了会儿。这一碗馄饨面,恍然让他想起了曾经年少的时候,小时候家里锦衣玉食,然而他最喜欢的却是娘亲做的馄饨面。有多久了?应该是自从娘亲与父亲双双遇难之后吧,他就再也没吃过馄饨面。

轻轻的一声喟叹,却掺杂着无数复杂的情绪。就在他独自出神的时候,窗上传来了轻微的剥啄声。窗上传来了轻微的剥啄声。

他伸手拉开窗,一只苍鹰扑棱着翅膀跳上了他的手臂。小心取下苍鹰脚环上的字条,舒玄展开一看,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看来,今夜是歇不成了。他惋惜的叹了口气,将自己精简的行囊重新裹好,背在背上下了楼。路过云轻歌的房间时,脚步顿了一顿,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走了。

第二日清早,云轻歌一觉睡到了快辰时末才起。睁开眼时,天光早已大亮。她躺在陌生的床铺上,醒了醒神,听见外面已经有了热热闹闹的人声,脑子里转了几圈,这才一咕噜下了床。

匆匆洗漱完毕,她抬脚就去隔壁舒玄的房间敲门。云轻歌心里寻思舒玄好歹是个有武功的男子,对于路途看上去也颇为熟悉,虽不依靠他护送,但至少能请他帮忙画个简单的路线图,也免得她这路盲一头雾水的乱找。谁料敲了半天,却无人应答。

送水的小哥见了,好心的告诉她舒玄昨夜临时有事先走了,好像还在柜台上给她留了话。云轻歌愣了愣,连忙转身下楼,询问了这客栈掌柜的。掌柜的见了她,果真从柜台下面掏出一封封好口的书信来,她接过了书信展开一看,竟是舒玄给她画了张简易的地图,标明了附近的几条官路和通往的城镇。

云轻歌心中顿时感激万分,她小心翼翼的将那信纸折好了,复又收回信封里,贴身放好。

她既没什么着急的事情,也不赶路,便打算四下看看,再计划一下自己下一步要去哪儿。慢悠悠的走到前堂,她打算先安抚下自己已经开始抗议的胃,便伸手招了小二哥来点单。谁知道一连说了几样东西,小二哥都摇头道没有。云轻歌不由奇道,“怎的这些寻常的早点也没有呢?”

小二哥苦笑了一声,回答说,“这位娘子有所不知。咱们这是官道边的驿站,无论什么材料都得靠人一大早的去城里拉,路上稍微遇见点事儿,就得耽搁了。况且您点的这几样啊,也不是都没有,只是偏偏都只缺了那么一两样材料。比如那韭菜盒子,鸡蛋便用光了。蒸肉包子吧,肉却没有了。这……咱们大师傅也没法做啊!”

云轻歌听了理解的点点头,的确是困难了点,她习惯性的将听见的消息理了一理,又疑惑的抬眼问道,“为什么非要去城里拉?这附近没村子吗?”

“村子自然是有,只是这么七零八碎的收实在也是麻烦,不如城里集市上转一圈,便都齐全了来的快啊。”小二哥说着,手里拿着抹布又仔细将她面前的桌面给擦了一遍,“娘子可还想起什么想吃的吗?”

云轻歌笑着摇摇头,“算了,我想着也费劲,你看着办吧,稀的干的各来点就是。”

“好嘞,我这就去厨下给您吩咐。”小二眉头舒展,开心的应了声,转身便去了厨下。不多时,手上端着一碗稀粥,两块饼子送了过来。

饼子有些老,粥又有些稀,然而云轻歌依旧优哉游哉的像是极为享受一般吃完了早点。放松完了,她心中的日程表又开始敲打起来,与其呆在这无所事事,不如找人搭个便车看看能不能早点到下一个城镇去。打定了主意,她再次招来小二打探了两句,便绕到了驿站后面的马厩,可巧,正有一队搭伙进城的农民在这歇脚,听了她的话,同意只需花两个铜板便捎她一程。

云轻歌兴高采烈的再三叮嘱几人等她一会儿,自己回去结了账便来,得了对方的允诺,她脸上带着笑,小跑着便回了房收拾行囊。

她的东西不多,昨日匆忙,只有常备的两套换洗衣物和抢救出来的两个匣子。可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她方才离开的时候,分明是将门锁好的,此刻的房门却是一推就开。云轻歌快步跑向自己放置行囊的小柜子,还没走近,脸色就白了。

原本在柜子中的行囊此刻散落在了桌上,包袱皮摊开着,里面的衣物被翻的乱七八糟。两个匣子现在只剩下了一个。

快步走到桌前,伸出手仔细翻看了一下,云轻歌的心如坠冰窖。她拼死抱出来的钱匣子不翼而飞,只有那个装调味料的尚算完好。

这一刻,别说两个铜板,她全身上下,连一个铜板也没有了。

5.串串香(1)

云轻歌站在桌前,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连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她连做了三个深呼吸,才勉强稳定了心神。不能慌,她对自己说,前面那么多曲折都走过了,这不算什么。想好都需要做什么,再一件一件的解决。她抿了抿嘴,嘴角显出一个倔强的弧度。垂着头略作思考,现下第一件事儿,马厩里那几个农民还在等着她,得赶紧让人先走,别耽误了别人的事儿。

想到这儿,她脚下打个转,又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下意识的抬起手按按胸口处。那儿除了方才收到的舒玄画的简易地图,还有一个镯子。至少,最要紧的东西都还在。轻咬下唇,云轻歌自我安慰道。

随便找了个理由,她歉意的与那几个等着跟她同行的农民打了招呼。看着一行几人热热闹闹的慢慢走远,云轻歌的脑子里又飞快的运转起来。现在要解决的是钱,没钱寸步难行。她的钱匣子也不知能不能找的回来,就算能,怕也没那么快。如今还欠着房钱和饭钱没给。怎么办,要去哪里找钱匣子的线索,要去哪里再攒出钱来?

皱着眉努力思索着,她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早起的时候见到有个看着有些跛的小二在挨着房间送水,去问问他兴许能找到点线索也为未可知。有了主意,云轻歌觉得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脚下的步伐也更快了,片刻之间便到了驿站内。三步两步走到柜台面前,她双手交握,带着些期盼的问道:“掌柜的,请问早上给各房送水的那小哥现在何处?我有点事儿想问问他。”

“送水的?”掌柜闻言愣了一愣,随即恍然道,“哦,你说的是那个黑皮大眼睛一瘸一拐的小子吧?他不算我这的伙计,是临时来帮忙的。方才就走了。”

“哎?走了吗?”云轻歌一听,心中很是失望,肩膀都耷拉了下来。然而还是不死心的追问道,“掌柜的可知他去哪儿了?或者家在何处?”

“这……我可不知了。他叫牛大,平日里好像也没什么正经活计,听说常年就在周围几个驿站里打点零工。不止我这,还有另外几条官道上的。娘子找他有急事吗?”

云轻歌听了这回答,皱了皱眉,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并没回答掌柜的问题,一只手有些紧张的捏着自己上衣的衣角,再次发问道,“对了,掌柜的,不知道我这一日房钱饭钱一共多少?”

掌柜抬手翻开账本,眯着眼看了小半响,又拨拉了会儿算盘,方才开口,“娘子的房钱昨日与你同行的那位客官已经结清啦。[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剩下的只有今日的饭钱,一共七文钱。”说完,他自账本中抬起眼,询问道,“娘子是打算走了吗?”

“还没还没。”云轻歌连连摆手,脸上摆出一个刻意的笑容,“我就是问问。”说完,有些灰溜溜的离开了柜台。

哎,七文钱,说起来真不多,可现在的她,却身无分文。倒应了那一句“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了。想到这,她不由的苦笑了起来。

就在她心里百转千回的时候,边上有怯怯的声音唤了她两声。云轻歌转头一看,却是晨间招呼她用早餐的那位小二哥。她按下心中的烦躁,有礼的笑了笑,问道:“小二哥不知叫我何事?”

“娘子可是要找那牛大?”小二红着脸压着声音问她。他方才见这美貌小娘子一脸着急,心中一时冲动就开了口,见人家转过头来了,又忍不住有些脸红。

“正是呢。”云轻歌眼睛一亮,点了点头。“你可知他去哪儿了?”

“他今儿一早送完了水,跟我说得了一大笔客人的赏赐,兴高采烈的就跑了。这会子不定窝去哪个赌坊快活去了。”小二一边说,一边暗自观察着云轻歌的神色。

云轻歌心下正烦乱,听了他的话不好的感觉更甚,脱口就问,“赏赐?小二哥可见着了?”

“我隐约看见他怀里捧着的是个匣子,木头做的,有些老旧的样子。”

随着小二的描述,云轻歌的脸色变的愈加苍白,不用问,就是这个牛大,不知用什么方法进了自己的房门,摸走了钱匣子。

“娘子可是丢了什么东西?”小二哥带着同情又问道。

云轻歌咬咬牙,索性说开了,“就是那个匣子,里面装着我所有的钱。”

“这该死的牛大!才好了几天,还以为他能吸取教训,怎么又作孽!”小二一听,恨恨的啐了一口,“前个月才因为手脚不干净被人揍了一顿,昨儿他跑来说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想打个零工赚点钱糊口。掌柜的见他实在可怜,这才同意他留下的。这人,真是狗改不掉□□!”

云轻歌无心听他说这些,皱着眉头,咬着唇。小二见她这焦灼的样子,一拍自己脑门,连声道,“娘子这是手上不方便了吧?正好我们现在缺个打杂的,要是欠的不多,我帮你问问我们掌柜的?”

“唉!什么?可以吗?”小二的话让云轻歌顿时喜上眉梢,若能出力气抵债那真是再好不过,只要别被困住就好。她猛的点了点头,脸上现出一个真心的笑来,“那就劳烦小哥帮忙问问了。”

小二见美人终于露出笑脸,顿觉心中豪气干云,伸手便拍拍胸脯,“放心,有我呢!娘子跟我来。”说完,便昂首挺胸领着云轻歌去了掌柜的身边。

掌柜的听小二说完了前因后果,虎着脸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小子,“说牛大可怜要我帮衬两把的也是你,如今见了漂亮姑娘又觉得姑娘可怜的也是你!感情我这开的不是驿站,是慈善堂呢!”

云轻歌站在一边,听了这话顿时尴尬起来,她心知掌柜的这话明面上是说小二,实际却是说她呢。只是事已至此,自己的家当所剩无几,她也并不想平白赖人钱财。不就是被人说两句掉点面子,只要争取一下能解决问题,她也不怕丢面子。想到这,她轻咳一声开口道:“掌柜的,这门户不严的事儿,我也不与你深究了。这也就是遇见了我不计较,若是什么显贵达人的贵重物品丢了,怕是少不得要报了官追责一二。”她顿了一顿,仔细观察着那掌柜的脸色,果然少了些之前的嚣张,多了点后怕,便又施施然开了口,“我云娘子也不是什么贪图小利要赖账的人,只不过现下一时受困,若掌柜的信得过我,我有一法,定让掌柜的赚的远比这七文钱要多的多。”

掌柜的原本听了这事儿就觉得憋屈,七文钱说起来也不多,他又不能真的逼着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娘子去做什么。平白放过了又觉得亏了。想来想去也只能让她以工抵债,所以忍不住出言刺了几句。现下听了云轻歌这话,他将信将疑打量着她。这小娘子倒是生的一副好模样,只是年纪轻轻的,看着不过十五六岁。还是一个人在外行走。倒像是个逃家的小娘子。有法子?他肚里轻哼一声,一个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娘子能知道些什么。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掌柜的随意道,“七文钱也算不得多少。小娘子不用担心,既是这小子提的,小娘子帮我招呼招呼客人,收拾收拾碗筷算抵账了,可使得?”

云轻歌听了他的语气,知道他是不信,其实这法子她自己也没太多的把握,只是如今这境况,由不得她多想。若能博上一博,说不定不仅这七文钱的债抵了,还能再赚点路费出来。想到这,云轻歌咬了咬唇,又开口道,“掌柜的不如让我一试便知。只是需得费些食材。”

掌柜笑了,心想这是还想再讹一顿饭呢吧。他探头向着后厨招了招手,唤了厨子过来,又转头对云轻歌道:“小娘子需要什么,去问张大嘴要吧。只是……”他故意上上下下的看着她,露出一点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的表情,“我们这也都是小本生意,小娘子下手可别太狠了。”

说完,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可以走了。见云轻歌果真随着厨子去了,他又转头狠狠敲了小二一个毛栗子,“浪费一文钱,都从你工钱里扣!”

小二苦着脸应了声是,想了想也觉得事情有些悬乎。他心不在焉的在厅堂里转了两圈,偷瞄一眼掌柜已经继续看帐去了,便脚下抹油,跟着溜进了厨房。不管怎么说,他好歹可以让那小娘子少糟蹋些食材。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厨房门口,还没进门,就闻见了一股浓郁的香味,他说不出那是什么东西的味道,却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再走近一步,厨子张大嘴平日傲慢如今却有些谄媚的说话声也传了过来,“小娘子果真好厨艺!不知这吃食叫个什么名字?”

只听那小娘子一把嗓音轻轻柔柔带着笑答道,“这个呀,就叫做串串香。有一锅好卤,随便什么食材都可以下进去。一日三餐也都可以变着样用。以后无论厨下有什么食材,都可以做出来。很是方便呢。”

小二忍不住跨了两步走进厨房,就见那灶台上正放了一个小瓦罐,里面滚滚的冒着热气,一把长长的竹签子上串着各色食材放在那小罐子中,被那里面的热汤一烫,便散发出了诱人的香味。――他先前在门外闻见的正是这罐子“串串香”的香味。

“咦,小二哥来了。来来,尝一尝这个。”云轻歌听见有人进门,转头一看是小二,便笑着招呼他。小二早忍不住咽了不知多少次口水,这下得了邀请,连忙伸手就取了自己早看中的一串,那是手撕成小块的平菇,五六片用细细的竹签串好了,此刻浸泡了汤汁,显得尤其丰润。

在云轻歌殷殷的目光中,他胡乱吹了两下便忙不迭的张口咬下一块来。平菇还有些烫,小二的嘴巴里几乎含不住,但正如他之前想的那样,稍微轻咬,平菇那些菌伞的褶皱中蕴含的汁水便溢了出来。带着菌类特有的鲜香,还混合着瓦罐里其他蔬菜清新的滋味,让他欲罢不能。

几乎是一眨眼,一串平菇便全落了肚。

小二依依不舍的放下竹签,又勾着脖子探头去看,只见那罐子里还有嫩绿的小菜秧,切的薄薄的冬瓜片,肥厚的香菇,黑亮的木耳,甚至还有一串香肠片。

哎,怪不得方才的平菇里竟然还有一点肉的香味呢,他啧啧了两声,再次伸出手想拿一串,却被人一把按住了手。

6.串串香(2)

“臭小子,尝一串行了。[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没见过馋成这样的。”张大嘴张开蒲扇似的大手,一把将小二哥拨拉到一边,再自己伸手拎出一串皮肚,一口便全呼噜下来塞进了嘴里。他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含混地吩咐道,“去,把掌柜的请来。”

小二很是不服气,嘟嘟囔囔道,“我就吃两串而已,小气死了……”话音没落,被张大嘴一个巴掌拍在后脑勺上。他吃疼的呲牙咧嘴,却再不说什么,只一溜烟的跑去了前面柜台请掌柜的。

没一会儿,掌柜的面带好奇的随着小二进了后厨。一进门,他猛的深吸了一口气,赞叹道,“果然好香!”说完,看着云轻歌的脸色也好了几分,看来这小娘子是真有几分本领的。

云轻歌抿着嘴盈盈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掌柜的,请尝尝吧。”边上张大嘴也急吼吼的道,“你快尝尝,这个真不错!”

“好。这是什么?”掌柜的依言随手取了一串,先仔细看了看手中穿成一串的豆腐果,又伸头看了看瓦罐里五彩缤纷种类繁多的各色串串。心下觉得果真有几分巧思。

“这道吃食叫做‘串串香’,不拘什么材料,都可以切成小份的串起来。由于量极少,只需在滚热的汤卤中烫上那么片刻,就可以入口了。十分方便。往后不论后厨有些什么食材,都可以拿来做这,就不用担心客人们点菜缺少材料了。”云轻歌耐心的解释道,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对方的神态,见那掌柜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她心中觉得多了几分把握,“而且这串串香看着每串价钱极低,例如普通的蔬菜类只需一文钱便可买上三串、五串,但实际上每串的量也是极小的,吃的时候客人会不知不觉就吃下去一个可观的数量。这中间的利润……我想掌柜的你是做生意的,自然比我要更清楚。”

掌柜的听到这,眼睛都亮了,但他心下还是有少许的迟疑,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那些大酒楼里面的金贵菜,不管是样子还是吃法,都粗放的很,若说能解了食材不够的燃眉之急,他信,可若说能赚大钱,他却是将信将疑。

云轻歌看出了他的迟疑,掩下了自己的忐忑,做出充满自信的样子,朗声道,“掌柜的不妨现在就试试看?”

“好。”掌柜的心想,反正今日回城里买食材的马车坏了,估计要午后才能到,现在厨房里各种食材都不全,试试也无妨。他欣然点头,吩咐着张大嘴赶紧领着杂工去做。

云轻歌见自己的意见被接纳了,心下十分高兴,她转念又想起自己想要赚出路费的计划,又扬声道,“掌柜的,我还有一事。(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何事?小娘子请说。”

云轻歌咬了咬唇,眼中划过一丝尴尬,“我知掌柜的今日午膳因着食材不到会有些困难,您既然愿意试试看,不妨就都换成这串串香,其余只需再蒸上一些米饭即可。若今日午间这一餐,这串串香能得到五百文的利润,我要分一百文走。”

“唉?你这小娘子,语气倒不小。”掌柜的眼睛一眯就想拒绝,谁料刚要开口,余光却瞄见那张大嘴拼命在打手势。他狐疑的看了看自家厨子,这厮一向是个眼界甚高的,平日里从未见他夸过什么人,如今却三番两次的对这小娘子表现出殷勤的一面来,不得不让他再仔细思量思量。况且,这驿站他名义上是掌柜的,其实还有一半是属于张大嘴的,既然合伙的同伴点了头,自己少不得再给几分面子。想到这,掌柜的轻咳一声,“不过,小娘子在我这丢了钱匣子,我多少心中有些愧疚,若真能像小娘子说的这样,一百文我双手奉上。”

“好!那我就多谢掌柜的了。只是,还有最后一条……”云轻歌听了,心中一块大石头放下,脸上露出个粲然的笑来。她竖起一根手指,眉眼弯弯的又道,“这菜怎么卖,必须得我说了算!”

掌柜的瞪着眼,想说点什么,最后到底还是叹了口气,一挥手,“罢了,既然是小娘子想的主意,便听你的吧。”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云轻歌也不再说什么,只将两边发丝抿抿,又把袖子往上挽了一挽,自觉自愿的加入了备菜的行列。



都是熟手,做起事儿来自然利落,况且这串串香原本准备起来也不繁琐,不多时,厨下便齐齐整整的摞了一灶台的串串。

云轻歌将手上最后一串豆腐果儿串好,摆在篮子里,满意的拍了拍手,“好了,现在要准备几个差不多大小的容器,每样装一点儿,放到前面去。”

“放到前面?不直接烫好了端上去吗?”张大嘴有点纳闷,哪有把食材放去堂上的?

云轻歌弯了弯眼睛,俏皮地一笑,“我自然有我的道理。麻烦张大哥帮忙一起端一下吧。”说着,便挑了几个空置不用的小篮子小匣子之类,一一装上了串好的食材,双手捧着去了前面的大堂。张大嘴挠了挠头,看不明白这小娘子又在想什么,可他先前却真切的感受到了她的确厨艺不凡,颇有几分本领。不管了,跟着看看吧。他也大手一张,学着云轻歌的样子,将剩下的串串各挑了一些,跟着走出了后厨。

到了大堂,云轻歌挑了个靠近柜面的空桌,将手中的食材一一摆放好,又拉着小二哥这般那般的咬了一阵子耳朵。只见那小二哥听了她的话连连点头,一副钦佩至极的模样,这一下,连坐在柜台后面的掌柜的也心痒痒了起来,不时的看向几人,等着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眼见着日头越来越高,驿站里南来北往的客人们渐渐的都开始向大堂聚集,准备招呼小二点菜吃饭。小二见客人开始多起来,连忙清一清嗓子,站到放食材的桌前,高声道:“各位客官,今日本店推出了新菜式串串香,吃什么您说了算,价格也超级便宜!而且今日新菜第一天,我们掌柜的说了,买同类的三串送一串,上不封顶咯!”

“串串香是什么啊?”听了小二的吆喝,下面的客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开了。有人眼光扫到桌上放的生食材,奇怪的“咦”了一声,“那些不都是生的吗?怎么放这来了?”

“你们看,那些一串串的,是不是就是串串香啊?不过生的怎么吃啊?”

“对啊,看上去真奇怪。”

“咦,你们有没有闻见一股香味儿?厨房在烧什么,这么香?”

“厨房在烧的,正是一会儿要给各位呈上的串串香。各位想尝尝鲜的,可以来我这排队了。这左手边的一文钱三串,今日做活动便是一文钱四串了。右手边的一文钱两串,同样也是满三串送一串。最后这些是一文钱一串的。都参加今日的活动啊!各位按需自取后到我这来当场结账,然后回到您的座位稍等片刻就好。”小二继续高声做着介绍和解释。

座中有年轻的爱尝个鲜的,立刻便有些跃跃欲试,“看着很便宜呐,咱们试试看?”于是便三三两两的走到放置生菜的长条桌前开始挑选。果然,正如云轻歌先前预料的,满满当当各色各样的串串摆在眼前,东挑挑西挑挑,又心心念念想凑个满三送一,不一会儿就人手一大把了。

结账的时候也简单,分类一数,价格就出来了。虽然看着多,的确每人的开销并不算大。于是头几个尝鲜的很快便笑眯眯的坐回了桌前等着开动了。

也有想吃饭吃菜的,喊了小二过去点菜,谁料小二双手一摊,脸色立刻转成了苦哈哈,“对不住各位爷,今天拉食材的马车坏在半道上了,几位爷若想点菜,恐怕还得再等等。”说完,又转身去招呼那些要吃串串香的客人。

串串香的汤卤张大嘴早就得了方子烧好了一大锅,现下只需来一份直接下锅烫片刻,捞起来再略盛些汤卤在瓦罐里便好。这一放一烫一盛只需三个动作,速度比平日炒菜不知快了多少倍。没一会儿,第一批选菜的客人的面前,就摆上了热气腾腾的小瓦罐。

看着新鲜,吃起来也方便,甚至连筷子勺子都可以不用,只用手拿着那竹签便可方便入口,几个头一批选菜的客人一串接一串的全都吃的停不下嘴。

“有趣有趣,不仅滋味独特,吃起来也格外有些自己动手的野趣!”有客人如是说道。

“是啊,我小老儿走南闯北大半生,竟从没见过这样的吃食,今儿可真是开了眼了!”坐在他对桌的小商人打扮的一位老先生一手撩开山羊胡,生怕沾上了汤汁,另一只手却在一串串的往嘴里送。

“阿娘,阿娘,我也要吃!”邻桌有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看的眼馋,直拉自家娘亲的袖子,于是那妇人连忙从瓦罐中挑出孩子爱吃的,塞进她的手里,“喏,自己拿着吃。”嘿,这方法真好,都不用大人喂饭了。

一时间,整个大堂里一片热气腾腾。

而片刻之后,先点的几人吃完了面前的,竟都不约而同的跑去了放菜的自选区,说要再来一份。

看见别人都吃的热热闹闹,再摸摸自己饿的瘪瘪的肚皮,有几位原本想坚持点菜的客人终于也忍不住了,纷纷走上前去,仔细选着自己想吃的串串。

待到未时两刻,载着今日新购食材的马车终于回了驿站的时候,原本厨房里剩下的各色食材也已经被扫荡一空。大堂里的自选区已经被撤了个干净,云轻歌、掌柜的和张大嘴三人正一笔一笔算着这一顿的进账。

掌柜的虽然对于串串香的热销很有几分惊讶,但想想剩余食材的成本也就百来文钱,以之前的经验来看,今日这一顿,能赚到三百个钱就已经算很好的了。他一边拨着算盘,一边暗自摇头,这小娘子想赚五百个钱,也太托大了些。不过想来她也是希望自己能再得些路费,这串串香卖的这么好,自己就算做个好人再给她几个钱也不是不可以。

一边想着,他手里一边按照云轻歌报的数拨着算盘,等云轻歌报完最后一个数字,他手上下意识的拨完,定睛一看算盘,不由的呆住了。

不是吧,这、这、这不会算错了吧?

7.脆香小饼干

六百三十八?掌柜的狐疑的看了看算盘,心中暗想是不是那小娘子报错了数?云轻歌看见了他脸上怀疑的神色,想起自己先前算账时心中的忐忑,不由的抿嘴一笑,又伸手推了推小二哥,对着他身前的钱匣子努了努嘴。(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小二哥连忙将钱匣子捧给掌柜的,讨好的笑道:“掌柜的,要不您直接数一数现钱?”

掌柜的乜斜了他一眼,依言伸手取过钱匣子,将那满满的铜钱哗啦一下全都倒在了柜台上,一五一十的开始数了起来。反反复复数了三遍,一点都没差,真的是六百三十八。

这次是真寻到宝了!掌柜的再也绷不住脸,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他仔细的数出一百枚铜钱,另找了个小匣子装好,双手端着递给了云轻歌。

“云娘子,这是与你约定好的酬劳,请收下。”

云轻歌也笑了,虽说不及丢失的二两银子那么多,好歹自己算是手上又有了一些积蓄,待走到下一个城镇,总算也有了做小生意的本钱。她带着几分得意与满足接过钱匣子,对着掌柜的福了一福,道了声谢,又说,“愿掌柜的从此客迎八方,生意兴隆。”说完,便抱着钱匣子转身准备上楼收拾行囊。

“云娘子这是要走?”掌柜的见了愣了一愣,心下竟有些舍不得。他话音刚落,边上伸出一只蒲扇似的大手将他推向一边,却是那厨子张大嘴收拾完了厨房出来了。“云娘子不如多住两日,我还想跟你再讨教讨教!”张大嘴说话直接,见云轻歌要走,赶紧留人。

云轻歌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了,我还有事,急着要赶路。不便多留。”

张大嘴一听这话慌的直搓手,连忙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人留下。这年头,做酒楼食肆的都靠秘方,能有几个好的秘方食单在手,那绝对是财源滚滚。何况这里是官道上的驿站,南来北往的人那么多,原本就不愁客源,只是他手艺虽好,会做的也只有那些个家常菜,想让生意更好些却是难上加难。如今这小娘子一个串串香就将利润翻了将近一翻,若能再学那么一两样的话,岂不是财源滚滚?

掌柜的与张大嘴也想到了一处,他眼睛一转便计上心来。只见他伸手拈了拈下巴上的胡须,和蔼可亲的笑道:“不知云娘子这赶路的路费可还够?听说稍大些的城镇那花销可不小。[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单住一日客栈就要几十文钱呐……”

云轻歌听了他这话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是啊,一百文钱,确实太少了点。

掌柜的见了她的神色知道自己戳中了对方的要害,心下一喜,又开口道,“云娘子如此手艺,岂能就此困顿。我愿为云娘子你解一解这困境。”

“哦?”云轻歌闻言挑眉,“掌柜的有什么好提议吗?”

“娘子若能再给个合适的食单,我愿奉上纹银一两为酬谢。”

云轻歌一听,心下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对啊!可以卖食单啊!自己光傻乎乎的在那发愁,怎么把这个生财之道给忘记了呢?只是,既然送上门来,别怪她心狠手辣。她眉眼一弯,伸出两根手指比划道,“二两纹银。”想了想,又补充道,“并且连同先前的串串香都要冠上我云娘子之名。”

掌柜的听了这报价立刻觉得有些肉疼。一两纹银本已是他的极限,这小娘子,张口就是翻番,真真下手狠辣。他撮着牙花子扭着脸开了口,“冠名这倒是应该的,只是这价格……云娘子,你看我这也是小本生意……”

“好!二两就二两!”他还想再压压价,张大嘴却迫不及待的一口应了下来。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掌柜的只见到今日串串香的暴利,他却是在厨下感受到过这小娘子的巧思和厨艺的。他不喜欢经营只喜欢下厨,可看人的眼光却一向精准。

“还是张大哥爽快。”云轻歌笑了,她爽快地一扭身就向厨下走去,一边走一边娓娓道来:“这食肆呀,除了堂食,其实外卖打包也很重要。尤其这里是驿站,来来往往都是过路的,并没有人特意为了吃饭而来的。所以,除了让他们要在这吃顿饭,还得再带点走,这才能另辟蹊径再赚一笔。”

掌柜的听了这话连连点头,“是这个理。”

云轻歌站到了灶台边,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我这一道食单,就是专门为了外卖的。不仅方便好拿,还不容易坏。”她说着,手脚利落的取了面粉、白糖、盐和油,又找了个大陶盆,亲自拿起刷子仔细的里里外外刷了三遍,连最细小的缝隙都没放过。直到看上去一点污渍也没有了,才满意的点点头。“张大哥爽快,我也不忸怩,这道食单我便先教给你们,再结银两。”

揉面、塑形、切片、烤制……云轻歌一边熟练而有条不紊的做着,一边仔细的向张大嘴讲解着每一步的要点和需要注意的地方。大半个时辰以后,厨房里散发出了一股浓郁的甜香。原本不起眼的一团团生面此刻变的金黄可爱。

云轻歌小心的用筷子夹起两块点心,使劲的吹了吹凉,再用小碟子盛了举到两人的面前,“掌柜的、张大哥,尝一尝吧!”

浓郁的甜香丝丝缕缕飘入鼻端,两人早就被勾出了一肚子馋虫,此刻见终于可以吃了,也顾不得烫,一人用手捏着一块就丢进嘴里。

小小的点心又酥又脆,带着淡淡的甜味,一点也不腻人。咬在嘴里很快就溶了,细腻的,没有一点点粗粒。那甜香从口腔中满溢出来,直入心扉。

“果真又香又好吃!这叫什么?”掌柜的一边回味着那小点的美味,一边询问道。

云轻歌微微一笑,脆声答,“这叫做云氏脆香小饼干。”

从这一天起,云氏食单的头两道菜正式亮相在众人面前,云氏串串香让堂食的客人们意犹未尽点了又点,而云氏脆香小饼干成了南来北往的人们的新的手信选择。那掌柜的后来还专门去城里定做了一批精致小巧的匣子用来装这小饼干,以供人们买回去送礼。而云氏食单出自一位漂亮神秘的小娘子的传言也从此不胫而走。

就在人们听了传言好奇着这神秘美丽的小娘子的时候,云轻歌搭着驿站的马车走到了平江城。

平江城是典型的江南风光,蜿蜒的河流从城中穿行而过,河流的两岸种满了垂柳。每当有风吹过,长长的柳枝随风拂动,总让人想起梨园舞台上那咿咿呀呀的昆曲和舞动着的长长的水袖。在这春末夏初的时节里,整个平江城都浸润在柔美的绿色中,婉转轻盈。

云轻歌下了马车,付了车费,与车夫辞别,便轻装简从的背起了自己的小小行囊。她半眯了眼,看着面前满眼的绿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自然生机盎然的绿色气息顿时盈满心扉。“这里真美呀!”她叹息似的说,然后便优哉游哉的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城门口排着不长不短的队,此刻未到晌午,日头还有些偏斜,照在人的身上并不觉得热,加上晨间的清风缓缓拂过。正是一日之中最为惬意的时候。

云轻歌排在队伍的末尾,微微眯了眼,一边感受着清风拂面的悠闲,一边等着进城。这时,一架黑色的马车缓缓的自远处驶来,不远不近的停在了她的身后。

这马车与云轻歌坐过的一看就是天壤之别,黑楠木为架,锦缎为屏,拉车的两匹马儿也是格外的膘肥体壮,毛色油光水滑。马车上还挂有一个徽章似的图样,云轻歌侧首悄悄打量了半响,到底也没认出那徽章,心下却知道这定是哪个世家的族徽吧。

看出了身后排队的并非普通人,云轻歌收敛了之前的轻松,只眼观鼻鼻观心的认真盯着城门口。等着什么时候可以入城。

就在她排队等候的时候,身后的马车里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

“小郎君,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怎能不吃肉食。”

“不吃。”

“这可是城里杏花楼大厨子做的,您要再嫌不好,奴婢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更好的了……”

“难吃死了,闻着就想吐!”

“即便觉得不好吃,也多少吃些吧!”

“说了不吃不吃,拿开!”

看来是哪家小孩子嘴叼闻不得肉腥味儿啊。云轻歌听了垂着头勾起一抹轻笑,小孩子一向对气味敏感,有些大人察觉不到的味道,他们却是清晰可辨。更何况这大吴朝的烹饪技术还很落后,不论烧什么,多半都只是炖、煮、烤。调味料也只会很单纯的要不就是加盐、要不就是放糖。烧肉都只是清水加盐巴煮熟,偶尔加点其他蔬菜一起。的确是难吃。

正自顾自想着,后面突然传出哐当一声巨响,吓了她一跳。转头看去,身后那豪华的马车边碎了一个盘子,撒了一地的肉。车帘迅速的被掀起,一个眼圈有点红的婢女提着裙子匆匆下了马车,她的身后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小小的男孩子此刻正倔强的瞪着眼,紧抿着嘴,满脸的不开心。

好可爱的小男孩!云轻歌在心里赞叹一声,隐在心底深处的母性忍不住咕噜噜的冒了几个泡。

“下一位!”赞叹间守城卫兵的喊声传来,她连忙回神,拿出路引,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前疾走而去。

终于可以进平江城了。

8.糖醋排骨(1)

云轻歌慢悠悠闲晃似的走在风景如画的平江城里,心中盘算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还是要想办法找一份营生,再攒些银子,才能继续北上,她暗自心想。当初那人跟自己说的地方应是在大吴最北面吧。她手中只有二两银子,放在小村小镇的足够赁一间小屋再做点小买卖,可是在这平江城,物价要高了不少。这点银子就显得很是吃紧了。或者,像先前那样去卖食单?

她咬了咬唇,心下多少觉得有些不甘。如今的自己,就好像拥有满满一屋子的宝藏,却只能低价处理。这种憋屈的感觉让她时常有些烦闷。云轻歌此刻是沿着平江城中最热闹的大路而行,她目光无意间扫过身边的店铺,几个熟悉的字一晃而过,“杏花楼”。咦,这不是先前那马车里的婢女提起过的,平江城最好的大酒楼吗?

此刻已近晌午,酒楼前的人也开始慢慢多了起来。云轻歌停住了自己的步伐,打量着这杏花楼,心下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一探究竟,会不会有什么好的机会让自己碰上呢?正犹豫间,突然有人猛的推搡了她一下,一个不耐烦的女声同时响起:“站在这挡什么道?没钱进去就别站这碍事!”

云轻歌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扭头一看,却发现推搡自己的人看着依稀有些眼熟。她站开两步,看着那婢女模样的姑娘急匆匆的走进杏花楼,将手中的食盒砰的放在柜面上,而后冷冷的开口道,“什么平阳第一酒楼,做出来的菜我们小郎君闻着都想吐。真是欺世盗名!”

柜台后的管事被这话气的面色煞白,忍不住开口反驳,“谁不知道白家小郎君从不碰肉食,难不成堂堂白家一道菜的钱都要找借口赖掉!平阳城第一世家就这种做派吗?”

听到这,云轻歌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先前看着那婢女觉得脸熟,她不就是进城时排在自己身后那家的婢女吗?

那婢女原本是因为受了小主子的气,便想找个人撒火,被这管事的一反驳,脸色变的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自己火是撒了,可若是主家因为自己的话受人指摘,那她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她眼珠一转,强自辩驳道,“那也是因为你们烧的太难吃!我们小郎君何等金贵,这种难吃的食物自然是入不了口的。[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难吃?”管事的气坏了,做酒楼的居然被人说菜品难吃,这可是天大的脏水,自己怎么也不能接着了,“你去看看,谁家做肉不是这么做的!你能找出一个你家小郎君觉得好吃的,我就……”

“你就如何?”两道女声同时响起,一个气势汹汹,一个温柔娴静。

吵架的双方齐刷刷的转头来看,只见身着天青色棉布襦裙的云轻歌正眉眼弯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

管事的愣了愣,这哪里来的小娘子,看人吵架看的这么入戏。他皱了皱眉,自己不过一个管事,又不是这酒楼的大总管,他说什么也不算啊,再吵架也不能乱说话,免得自己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刚才一时气不过,这下可不能被人抓了把柄。想到这儿,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去去去,看什么热闹。这是酒楼,不吃饭的别在这瞎逛。”

“这位……管事大哥,你别赶人呀!你不开条件,我可怎么接茬呢?”云轻歌脸上仍是笑眯眯的,看似一脸认真,却透出若有若无的促狭。

边上的婢女也被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弄糊涂了,她心知这杏花楼做出的菜别说平阳城,就算是放到整个江南道都是数得上的,自己方才说的不过是逞强的话,可这小娘子的意思……难道她真有什么秘方?

想到这,她心中一动,自己是夫人送给小郎君的,夫人的意思虽然隐晦,自己也可猜到一二,可小郎君一直对自己都不那么亲近,若真能寻到可意的食单或者厨子,说不得自己在小郎君面前也可以更得脸一些。

不过,她暗自又端详了一下云轻歌,这小娘子生得极为貌美,还是买食单就好。想到这,那婢女露出个刻意亲切的笑容,对着云轻歌点了点头,又转首看向那管事,微抬下巴,眼露睥睨,“我说这位管事,怎么,不敢接话了吗?杏花楼果然只有这点本事吗?”

“他自然不敢接话,我却是敢的。”一个磁性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众人闻声转首,只听那管事恭敬的喊了声:“见过少东家。”连那白家的婢女也收敛了脾气,行了个礼,口称“裴三少”。

原来,说话的这位是杏花楼的少东家,裴家的三少爷裴灵均。只见这裴灵均身着一袭玄纹云袖朱红色交领长袍,手执象牙折扇,腰系玉带,剑眉入鬓,一双桃花眼眸光流转,说不出的风流倜傥。可别见他看上去一副闲散贵公子的模样,却是裴家第三代里最出色的一个。裴家作为整个江南道数一数二的大商家,本家就在这平阳城,而这杏花楼正是他们主要的营生之一。

“若有人能做出白家小郎君爱吃的肉食,裴某人愿出百两银子来买这食单。”裴灵均轻摇折扇,悠然开口。

云轻歌闻言眼睛一亮,一百两啊!她心下狂喜,一百两银子唾手可得。悄悄深呼吸了一下,云轻歌按下自己狂跳的心,面上依旧是先前那副人蓄无害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她伸出一根青葱玉指又晃了一晃,“我还有个条件,食单我可以卖,但必须加上云氏的名字。”

“云氏?”裴灵均闻言俊眉一挑,“你就是那个云氏串串香的小娘子?”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听说了那云氏食单,特地跑了一趟小驿站,结果那驿站掌柜的也说不出云娘子去了何处,今儿竟在自家酒楼门前碰见了。

不过,这小娘子不知是真的有本事呢,还是只有那一点能拿得出手的两道菜?

云轻歌听他提起自己先前卖出的食单,不由的也讶异的“咦”了一声,“正是我。”居然传这么快吗?她心中惊叹,果然一开始就坚持冠名的策略是对的,如此看来后面再卖食单还是得这样做。

裴灵均见她承认,微微一笑,“那在下就拭目以待了,只是――”他又转首看了看那白家的侍女,“若是云娘子做不出来,裴某人可就要找白家讨个说法了。我杏花楼也不是这么随便就让人说三道四的。”

“哼!”不等那侍女出声,一声冷哼自云轻歌身后响起,“白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拿我白家声誉与人做赌!”

“小郎君!”白梅一听这声音脸上显出几分惊慌之色,她光顾着与人置气,却忘了原本只是顺路归还食盒,小郎君的马车还等在外面。这下糟了!她狠狠的瞪了一眼云轻歌,都是这什么云娘子突然出来搅局,才惹得自己忘记了正事。

云轻歌被瞪的有些莫名,她也见到了先前马车里那粉雕玉琢的男孩子。应该就是他们嘴里的白家小郎君吧。眼珠一转,她肚里有了几分计较,云轻歌对着那白家小郎君微微一福,开口道,“小郎君,我有一个绝妙的食单,做出的肉食绝无半分腥臭之味。不知小郎君敢不敢尝试一下呢?”

自来小男孩是最经不起激的,就算是世家大族的孩子也逃不过这规律。白小郎君一听云轻歌这话,心中顿时涌上一股不忿来。他抬着下巴,做出不屑的样子,斜睨着面前笑盈盈看着自己的云轻歌,冷哼道,“有什么不敢试的!只是,若是做的我吃不下,你又要如何?”

“我便给你瞌上一百个响头,怎样?”云轻歌脸上依旧笑眯眯的。哈,前世她可没少对付小男孩,这种钩子啊,最容易钓鱼了!

果然,白小郎君听了这话,眼中染上几分抑制不住的得色,他装作老成的模样,点了点头,刚想说一言为定,却见云轻歌狡猾的一笑,“那我若做出来了呢?”

一直站在一边的裴灵均看到这忍不住肚里笑了个翻,这小娘子,好生狡猾,一份食单竟想赚两份利!他眼中含笑的看着装出老成持重的样子的白小郎君,只见那孩子愣了一下,钻进了圈套,应承道,“那我自然有赏!”

“好,一言为定!”云轻歌听了这话,伸出手,弯起小指,不由分说的勾上了白小郎君的小指晃了两晃,脆生生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完,她侧过头,仰脸看着裴灵均,轻声一笑,“裴公子,那我就借你家酒楼后厨用上一用了。”

这一刻,有阳光照在她娇美的脸庞上,璀璨的让裴灵均突然觉得睁不开眼。

裴灵均恍了一瞬,连忙伸手做出个邀请的姿势,扬声吩咐人带云轻歌去了后厨,并叮嘱一切食材调味品任云娘子使用。又领着白小郎君去了包厢,坐下奉茶。

白梅默默的跟在白小郎君的身后走着,突然心中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这云娘子,只怕以后要常常见面了。

几人各怀心事的坐在精致的包厢内,等了足有近一个时辰,直到白小郎君的肚子里发出了咕噜噜的一声,包厢的门才被轻轻叩响了。云轻歌端着一个青花瓷云纹的盘子,施施然进了包厢。

随着她莲步轻移,一阵酸甜醇香的味道从那盘子里的吃食上散发出来。

9.糖醋排骨(2)

白小郎君原本就已经饥肠辘辘,此刻闻见了这酸酸甜甜的香味,忍不住便使劲咽了下口水。[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香味与那糖渍梅子的味道却有三分相似,都是又酸又甜,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更难得的,竟然一丝那肉食的腥臭味都没有。可是,不是只有水果小点才会是酸甜口的吗?肉食做成这样的味道,这能吃吗?

他带着几分疑惑看着云轻歌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那盘子里是摞成一个小堆的肋排,棕红的颜色,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带着金色光泽的汁液。云轻歌用筷子夹起一块来,笑眯眯的放在白小郎君面前的小碟子里,开口道,“这叫做糖醋排骨,小郎君试试看?”

白小郎君举起筷子想夹,谁料那肋排上汁液太滑,象牙的筷子夹了两次都没夹住,肋排上那酸甜的气息仿佛在这短短的片刻中更浓郁了,引得白小郎君的额上竟出了细细的一层薄汗。他耳根有些发红,自打学会用筷子以来,自己还从没在外人眼中出过这么大的丑。仿佛有些赌气似的,他紧咬着下唇,眼睛紧紧盯着盘子里的那块肋排,再一次举起了筷子。

“何必这么麻烦。”一声轻笑传来,云轻歌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逗弄喜欢装正经的小正太什么的最好玩了,“直接用手拿着吃就是。”

小正太斜睨了她一眼,一脸正色道,“岂能如此粗鲁。”说完,第三次落筷,这一次,好不容易勉强将肋排夹了起来。带着三分急切,他迅速的将肋排放入口中,外表略脆,内里酥烂,酸甜适口,引得人忙不迭的就吃完了一块,吐出骨头。而后举起筷子就又要再夹。

“等一下。”肋排没夹到,边上又传来那清脆脆恼人的声音。一盘子碧绿的酒香豆苗并着一碗晶莹软糯的米饭也端了上来。云轻歌笑盈盈的道,“小郎君,别光吃肉,饭菜也要一起吃哦。”说完,她又转头看向一直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裴灵均,“裴公子,要不要也尝尝?”

“恭敬不如从命。”裴灵均等了半响终于等来了这句话,连忙拿起筷子就去夹。可筷子没落下,整个装糖醋排骨的盘子就被白小郎君给一把拽到了自己的面前。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不甘不愿道,“白梅,给裴三公子布菜。[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一块。”

云轻歌忍着笑看着白小郎君护食的样子,心中不由的想起前世见过的哈士奇幼犬,嘿,可不就是这么又帅又萌又呆的样子吗?

裴灵均则夹起好不容易虎口夺食要来的一块肋排,放进口中细细品尝。作为一个成年男子,他对这种酸甜味的东西并无太多偏爱。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肋排做的滋味丰美,毫无肉食常见的腥气。而且,这样的口味很容易让人食欲大开。想到这,他转头看了一眼正埋头苦吃的白小郎君,正如先前云轻歌调笑的那样,小正太终于耐不下性子一筷子一筷子的去夹那肋排,此刻干脆左手捏着排骨,右手拿着筷子扒饭夹菜,正吃的不亦乐乎。

“云娘子果然名不虚传。”裴灵均将骨头吐入碟中,取了一块热手巾优雅的擦完嘴,微微一笑开口道。“来人,取一百两银子来。”

云轻歌也笑了,补充道,“还劳烦再带一份纸笔来。”

裴灵均认真上下打量了下云轻歌,突然摇了摇头,“可惜了。”

“可惜什么?”白小郎君终于吃完了,不仅将那一盘子糖醋排骨吃的干干净净,另外那盘子酒香豆苗和满满一碗的米饭也都吃了个底朝天。他心满意足的擦干净手,又漱了漱口,插话道。

“可惜云娘子是个女子,否则裴某定要重金聘请你来我杏花楼做个主厨。”裴灵均微微眯了桃花眼,眼中突然有精光一闪而过,“哎,或者云娘子你肯以身相许,那裴某以后可就艳福口福两福齐全了啊!”说完,他挑了挑眉,勾唇一笑。说不清的风流韵致顿时让人迷花了眼。

只是,云轻歌却并不在这被迷花眼的行列之中。她弯了弯嘴角,答道,“公子说笑了,我早已婚约在身,迫不得已才在外走动。什么以身相许的玩笑话还是不提为好。”她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嘴角含笑,但眼神清澈,神态端正,那笑意并未达到眼底。“裴公子愿以百两之资买我一道食单,云轻歌在这谢过公子伯乐之断。”

说到这,她冲着裴灵均微微福了一福,而后垂手敛眉,兀自出神。

竟然还是不行!枉费自己拉下脸皮在这自我推销了半天,只是一句因为她是女子,就可以完全无视了她的价值吗!云轻歌因为裴三公子先前的话语受到了深深的打击。她卖食单的时候多少存了想进这杏花楼的心思,可裴灵均一句可惜是个女子重重的将她打醒了。

是啊,她已不是在男女相对平等的前世。这是大吴朝,一个封建帝王治下的朝代,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朝代。她原先只在小村镇里行走,做的都是小食摊的买卖。那都是最底层的人做的事儿。穷苦人家糊口都困难,自然不计较她一个女子出来摆摊做生意。可一旦想要往上走,这男女的分界线就明显起来。

正如刚才裴三公子说的,在有点权势的人的眼里,她一个女子,只能嫁人生子,安居后宅。这些技艺要不用来侍奉夫君长辈,要不就干脆作为嫁妆带入夫家,而后成为夫家的技艺。至于她想出人头地,那可真是痴心妄想。

然而,嫁人,她是不想再嫁了。前世受的那些伤,这一世她再也不想尝。她只想自由自在的过自己的日子,凭着自己的努力挣出一片天来。

哼,谁说女子就不行了!她偏要以女子之身在这大吴朝混出点名堂来!

想到这,她的愤懑之情已然消退,胸中满满的都是坚定的信念和豪情壮志。她抬起眼眸,冲着犹自回味着美味的白小郎君粲然一笑,问道,“小郎君,这糖醋排骨可和你的胃口?”

白小郎君连忙点头,赞叹道:“云娘子神乎其技!我竟从没吃过如此好吃的肉食!”

“那么――”云轻歌的眼中透出一丝期待,“白小郎君想要给我什么赏呢?”

粉雕玉琢的小正太拧眉猛想,他其实心中很是欣赏这位漂亮的小娘子。从小到大,没有人以这么轻松自在的口吻和他说过话。他们要不见了自己战战兢兢,要不就是笑里藏刀,爹爹每日里总是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而娘亲,唉,不提也罢。更何况,这位小娘子还能做出这么美味可口的饭菜。

刚才那裴三公子说什么女子不能为大厨的时候,他看见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嗯……不做杏花楼的大厨其实也挺好……白小郎君眼中一亮,放开了眉头:“我家三日后将开一个宴席,云娘子可愿来白府料理?”

云轻歌心中一喜,刚要搭话,一直安静侍立在白小郎君身后的白梅却突然开了口:“小郎君,这,怕不妥吧?”

“我自会去与爹爹阿娘解释。”白小郎君一张小脸露出几分不悦,“倒是你,我决定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妥与不妥了?”这白梅自持是阿娘送给自己的人,动不动就对他指手画脚。以前在宅子里也就不与她计较了,今日竟然在外人面前还这么肆无忌惮!哼,真当自己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吗?

白梅见小主子面露怒容,连忙双腿一弯就地跪下,连连道“奴婢知错,奴婢再不敢了。”可这心里却对云轻歌又怨上了几分。

白小郎君冷哼一声,再不理白梅,只看着云轻歌,面露询问。

云轻歌在这小插曲之后依然面带微笑,她自然知道这小正太是看得起自己的厨艺,又存心给自己长脸,心下感激。她暗暗心想,不论这料理宴席的事情成与不成,自己定要写两道荤菜的方子赠与白家小郎君,以表谢意。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在白小郎君殷殷期待的眼神中,云轻歌干脆的点了点头,“好,那我静候小郎君佳音。”

一直坐在一边没有出声的裴灵均在看见二人达成约定之后,突然心中冒出一丝惶恐不安来,好像自己放过了一个天大的好机遇。他抿了抿红润的薄唇,自我安慰道,不会的,不管怎么说,那云娘子不过一介女流,怎么也成不了大气候。

然而在未来的日子里,他终于知道自己在此时此刻错过了什么。当然,这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且不说远的,云轻歌收了裴三公子一百两的食单钱,又与白小郎君做好了约定,便找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暂住了下来,等着白小郎君的消息。

这客栈不是平阳城最大最舒服的,却是风景最好的。从云轻歌住的房间往外看去,窗下便是那穿城而过的兰溪河,河边垂柳依依,河上小桥座座。她此时趴在窗口往下看着,能看见不时的有黑色的乌篷船吱呀划过,在原本平静的河面上留下一道粼粼的涟漪。

云轻歌轻啜了一口自己调制的花茶,满足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似乎两辈子都没曾这么清闲过。漫无目的的发了会儿呆,她收敛心神,开始琢磨起若要去白家开宴,需要拟定怎样的食单来。

就在她沉心思索的当口,房门被有节奏的叩响了,门外传来客栈小二的声音:“云娘子,有人寻你。”

10.莲藕红枣饮

“云娘子是吗?我家景之昨日回来跟我提了摆宴的事儿。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云轻歌垂着头,听着座上的白夫人慢悠悠的和自己说着话。上午她还在客栈发呆,就被这白夫人搞了个突然袭击,直接找了家仆带她入府问话。先前见了第一面,她看见她立刻皱了皱眉。看来,这第一印象并不如人意。

“景之年纪不大,虽说自小在家里锦衣玉食惯了,可毕竟还没怎么出来历练过,若是有什么唐突的,还请云娘子多多担待。”这话的意思就是小孩子说话还是别当真的好了。云轻歌听了不由的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不过呢,既然他提了,我也不想让他太失望。”白夫人翘起兰花指,半眯着眼端详着自己手上的戒子,“我们白家是这平阳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开宴呢,也不是只会做几道家常菜就可以的。云娘子你若有心试试看,可以去厨下先做两个小菜来瞧瞧。这食材嘛……”她顿了顿,眼睛看向身边伺候的梅妈妈。

“夫人,正好厨下刚到了一筐鲜藕,夫人不是一向最爱吃这个,不如让云娘子试试看?”梅妈妈接到主子的眼神,连忙开口。

白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看向依旧恭敬的垂手而立的云轻歌,“那就做藕吧。不过,这鲜藕一向难得,一年也就能得了这么两筐。若是不会做,云娘子你早点说,也是无妨的。”

呵,云轻歌听了这话在心里轻轻笑起来。她面上依旧恭敬谨慎,只温和的诺了一声,垂着眼回答道:“夫人且容我去厨下看看可好?”

白夫人听了这话,只当她果然没见过世面,勾了勾嘴角,曼声道:“行啊,梅妈妈带她去吧。”说完,轻轻的斜靠在椅子上就合了眼假寐。

云轻歌欠了欠身,跟着梅妈妈一路到了厨房。听着她似笑非笑的跟厨房里的人介绍说这是小郎君引荐来的厨娘子,想做两个菜试试手。

厨下的人听了上下打量打量她,都露出了一副了然于心的神色。做什么菜试什么手,这一副娇滴滴的漂亮颜色,怕是小郎君不知哪里寻来的心头好呢吧。

然而不论别人怎么打量她,露出怎样的神色,云轻歌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有礼的笑容。直到梅妈妈介绍完了,她微微一福,眉眼弯弯的道一声劳烦了,又问道,“不知哪位妈妈能给我指指地方,云轻歌初来乍到,也不知要用的物件都放在哪里。(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小郎君的心头好,厨下众人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还是热心的给她指点了一下各个食材调料所在的位置。等她默默的将一切看定,云轻歌又微微一笑,脆生生的说,“谢谢各位妈妈指点,但我这人有个毛病,做饭时不喜欢身边有人。各位妈妈不如外面坐坐吧。”

众人一听这话,齐齐脸色一变。心道这小娘子也忒托大了,真当自家能有什么绝世妙方不成?有那资格老的,干脆轻轻嗤的一声,就把不屑放在了脸上。

云轻歌听见了,也不恼,依旧轻轻巧巧的笑着。她弯着薄唇不说话,一双漂亮的杏眼盈盈的看着面前的妇人们。那些妈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嘀咕了一阵子,到底还是一甩袖子依次出了厨房。梅妈妈见了,也未多言,只道:“既然这样,小娘子安心操持吧。”说完,一扭身子也出去了。前脚刚踏出厨房的门,只听身后轻轻的一声砰,云轻歌已然将那门关了个严实。梅妈妈脚下顿了顿,忍住了想回身打开一探究竟的冲动,继续迈开步子向外走去。

待走到外面,只见原本厨房里的一群妇人都在门边等着呢,看她出来,齐齐的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梅妈妈。这小娘子到底什么个来头,好大的架子!”“就是,还不许人看呢,别回头门一开进去了东西全被糟践光了。”“对啊,咱们厨房里还是有不少精贵东西的!万一夫人怪罪下来,梅妈妈可要帮我们担待一二啊。”

“行了,夫人都吩咐了让她自己担待。有什么自有夫人裁断,落不到你们身上。”梅妈妈斜睨着面前这些一看就是怕被连累了的妇人们,心里嗤笑一声,她看得出夫人因为这云娘子生的好颜色所以便觉得小郎君是被她迷惑了,不过,小郎君一向口味极刁,这云娘子若不是真有几分本事,怕也是不能入得了他的眼吧。“都在这给我守着吧,有什么事情及时来回。”她又吩咐一句,才施施然走开了。

厨房里的云轻歌不知道外面的这些热闹,她也并不关心。伸手进筐里翻看了下鲜藕,她暗自思忖着这一餐饭要怎么做才能给人深刻的印象呢?看看手中大大小小的莲藕,再转头打量了下厨房里现有的食材,一个主意渐渐的在她心中形成了……



“梅妈妈,去看看厨房什么情况了?这么半天了还没出来,别把我的藕糟蹋了人跑了。”正屋里,白夫人抄完一段经书,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撇了撇嘴,扬声吩咐。站在一边为母亲侍奉笔墨的白景之听了这话不由心中有些不满。他放下手中的墨,低低叫了声,“阿娘!”

白夫人斜了他一眼,道,“怎么,舍不得了?”她继续用毛笔轻忝砚台,苦口婆心道,“阿娘知道那小娘子有几分好颜色,只是一来你年纪还小,就算喜欢,暂时也收不得房。二来,阿娘看那云娘子颇有几分傲气,帮你磋磨磋磨,以后你也好拿捏。”

白景之一听这话,精致俊俏的小眉毛立刻皱了起来,“阿娘,你想什么呢!我才八岁!孩儿真的是见那云娘子手艺奇好,性子又和气,才想推荐到家里来操持后日的宴会的。”

“好了好了。”白夫人看着儿子一脸认真,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柔柔一笑道,“阿娘都知道,我们景之长大了,会为阿娘分担事情了。”正说着,门外梅妈妈走了进来,微笑着回道:“夫人,午膳已经好了,云娘子方才跟老奴说想摆在咱们后院荷塘中间的亭子里。请夫人示下。”

白夫人转头去听梅妈妈的汇报,所以错过了自家儿子一声小大人似的轻叹。她听了这请求,脸上又带上了点不屑的意味,挥了挥手道:“随她吧。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折腾出什么来。”说完,牵了起白景之的手,“景之,正好陪阿娘散散步去。”

白景之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显出几分无奈,阿娘虽宠他,却是个一意孤行的性子。凡事只要自己认定了,无论旁人怎么说道都很难转头。这次一见云娘子容颜姣好,就非认定了是自己别有想法,甚至觉得是她主动勾引自己。但愿云娘子一会儿能给出个惊喜,把阿娘的印象好好扭转一下。要不自己想帮她不成,倒成了害她了。

他一边随着白夫人慢慢走着,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白家的园子极大,有一条长长的九曲回廊连接着前院与后院。前后院分界处只在廊上开了一扇门,平常一入夜,门上便落了锁。

后院有一大半都是荷塘,蜿蜒曲折的回廊建在水面上,直通后宅的几进院子。此刻正是春末夏初的时候,荷塘里随处可见成片的荷叶,碧色如洗。虽也有冒尖的荷花,只是远远不到绽放的时节,将将只是个微红的花苞而已。若是低头看向水中,还能看见成串的锦鲤与花鲤悠哉悠哉的在荷叶下穿行而过。

偶尔有风吹过,荷叶随风而动,荷塘里便起了层层绿色的涟漪。

当白夫人携着儿子跨过小门,走入后院的时候,远远的便看见了荷塘上日常休憩用的小亭子此刻被围上了淡青色的轻纱。有了这纱障,亭子外的风不能再肆无忌惮的吹进亭子里,而这纱的颜色极淡,几乎是透明的,完全不会妨碍坐在亭子里的人欣赏外面的景色。

白夫人见了不由暗自点了点头,这倒是一桩巧思,美景配美食,确实令人赏心悦目,只是不知道今日有没有美食可配。带着几分好奇,她缓步走入亭子内,只见正当中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几道菜。

饭菜的香气氤氲在亭子里,清甜的、鲜香的、醇厚的。令白夫人挑了挑眉。她看了一眼恭敬的伺立在一边的云轻歌,又转头吩咐道,“去书房请郎君来,用膳了。”说完,便吩咐边上的丫鬟上茶水。丫鬟刚要转身去斟茶,却被云轻歌笑盈盈的拦了下来,“夫人,不如试试我备的莲藕红枣饮?可以清心润肺,补血益气。”

白夫人“哦?”了一声,眼光闪了闪,抬起纤纤玉指随意的指向身前,“你先搁那吧。”云轻歌得了吩咐,小心的捧着杯盏将那莲藕红枣饮放在了她的身前。然而她看了一眼后却并没有伸手,只转了头自顾自的与儿子说话。

白景之一面耐着性子与自家阿娘聊天,一面暗自心急。阿娘的偏见也太厉害了,这满桌子饭菜的香气都快把他的口水勾下来了,可她还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只要尝一尝,尝一次就好,他就有信心阿娘一定会同意他的想法,把云娘子留下来的。他抬起黑亮亮的大眼睛又盯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了一声。

这一眼,白小郎君错过了自家阿娘的表情。

其实,白夫人并非像表面上那样镇定,她佯装不在意的样子与儿子闲聊,可脑海中总转来转去飘荡着之前一瞥之下看见的那一盏莲藕红枣饮。那汤水是暗粉色的,清澈透亮,里面静静卧着一颗枣子,枣子一看就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深红的色泽,颗粒饱满,经过炖煮以后所有的褶皱都已经舒展开来,在汤水中泛着莹莹的光泽。

还有那清新的莲藕的香气,无时不刻的萦绕在她的鼻端,奋力的钻进她的心扉。伴着甜甜的味道,对,那里面一定加了糖,否则不会有这么甜蜜诱人的芬芳……

白夫人终于还是抵不过心中的渴望,做出随意的样子,伸出手,带着几分急切地端起了那一盏莲藕红枣饮。

11.莲藕炖骨汤

白夫人轻啜一口,顿时觉得有一股温暖妥帖的畅快从口腔如同涓涓细流一般蔓延至四肢百骸。(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入口馥郁芬芳,既有莲藕的清香,又有红枣的香甜。虽然是两种味道,却完全没有互相抵触之感,相反,二者交相缠绵,互相衬托,反而使得清香的格外清澈,香甜的又分外的馥郁。还有糖,加的并不多,只微微有些甜,不会盖过莲藕与红枣原本的轻微甜意,却是把它愈发的放大了。

“果然不错。”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赞许之意,看来这云娘子的确是有几分本领的。

云轻歌闻言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终于赢回了少许分数。她眉眼亮了亮,笑盈盈的谢过白夫人,又指了指单放在亭子角落里的一个大紫砂煲,说道:“夫人一会儿可以尝尝这个莲藕炖骨汤,清热生津,健脾开胃。用膳前先喝一碗,是再好不过了的。”

白夫人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只见那紫砂煲盖的严丝合缝,看不出一点端倪。她暗自想,这莲藕清香是不错,只是肉汤一向会有些腥气,炖在一起怕是要糟蹋了这炖汤的藕了。想到这,不由有些遗憾,刚刚生起的那么一丁点好感又默默的退下去了几分。

“听景之说今日有美食可用?”突兀响起的男子声音打断了白夫人的沉默,她带着儿子盈盈起身,向着来人微微施礼,“郎君来了。”原来来人正是这白家的一家之主,白景之的父亲白玉谦。

“父亲!”景之俊俏的小脸蛋上仿佛也蒙上了一层光,看见了白玉谦先前的心不在焉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他双手抱拳,似模似样的向着他行礼。白玉谦见了满脸的严肃之下也忍不住带出一丝笑意,“坐吧。开膳。”

随着他的吩咐,一边伺立的丫鬟开始依次揭开原本罩在碟子上的纱罩。而云轻歌则伸手揭开了紫砂煲的盖子。

顿时,一股醇厚的鲜香扑面而来。桌边三人齐齐的将目光转向了那紫砂煲,只见云轻歌正手持大汤勺稳稳的盛着汤。三碗盛好,她端起托盘依次将汤碗放在了白玉谦、白夫人及白景之的面前。

白景之深深吸了口气,使劲闻了闻汤里的香味,好奇的开口道:“这是肉汤?我竟一点没闻出来腥气!”说完,就使劲盯着白玉谦,眼中满满的都是急切。

白玉谦见了,知道儿子这是馋了,便伸手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轻轻吹了一吹,再喝入口中。

看见他动了,白夫人与白景之也拿起了汤匙。(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白景之胡乱吹了两口便迫不及待的送入口中,而白夫人却只端着餐具并未开口,偷偷看着自家夫君的表情。

白玉谦此刻眼中正划过一丝讶异,而后露出了回味的表情,手中的汤匙也带了几分急切的再一次落进了汤碗里。这一次,他舀起来的是一块肉。

肉有肥有瘦,上面还连着不大不小的骨头,白玉谦一口下去眼睛亮了一亮。他万万没想到,这肉竟炖的如此酥烂,带着莲藕的清香和适口的咸味。而那肥肉的地方却一点都不油腻,入口绵软,稍微抿一抿就化在了口中。一块下腹,一向不贪口腹之欲的白玉谦很有冲动再去那紫砂煲里捞一块来吃。只是……他又看看碗里的藕块,心想汤鲜肉香,不知这莲藕的滋味又当如何?

就在他心中赞叹的时候,云轻歌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了,“其实想要肉汤不带荤腥十分简单,先加入少许白酒,将肉烧一个滚,然后倒掉这滚带有杂质的汤水,重新放入葱姜蒜和少许白酒,再熬制即可。还有就是,烧肉汤的时候最好加入根茎类的蔬菜,比如萝卜、莲藕,这些蔬菜本身的香气可以掩去肉类的腥味,又可以吸取多余的油分。两者互相增益,所以就会尤其的好吃。”

白郎君听了顿觉茅塞顿开,他依言他将藕块送入口中,与惯常厨子喜欢炖汤选用老藕不同,这汤里的是脆藕,即使炖了不少时间也不会过于软烂,反而还留有几分脆意。藕块里浸透了肉汤的鲜味,比单纯的炖藕块要多了几分醇香。

果然是妙物。白玉谦满足的一口一口将碗中剩下的汤喝了个干净,又意犹未尽的连看了几眼那紫砂煲,内心在再喝一碗汤和尝尝菜之间颇为挣扎了一会儿,最后终于还是将汤碗放下了。

他的这一番反应被白夫人从头到尾看在了眼里,不由的惊诧万分。白玉谦一向是个颇为克制守节的人,作为最亲密的夫妻,白夫人从没见他对任何带有享受意味的欲望稍有辞色。别说是一碗汤,平日里他连最香的酒或者最好的茶都只是浅尝辄止,不会再有进一步的想法。而其实,白夫人深深的知道,他只是过于挑剔,对于东西的品质有着最为严苛的标准――白景之的不吃肉食正是遗传了亲爹的这份刁钻的口味。

白夫人狐疑的将手中的汤匙送入口中,还没来得及细品这满口的鲜香,就听见坐在身边的白景之开口道:“再添一碗汤,要多一块肉。”而那云娘子却并没有帮他盛汤,只是笑盈盈的道:“小郎君不如留点肚子再尝尝其他的菜?”白夫人原以为儿子会拒绝,白家小郎君的挑嘴和不容反驳可是平阳城有名的,可白景之却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好!”

夫君和儿子的反应全都大大的在白夫人的意料之外。其实原本从白夫人的角度来说,她应是高兴终于找到了能满足这父子二人刁钻口欲的厨子,可事实上,她却不知从何而起一股强烈的威胁感和不安感。原本鲜香醇美的莲藕炖骨汤仿佛也突然失去了滋味。

但白夫人隐晦而朦胧的心思并没有被亭子里的其他人察觉,他们的注意力此刻都聚集在了桌上的其他菜色上。

金黄的藕夹,外层是口感绵酥的薄薄一层裹面,而后是藕片,中间夹着肉糜做的馅料。入口脆爽香浓。虽然同样是肉类与藕制作的,这藕夹不似莲藕炖骨汤那么浓郁,反而更偏向清新。

嫣红的胭脂藕片,不知下厨的人究竟怎样做出这么美艳的色泽,单是观看就让人惊艳不已。而吃在嘴里时,它的酸甜清爽,汁水丰美更令人赞叹。

还有红绿相间的芦笋豆豉爆藕丁,鲜绿色的芦笋,配上雕成了花朵形状的橙红色胡萝卜薄片,主材依旧是藕,切成了拇指大小的丁状,因为豆豉的染色而略微有些偏黄。三种颜色鲜亮分明。味道也是清脆爽口,还带着豆豉特有的醇香。只是那云娘子介绍的时候颇为遗憾的说,这道菜本应用另一种食材,只是至今都没能找到。所以尚不够完美。

最后呈上来的才是米饭。用大大的荷叶层层包裹着,打开一看,米饭里加了少许的火腿丁,玉米碎与青菜碎。莹白的米饭中间或点缀着嫩黄,肉红和暗绿,让人看上去就食指大动。更何况这用荷叶为衣蒸出的米饭还蕴含着特有的清香。

这一顿,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莲藕宴。

一时间,亭子里除了餐具偶尔的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外,再无其他话语声。桌边三人有两人都在埋头苦吃,即使是心中另有思虑的白夫人,也不知不觉比平日多添了一小口饭。

过了足有半个时辰,白玉谦与白景之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筷子。白夫人看见二人吃完,心中暗自思忖了一下,犹豫着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可以完美的拒绝掉儿子的请求。可她还没想好,却听见白玉谦满意而带着愉悦的开了口:“不错,景之果然有几分识人之明。为父便允了你的请求。后日的宴请就请这位云娘子来操持吧。”

“谢谢父亲。”白小郎君开心的站起来施礼。云轻歌也连忙跟着行了礼。

“兰芝,具体需要注意些什么你抽空与云娘子说吧。这次宴请很重要。不要出什么差错。”白玉谦转头又吩咐白夫人,语气很是慎重。

白夫人暗中咬了咬牙,压下了心中涌上的不快,点头应是。夫君开口,自己只能先忍下来,然而后宅一应事物都掌在自己手里,总能找到机会将她赶出府去。想到这,她方才觉得畅快了些。脸上的沉郁之色也略微散去。

目送着白玉谦父子二人各自忙去,白夫人孙兰芝将目光转向一直恭敬的垂手伺立在自己身边的云轻歌。她伸手掩住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语调里刻意带上了些许困倦之意,“你先回去吧,我也乏了。具体的事情晚些时候再议吧。”说完,便施施然站起了身,扶着丫鬟的手走了。

云轻歌独自一人站在亭中呆立半响,直到等着引她出去的小丫鬟有些不耐烦的出声询问,才恍然回过神来。她分明能感觉到自己的厨艺是受到了这一家三口的肯定的,但白夫人一直若有若无的敌意究竟起因为何,她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其实这也是因她三观与这大吴朝相去甚远,白夫人心中的那些抵触和不喜若被她知道了,恐是要觉得匪夷所思。毕竟白景之是个只有八岁的小男孩,在云轻歌这二十八岁穿越的“高龄少女”的心里,跟自己的儿子是差不多的,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什么男女情事上去。而对于白夫人这土生土长的大吴朝世家女来看,云轻歌是个面容姣好的十五六岁少女,虽说比八岁的白景之略微年长,但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年龄差距。

也就是这样的观念差距,导致了白夫人对于云轻歌的偏见愈加深刻。想要将她一举从家中除去,最好还能身败名裂,让自己宝贝儿子永远别再惦记她,这样的念头在白夫人的心中萦绕不去。当她一边思索着对策,一边扶着小丫鬟的手走回正房,白梅正站在门口,等着做每日的例行回禀。

原来这白梅虽说名义上被白夫人送给了儿子,实际上的一应月例都还在白夫人这领取。说白了,她其实正经是个白夫人安插在儿子身边的眼线。对于心肝宝贝儿的一举一动,白夫人都想掌握在手中,所以,白梅每日乘着白景之午歇的当口都要到正房去汇报这一日发生的事情。不得不说,白夫人对于云轻歌的不良印象,有三成也要归咎白梅前几日刻意的误导。

“夫人,奴婢倒想起一样东西来。”白梅乖巧的给孙兰芝敲着腿,平日看上去温驯善良的眼睛闪过一道阴狠的光,“前几日舅老爷不是托人从并州捎来了几盆盆栽,据说那东西看着漂亮,其实是会吃死人的,夫人不如悄悄的混一些在厨下的食材里……”

12.黄瓜丝

“明日我们郎君要宴请的是并州来的贵客。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贵客喜欢清静,所以并未带太多的随从,云娘子除了汤品与主食,只需准备八道热菜,四道冷盘即可。厨下食材都在,你可以先去看看,若还有什么需要采买的,尽管与我说。”第二日,当云轻歌再一次来到白府,她并没有见到白夫人,传话的是梅妈妈。“时间比较紧张,这次的客人又很是重要,还望云娘子尽心尽力。”

“好的。”云轻歌顺从的点了点头,转身开始巡视着厨房里备好的新鲜食材。梅妈妈见了,轻轻悄悄的退出了厨房间,并伸手带上了门。

与此同时,一道略显臃肿的身影此刻正匆匆的往白景之居住的景园而去。只见那人挽着妇人的发髻,头发有些散乱,身上穿的是粗使婆子的粗布衣裳,衣裳的下摆上还沾了些泥渍和油渍,手里端着一盆紫色的三角梅。那薄如蝉翼的叶子被她毫不在意的不时碰擦在衣服上,已经有些折损。

那婆子走到景园的大门前,连忙伸手拽了拽衣服,又用粗糙的手蹭了蹭衣角那些污渍,这才匆匆抬脚进门。

“你找谁?”门上当值的丫鬟见了,警觉的拦在门口,上下打量着她。

婆子脸上堆满了奉承的笑,点头哈腰的道:“是白梅姑娘让我送盆三角梅过来,说是小郎君前日见了觉得喜欢,想放在书房里。”

守门的丫鬟听了,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抬着下巴冷声道:“你在这等着,我进去问问。别乱跑。”说完,便快步向园子里去传话。

婆子在门口等有半柱香的时间,才又见那丫鬟匆匆赶了出来。“你跟我来。”

两人进了园子门,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向前。那婆子忍不住的东张西望,看着园子里精致的景致暗自咂舌,就在她还沉浸在对主子居所的惊叹时,领路的小丫头提醒说,“到了,你进去吧。”

婆子闻言一个激灵,连忙称谢,又使劲将鞋子在地上蹭了两下,这才小心翼翼的进了屋。她谦卑的垂着头,刚问了安,就听见屋里坐在上首的女人带着些许不耐的冷冷开口道:“石婆子,我不是说会找人去与你联络吗?谁让你擅自做主来找我的?”

石婆子垂着头不敢看那说话之人,只面上强笑着喏喏的解释:“婆子我这不是见事情办妥了,便想早点告诉姑娘,让姑娘放心……”

“哼,放心!若让人看出端倪来,你这饭碗就别想要了!少不得被发卖出去!”座上的人不高兴的冷哼一声,这粗鄙的婆子,果然不能信赖,这么点小事忙不迭就想来邀功,一点脑子都没有。[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她不耐烦的皱起眉头,撇了撇嘴,“行了,把你那三角梅放下吧。你进后厨的时候肯定没被人发现吧?”

“没有没有,那些老货早上搬完东西就躲懒去了,没人看见我。”石婆子连忙说。

“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对方听了自言自语的低声嘀咕一句,一边说一边警醒的往窗外扫了几眼。

石婆子见了,连忙道:“那东西毒的很!我这皮糙肉厚的,就摘了几个果子,手就疼的要命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座上的人一瞪眼给咽了回去,“闭牢你的嘴,别被我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随着这声警告,一个绣着简单万字纹的小荷包被掷到了石婆子的脚边,她连忙捡起来,毫不避讳的打开,荷包里二两的碎银闪着光,映得她脸上的笑纹格外的深刻。

“谢谢姑娘赏。”她福了福身子,又补充道,“姑娘若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座上的人显然已经再无应付的耐心,只随意的挥了挥手,“行了,你回去吧。”

石婆子依言退下,出了景园的门左右见无人,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哼,仗势欺人的小蹄子,你还没从娘肚子出来,老娘就在府里了!还想威胁我!二两碎银子就想打发老娘,真当我眼皮子跟你一样浅!”

而屋里的人,此刻正拎着石婆子先前带来的那盆三角梅走出了屋。她面容温婉,嘴角含笑,走了几步对着正屋招了招手,“绿萼,来,把这三角梅放去小郎君的书房吧。他盼了两日了。”

绿萼听了走上前来,接过了那花,“好的,白梅姐姐,小郎君刚回来,正寻你呢。”

白梅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又深切了几分,她谢过了绿萼,又仔细的洗了手,这才转身向正屋走去。



第二日,便是宴请的正日子。天还没亮,云轻歌便在厨下忙活起来了。

尽管只是洗菜备菜的活儿,她却没有让任何人插手帮忙,因为她希望能保证自己出品的膳食维持一个尽可能完美的水准。而单单备菜这一项,需要注意的就太多了。她暂时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重新纠正和操练几个新的帮手。与其不停的指导,挑错,她宁可自己辛苦点揽下所有的活计。

况且,切菜多多少少也算的上技术活儿,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出来的。

择菜的时候只保留叶子完好,色泽新鲜的部分,将所有发黄的,带虫洞或者是烂坏的部分都要去掉。

然后是洗菜,每一样菜至少都要洗三遍,而且是轻轻掰开了根茎的部分,不漏过任何一个缝隙。在这没有自来水的时代,想要将菜洗到一点泥沙都不见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这意味着做事的人要有十足的耐心和细心。

好在白家作为平阳城的第一世家,又是要招待贵客,对于灯油钱还是舍得的。云轻歌前一晚跟梅妈妈说想要备足够用三个时辰的灯油的时候,梅妈妈只是略带诧异的抬了抬眉毛,也并未再多问什么。今日一早,当她提着风灯摸着黑进了厨房,便看见了摆了一排五盏油灯,还有满满一小桶的灯油。

云轻歌毫不客气的就把五盏油灯分放在各处,全部点明了。就这样,她依旧觉得光线昏暗,实在是怀念前世的各种电灯。

在这不算明亮的光线下,云轻歌亲自一颗一颗的将菜洗的干干净净,分类放在菜篮中沥干净水。

做完这两件事,屋外的天空已经泛出了少许的鱼肚白。她直起身,捶了捶因为久蹲有点酸痛的腰,又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看着窗外的天空,准备稍微休息一会儿。

云轻歌并没坐下,只是随意的靠在灶台边,一边伸手轻轻揉着眉心一边想着心事。就在她的目光习惯性的再一次检索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的时候,一抹红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略带诧异地挑了挑眉,呵,这可是个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稀罕物啊……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早已大亮,厨房里的云轻歌依旧忙碌着,今日原本只是说做午宴,可她既然占了厨房,先前干脆就连早膳一起做了。而这时候,她正专心的切着菜码。虽然额上隐约有汗,她仍然只专心盯着手中的刀和台上的案板。落刀的嚓嚓声快速而有节奏的响着。

突然,厨房院子里养的一只大狗汪汪汪的叫了起来。紧接着响起的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只听哐当一下,原本被云轻歌关好的门猛然被推开了。站在案台前正在忙碌的她讶异的回过头,嘴里说道:“我这还没忙完,不是说不要来打扰吗?”

“哼,不打扰好让你乘机使坏吗!”开口的是厨房里早就看她不顺眼的葛婆子,也是前两日被请出门以后最先开口抱怨的那一个。她自十几岁就在白家厨房做事,自觉算的上厨房里头一号老人了,就连厨房管事的严婆子都得给她三分面子,谁知道前几天却被这么个小丫头给赶了出来。这口气她可一直憋在心里呢!

“葛婆婆别这么说,兴许这位云娘子并不知情,只是一时误会了呢。”为首的人此刻皮笑肉不笑的开了口。云轻歌定睛看去,却是白景之身边的那个叫做白梅的丫鬟。

她放下了手中的菜刀,拿起了事先准备好的空碗,将方才切好的黄瓜丝整齐的码进碗里,这才转过了身子,盈盈笑着问道:“不知究竟是什么事让白梅姑娘跑这一趟?”

白梅还没开口,却听见原本站在她身边的厨房众人突然发出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几个原本说要来帮着一起办事的人眼睛齐齐盯着方才云轻歌放下的碗。

“小娘子好刀工!”一直站在一边没吱声的严婆子突然开了口,她在厨房也做了几十年了,若不是颇有几分真本领,主家也不会让她来掌管这厨房的事情。今日听人告去夫人那,说是这小娘子妄图用毒果下菜,破坏今日宴席,夫人便要她找几个人跟着白梅来查。毒果什么的她完全一头雾水,但这云娘子的刀工,却着实令人惊叹。

只见那黄瓜丝切的极细,一根根的只有松针那么粗细,半透明的色泽,每一根都显得玲珑剔透。一样的长短,一样的粗细。别说她严婆子做不到,杏花楼的厨子做不到,怕是传说中宫里的那些御厨也未必能做的到。这一刻,她真心的希望这所谓毒果子的事儿只是个误会。

可白梅却并不如会像她这么想,她显然被严婆子的这一声赞叹给惹恼了,原本挂着几分虚假的笑意的脸此刻也是冰霜满面。她冷哼一声,道:“有人说看见云娘子你偷拿了原本只能做观赏用的毒果子想要入菜,夫人特命我来查证此事。”

“毒果子?”云轻歌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这些食材都是你们事先备好的,我可没有自己再拿过什么。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弄不弄错,查查便知。”白梅手一指,吩咐道,“好好检查。哪儿也别漏了。”身边的一群婆子立刻一拥而上,开始东翻西找起来。原本整齐干净的厨房顿时一片混乱。

云轻歌抱着胳膊斜依在案台边,一双秀气的眉蹙了起来。可怜她辛苦忙活了一早上,就这么要被糟蹋了……而白梅伫立一边,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斜睨着她,不发一言。

片刻之后,葛婆子得意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白梅姑娘,找到了,在这里。”

13.五彩剁椒(小修)

白梅接过葛婆子手里的那个小菜篮,将它伸到了云轻歌的面前:“云娘子,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不等她开口,她接着说道:“枉我们小郎君如此看重你,谁料你竟包藏祸心!是什么人派你来祸害今日的宴请?”

“白梅姑娘是不是误会了?我并没有……”

云轻歌刚开口,却又被白梅打断了。[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她冷哼一声,撇着嘴角,脸上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没有?那就是云娘子你沽名钓誉,欺骗我们小郎君和夫人咯?既然说自己是烹饪好手,怎的连食材都分不清,竟然取了这毒果子要来给人吃?还有,这果子本是放在我们郎君的书房的,你是怎么进去偷到的?”

一连串的指责和罪名扣了下来,云轻歌起先被说的有些茫然,她啼笑皆非的刚想开口解释点什么,突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翻涌出来。原本半张的薄唇又紧紧的闭了起来,唇角微勾,脸上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白梅姑娘究竟想怎样呢?”

白梅抬了抬手,冷冷的道,“还要麻烦云娘子跟我去见一见夫人。”说罢,一直等在一边葛婆子便上前一步,反剪了云轻歌的双手,猛的推了她一把,喝道“快走!”

一行人推推搡搡的到了正屋,白夫人正专心致志的抄着佛经,听见下人回说白梅姑娘押着人来了,她眉眼微动,丰腴白嫩的手稳稳的执笔写下最后一个字,这才放了下来。

“白梅进来回话吧。”白夫人的声音不再像之前带着几分随意和慵懒,而是透着几分冷冷的意味。她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紧紧的盯着押着人进门回话的白梅。

“回夫人,在厨下找到了郎君书房报失的那果子。”白梅说着将手中的篮子递了上去。

白夫人探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没错,是郎君书房少了的那盆。”她将身子往后靠了靠,转头看着被押跪在地上的云轻歌,冷声道,“云娘子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郎君书房的珍稀盆栽怎会落在你手里?你又为何要用这毒果子入膳?你究竟是不认得此物想胡乱博个名声,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云轻歌始终抬着头,这姿势在她被人硬按在地上的时候会维持的有些累,她已经觉得自己的脖子开始酸疼起来。然而,一缕不卑不亢的微笑始终挂在她的脸上。她并没有回答白夫人一连串的质问,只是反问道:“不知道白郎君书房的盆栽是何时发现不见了的呢?”

白夫人看了白梅一眼,白梅连忙开口:“是昨日晚膳过后,郎君回书房时发现的。那时候云娘子你不是正在府中?”

“白梅姑娘说的没错,那时候我的确在府里。”云轻歌赞同的点点头,却又话锋一转,“可我自进府就在厨房检查食材。检查完了又有梅妈妈领着我去了客房,然后就再没出过房门。我哪有时间去找白郎君的书房呢?”她耸了耸肩,“再说,我可不知道白郎君的书房在哪儿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这……”白梅顿时哑然。

就在她张口结舌一脸狼狈的时候,座上的白夫人又发了话,“就算这盆栽不是云娘子你拿的,那你为何要用这毒果子入膳?你若不认识此物,大可以寻人问一问,而不是硬撑着面子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想糊弄过去。若是今日宴请的贵人有何闪失,云娘子,你可担待的起?!”

“可这并不是……”

“赵大何在?”白夫人并没给云轻歌辩解的机会,猛的提高的嗓门唤道。一名身型有些佝偻,穿着府里粗使下人统一粗布衣衫的四五十岁的男子低着头自门外跨了进来。他有些瑟缩的在堂中跪下向她请了安。

孙兰芝一指赵大,厉声道,“赵大是专门伺候这盆栽的。赵大,你来说说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回夫人,此物是从大食传入的,名曰番椒。别看它看着五颜六色颇为漂亮,可却绝不能吃的。别说吃,就是碰也得带了手套才能碰,否则碰到的地方能生生疼上小一刻钟。”赵大垂着头解释道,声音里倒褪去了几分畏惧,显然他应是对于栽花种树颇为在行,说起自己擅长的事物才这么信心满满。

白夫人面带得色微微一笑,“你可听清了?”她缓缓的站起身,吩咐道,“云娘子,不好意思,为了我白家的名声与家人的安危,请你……”

“夫人,听说云娘子在你这?”兴冲冲的声音打断了白夫人没说完的话,她诧异的循声看去,白玉谦正一手提着衣摆跨过门槛。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很快便看见了跪在地上的云轻歌,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上来,开口道,“云娘子竟会做这番椒?真是太好了!来来来,我书房里还有几盆,你速速将早膳那什么――”

“五彩剁椒?”

“对对!再做些!赶紧!午膳可以呈上来!”白玉谦一边说一边示意云轻歌赶紧起身跟他去领番椒。

云轻歌面露难色的看了看白夫人,却见她已然被这变故惊呆了。

“夫人?”白玉谦背着手站定了脚步,带了几分询问的开口道。

“郎君,你方才说什么?早膳的时候那碟小菜是这番椒做的?”白夫人站起了身,颤抖着手指着篮子里剩下的那几只“毒果子”,赵大不是也说这是有毒的吗?今儿早膳连她自己也觉得好吃,多吃了几口。天啊,他们会不会已经中毒了?!“郎君,这、这不是有毒的吗?”

“没毒,没毒。”白郎君匆匆忙忙的挥挥手,简单的解释道,“秦大人据说在家就特爱吃这番椒,只可惜了我问遍平阳城竟没个会做的人,都跟我说是什么不能吃的毒果子。哼,这些没见识的……这东西因为看着鲜艳,又会辣手,若不小心碰到眼睛,也是疼的要命。所以自传进大吴之后,竟然无人相信那带进来的人的话,都道是有毒的。其实在大食,这是个很常见的食材啊!”说道这,他看见白夫人微白的脸色,以为她还在为自己早膳吃了那剁椒而害怕,就又安抚道,“夫人莫要担心。是为夫这几日忙于公事,竟忘了跟你交代。那秦大人托你弟弟带来时就附了便条告诉我此物可以入菜,可我最近问了城里的酒楼,却找不到一个会做的厨子。”

白夫人听了夫君的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这是出了个大洋相了!好在白玉谦并不知道这后面的弯弯绕。抿了抿嘴,她心下暗想不管怎么说,今日来访的秦大人对白家而言的确非常重要,若这云娘子真的能帮夫君讨好了他的话,她倒不妨再忍耐忍耐。想到这,孙兰芝从震惊中回过神,她面上带着几分尴尬和强撑的气势挥了挥手,“既然这样,你速去料理吧。我这没事了。”

云轻歌站起了身,向着白夫人行了礼,便要跟着白玉谦出门。白玉谦突然想起什么,狐疑的看了看摆在孙兰芝手边的篮子,“夫人,这番椒怎的在这?”

“是婆子们先前在厨下看见的,以为谁放错了地方。”白夫人带了几分尴尬的答道。

白玉谦不疑有他,点点头匆匆忙忙地领着云轻歌就离开了。

眼见着云轻歌迈着轻盈的步伐跟在白玉谦的身后出去了,白夫人有些纠结的又坐了下来,她定定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直到白梅带着不甘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夫人,就这么便宜了那云娘子吗?”

孙兰芝转过脸,微眯了眼看着白梅半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白梅,我这个当主子的倒不知道你是个这么有主见的。留在小郎君身边看来有些屈才啊。”

白梅闻言双腿一软脸色一白就跪了下来。



“嘿,小老弟,难得你失算一次啊!”秦远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精心保养的两撇胡须,眯着眼嘿嘿的笑道,“谁说这番椒找不到人会做的?我今儿个可是吃到了!”

“哦?”坐在他对面高壮的男子挑了挑眉毛。“大人吃到什么了?”

“呃……”秦远凝神想了想,眼睛一亮,“叫‘尖椒小炒肉’,哎呀,那味道,太香了!比你介绍给我的办法烧出来还要好吃!”说到这,他砸了砸嘴,嘴巴里仿佛还残留着午膳时分吃到的那道菜的味道。真是可惜,他又摇了摇头,毕竟是宴请,不比自己家里吃的尽兴。他到底没好意思多吃几口。哎,要是在自己家,他绝对可以将那一盘都吃的一干二净!不过……秦远忙不迭的站了起来,扬声喊道:“燕玄!燕玄!把白郎君送我的那个坛子拿过来。再带双筷子。”

男子露出一脸兴味的表情,看着秦远搓着手来来回回的踱着步,一脸的心焦。

没一会,今日跟着秦远赴宴的燕玄一手拎着一个小坛子走了进来,“大人,你要的坛子。”他将小坛子举了起来。秦远一见,双手就抱了过来,“唉!你怎么拿的!要小心!小心!万一摔坏了可怎么办!”

燕玄脸色僵了僵,看着自家大人抱宝贝似的将那小坛子抢了过去。大人以前挺稳重的,自从认识了这寒石堡堡主,爱上了吃这番椒,就变的有点奇奇怪怪的了。燕玄偷瞄一眼边上的男子,心中暗自嘀咕,也不知道这堡主自哪儿找来的这什么番椒,大吴境内都道是毒果子,就他口口声声说能吃,引得秦大人也爱上了这口怪味道。大人最后在自家府里的后园子里硬开了一块地来种,不仅自己吃,还喜欢逢人就送上几盆。这白府里的看来八成就是大人先找人送过来的。

秦远抱着那小坛子,献宝似的捧到了男子面前,眼中闪着得意洋洋的光,咧着嘴道:“小老弟,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是什么?”男子捧场的问道,带了几分好奇。

秦远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揭开坛子的封口,一股鲜辣的香气扑面而来,“这叫剁椒!”

剁椒?男子心中漾过一层不知名的情绪,他微微探头,定睛向坛子里看去,果然,是五颜六色的尖椒小碎,拌着大蒜、生姜,应该还有少许的白酒和适量的盐。此刻正在坛子里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男子抿了抿嘴,唇角微弯,突然伸出手就捡起搁在一边的筷子,迅速的夹了一小点剁椒丢入口中。

热辣的味道顿时充满了口腔,待那满嘴的刺激慢慢淡去,又有一丝鲜咸和隐约的甜味回了上来。

的确很香,很好吃。可是,不是她惯常做的那种味道。

男子的脸色黯了黯,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

秦远还陷在兴奋的情绪里,他并不介意男子之前粗鲁的行为,北方十三堡的堡主嘛,粗犷一点正常的。他只是继续得意的炫耀道,“如何,好吃吧!”就凭这坛子剁椒,并州那个缺就可以多考虑考虑这白玉谦,他暗自道。

“的确不错。”男子脸上黯然的神情很快的被敛下了,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将口中的辛辣压了压,这才悠然开口,“秦大人,既然你已安全到了平阳城,我也不多留了,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办。”

“好好好。”秦远连连点头,“这一趟从并州到平阳城辛苦你了。日后若有什么我秦某人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我也不虚留你了,耽误你不少日子了,赶紧忙你的去吧。”

男子拱了拱手,“大人客气了,正好顺路。没什么。那我就先告辞了。”说罢,站起身掸了掸衣角,点了点头,便大步走了出去。

走到驿站的门口,另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人已经牵着马等在了那,“堡主,走吗?”

“走吧,舒玄。”男子接过缰绳,飞身上马,与舒玄二人疾奔而去。

14.鱼丸汤

“赵师傅,请问种这番椒平日都有些什么需要注意的?”云轻歌伸手轻轻拨弄着面前的番椒,谦虚的请教赵大。[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次宴请据说相当成功,那个秦大人极其喜欢她做的那道尖椒小炒肉,临走的时候还特地来见了她一面。白家郎君对此很是满意,她便乘机提出了想要两盆番椒回去自己种植。白玉谦二话没说就同意了,甚至还把自己的那几盆一字排开任她挑选。云轻歌毫不客气的就挑了两盆看上去最茁壮的。

再后来白玉谦当着白夫人的面邀请她留在府里做厨子,云轻歌顺势就将已有婚约的事儿说了出来,只肯签了半年的契约。讲明做半年就要北上。白玉谦很是惋惜,而白夫人――云轻歌清清楚楚的看见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云娘子,这个番椒真的能吃啊?”赵大还沉浸在当初的不可思议之中,他带着惊讶和好奇再一次的问道。

云轻歌有点想笑,她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却见葛婆子阴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自打她一个月前进了白府厨房,众人踩低逢高的性子使然,原本因为资历最老,连管事都要给两分颜面的葛婆子如今却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这些日子来在厨下做的都是最粗的活儿。云轻歌偶尔心想,这葛婆子只怕要恨透了她。

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毕竟自己不可能讨得每个人的喜欢,更何况先前的矛盾也是那葛婆子率先挑起的。她自认还没好脾气到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了,她还笑眯眯的去忍让的地步。

“哟!云娘子好兴致。我们在厨房里忙的昏天黑地,云娘子你却在这躲闲玩花弄草。”葛婆子走到近前,张嘴就是阴阳怪气的讽刺。

云轻歌淡淡的看她一眼,却并不接话。只继续按照先前赵大教的办法耐心的修剪着番椒的枝叶。

葛婆子见她对自己一副无视的态度,忍不住就要口出恶言,然而猛然想到面前这人是目前备受主家重视的掌厨人,到底还是把那些难听的污言秽语憋回了肚子里,只憋得自己的脸色又青又白。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她假意咳了两声,粗声粗气道:“严妈妈让我来告诉云娘子一声,厨下备菜都备好了,等忙完了就可以回去做饭了。”

“知道了。”云轻歌点了点头,目光仍然集中在自己手中的植株上,一丝也没分给站在一边面露几分尴尬的葛婆子身上。葛婆子略站了一会儿,见她再没说什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猛的一扭身走开了。

听见她走远的声音,云轻歌原本紧绷的肩背才缓缓放松下来,她咬了咬唇,压下心中一丝忐忑,站起了身。

从本心来说她并不想树敌,然而作为空降的掌厨人,她若一味和蔼求好,只怕后面的工作会寸步难行。况且这葛婆子至今没有对她低过头,更不用说道歉了。这样一个死硬派的刺儿头,不给点颜色,绝对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云轻歌叹了口气,职场从来不是什么你好我好的圣地,不是有句话说吗,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腥风血雨什么的,即使在这相对淳朴的大吴朝也是躲不掉的。

“赵大哥,那我先去忙了。下次再来请教你。”她弯了弯嘴角,微笑着跟赵大告别,然后转身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且说那葛婆子传完了话,却并没有回到厨房去。她顺着路绕过了主屋,向着荷塘的方向走去。原来云轻歌今日想做个鱼丸汤,一早便盯上了后院荷塘里的鱼,吩咐要捞两尾大的。厨房管事的严婆子知道这葛婆子心中有怨,又想着毕竟是家中老人,那云娘子不过一个半年的短契,等她拍拍屁股走了,这葛婆子却还要在自己的厨房里做事。是以也不想把人得罪狠了。于是干脆有这种可以独自出去办的事儿,就都遣了葛婆子去。

葛婆子阴着脸一路快行,待到了荷塘边,找了专管荷塘的小厮,吩咐了捞鱼的事儿,便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搬了个板凳坐在树荫下躲懒。

荷塘边有风,再伴着声声蛙鸣和蝉歌,她忍不住一阵阵困意袭上心头,靠着身后的树干打起盹来。

迷迷糊糊中,一阵窃窃私语传入了她的耳朵。

“哼,你看见没,明明刚才郎君都已经走到我身边了,那孙兰芝硬是拿儿子当借口又把人劫走了!”

“姨娘别生气,这对你肚子里的小郎君可不好。等小郎君出来了,郎君自然会更疼姨娘的。”

“你说,真的会是个儿子吗?”

“杜大夫不是几次摸了都说肯定是儿子吗,姨娘放心,杜大夫的医术可是咱平阳城数一数二的。”

“就算是个儿子,也是个庶子。有白景之那小兔崽子在前面挡道,我的孩子怎么也捞不到好处……”

“除非……”

“除非能除掉小郎君,那姨娘肚子里的便是长子了。”突然冒出的粗噶声音将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人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了一眼,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却依然掩饰不住剧烈的心跳。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另一个束着一等丫鬟特有的鹅黄束腰的姑娘瞪圆了眼睛尖声喊起来“谁?!”。

葛婆子从打盹的树后转了出来,沟壑纵横的脸上带着谦恭的表情,而那绿豆小眼里却有掩不住的得意。“老婆子在这打了个盹,无意偷听姨娘的谈话,姨娘莫怪。”

“哟,这不是厨房的葛婆婆呀。”这姨娘闺名孙兰香,人称一声香姨娘,却是白夫人孙兰芝一父同胞的庶妹,为人颇有几分手腕。当初白家与孙家议亲时,她一个庶女,根本不是考虑的对象。偏她不知道使了什么手腕,让白玉谦连她一起娶进了门。更夸张的是,娶的时候给的只是个滕妾的名分,一进了白家门,就给抬成了贵妾。白玉谦与孙兰芝成婚以来虽说也可以算得上琴瑟和谐,但跟孙兰香相处的时候却足称得上你侬我侬。好在白玉谦怎么说也是个世家出身,硬是压着这香姨娘等到嫡长子七岁了才许怀孕。

在白玉谦看来,妻不生子妾不怀胎这是正理,而在孙兰香心里,却因为这事儿将白景之恨了个洞。

虽说她平日里表面功夫做的极好,人人都道她与白夫人姐妹情深,对白景之也疼爱有加。可这恨意在看了几十年后宅斗争的葛婆子眼里却是清晰明白。葛婆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然而嘴里是从没露过一丝口风。作为一个在白家做了几十年的老人,她虽然只是在厨房做事,却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凭着老脸,她只需要做很少的活儿,动动嘴皮子,每天还能从厨房悄悄的顺走一些自己看上的食材,日子虽不算大富大贵,却也怡然自得。她完全没有必要加入孙家姐妹的勾心斗角之中。

然而,这份悠闲滋润的生活在白景之找来云轻歌以后很快的就变了。自从她帮着白夫人整治云轻歌不成,白夫人和白梅谁也没想着拉她一把,反而忙不迭的将脏水都泼在了她身上。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什么劈柴担水的粗活累活如今都是她做,而那些鱼啊肉啊,自然也没她带回家的份儿了。她还得承受着厨房众人的奚落冷眼,还有云轻歌那小娘子的轻蔑。

在这样巨大的转变面前,葛婆子对于白夫人白景之的怨恨有时候甚至要远远的多过对云轻歌的讨厌。

今日这无意间听见的一席话,无疑成为了一个很好的契机,把她引到了香姨娘的这一边。

“给姨娘请安了。”葛婆婆带着几分面上的恭敬对着面前艳丽明媚的大肚女子行礼,“近日实在太累,天不亮就要起床忙活,先前无意在这睡着了。还请香姨娘不要怪罪。”

香姨娘自然也是个聪明人,只片刻间,她便想明白了这葛婆婆是在示好,再结合了最近听见的传言,她心下也有了计较。“葛婆婆辛苦了。”她伸出涂着桃色蔻丹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好久没喝过你老泡的茶了,不如忙完了来香园坐坐?”

葛婆子听了这话,脸上绽放出一抹得意的笑来,一张沟壑纵横的脸瞬间像菊花盛开。。



初夏日长,越到午间日头越是烈。当葛婆子拎着几尾鱼回到厨房的时候,眼见着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到午膳的点了。云轻歌早已等的有些着急,所有的菜肴基本都已经完工,就剩下这一道鱼丸汤,偏偏还是个需要功夫的。

看见葛婆子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提着鱼篓进厨房,云轻歌面色不善的一把将鱼篓抓了过去,转身就走到案台面前开始杀鱼。

严婆子终于也耐不住冷声责怪起来:“葛妈妈这捞鱼的速度也太慢了些。毕竟是急用的东西,怎能如此怠慢!”

葛婆子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你这么热心怎么不亲自去!”说完,一扭水桶似的腰身抬脚就出了门。直把严婆子气了个倒仰。

云轻歌见了连忙扬声道:“严妈妈,烦劳帮我把这剩下的鱼一起杀了,鳞片务必要刮干净。然后将鱼肉单独剔出来。”严婆子点了点头,顺手又招了个帮厨的小丫鬟,一起专心的侍弄起鱼来。

所谓众人拾材火焰高,不一会儿,一大盆新鲜雪白的鱼肉就已经装在碗里准备好了。厨房里一群人好奇的看着云轻歌,都想知道这所谓的手工鱼丸是个什么。

只见她倒了少许白酒在鱼肉里,然后拿起刀,飞快的将一碗鱼肉剁成了泥,再调入事先准备好的生粉、盐、蛋白,使劲的搅拌起来。顺着一个方向搅了约有两刻钟,鱼肉泥看上去已经非常均匀,而灶台上事先烧的一大锅水也已经沸腾起来。

取了一个小勺,将鱼肉泥舀出少许,手上略微用力团成小团,再丢入烧滚的水中。不一会儿,一个个雪白嫩滑的丸子便争先恐后的跳跃着浮上了水面。

15.香菇鸡丝粥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翡翠白玉汤?”白玉谦颇感兴趣的探头看了看云轻歌捧上来的砂锅。[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汤水清澈,里面漂浮着翠绿的小青菜秧和雪白的丸子。简简单单、清清爽爽。

“你先别说,给我盛一碗,我来猜猜。”他饶有兴趣的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止住了云轻歌的话头。自从她当了白府的掌勺,白玉谦就又多了个爱好,那便是猜测云轻歌做的那些看不出原本样子的菜是什么。

云轻歌抿嘴一笑,点了点头,按惯例盛了三碗汤。刚要端去座中三人的面前,却被伺立在桌边的香姨娘抢了先。“云娘子,还是妾身来吧。”她秋波微漾,声音里带着江南特有的甜糯口音,十足一个娇软美人。云轻歌也忍不住为了这风情心尖颤了一颤。她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碗,看着香姨娘一碗一碗的将汤布到三人面前。

“很鲜,很嫩,很滑。但并不软烂,反而有些紧致的感觉。”白玉谦细细品过一枚鱼丸,微阖了眼,说出自己的评价。一边说,一边思索着,“这味道……难道是鱼做的?!”他猛然睁大了眼,讶异的说道。

“正是呢!郎君好厉害!”云轻歌含笑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这鱼丸小郎君吃也是极好的。鱼肉最是滋补,尤其是对头脑。小郎君正在长身体,多吃鱼肉将来定会更加聪明。”

“景之,那你要多捞点这鱼丸来吃。”白夫人听见了,连忙转头叮嘱。她虽不喜自家郎君对云轻歌厨艺的格外青睐――毕竟她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但自从知道她有了婚约,而宝贝儿子又格外爱吃她做的菜,白夫人孙兰芝的心里多少还是对云轻歌多了几分认可。

“好。这汤也很好喝。”白景之热情的点了点头,又埋下了头努力的吃着。

云轻歌满足的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香甜的吃着饭,虽说她肚子其实也饿了,不过,看见主顾如此捧场,自己心中的成就感还是不言而喻的。她漫无目的地看了一会儿,无意间抬起头,却正好捕捉到了香姨娘眼中一闪而逝的恨意。

眉心一跳,云轻歌连忙低下头去,掩饰住自己的目光。[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后宅争斗她可没兴趣被参合进去。

一时间,饭厅中只剩下了轻微的碗筷碰撞声。

喝了两碗汤,吃了两碗饭,还有一大堆菜,白景之满足的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父亲已经吃完离席了,他也还有功课要做。站起身,他觉得自己很有点撑。“娘亲,我也去温习功课了。”

“去吧。最好先午休会儿。”白夫人殷殷的叮嘱。

“好。”白景之点点头,迈开步伐走了几步,突然又站定了回头,“云娘子,明日早膳我想喝豆浆和那个香菇鸡丝粥。干点你自己看着办。”

“是。”云轻歌应声福了福,心中却笑翻了天,这小子,午膳刚吃完,怎么就惦记上明日的早膳了。



香菇切成薄片,煮好的鸡胸肉用手一点点的撕成细丝。再稍等片刻,灶台上用鸡汤熬的大米粥也开始咕嘟嘟的冒起了泡泡。将柴火抽去大部分,转为小火,把香菇片倒入粥里,炖上片刻,再放入鸡丝、盐。俄顷之后,米粥伴着香菇与鸡肉的香味就溢满了厨房。

云轻歌双手裹着湿布,迅速的将小砂锅从火上移开。这时候,一直在旁边默默的磨着黄豆的帮厨小丫鬟铃儿也开口了,“云娘子,这豆浆可以了吗?”

云轻歌闻言转身张望了两眼,随即开始在存放干货的柜子上翻找起来,没一会儿,她眼睛一亮,手中握着一小把黑豆走到了铃儿的身边。“来,把这豆子洗干净加进去。会很香哦。”她笑眯眯的向小丫鬟传授着自己的独家秘诀,带着几分得意。

“好。”铃儿接过了黑豆,蹭蹭蹭的就跑向洗菜的水盆。

“不行不行,别在那儿洗!你去外面舀干净水洗。”云轻歌一见,着急的叫起来。这些大吴朝的原住民,在日常生活中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不那么注意卫生。她无奈的摇了摇头,病从口入啊,果然科技文化还是落后了些。

没一会儿铃儿又捧着黑豆蹭蹭蹭的跑了回来,她刚开始在厨房干活儿就碰上了云轻歌这么个厨神似的人物,平常对她很是和善可亲,手里有些什么问题她也耐心的豪不藏私,小铃儿很是崇拜喜爱她。

“云娘子,这个磨好煮开就可以了吗?”

“对。我先把粥和玫瑰百果蜜糕端过去。你这边煮好了就过来呀。”云轻歌脆声吩咐道,一边说一边双手端着食盘就往外走去。

这是云娘子第一次单独让她操作,虽然只是豆浆而已。铃儿闻言眼中流露出激动的神情,她一定要好好的表现,让云娘子觉得她有进步了!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当云轻歌与铃儿将早膳奉上,白家三个主子照常十分捧场的几乎吃了个干净。孙兰芝甚至还难得开口称赞了下香菇鸡丝粥的美味与滋补。而白景之则好奇的问了问与往日不同的有些泛出紫色的豆浆。

待主子们用完早膳,一众人等收拾了席面回了厨下。云轻歌这才有了空闲自己匆匆将剩下的粥喝了一碗下肚。

别看只是烧饭的活儿,却不轻松。每日里最迟卯时就要起身开始准备,拟定菜品,准备食材,下厨烹饪,因着她做出来的东西时不时都是主子们没见过的,白郎君兴味盎然的还给她加了一项伺候主子们吃饭的活儿。这滴里嘟噜的一串事儿下来,直把云轻歌累的双腿直打颤。总要缓上两刻钟才能继续后面的工作。

而这两刻钟也着实不清闲,因为身体累了可以休息,脑子却见缝插针的运转着。她要乘着这片刻的安静去拟定午膳的食单。

正想的出神,厨房的门口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将或坐或站正偷懒闲聊的众人十足吓了一跳。大家纷纷疑惑的向门口看去,却是一脸寒霜的梅妈妈带着几个家丁涌了进来。原本闲适松散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梅妈妈……”管事的严婆子见这架势连忙上前两步,想问问是怎么了。话没说完,只见梅妈妈双眉倒立,怒眼圆睁,抬手指向正发愣的云轻歌怒喝一声,“给我抓起来!”

身后的家丁们如狼似虎的一拥而上,飞快的将云轻歌反剪了双手五花大绑。

“梅妈妈,这是怎么了?”

“梅妈妈,怎么回事?”

严婆子与云轻歌异口同声的讶异道。然而梅妈妈只是倨傲的抬了抬下巴,冷冷的问道:“那个铃儿呢?是谁?”

众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将原本站在人群后的铃儿让了出来。只见梅妈妈再次将手一挥,厉声喝道:“一起带走!”

铃儿立刻被吓懵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写满了惊恐,泪水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流。“怎么了?梅妈妈,奴婢做错什么了?”她哑着嗓子一直在问,然而无论是押送的家丁还是面容冷峻的梅妈妈没有人给予她一个清楚的回答。她又求助的转头去看云轻歌,云轻歌收到她的目光却只能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她也完全一头雾水不知所谓。

家丁们狠狠地推搡着二人往主屋的方向走去。两人踉踉跄跄的一路跟着。云轻歌耳边满满的都是铃儿啜泣的声音,还有一路上碰见的下人们窃窃的议论。此刻的她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略微镇定了下来,脑子飞速的运转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进正房堂屋,二人就被早已候着的婆子们用力按跪在了地上。“给我打!”一声尖厉愤怒的喊声响起,充分表达了出声者的愤怒之情。白夫人两只手死死抓着椅子的扶手,指关节泛白,长长的指甲也有些许掐进了椅子的扶手里。

“夫人,即使是要罚我们,也得让我们得个明白吧。”云轻歌抬头,露出姣好的面容。她的神态十分的平静,所有的惊慌情绪都被牢牢的压在了心里。慌是没有用的,至少她要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能想出对策。

“你想要个明白?好!”白夫人咬牙切齿的盯着她,被她平静的面容激的怒气更加澎湃,“景之吃了你奉上的早膳后就突然腹疼不止,然后上吐下泻!方才大夫说了,他这是吃了有毒的食物才会至此!”她啪的一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他今儿早上除了早膳连水都没喝一口,除了你们还有谁!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下毒!”

云轻歌的眉头拧了起来,下毒?她怎么可能去下毒?

她迅速回想了一遍今日早膳的情况,所有的食材都是她亲自一项一项的检查过,全是新鲜上好的。备菜的过程也没有任何问题,她十分注意清洁卫生,不同的菜洗的时候都是换的干净水。洗完也逐一认真检查了。烧制的时候更是亲自动手……应该也不是过敏,因为所有的食物白景之之前也都吃过,并无任何异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16.玫瑰百果蜜糕

砰!柴房的门重重的关上了。(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云轻歌连忙手脚并用的爬到铃儿的身边。她忍着自己身上被打的痛楚,伸出手轻轻推着她,“铃儿、铃儿!”

铃儿闭着眼毫无应答。

云轻歌心下有些慌,铃儿毕竟还小,刚到金钗之年而已,若在前世说来,也不过就是个小学生。她小心翼翼解开她染了血的衣服裤子,压抑不住的惊呼了一声。

这些掌刑的妈妈们也太狠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忍心下得去那么狠的手的!铃儿的腰背乃至臀部都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衣服染了血,黏在身上,往下解的时候颇有些困难。似乎是疼很了,先前一动不动的铃儿终于发出了一声闷哼,一双秀气的眉毛也蹙得更紧了。

没有干净的水,更别提药了,云轻歌担忧的看着铃儿,她实在不敢想象铃儿要怎么熬过去。按照常识,今晚这小姑娘必会发一场高烧,若过不去,只怕她一条如花的小命就要丢在这阴暗的柴房了。

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铃儿的额头,果然,已经开始有些许的烫手了。

云轻歌叹了口气,挨着铃儿半侧着勉强靠着。她也挨了板子,整个后背与臀部此刻正火辣辣的疼。这疼痛简直像是怪兽一样无时不刻在折磨着她的神经。她几乎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也在突突的跳。

天渐渐黑了,果然不出所料,自从她们被关进了柴房,再没什么人来过。别说药,连饭食和水都没有。云轻歌再次将手贴了贴铃儿的额头,滚烫的温度提醒着她,铃儿如今已经在发高热,如果再不治疗,恐怕她连今夜都未必熬的过去。

透过柴房门上唯一的一个高高的小窗往外看去,云轻歌看不见月亮,只有几颗稀疏暗淡的星星,和无尽的黑夜。外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安静下来。白日里能听见的各种走路声、交谈声早已不见了,外面静的出奇,只有偶尔的虫鸣能传过来。

突然间,一阵沙沙的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咬着牙尽可能的爬到门边,将耳朵和眼睛凑近了门缝,一双漂亮的绿色绣花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铃儿,铃儿……”绣花鞋的主人压低了嗓音喊着,“铃儿我给你带药和吃的了。[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柴房的门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云轻歌连忙向一边让了让,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个身穿鹅黄色束腰的年轻姑娘蹑手蹑脚的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牡丹?”云轻歌讶异的惊呼一声,怎么来的竟是白夫人最贴身的大丫鬟之一?

牡丹听见声音,连忙慌张的嘘了一声,她忙不迭的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压着声音问道,“是云娘子吗?铃儿怎么样了?”

云轻歌狐疑的打量了她一会儿,抿了抿嘴,道。“发烧了。”

牡丹一听急了,“这边可有水盆?”

水盆?听了这问话,她不由苦笑,别说水盆,一滴水都没有。

牡丹懊恼的拍了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光记得带药和吃的了。”她咬着唇盯着自己放下的小包裹,犯了难,“要不……我再悄悄跑一趟?”

云轻歌伸手把那小包裹解开,目光搜寻一圈,终于摆了摆手。只见她从包裹里挑出个水囊,再一使劲,刺啦,将自己中衣干净的地方撕了一大块下来。

“我来吧。”牡丹的声音里多了些什么,她接过云轻歌手上的布和水囊,小心而仔细的冲着高烧昏迷的铃儿的伤处,再拿出伤药,一点点的抹了上去。“其实铃儿是我的亲妹子。”她压着嗓门低低的说,“家里家境不好,先把我卖了。我本以为我那狠心的爹娘得了我卖断的十五两银子能好好待铃儿,可没过两年,她们连铃儿都卖了。我一个卖了死契的丫鬟,虽然得了主子几分脸面,可还是胆小,不敢去跟主子求情把铃儿也领到我身边,只能求了平日交好的严婆婆,让她呆在了厨房。谁知道……”说道这,她眼圈一红,眼泪滴滴答答的掉了下来。

“小郎君怎样了?”云轻歌突然开口问道。她垂着眸,看着卧在柴火垛上的铃儿,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牡丹将手中的膏药盖好,带着几分询问看了看她,又徒劳的垂下了手,“小郎君如今倒是不叫肚子疼了,也不吐了。只是依旧昏睡着。大夫给开了三天的药,说是先吃吃看。”她一五一十的说,又将手中的药向云轻歌的方向伸了伸。

云轻歌接过了药,道了谢,又问道,“你说你跟铃儿是姐妹,可有凭据?”

牡丹闻言有些惊讶,她抬起眸,疑惑的看着她,不答反问,“云娘子为何问这个?”

云轻歌也抬起了眼,她的眼中闪着灼灼的光,“你先告诉我,我自有道理。”

牡丹一直是个偏软糯的性子,否则也不会任着自家妹子沦落到这样的地步,还只敢悄悄的来送药送吃的。她张了张嘴,脸上显出几分犹豫,又低头看了看因为高烧而双颊通红,不安的断断续续的呓语着的铃儿。

“姐姐……我疼……”半昏迷的铃儿无意识的□□了一声,惹得牡丹心中一颤。她终于伸出手,从贴身处拽出一只小荷包。又探入铃儿的腰间,也依样画葫芦的拽了只荷包出来。

云轻歌定睛一看,这是两只极为相似的荷包,修饰用的花纹还特别眼熟。是了,铃儿手极巧,她有一日看见她要做荷包,一时兴起便画了这茛苕纹(见作者有话说)的花样给她。铃儿一见就爱不释手,嚷嚷着一定要绣上荷包。两个荷包,铃儿的那个上面绣着牡丹,而牡丹的上面绣的则是只惟妙惟肖的小铃铛。

看来牡丹说的九成是实话。

云轻歌点了点头,开口道:“铃儿与我应是遭人陷害的。”

“什么?是谁?”牡丹睁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我本以为是误会,想等夫人气消了,想办法求求情的……”她突然有些泄气,“如果是有人陷害,是不是求情也没用了?是谁!我定要去问个明白!为什么要陷害无辜的铃儿!”说道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又看了看云轻歌,眼里全是欲言又止。

云轻歌无奈的点点头,“我不敢确定是谁。但我知道,这次的事情只是个引子,真正的狠招,其实还在后面。你回去一定要想办法劝服夫人,让她千万亲自守好小郎君,一丝不得差错,否则只怕小郎君性命难保。”

两人将头靠的更紧了些,云轻歌又絮絮的交代了几句话,牡丹听着连连点头。直到外面传来了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她才又悄悄的闪身出了柴房,消失在夜色之中。

云轻歌侧耳听着牡丹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伸手翻了翻方才牡丹带来的吃食。是玫瑰百果蜜糕。想来应是她上午偷偷藏下的。虽说这糕点原本是带着玫瑰和水果的香甜,可放了一天多少也有些走了味。更关键是,这样的干点对于目前的她来说实在难以下咽。

勉强吞了几口,又胡乱灌了几口水,云轻歌终于也耐不住又是伤又是疲倦的沉沉的合上了眼睛。铃儿高烧似乎有些退了,只怕自己却是要步她的后尘了,她苦笑了一下,意识沉了下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牡丹从柴房出来的时候刚过二更,她抿着嘴,满脑子都是方才在柴房看见的铃儿的惨状。与两人幼时铃儿黏在她屁股后面与她一同玩耍的片段交织在一起,她的心里觉得像针扎似的痛。

牡丹觉得此刻说不出的后悔,如果当初自己胆子能再大点,将铃儿的身份告诉夫人,是不是能给她求个更体面的活计?至少,今日也不会被这云娘子给带累了。

她怨云轻歌吗?当然是有些怨的,但也不得不承认,她有一句话说的对,与其后悔,不如坚强起来为了铃儿再努力一下,说不定就能把她给救出来了。想到这,她脚下的步伐变的更快了。

起先是碎步,而后脚下的频率越来越快,到最后,她已经奔跑起来。直到远远的看见了主屋的灯火,牡丹才止住了自己飞奔的步伐。她站定在原处,做了几下深呼吸,调整好自己呼吸的节奏,一步一步的向堂屋走去。

白夫人正慢慢品着每日临睡前必进的那一盅燕窝粥。按照往日的惯例,其实这燕窝粥早在半个时辰前就该用完了。可不知为何,今日硬是拖到了现在。看见牡丹进屋,她只是略微掀起眼皮瞄了一眼,便再没说什么。

可牡丹进了堂屋却并没像她往常一样默默的站回属于自己的角落,而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白夫人的面前,刷的跪下了。

“夫人,铃儿她是冤枉的!求夫人明察!”

孙兰芝闻言猛的将手中的杯盏扬了起来,眼看着就要砸到牡丹的身上,却听见牡丹突的又喊了一嗓子:“夫人!小郎君有危险!”

“你说什么!”孙兰芝将扬起的手重重的放了下来,杯盏磕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17.莲心茶

“夫人,我知道小郎君是怎么回事。(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应是今日早膳的豆浆未能煮熟的缘故!”牡丹伏在地上急急的道。

白夫人皱起眉头使劲回想了下,是了,早膳时只有景之喝了豆浆,她与郎君都没有碰。但……“为何会没煮熟?!云娘子既然厨艺如此高明,怎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回夫人,这是铃儿的错。今日的豆浆并非是云娘子亲手烹煮,而是铃儿代为操持的。”牡丹心中砰砰砰的跳起来,夫人会如云娘子所说的那样听她解释吗?

“哼!大胆!”白夫人柳眉倒竖,啪的一拍桌子,“那你还说铃儿是冤枉的!”说道这,她微微眯了眯眼睛,“你与这铃儿究竟是何关系,竟然如此偏帮与她!”

牡丹的身子控制不住的战抖起来,她从来不是个勇敢的人,白夫人看上的也是她软糯好拿捏的性子,平日里别说呵斥了,说话声音稍微大点都能让她忐忑不安很久。可今天,她使劲咬了咬唇,感受到牙齿咬合的地方传来清晰的锐痛,她如果今天再这么胆小,她唯一的妹妹,她可爱贴心的铃儿就要与她天人永隔了!

“夫人!铃儿是受了歹人的误导!望夫人明察!铃儿第一次自己独立操持,生怕做的有何不对,特地去请教了经验丰富的老妈妈,可、可谁料到那老妈妈心思歹毒,故意误导了铃儿!”牡丹双手撑地,一口气的说道,生怕只要稍微停顿她就再没有勇气说出这些话来,“煮豆浆的时候,在将熟未熟之际也会有沸腾的样子,但此时应继续煮下去,直到整锅豆浆彻底翻滚起来才是真正的沸腾。铃儿被那歹人误导,在初沸时便将豆浆离火,这才造成了小郎君腹痛呕吐。”

“你口口声声说那贱婢被人误导陷害,可有证据?!”白夫人冷哼一声,厉声道。

牡丹深深的吸了口气,重重的磕下头去,“夫人,若想要证据,夫人只需派几个信得过的人日夜守住小郎君,并查验过所有他需要进的药、水、和吃食,就一定能抓住那个真正想要谋害小郎君性命的歹人!因为,误食生豆浆虽然会引起腹痛、呕吐等,却并不会致命,通常只需要几个时辰,最多三天即可自愈。而那歹人则是将此生病当做掩饰,好乘机下毒,谋害小郎君的性命!夫人,小郎君危险啊!”

牡丹声嘶力竭的喊着,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说到最后,一层层的冷汗已然湿透了牡丹的后背,她也全身脱力的瘫软在了地上。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白夫人冷冷的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牡丹半响,看着这个平日里最胆小最沉默的婢女此刻满面泪痕鬓发散乱的样子。她的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她刚才高亢的辩解和激动的喊叫。抿了抿唇,孙兰芝缓缓的开了口:“把她给我关去西厢那间空屋子。”

伏在地上的牡丹听了这话浑身一颤,她绝望的抬起头,看向白夫人的方向,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全身的力气与勇气似乎在先前的话语中已经全部耗尽,她的嘴巴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后只是无力的垂下了头,任那些闻声而来的婆子们反剪了她的双手,推搡着她向西厢而去。

屋子里瞬间冷清下来,孙兰芝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半响没有出声,直到不知何时进屋的梅妈妈轻咳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梅妈妈,你觉得牡丹说的可信吗?”她左右看了看,发现屋里无关的下人早已被梅妈妈悄悄打发了出去,脸上那一直绷着的严厉表情此刻才如面具一般破碎了开来,剩下的只有焦急和无助。

梅妈妈沉吟了下,温声道,“无论可信不可信,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守着小郎君总是没错的。”

“嗯。”孙兰芝点了点头,又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小片红色的印记在她的双眉之间出现,很快又退了下去。她长叹了一声,“梅妈妈,幸亏有你在。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梅妈妈一脸慈祥的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的开口,“小姐这是说的什么外道话呢。你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在我心里,说句不敬的,就跟我亲闺女一样的。我不帮着你,还有谁呢?”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脸上显出几分犹豫来,“方才我一直悄悄跟着那丫头,她们在柴房里的话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那云娘子说的,似乎应是真话。”

“还是找人守着景之吧,我也安心些。我倒看看,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来害我家景之!”白夫人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长长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白景之是她心尖尖上的宝贝,别说像今日这样病的厉害,就算是平日里略咳嗽一声她听着都觉得心肝儿颤颤,这要真有人想来害他……她猛的闭了闭眼,刷的站起了身。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状况发生!



夜色沉沉,黑色的幕布似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孤单的明月,散发着冷冷的光。月光下,景园的正屋里始终有一间耳房透出微弱的灯光。那是值守白景之的婢女呆的地方。

梆梆梆,三声梆子声敲过,表示着时间已经悄无声息的到了三更天,白梅忍不住掩着嘴打了个呵欠,她自午时起就守在这,给小郎君喂药、喂水、擦身,坚持到现在,实在也是有些疲倦了。

半靠在小榻上,从耳房的门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躺在床上的小郎君。他的面色依旧惨白的难看,但是至少表情已经平静了很多,不再如同刚发病时候那么痛苦。白梅觉得阵阵倦意袭上心头,连眼皮都开始打架了。

真是的,绿萼怎么还没来,这小蹄子如今做事是越发的懒怠了,什么时候自己定要寻个机会好好教教她该怎么做事。

正迷迷糊糊的想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白梅转头一看,来人正是她之前念叨的绿萼。

“你怎么才来?”她嘀咕一句,“我困的厉害,回屋睡觉去了。你警醒点。小郎君一会儿大约会要水喝,你记得准备好。”

绿萼匆忙点点头,“好的,白梅姐姐,你去吧。”她的脸藏在门边的阴影里,显得有点阴森。

白梅无力的挥挥手,便有些摇晃着离开了耳房。

绿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门口,又侧耳细听了会儿,院里再无其他声响。她颓然的一屁股坐在了小榻上,怔怔了一会儿。突然举起双手捂住了脸,待再将手拿开的时候,她的眼圈有些泛红,颧骨上也有些异样的红晕。

昏睡着的白景之此时突然发出了些许声响,“水……好渴……”他朦朦胧胧的嘟囔了两声,不舒服的翻了个身,又动了动头。

绿萼猛然抬起头,一个箭步窜到了放茶水的桌前。她麻利的倒好茶,小心翼翼的将茶杯凑到了白景之的嘴边,喃喃道:“小郎君,这是莲心茶,有点苦,不过不要紧,喝了你就没事儿了……”

“等一等!”一个熟悉的女声突然在她身后响起,绿萼吓的猛然一抖,手中的茶盏差点被打翻在地,甚至连牙齿也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她机械的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梅妈妈平日里带着几分亲切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竟显得有几分恐怖。

“把你手中的茶水拿过来。”梅妈妈面无表情的伸出手,一双眼灼灼地盯着绿萼。

绿萼死死捏着手中的茶盏,紧咬着下唇不肯出声。

梅妈妈等了会儿,觉得有些不耐烦,开口道,“你们给我拿过来。”几名身高体壮的家丁从她的身后转出,向着绿萼的方向走了过去。

绿萼猛的抬手将那茶盏送到自己的嘴边,梗着脖子就要喝下。

“拦下她!”梅妈妈大惊,怒喝一声拍案而起。

此时早已有家丁赶到绿萼身边,长臂一伸,就将绿萼的手牢牢的扭住了。茶水在挣扎中泼在了地上。梅妈妈冷哼一声,再次挥了挥手,一只小狗被人拎着提到了茶水渍面前。小狗看见洒在地上的茶水就欢快地一下下舔了起来。

可只有片刻,那原本活蹦乱跳的小狗突然身子抽搐起来,紧接着口中吐出一串白沫,呜咽了两声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再无生息。

梅妈妈转过头,看着浑身打颤,嘴里发出咯咯的响声的绿萼,冷声道:“绿萼,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哥哥,你害死我了!”绿萼突然凄厉的大喊了一声,瘫软在了地上。

这一夜,绿萼终究没有逃脱惨死的命运,白府正屋院子里的灯火亮了个通宵,几乎全部下人都被勒令去观了绿萼的刑罚。一百下丈刑,其实刚打到四五十下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等这一百下打完,白夫人直接打了个手势,示意将她卷一张席子,连夜丢去城外的乱葬岗。“不许给她挖坟!”她愤怒的补充道。

还有葛婆子,根本连五十下都没熬过,就一命呜呼。

而云轻歌、铃儿与牡丹三人被放了出来。云轻歌与铃儿足足躺在床上将养了快小半个月才能勉强下地。

当白景之养好了身体终于可以出门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跑去了云轻歌的屋子探望伤势。

“云娘子,委屈你了。”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看的云轻歌不由噗嗤一笑。她伸出手轻轻的捏了捏白景之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成天这么老成。”

白景之的脸嗖的涨红了,瞪着眼睛看了面前这个笑的一脸打趣的人,他拧着脖子粗声粗气道:“哼!女人就是麻烦!快点养好伤,我等你给我做饭呢!”

云轻歌闻言弯了弯眼睛,“白小郎君,等养好了伤,我就要走了。”

18.辣椒酱

“走?”白景之闻言惊跳起来,他瞪圆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云轻歌,不自觉的提高了嗓门问道,“不是说签了半年吗?这才两个月不到,云娘子你要去哪儿?”说完不等云轻歌回答,他又自顾自摇头嘟囔着,“不行,云娘子,我不让你走!”

云轻歌眼里带着些许笑意和感动看着面前的男孩子再一次在自己面前破功露出严肃之外的表情,她的心里仿佛有一道细细的暖流流淌而过。(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这府里,至少还是有那么一两个真心关心、在乎自己的人在的啊……

时间倒回到六七天前,她尚还在被时不时冒出来的低烧折磨着,一天里几乎有那么七八个时辰是躺在床上昏睡的。为了方便养伤与照顾,她与铃儿住在了一个屋子里,而牡丹因着报信有功,被白夫人格外开恩,允许每日得闲便来照料她们二人。

那天她迷迷糊糊的刚从昏睡中醒转过来,觉得口干的厉害,原本想挣扎着起身去倒杯水来喝,可眼睛还没睁开便听见门口的方向传来隐约的说话声音。两个声音一个是牡丹,另一个,她却是不熟悉了。

“牡丹,你妹妹怎么样了?”那陌生的声音问道。

“好多了,谢谢珍珠姐姐关心。”牡丹的声音很是温软,还带着一丝隐约的轻松。看来铃儿确实挺过来了,云轻歌听了心中不由也一松。而后她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珍珠不正是白夫人身边第一得力的那个大丫鬟吗?

只听那珍珠吐了口气,语气又转为严肃,切切的叮嘱着牡丹:“牡丹,不是我说你,虽然夫人给了你恩典,你往这跑的也太勤了。咱们毕竟是下人,得有做下人的自觉。不管怎么说,夫人都给她们找了郎中来看,这已然是天大的恩赐了。你想想,咱们日常病了,夫人哪会理会,多半还是自己找些药胡乱对付对付了事……”

说到这,牡丹有些不服气,抗辩了两句。她语速有些快,声音却不高,云轻歌只模糊的听见了歹人、受伤、小郎君什么的,大约也能猜到她是在说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吧。

珍珠听了她的话叹了口气,声音也低沉了几分,“牡丹,我知道你心善,是个好的。只是……咱们身为奴婢的哪能有那么多想法?说起来我是家生子,你是卖的死契,好似不同,其实在主子眼里,不都只是个物件儿而已吗?用的顺手了,就多用用,用的不开心了,那就丢开了去,甚至砸了卖了,都没有什么可说的。别说铃儿与你一样是卖的死契,便是屋里那一个……”她的声音突然有些模糊,云轻歌闭着眼睛听了却觉得心里突然空了一块,“就算只有半年的身契那也只是个下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说起来那也是救了小郎君一命,可你看夫人除了请个郎中来看看,可问过一句?”

珍珠说道这顿了顿,牡丹的声音却没响起。云轻歌听见珍珠似乎又叹了口气,继续苦口婆心的劝慰,“你知道香姨娘哪儿去了吗?”她的声音有些低,云轻歌听着有点吃力,不过还是颇为好奇的继续竖着耳朵。“谋害小郎君,夫人一怒之下将她送去山上的无念庵了!甭管她先前跟郎君有多恩爱,在夫人面前,那就是半个奴婢,照样打发了去!还有绿萼,其实也是个苦命的,她哥哥好赌,被香姨娘找人坑了一笔大的,而后捏着债条就来找绿萼,不做事儿就要他哥哥的命,绿萼这是拿自己的命换了她哥哥的命啊。所以说,咱们啊,必须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本分,时刻小心着,才能安安稳稳的在这府里呆稳当了。”

云轻歌的心随着牡丹的这一席话乱成了一团。她索性也不起床拿水了,只睁开了眼愣愣的盯着床帐的顶上。穿来大吴朝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有小半年了。这半年来她满心满脑子的只有攒钱、赶路、找人,哦,还有逃命,其他事情都没细想过。可随着时间渐渐的流逝,随着她越来越深入生活在这个时空,她越来越感觉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其实从一开始签这个半年的身契,云轻歌并未多想,在她看来,这就跟签个短期合同上班没什么区别。可随着她被人陷害、杖责、关押、到现在半死不活的养病,她才开始慢慢的咂摸出不同的味道来。

在这里,签了身契就是下人,你手艺再好,主家说的再漂亮也没有用。这个阶级的差异是摆在那的,而且,还是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就好像人与物品的差异那么的大。想要雇佣她的主家将她当做一个独立的人来尊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可这却是云轻歌极为在乎的一点――尊重。我可以辛苦,可以劳累,可以为了你赴汤蹈火,前提一定是你给了我足够的尊重。作为一个深受新时代思潮影响的人,云轻歌绝对接受不了自己现在这样的状况。她觉得自己的安全感已经因为这突然的醒悟而消散的一干二净。

思来想去,唯一能做的一件事儿就是先辞退了白府的活儿,离开这平阳城。这条为大户人家打零工的路事实证明对她而言是行不通的。她宁可退回到摆个小摊赚点辛苦钱的路上来。虽然也许攒钱慢点,赶路慢点,但至少她是自由的。反正,她也不缺时间,不是吗?

想到这里,云轻歌的手缓缓的捏成了个拳头,她从来不是个服输的人,她的韧劲总是让身边的人吃惊,即使是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她也不会勉强自己随波逐流。上天既然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她绝不会轻易就认命。

自那天以后,云轻歌吃药和恢复锻炼的更加积极了。而当她终于不再发烧,伤处也结了厚厚的痂以后,就委婉的通过牡丹的嘴边告诉了白夫人自己想辞行的想法。

不出她所料,白夫人只是假意可惜了两句就松了口。又故作大方的道,虽然没到半年,她也不要她再做什么补偿了,反而还许诺会多结一吊钱的月钱给她,说是当做感谢她给白家留的几个食单。

白玉谦倒是真心想挽留挽留她,只是这毕竟是后宅的事儿,孙兰芝发了话他也便不好再说什么。

最后知道这消息的应该就是白景之了,他是一百个不愿意云轻歌离开。虽然两人平日里相处的并不算多么频繁,但白景之心里总悄悄的觉得,云轻歌大约是他身边最令他感到放松和亲近的人了,像一个他从来不曾有过的姐姐。他十分舍不得这份难得的小小温暖。

“为什么一定要走?”他有些无措的看着半靠在榻上的她,执着的想问一个究竟出来。

云轻歌却有些哑然,她不知该如何与他去说那些关于平等、尊重、自由的话题。垂眸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微微笑了笑,将不舍与为难掩饰了下去,装作轻松的开口道:“我胆子小,有些害怕了呢。”

白景之乌黑的瞳仁定定的盯着她半响,突然一抬下巴,撇开了头,哼道:“那你就走吧!别后悔!我可不会再雇你了!”

“好。”云轻歌伸出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心中漾过几分温柔,她的小皮球是不是曾经也像这样以孩子的姿势假装成大人的模样,“你记得平日里用膳不可再这么挑嘴了,要荤菜素菜多吃才能身体好,个子长的高高的,不容易生病。”

“哼,管的真宽。”白景之撇了撇嘴,装出一副嫌弃的模样,眼眶却不自主的有些红。

云轻歌见了并不戳穿,只抿着嘴微微笑了笑,又弯下身向床底掏着什么。

“哎?你要拿什么?别摔着了!”白景之嚷嚷起来,提心吊胆的看着她一手擒了一只瓦罐有些困难的直起身子。“这是什么?”他好奇起来。

云轻歌伸手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罐子口蒙着的一层油纸,里面露出红红黄黄的糊状物来,同时飘出的还有一股陌生的香味。

他忍不住探头去看,一边看一边用力嗅了嗅那味道,却被那东西猛然冒出的辛辣气息给激的打了个喷嚏。

阿――嚏!

云轻歌被逗乐了,呵呵呵的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差点连手上的罐子都摔了。等她好不容易勉强把笑意压下,这才解释道:“这是那番椒腌制的酱,辣酱。你若平日吃饭实在没有胃口的时候,可以少挑一点佐菜,特别开胃。但是可别吃多了,会闹肚子的。”

一边说,她一边将手上的罐子往白景之手里递。白景之早忍不住寻了只干净勺子,伸进去就狠狠的挖了一勺。云轻歌一见,连忙喊着使不得使不得,劈手将勺子抢了下来,将里面的酱全倒了回去,只留了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一丁点。“来,尝尝。”

白景之不以为意的伸出小舌头一舔,就把那点子辣酱卷进了嘴巴里,“看不起我……呜呜呜呜……好辣好辣!”汹涌澎拜的辣意像是一个点着的火弹在他嘴里爆炸开来。眼泪不受控制的从鼻腔涌上眼眶,白景之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就在他四处张望的时候,一只白净纤秀的手端着茶杯举到了他的面前。他忙不迭的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想呵斥她一句怎可如此捉弄于他,可话没出口,当那辣味缓缓退去,一种鲜咸中透着一丝甜味的奇妙滋味神奇的在口中荡漾开来。他的眼睛不由一亮,冲口而出的呵斥也硬扭成了拍案叫好:“太好吃了!云娘子你多给我做点吧!”

云轻歌有趣的看着他变幻的神色,摇了摇头,“番椒就这么多,能得这么一罐子已经不容易了。不过……”她顿了顿,看着白景之张口欲言的样子,“赵大本来就会种,腌制的方子我也留给严妈妈了。小郎君下次若是想吃,叫严妈妈帮你做就是。”

白景之挫败的点了点头,却一时又无话了。室内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静默了片刻,白景之有些尴尬的捧着辣酱罐子站起了身,僵着脸道,“那,我走了。”

“好。小郎君保重。”云轻歌点点头,脸上挂着惯常的微笑,带着一分不舍。看着这男孩子转开了身大步走出门外。

就在他出门的时候,牡丹恰巧从外面回来了,匆匆的行了礼,便迫不及待的跨入屋门,喜气洋洋的对着云轻歌道:“云娘子,马车帮你找到了!”

19.菊花枸杞茶

“毕竟西湖六月中, 风光不与四时同。[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接天莲叶无穷碧, 映日荷花别样红。”

当云轻歌暗自摇头晃脑的念叨着这首著名的《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的时候,她已经在杭州呆了足有四五日了。手里握着之前卖食单得的百两纹银和在白家得的好几吊月钱,她暂时倒不用着急去谋求什么生财之路。好好给自己放个假休息几日,这是她从白府出来,一路坐着马车看着窗外的风景的时候给自己想好的近期安排。

劳逸结合嘛!这样才能有更充沛的精力应对后面的生活。

云轻歌找了个离西湖极近的客栈住了下来,每日里睡到自然醒,用了早膳,再慢悠悠的一路欣赏着沿途的风光一路散步去湖边。那里有个位置极佳的茶楼,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不仅可以将西湖风光一览无余,还能感受到湖面吹来的凉风徐徐,甚是惬意。

这一日也没有例外,她在客栈用了点早膳便背着手一摇一晃的向着云来茶楼走去。初夏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凉爽,放眼看去,满眼都是鲜翠欲滴的绿色,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云轻歌微微眯了眯眼,享受着这悠闲美妙的时刻,脚下熟门熟路的拐进了茶楼。

“客官来了!”刚进门,机灵的小二便满面笑容迎了上来,“还是二楼老位置?一壶菊花茶,一碟四样点?”一边说,他一边领着云轻歌向楼上走去。

“对。”云轻歌点点头,坐在了临窗的位置上。这位置是最好的,一眼看出去毫无遮挡,西湖美景尽收眼底。她偏头托腮,看着窗外的碧波万顷,慢悠悠的发起呆来。

小二见惯了这样独来独往的客人,也不以为意,悄悄的就退下准备茶点去了。不一会儿,一壶热气腾腾的加了几颗朱红的枸杞的杭白菊茶,并着一碟四色糕点便端了上来。云轻歌心满意足的倒一盏茶,小口小口的啜着,不时地再吃两口糕点,一个人呆的有滋有味。

眼见着一壶茶喝掉了一大半,茶楼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与清晨时分的清静不同,此刻的云来茶楼颇有几分喧闹。

“爷,这云来茶楼二楼有个极好的位置,可以看见西湖全景。”

“是吗?我看这儿人已经很多了,怕是不会再有空位了吧。”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从窄小的木质台阶拾级而上,同样都是高挑的身材,走在前面那个青衣长衫,修长白净,带着几分尊贵和优雅。而走在后面那个却是身高体壮,脚步稳健,隐隐散发着逼人的气势,让人一见便知来头不小。

走上二楼,前面那人向着自己心中的佳位望去,果然不出同伴所料的,位置早已被人占了。

只是,这个凭栏倚窗的身影倒有几分眼熟。

“没位置了吧?算了,不如我们换一家……”高壮的男子无所谓的拍拍同伴的肩膀,转身便要下楼。

“爷,等等……”青衣男子疾走几步,来到那个眼熟的身影背后,带着几分试探的开口道:“云娘子?”

云轻歌听到声音讶然回首,“咦,舒公子?”她带着几分热情的站起了身,“你怎么在这?好巧!”

舒玄见自己果然没认错人,愉悦的展颜一笑,“我跟我们爷来杭州办事儿的。”说着,他让开身子,露出了身后的人。“爷,这就是我与你提过的云娘子。”

高壮的男子微微颌首,上前了一步,沉声开口,“再下封寒,听舒玄提过云娘子好几次了。幸会。”

云轻歌看着面前的封寒如鹰隼般的目光,忽然一阵恐慌涌上心头,分明是陌生的容颜,可那神态和动作,她觉得太熟悉了。就像曾经朝夕相处十余年,无数次的看过,感受过……她慌乱的垂眸行礼,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这不可能,这只是有点像而已。

舒玄没看出她的异样,只是礼貌的开口问道:“不知云娘子可方便与我们拼桌?”他指指四周已经完全客满的位置,表达了两人的无奈。

云轻歌扯了扯嘴角,努力笑了一下,胡乱的点点头,“你们坐你们坐。正好我想出去转转了。”说着她便向外让去。谁料到,才刚跨了一步,长长的裙角被勾在了凳子角上。眼见着她一个踉跄便要摔倒,一只白净修长的手及时伸了过来,稳稳的扶住了她。

“小心。”舒玄眼中隐隐带了一丝惊讶。他曾经见过的云轻歌从来都是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即使是被人追杀,也会记得一步一步筹谋妥当。今日这慌张迷糊的样子,倒是有些稀奇。

云轻歌站稳了身子,觉得一阵尴尬。她就是这样,平衡性实在不好,经常走平路都会扭脚,再加上方才有些心慌意乱,这才出了糗。哎,真是怕啥来啥!她呵呵傻笑了两声,脸上飞起一片淡淡的红晕,“你们坐吧,我下去了。舒公子、封公子,后会有期啊!”

说完,点了点头,提起裙角一溜烟的往楼下小跑而去。



在柜台结了账,走出云来茶楼的门,云轻歌长长的出了口气。她慢慢向西湖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回想着自己方才的惊慌表现,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得,又丢人了。碰见救命恩人不多说两句请人吃个茶,反而跟做贼似的自己先溜了,这可真是太糟糕啦!

使劲揉了揉脸,云轻歌将懊恼的情绪化作一股浊气重重的吐了出去。做都做了,后悔也没用,若能有机会,再补救补救吧。长叹一口气,她仰起脸看着头顶的绿柳成荫,又向着湖面眺望了会儿。一只渐渐靠岸的小渔船吸引了她的注意。

“喂――”云轻歌三步两步走到湖岸,使劲的对着小渔船挥手,“老人家,能载我一程吗?”

小船在她的呼唤声中飘飘荡荡的靠了岸,面色黝黑的老渔夫讶异的看着这个形容有点夸张的姑娘,“这位姑娘是要去对岸吗?”

“呃……”云轻歌语塞了一下,其实她只是想坐船玩会儿,“对,我想去对岸。不知可否搭我一程?”

“这……”老渔夫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一时既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老人家可是不方便?没事,不方便就算了。”云轻歌弯了弯眼睛,露出个好声好气的笑来,心想这看来是要耽误别人正事儿了。

就在她摆摆手打算离开的时候,老渔夫突然开了口,“也不是……只是,这眼看着暴雨就要下来了,小老儿怕湖上浪大姑娘你怕是吃不消。”

“什么?暴雨?”云轻歌惊讶的抬头,看着前一刻还碧蓝如洗的天空,此刻一大片乌云已然飘近,“糟糕糟糕!早上客栈老板娘还提醒我带伞呢,我怎么给忘了!”她脸色变的又青又白。而就在这短短的瞬间,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云轻歌举起手臂勉强挡着头,冲着老渔夫挥了挥手,“谢谢您,我不过去了!”说着,便四下寻觅着可以避雨的地方。

此刻的雨点虽然大,可还不算密集,但多年的经验告诉她,用不了三两分钟,真正的暴雨就会倾盆而下。

老渔夫见状也挥了挥手,又好心的指了指云轻歌身后的某处,“姑娘,去那边!那有个凉亭!”

云轻歌转头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也顾不得再次道谢,连忙一手拎着裙子,一手挡着头,撒腿就往凉亭的方向跑。待她刚进了凉亭,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果然,暴雨落下来了。

亭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原本上午艳阳高照,外面的行人就稀少。方才她又只顾着慌里慌张的瞎想心事,根本没留意到天气的变化,这才临时没了避雨的地方。嘟着嘴,鼓着腮帮子,云轻歌左右看看,完全没有可以坐的地方,索性一抚裙子,席地而坐在了亭子中央的地上。

她托着腮,塌着肩膀,面色有些茫然的看着外面的雨水。狂泄而下的雨水密密麻麻的连成了白色的雨帘,将原本清晰的景致全都笼罩在了后面,再看不清楚。突然间,她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一种汹涌而来的孤单心情瞬间将她吞没。

其实也没错啊,她的确就只有自己了。所有熟悉的家人、朋友全都再也见不着了。自穿越以来一直压抑着的思绪此刻冲破了禁制,如那瓢泼的雨水一般涌上脑海。

曾经的风光,后来的差错,婚后的日渐麻木的生活,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沉重日子,还有那一场夺了她性命的重病,那个她一边心肝宝贝着一边又恨不得自己从没生过的小皮球,还有,那个男人……

她以为她早就把它们抛在了身后,可这一刻,她突然发现,有些记忆是无论如何不会真正忘却的,最多只是暂时放在了一边而已。

亭子里很静,只有她一个人,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暴雨声,她想,就算是放声大哭,也没有关系吧。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听见啊!

云轻歌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任眼泪肆无忌惮的流了满面。



“云娘子!”当舒玄与封寒冒着大雨冲进这凉亭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平日里坚强开朗的十五六岁的少女孤单的抱着自己,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耸动着肩膀,哭成了泪人。

20.红烧狮子头(1)

人和人之间的气场是一件很微妙的事儿。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即使只是初次见面,对对方毫无了解的情况下,也会有完全不同的感受出现。有的人天生气场相合,不用多说什么,也能觉得对方分外合眼亲切,而有的人则第一眼看见对方就打心底里不舒服,忍不住的互相讨厌。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舒玄对云轻歌属于前者的范畴。

自从在丰县认识了她,舒玄一直就对她有种莫名的欣赏和亲切。先前半路因为封寒的临时召唤而把她一个人留在了驿站时,他心中其实是颇为惋惜的。如今居然能在杭州城再这么遇上,他着实开心了半天。

舒玄今年刚到而立,自认也经历了不少事情。坎坷有之、波折有之、喜乐哀怒、甚至国仇家恨,比普通人都要深刻的多。可当他再看见云轻歌的时候,一双眼就这么栽在了她的背影里,怎么努力都拔不出来。

天呐,对方可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啊!他忍不住在心中苦笑,并努力的将这莫名的吸引归于兄长对幼妹的照料。他看出了她乍然看见他时候的欣喜,也看出了她之后的慌乱。等她匆忙离开,他与封寒坐在她曾经的座位上品茶时,他的一双眼便一再不自觉的看向湖边那个窈窕的身影。

看着她漫无目的自己一个人踢踢踏踏的走着,看着她对汹涌而至的滚滚乌云毫无所觉,还想着去坐船,结果只能狼狈的躲进了凉亭里。

暴雨如注,整个世界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他分明记得她压根没带伞,此刻一定困在凉亭里进退不得了吧?

“你在担心她?”坐在对面的封寒突然沉声开口。

舒玄面上略过一丝轻微的尴尬,修长的手指下意识轻轻的婆娑着手中的茶盏,开口道:“她让我想起了小瑶。”

封寒听了这回答,静了一静,舒玄口中的小瑶是他唯一的妹妹,很多年前死在了背叛的战火与阴谋之中,他虽几乎没怎么提起过,但封寒能感觉到他其实非常喜爱和怀念着这个妹妹。带着两分舒适的慵懒,封寒站起了身,轻勾嘴角,“那还坐着干嘛?她没带伞吧?我陪你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说罢,长腿一迈,就走在了前面。



云轻歌闻声回头时,两只红眼圈实在太过明显,封寒和舒玄两人的面上齐齐略过一丝尴尬。

云轻歌也没料到这样的情形,她愣了一愣,随即迅速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掸了掸裙子,站起了身,又弯了弯嘴角,“舒公子,封公子,你们怎么来了?也遭雨了吗?”

舒玄见她表情变换,从善如流顺着她的话就递出了手中的伞,“见你没带伞,这雨不知要下多久,伞你留着用吧。”

“谢谢。”这么猛烈的雨势,这两人居然特地来给自己送伞,云轻歌心中漾起一阵暖意,眉眼也显得柔软了许多,但她并没取伞,反而连连摆手,“我等等就好,总不能因为我让两位公子淋雨呀。”

站在一边的封寒看了看她,又侧头看了看亭外的雨势,就在几人说话的当口,雨已经开始转小,从倾盆大雨变成了淋漓中雨,“无妨,不如一起走吧。”他淡然道,说罢,抬脚便向外走去。

云轻歌推辞不得,只得一手拎着裙子,一手撑起伞,与舒玄尾随而后。

封寒并没撑伞,舒玄也没有,两个男人闲庭信步的走在她的身前和身侧,仿佛这只是普通的毛毛细雨而已。云轻歌心中过意不去,脚下紧赶慢赶的碎步跑了起来。好在客栈并不算远,没过多久,几人便已到了。

“谢谢两位公子。”云轻歌将伞递还给舒玄,敛衽为礼。看着他们湿了大半的衣裳,她在心中暗自犹豫,要怎么开口询问二人的住处,又要如何感谢他们特地送伞,并护送自己回客栈之恩。

刚张开嘴,只见舒玄对着柜台打了个手势,扬声道,“二楼两间上房麻烦赶紧送热水上去。”接着,他又转头看向云轻歌,眼中带了隐约的笑意,“真是好巧。”

简单的又说了两句,封舒二人自上楼沐浴更衣不提。就在云轻歌转头也要回房的时候,几句对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爷,午膳就在客栈用了吧?”

“……”

“爷是觉得不合口味?”

“的确难吃了些……”

舒玄又答了什么,云轻歌并未听的真切,但却的确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她若有所思的站住了脚步,看向了二人离去的方向。

如果说第一次在茶楼相遇是巧合,第二次雨中送伞是情谊,这第三次居然下榻同一客栈就不得不说的确是缘分了。

对于云轻歌而言,这是这是极其难得的缘分,更是极其珍贵的情谊,眼下的她身无长物,唯有一手厨艺引以为傲,那么,借用客栈的厨房,亲手料理一餐午膳应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好的表达了。

于是,在封寒与舒玄二人回房沐浴更衣的时候,云轻歌卷起袖子,在厨房忙碌起来。



两荤两素,四菜一汤,不算很隆重,但每一样看上去都美味可口,尤其让刚沐浴完身体有些疲倦,腹中饥肠辘辘的人更是垂涎欲滴。

“两位公子可否赏脸尝尝我的手艺?”云轻歌笑盈盈的站在桌边,无视了周围人好奇的眼光,只定定的看着面前明显带了几分惊喜的二人。

“云娘子的手艺定是极好的。”舒玄极其捧场,“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他对着封寒使了个眼神。

封寒挑了挑眉,这云娘子的手艺他倒是听舒玄念叨过好几回了,今日倒可看看是不是真如他所说的那么厉害。

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色,清炒茼蒿,茭白肉丝,西湖醋鱼,红烧狮子头,鸡丝莼菜汤。在落到红烧狮子头上的时候,封寒的目光沉了一沉,一种复杂的情绪从心中涌出。

他伸出筷子夹了一颗硕大的足有孩童拳头大小的狮子头,试探的咬了一口,外表略紧,明显是过油炸过,里面混杂了切的极碎的荸荠,使得这狮子头不仅有肉的香气,更有了荸荠的爽口,即使多吃一点也不会觉得腻味,还有这浓油赤酱的色泽与味道。真的很像,非常像。唯一的区别大约只有她曾经最喜欢调的并不是荸荠,而是莲藕。

封寒的心中涌起一阵微弱的希望,会不会是她?他一直在找的,是不是她?

他又夹了些茼蒿与茭白,在嘴里细细的品着,这是江南地区的惯常做法,加了少许的糖,透出细微的甜意。封寒的一颗心从方才的高高挂起,又呼的沉了下去,还是不一样,这几道一点都不一样。别说这蔬菜了,就是鱼他也没曾见她做过。

他不由在心里摇了摇头,希望再一次破碎了,跟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次一样。但不管怎么说,至少这狮子头真的有她的味道。

也许,至少他可以请她回寒石堡做个厨娘?即使只为了那一个菜,他也觉得值得。想到这,他顿了顿筷子,抬起黝黑的眼,看向坐在对面正小口小口吃的认真的云轻歌,开口道,“不知云娘子来杭州是寻人还是办事?”

云轻歌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并不是,我只是顺路过来玩玩。”

“哦?”封寒扬眉,“那后面呢,可有什么安排了?”

“这,还没想过。”她吐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流露出一丝小女儿家的娇态。

封寒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在下府中尚缺一位厨娘,不知云娘子可有兴趣?”

原本专心吃饭的舒玄此刻有些讶然的停下了筷子,看向封寒,他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淡然表情,仿佛这一句约邀只是问她我这有一个包子,你要不要吃?可作为寒石堡的大总管,舒玄真切的知道这位封堡主严谨的个性,所有能在寒石堡当差的人无不是经过了至少半年的观察期外加一年的试用期,而在那半年的观察期内,自会有人将那人的身家来历甚至里外三门亲戚的所有琐事都打探的一清二楚。

简而言之,除非是极为信得过的人,才能在寒石堡内当差,即使只是一个负责清扫院落的仆人也不例外。

而这云娘子,与他仅有这一面之缘,竟然就这么轻易给出许诺了吗?舒玄十分不解,一种模糊的异样感觉在他的心中略过,他想要抓住,却没能成功。

云轻歌也很诧异,她仔细看着封寒的表情,想找出玩笑的痕迹,但一切都表明封寒提出的邀请是一个正式的,显然出口就不会更改的邀请。于是,她也收敛了想要轻轻带过的心思,郑重的摇了摇头,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21.红烧狮子头(2)

封寒挑了挑眉毛,转头看了看舒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舒玄会意的开了口,“云娘子,我想我该重新介绍一下封公子与自己。”他先比了比自己,“在下舒玄,现任寒石堡大总管。”接着,又郑重的比了比封寒,“这位,就是寒石堡的堡主,封寒。”

寒石堡……云轻歌觉得这名字十分耳熟,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脸上显出几分惊诧来,“寒石堡?是那个北方十三堡之首的寒石堡吗?”

封寒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得的微笑来,他点了点头,悠然开口道,“没想到,区区北方江湖人士,云娘子居然也能知道名字,真是荣幸。”

云轻歌忍住了撇嘴的冲动,暗自腹诽,太假了好吗,统一了整个大吴朝北面全部江湖势力的寒石堡,这简直就是目前所有茶楼里说书人的最爱。不过,她想起那些说书人口里“青面獠牙”“霸气侧漏”“十步杀一人”“能治小儿夜啼”的寒石堡堡主,此刻正坐在自己面前,不由有些想要问问他听见这些评价有何感想的冲动。

这天马行空的想法让她的眼中带出一丝隐约的忍俊不禁的笑意,把原本还带着几分客气与矜持的表情冲破了不少,显得愈加生动起来。

封寒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丝笑意,突然有种看见月华漫天的错觉。他不露声色的定了定神,再次开口道:“不知云娘子可愿来我寒石堡?”

云轻歌那忍俊不禁的笑意漫开到了嘴角,呵,这可算是垄断型大公司了吧?不用想,肯定有高薪,有不少的各种福利待遇。要是放在她刚到平阳城的时候,肯定立刻就答应了。可惜啊可惜,此刻的她对于这种类型的工作已经没有了一丝兴趣。因为跟自由、尊严和生命相比,这些实在是不值一提。

钱没有了可以赚,尊严和性命丢了,那可是很麻烦的。

“真抱歉,封……堡主,我的回答还是一样的。我不能答应。”

封寒的面上露出了一丝惋惜,他摊了摊手,“算了,既然这样,我也不强人所难了。”谈话到此结束,后面他几乎再也没开口,只有舒玄依旧用温和舒朗的声音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几句。

等到午膳结束,二人下午又有事要办,临走前,封寒站定在云轻歌的面前,高壮的身躯与娇小的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种隐约的迫人气魄自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云娘子。”他的声音低沉浑厚,有种天然的气势,“若你改了主意,随时可以来与我说,我们这三日都在此处。(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说完,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舒玄跟在他的身侧,也热心道:“云娘子,若你暂无更好的去处,寒石堡会是个很好的选择。也是个……很安全的选择。”

云轻歌自然听懂了他话中的深意。曾经有一瞬间,请寒石堡帮忙打探那人的线索的话就要脱口而出,然而到底还是被她生生的咽了下去。她并不想再欠他们一个人情。她很怕这要用她的自由与尊严来还。而且,她倔强的咬了咬唇,她不喜欢这种半强迫的感觉,她也不想再去当什么人的下人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云轻歌轻轻的叹了口气,走向了客栈的柜台。



“什么?走了?”突然扬高的惊讶声音将大堂里的客人都惊了一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舒玄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是啊,晌午就离开了。”客栈的老板娘点了点头,掀起眼皮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这个她一直觉得温文尔雅的客人。

“可有什么话留下?”舒玄不死心的又追问道。

老板娘摇了摇头。

始终站在一边没有开口的封寒露出了兴味的表情,有意思,这小娘子跑的倒是快。难道,她竟然看出了自己想要强留人的想法?他总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的一举一动,总给他以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这种感觉很模糊,十分难以捉住,却让他更想牢牢的抓在手里,看个清楚。

啧了一声,他听着舒玄谢过老板娘,两人一起转身回了房间。

“风壹。”封寒坐在椅子上,突然吹出一声尖利而古怪的口哨。随着他的这一声唤,一个瘦小而不起眼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主人。”风壹躬身行礼。

“今日午膳那小娘子你看见了吧?”封寒沉声道,“盯着她,有事及时回报。如有机会,你自己斟酌行事。”

“是。”风壹再次行礼,瞬间跃窗而出,消失在街上。

舒玄心中疑惑,问道,“堡主这是何意?”

封寒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窗边,凝神看了会儿渐浓的夜色,直到舒玄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自己的问题的时候,他才缓缓的开了口,“你还记得当初昆仑上人曾经指点我来杭州,说我要找的人遇水而得?我原本是不信的,只是……”

“难道,她便是堡主你一直要找的人?”舒玄惊讶道,心中略过一丝低落的情绪。

“我不知道,舒玄。我不知道。”封寒的脸上露出些许的茫然与疲惫,“但你知道,再渺茫的希望我都不会放过。”

前路茫茫,她究竟在哪里?是什么样子?过的好不好?一转眼,他从那个世界到这里已经八年了,也整整找了她八年了。这八年里,他从死里逃生,到艰难的一步一步将寒石堡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他已是手握重权连朝廷都不容小窥的寒石堡堡主,他有信心在面对这世间任何的挑战时都从容以对,只除了她。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真的可以找到她,他要怎么开口跟她说第一句话?他是会笑着说吗,她会不会流泪,还是会惊喜,还是,掉头就走?

不过他不敢多想,总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还记得当初小皮球指着时空测定仪上的那个光点告诉他,那就是她的时候,他的欣喜若狂。然而人海茫茫,要去找这样一个不知道样貌不知道姓名的人实在不容易。他所能做的,只有抓住任何一丁点的可能,然后,努力的去找她。

夜色愈发的浓重起来,封寒出神的盯着窗外墨色的天空,已然忘记了其他。



而在这沉沉的夜色下,还有一个人也在想着自己的心思。那就是吃过了午膳就悄悄离去的云轻歌。当日下午,她便收拾了行囊,继续向北而去。听从了驿站车夫的建议,她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到达了杭州北面最近的一个城镇,桃源县。

说是县,其实和一个小城也是差不多的规模了。由于靠杭州最近,不少长途跋涉的车马都喜欢在这里进行补给。渐渐的也将这个原本宁静的小县变成了繁荣的大县。

云轻歌到达这里的时候,正好碰见晚市开张。晚市上什么都有,热闹极了。她一路品尝着各种各样的小吃,还不时饶有兴味的看着那些手工艺的摊子。什么捏泥人的,卖扇子的,卖书画的,还有女性喜欢的胭脂水粉,玲珑首饰,各种工艺摆设,还有家居用品。实在是对于很久没逛过街的她来说欲罢不能。

只是,这份好心情在方才被突然打断了。

晚市上人很多,云轻歌一直小心的将自己的小包裹抱在怀里。但,方才在她津津有味的看人套圈玩的时候,突然有人迎面撞了她一下。她清楚的感觉到那人的手在她怀里的包裹上以极快的速度摸了个遍。是普通的小偷?还是那些人?云轻歌的脸刹那间就白了。她再也没心思逛下去,匆匆的找了个看上去最热闹的客栈住了下来。一进门,就小心翼翼的将门窗全部反锁好,又仔仔细细的反复检查了几遍,这才将怀里的包裹放在了桌上。

别看包裹小,云轻歌其实足足裹了三层。她一层一层的把包袱皮解开,检查起里面的东西来。最最要紧的当然是钱,匣子依旧严丝合缝的关着,此刻打开一看,分文不少,云轻歌轻轻的呼了口气。其次是她收集了很久的一些稀有的调味品,同样也是保存完好,一滴都没漏出来。余下的就只有些衣服等杂物了。

没有任何缺失。云轻歌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举起杯子刚要喝口水,突然又想起来什么,用手在脖颈下方轻轻的按了按,有东西硬硬的正硌着她的手。再一次警惕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她将贴身带着的物什拿了出来。那是一只雕刻极其精细的纯金手镯,上面有着她看不懂的古怪花纹,还镶着七颗小小的宝石。

这东西是她穿过来的那天,“云轻歌”的娘给她的。

对,其实她不叫云轻歌,她的本名叫做方流云。前一世,她只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她原本凭着自己的努力出国进修拿了米其林三星的厨师执照,一心想开个属于自己的私房菜馆,为了这个还特地去考了名校MBA,可自从有了孩子,丈夫一心扑在工作上。双方老人又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帮衬他们,她只能咬咬牙,放弃了大好的职业前景,呆在一个没什么前途也没多少收入的国企里,唯一的好处就是下班时间比较宽裕。

为了孩子,为了家,她特地去学了烘焙,学了烹饪。每天起早摸黑的忙碌着。

她本以为这一切在孩子大一些以后会有所改善,可谁也没料到,就在孩子刚上了幼儿园的那一年,她积劳成疾,一病不起。

她还记得那一天,她自早上起床起便觉得自己不太舒服,可没有人能替她,只能咬咬牙硬撑着忙碌。后来她下午接了孩子到家开始准备做饭,人还没迈出步子,便突然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呼吸突然也变的困难。她掏出手机艰难的一遍又一遍的拨着丈夫的电话,却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再后来,当她知道是三岁的儿子帮她拨了急救电话,当她无意中听医生说起她是过度操劳引起的心脏问题,那种对丈夫深深的怨恨突然间就不可遏止的涌上了心间。

从那一天开始,直到她去世,她再也没有对他露出过笑脸。

当黑暗降临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睛,心中有不舍,但更多的却是放松,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操心了吧。

可恍惚间,只像是睡了一个沉沉的觉,再睁开眼,满目都是火光。

22.红烧狮子头(3)

那是电视剧中才会看见的古色古香的家具,但那一刻大多都已经在火焰的肆虐下变的扭曲。[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方流云觉得全身都在疼,她呆愣了片刻,才恍然发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对劲。身边有微弱的声音一直在叫着,“轻歌,轻歌……”她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她”的名字,只是本能向声音来源处看去。三四十岁的妇人,可以看出身上的衣服原本做工精致材质上乘,而此时也因为挣扎显得凌乱破损不堪。只是,那衣服怎地像是那种汉服唐装?

妇人见她看了过来,脸上显出巨大的惊喜,“轻歌,你没事,太好了!”她挣扎着向方流云的方向挪动过来,方流云这才发觉她的胸腹处满满的都是血渍。

“天啊,你怎么了!别动!”她张口,惊觉这并不是她听惯了的自己的声音。而她的身上也和那妇人一样穿着明显是华夏传统服饰。这是在做梦吗?她不由的有些迟疑。然而妇人并没给她太多迟疑的时间,只匆忙从贴身的衣襟里取出了那只金镯子。她不由分说的将镯子塞进方流云的手里,匆匆地说着,“轻歌,你拿好。这是你定亲的信物……”

“定亲?”方流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妇人并不觉得意外,她露出慈祥的笑,颤抖着手摸着她的头,再次费力的开了口,“轻歌,今后爹娘不能陪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她喘息着,显然力气已经不多,“去北方……找他,这是他与我云家的……约定……”

“他是谁?”方流云不由自主的握紧了那妇人的手,心中开始抽痛。

妇人抬手艰难的碰了碰她的脸颊,用了最后的力气道,“冯……”她并没能完整的说出名字,头一歪,倒在了方流云的怀里。

方流云呆愣了半响,才颤抖着将她放平在地上,环顾四周,房中除了她似乎已再无活人。四处都是倒下的奴婢,仆从,鲜血染红了地面。这并不是一场意外,更像是一场屠杀。

方流云勉强定了定神,在大火烧断房梁之前,她狼狈的逃出了屋子。(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外面一片混乱,街坊邻居都乱糟糟的挤在门前帮忙灭火,她在出来前已经将自己的衣服换成了死去的奴婢的。粗布的衣服,被火一熏,愈发看不出清晰的颜色。混乱中居然没有人发现她是云家唯一的女儿。

从那天以后,这世上再没有方流云,只剩下了云轻歌。

云轻歌出神的看了会儿手中的镯子,想着自己的心事,好半响方才轻叹了口气,重新把那手镯收回了怀中。

暮色沉沉,一个瘦小的黑影自客栈屋顶翻身而下,迅速的消失在茫茫的夜色当中。



“堡主,人就在前面的桃源镇。”风壹赶回杭州的时候寅时刚过,正是人们睡的最熟的时候。他轻轻的敲了敲封寒的窗,窗户几乎是立刻就被从里打开了。封寒虽然只着了中衣,看上去却丝毫没有睡眠被打断的困倦之意。

风壹轻巧的翻身进了房间,伸手便去拿纸笔,一边细细画着,一边解释道,“我用了点计谋,让她把自己贴身藏着的东西拿出来了。是这样一个镯子……”

封寒紧紧盯着在风壹笔下渐渐成型的图样,心中抑制不住的翻滚起来。是她,应该是她!他面上依旧是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支着桌子的手已然由于过于用力而泛白,一双眼里仿佛灼灼的可以燃出火来。

风壹画完最后一下,放下手中的笔,转头去看封寒,被后者脸上的表情生生吓了一跳。

“堡主?”他试探的喊了一声。封寒抬眸,快速的吩咐道,“你带上风贰、风叄、风伍、风陆,先过去把人给我跟着,必须护得她安全。我随后就到。”

此时舒玄也已披衣而起,“堡主,那些追杀她的……”他的话没问完,就被封寒打断了,“你可还记得当初咱们是怎么认识的?”

“居然是他们?!”舒玄脸色微变,又疑惑道,“堡主从何而知?”

封寒带着复杂的情绪伸手拿起风壹方才画的那张图样,展开在舒玄面前。舒玄见了失声道,“真的是她?”

封寒抿了抿嘴,手指不自觉的收紧,,“至少这镯子看来没错。如果你遇见的那场追杀不是故意为之的话,镯子的可信度应是很高的。至于人……我得再见见……”



云轻歌睡觉一向很轻,但凡有些什么轻微的响动,她都会迅速清醒过来。这一日她原本就因为往事被翻出而心情有些低落,在床上辗转了许久方才勉强入睡。可迷迷糊糊的感觉刚睡了没多久,就听见了窗外传来的轻微声音。

那是一阵富有节律的沙沙声,云轻歌人还没彻底醒来,后背却因为潜意识里的警觉而冒上了一层细汗。她迅速的睁开眼,借着月光,看见了窗户上一闪而逝的黑影。

一层深深的寒冷之意从心中涌出,瞬间窜上了她的头顶。又来了,好不容易安生了没两个月,这些该死的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人又来了!她自云家跑出没多久,就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一路逃亡,有时候运气好,能安稳一个月,有时候运气差,前脚刚落地后脚又忙不迭的夺命飞奔。

其实仔细回想,云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死于非命,她私下猜测也是同一拨人干的。但最令人恼火的是这些人从来不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喊一声交出宝物留你一命,他们总是上来就下杀招,根本一个字也不会说。

云轻歌蹑手蹑脚的从床上慢慢的滑下,而后侧身一滚就到了床下。她的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小包裹。因为要随时准备逃命,她从来不敢多置办什么,永远都是那么一个小包裹,可以方便的拿起就跑——就像此刻。她顺着床下的阴影,慢慢的挪着,然后听见窗户上传来咯的一声响,一阵奇怪的味道隐隐的飘散了进来。

你妹啊!居然搞迷香!云轻歌在心中狠狠的骂了一句,迅速屏住呼吸,用最轻最快的步子移动到了门边。他们既然从窗户上下手,应该不会走门吧?

眼见着原本只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此刻被一只手缓缓的推开了,云轻歌咬着牙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拉开了房门。刚迈开步子,却出乎意料的撞进了一个人的身上。

“啊!”她猛然发出惊叫,被来人瞬间伸手捂住。那是一只很大的手,捂住她的嘴的时候几乎将她的大半张脸也都全部遮住了。紧接着,一个隐约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道:“嘘。”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而后和脖子,她整个人暮然僵硬了一下。

缓缓的转过头,封寒那如鹰隼般的目光正静静落在她的脸上。

不待她提出任何疑问,他将她猛然打横抱起,足尖轻点,飞速退后。而后她看见他对着身后几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打了个手势,几人悄无声息的就进了她的房间。

尽管尽量屏住了呼吸,迷药的气息多多少少还是被她吸进去了一点,就在房间里传来闷闷的打斗声音的时候,云轻歌只觉得浓重的睡意迅速的席卷了她,她勉强挣扎了片刻,还是没敌得过这睡意,靠在封寒的胸前就进入了梦乡。

封寒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他看了看怀里这个被迷晕过去的小娘子,长长的睫羽在她的眼下投出了一片阴影,她细眉微颦,显然心中有事睡的并不安稳,白日里看着冷静持重的面容此刻显出了焦虑与不安。

真的是你吗?他无声的在心中询问,手上的劲儿不自觉的放的愈发温柔。没有再去理会屋里的打斗,他将云轻歌抱去了走廊另一端的房间。那是风壹以备不时之需定下的,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处。

小心的将怀中的睡美人放在床上,再盖上被子。封寒抬脚刚想走,床上的人却不安的翻了个身,发出了无意识的几声呓语。

封寒听了心中一动,抬起脚又回到床边。他定定的看了她片刻,突然伸出大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脸颊,而后低声道,“云朵,往里睡点,我没位置了。”

云轻歌听了,挣扎的翻了个身,往床内侧让了让,又咕哝了句,“风,怎么才睡,几点了……”

封寒闻言,眼睛蓦地睁大,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是她,真的是她!他找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孤单了那么久,终于找到她了!他猛然伸出手,想将她抱入怀里,摇醒她,告诉她他来找她了,可刚到半空,又硬生生的止住了。

激动的双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使劲的握了握,狠狠的背在了身后,不,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不能说。她临去前那一段时间的怨恨他还历历在目,他知道他曾经欠她良多,只怕这一说,以她倔强的性子,会立刻转身走人。

他得想个办法,想个更好点的办法……



刺目的阳光照入房间,合着门外传来的熙熙攘攘的热闹声将睡了一夜的云轻歌惊醒起来。她抬起手遮住眼,适应了会儿才缓缓睁开。前一夜的惊吓记忆此刻缓缓的全部涌进了她的脑海,她猛的坐起了身,四下张望。

“醒了?”一道低沉的声音自门口处传来。

云轻歌暮然转头看向声音来处,又撞进了那双鹰隼般的眼眸,她只觉得心里说不清的一阵惊慌。“封堡主?你怎么会在这?昨晚……”她咬了咬唇,有些犹豫着不知该怎么问。

封寒勾着唇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回答道,“我在这,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夫君。”

23.甘蔗

“你看这里,应该与你镯子上那七颗宝石正好可以相合。(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封寒侧着身子,指着手中的臂环说道。云轻歌佯做镇定的点点头,然而满心都是尴尬。就在片刻之前,当他宣布自己就是她要找的未婚夫的时候,她惊愕的张大了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愣了半响以后,才勉强冒出一句,“你开什么玩笑!”彼时封寒一脸冷肃的卷起了袖子,她惊叫一声转头就要跑,心中以为一言不合他就要动武,结果呢,人家只是取下了左臂上的一只臂环。

哎,丢脸丢大了。云轻歌在心里哀嚎,自那一刻起,封寒的面上始终都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尽管他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大笑出声,可眼里那满溢的笑意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他的臂环与她的镯子分明就是一对,她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云轻歌的娘亲临终前的交代,看来自己是把“封”听成了“冯”……总之现在的情形是封寒指出她之所以屡屡受到追杀,就是因为这只镯子的缘故。至于镯子里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必须将两人这定亲信物放在一起研究才能看的出来。

果然男性是天生对这些机关机械类的东西就敏感,封寒左右试了试,就听见轻微的咔塔咔塔声响起,臂环与手镯各自展开。原来这两个东西都是空心的,内壁上还另有乾坤。两人伸头去看,只见两个展开的内壁上分明就是一副地图,边上还微雕了细小的说明文字。当然,地图和说明都是一分为二,手镯与臂环各占一半。

“这是什么地图?”云轻歌好奇的拿起来,微微抬起头想仔细看看。就在她坐直身子的时候,突然发现封寒的脑袋正在自己的上方。先前注意力完全被机关吸引,尚不觉得,这一刻,那种被男性的体温环绕的感觉却清晰的冲击着她每一个毛孔。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了,前世孩子都有的人,日常跟男性接触时候也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即使上一次舒玄为了救她背着她逃了那么长的路,她也并没觉得局促。

可这一刻,云轻歌的脸却控制不住的轰的红了,她咬了咬唇,暗自恼恨自己怎么如此失态,心念电转,干脆猛的一站,耳边听见“哎哟”一声,她撞了他的下巴。

“哎呀,封堡主,对不住……”她连忙道歉,脸上的红晕仿佛是因为自己的鲁莽而感到尴尬。殊不知封寒早就把她之前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对于她的羞涩正心下暗喜,而她突如其来的猛力一撞又让他哭笑不得。这女人,还是这么坏!封寒腹诽道,伸出手揉揉自己的下巴。而后沉了声音开口道:“撞疼了没?”说着,不由分说又抬起手帮云轻歌揉了揉头顶。[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他的手掌很大,放在她的头上时就像一顶帽子,带着温暖,让她措手不及又心中猛跳不止。她仰起头看他,眼中不自觉的染上了一丝娇羞与满足,语气也不再那么防备十足,“你到底认不认得这是哪儿?”她将手中的地图举到他的面前,岔开话题。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旁人看来是如何的小女儿家神色。

舒玄在一边见了这情形心中闪过隐约的心酸。自封寒确定了她的身份起,在他看来,她就不再是他应该去想的人了。只是,如果感情的事可以像理想中那样收放自如的话,那这世间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悲欢离合、恩怨是非。

他认识封寒有八年了,自认还是了解他的。虽然他并不清楚封寒与云轻歌的过往,但他却可以看出云轻歌在他心中的分量。作为一个朋友,一个兄弟,他此刻能做的只有默默守护在一边,送上自己的祝福。

当然,如果封寒与云轻歌有了什么变故,他也不介意自己伸伸手就是了。

封寒不动声色的接过地图,按下心中复杂的翻涌,凝神看了半响,点了点头,“有些眼熟,只是还需回寒石堡对一下舆图。”说完他又找出个放大镜,对着边上微雕的文字仔细看了看,看着看着,脸上显出惊异的表情来。

云轻歌一直在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此刻便好奇的出声问道:“怎么了,边上写了什么?”

封寒将放大镜与地图一把塞进她的手里,瓮声嗡气的说:“你自己看。”

云轻歌依言拿过,对着地图看了半天,表情也不由的变的精彩起来。反反复复又仔细读了三遍,确认自己并未看错,她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垂眸半响,突然出声:“封堡主,我们来谈个交易如何?”

封寒闻言挑了挑眉,抱着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云娘子但说无妨。”

云轻歌用手指捏着那金子做的地图,轻轻摩挲了会儿,而后举起来在封寒面前晃了一晃,说道,“我只拿四成,给你六成。”

封寒没有出声,依旧抱着臂膀看着她。

云轻歌轻咳一声,掩去自己的几分尴尬,继续道:“但我要与你解除婚约。”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冷凝,舒玄悄悄做了个手势,让房间里的其他闲杂人等跟着自己出了门,将空间留给这对刚刚相认的未婚夫妻。

“云娘子好大的手笔!”封寒见门被关上,冷哼一声开了口。他微眯了眼,盯着面前的娇小身影,心中恨不能将她捉到身前打一顿屁股才好。解除婚约?她妄想!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他没拿根绳子将她系在他身上已经很不错了,还想跑?“这可是一成的金矿,你居然舍得放弃?”

对,没错,这金子地图边上写的说明正是说这地图指向了一条塞外地区的矿脉。是当初云轻歌与封寒二人的父亲发现的。二人约定好共同拥有这条矿脉,甚至还将年幼的下一代订好了婚约,以此来保证矿脉的分配。

云轻歌看着封寒瞬间冷凝的神情,心中也不免有些慌张。她是不是太急切了?他好歹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寒石堡堡主,就这么被她拒婚,是不是心中十分觉得没有面子,从而要来责难与她?她稳了稳心神,放软了语气道:“钱财固然重要,但封堡主您如此几次相帮与我,我怎么说也要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啊!”说道这,她脑海里迅速转开了,“封堡主您想,我一没权力二没势力,与你结婚,那也带不来任何好处。还不如我让开这个位置,请更合适的人来坐上去,您说呢?

封寒一直紧抿着嘴听她说话,听到这,他放下了手臂,盯着她。一字一顿的道:“你、休、想!”说完,又双手扶桌,低下身子,将视线放到与云轻歌持平,紧紧盯着她,用温柔而危险的语气问道:“记住了没?”

云轻歌脸上一阵红一阵紫,她被封寒的回答气的够呛,蹭的双手撑着桌子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咬牙切齿道:“为什么?!封堡主觉得一成不够吗?”

封寒笑了,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一摇,“这不是钱的问题,你是我的女人,唯一该考虑的只有什么时候与我完婚。”

“你!”云轻歌站直了身体,一双手捏成了拳头,恨声道,“神经病!”说罢,一手抓起自己的手镯,胡乱的扣回手上,转身就出了房间。

刚要抬脚下楼,一名眉目普通的年轻人出现在她的身边,默默的向着之前她呆的房间做了个手势。

云轻歌看了看他,却认出他就是前夜救下了自己的黑衣人之一。不用想,此人身手不凡,自己硬抗肯定是抗不过的。她气哼哼的翻了个白眼,脚下一转,只得乖乖的回了房间。抬头一看,这房间的窗不知道何时都被钉上了。显然是有人怕她自己跑了。

“云娘子可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青年,也就是风伍看见她走回了房,想起自家堡主吩咐的事,恭敬的问道。

云轻歌听了眼珠一转,说,“我记得昨天来的时候看见楼下水果摊有卖甘蔗的,我要吃甘蔗!”

云娘子的话就是堡主的话。这是封寒对风卫的最新最高指示,风伍听了,立刻点点头,“云娘子少坐片刻,我这就去买。”说完,对着身侧的风贰打个手势,便走了出去。风贰则默默的站在了门口,继续守着门。

呵,自己这是变相被软禁了啊。云轻歌心下气愤。如果说之前她对封寒还有那么一点什么特别的感觉,此刻也只能恨恨的归结为八字不合,冤家路窄。

没有一会儿,风伍抱着一捆削好的甘蔗回来了。云轻歌接过甘蔗,砰的关上了门,哐当一声反锁了起来。

哼,将窗户钉死我就跑不了了吗?她微眯了眯眼,真是太小瞧人了。



云轻歌自从回了房,就不肯出来,连晚饭都是端进了房用的。封寒后来来了一趟,嘴角带着抹笑跟她说明日就一起动身北上回寒石堡。而她的答案只有坚决的一声冷哼。封寒见她还在气头上,也不说什么,转身施施然便走了。门口依旧是风贰和风伍两人把守着。

用过晚膳没多久,云轻歌就熄了灯,钻进了被窝。门口守着的两人见门缝里黑了,便赶紧换岗轮流去吃饭。

而房间里,云轻歌借着月光,将下午在房间里发脾气扯坏的床单布条拿了出来,不紧不慢的开始缠着甘蔗。“不知道够不够硬。”她暗自嘀咕。

没一会儿,甘蔗缠好了一截,她蹑手蹑脚的走到窗前,用剩下的布带和甘蔗一起系了个大叉,然后使劲顺时针拧着甘蔗棍。

片刻之间,只听咔嚓一声细响,雕花窗户上的图样就被搅碎了,露出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洞。紧了紧身上的包裹和拴在窗户上的布带,云轻歌七手八脚的钻到窗外,借着布带的力气就慢慢的滑落了下去。

“拜拜了您呐!”落了地,左右看看没人,她开心的抛出一个飞吻,而后迈着轻巧的步伐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堡主,云娘子从窗户逃跑了。”就在隔壁房间,风贰飞身而入,焦急的汇报到,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对着风伍翻了个白眼,一个女人都看不住,真丢人。

风伍脸上挂不住,连忙抱拳道:“属下愿意去将云娘子追回。”

封寒闻言摆了摆手,只问风贰,“她受伤没?”

风贰摇头道没有,封寒见了,垂眸沉思了会儿,才下了命令,“你们俩还是追上去,暗中保护她即可。”接着,勾唇一笑,低声道,“等你玩够了,我再接你回来。”

24.红梅落雪(1)

热气腾腾,艳阳高照,时间到了七月,盛夏的季节。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云轻歌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寻了个河边柳树下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她左右看看无人,便使劲蹬掉了脚上的鞋,又脱掉了袜子,将一双白嫩可爱的玉足泡进了水里。

“呼……真凉快啊!”一股凉意顺着她的脚窜上了四肢百骸,云轻歌满足的叹息了一声,双手垫在头后,身子往后一仰,便倒了下来。这一刻,她是多么怀念前世那无处不在的空调,可以随意穿吊带凉鞋的日子,还有,最重要的,那些各色各样的冰品!哈根达斯!酷圣石!刨冰!星冰乐!就算都没有,来一瓶冰可乐也是好的啊……这大吴朝,冰块都是大户人家奢侈的享受,一路行来,别说冰块,游个泳泡个澡去去暑气都是奢望啊!

自从跳窗逃跑以后,云轻歌先还担心封寒会追过来强行将她带走,可心惊胆战的跑了几天,她发现封寒并没有追上来。究竟是为什么,云轻歌心中觉得有些糊涂,不过,既然他不来抓她,她也落得自在。

她原本北上就是为了找未婚夫解除婚约,如今既然人已有了下落,婚约的事情虽然暂时没有进展,倒也不急于一时。琢磨了几天,云轻歌决定继续北上,到京都去。大吴朝最繁华的城市啊!想到这她眼中透出向往之情。她真想看看这时候的京城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威严庄重,还是鲜衣怒马。

而且不管怎么说,京都肯定比小城镇机会多,她如今最想做的事儿就是开个食肆,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将它做大。前世被压抑的职场热情此刻如熊熊之火,烈烈燃烧。迫切想要做出点什么成绩的想法在心中蠢蠢欲动。至于那些追杀自己的人,既知道了原因,她少不得想点办法,将人引去封寒那儿去……哼,谁叫他是威风八面的寒石堡堡主,自己只是个孤身体弱的小娘子呢!

云轻歌半眯着眼睛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透过头顶上成片的柳枝看着缝隙里透出的湛蓝的天空和朵朵白云,不由得有些犯困。殊不知她这慵懒肆意的样子此刻已经被藏在不远处的两人看了个正着。

舒玄耳根发红,面色窘然的转回了身子。封寒却依旧肆意的盯着。

调整了一下姿势,舒玄掩去面上的尴尬,斟酌着开了口,“堡主不知对云娘子可有什么打算?”

封寒双目不离远处树下假寐着的云轻歌,摇了摇头,诚实的道,“我确实没想好。”说罢,面上浮现出一层怅然之色。

舒玄闻言也轻叹了声,“云娘子看着平日里和气的很,万事好商量,实际还是个极其有主见又倔强的人。[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说到这,他想起两人相识的点点滴滴,云轻歌怎么在丰县对抗尤四,怎么镇定的逃避追杀,又怎么一再的从封寒面前跑走。这个女子,看着温温柔柔,但凡遇见事情的时候却从来都是坚决果敢,认定了想法就不会动摇。“堡主若想能带她回去,少不得还得放软身段,多下点功夫。”

风,你要想我做你女朋友,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我们吵架了,或者我不开心了,你要第一时间来哄我哦!我很好哄的!

好,我答应你……

遥远的对话在脑海里徐徐浮现,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他做到了吗?封寒突然有些内疚,如果说他一开始还有耐心来温柔对她,时间久了,当两人婚后渐渐开始忙碌起来,他好像越来越懒得去哄她了,别说哄,平日里就算是温柔的跟她说两句话都很难。

心情好的时候他会逗逗她,忙起来烦起来就只有不耐烦的斥责和命令。

她曾经为了这事儿跟他恼过几次,然而慢慢的,好像就再也没说过什么了。他曾经以为她是学乖了不作了,现在想起来,也许,她只是失望了吧?

封寒的心中划过一丝酸楚。失去了才知道后悔,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吧。他含糊的应了舒玄两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舒玄见了,不由的摇了摇头。毕竟这是封寒的私事,他也再不能多说什么。

夏日的白天虽长,树影也终于慢慢的拉长了。云轻歌原本只是假寐,却不知何时睡着了。当她突然惊醒,下意识的便抬手去摸怀里的包裹,摸到并无损失之后,才后怕的吁了口气。一个人就是这点不好,想休息会儿都不得安稳。要是能有个伴儿就好了。

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云轻歌坐起了身,光着脚在河边的草地上踩了两下,这才依依不舍的又穿上了鞋袜。这里离余姚县不远了,她原本是坐的驿站的马车,结果走了一半看见这有小河,便临时起意下来凉快。这会子便只能靠两只脚走去余姚。好在路途很短,只需再行个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掬起水泼了泼脸,云轻歌顿时觉得精神多了。紧了紧包裹,她便头也不回的向着余姚的方向走了过去。



余姚不算大,是典型的江南小镇的样子。青砖绿瓦,屋舍俨然。此刻正是家家户户准备晚膳的时间。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一路走来很是宁静。

云轻歌正惬意的慢慢走着,突然自街尾处传来几声哭喊和尖叫。隐约夹杂着什么冤枉啊,饶命啊之类的话语。她举目望去,这长长的院墙看着像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后墙,看来又是谁家下人出了什么事儿吧?微微蹙了眉,她的心中涌上一阵不舒服的感觉来。

而这突然而起的哭喊和尖叫不止引起了她的注意,更有些住在附近的小家小户也出来张望。没多久,哭喊声渐渐的更响了些,一边围观热闹的人里也传出了窃窃私语声。

“作孽哦,这杜家夫人又打发人了啊?”

“哎,不知是谁要倒霉了。”

“你们看,那红袖招的金妈妈过来了。”

云轻歌向前走了几步,看见了人群中央被几个老妈子强行按在地上正在哭泣的女子。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想来被弄出来前已经受过了教训,不仅鬓发散乱,双眼因为哭泣而有些红肿,身上也有不少地方隐隐沾了血迹。

“王婆子,我真的没有!”

“狡辩什么呢?今日的菜可是你要下厨做的,夫人吃了就腹疼不止。医生都说了这是中毒!哼,不就是想爬老爷的床被我们夫人看见了吗,竟然就起了这种歹毒的心思!”一边的仆妇模样打扮的嬷嬷狠狠啐了她一口,“卖了你还算夫人善心,要我说,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该被打死!亏得我们夫人对你这么好!”

“厨下的妈妈说那果子是可以入菜的呀!”女子绝望的为自己申辩,而这份绝望在看见一扭一摆带着人前来的红袖招的金妈妈的时候愈发的浓烈。

金妈妈并不避讳,伸出涂着鲜艳蔻丹的干枯手指便去抬那女子的下巴,嘴里啧啧有声,”倒是个美人坯子,只可惜,被打伤了也不知道能活几天。我这钱出的不划算啊。”她摇了摇头,一脸嫌弃。

王婆子见了知道她这是有意压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打的也不算重,将养两日也就得了。既说好十两银子了,金妈妈可不能临时反悔。”

两人正讨价还价的不亦乐乎,一道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我出五两银子买下这位姑娘。”

二人齐齐一愣,王婆子转头看去,发现是个自己从没见过的小娘子,上下一打量,这小娘子身上穿的十分寒酸,俱是粗布衣服。想来这五两银子应是她所有的钱了。哼,这哪儿来的坏事的程咬金,若是不能卖去青楼,怎么能让这小贱货吃吃教训。

想到这,王婆子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这位小娘子可别在这瞎搀和,咱们这是杜家。不是你搀合得起的。”说完,又转头看向金妈妈,准备开口。然而云轻歌又说了一句,“你若不卖,我即刻便可告官,说你们杜府恶意栽赃陷害,动用私刑,打死下仆。”

王婆子脸色变了变。其实哪个高门大户没打死过些个下人呢?然而大吴律法里却的确有个不得在府内私设刑房动用私刑的条例。这些事都是心照不宣,但若闹上公堂,却又不同了。

她放下了挥舞的手臂,看了看一脸坚定的云轻歌,耐着性子道,“小娘子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吧?这小贱人想爬我们老爷的床不成,就心生恨意,悄悄以那剧毒的狼果入菜,妄图毒死我们夫人。这样的贱人,不把她卖去那烟花之地,她哪里能学得教训呢!”

“什么?那是狼果?不可能!……天呐,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想下毒!”女子突然爬行了两步拽住了云轻歌的裙角,“小娘子你别听她的,是老爷想收我入房,被夫人知道了!”

“你找死!”王婆子一听抬脚就要踹,却被云轻歌一个闪身挡在了前面。

“这位妈妈且慢。”她脸上挂上了轻轻的笑,眼里却显出一丝愤怒,这些所谓大户人家,就是这样不把人当人!

王婆子傲慢的看着身着粗布衣裳的云轻歌,啧啧了一声,“怎么,小娘子这是想多管闲事吗?”

看见这一幕,隐在暗处的封寒皱了皱眉头,抬脚便想上前,却被舒玄拽了下来,只见他轻轻的“嘘”了声,冲着他摇了摇头,“堡主稍安勿躁。咱们再看看。”

封寒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下不免有些疑惑。想了想,到底还是耐下了性子继续远远的看着,只准备云轻歌若要有什么危险怎么自己也要出面给她撑个腰。

而那一边云轻歌听了王婆子傲慢的责问,不怒反笑,她伸出手将地上那女子扶了起来,又找出自己包裹里备用的披风,仔细的帮她系好,而后拍了拍手,开口道,“这位妈妈是说她想用狼果毒死你们夫人?”

“对!哼,你知道什么是狼果吗?”王婆子抬着下巴,态度嚣张。

“那请问,夫人吃的狼果是什么颜色的?”云轻歌不紧不慢的又问道。

王婆子愣了愣,答道,“自然是红色。”

“呵……”云轻歌笑了,又转头去看女子,“王婆子说的可对?”

女子惊恐的睁圆了眼,“不可能?那是狼果?厨下为何有狼果?胡嬷嬷分明告诉我都是整理好的食材,让我随便取用的!”说着说着她疑惑的又看了看门口得意洋洋站着的王婆子,突然脸色变了变,“是不是你们串通了来害我!我竟忘了胡嬷嬷是你的亲家!”

云轻歌闻言安抚的拍了拍她,笑眯眯的道,“那你想不想证明一下,自己根本没有害人?”

25.红梅落雪(2)

“嗤!”一声带着讥讽的笑自王婆子口中逸出,“这位小娘子,你究竟认不认识狼果?这性命攸关的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要知道,这狼果虽然看着漂亮,却是不能吃的,绝对是有剧毒的。当然啦……”她一脸鄙夷的看了看云轻歌,“虽然剧毒,这也是个稀罕物,不是什么人都能见过的。”

“狼果啊……”围观的人群中发出阵阵窃窃私语声,“那可真是剧毒的东西啊!”

云轻歌盈盈笑着,满脸自信,她微微昂着头,看着面前态度嚣张恶劣的王婆子,缓缓开口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如果我能证明这位姑娘并未害你家夫人,她的身契便归了我。从此与你们杜府再不相干。如果我错了,这五十两银子就归你,如何?”一边说,她一边翻出包裹里的银子,十两一个,不多不少,正好五个。

王婆子见了白花花的银子顿时两眼放光,这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她的确串通了厨房里的婆子,悄悄将府里那几颗狼果放在了食材堆里,又让那婆子怂恿着这小贱人用狼果烧了菜。这狼果得来稀罕,夫人见长的好看,一直都藏在有专人看管的珍宝阁里,大多数人见都没见过,自然是认不出那果子了。夫人并没有真吃下去,但这样也足够这小贱人受教训的了。

现在这多管闲事的小娘子要打赌,那就打赌吧,除非她能让那狼果变成无毒的,否则,哼!

“好!我们就来看看吧。”王婆子得意的点了点头,眼睛又在银子上转了一圈,银子啊,你等等,一会儿你就是我的宝贝啦!

女子见云轻歌执意为自己出头,不由显出几分焦急,她悄悄拽一拽她的衣服,低声道,“小娘子,请小心,这王婆子不是什么好人,小心她动手脚啊!”

云轻歌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而后看着她道,“我敢打包票我能救你,你敢不敢信我?”

女子愣了愣,看了看云轻歌,又看了看志在必得的王婆子和不怀好意的金妈妈,抿了抿嘴道,“我信。”

“即使我让你吃狼果?”云轻歌又问。

“什么?吃狼果?可那不是剧毒的……”诧异的声音在看见坚定冷静的表情后慢慢消失。这大概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如果摇头,那就一定是落入金妈妈的手里,那烟花之地的下场自不必说,即使是最红的头牌,也没有善终的。而吃狼果,大不了就是一死!就算是死,也是干干净净的!想到这,女子的表情变得平静而决绝,“好。即使让我吃狼果。”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云轻歌满意的点了点头。[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随即转身面对着王婆子,“这位嬷嬷,您听见了。那就劳烦您再取一个最红的狼果来,嗯,再借府上一把菜刀一个碟子吧。”

“什么,真的吃狼果啊?”

“不要命了啊……”

“这小娘子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呐?”

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发出了嗡嗡的私语声,这匪夷所思的要求让人无法不质疑,那可是狼果啊!剧毒的狼果啊!

王婆子冷哼一声,吩咐了身边人两句,插着手冷冷的看着面前二人。“这可是你们要求的,生死自负。”

“那是自然。”云轻歌浑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悄悄的伸手握住了身边女子的手。女子轻轻一震,转眼看她,眼神中透出复杂的神色来。

片刻之后,便有人拿着云轻歌要求的东西出来了。云轻歌伸手接过,左右看了看,为难的嘟了嘟嘴,“真麻烦,连个案板都没……”正嘟囔着,突然眼睛一亮,手指了指王婆子身边的一个家丁,“你,对,就是你,来来,帮帮忙。”

家丁先还有些面色不愉,待看清叫她的这小娘子长的花容月貌,不由脚下生风的就一溜烟小跑到了云轻歌的面前,“小娘子叫我何事?”

“来,弯腰,头垂下去。背挺直!对,好了,别动了。”云轻歌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让他弯成了个虾米状。摆好姿势,就将那狼果盘子摆在了他的背上,手起刀落,只听当当当一串声音,红艳艳的狼果被切成了片。

家丁被背上传来的刀声吓了一跳,刚要蹦起来,不知道从何而来一颗小石子一下击中了他腿上的穴道,让他嗷的一声叫了起来,再动弹不得。周围的人没发现他的异样,却被他紧张的一喊逗的轻声哄笑出来。

云轻歌没有理会这些,她示意女子扶好碟子,自己打开了随身的行囊,找出装调味品的匣子,用手捏了一些细砂糖均匀的撒在了狼果片上。

“好了。”她笑眯眯的一手将碟子举起,只见里面艳红的狼果片上一层雪花似的白糖,分外好看,“这道菜有个名字,叫做‘红梅落雪’。”

菜?一听这话边上炸了锅。王婆子连连冷笑,心道这小娘子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剧毒果子做出来的那叫菜?那叫□□吧?不过总归那五十两银子归了自己是没跑了,今日自己可真是赚到了。

金妈妈却没笑,她自诩也算阅人无数,看着云轻歌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犯了嘀咕,难不成这狼果还真能入菜?

而看热闹围观的人群中,各种嘈杂的声音更响了。有质疑的,有惊诧的,有说云轻歌肯定是骗子的,各种说法纷至沓来,当然,就是没人相信云轻歌真的能摆平的。

云轻歌将众人的反应收在眼里,她不动声色的嘴角带笑,朗声道:“这狼果又名番茄,口味酸甜,汁水丰富,越是红艳越是成熟。不仅可以入菜,也可以当做水果食用。平日里食用可以可养阴生津、健脾养胃、平肝清热,是再好不过的。”

“你少胡扯了!是人都知道这狼果是剧毒的,到你嘴里倒成个美味佳肴了,岂不是奇谈怪论。”王婆子一听这话憋不住了,立刻嚷嚷了起来,“别以为你说几句好听的,大家就都能被你糊弄了!有胆子你们就吃下去啊!”

“是不是我们吃了没事,就代表这位姑娘并未谋害你们夫人,这个赌约就算我赢了?”云轻歌接着她的话尾问道。

“那是自然!”

“好!”得了应承的云轻歌转身对着周围围观的人群大声道,“劳烦各位乡亲们做个见证,今日小娘子以身试果,若是我二人吃了这狼果相安无事,这位姑娘便没有谋害夫人,嬷嬷也是认得。这话且放在这里。今日在场的各位都做个见证,嬷嬷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当是不会出尔反尔。”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围观的人一听,纷纷叫起好来,七嘴八舌的应着说若是那王婆子反悔,便是告上官府也可以去做个证人。

王婆子不以为意的嗤笑连连,那金妈妈倒是脸色变的有些凝重起来。现在这情况显然已经没她什么事儿了,只是她却很想看看这小娘子究竟能不能带走那婢女。

“来,尝尝。”云轻歌托着盘子举到女子面前,眉眼弯弯,笑的轻松惬意。

女子咬了咬唇,视死如归的用手拈起一片沾了糖的狼果片,放入口中。她此刻脑中一片空白,手指因为紧张而略微有些扭曲。虽然这小娘子口口声声可以救她,可这狼果剧毒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她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脱困……

瞬间的紧张造成的食不知味后,狼果片酸甜的口感还是慢慢的让女子口舌生津,不管有没有毒,这道红梅落雪的确很好吃啊,她在心中暗想。然后伸出手又拈起一片放入口中。

“是不是很好吃?”云轻歌也吃上了,还啧啧细品了会儿,这番茄是自然熟的,那王婆子想来觉得越是鲜艳的毒性越大,特地让人挑的最红的,可番茄嘛,最红的当然最好吃啦!又新鲜,又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添加,白糖一拌,太可口了!

“嗯嗯,好吃!”女子点头,豁出去了,管他哪!反正都吃了,这么好吃的凉菜,不如多吃点。

片刻之间,硕大一个狼果做的这一盘子红梅落雪竟被两人吃了个一干二净,吃完了,两人还不约而同的砸了砸嘴,显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来。

周围一干围观的人全都看的瞠目结舌。这、这、这真是当菜吃了吗?毒果有这么好吃?

王婆子也愣住了,死死盯着二人,想要看她们何时倒下,自己好去拿那五十两的银元宝。或许还有更多?那打抱不平的小娘子自己都吃了,这要是倒了,是不是她包裹里其他的钱财也都是自己的了?

隐在暗处的舒玄也紧张起来,这剧毒的东西岂是乱吃的?他修长的手指不自觉捏成了拳头,整个身体像是一张绷紧了弦的弓,随时准备去救那胆大妄为的小娘子。可,当他偷偷扫向封寒,却发现他嘴上挂上了一抹笑,温柔的,戏谑的,封寒整个人都是放松的,好像完全不担心云轻歌会中毒,会发生危险。他甚至还颇有兴味的摸着下巴,满脸写的都是“我在看好戏”。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众人瞪着眼睛等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只见场地当中的两个人还是俏生生的站着。一个始终轻松惬意,另一个也从一开始的紧绷变成了此刻的放松。

哎?难道这狼果真的没毒吗?

王婆子的脸色变的难看起来,这要赌输了,夫人责难下来,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自己。她刚想找个借口绑上人回府,云轻歌却笑盈盈的走到了她的面前。纤纤玉手一摊,扬声道,“这位嬷嬷,愿赌服输。请把她的身契给我吧。”

“对!这是天意啊!”

“狼果居然可以吃!”

“方才你可是在我们大伙儿眼前答应了这位小娘子的!”

“杜家高门大户的,不会出尔反尔吧?”

醒悟过来的众人纷纷开口,闹哄哄的要王婆子交出身契。王婆子低挡不住,只得从袖中摸出女子的身契,不情不愿的塞给了云轻歌。云轻歌展开让女子确认了真伪,便谨慎的收进了怀里。而后行了个礼,“如此,就谢过了。”她自然的伸出手,拉住那女子,一边致谢,一边穿过人群向外走去。

走出围观的人群,云轻歌突然手上一个使力,狠狠拽了女子一下,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急急的说道,“喂,还不快跑?!”女子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跟着她的步伐便拔足飞奔起来。

26.尖椒小炒肉

“呼……呼……”靠近城门的驿站门口,两人终于站定了脚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之前跑的太急,此刻二人都只能扶着墙喘粗气。缓了好一会儿,云轻歌才开口道:“你打算去哪儿?可有什么去处?”

女子听了她的问话,收回了手,突然跪在了她的面前,“奴婢珊瑚谢娘子救命之恩,愿从此跟随娘子做个服侍的人。”

云轻歌被她的扑通一跪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伸手想扶她,手伸了一半,却又犹豫着收了回来。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先前不过明显看出那家人是栽赃陷害才出手相救,可这珊瑚到底是个什么脾性她却完全不知。若是脾性不合或者心术不正,留下来岂不是徒增事端。想到这,云轻歌再次伸出手,将珊瑚略扶了一把,“你且起来说话。”

珊瑚是个极其细心的人,她看出了云轻歌脸上的犹豫,并未就着她的手站起,反而咚的磕了一个头,郑重的说道,“我知娘子并不想多添个累赘。只老话说的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的身契在娘子手里,娘子若是日后觉得不可意,便是将我卖了,也无二话。只希望娘子能给珊瑚个机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云轻歌看着珊瑚,珊瑚此刻的样子极为狼狈,鬓发早已在之前的挣扎和跑动中散乱了,额上都是密密的汗水,此外身上还有伤,裙子上,衣摆处沾了不少斑斑驳驳的血渍。云轻歌自己是挨过板子的人,知道这有多疼,可珊瑚她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哼的跟着她跑了这么长的路,一句抱怨都没有。可见这是个心性极为坚毅的女子。

虽然此刻她面色惨白,形容狼狈,但仍旧能看出她其实生得极艳,斜飞的丹凤眼,挺直秀丽的鼻梁,樱桃小口,即使抿着嘴,也像是在笑。如果说云轻歌的美是清灵的白荷,那珊瑚的美就像是艳丽的芍药,一样夺人眼目。

想来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被那杜夫人嫉恨吧。

云轻歌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了一丝试探,“珊瑚,我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娘子,你若跟着我,只怕后面会过的很辛苦。而且……我本身生活也并不是很安全,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娘子,珊瑚不怕辛苦!我自小便被父母卖进了杜府,我爹好赌,赌输了便成天打娘和我出气。[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原本我家也算是小康之家,却生生被爹给赌了个精光,最后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娘气的病倒了,却因无钱医治撒手人寰。就这样,爹还是不悔改,别人上门来要债,我爹还不出,最后干脆把我给卖进了杜府抵债。娘子你不知我这些年有多恨,恨自己身为女子,若是个男子,当初无论如何也带了娘离开家,不再被我那混账爹欺负。可今日看见娘子那么自信的站出来救我于水火之中,不知心里有多么崇拜和羡慕娘子。原来身为女子也可以这样洒脱,这样独立!”珊瑚捏紧了拳头,眼中有灼灼的光在跳动,胸膛也因为激动而急促的起伏着,“若是我能早些认识娘子,也许也可以早些生出勇气来!娘子,请让我跟着你吧!辛苦算什么,我不怕。危险算什么,若有刀子来,我帮娘子挡!反正我这命本来就是娘子你的!”

“好。既然你这么坚决,我若不收下你,倒是我小气了。”云轻歌眼中划过一丝欣赏和感动,珊瑚的话与她的内心有那么一部分重叠了起来,她也想看看,身为女子的自己,在这大吴朝能走多远,能做出怎样的事情。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有了珊瑚这个伴,至少平日里说话也要多热闹两分呢。

珊瑚听见云轻歌的话,面色一松,高兴的又要磕头,被云轻歌连忙拦了下来,“既跟了我,第一条这没事下跪磕头的习惯就得改改了。”

“这……”珊瑚有些迟疑,可看见云轻歌坚持的神情,还是点了点头,“奴婢省的。”

云轻歌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嗯――嗯!第二条,不许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你可以自称名字。”

“是。”珊瑚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娘子还有其他吩咐吗?”

云轻歌皱着眉头打量了她一下,抬手帮她抿了抿发丝,“我知道你身上疼的很,但我怕那杜家没那么容易善罢干休,只怕先前围观的人一散,那老婆子就会添油加醋的回了你们夫人,撺掇着要来抓你――这也是我之前为什么要拉着你跑的原因。此刻恐怕还得请你再忍忍,咱们先赶路,你随我先到临安,我们再找个郎中给你看看伤。”她的眼中是实打实的关切,“怎么样,还忍得住吗?”

“行,我没事。”珊瑚红了红眼圈,暗道自己这次真的是碰上善心人了,“一切都听娘子的安排。”

“那我就去雇车了。”云轻歌点了点头,转身便进了驿站。



临安城是并州的首府,地处大吴朝中间的部位。不像南方的杭州那么袅娜生姿,也不像北方的尧城那样淳厚敦实。它是个相当有亲和力的城市,因为占据了连接南北的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人特别的多,这城市无论对谁都带着几分亲切。即使异地而来的外乡人,也会觉得多了几分安心。

并州长使秦远对于临安的这种氛围分外自得,他总是略带得意的说道,“这就是宾至如归啊!”

“秦大人治下一片祥和,封某佩服的紧。”封寒抿了口茶,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这奉承实在挠到了秦远的痒处,让他的得意之情更深了几分。

秦远此人也算是个官场老手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如今能稳稳的呆在并州长使的位置上,除却熟悉人情世故,能做出政绩也是极其重要的。他并不抵触人情往来,但他的底线是人情往来需要建立在有能力的基础上。若是有那些毫无建树的人求到头上,他也未必不接,只是所放的职位一定是闲职而非实职。

而封寒这个手握北方十三堡的江湖大佬,在他的眼中自是可以作为上宾的。两人此刻正在长使府的后花园里散步消食,走到秦远特特划出的那一片辣椒田面前,封寒捧场的又大加赞扬了一番。

“可惜啊!这么多辣椒,却再没有好的食单了。”秦远脸上显出几分怀念和惆怅,“当初白府那一盘尖椒小炒肉,老夫实在是太喜欢了。”

“白府?杭州白家吗?”封寒随口道。“大人这么喜欢,为何当初不把那食单要来?”

“哎,你不知道!”秦远摆摆手,“那白家做菜的是个年方二八的小厨娘,性子还特别倔,说什么云氏食单不可外传。老夫当初又是微服去的杭州,不便表露身份……”

“云氏食单?”封寒挑了挑眉,转头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舒玄,后者眼中同样也表现出几分讶异,“大人是说那是个厨娘?姓云?”

“没错,那小娘子,哎,老夫就没见过这么倔的!”

“大人,您可知道这云娘子此刻就在临安城内?”封寒扬起眉毛,眼中漾出笑意,“不如后日的小宴,就请她来为大人操持操持?”

“真的!”秦远一听这话精神大振,“哎?那小娘子不是白府的厨子吗?怎么来了临安?难道白玉谦那小子也来了?”

“封某看见她的时候倒只见到她一个人……”封寒依旧保持着谦恭的样子回道。

谁料秦远却突然嘿嘿一笑,指着封寒道,“你小子怎么会对个小娘子这么上心?难道是看上人家了?唉唉?你不如跟老夫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她的?既然都在临安,怎么不见你带她一起来?”

秦远的话让封寒的脸上显出几分尴尬来,他与舒玄悄悄的跟着云轻歌一路从余姚到了临安,原本只是想帮她再揽份差事,赚些银钱――他知道若是他直接给她,只怕要被她丢在脸上,可这秦远,心思也转太快了!

秦远见他不答话,脸上羞恼之色愈盛,心知自己应是猜到了几分,他露出了戏谑的神情,抬手拍了拍封寒的肩膀,“小子,那小娘子那么倔的性子,你怕是吃了苦头了吧!哈哈”

封寒尴尬的嘿嘿了两声,突然肃容开口道,“她很好。”

秦远听了这话转头看他,脸上露出几分深思的表情。而跟在一边的舒玄眼神闪了闪,心中却有些动容,封寒从来就是个心思不外露的人,这一句话可见云轻歌在他心中的分量,也许比自己想象的更深。

“好!就凭你这句话,老夫也把她请来。”秦远拈了拈胡须,郑重的点了点头,这小娘子竟能得到封寒的青眼,不简单哪!

“封某还有个不情之请。”封寒抿了抿嘴,又道,“后天的小宴我便不露面了,请舒玄代我陪大人吧。”

秦远与舒玄齐齐挑了挑眉看着他,这人,这么近情情怯吗?



半个时辰之后,城中的福喜客栈的门前迎来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那管事看着轻移莲步向自己走来的二八佳人,眼中划过一丝惊异,但很快的就被掩了下去,“你就是云娘子吗?曾经在杭州白府做过厨娘的云娘子吗?”

“正是。”云轻歌点了点头,心中疑惑。自己已经离开白府那么久了,怎么此刻突然有人问起这事,难道是白小郎君出了什么事情?

“那就没错了!我家老爷仰慕您的厨艺已久,想请您三日后到府上料理宴席,不知云娘子意下如何?”

27.青椒塞肉

云轻歌直到见了秦远,才明白这听上去高大上的“并州长使”原来竟是当初在白府死皮赖脸软磨硬泡想问自己要尖椒小炒肉食单的那位老人家。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嘿,早知道是个大官,自己当初卖个人情也好,说不准什么时候能用着呢。不过,想来今日也不迟。她眼中透着隐约的笑意,对着秦远盈盈欠了欠身,尊敬的喊了声,“见过秦大人。”

“小娘子别来无恙啊!”秦远随意的挥挥手,示意她起身,又打了个手势让下人给她搬了个凳子。云轻歌不以为意的口中称谢就坐了下来,让秦远挑了挑眉,这小娘子倒是不客气。不过她落落大方的样子倒也不让人觉得失礼。

有意思,秦远眯了眯眼,心道这封寒小子似乎是看上了个难啃的骨头啊。想到这,他心中暗笑了会,脸色也变的有些古怪。

云轻歌纳闷的看着秦远变幻莫测的神色,以为他是想起了自己当初严词拒绝转让食单的事儿,心中思量了会儿,开口道:“不知大人这次宴席有多少客人,需要备几道菜?若有材料的话,那尖椒还有其他做法,大人爱吃,小女子也可以再为大人多料理几道。”

“哦?还有其他做法?”秦远一听这话,虽知道她是变着法在服软给自己送好处,也忍不住眼睛亮了起来,自从爱上吃辣椒,真是每顿饭都无辣不欢,光想一想口中就会不自觉得源源不断分泌出津液来。就算是送好处,这好处他也想不出更多的抵抗力来招架,况且,一个做厨娘的小娘子,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求到自己头上来,无外乎多出几道宴席嘛……“那老夫就拭目以待了。”



就在秦远与云轻歌聊着宴席的菜单时,先前负责去接云轻歌的大管事找了个得力的小厮到面前,吩咐道,“怀安,你且去第一楼跑一趟,跟他家廖掌柜说一声,原本定的后日的宴席取消了。那一两银子的定金就算了,不用拿回来了。”

“是。小的这就去办。”怀安拱了拱手,一溜烟的出了门。



“青菜、瓠瓜、肉、鸡蛋……”胡大厨半合着眼坐在厨房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听着自己的徒弟报着后日需要采购的食材清单,一边听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可还有什么需要增减的。

“别忙活了。”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小徒弟的念诵,胡大厨掀起眼皮看向来人,却懒洋洋的并未起身,“哟,这不是廖掌柜的吗?怎么跑来我这肮脏的地方了?”

第一楼是临安府最大的酒楼,这里的富贵人家们但凡宴请都喜欢在这请胡大厨出场。[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是以这胡大厨自觉身价倍增,觉得这第一楼能有今日的成绩都是因为他的功劳。可主家却并不认同他的想法,第一楼经营的风生水起,主家觉得是廖掌柜经营有方,给了他两成干股作为奖励。而胡大厨却只涨了月例银子。

胡大厨心中对此非常不满,然而他的一腔怒火没有发在主家身上,倒是全部倾倒在了廖掌柜这里。讽刺、捣乱、自作主张,总之平日里怎么能顶着干怎么来,怎么能给廖掌柜添堵怎么来。

然而作为临安最大的酒楼第一楼的大掌柜,廖掌柜又岂是等闲可以挤兑的?一来二去的,两人的矛盾越来越大,见了面就恨不能斗个你死我活。万幸的是,酒楼的生意在这两人的斗争中居然没有没落了,还像之前那样兴旺的很。也算是临安一大怪事了。

对于胡大厨的轻慢态度,廖掌柜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嘿嘿一笑,掸了掸自己衣摆上那并不存在的污渍,啧啧道,“我也不想来啊,只是今儿得了一个信儿,我得亲自过来跟胡大厨你说才是。”

胡大厨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粗着嗓门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不像你那么悠闲,还有一堆事儿要做呢!”

廖掌柜不急不忙的道,“你也别忙了,好好休息休息吧,这后日的宴席啊,长使大人刚遣人来说了,另外找人做了。”廖掌柜一脸可惜的摇了摇头,“长使大人连定金都没要就撤了订单,看来是真不想找你做啊!老胡啊,总沉湎于过去的成绩可不好,人还是要往前看啊!”说完,他嘴角含笑,一甩袖子就出了后厨,嘴里还假意嘀咕道,“老胡啊,你可别因为这事儿看不开啊,多休息多休息。”

胡大厨的脸色变的极其难看,后日的小宴他极为看重,况且秦府之前但凡宴请重要的客人或者家中有什么大事需要在外请人的话都是到第一楼点他的名,这一点让他极为自负,自觉在这临安,乃至并州自己都是可以排的上号的,可今日这姓廖的竟然说秦府来撤了他的单子,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以后还怎么在酒楼里混?更重要的是,这姓廖的是不是以后就可以因为这点拿捏了他,让他从此再不能这么挺直腰杆跟他对着干了?!

不行,自己一定要去看看,这抢了他生意的到底是什么人?他得把这面子自己给赚回来!“行了,把那单子丢了!”胡大厨铁青着脸冲着小徒弟嚷嚷道,“你现在就给我去打探打探,秦大人后日找了什么人来做这宴席。”

小徒弟有些迟疑的将手中的单子放了下来,张了张口还想问点什么,却被胡大厨顺手抄起一颗萝卜砸了过来,“还不快去!死人啊!”



无论是秦远还是云轻歌都没想到这一次换主厨的事情在后来整个临安城内造成了多大的后果,两人此刻正言笑潺潺的站在长使府的后花园里,秦远得意洋洋的向云轻歌介绍着自己的辣椒田。

云轻歌颇有些惊讶与失笑,此外还有些隐约的敬佩。

秦远的辣椒田很大,足足占了长使府后宅园的一半大小,里面不仅有她曾经在白家见到的朝天椒,甚至还有青椒、水果椒、红辣椒。一种一种按块划分,颇成规模。这要不知情的人见了,一定以为这是个有多年经验的菜农打理的,而实际上,这片辣椒田是秦远亲自种植的,几乎没有假手于人。这种对于事情的认真执着让云轻歌微微动容。

“秦大人居然收集了这么齐全的种类?”云轻歌伸出手,用指尖小心翼翼触碰着这些生长的极为茂盛的辣椒们,开口赞叹。

“不瞒小娘子,”秦远微笑着拈了拈胡须,“老夫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将这些辣椒推广出去,成为常用的耕作物。只是如今对它们的习性还不算熟悉,是以未敢随意推广。”

“大人好远见!”云轻歌闻言精神一振,翘起了嘴角,她想起上一世里这些青椒彩椒在人民群众中的普及程度,还有以此做出的脍炙人口的各色菜肴,的确,如果能把这些椒类推广出来,不失为一件大功德啊!想到这,云轻歌突然觉得心情有些激动,如果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可以帮助秦远更加顺利的将这事做好的话,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算是亲身经历了一件历史大事呢?她眼中光芒闪动,血液全部涌上了头顶,捏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秦大人,此事如有小女子能帮的上的,还请大人尽管吩咐!”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秦远听多了那些士子们、小官们说的类似的话,可那些都是男人,一个女子如此掷地有声又急切的对着他说出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秦远忍不住再一次打量了面前这个眼光灼灼的小娘子。明明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放在寻常人家大多可能都还没嫁人,在家娇滴滴被父母养着,平日里画个画,扑个蝶,顶天绣个花念两句诗就算是才女了。可这小娘子却抬头挺胸站在他的面前,口口声声要为他分忧。而且,秦远还知道,云轻歌这话绝不是客气,也不是花架子,是她实实在在的想法,也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

真是好个厉害的小娘子!

“既然这样,老夫也不跟小娘子你客气了,不如后日的宴席,云娘子就开个全椒宴吧,如何?”秦远微微一笑,站定在田埂边,伸长了胳膊远远的比划了一下身后的辣椒田。

云轻歌抿着嘴笑意盎然的欠了欠身,“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



“这是什么?”

“青椒鸡蛋。”

“这个呢?”

“剁椒鱼头。”

“这道叫什么?”

“麻辣鸡丝。”

“还有这个?”

“油润辣爆虾。”清润好听的女声声音停了停,又转向了另一边,“这还有青椒塞肉,辣椒豆腐汤。”

“呵,这可真是全椒宴。”老者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惊叹,“云娘子不知师从何人,怎的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手艺?真让老夫佩服得紧啊!”

女声沉默了会儿,到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少了几分先前的活泼,语气中带了几许不易察觉的沉重,“秦大人过奖了,这不值一提。若是无事,小女子便退下了。”

秦大人呵呵的笑了两声,不慌不忙的道,“小娘子无需退下,今日的客人你应也是熟悉的,且再等等吧。”

外间的声音沉寂了下去,舒玄看着一脸复杂情绪的封寒,温声开口,“堡主当真不出面了吗?还是一起吧?”

封寒摇了摇头,思绪还在先前听见的青椒塞肉上,那是他最喜欢吃的菜之一,做起来工序颇有些麻烦,可架不住他喜欢吃,她再累也总时不时的帮他做上那么一次。然而每每她满含期盼的看着他,问他口味如何的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还不错……他总能看见她期盼的眼神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嘟着嘴怨他就不肯说句好听的。

很香,很好吃,酸甜带辣的口味,还有满满的肉馅,吃起来让他觉得异常满足。这话埋在他的心里,此刻一直一直的转着,他仿佛又闻见那熟悉的香味,那么多年了,自从她不在了,无论他怎么尝试,从来没成功的做出过哪怕一回同样的味道……

“堡主,那,我出去了?”舒玄再次小心翼翼的开口,看着封寒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疑惑。

“去吧。”封寒点了点头,默默地看着他走到门口,忍不住又道,“那个青椒塞肉,能不能……能不能想办法给我留一个……”说到这,他的耳根红了起来。

28.红豆红枣银耳羹

“舒公子,没想到在这碰见你。(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一顿饭的时间过去,初见面的尴尬与忐忑不安已经褪去了不少。秦远推说手上临时有事,单将云轻歌与舒玄二人留在了一处。临走的时候,他脸上显出一个促狭的笑来,不正经的摸了摸胡子,说道,“既然二位相识,我就不客套了。你们坐坐,我一会儿再来。”

目送秦远离开,云轻歌嘴边带着浅浅的笑意主动与舒玄答话,想到什么,脸色又闪现几分尴尬,“你一个人来此办事吗?”

舒玄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是,我一个人来的。堡主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云轻歌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几分,只见她露出个略带恳求的笑,小声道,“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告诉他我在这?”

舒玄第一次见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失笑,心中也软了两分。若她知道她一心要逃离的那人此刻就在隔壁房间,不知会作何表情?他暗自瞥了一眼两房相邻的隔帘,依稀看见个人影晃动了两下。“好。我不说。”他点头,“云娘子,你我也算相识一场,舒某冒昧问你一句,不知你今后作何打算?若是有什么困难之处,舒某不才,却也愿尽绵薄之力,帮上一二。”说着,他自然的提起手边的茶壶,将云轻歌手边的茶杯续满了水。

舒玄手指白净修长,动作轻柔优雅,一个小小的斟茶的动作做出来也是令人赏心悦目。更难得的是他这些细微的动作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体贴关心。云轻歌心中觉得暖暖的,能遇见舒玄是她这一世的幸运,她十分珍惜两人这难得的缘分。虽然只有区区几次碰面,她却可以很自然的在他面前放下戒备,说出一些本不想过多透露的话来。

“我并不打算在临安多呆。”云轻歌伸手拿住茶杯,却在手指碰上杯子的瞬间不自觉的轻顿了一下,面容也有瞬间的僵硬。这动作极为细小,即使舒玄一直在全心听着她说话也并未留意,“只是珊瑚身上有伤――哦,我在路上收了个丫鬟,叫珊瑚――所以暂时在这养养。等她身子好了,我想去京都看看。”

“京都不错。”舒玄抿了口茶,掩去脸上因为想起云轻歌在余姚的“壮举”而露出的一丝笑意,“那里更繁华,机会也更多些。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隔帘下某个人影隐约做了个手势。“对了――”舒玄轻咳一声,“突然想起我这有些东西正好给你带着用,云娘子稍后。”说完便抚了抚衣摆站起了身,脸上显出个带着少许歉意的笑。

云轻歌纳闷的略坐了一会儿便见舒玄从隔帘后转了出来,手上捧着好几个瓶瓶罐罐。“这是什么?”她看着他将那些小瓶子小罐子放在桌上,又伸手从中挑了一瓶出来。

“这是上好的烫伤药,云娘子不妨试试。”舒玄将小罐子的盖子拧开,一股清凉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将开了口的罐子递给她,在她惊讶的目光中点了点下颌,示意她上药。

云轻歌接过药罐,用左手食指尖抹了一点,轻轻的涂在了右手的虎口内侧。

果然是烫伤了吗?舒玄看着她的动作,心中暗忖。自己离她那么近,都没看出端倪,而封寒隔着帘子却立刻看出了不妥……

“舒公子有心了。”云轻歌上好了药,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她完全没想到舒玄竟然发现了自己下厨时不小心烫伤了手指。她又凝神去看桌上那些零散的药罐,每一个的上面都仔细贴心的写好了药名和服用方法。去热的,治疗跌打外伤的,止咳的……林林总总,倒是把常见的伤患都概括齐全了。“这礼物实在太周全了。我不能……”她摇了摇头,将烫伤药盖好,一并向着舒玄推了推。

舒玄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推辞,“这不值什么,并不是名贵的东西。只不过是些常备的药品而已。这次南下办事,恰巧遇见了个相熟的药店掌柜,权当伴手礼送了两套给我。我已自留了一套,多的这个正好给云娘子你备着。”说到这他顿了顿,看向她目光也变的柔软了几分,“云娘子你孤身在外,还是要多照顾自己。”

真诚的关心像是一股带着暖意的涓涓细流从云轻歌的心中缓缓流过,她弯了弯清澈的眼睛,眸光深处难得的透出一股轻松快乐的神气,“既然这样,我就不推辞了。”

舒玄点了点头,找出个匣子帮她将散乱的药罐一一装好。看着那一瓶瓶药罐上熟悉的遒劲字体,脑中不自觉闪过头两夜封寒如何细心的一个一个分类写好,再将纸裁开,仔细的贴在药瓶上的画面。他从没见他这样细心的去打理过这么生活化的事情,早些年也总有受伤的时候,那时候用药不过需要什么买什么而已,买来了也就随手找个角落一塞,何曾如此上心过?

舒玄微微出神,他能感觉到封寒对云轻歌的不同,这种感情,就好像他们俩并不只是分离了许多年的童年玩伴,有什么更深的羁绊牵扯在这二人之间。他看着云轻歌含笑接过匣子,内功深厚的耳朵传来隔壁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的声音,不由的苦笑了起来。



“珊瑚,怎么样,可好些了?”

“托娘子的福,好多了。”珊瑚撑起身子,半坐起来,脸上气色依旧难看,但说话的声音能听出比前一日已经好了不少。

云轻歌眼疾手快的拿了一个枕头塞在她的背后,惹得珊瑚一阵惶恐,“娘子,这怎么使得,原本就该是我服侍娘子的,怎的倒劳动你来照顾我。”一边说,她一边便想起身,却被云轻歌一把按住了肩膀。

“快别折腾了,好好歇着吧。这才刚好点,别一动起来又伤着了。”说着她从桌上端起一只碗来,“这是红豆红枣银耳羹,最是补血了,瞧,还放了枸杞呢。你多吃点,快点好起来才是正经。”

珊瑚顿时红了眼圈,她这次真是碰见贵人了,救了她的命不说,还这么贴心贴肺的照顾她,古往今来,谁听说哪个做奴婢的能被主子照顾?“娘子,我自己来。”她连忙伸出手接过碗和勺子,手还因为虚弱有些颤抖,嗓子里也是涩涩的,红豆煮的并不烂,咬在嘴里还有些硬,豆皮吃在嘴里颇有些难嚼,红枣也是酸的,个头有些小,还有银耳,也不知是本身质量就不算好,还是炖的时间太短,吃在嘴里竟然还有些脆滑,还有那莲子,莲心都没去,一口咬下去,那种洇洇的苦味立刻弥漫了满口。然而即使这样,珊瑚依旧觉得每一勺吃下去都是满满的幸福。

“哎,我这两日实在没时间,这客栈厨子的手艺真真一般,里面的莲子都没煮烂……”云轻歌也不与她争,只捏着帕子坐在她身边聊天,同时谨慎的盯着她的手,生怕她一个脱力洒了一身。

待珊瑚终于将碗里的红豆红枣银耳羹吃了个底朝天,额上早已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云轻歌连忙接过空碗,拿着帕子按了按她的额,温柔的叮嘱道,“再睡会儿吧。”正要帮她整理被子,却听见门外有人问道,“请问云娘子可在?”

云轻歌挑了挑眉,示意珊瑚自管休息,施施然走到了门口。她将门打开一条缝,门外露出了客栈小二还略带着稚气的面庞。

“云娘子,楼下有人找。”

“谁?”云轻歌奇怪的问道。

“是并州厨师行会的老爷们。”

此刻,在福喜客栈的大堂内,几名男子正一边闲聊一边等着云轻歌。为首的一位身量不高,身材瘦削,年约五十,一双眼精光四射。此刻正抿着嘴,微微皱着眉。站在他身侧的另一位却是膀大腰圆,满脸胡茬,粗乱的眉毛,瞪着铜铃似的眼,一身的骄横之气。正是那第一楼的胡大厨。

只见他粗着嗓门此刻正不满的嚷嚷着,“云娘子呢!怎么还不下来!真把自己当个千金大小姐了不成!”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拳头,胳膊上的肉随着他的舞动颤颤巍巍。

“胡老弟莫急。”为首的男子开口道,背着双手,果真一副悠闲的样子,“毕竟是女子,慢些也是正常。”

这话乍听上去仿佛没什么,只是笑语女子出门繁琐,可深究下来,却隐隐能听出几分轻蔑。

身边几人一听这话,果然齐齐笑了起来,那胡大厨更是嚣张的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连声道,“曹理事此话有理!娘们就是娘们!”

就在这一阵哄笑声中,云轻歌随着客栈小二娉娉婷婷的走下楼来。

“曹大爷,这就是你要找的云娘子。”

“臭娘们!就是你……”胡大厨见了云轻歌眸中愤恨之色暴起,他上前一步,就要口出恶言,可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曹理事拦了下来。

“你就是云氏娘子吗?”曹理事看着面前这容颜无双的年轻姑娘,眯了眯眼,面上划过一丝不屑。呵,漂亮年轻的小娘子,真的卖的是厨艺吗?还是借着幌子以色侍人而已?

见云轻歌道了声是,曹理事冷笑一声,背着双手,厉声问道,“云娘子,你可知错?!”

29.金银花茶

“知错?知什么错?”云轻歌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面前来势汹汹的几人,秀气的细眉微微拧了起来,这几个人是来找茬的吧?

“哼,无知蠢女!”胡大厨冷哼一声,粗嘎着嗓门得意洋洋的道,“你身为厨娘,难道不知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到了这临安城,怎的不去并州厨师行会拜见会长大人与各位理事?”

厨师行会?云轻歌愣了愣,她还真不知道有这条规矩。[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不过,既然从事了这个行当,自然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她从善如流的对着以曹理事为首的几人微微欠身,歉然道,“小女子初来乍到,的确不知此项规矩,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各位前辈海涵。”说着,她又补充道,“不知厨师行会所在何处,小女子若想前去拜见会长大人及各位理事何时前去比较方便?”

曹理事见了她的表现面上虽仍旧一副傲然的表情,眼眸深处终究对于她的谦逊态度有了些许赞赏之意。只见他背负双手,微微颌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倒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你犯了个大忌讳。”

云轻歌闻言双肩不由绷紧,声音也沉下去了几分,“还请先生指教。”

曹理事伸出一只干枯瘦削的手,在云轻歌与胡大厨之间虚虚一划,“你无视行规,不告而抢,夺了原本属于胡老弟的差事。”食指接着又对着云轻歌点了点,“依照我并州厨师行会的规矩,你须得当众向胡老弟下跪认错,并给出十倍金额的赔偿。这样――你可听清楚了?”

这分明就是□□裸的挑衅和欺压,云轻歌冷冷的笑了,原先那点小小的歉意也随着这傲慢无礼的话语消失殆尽。想要欺负我?她暗自道,尽管试试吧,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嘴角微抿,云轻歌将身板挺的更直,朱唇轻启,她一字一顿的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由不得你不愿意!你这臭娘……”

“胡老弟稍安勿躁。”抬手止住了胡大厨即将脱口而出的骂声,曹理事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那就只能请云娘子过一过‘鲤登天’了。”

一听曹理事这话,跟着来的几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小娘子,还是老老实实的磕头赔钱吧!这鲤登天可不是闹着玩的!”

“磕个头认个错,以后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就是。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鲤登天败了以后这并州地界里可就没有你的落脚处了。”

“怕什么,小娘子长的这么美,做什么赚不到钱呐!哈哈哈!”

听着这越来越不堪入耳的话,云轻歌的神情也愈发的冷,她暗暗攥紧了拳头,开口道,“那就请问曹理事,何为‘鲤登天’?既要我接受这行规,总得让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行,说与你听也是应该的。”曹理事点了点头,一双手又悠然背回了身后。“这‘鲤登天’是咱们并州厨师行会自成立起就定的规矩。当初的会长俞老先生说了,虽然同行恶性竞争对于整个行业来说是为恶行,但若有人能以绝对的高超技艺压制众人,那咱们并州厨师们就得让着他,捧着他。这就是能者为尊。而何为能者?这当然要以技服人。挑战鲤登天的厨子必须立下誓言,除非三关全过,自得无上的地位,但凡有一关过不了的,从此以后在并州地界便再不得以厨为生!”

这就是个不成功便成仁的选择。能过的去,以后在并州厨师行当里便可以横着走。过不去,则一辈子身败名裂或远走他乡。

云轻歌其实倒并不那么在乎她在并州是否能有什么后续发展,因为她的计划毕竟还是去京都。但,这事情也不啻为一把双刃剑,若用的好了,兴许自己的名厨生涯可以比预期的更早开始呢。

想到这,她面上原本的寒意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势在必得的轻笑,“那么,敢问先生,这‘鲤登天’具体要考的是什么呢?”

“云娘子这可是想好了?”曹理事面上闪过一丝惊异,从来没有人在听过这严苛的规则后还这么轻松的,这小娘子是根本没听懂其中的厉害之处,还是只是问着玩玩的?

云轻歌潇洒一笑,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请说吧。”

“这‘鲤登天’共有三关,分别对应了身为厨师该有的‘厨艺’、‘厨学’和‘厨德’。厨艺一关自然考校的是过关者在技艺方面的基本功,刀工、颠勺、摆盘这三项中随机抽取一项。而厨学则是看过关者对于食材的掌握程度。比如是否认识、知道该如何处理、或者对于辅材要怎么搭配,怎么烹饪。最后一关厨德嘛……”曹理事的面上闪过一丝轻蔑,“恕我暂时无可奉告,只有成功通过前两关的人才有资格知道最后一项的具体考校内容。”

“不知现如今有多少前辈通过了这‘鲤登天’?”

“呵……”曹理事听了这话轻轻嗤笑了一声,他看着云轻歌,脸上显出几分怜悯,“自俞老先生联合整个并州的厨师们建立起了这厨师行会至今也有六十八年了,六十八年来想要过这‘鲤登天’的人倒是层出不穷,只是,能过得了关的,却只有一人。”

“只有一人?”云轻歌瞪大了眼睛,惊讶的问道。

“对。此人即是前朝有名的御膳房大总管方一山。除他之外,再无他人。”曹理事说到这,微微沉了声音,“云娘子,‘鲤登天’可不是人人都可以‘登天’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云轻歌粲然一笑,眸光明亮,看得与她对峙的几人都怔了怔。这小娘子,疯魔了吧?难不成真倔到宁可赔上自己的前程,也不肯低头?

既然自己想不开,那可就别怪他们不给活路了。

胡大厨哈了一声,声音里是满满的讥讽和不屑,他刚想开口再挤兑几句,被曹理事抬手拦了下来,“云娘子这是想好了?宁可去过这‘鲤登天’也不肯向胡老弟赔不是了?”

云轻歌微抬下巴,眼神睥睨,“小女子我恭候各位前辈指教。”

“好!既然如此,我等三日后在堂子街厨师行会恭候云娘子。”曹理事冷哼,再不多言,拱了拱手便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云轻歌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几人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回了身。一个正悠然品着金银花茶的熟悉身影立刻映入眼帘。

她竟不知他何时到的,又听去了多少。

“云娘子真的下定决心了?”温润的声音像上好的玉,总是让聆听者心中愉悦。舒玄看着她弯了弯嘴角,并没说话,却也确定了她的心思。“既是这样,也好。你反正总是要往京都去的。就算过不了,损失倒也不会太大。大不了……”他观察了下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道,“北方十三堡地界,想来也不会太委屈了云娘子你的。”

“过不了?”云轻歌的心思此刻都在那“鲤登天”上,并未留意到他后面的话语,“舒公子可有闲暇在这临安城多留几日,看一看我这尾鲤鱼是怎么登天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舒玄微微一笑,朗声道,“云娘子若有什么用得上在下的地方,也请不吝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笑意与温暖自眼眸中溢出。一个是对于得到的无条件支持和心有灵犀的想法而开心,一个是为对方的自信与倔强感到心折。

“对了,倒忘了正事”,舒玄自袖中拿出一只未封口的信封,递到云轻歌的手中,“这是秦大人听闻你要去京都,让我带给你的。”

云轻歌接了过来,见信封上写的收信人却并不是自己,她纳闷的抬头,“这是?”

“秦大人听闻云娘子你想去京都发展,恰巧他当初一个关系交好的同门在金吾卫做长使。便写了这封信请你带去。如此云娘子你若在京都碰见什么难事,也可有人帮衬一二。”

“这……”云轻歌有些为难,不收吧,这一片好意,自己拒绝了岂不是得罪了这并州长使?别说远的,眼看就要去过那“鲤登天”,谁知道有没有求人的时候?可接下来吧,京都金吾卫的关系,这也太烫手了些。

舒玄看出了她的为难,安抚的摇了摇手,“云娘子切莫多想了。这金吾卫长使周大人是秦大人自小的至交,这封信对于秦大人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云娘子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多尽心帮着秦大人准备准备那番椒的推广也就是了。”

云轻歌听了这话也就不再纠结,默默的将字条与钥匙收好,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舒玄,“舒公子倒是与秦大人关系甚好……”

舒玄苦笑一声,心道哪里是我与他关系好,你是没见先前封寒怎么与他软磨硬泡又饶上了一趟皮毛。只是这话却不是他能说的出口的了。正踌躇该怎么接话,却见自二楼上下来个明显有些孱弱的姑娘,踉跄两步奔至云轻歌的身边,一脸的焦急。

“娘子,‘鲤登天’接不得啊!”

30.桂圆红枣茶

“珊瑚,你别急,有什么坐下来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云轻歌一见她,连忙迎了上去,伸手便要扶着珊瑚坐下。珊瑚诚惶诚恐的自己抢先一步坐了,一把抓住了云轻歌的手,急急的又喊了一句,“娘子,‘鲤登天’接不得啊!”

“究竟怎么了?”云轻歌细眉微蹙,探究的看向脸色依旧还有些苍白的珊瑚,这姑娘明显心中有事,一副张口欲言却不知该如何说起的模样。她拍了拍她的手,“珊瑚,你若有话直说就好,无妨。”

珊瑚抿了抿嘴,脸上有羞愧的神色一闪而过,“娘子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我家的情况?”

“你跟我说你爹好赌,将家输了个精光。”云轻歌点点头,平静的看着面前脸色涨的通红的珊瑚,等着她的下文。

珊瑚咬了咬唇,细白的牙齿将红唇下方咬出了一排红通通的牙印,她眼中隐隐有痛楚的神色,显然是想起了令自己十分伤心的事情。“其实,我爹原先也是厨子……”停顿了片刻,她才徐徐开口。“我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爹在余姚开了间食肆铺子。我爹手艺好,我娘又总是笑眯眯的,铺子里生意一直很不错。那时候我平日里吃的穿的,虽比不上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儿,却也是极好的。可是,后来渐渐的,爹越来越不能满足于那一间小食肆了。”

人一旦起了欲念,那可真是说不好的事儿。老话说,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看珊瑚后来的遭遇,可见她爹是入了心魔了。

云轻歌眼中流露出一丝隐约的同情,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托着腮,认真的看着珊瑚,等着她说下文。

“我爹总觉得自己手艺好,一间小食肆是埋没他了。可那些大酒楼的厨子也好,或者大户人家的厨子也好,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当呢?总要有些七拐八绕的关系或者门路,才能有点希望。可我们家没有。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就算是攒了钱想给,都不知道给谁。爹不甘心,忙完了活就总爱一个人呆着瞎捉摸,琢磨来琢磨去,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个‘鲤登天’。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那时候他总跟我娘说,若是过了这‘鲤登天’,那可就真是鲤鱼跳龙门,别说大酒楼的厨子,只怕想当御厨都是可以的了。”

“可我方才听那人说,这么多年,能过的了‘鲤登天’的只有一个人啊……”云轻歌皱起了眉说道。

珊瑚无力的点了点头,“是的,娘子。那‘鲤登天’名为考核,实际上就是欺负人刁难人啊!我爹兴冲冲的一个人收拾了包袱就来了临安,无论我跟我娘怎么劝都没有用。他甚至在临行前还将我家的食肆铺子关了门,说是若是成功了,他也用不着再做这铺子了。我跟娘提心吊胆的等着,等了整整二十一天。爹回来了,身上一文不名,喝的烂醉,被人像丢破麻袋似的丢在了我家门口。我们原本想着,就算失败了,大不了重新把铺子开起来,有那么多年的经验。开这铺子总没问题。可刚重开的第二天,就有一群人气势汹汹的上了门。他们说我爹‘鲤登天’没过,按照规矩,便再不能做这厨艺相关的活儿。”

说到这,珊瑚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也黯然了,“我爹只会做吃的,家里食肆铺子关了,他可还能做什么呢?而且,自从临安回去,爹就变了,他做事再不像原来那样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每日只是敷衍了事,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的却是他被坑了,被人害了……那日那些厨师行会的人来要求我们关铺子,娘苦苦与他们哀求,说我们全家嚼用只靠了这一个铺面,求他们高抬贵手。可,没有用。他们还带了打手来,不由分说便将铺子围住了。谁也不敢再来我家食肆。”

云轻歌听到这,心中十分不忍,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珊瑚的手,柔声道,“若是不想说,就不说了。”

珊瑚摇了摇头,一脸坚毅,“娘子,没事,我都跟了你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她定一定神,便伸出手想去拿桌上原先放的那壶金银花茶,却被云轻歌拦了下来。只见云轻歌转头吩咐了几句,小二另端着一只壶走了过来。壶刚放下,有清甜的香味飘散入鼻端。云轻歌弯了弯嘴角,亲自倒了一小杯递给珊瑚,“你喝这个好,这是我临出门前让他们炖上的,这会子正好喝。桂圆红枣茶,补血的。”

珊瑚带着感激接过了杯子,一仰头咕噜噜喝了个干净。将杯子放下,她接着开口道,“娘子莫要以为这就是结束了。我娘寻思了几天,原想就算不能开食肆了,把铺面租出去,家里靠着租子,她与我爹再去寻点其他活计也不是不可以,最多日子过的紧巴点就是。可谁知道,当我娘想找中人把铺子放租出去的时候,中人却告诉她,我爹早两天就把铺子卖了!”

纤纤玉指攥成了拳头,紧紧的捏着,刚修剪过的指甲此刻因为用力过度已然陷入了掌心,珊瑚的眼里有愤怒、有不甘、还有心疼,“他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将铺子卖了!然后只给我跟娘留了一张字条,就悄悄又来了临安!他不甘心!他还要来过那该死的‘鲤登天’!”

一直沉默不语的舒玄此刻也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开始理解为何一开始珊瑚说她爹是个赌徒。是啊,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赌博,可这与那些在赌场上拼尽了家产妄想一飞冲天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珊瑚的爹心魔已生,想要挽回,实在是不容易啊。

像是附和他的想法,珊瑚又缓缓的开了口,“自那以后,我爹只要有点钱,就会匆匆的赶到临安来挑战。他卖了铺子不够,后来把我也卖了……”

云轻歌叹息了一声,垂着头沉默了会儿,问道,“珊瑚,你可知这‘鲤登天’究竟为何如此难过吗?你爹可有说过什么?”

珊瑚睁大了眼睛,凝神想了半响,不太确定的答道,“我依稀记得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在那念叨什么出题的故意刁难人,考的都是及其刁钻的东西。此外在那些考官里,还有俞家的人参合其中。”

“俞家?俞家是哪家?”

舒玄若有所思的轻轻敲敲手指,“我记得先前说这并州厨师行会就是个姓俞的老先生创立的?”

“对,就是那个俞家。”珊瑚使劲点了点头,“俞家自俞老先生之前就是厨艺世家,在俞老先生创立并州厨师行会以后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据说他们家里所有的孩子自三岁起就要学习厨艺,不管喜欢不喜欢,直到十四岁才可以选择从事其他的工作。俞家在整个并州的厨师行业里是最顶端的存在。传说俞家人从不外出应聘大厨,只接家宴。而接的家宴数量也只有每年五个。”

“其他倒没什么……”云轻歌凝神想了想,“只是这自三岁起学习厨艺若是真的,那可真不容小窥。按照你说的,到十四岁才能自行选择其他职业。这十一年的基本功练下来,绝对不是一般人。”

“对!而且这‘鲤登天’里第一项厨艺的考校,给出的条件是,只有闯关者做出别人都做不出的,才能算赢。所以我爹闯了那么多次,硬是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这条件……真够苛刻的。”舒玄拧紧了眉,有点担忧的看向云轻歌,“云娘子可有什么破解之法?需要不需要在下帮什么忙?”

云轻歌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她摇了摇头,“不急,我想想。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就在云轻歌几人讨论着这“鲤登天”的情况时,位于堂子街的并州厨师行会里也不安静。

“曹理事,咱们可不能轻易饶了那小娘们!你看她那副软硬不吃的样子,真他娘的让人上火!她那分明是没把咱们厨师行会和曹理事你放眼里啊!”胡大厨挥舞着手臂,吐沫星子快溅到曹理事的脸上了。

曹理事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两步,瘦削的脸上带着一抹深思,他一开始以为那云娘子不过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凭着几分姿色或是人脉就上赶着抢了胡大厨的差事。可今日一见,不管她真正的水平有多少,但至少那份不慌不忙,冷静从容的气度就让他要再掂量掂量了。

不过,她既选择了“鲤登天”,这一个下马威是逃不掉的了。

“行了,胡老弟,我心中自然有数。”曹理事摆摆手,“总不会让你白吃亏就是。回头等她输了‘鲤登天’,再让她去第一楼给你赔不是。”

胡大厨一听这话,脸上笑开了,“好好,那就有劳曹理事了。”说道这,他又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不知今日会长大人可在?能否让我拜见一下?”

曹理事听了抬起头看着胡大厨,脸色从先前的平静无波多了几分森寒,“你只管忙好你的事儿。会长是你想见就见的吗?哼,若不是你惹出这个麻烦,这次也不用劳动会长再开一次‘鲤登天’!”

“是是是……那我这就走了,还劳曹理事帮忙向会长大人转达胡某的谢意。”嚣张跋扈的胡大厨立刻像皮球被戳了个洞似的蔫儿了下去,唯唯诺诺的说了几句话,赶忙告辞。

曹理事看着胡大厨走了出去,这才施施然走向行会正堂的后面隔间。只见他走到隔间的门口,整了整衣襟,这才小心翼翼的叩了叩门,“爷,曹敏求见。”

“进来吧。”屋里传来声男人的声音,慵懒的带着性感,但却依稀有些虚弱的样子。曹敏得了吩咐,连忙推门而入,恭敬的向着房内倚在贵妃榻上的男人行了个大礼。

31.鲤登天(1)

“见到人了?”男人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推门而入的曹敏,又合上了眼假寐。(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明明已是夏天,这屋子里仍然关着窗,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亮,也挡住了任何有可能吹入的风。整个屋子像是个大蒸笼,一丝风儿也不透。曹敏刚进了屋,转身就关上了身后的门,恭敬的垂手立着,“是。见到了。”他答道。闷热的屋子让他迅速额上起了一层汗,反观美人榻上的男人,却紧紧裹着大氅,俊美的面容有着异样的苍白。

沉默了半响,几乎让人觉得榻上的男人已经睡着,曹敏依旧立着,脸上的汗也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需要我出面吗?”榻上的人再次开口。曹敏一个激灵,连忙打起精神回到,“爷多虑了,只是个小娘子而已。哪里值得爷出面?”

“哼。只是个小娘子?!我看你这理事是不想做了!”榻上的人倏的睁开眼,一双茶色的眸子射出冷冷的光。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曹理事再禁受不住似的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头低低的伏在了地上,颤声道,“小的办事不力,请爷责罚!”

啪的一声,一个薄薄的本子从榻上被扔到曹敏的手边。男人冷哼一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早说过让你把迹部再做起来,你不听。如今连对方是个什么来历都看不出!自己打开看!”

曹敏忙不迭将本子捧起来,仔细翻看了半响,脸色变的更难看了,“原来是她,云氏菜单是她的!我说怎么之前老觉得耳熟……”

“你去见她的时候可看过她的手了?”榻上的人再一次问道。冷冷的声音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看过、看过!”曹敏终于拽着袖子擦了一把额上的汗,“会里的老规矩,属下不敢忘记了。所有要参加‘鲤登天’的人都要仔细查看对方的手。属下方才看了,小娘子那双手白白净净,竟是一个薄茧都不曾发现。”

“嗯?”语调上扬,透出疑惑,“怎么会这样?难道没有手上真章吗?”

“属下猜想,或者那云娘子只是有几个祖传的食单,自己并不擅长料理。”曹敏侧头想了下,谨慎的答道。

男人再次将眼合上,从鼻子里含糊的嗯了一声,又沉默了会儿,才道,“无论如何,谨慎行事。(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莫要轻敌,丢了我并州厨师行会的脸。”说完这句,他摆了摆手,再不出声。

曹敏知道这位爷这是赶人了,连忙应了一声行了礼默默地退出了屋子。

走出那间密不透风的小屋,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方手绢,将额上的汗上上下下的擦了。可那黏腻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也不知是怕的还是热的,他不仅额上有汗,连背后都湿了一大块。徒劳的擦了会儿,曹敏终于丢开了手上的帕子,扬声道,“来人,打水更衣。”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过,在这三天里,珊瑚的伤已好了大半,不论云轻歌怎么念叨她让她再多养养,她都不肯了。

那日后来她打听到了云轻歌被曹理事带着胡大厨一群人侮辱的事情,沉默了半响,最后找到云轻歌,捏着拳头道,“娘子,你要去参加‘鲤登天’就去吧。大不了以后咱们不在并州了。”

云轻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她抿着嘴笑了半响,才踮起脚摸了摸珊瑚的头,戏谑的道,“珊瑚乖,别怕。输了娘子带你上京都!”

珊瑚傻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二人结伴的过程太过于戏剧化,她连自己这新主子究竟是做什么的,要去哪里都不知道,糊里糊涂的就担惊受怕起来。所以说娘子这么有恃无恐是因为根本没打算留在并州?!

“你把你家娘子我当什么人啦?”云轻歌抬着下巴佯装生气的轻哼一声,“你好好看着,我定能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说完,自己先噗嗤笑了出来。

“总之,不用这么紧张了。”云轻歌拍拍珊瑚的手臂,“走吧,咱们去堂子街。”

堂子街厨师行会的院门前早已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一听说今日要开“鲤登天”,但凡手上没事儿的厨师和开食肆、开酒楼的人都奔了过来。云轻歌的马车走到街口便再也走不动了,两人只好下了车一路步行。

好不容易挤到门前,却见曹理事早带着一干人等在了那儿。

双方一见礼,周围的人群中立刻响起了嗡嗡嗡的声音。绝大多数人都没想到这次闯关的竟然是这么个年轻的小姑娘。然而云轻歌依旧眉目含笑,落落大方。就在曹理事拿起鼓锤准备宣布“鲤登天”正式开场的时候,拥挤的人群后又传来了一阵喧哗。

“让开让开!长使到此,闲杂人等速速退散!”开道的锣鼓声有节奏的响起。台上的几人惊讶的挑了挑眉。这“鲤登天”只是行会里的活动,虽然平日里每次开场都会有不少看热闹的,可官府却从来没理会过他们,今天这是什么风把并州长使都吹来了?

眼看着身长玉立的舒玄陪着秦远一步一步的走向台前,云轻歌的心中再次涌上了暖意。而藏身于人群后的那个身着深蓝色短衫的身影此刻也定定的看着她。封寒想起前两日舒玄告诉他此事的时候一脸焦急。而他却奇异的完全没有任何担心。舒玄不理解他的笃定,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理解,他只是从潜意识里就觉得对她放一百二十个心,相信她一定可以闯关成功。

就算不成功,她不还有他吗?

“长使大人!”

“秦大人!”

闯关台上的几人纷纷见礼,秦远摸了摸两撇胡子,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起来吧起来吧。老夫正好今日得闲,听说云娘子要来闯鲤登天,就来凑个热闹。”他呵呵的笑道,又转头看向云轻歌,“云娘子啊,你的厨艺甚得老夫心意。老夫相信你肯定没问题!”

云轻歌笑盈盈的欠了欠身,道了句大人过奖了。

而曹理事听了秦远的话,脸色早变了几变,看来这长使大人是给云娘子撑腰来了。他不由斜眼偷偷看了看闯关台后侧的一个封闭起来的棚子。那棚子一看就是临时搭建的,上面挂了厚厚的帘子,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

眼看着棚子上的门帘一动不动,曹理事心里愈发忐忑起来。他捏了捏拳头,压抑着内心的紧张,有官府盯着,今年至少明面上不能再搞什么了。

不过,以“鲤登天”的难度,想来就算不故意刁难,这小娘子也是过不了的。

想到这,他的心定了定。摆摆手吩咐人加了两张座椅,亲自请秦远坐了上去。看着人坐定了,曹敏终于“铛”的一声敲响了手中的锣鼓,“鲤登天闯关,第一关厨艺正式开始!”

随着他的话,身边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端着一个盘子走上前来,盘子上有个罐子,开口刚好够一只手伸进去。

“云娘子。请看。”曹敏指了指罐子,“这罐子里有三张纸签,分别对应了刀工、颠勺和摆盘。请云娘子自行抽取一张,就是我们今日闯关的内容了。”

云轻歌眼中含笑,将小巧的手伸了进去,很快手退了出来,掌心里攥着一个纸签。她并没有看,而是直接将纸签递给了曹理事。

曹理事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接过纸签,展开一看,开口念到,“刀工。”

呵,他心中冷笑一声,这云娘子运气也忒差了。若是能抽到摆盘,好歹还能有几分转圜的余地,这刀工可是实打实要练的,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想到这,他忍不住再盯了一眼云轻歌的手,十指纤纤,嫩滑白皙,一看就是保养得宜的千金大小姐的手,尽管有那么少许的粗糙,但完全找不到因为练刀工所留下的茧,可见是个没多少真章的。

云轻歌并没看出他心中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抬头问道,“不知道这刀工要怎样算过关?”

曹理事将手中的签纸复又捏成一团攥在掌心,扬声道,“这刀工的闯关说起来其实很简单。”他指了指闯关台的另一侧,“那里有各种食材,任娘子你取用。你可随便做一道你觉得最能体现自己刀工的菜来。如果这菜除了你,在场的余下之人再无人能做得出来,就算娘子赢了这场。”

“好!”云轻歌点了点头,目光悄悄四下巡视,场上除了围观看热闹的厨师们,还有坐着的四五个人,穿着统一的服饰,安静的一直没有出声。看来,这有可能就是珊瑚说的俞家的人了。

看完了人,她便向着曹理事先前指点的地方走去,珊瑚原想跟来,被她按了按手臂拦了下来。放食材的地方不算大,却琳琅满目的摆着各色各样不少种类的东西,从各种叶菜到葫芦、黄瓜、甚至肉类、鸡蛋等等不一而足。

做什么呢?云轻歌一边看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目光巡视到一个角落里的时候突然一亮,就是它了!

32.鲤登天(2)

坐在闯关台一侧的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俞家少年看见云轻歌伸手自一堆食材里挑了个西瓜出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嘿,她这是打算把西瓜切了给大家伙儿吃,来贿赂贿赂大家吗?”

“哈哈……”坐在他身边的另外几名少年男女们听了纷纷跟着一阵爆笑。

“大哥,要厚道!人家还没你大呢吧,居然这么挤兑一个小娘子,太不会怜香惜玉了。”坐在他身后的另一名少年握着手上的折扇轻轻敲了敲之前说话的那人。敲完了,又收回手,刷的打开扇子,慢悠悠的扇了几下,端的是一副风流倜傥的姿容。

“三哥这是心疼了吗?哼。”坐在他身侧的一个少女嘟起了嘴,一脸的不快。她看看台上正挑刀的云轻歌,不屑地哼了声,不就是个有几分颜色的小娘子,看那干净白嫩的手,也知道她根本没认真练过烹饪之术。三哥可是他们这一辈里数一数二的佼佼者,竟在言语中对那无用之人如此维护。真是气死她了!

咳……就在几人说的热闹的时候,一声轻轻的咳嗽自那临时搭的棚子中传来。俞家几人中为首的一个中年人听见了,立刻变了变脸色。

“吵什么!你们平日里规矩都是怎么学的?”他压着声音怒喝一声,目光凌厉的扫过身边的这些后辈。几名少男少女一听,连忙收敛了面上轻松嬉笑的表情,“大伯赎罪,是我们放肆了。”

“小刀、小饮、果儿,你们都是这一辈里资质上乘的孩子,今日既然来了,就专心观看。老夫曾教过你们多少次,人不可貌相!随时记得虚心向他人学习,你们才能进步的更快!”中年人拈了拈胡须,沉声说道。

“是,谨遵教诲。”几人齐声应道,只专心的看着台上的云轻歌,再不言语。

闯关台上,只见云轻歌选了个又圆又大的西瓜,仔仔细细的洗了个干净。取了把中等大小的削皮刀,用手试了试刀刃,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是专业行会,这器具也是拔尖的,硬度适中,不失韧性,刀口也保养的很好,又薄又锋利。她握着刀柄,轻轻一挥,瓜蒂部分就被削了下来。刀口很齐整,露出少许白色的瓜皮。[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可惜,这里并没有她想要的那种刀具。云轻歌将手中的削皮刀放了下来,又踌躇半响,挑了把更小的削皮刀。姑且用这个来代替吧。

一手扶着西瓜,一手执刀,因为刀不顺手,云轻歌的手指又额外加了几分力气。左手缓缓的不停转动,右手细细的戳、削、修……片刻过后,有什么东西在西瓜的表面显露出来。

“她这是要雕花!”一直只放了五分心思在闯关台上的俞刀脱口惊呼,随即站直了身子,全神贯注的开始盯着云轻歌手上的每一个动作。

“这不可能!”俞果儿攥紧了粉拳,一脸不可置信。

而俞千品――也就是俞刀的大伯,看见台上云轻歌娴熟的刀工,不由拧紧了眉。他低头沉思了会,正想说什么,却被棚中人给唤了去。只见他不知听了什么,连连点头,最后拱了拱手,转身悄悄去了后院。

闯关台上,云轻歌微微垂着头,眼神专注,面容严肃。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几乎是个笑容不离嘴边的人,而此刻的云轻歌却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她一边娴熟的下着刀,脑海中一边不由浮现出了前世自己学做这果篮的情景。

这牡丹雕花西瓜果篮其实是小皮球――也就是她前世唯一的宝贝儿子最喜欢的东西之一,当初儿子第一次在电视里看见了美食节目里放的这款果篮,就拽着她的衣服蹦蹦跳跳的叫着,妈妈,这个西瓜真漂亮!妈妈我也想要这个!妈妈你会不会做这个?妈妈你帮我做一个飞机好不好?

云轻歌,哦不,那时候还是方流云,最扛不住的就是儿子软软的请求,和那忽闪忽闪的清澈的眼睛。所以她头脑一热,毫不犹豫的就应了下来。

后来他们家连着吃了足有两个月的大西瓜,每天一个。从一开始简单的鲨鱼果篮,到儿子点名的飞机果篮,到最后她自己喜欢的这个牡丹雕花果篮,眼见着手上一天天的落下了深深浅浅的因为雕刻不慎而划到的伤口,她雕西瓜果篮的手艺也跟着飞速变高。

俞家的那些人总以为她一双手白净无暇,根本没吃过练功的苦,谁又知道其实她前世的一双手伤痕累累,好些个地方都有着因为练习而留下的厚茧呢?

计时的沙漏里的沙子不间断的掉落着,随着云轻歌左手转动,和右手的雕刻,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缓缓的开放在了她手中。

薄薄的红色花瓣,层层叠叠,最外面的最大的花瓣上还镶着一层莹白的边,绿色的瓜皮被雕成了叶子和花萼的形状,托着艳丽的花瓣。西瓜上面的瓜皮被削去了,牡丹与叶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云轻歌放下了手中的刀,又取了把大勺子,先将西瓜瓤三下五除二的全取了出来堆在果盘里,再换了把圆形的小勺,一勺一勺的将瓜瓤剜成球状,堆回了那雕刻精美的牡丹攒叶的瓜皮碗里。

在所有人的屏息凝视之下,一个精美异常的雕花果盘完成了。

云轻歌堆好最后一个果球,放下勺子,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盈盈的看着众人。

“太美了!果然刀工了得!”台下有人惊叹。

“我还真没见过能把个西瓜做这么美的,这还哪能舍得吃了?”

“这一关铁定能过了吧?!”

嗡嗡的议论声响彻整个会场,秦远摸摸胡须,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云轻歌这开场就惊艳四方,不愧为他看中的合作人。

“安静!大家安静一点!”曹理事手里拿着开场用的锤子敲了敲桌面,略带沉闷的砰砰声引起了围观者的注意,人们纷纷闭了口,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这第一关的规则是无论东西做的多好,再无他人能做的出,闯关者才能算赢。所以,现在我要问一下,在场的可有人要自告奋勇出来挑战的?”

场中一时更加安静了,大吴朝刚过上平安的日子没几十年,厨艺也就处于刚刚向菜色丰富化转变的阶段,这类讲究闲情逸致的技艺几乎没有人会想着磨炼。

“这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做的出来!”人群中嗡嗡声起。

“行了,曹大爷,赶紧宣布结果吧,别浪费时间了!”

“就是,还等着看第二场呢!”

就在围观的人纷纷嚷嚷着赶紧让云轻歌通关的时候,一个有点憨傻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能做。”

这是个长的有点圆圆胖胖的男人,被俞千品拖着袖子自行会后院出来。大约一路小跑的急了,额上还挂着密密的汗珠。他笑的憨憨的,脸上一派天真的神情。“我也会这个呀!让我玩玩吧曹叔叔。”

“这不是那个俞大呆?”俞朵儿的眼睛瞪的像两只铜铃,“居然让他出场了?”

“嘘,五妹妹别乱说话。”俞刀举起手中的折扇轻轻敲敲她的脑袋,“被大伯听见你这么喊要生气了。尽管看着就是。”

俞朵儿闻言回头冲着三堂哥甜甜一笑,乖巧的点了点头,“嗯。”

几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了台上,只见那个被俞朵儿叫成俞大呆的男子一摇一摆的跑上了台,笨拙的弯下腰抱着个大西瓜就放上了案台。

“曹叔叔你喜欢什么我来雕给你看!”他依旧憨憨的笑着,带着几分讨好的看着站在台中央的曹敏。

曹敏一向严肃的面容瞬间放柔,眼中划过一丝隐约的心酸,“小厨,你就雕个刚才那位小娘子做的一样的果盘就好。”他温声道,一边说一边自袖子里取出自己的帕子给俞小厨擦了擦满脸的汗。

“好。”俞小厨重重的点点头,又转过身仔细的端详云轻歌的牡丹果盘。片刻之后,他眼睛亮了亮,“这果盘真漂亮!是你的吗小姐姐?我渴了,能不能吃个西瓜球呀?”带着几分馋样,瞄一瞄果盘,再瞄一瞄云轻歌,幼稚的话语与二三十岁的样貌完全不搭。

云轻歌起先有点尴尬,后又想起什么,眼中就带上了几分怜悯,她取了个小碗并一个勺子,上前两步,舀了一碗西瓜球送到俞小厨的手边,柔声道,“给,慢慢吃,别着急。”

“谢谢小姐姐,你真好。”俞小厨接过了碗,三下五除二的吃完西瓜球,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嘴。“姐姐,我表演个我最厉害的功夫给你看好吗?”

“好,我看着。”云轻歌点点头。“小厨一定很厉害。”说着,她略后退了两步,站定在曹敏身侧。

曹敏在二人交谈时脸上有一刹那的动容,然而这一点表情很快的就被他惯常的严肃给取代了。只见他目不斜视的敲响了手上的锣,大声道,“俞家小厨挑战云氏娘子刀工。现在开始。”

33.西瓜果篮

俞小厨在俞家一直是个特别的存在。(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他在八岁前是整个俞家最耀眼的孩子,不仅学厨艺学的又快又好,长的也是可爱讨喜,一张小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俞家上上下下的人几乎个个都被他哄的乐呵呵的,虽然他只是庶出的四老爷家的孩子,可一提起俞小厨,俞家人都要伸出个大拇指夸上一夸。

这样的一个俞小厨,在以厨艺论高低的俞家,人人都以为他定是今后家主的接班人无疑。可到了八岁的时候,一夕之间,风云变幻,俞小厨傻了。谁也不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等到平日里经常爱去找他玩儿的妹妹俞梅看见他的时候,他正蜷缩在一个很久没用的库房里,牙关咬紧,眼睛瞪着,瑟瑟发抖。

再后来他先是每天坐着望呆,连口水流了一身都不知道。若有人与他说话,他只呵呵的傻笑。四老爷夫妻俩急的不行,找了多少名医来看,却看不出什么名堂,聪明伶俐的俞小厨再也不能出现。可是,他还是惦着学厨艺,奇怪的是师父教的他也不听,只整天关在屋子里自己琢磨。琢磨出来的东西却几乎是用不上的。比如这食物雕花。

但,一个一心一意,连吃饭睡觉都不管了的人,练出来的技艺却着实不容人小窥。

就在曹敏宣布开始以后,俞小厨并没有拿刀,而是从自己腰上解下了裤带。

“天呐,这人想干嘛?”

“大庭广众之下,这也太不知羞耻了!”

骤起的议论声刚刚响起,只见俞小厨笨手笨脚的拿着裤带就绑在了眼睛上。裤带将眼睛严严实实的挡了起来,不留一丝缝隙。他又使劲提了提自己的裤子,这才拿起了刀。

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了云轻歌的心头。

俞小厨的手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那一柄小小的削皮刀,在他的手中就如同蝴蝶飞舞,游刃有余。场内一片安静,每一个人都睁大了双眼,惊愕的看着这个前一刻还像是个弱智痴呆的男人,在这一刻却华丽变身成为了绝顶的雕刻大师。

尽管蒙着眼睛,每一处下刀,每一条刻痕都无比精准。无论是深浅还是长短,完全恰到好处,无一错手。

被削下来的西瓜皮噗噗的掉在了早已备好的盘子里,堆的像座小小的山。(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仿佛只有片刻,又仿佛已经过了好久。当最后一刀落下,俞小厨放下手中的刀具,再次笨手笨脚的解开蒙着眼睛的裤带,一盘与云轻歌所作出的一模一样的牡丹西瓜果盘整整齐齐的摆在了桌上。

场地上安静的即使掉根针都能听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这惊世骇俗的表演惊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说云轻歌第一次雕刻的果盘是技巧高超的话,这俞小厨蒙着眼也能雕出一模一样的果盘,岂不是神乎其技?

率先打破这安静的还是俞小厨本人,他摇摇摆摆的快速挪动步伐,走到云轻歌的身边,带着一脸渴望的表情,看着她,说:“小姐姐,我是不是好厉害?”

云轻歌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片刻之后,就在她再一次努力扯动嘴角想给出个笑脸的时候,场中突然出现了鼓掌的声音。先是零零落落的几声,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响,最后这巨大的掌声几乎要震聋了人的耳朵。

俞小厨仍然执拗的看着云轻歌。脸上带着渴望被表扬的表情。

“你很厉害。”有点干涩的声音从云轻歌的嘴里发出。俞小厨因着这表扬红着脸挠了挠头,一脸羞涩。

坐在最靠近挑战台边的胡大厨此刻已经掩不住脸上的得色了。哼,这臭娘们还真以为自己是盘菜了?看看,鲤登天第一关就过不去了吧!想到一会儿自己怎么逼着她当众给自己磕头赔罪,外加十倍的赔偿金,他觉得自己已经快飘飘然了。想惹他胡大厨,她还嫩了点!

秦远和舒玄的脸色却不太好。毕竟身为并州长使,虽然没有明说,场上大约不少人都能猜到秦远是为了给云轻歌助威来的,此刻云轻歌若是一关没过就败北而走,秦远这并州长使的脸要往哪儿搁?

舒玄看着秦远沉下去的脸色,心中也沉了沉。第一关就失败,后面两关恐怕连试一试的机会都不会有了。不在并州行厨倒不算最糟糕的,只是……他看了看面露得意之色,蠢蠢欲动的胡大厨,要怎么才能帮云娘子把这一关过了呢?他又放远了目光,封寒还一动不动的靠在最外围的墙边,堡主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好主意?

他视力极好,虽然离得远,还是能看见封寒此刻依旧像是刚开场的时候那样,一脸淡然。仿佛这即将失败的结局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又似乎在他心里,认定了云轻歌是不会这么轻易失败的,他异常的信任她,对她有十足的信心。

巨大的掌声终于停了下来。曹敏清了清嗓子,走到闯关台中央,张开嘴就要说话,“鲤登天第一关,厨艺挑战,云氏娘子――”

“曹理事且慢。”结果还没宣布,被云轻歌扬声打断。

曹敏转头,脸上带着一丝轻蔑,“云娘子可是还有话要说?今日这结果,难道你还有异议吗?”

“小女子不敢。”云轻歌面带微笑欠了欠身,开口道,“只是,曹理事尚未仔细看过我二人的作品,就这么下了结论,会不会太武断了?”

看?一个睁着眼,一个蒙着眼,这还有必要看吗?曹敏冷哼一声,这小娘子怕是心中不甘,还想再挣扎一下。也罢,总归还是这个结局,就算给她点面子,自己再看看,又有何妨?想到这,他背了双手,倨傲的点了点头,“既然云娘子你觉得不服,那老夫就代这周围的朋友们上前看上一看。”

说完,他抬脚就向放着果篮的桌子走去。

“曹理事,且慢――”刚抬起脚,云轻歌的声音又打断了他。

“你这……”曹敏有些不耐烦,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张口便想训斥两句。

云轻歌却没给他机会,嘴角含笑的开了口,“小女子这果篮还要请在此观看的各位一起鉴定。麻烦曹理事给我一根绳索,两块黑布,还有一只蜡烛。”

曹敏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挥了挥手,指示一边的小厮去取她点名的几样东西。

片刻之后,绳索、黑布与蜡烛都取来了。只见云轻歌将绳索穿在了自己的果篮上,又将蜡烛放在了果篮中间,单手一提,俨然竟成了一个花灯的模样。

胡大厨见了,冷笑一声,开口嚷道,“你是比刀工,又不是比做花灯,搞这些劳什子有鸟用!趁早认输了的好!”

云轻歌在台子上撇了他一眼,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只见她打了几下火石,将蜡烛点亮了,又吩咐两个小厮其中一人用黑布将西瓜灯围了起来,只留下了约三指宽的一条宽缝,并将那黑布固定在了西瓜灯上。另一人则手持第二块黑布,将布展开,挡在了那宽缝前面。

纤手轻轻转动绳索,绳索又带动了西瓜果篮的转动,蜡烛暖黄的光竟然透过了瓜皮,映照在了遮挡的黑布之上。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一朵由烛光映出的牡丹缓缓的在黑布上绽放开来。从花苞,到半开,再到到绽放,盛开之后又缓缓的收起。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就好像把花开的过程加速了无数倍,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此时还是白日,光线充足,那黑布上的影像并不是特别清楚,但也足够让围观的人们清晰的看到这生动而神奇的景致。台下的人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赞叹不已。谁也没想到,这一个果篮中居然还暗藏着这样的玄机!

曹敏的脸色早就变了,在云轻歌向大家展示自己的作品时,他早已悄悄的去检查过俞小厨的那个果篮,俞小厨虽然手艺精妙,心思却绝没有这么细腻,云轻歌的那只呈现出来的时候,下面都被西瓜瓤做的小球遮盖的严严实实,他大约只粗粗看了一眼果篮外表的模样,就依葫芦画瓢的雕了出来,完全没有发现内部的玄机――而即使发现了,要蒙着眼将瓜皮削到薄薄的足以透出烛光,更别提这类似走马灯的连环画设计,实在不是一件容易完成的任务。

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俞家虽然请出了俞小厨这个疯狂的天才傻瓜,依然没能压过云轻歌。

“太棒了!小姐姐你太厉害了!”站在台上的俞小厨浑然不觉曹敏的心潮起伏,兀自热烈的拍着手,高兴的直跳。他站在云轻歌的身边,拼命的伸着头想往果篮里看,明明是二三十岁成年男子的外貌,却是一副孩童的心性。

“铛!”再不情愿,曹敏还是依着规矩敲响了锣,待场中安静下来,大声宣布道,“第一场厨艺挑战,云氏娘子过关。”

云轻歌满脸明亮的笑容,盈盈对着曹理事与台下众人欠了欠身,随即又问道,“请问这第二场的规则又是如何呢?”

34.海参鸽蛋汤

“真没想到那云娘子居然有如此手艺。(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俞家本家主宅里,几个去观看了闯关的人一路回来都在热烈的讨论着今日的所见所闻。作为厨艺世家出身,他们对于和厨艺相关的每一点每一滴的追求都是极其重视的。此刻的他们早已忘记了自己在刚入场的时候是如何瞧不起云轻歌,觉得她不过凭着脸蛋哗众取宠罢了。

“神乎其技!”俞千品再次回想起后来他上台仔细观察的那只西瓜果篮,内部雕刻的瓜皮部分已经被削到极薄,所以才能透出烛光,内壁上一共是十二幅画,依次是牡丹的不同形态,每一幅都雕刻的栩栩如生。

“哼,俞大呆不过是没看见而已,看见了肯定也能雕出来。”俞果儿嘟着嘴,一脸不开心,不就是长的漂亮点,一个个都在夸她。若是自己也想到练雕花,说不定早超过她了。她是长房嫡女,自小被人夸着聪明伶俐长大的。族里的人,长辈们都宠着她,哥哥们都让着她,同辈的女孩子们更是唯她马首是瞻,还从没过像如今这样的情况,所有的人的心神都被另外一个女性吸引。所以,她觉得不高兴,很不高兴。

直到走进自家院子,俞果儿还噘着嘴。正在屋子里吩咐人准备点心的大夫人一听见下人来回说宝贝女儿回家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事儿,急急的就迎了出来。“果儿回来了。”她一脸慈祥,上下打量着俞果儿,“今日‘鲤登天’可有收获?玩的开心吗?”带着笑的话语在看见女儿脸上的不开心时戛然而止,“果儿怎么了?什么事儿不开心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俞果儿心情烦躁,下意识的就冲口而出,随即惊觉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于暴躁,连忙又伸手抱住了大夫人的胳膊,“娘亲,今日闯关那女人好讨厌啊!”

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领着她往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果儿别急,有什么事儿尽管跟娘说,娘给你出气。”

“娘,你说女人真的有幅好颜色就够了吗?那我自小那么辛苦又是为了什么?”俞果儿进了屋,坐在椅子上,接过小丫鬟奉上的茶水点心,却并没有动口,只是下意识的拿在手上磋磨着。

大夫人诧异的看了看她,温声问道,“果儿何出此言?”

俞果儿愤然的喝了口茶,声音有些尖锐,“今日闯关那女子,根本就不配过关!娘亲不知,今日比刀工,明明俞大……小厨叔叔做的比她更好,曹理事最后却判了她过关!”

“怎么会?”大夫人微微蹙了眉,心中有些疑惑,曹敏一向是个秉公办事的主儿,从没见过他偏向过谁,女儿怎的会这么说?她略微踌躇片刻,又开口道,“果儿是不是弄错了?曹理事一向最不讲情面的,怎会做出这等事情?”

“哼!不就是因为那云娘子漂亮咯!”俞果儿撇了撇嘴,“小厨叔叔分明蒙着眼都是雕出她雕的果篮,不过是之前没看见内纹,曹理事居然就判了过关。[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真公平的话,为何不让小厨叔叔蒙着眼连内纹再雕一次?”说到这,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反正女儿觉得不公平!”

“这样啊……”大夫人有些失笑的摸了摸俞果儿的头,“这也算不上不公平了,毕竟是你小厨叔叔没看见呀。”

“娘亲!”俞果儿不乐意了,“你们都说我是正房嫡女,天赋又比弟弟高,以后这会长势必是要落在我身上的。可若是今日这云娘子过了鲤登天,以后岂不是并州厨师都得让她一头?这会长还能落在咱们俞家吗?就算她不要会长的位置,咱们厨师行会的脸面又往哪儿搁?”

原来虽说是并州厨师行业协会,可自俞老先生创建之后,这会长一职几十年来却一直牢牢的把握在俞家人手里,俞家俨然就是并州厨师行当里的皇族。厨师这行当,看着并不高贵,但一直以来油水颇丰,俞家靠着行业协会抽成的供奉,俨然已经有了隐隐的世家风范。这要是会长一职旁落到什么不相干的人手里,那俞家的财源也要断了一大截。

想到这,大夫人心中已有了计较,她和蔼的拍了拍女儿的手,柔声道,“好了果儿,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娘都知道了,你只管照常做你的事儿。娘一会儿就去看看你爷爷去。”

“还是娘亲对我最好了!”俞果儿听了大夫人这话,布满阴霾的脸上才如同拨云见日般露出了笑颜,她跳下座椅,撒娇的抱着大夫人的脖子,亲热的与她贴了贴脸,直让她的心软化成了一滩水。

安抚完了女儿,大夫人喝完了一盏茶,施施然出了门,向着自家夫君的书房走去。



一个时辰之后,长房老太爷的居所品膳居里,大老爷俞千品正与父亲聊着天。

“今日闯关那女子的确是有几分本领。”长房老太爷拈着花白的胡须,一边思考着大夫人说的话,一边点头道,“连小厨那一手绝活居然也落败了。”

“不知若是他看见了,能不能雕的出来。”大老爷有些好奇,他今日本没把这鲤登天当回事,将俞小厨拉出场以后他压根就没再去看了。如今这情况倒是让他颇有点后悔。

“据说事后阿酌悄悄问过,小厨说是他也雕不出。”老太爷感叹的摇了摇头。俞小厨虽然傻了,但他的一手食物雕工却是练的出神入化。整个俞家乃至并州厨师行业里,无人能出其右。

早先家里几个长辈还觉得他不务正业,身为厨师,只在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上下功夫,但碍着他已然不可能再有其他建树,也就随他去了。今日亏得阿酌想起他,否则恐怕真要输的难看了。

如果连他也雕不出,这云娘子的手艺该到了如何出神入化的程度?老太爷不敢深思,如此看来,他这长子担心的还颇有些道理。无论如何,并州厨师行会不能被这么一个外来的女子给挑衅成功了。这对于他们俞家未来的路会有极其严重的影响。

“是该采取点措施了。”老太爷点点头,“千品你且回去,我自去与阿酌说。”



“爷爷的想法孙儿明白了。”俞家本家最偏僻的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院落,却是整个俞家如今最重要的人,现任厨师行会会长俞酌的居所。这里就与行会后的那个暗室一样,常年门窗紧闭,烧着热乎乎的地龙,即便这样,身为主人的俞酌依旧裹着银狐皮的大氅,面容苍白。

但,俞家无人敢小窥这个身体孱弱至此的男人,他的厨艺也许不是家里最好的那一个,但他最擅长的是厨学,天上地下,本土异域,没有人知道他的脑子里装了多少别人都不知道的跟厨学有关的知识。而更令人敬畏的,则是他深沉的无人可以猜测的心机。

会长一职从来不是以厨艺论,更重要的还是人心。

只见俞酌慢条斯理的拿着精致的银勺子舀了一勺面前的海参鸽蛋汤,送入口中,徐徐咽下,皱了皱眉。他放下了银勺子,似是再无饮汤的兴趣,轻轻曲指敲了敲面前的桌面,缓缓开口。“爷爷这是希望再增加些第二关的难度吗?”

“阿酌,我俞家以厨艺闻名,若这次被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小娘子给打败了。不说会长一职将会落至何处,即使还牢牢的掌在我们手中,也是颜面尽失。这以后即使你统御行会,也会被人瞧轻三分啊!”

俞酌垂下眼帘,目光落在面前的汤碗上,长长的睫毛轻颤,片刻之后,他开口道,“孙儿知道了。既这样,就开辨味题吧。”说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会让人去开我私库取香料的。”

俞老太爷欣慰的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这个孙子虽然心计无双,却一直让他颇为放心。“爷爷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这样我也放心了。”他站起身,拍了拍俞酌的肩膀,“阿酌你也累了一天了,好好照顾自己,早点休息吧。”

俞酌再次伸出手,搅了搅面前的汤碗,却并没抬眸,只淡淡的道,“那孙儿就不送爷爷了。”

俞老太爷不以为杵,他也受不了这屋子里的闷热,若不是有事,估计合家上下无人真心想来俞酌的屋子。快走两步打开屋门,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满足的深呼吸了一口,他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

呵……俞酌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抬起了头,眼中划过一丝讥讽的黝黑。“小勺子,把汤撤了。”他突然扬声。

门应声而开,一个面相带着几分机灵的小厮忙不迭的跑了进来。“爷觉得这汤不合胃口?哪有问题,我让小厨房重做来吧?”小勺子面露担忧看着俞酌,“爷你今日又没吃晚膳,好歹把这汤喝了吧。总这么着怎么行呢?”

俞酌露出一副懒洋洋满不在乎的表情,挥了挥手,“端下去吧,天天就这么些东西,我也腻味了。我这身子也就这样了。”

“爷!”小勺子心中涌上浓浓的酸楚,又是生气又是难过,“爷怎么能这么说!您得长命百岁的活着,才有机会……”后面的话被他吞了下去,只一双眼焦急的看着又倒向床榻的俞酌。

“好了好了,我知道。”俞酌合了眼,双手垫在脑后,“你去带他们开我私库吧,将香料柜里的东西一样取一点出来,明日鲤登天要开辨味。”

“那爷记得歇会儿把汤喝了。”小勺子不甘心的又提出条件。

俞酌眼也没睁,只低低说一句,“啰嗦。快去。”

小勺子知道他这是同意了,这才捏着私库的钥匙转身出了门。

俞酌依旧闭着眼半躺在床上,听见关门的声音,兀自冷笑一下,低声道,“呵……会长。呵呵呵呵……”

35.迷迭香(小修)

“今日第二场闯关的主题是为厨学。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所谓厨学,考校的是身为厨师对于与厨艺相关的各知识的广博程度。同样的,此关也有两个个不同的考校方式。其一名曰珍馐。内容是规定珍稀食材,闯关者必须用合适的方式进行烹饪。其二名曰辨味,我们将会摆出十道成品菜肴,闯关者必须在半个时辰内分辨出每一盘菜都用了哪些原材料,包括食材和调味料。老规矩,还是云娘子你自己抽签吧。”说罢,曹理事摆了摆手,一个小厮端着抽签的箱子走了过来。

看着云轻歌煞有介事的伸手去摸签,曹敏心中暗笑了一声,摸吧,随便你怎么摸,箱子里都只有辨味的签。

果不其然,当片刻后云轻歌打开手中的纸签,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辨味”二字。

“如此,就请多多指教吧。”云轻歌脸色未变,单手做了请的姿势,将身前的长桌全部让了出来。

曹敏啪啪击了两次掌,一排小丫鬟端着菜便鱼贯而入,把手中的菜一盘一盘的摆上长桌。最后一名丫鬟手中拿的不是菜,却是一副纸笔,只为了让云轻歌可以记录下自己的答案。

云轻歌微笑着接过纸笔,走到第一个菜盘面前站定。曹敏铛的敲了声锣,预示着鲤登天第二场正式开始。

这道关不如第一道热闹,下面围观的人也渐渐有些坐不住,一边看云轻歌品菜,一边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有的在回忆前一日的精彩雕花,有的在猜测云轻歌这么个小娇娘怎会有如此高的厨艺,是不是什么没出世的厨艺高人的关门弟子出门历练,还有好事的干脆开了赌局,赌她到底能不能过这第二关。

就在台下的人说的热闹的时候,云轻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自己的测试。只见她每到一道菜面前,先是用筷子一块块的翻检着,恨不能将每一盘子菜都翻个底朝天。

“哎?不是辨味吗?这小娘子怎么拼命翻菜啊?啧啧,可惜了这么好的菜,糟蹋了。”看见云轻歌的举动,台下有围观的人发出不解的疑问。

边上立刻有老者道,“你这就不如那小娘子细心了吧!都说这鲤登天难过关,那就必须得谨慎小心啊。不可因为马虎大意而遗漏了任何一点。你忘了,方才说规则的时候不也说必须将所有的食材与调味料悉数报出,一个不差才算对嘛。万一若是出题的人故意刁难,把什么不起眼的食材埋在里面怎么办?当然要这样仔细的检查了。”

听了这解释,前面发问的人也心服口服起来,心下暗忖若是自己上台也未必能有这一份谨慎。[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想到这,也不再多言,而是继续聚精会神的看着台上。

只见云轻歌每一次都尽力检查,直到确定将盘子里所有的内容物都看完了,她才会用筷子夹起一筷来,仔细咀嚼。然而咀嚼完了,她并不咽下,而是吐进准备好的骨碟里,再喝一口淡茶略漱漱口。这时候她尤其怀念柠檬水,即使是淡茶,在漱口后依旧会残余一点隐约的苦涩,而辨味这事情对于味蕾的敏感度要求极高,稍有差距,答案就会有所偏差。

好在前世她去学厨艺的时候,那个教他们的法国大厨奥诺雷尤其爱用这种方式考验他们的专业度。她不知被那法国老儿在此上面□□了多少次,对于大吴朝这相对来说香辛料用的还比较少的菜品,辨味的难度还是比较低的。

写完第五道菜的明细,云轻歌看着自己一手/狗爬一样的毛笔字,还是有些脸红的摇了摇头。用惯了硬笔,用毛笔写字真是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她施施然走向第六道菜,照例拿起筷子开始仔细的翻着,嗯,笋瓜,还有鸡蛋,葱花……咦,一截细细小小狭长的叶子状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这……居然有这个,这笋瓜炒鸡蛋加了这个还能吃嘛……她不由撇撇嘴,看来这闯关为了增加难度,是连菜色的味道都不考虑了。带着几分鄙夷斜睨了一眼曹敏,她的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屑与轻微的怒意。若是说第一关还算各凭本领,这第二关到此未免有些刁难人的意味出现了。哼,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抿了抿唇,云轻歌夹起一筷子笋瓜放入嘴里。强烈怪异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有些作呕,呃……果然好恶心的味道。有了结论,她连忙吐出嘴里的笋瓜,再使劲的漱了漱口。

看来她得做好心理准备,后面的怪味菜怕是会更多。

果不其然,第六个菜甫一入口,那辛辣的味道直冲脑门,呛的云轻歌毫无防备的涕泪直流。额滴神!她忍不住在心里学着前世看的《武林外传》的老板娘的口头语惊呼一声,这芥末不要钱吗!就这样随便放的吗!不知道这样会吃死人的嘛!

想到这,她心中有什么倏忽而过,随即头皮一麻。她不信这些人真的不会烧菜,用了这么重味的香辛料,还放这么多,显然是想破坏她味蕾的敏感度,从而让她后面的辨味更加困难吧。

挑了挑眉毛,云轻歌冷哼一声,心中愤怒的火苗蹭的旺了起来,欺人太甚!若是寻常人,只怕这一口下去,足足三五天舌头都会麻痹无觉了。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只可惜,用在她身上却是浪费了。

“请给我盛一点醋汁和一碗白水。”压下心中熊熊燃烧的怒意,云轻歌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她转头对着伺立一边的小丫鬟温柔的说道。

小丫鬟愣了愣,眼睛看向曹理事。

曹理事见了点了点头,示意小丫鬟照做。他也很是纳闷,不知这云娘子要醋和水有什么用。

不一会儿,两样东西就取来了。云轻歌稳稳的将一小勺醋放入口中,抿了抿,再用清水漱了口,片刻之间,原本被芥末刺激的几乎麻掉的舌头,恢复了原有的敏感。

原来芥末的呛味来源于生物碱,生物碱作用于人的舌头上产生了热与痛的综合反应,这才麻痹了舌头,而醋之中含有弱酸。酸碱一中和,这种生物碱的效用就自然消失了。

当然,看台下的人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只看见她突然用醋水洗口,纷纷觉得纳闷。而那知道内情的人,此刻却心中得意,以为云轻歌终于着了自己的道。管你如何漱口,这芥末的冲味可不是这么好消除的。何况他还特地放了好几大匙。

而原本慵懒的躺靠在棚中的俞酌,此刻却双目放出了灼灼的光。他猛然坐正了身体,又往前倾了倾,紧紧盯着云轻歌的一举一动。俞家那些人大约还以为她着了道吧?他在心中暗忖,只是这云娘子一派从容,只怕俞家的人计划要落空。

有趣。当真有趣。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眼看着计时的沙漏即将见底,云轻歌终于品完了最后一道菜,写完明细,放下了手中的笔。

小丫鬟恭敬的将她的答卷捧至曹理事面前。曹理事也郑重的将手中原本朱漆封印的信封拆了开来,信封中就是第二关的答案。这十盘菜,只要有一个不对,云轻歌就算闯关失败了。

他先看了看云轻歌的答卷,鬼画符一样难看的字迹让他皱了皱眉。心中一丝鄙夷划过。看来真是没什么背景的人,一笔字写的如此难看。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将答卷又递给云轻歌,“云娘子自己读吧。我会用手中的答案与你两相对比。”

“好。”云轻歌接了过来。看了一眼曹理事示意她可以开始,便大声朗读起来:“第一道,青菜秧,香菇。盐。第二道,生菜、盐、糖,第三道……”

前面的几道菜平心而论不算很难,曹理事一个一个的“对”字说出来也带了几分漫不经心,他一边说着对,一边暗自等着。很快的,耳边飘来了第六道菜的答案。

“笋瓜、鸡蛋、盐、白糖、迷迭香。”云轻歌轻灵柔美的声音带着自信。

曹敏只暗想着自己的心事,冷不防“迷迭香”三个字飘了过来,让他顿时吃了一惊,这云娘子居然知道迷迭香!这香料不是据说全大吴只有会长的珍藏里才有吗?她怎么能认得出的?!难道俞家出了内奸?

“迷迭香?那是什么?怎么从来没听过?”吃惊的不只是曹敏,还有台下围观的人们。疑问声嗡嗡的响起。人们转头互相询问,却无人可以给出答案。于是众人灼灼的目光又看向了台上的曹敏。

只见曹理事再众人的目光中,颇带了几分不情愿,期期艾艾的答了句,“对”。

云轻歌听了勾着嘴角微微笑了。这些西餐用的香料,她可以说并不比中餐的陌生,甚至在奥诺雷的指点下还要更为熟悉几分。想要在这刁难她,真是痴人说梦!

她居然知道……棚中的俞酌眼中的玩味更深了。究竟是真知道,还是有人泄密?手指曲起,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他突然喊了声,“小勺子!”

小勺子闻言上前,侧耳听俞酌吩咐了几句什么,连连点头,最后道了声是,便一溜烟的跑去了闯关台上。

“云娘子,请问这迷迭香味道如何,日常该如何使用?”曹理事听了小勺子的耳语,开口问道。

云轻歌不慌不忙的娓娓道来,“迷迭香的新鲜植株和干枯后的茎香味都非常浓郁刺激,经常用来搭配羊肉、鸡肉、猪肉。”说道这她仿佛面带无奈的摊了摊手,又摇了摇头,“这盘子笋瓜炒蛋也不知是哪位师傅的手笔,居然加了迷迭香,这味道……啧啧,非常人所能为啊!”

带着调侃的话语让台下围观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而曹敏的脸色却染上了几分尴尬。台下多少都是业内人士,云轻歌这一句话说出,鲤登天故意刁难的意味就展于人前了。并州厨师行会的脸面要不知往哪儿搁了。

他脸色变了几变,僵着嘴角硬声道,“云娘子闲话休说。请继续报后面的菜吧。”

“是。”收敛了面上的顽皮笑意,云轻歌清清嗓子继续一道一道的报着。

芥末她也知道,而那超量的芥末在醋水的调和下并未影响她后面的发挥,八角、丁香、豆蔻……一个个罕见的香辛料名自她嘴里娓娓道来,与曹敏手中的答案全无二样。

曹敏的额上渐渐的沁出了细密的汗水,不是说今日的辨味会尤其的难吗?怎么被这云娘子解的好像是只放了糖盐一样简单?

“第十道,羊肉。香茅草。”

“羊肉,对,香茅草,错!”终于,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错处,曹敏的心咣当放进了肚子里。

36.柠檬草

“错了?不可能啊……”在围观者惋惜的叹息声中,云轻歌拧紧了眉头,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高声道,“香茅草还有个名字叫柠檬草。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柠檬草!”一边说,她一边提起笔在纸上画了个细细长长的大叶子的图样,“您看,就是这个,对不对?”

曹理事哪里认得这什么柠檬草长的什么样,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答案纸,眼中划过一丝尴尬,“对,没错,是柠檬草。”

呼……云轻歌舒了口气,半垂的眼眸中是凛冽的光。她掏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太阳下折腾了这么半天,她也是热的不行了。不过,热归热,这第二关她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今日如此被人刁难,总有一日,她会一一讨要回来。

“第二关,厨学。辨味,全对!”干涩的嗓音响起,是曹理事在宣布结果。“云氏娘子闯关成功!云娘子请明日来行会,我们将告知第三关的内容。”

云轻歌对着曹理事欠了欠身,应了声知道了。又勾着笑对着台下的围观者们福了一福。

啪啪啪啪,人群中响起了巨大的掌声,这么难的关卡,居然被这看上去不起眼的小娘子给过了,原本只是看个热闹的各家酒楼的掌事、大勺们此刻心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果然人不可貌相啊!这云娘子,太厉害了!

“不可能!不可能!”人群中俞果儿捏紧了拳头,这些香料连她这个厨艺世家的正房嫡女都不知道,据说是身为会长的五叔俞酌这么多年来的珍藏,别说她,恐怕连族长爷爷都没全见过,这么个没身家没背景的小娘子怎么会全都认得!肯定是有人泄露给她的!对!肯定是这样的!



“哦?有人泄密?”俞家正房的议事厅里,难得族里几个举足轻重的人都到齐了。包括轻易不出自己屋的俞酌,此刻也裹着银狐皮的大氅,手里抚着掐花银丝手炉,微挑着眼问道。

俞果儿看着这个与自己父亲同父异母庶出的五叔,仿佛觉得他身上那永远驱之不去的寒意此刻正透过那不带一丝温度的话语爬上了自己的脊背,引起一阵寒颤。她有些后悔了,父亲原本不愿带她来的,虽然爷爷有意让她接俞酌的任,可她毕竟才十四岁,跟俞酌比,道行实在差的太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咬了咬唇,俞果儿倔强的抬起头,眼神却只敢在俞酌手中的手炉上打转,“五叔,这些香料别说是我,怕是爷爷也认不全。咱们俞家估计也只有您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怎么这个没背景没来历的小娘子就能过得了关呢!肯定是有人先将答案透露了出去,被她知道背了下来!”

“是吗?俞果儿你就是这么判定的吗?”俞酌轻笑一声,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炉,“那你可有想过,我当时让小勺子就问过她迷迭香的用法,她立刻流畅的答了出来?还有那柠檬草的样子,也是她随手就画出的?这是硬背答案就能做到的吗?”

“这……这……”俞果儿涨红了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但俞酌并未就此放过她,只见他将身体前倾,双肘支在膝盖上,一双茶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慢条斯理的又道,“题目的答案只过了我、你爹,和曹理事的手。曹理事还是当场拆的。你是觉得我泄密了,还是你爹泄密了呢?”

“我、我……这……”俞果儿的脸色刷的变的又青又白,她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自己的揣测在俞酌的面前如此不堪一击,难道要她承认那云娘子就是那么厉害?她求助的目光四下乱飘,期望着能有人出来支持一下她的想法。

俞老太爷看着孙女有些张惶的模样,不由暗自摇了摇头,这孩子还是太嫩了些,说话做事莽撞有余,思虑不足。毕竟是女孩子,和俞酌的资质比起来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不是俞酌的身体实在太差,他们也不会起意让俞果儿来接他的位置。

想要再找一个像俞酌这样天赋又高,又懂事听话的后辈来担当会长一职,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阿酌,果儿毕竟年龄还小,一时思虑不周也是有的。她也是着急了。事已至此,最重要的不是纠结这云娘子到底怎么知道第二关的答案的,而应该是如何让她过不了第三关。”

……

议事厅的灯火亮了大半夜,直到天际泛出一丝鱼肚白时,众人才散了开去。

小勺子焦心的扶着面色愈加苍白的俞酌回了小院,服侍着他宽衣入睡。俞酌虽然身体上早就不堪负荷这样的疲累,精神却出奇的好,他睁着眼看着小勺子忙碌的身影,嘴角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小勺子,我也许找到可以帮我的那个人了。”

小勺子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忙乎着放下床幔,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爷,你可赶紧休息吧,有什么事情等睡醒了再说。”

“你这小子,这些年愈发无趣了。”俞酌轻笑一声闭上了眼睛,“你也守了一夜了,歇会儿去吧。”

“好。爷若有事就叫我,我就在外间。”小勺子应了声是,放轻了脚步走了出去。关门时隐约又听见俞酌咕哝了一句,“你可别让我失望啊,云娘子……”

云娘子?那不是这几日闯关鲤登天的那位小娘子吗?小勺子疑惑的又向门内张望了一眼,却发现床上的俞酌片刻之间已然熟睡,室内骤然变的安静,只有绵长的呼吸声悠悠响起。



这还是云轻歌第一次进入并州厨师行会的内堂,之前的两关都是行会在外面搭的闯关台进行的,她光忙活着闯关,竟也没想过要进行会瞧一瞧。

刚一走进前厅,云轻歌差点破功笑出来。厅堂正中央供奉着灶王爷,这也罢了,毕竟跟吃还是关系很密切的。只这灶王爷左左右右的还摆了一堆巨大的锅碗瓢盆,甚至还有一柄锅铲,实在是看的有趣。她忍了许久,嘴角直抽抽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笑意憋回肚子里。

这细微的表情却没逃过早已在厅内候着的曹理事与俞家大爷俞千品的眼睛。两人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俞千品更是在心中暗道此女子怎地如此不成体统,面对灶王爷及厨艺七宝竟然态度这般轻挑恣意。

“云娘子来了。”眼见着云轻歌在小厮的引领下站定在厅堂上,曹敏率先开口打破了一室的安静。

云轻歌闻言欠了欠身,礼貌的问了好,随即站直了身体。然而曹理事与俞千品似乎完全没有请她落座的意思,两人像是心有默契似的齐齐端起面前的茶杯,低头吹着面上的浮沫,一口一口喝着茶。一时间,厅堂里的气氛似乎又冷凝了下来。

站在厅堂中的云轻歌抿了抿嘴,这是想给自己下马威呢。想到这,她转头向站在自己身侧后面一步的珊瑚使了个眼色。

其实云轻歌原本并不想带珊瑚来的,她总想着伤筋动骨一百天,珊瑚身上的伤虽说看着基本痊愈了,可受过伤毕竟伤了元气。云轻歌的意思是让她好好再休养一阵子。可珊瑚在客栈躺了几天,连着两关都没能跟着她来参加,这到最后一关了,便怎么说都不愿意再闲在屋里等消息了。

娘子,你让我看着,万一有点什么事儿,我给你加加油也好。云轻歌说破了嘴皮子最后还是得了这么个回答。这珊瑚犟起来还真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看着她坚定执着的眼神,云轻歌最后只得让步让她与自己同行。

此刻珊瑚接到了云轻歌的眼神,立刻振奋起来,她进来就看见了那两个人对自家娘子的轻慢态度,后来居然又这么晾着她们,不满的情绪早就在心里发酵起来。只见她眼珠一转,微微一笑,莲步轻移就半扶着云轻歌走到了不远的空椅子处,“娘子,请坐。”珊瑚小心翼翼服侍着云轻歌落座,又转头带着几分倨傲对着伺立一边的小厮道,“碧螺春,谢谢。”

小厮瞠目结舌看着不知客气为何物的珊瑚,又转头讷讷的看看曹理事。曹理事面上闪过一丝狼狈,他原本想跟着俞千品一起给这云娘子来个下马威,晾一晾两人,谁知这二人居然毫不客气的就自己坐下了,还要人上茶。这一下倒显得自己这边是待客不周了。他梗着脖子瞪了一眼小厮,呵斥道,“没听见云娘子的吩咐吗?赶紧去沏茶!”说罢又冲着云轻歌讪讪的笑了笑,含糊道:“下人们懈怠,让云娘子看笑话了。”

云轻歌矜持的点点头,回答道,“是得好好严加管教。要不主子一转身,那些人就想着偷懒了。最后还不是把行会的面子落了。”毫不客气的话又把曹理事和俞千品气了个倒仰,云轻歌却仿佛完全没看见二人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只慢条斯理道,“不知这鲤登天第三关有何讲究?还请曹理事告之。”

曹敏呼哧呼哧喘了口粗气,又偷偷看了眼一直只自顾自喝茶,一言不发的俞千品,这才开口说道,“这第三关按照老规矩一向是不给外传的。考校场就在这行会大厅内。至于内容嘛……像我前些日所说,是‘厨德’一项。”说到这,他突然做了个手势。

随着这手势,自后堂处走出两个人来。

37.软香酥

首先出现的是一名轻裘缓带的年轻男子,气质飞扬,眉眼含笑,步伐生风,一看就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少爷。(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而紧跟在他身后的人却跟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是个衣衫上摞着无数补丁的老婆婆,走起路来颤颤巍巍,步履蹒跚。云轻歌见了差点没忍住冲上前去自己扶上一把。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都走到了厅堂中央,曹理事站起了身,抬起手虚虚在二人的方向画了个圈,开口道,“这第三关,厨德,说简单,也很简单,那就是请云娘子做一盘菜。请记住,只能做一盘,一次上桌。这一盘菜要让二人吃的都满意。”说到这,他顿了顿,看向云轻歌,“云娘子可有话要问?”

云轻歌皱了皱眉,这题目也太奇怪了些。她踌躇了一下,开口道,“我可以问什么?有什么问题是我不能问的吗?”

一直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的俞千品突然开了口,“云娘子想问什么都可以。至于能不能得到答案,得到怎样的答案,就要看回答者自己的意愿了。”

“这样啊……”云轻歌点了点头,略一思索,便开口问道,“不知二位都喜欢吃什么,在口味上有何偏好?”

真够直接的!曹敏与俞千品对视一眼,心中齐齐道。

“本公子最爱吃那些有咬劲的东西!核桃啦,板筋啦,脆苹果啦,诸如此类。”年轻男子首先开腔回答,答完了还不忘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扇子,故作潇洒的扇了几下,又开口道,“小娘子,可记住了?”

这明显带着几分调戏的态度让云轻歌心中冒出一丝不屑,而珊瑚干脆怒目圆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然而云轻歌并不想与他过多计较,只转了头,放柔了声音又问那衣衫褴褛的老婆婆,“婆婆,您喜欢吃什么?”

“啊?”那老婆婆似乎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看见云轻歌问她,却没听清她说什么,疑惑的啊了一声,嘴巴一张,那稀稀疏疏的几颗牙齿显得有些触目惊心。[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云轻歌愣了愣,又提高了嗓门,耐心的重复了一遍问题,老婆婆这才眯着眼笑了起来,回答道,“小姑娘随便做吧,我都可以的。”

一个是喜欢要“咬”的东西,另一个连牙都没剩下几颗,显然对于那些东西根本无福消受了。云轻歌心里有点犯嘀咕,这可怎么是好?

无奈之下,她只好再次开口问道,“这位公子,不知你除了先前说的,可还有其他偏好的口味?”

年轻男子摊了摊手,随即又勾起唇角,“美人我也是爱的。”

“你!”珊瑚忍不住怒斥出声,却被云轻歌伸手拦下了。她深吸一口气,微笑道,“公子请勿再拿小女子开玩笑了。”

那年轻男子轻声一嗤,“你管那要饭的老婆子干嘛,只管给我做就好。本公子吃的开心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云轻歌撇撇嘴,心道果然是富家子弟,纨绔得很。转头又看向那老婆婆,只见她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强自笑着,并不吱声,一张牙齿七零八落的嘴,像是有风穿过。在心中叹了口气,云轻歌心道,这一关,还真不好过。

“云娘子可问完了?”沉默了一会儿,曹敏发声问道。

云轻歌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三六九来了,随即点了点头,等着曹敏的下文。

“既然这样,云娘子明日这个时辰时再来吧。你有整整十二个时辰的准备时间。”曹敏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摆了摆,“第三关考校的地方就在这里。祖上传下的规矩,最后一关考题不得外泄,所以只能闭门闯关了。至于你选定的菜色,食材也可让我们准备,亦可自己准备。这个随你。”

“好的。那就明日见了。”云轻歌站起身,对着曹敏与主座上的俞千品福了福,带着珊瑚转身出去了。



“一个要吃有咬劲的,一个又没牙,这可怎么办好?”云轻歌回到客栈,就托着腮苦思冥想着,“哪有什么菜既能咬,又软烂的……总不能真的放弃一个照顾一个啊?还是只要好吃就可以?”她毫无形象的趴在桌子上,双眼直愣愣的盯着桌面的纹路,整个人仿佛都凝滞了。

珊瑚端着新沏好的茶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这么颓废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娘子,多少喝点水吃点东西吧。您回来就一直在这发呆,眼看着都下午了。光这么干想也不是办法呀。不如出去走动走动,兴许有什么启发呢?”

云轻歌抬起无神的眼睛,伸手使劲揉了揉脸,知道自己再这么下去的确不行。双手撑着桌子,猛然站起了身,“算了,先不想了。你跟我去长使府转转吧。我看看辣椒推广的事儿准备的如何了。”

珊瑚点了点头,又忙不迭将桌上的一盘子软香酥端起来举到她面前,开口道,“娘子好歹吃点东西。这是舒公子昨日送来的,说是汉中郡的特产呢。奴婢看着就觉得肯定好吃。”

云轻歌愣了愣,看向珊瑚手中的点心,这软香酥外皮酥松,轻轻一碰就碎,也不知舒玄用了什么法子带来的,跑了这么远的路,竟然还是完完整整的。倒真是有心了。她弯了弯嘴角,近日来光忙着闯关,舒玄倒是两场都去了,自己却是没跟他说上一句话。

想到这,云轻歌顺着珊瑚的话就拿起了一块软香酥,果然如同自己预料的,手指轻轻一捏,外层的酥皮就一块块的剥落了下来,她连忙举起另一只手,手掌弯曲,小心翼翼接着那些掉落的碎屑。

入口酥香,里面裹着的似乎是黑芝麻糖馅儿。馅儿挺多的,咬在嘴里满满的都是甜味和芝麻特有的醇香,只可惜大约是路途长,有些走了油,多吃两口就有些干了。

云轻歌连忙又喝了几口茶,想着早点赶去长使府,也不细品了,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一块。

吃完点心,洗了手。云轻歌带着珊瑚匆匆的赶去了长使府。

恰逢休沐日,秦远此刻正在长使府后院的辣椒地里转悠。此时正值辣椒的成熟期,远远望去,不大的田地里满满当当的挂着累累的各色辣椒。大的小的,尖的圆的,红色黄色紫色绿色,一片鲜艳。看上去煞是喜人。

因着来过几次,又得了秦远的特别吩咐,云轻歌到了长使府就被小丫鬟领着来了后院。人还没到,远远的便听见秦远带着几分兴奋的嗓音,“来来来,快找几个人把那些长好了的先摘了。别乱放啊,一定要分好类。……唉!小心点,别碰坏了!这可金贵着呢!”

笑眯眯的走到秦远的身边,云轻歌欠了欠身,喊了声秦大人。秦远见是她来了,很是高兴,先好一通夸了她头两关闯关的绝佳表现,又关心的询问了第三关的情况。

云轻歌带了点尴尬解释说第三关考校的是厨德,只是按规矩不得透露内容。秦远理解的点了点头,又道说,“以云娘子的好手艺,老夫相信你肯定没问题。”接着,他凝神想了想,补充道,“虽说老夫不知具体的考校内容,但想来厨德考的无非一个德字。所谓德,古人有云,‘贫而无谄,富而无骄。’,又道‘善气迎人,亲如弟兄;恶气迎人,害于戈兵’。这些都是德。老夫想,云娘子你若有疑虑,不妨往这些关于德的方向考虑考虑。”

原来尽管云轻歌面上尽量放做轻松,那一抹焦躁还是被精于察言观色的秦远看了出来。秦远有心提点,她自然心中感激,弯了弯嘴角,她道了声谢,又兀自转开了话题,“秦大人,不知这辣椒推广的事情,可有什么进展了?大人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啊――”秦远拈了拈胡须,“倒不急于这一两日,等云娘子你将那鲤登天闯完了再来也不急。到时候老夫这后园子里辣椒都该熟了,云娘子你正好可以当众开个辣椒宴,就挑些简单好做的法子来做,老夫呢就来当这主宾。有老夫亲自上阵试吃,不怕百姓们还心存疑虑了。”

“大人这办法不错。”云轻歌点了点头,“只是不仅在吃,种植也须得有政策推广才是。”努力回忆着前世在书里新闻里看来的那些政策,她又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数道,“可以以优惠的价格供应种子,找有经验的人下乡进行无偿指点。还有收获的时候,最好有个保底的价码,这样不论收成如何,销路如何,进行试种的人都不会过于担心了。还有成品的渠道问题……哦,就是收上来的辣椒果实分不同的途径进行销售对接……”

原本还以为自己两年半的MBA读完了,那么多年不用,知识怕是要都还给老师,谁料当云轻歌一边整理着思路一边说的时候,竟然方方面面的都考虑了不少。果然是技多不压身啊,她暗自点头。

而听她说话的秦远,如果说一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的话,这会子眼睛都亮了起来。这些政策有的他想到了,大部分却是完全没想过的。这一席话仿佛将一个崭新的世界显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云娘子,不仅厨艺不简单,想法也不简单呐!

38.天地一声响(1)

“打住!”云轻歌说的正开心的时候,秦远突然断喝一声,止住了她的话头。[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云轻歌怔了一怔,以为自己说的太忘乎所以,惹得面前这长使老爷不开心了。毕竟自己是女子之身,这年代似乎还没开明到可以任女子议论政事的地步。她尴尬的抿了抿嘴,想以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忘形。谁料秦远却是大手一挥,“咱们别在这说,老夫哪里记得你那么多的一二三四。来来来,跟老夫去书房,老夫与你仔细参详参详。”

云轻歌惊异的挑了挑眉,转头看了眼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边的珊瑚。殊不知珊瑚先前也正被她的话语震撼到了。她还从没见过哪家娘子像她这样与男性也可以侃侃而谈,并言之有物的。

秦远没把两人的互动放在眼里,只对着云轻歌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自己的步伐。而后就迈着大步向着书房而去。一边走一边还反反复复在心里琢磨着先前云轻歌说的那些办法哪些可行,哪些有疑问。

所以说,带有强烈偏见色彩或者歧视色彩的其实都是本身层次还不够高的人,真正站在一定高度的人则是具有更为宽广的视野和包容心。秦远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并没有因为云轻歌的性别以及“看上去”的年龄而歧视她。反而认真的将她的想法和建议听进了耳朵,并认真的思索考虑。

两人在书房你一言我一语的就着辣椒的种植及推广事宜讨论了足有近两个时辰。直到太阳西垂,下人进来询问是否要安排晚膳,云轻歌才惊觉时间竟已这么晚了。

秦远热情的想留云轻歌在长使府用膳,被她婉拒了。明日就是鲤登天的第三关,她到现在还没理出什么头绪。先前因着有其他事情占据了心神,倒还没觉得,如今一空下来,那种毫无头绪的焦躁感又丝丝缕缕的升了上来。抓心挠肝的让人坐立不安。

“秦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我这第三关还没什么头绪。今日就不在你这用饭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等鲤登天结束了,我再来拜访大人。”云轻歌带着少许歉意欠了欠身,执意要回客栈。

秦远理解她的感受,也就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了,又叮嘱了几句请她不要压力太大之类的话,便让下人领着她出门。

两人出了长使府的门,便坐上了事先定好的马车回客栈。

“娘子,你也别太着急了。肯定有办法的。”一进了车厢,珊瑚就看见云轻歌细细的眉毛拧成了疙瘩,知道她定是又开始为第三关发愁了。

云轻歌向后靠了靠,坐成了个不甚优雅的姿势,一边抬着头活动有些僵硬的脖颈,一边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发愁,可这不是实在想不出折吗?但方才秦大人说的对,既然是考厨德,肯定不能违背德这个字。‘贫而无谄,富而无骄’,无论是那个公子哥儿,还是老婆婆,都是我的食客,肯定一个都不能放弃。必须要两人兼顾啊。”

“哼,那公子哥也太不像话了,竟然那样与您说话。”想起上午在厨师行会里那个年轻人的表现,珊瑚忍不住气愤的嘀咕。

云轻歌懒洋洋的摆摆手,“跟他置气有什么意思,富二代嘛,就是这么不着调的。”

“富二代?”珊瑚蓦然听了这陌生的词汇有些愣怔,仔细体会了下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娘子这形容还真贴切。”

两人为这无关紧要的小插曲颇笑了会儿,可笑过之后,珊瑚也发起愁来,“一个牙口好,喜欢耐咬的,一个牙齿都快掉光了,这分明是为难人嘛!”

“哎……为难不为难的……都上了贼船了,尽力过关就是。”坐正身体,将马车的窗帘略微掀起一点,看着窗外的景物,思绪不由的又飘远了,到底做什么好呢……

与此同时,同样在纠结的还有正驾车的车夫。这车夫人高马大,身量壮实,一顶宽檐的草帽刻意压的低低的,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若有熟悉的人见了,定能立刻认出来这不正是赫赫有名的寒石堡堡主封寒嘛!

原来因着黑衣人的事儿,他十分不放心云轻歌的安危,便与身边几个贴身的风卫轮流做起了这保镖的活儿。几人变着法儿不间断的轮班守护在云轻歌与珊瑚二人的身边,也亏得都是封寒身边最出色的暗卫,这么些日子了,云轻歌与珊瑚二人竟毫无所觉。

眼见着到了客栈,车里车外的人都全无所获。云轻歌蹙着眉头下了车,心不在焉的给了车钱抬脚就往客栈里走。封寒站在马车边目送着她进客栈,一边暗暗打了个手势通知风贰接班进客栈。

前脚还没走,内力高深,耳力也尤其敏锐的他突然听见云轻歌顿住了脚下的步伐。警觉的收回自己的脚步,封寒向客栈内望去。只见那窈窕的人影站在了当场,略抬起头使劲嗅着什么。

“娘子,怎么了?”珊瑚好奇的问道。

“唔,锅巴的香味……”云轻歌喃喃道,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她却没能抓住。顿了一顿,到底还是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锅巴?封寒的脑子里仿佛也有什么东西跃跃欲出,他凝神想了一会儿,突然眉目舒展,哈的笑了起来。“有了!”封寒一扭身,打了个呼哨。

风伍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爷,有什么事儿,请吩咐。”

封寒附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什么,风伍虽面带疑惑,还是连连点头。“属下领命。”又是一个错身,风伍足尖轻点,已然不知何去。

封寒显然心情变的极好,他翻身上了马车,一扬马鞭,喊了声“驾!”马儿欢快的小跑了起来,而驾车的那个人,则优哉游哉的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春风十里不如你,难得把你藏心底……”



客栈里,云轻歌一进屋就把自己摔在了床上,呈大字状直直的趴着。到底是什么,刚才分明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却怎么也抓不住。

珊瑚无奈的看着她毫无形象的样子,哭笑不得。她家娘子明明在人前都是一副端庄典雅的样子,背着人怎的总是如此不成体统?这要被外人看了,还不知要说些什么呢。“娘子,晚膳吃点什么?”见云轻歌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冥思苦想中,尽职尽责的珊瑚赶紧准备张罗起吃饭的事情。

云轻歌只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随便,你决定吧。我随便吃点就行。”

摇了摇头,珊瑚认命的打开门准备去找客栈小二,刚一打开,有什么东西“噗”的掉了下来。珊瑚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个折的方方正正的纸条。她弯腰将纸条捡了起来,只见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了一个“云”字。

这看来应该是要送给自家娘子的信?

反手将门关好,珊瑚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床前,“娘子,娘子!这个好像是给你的。”她小声急急的道。

云轻歌纳闷的转头看她,“什么东西?谁给的?”

珊瑚递出了手中叠好的字条,解释道,“方才开门就看见的,不知是谁放在那的。”

“什么人故弄玄虚。”云轻歌皱了皱眉,接过字条,展开一看,字条上只有一个菜名,全无其他。“这、这……”云轻歌猛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她捏着字条激动的挥着,“就是它!就是它!有办法了!珊瑚珊瑚,你看见是什么人送的没?人影也行啊!”

“真没有,娘子,什么人影都没看见。”珊瑚摇了摇头,看着云轻歌兴奋的样子,“娘子,写的什么?可是有办法了?”

“有、有!太有办法了!到底是哪个好心人提醒我的?等我闯关完了一定要找出来好好谢谢他!”云轻歌兴奋的点头,然后突然一把拉住了珊瑚,“走走,珊瑚,我跟你一起下楼,去要食材去。”

珊瑚被云轻歌拉着跌跌撞撞的就往客栈的后厨跑,到了地方,便见云轻歌甜甜笑着跟厨房里的掌勺师傅商量着,“师傅,我方才似乎闻见锅巴的香味了,不知您这还有多少锅巴?我想跟您买点可方便?”

掌勺师傅先前跟云轻歌打过几次交道,对这个长的漂亮,声音甜美,为人又十分亲和的小娘子观感还是十分好的,此刻见她想买锅巴,不由失笑道,“这锅巴也不值得什么,都没人爱吃的。也就我见没人要拿回去给我家小崽儿当个零食啃啃。小娘子若要,我给你包些就是。”

云轻歌听了连连摆手,“师傅您还是卖我吧,我要多些,没的占您便宜。这可不好。”

两人推脱了会儿,最后达成协议,云轻歌用自己前几天做的一把杏仁糖当做交换,与掌勺师傅换了一大包足有三斤锅巴。又添了些银钱,买了一小块火腿,两根香肠。

喜滋滋的抱着一大包锅巴回房,她又念叨着,“珊瑚,明天早些叫我,我们两去早市买些菜去。”

“娘子还需要什么?”珊瑚好奇的问道。

“鲜笋、青菜或者菠菜、鱼、最好再有虾。”掰着手指,一样一样数着,云轻歌脸上掩不住的轻松愉快。

珊瑚愈发的好奇了,“娘子到底是想做什么了?”

云轻歌闻言得意的一笑,对着她勾勾手指头,直到珊瑚附耳过来,才神神秘秘的在她耳边悄声道:“天地一声响!”

39.天地一声响(2)

新鲜的黑鱼,去骨剔肉剁泥,做成白嫩的鱼丸。[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火腿切丁,香肠切片,鲜笋切薄片焯水去涩。虾子去头剥壳,剥出虾仁。将这些食材下水炖煮,只需放少许盐。待煮到八分时加入一把嫩嫩的青菜秧。再等片刻离火。

下一步就是换锅,放油,将头一晚挑出的比较薄,并且不很焦糊的锅巴过油炸到酥脆。

忙完了这一切,只见云轻歌先是把一盘炸好的锅巴端上了桌。不仅等着试菜的一老一少两人神色莫名,身边等着看结果的曹理事和俞千品等人也是一头雾水。说好只能一道菜的,这要是上了锅巴,那边熬制的汤又是干嘛的?

而且这一盘炸锅巴,若是给男子吃,也可以算是投其所好了。只是……

就在男子犹犹豫豫的伸出手中的筷子想着要不要夹上一片锅巴尝尝,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门道的时候,乍然而起的“刺啦”一声爆响将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云轻歌将先前熬好的汤水快速的倒进了锅巴里。滚烫的汤与同样还带着很高温度的热油的锅巴相遇,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好了。请尝尝吧。天地一声响。”云轻歌笑眯眯的摆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可以夹锅巴了。

男子的筷子终于落下,夹起一块锅巴放入碗中。锅巴上已经沾上了薄薄的汤汁,闪着亮晶晶的光泽。他试探着咬了一口,轻轻的咔嚓声响起。与刚从锅里蒸过饭起出来不同,锅巴炸过以后变的酥脆起来,不再坚硬难咬,况且由于云轻歌挑的都是不带焦黑的,于是也没有因为糊底而产生的苦味,锅巴本身所带的焦香反而更明显了。再加上那薄薄的汤汁,给锅巴染上了格外鲜美的味道和恰到好处的咸味。

非常美味!男子刹那间眼睛迸发出熠熠的光彩,他忙不迭的将剩下的锅巴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牙齿咬在上面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竟格外悦耳动听。

“真是好吃!小娘子好厨艺!”男子吃完了锅巴,刚要再伸筷子,却见云轻歌早已用公筷帮他另夹好了三四片锅巴在碟子里。此外还用碗盛了那天地一声响里的汤汁,肉红的香肠、火腿、白嫩的鱼丸、笋片,嫩绿的小青菜,泛着微微金色光泽的汤水,光用闻的就令人垂涎三尺了。

他连忙点头致意,继续专心致志的吃了起来。

坐在一边的老婆婆此刻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一双眼切切的盯着菜碗,却是一副想吃又不敢动筷子的模样。(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俞千品见了,不由轻嗤了一口,这云娘子莫不是真起了巴结的心思,怎的不先给长者布菜,这么半天了还把人撂在一边不闻不问。厨德厨德,如是这样,不用他们做什么,她这一关就别想过了。

“老婆婆,别着急,我这就帮您盛。”就在俞千品暗自腹诽的时候,云轻歌端起了她的碗,又取了个勺子。只见他轻轻拨开菜盘里上层的各种菜和锅巴,专挑压在最下面的锅巴来盛。那些最下面的锅巴,经过这片刻的浸泡已经完全软了,若是用筷子还真夹不起来。

盛好了锅巴,她又舀了几颗鱼丸。鱼丸做的软嫩,也是入口略微抿一抿就碎在了嘴里。想来这老婆婆吃起来必定是毫不费力。

老婆婆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她道了声谢,取了勺子,颤颤巍巍的开始吃起来。软软的锅巴浸透了鲜美的汤汁,吃在嘴里几乎是入口即化,鱼丸也吃起来毫不费力。不得不说,私心里,她还是很喜欢这一道天地一声响的。

老婆婆一口一口的将碗中的菜吃了个干净。这才抬起头来。

“好了,既然两位都已品完,还请给云娘子的菜做出评价吧。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曹敏见老婆婆抬起了头,清了清嗓子,开始问道。

男子轻摇折扇,悠然的点了点头,“喜欢,非常喜欢!”

太好了!云轻歌的心中终于略松了口气,这算是成功了一半了。只要老婆婆也点点头,她这一关就算是过了。

面上不显,她却下意识的用手指绕着自己鬓角边的一缕发丝,这是她紧张时惯有的小动作。不过,她想想方才老婆婆可是把那一碗菜都吃光了,应该会喜欢吧。

“您呢,老夫人?”曹敏又看向老婆婆。

云轻歌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一丝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涌起。一定有哪里被她疏忽了,可这一时半会的,她却死活想不出。

屋里所有人的视线此刻都凝聚在那衣衫褴褛的老婆婆的身上。她的答案将成为云轻歌究竟能不能过鲤登天的决定性的最后一个答案。

老婆婆抿了抿嘴,看了一眼俞千品,眼中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俞千品不动声色的回看着他,严肃的面容没有丝毫的软化。

她又转首看了看云轻歌,有怜悯的情绪隐约闪过满是皱纹的脸。

“老身觉得……”她开了口,嗓音有些黯哑,“这道天地一声响做的很好。”

云轻歌听了这话,心下陡然一松,眉眼瞬间全是笑意。可还没等她开口,老婆婆又道,“但,老身并不喜欢。”

什么?

笑意凝结在云轻歌与珊瑚的脸上,珊瑚开口就想说什么,被云轻歌抬手拦了下来。她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而后依旧一脸温和的冲着老婆婆欠了欠身,道,“还请婆婆指教,不知小女子这菜哪里做的不如您的意呢?”

老婆婆看了眼面前的空碗,抬眸道,“这位小娘子,老身……可从来没说过我喜欢吃软烂的东西啊!你不能因为我的牙齿不好,就非觉得我不喜欢吃有咬劲的东西。你说对吗?”

“你!”分明当时说的是什么都好!珊瑚怒目圆睁,后半截话又被云轻歌拦了。她捏紧了拳头,不甘心的看着面前的老婆婆。这是个圈套!一定是的!这简直就是耍赖!

云轻歌的胸膛也剧烈的起伏着,她不是傻子,这分明就是强行不让过关。他们分明就是在说,在我们的地盘,我们想让你过就过,不想让你过你怎样都过不了。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老婆婆,咬了咬唇,突然对着老婆婆福了一福,“小女子受教了,是小女子未能问出老夫人的喜好。”是的,就是这里,这些眼高于顶的厨艺世家的人,还有那个曹理事,怎么可能叫一个毫无关系的穷苦老婆婆为“老夫人”?这老婆婆必定是乔装打扮的,只怕在他们之中的地位还不低。

老婆婆看了她的表现,突然笑了起来,她坐直了身体,身型不再佝偻,眼中的浑浊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和精明。“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啊。”她感叹道。

“二太夫人!”坐在一边的俞千品急急开口,似是想阻止她说话。

然而老婆婆,哦,也就是俞家的二太夫人,却摆了摆手,她慢条斯理的说,“我瞧这丫头应是个懂事的。搞这些阴谋算计的也没什么意思。咱们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说到这,她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凳子,带着几分亲切道,“坐吧,丫头,咱们说说话。”

云轻歌依言坐下,脸上一片平静。她不是不生气,但她知道此刻并不是自己冲动的时候,且不说她这小细胳膊能不能拧的动并州厨师行会和俞家这两条大腿,她此刻十分想知道这些人究竟为什么要来针对她。

俞二太夫人暗自点了点头,再一次在内心怀疑起俞老太爷的决定是否正确。这样一味的忌惮打压真的就能保证俞家今后的地位不被动摇吗?

她沉吟了一下,带着慈祥的微笑开了口,“丫头,你这身厨艺师承何人哪?”

云轻歌微微皱了皱眉,这是打算跟她绕弯子了吗?“家师并不喜欢我提起他的名讳。”——提了你们也不知道。

俞二太夫人倒是不以为意,在她心中,云轻歌的厨艺已非凡品,只怕自家也找不出什么人来与之比拟一二,那她的师父恐怕更非凡人,多半是什么隐世不出的高人。她其实并不是真的想问出她的师父是何人,只是借此引出话题罢了。顿了一顿,俞二太夫人又道,“老身见云娘子你不仅技艺非凡,谈吐气度也是高出我那些个不成才的孩子们不知多少。既然这样,娘子你又何必非要在临安这小地方争出一二来呢?”

“老夫人此言差矣。”云轻歌摇了摇头,“此番并非我想与人争斗,只是被人欺负到了头上,总不能忍气吞声啊。您说呢?”

“我自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也不忍心你被那些个腌臜小人欺负了。不如这样可好……”俞二太夫人再次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那胡大厨那里自有我们出面。无须你向他磕头赔不是。至于银子嘛,你姑且把那宴席的钱给他就是。”

“二太夫人!”俞千品听到这里,不由变了变脸色,一个小丫头而已,用得着这样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我做主了!谁有意见叫他们来找我!”老婆婆猛的一跺手中拐杖,瞪了瞪眼,目光威严的扫过厅堂内的几人,生生把俞千品和曹理事未出口的话压了回去。

云轻歌却十分不以为然,在她心里,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能者居之,何谈抢不抢的。况且她一个外来人士,也没人预先告诉她这些奇葩规矩。说来说去不过欺负她没人撑腰罢了。还想在她这卖个好。也太低估她智商了。

想到这,云轻歌悠然开了口,“我其实挺好奇的。如果我把这鲤登天第三关的详情说出去给人听了,听到的人会觉得是我能力不够所以没能闯关成功呢,还是行会故意刁难于我,欺压新人?”

二太夫人听了这话不由脸色变了几变,她盯着云轻歌半响,见她一脸云淡风轻,仿佛浑不在意周围这些人将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影响。她突然叹了口气,“老身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谁知道竟是个傻的。如果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身也不介意成全你。”说到这,她转头看向俞千品,扬声道,“千品啊……”

“二太夫人安,大爷安。小的代会长给云娘子送东西来了。”话音没落,突然一个伶俐的小厮跑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小箱子。

40.茉莉冻饮

“阿酌给云娘子送东西?”俞二太夫人和俞千品不约而同的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小勺子郑重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小箱子举高了点,示意二人就是他手中之物。见二人点了头,便又转身对着云轻歌道,“我们爷说,既然二太夫人欣赏娘子,我们也不好太过苛刻。这里是一点路费,还请云娘子笑纳。至于条件,就如同先前二太夫人提出的那样。”一边说,他一边打开了手中的箱子。

箱子被打开的一瞬间,有闪烁的光芒瞬间刺伤了云轻歌的眼睛。珊瑚抑制不住的惊呼了一声,那是满满一箱子的银元宝。粗粗扫去,足有二三百两。

厅堂里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云轻歌。而云轻歌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箱子被打开的瞬间全部集中到了脸上,又迅速的刷的退了下去。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这么多银子,自穿越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只要她点点头,这些亮闪闪的银子就都是她的了!

然而,云轻歌猛的闭了闭眼,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的心跳的厉害不是因为见到了银子,而是因为隐隐的怒气。

“不好意思,这位小哥。这些路费恕我不能接受。难道公平二字在贵行会的眼里就只值一点银子吗?”她抬起头,挺直了腰板,双目灼灼的看向厅中的众人,“我云娘子行的正、坐得直。若是我真的达不到过关的要求,绝不会死皮赖脸的胡搅蛮缠。而今日我既然达到了要求,也不会任人欺负!”说道这,她深吸了口气,再开口时依然语气铿锵有力,话语掷地有声,“我相信纸终究包不住火。我相信真相一定有朝一日会被这并州乃至全大吴的人知晓。我更相信只为了自家的一己私利而存在的所谓行会是不能长久!”

“黄口小儿!”俞千品气的腾的站起了身子,伸出手指着云轻歌,嘴角颤抖,“反了反了!”

俞二太夫人的脸色也变的异常难看,她自觉这事情虽然做的不够地道,但自己也总算是开诚布公的,谁料这云娘子竟然如此不识时务,开口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云娘子果然是非要翻脸吗?”

云轻歌轻声一笑,开口道,“在下一介无名小女子,虽然人轻言微,然而老夫人可听过一句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不介意做一做这挖洞的小蚂蚁。至于这鲤登天究竟是过还是没过,我也会给你们两天的时间好好的想一想,再来告诉我结果。[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说到这,她轻轻拍了拍珊瑚的肩膀,“我们走吧,珊瑚。”

珊瑚怔了怔,咧开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亦步亦趋的就跟在云轻歌的身后出了门。

“娘子,你可真厉害!”她眼睛闪亮亮的看着云轻歌,里面满满的都是崇拜。

云轻歌摸了摸鼻子,左右看看无人,无奈的小声道,“我这也就是虚张声势吓唬吓唬他们。这些人,欺人太甚!”

“那娘子不如去找找秦大人?”珊瑚听了,微微蹙起眉头,试探的问道。

云轻歌摇了摇头,“不合适。这行会、俞家与官府肯定是各有制约。否则不会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秦大人毕竟还有一州百姓要顾,不会为了我与他们彻底闹翻的。除非,能有一击毙命的机会。”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出了堂子街,寻了一辆马车,准备回客栈。

“去福喜客栈。”珊瑚上车时吩咐了一句,便跟着云轻歌进了车厢。早上起的早,又是买食材,又是闯关,末了还和人对峙了一场。两人起先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没聊几句,随着车身的晃荡,困意一阵阵的袭来,都不由自主的打起了瞌睡。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了一段路,拐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随着车夫驭的一声,马儿停下了脚步,车子也停了下来。

“两位娘子,到了。”车夫在外面隔着帘子扬声喊道。正睡的朦朦胧胧的两人闻声猛的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珊瑚坐正了身体,揉了揉眼睛,手忙脚乱的就爬下车。伸手想将云轻歌扶下来,然而,手伸出了一半,却僵在半空。她狐疑的打量了四周一下,完全陌生的景致映入眼帘。

“这是哪儿?不是说到福喜客栈吗?”珊瑚皱起了眉头。

“珊瑚,怎么了?”见外面似乎有事,云轻歌也不等她来扶了,自顾自的就往外走。

“两位娘子,我家爷想见一见云娘子,特遣小的来接。”车夫不以为意的掀去了头上的草帽,露出了一张笑嘻嘻的圆脸。圆圆的眼睛,弯弯的眉毛,脸上还带着几分没褪去的婴儿肥,正是俞酌的贴身小厮小勺子。

“是你!”珊瑚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他。

小勺子不以为意,这个云娘子的贴身婢女似乎总跟个小爆竹似的,真好玩。他依旧面上一团和气,挂着真挚的笑容,“嘻嘻,姐姐记得我呀。那更好啦,省得我做自我介绍了。”

说完,又转过头看着云轻歌。

云轻歌皱了皱眉,这会长肚子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想私自绑架?她站定在珊瑚身边,悄悄伸手扯了扯她,将她半个身子护在了自己身后。“有什么事情方才为何不说?我的态度自认也说的很清楚了。小女子并不觉得还有什么可聊的。”一边说,她一边拼命思考着,有什么办法能脱身吗?如果她与珊瑚二人同时发力,是不是可以制得住这小厮?这会长的贴身小厮会不会有什么奇门功夫?



与此同时,在城西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里,风伍与风陆二人正跪在地上请罪。

“爷,属下失职,将云娘子跟丢了。”风伍低着头,声线虽然平稳,却也能感受到他浓浓的愧疚之意。

“是属下不好,没确认车夫就让人上了车。”风陆也低着头,内心涌起深深的恐慌。此刻他只能祈祷云轻歌一切无碍,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时间倒回到半个时辰之前。风陆隐在并州厨师行会的屋顶观赏完了鲤登天的最后一关,眼见着云轻歌主仆二人走出堂子街准备雇车。按照原定安排,这次的车应是风伍来驾。风陆本应跟在二人身后,确认了来接的马车再离开,谁料他刚要走的时候,房中几人又聊了几句话,隐约提到什么大不了像当年那样、药物、昏迷之类,因着声音有些低,若是离远了便丝毫听不见了,风陆担心他们心存恶意,便多停了片刻,想听个清楚。

也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云轻歌与珊瑚已经上了马车。风陆远远看着马车的外形倒是没错,驾车人的身型却被挡住了看不太清。等他飞奔过去的时候,车已走远。而另一个方向风伍却刚刚才到。

两人一照面,知道走差了,心中齐齐暗道事情不妙。再同时飞奔而出向着先前马车离去的方向找人,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原以为云轻歌会直接回福喜客栈,谁料风伍风陆赶去了客栈一问,道是云轻歌与珊瑚根本没回去。这下是彻底糟糕了。两人再不敢耽误,连忙回了这小院来跟封寒禀报。

封寒一时没有开口,但周身的气压却倏然低了下去。跪在地上的二人只觉得仿佛万千芒刺在背,冷汗悄悄的爬上了额头。

沉默了一会儿,封寒方开口道:“找!若是人平安无事,你们俩等回了寒石堡各领鞭刑三百。若是有任何一丁点事情……哼!”最后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其中的寒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若只是走差了,倒是无妨,他担心的是那些曾经追杀过他们的黑衣人。还有俞家,似乎也不是好相与的。想到这里,封寒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他腾的站起了身,觉得自己再也坐不住了。

“舒玄,你在这里等消息。我也去找她。”他朝着同样面露忧色的舒玄吩咐了一句,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快速向外走去。

云娘子,你可千万别出事。也不知是担心云轻歌更多些,还是担心封寒更多些,舒玄站在原地,一双修长的手暗自攥成拳头,喃喃道。



云轻歌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个乌鸦嘴。前一分钟她还在暗自担心这看上去可爱无害的小厮会不会什么奇门武功,后一分钟就见他身形微动,她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却见他已然站在了她与珊瑚的身后,依旧笑的眉眼弯弯,两只手上却似有无穷怪力一般,挟持着她们就进了院子。

院子很小,外表看着破旧,内里看着陈旧。只有花圃里的种着的一丛丛茉莉花开的正好,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一看就是有人按时精心打理的。

既来之则安之,闻着清幽的茉莉花的香气,云轻歌的心突然淡定了下来。她伸手握住了珊瑚的手,轻轻的捏了捏。珊瑚原本还在挣扎,但似乎是被小勺子点了哑穴,只能吚吚呜呜的发出一点含混的声音。云轻歌身上的平静之气通过这轻轻一捏传了过去,珊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终于哼了一声,也停下了自己的扭动。

三人很快便走到了院中唯一的一间小屋门前,小勺子手上没松,只扬声道,“爷,人请来了。”

“进来吧。”慵懒的声音响起,仿佛还带着无限的困倦之意。

云轻歌推门而入,汹涌而来的热浪差点把她冲了一个跟头。盛夏的天气,原本外面就已骄阳似火,可这屋子里竟比外面还要热!简直堪比桑拿房。

她纳闷的看向屋里,却见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裹着厚重的披风,正斜斜靠在床榻上。青年的面容生得极好,一张清秀而淡漠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一双如同宝石般晶莹剔透的茶色眼眸,笑起来如弯月,肃然时若寒星。直挺的鼻梁,薄薄的唇。只可惜,这俊美的青年因为长期的体弱而变的异常苍白瘦削,使得他的气质又多了三分冷凝。

“委屈云娘子了。只我身子骨弱,实在受不得一丝风寒。”俞酌淡淡笑着,又偏头向小勺子点点下巴,“给云娘子上一盏茉莉冻饮,再把珊瑚姑娘领去侧屋休息会儿吧。”

41.桂花酒

身后的屋门被轻轻关上了,云轻歌双手捧着茉莉冻饮,才勉强觉得自己能不被蒸晕过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她默默垂着眸,盯着手中的杯子,看着杯中的茉莉花被冻在冰块里,凝固成了一个绝美的姿态。轻啜一口,不同于茉莉花茶,这里面只有花与蜜,带着丝丝缕缕的甜味,合着冰块的凉意,沁人心脾。

俞酌率先打破了屋里的安静,悠然开口道,“不知云娘子可想过,这一次就算俞家退了一步,放你过了鲤登天,今后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不等她回答,他继续道,“别小看俞家。虽说只是并州的厨师世家,可俞家还是出了不少好厨子的。不仅在并州、在京都、甚至在宫里,都有俞家人在。还有很多知名的酒楼。外面都传说俞家人不出外职,但如此庞大的家族,没有收入来源,怎么可能维持下去?娘子信不信,就算是你过了鲤登天,俞家也会让你在后面的日子狼狈不堪。”

云轻歌抬起了头,眼中全是倔强,“您若只是跟我说这些,我觉得咱们也没什么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呵――”俞酌闻言轻笑一声,“我并不是威胁你。只是说些实话罢了。云娘子可听过这样一句话,叫做‘过刚易折’?就像这糖――”他伸手从面前的小茶果碟里捏出一颗硬糖――为了鼓励他按时吃药,小勺子总爱在他的屋里常备些梅子啊糖啊之类的小零嘴――“只要略用力一咬,很容易就断了。但是,如果是另外一种……”他将硬糖放下,再次伸出手在碟子里挑挑拣拣,没一会儿,又举了起来,“这叫麦芽糖,却是我儿时最喜欢吃的东西之一。它若含在嘴里,十分粘牙,虽然软的可以随便搓成什么形状,却很难一口咬断呢。不知云娘子可明白我的意思?”

云轻歌看着他手中的麦芽糖,抿了抿嘴却不说话,他说的有道理,但她依旧不想妥协。就算是折了,也是折得其所。

俞酌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个固执的小娘子。且不说这个,云娘子可想过,打蛇要打七寸,你如今就算争赢了,于俞家而言却并没有太大的损伤。此刻你就算举报再多的不公,能影响的了多少人呢?酒楼不管鲤登天公平不公平,他只在乎他能赚多少银子。对俞家及厨师行会而言,你散布再多的真相,不过一个隔靴搔痒。”他兀自笑了会儿,又继续道,“若是你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再来报复对手,这才是正理。”

“一击必中?”云轻歌喃喃,猛然抬头,“您倒是说的轻巧,我却去哪儿找这一击必中来?”

俞酌扬眉,嘴角微勾,悠然道,“若是我愿给你呢?”

“你?你不是俞家的人吗?”云轻歌诧异的抬高了声音,身形也因情绪的波动而晃动了几下,手中杯子里的冰块相互碰撞,发出了轻微的叮叮声。(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俞酌笑了,“俞家人……呵呵……我今日这样,还有小厨,你也见到了,都是拜俞家所赐啊!”他侧了侧头,漂亮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向窗外,目光放的很远很远,仿佛想起了什么曾经的往事。眸光微闪,嘴角轻勾,一抹冷冷的笑意轻轻绽放。恨意刺骨。

云轻歌看着他,突然觉得这闷热如蒸笼的屋子里其实满满的都是寒意。她不敢想象,一个人要体虚成什么样才会在这炎热的夏天还需要这么谨慎的关门关窗,甚至屋内还升起火盆。她眼中漾出一抹不忍之色,很想问问俞酌,他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

“好奇是吗?”不待她开口,俞酌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突然出声道,“告诉你也无妨。我这是中了千年寒冰草之毒。体内寒气无法祛除。所以……”话语渐渐被吞下,他伸出手,带着几分自嘲的打量着。长年受寒气的折磨,他的身体就像个破败的袋子,早就不堪重负。他还记得自己中毒之前是个带着几分婴儿肥孩子,可如今,这手看上去跟一副枯骨也无甚区别了。

大夫说,中了这毒的人养的再好,也最多只能活十年,可他已经活了十二年了。支持着他熬过一次又一次寒毒发作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复仇。为了父亲、母亲,还有小厨,他不能死,绝不能!

凶手们还生活的如鱼得水,他们不知道他几乎已查明所有的真相,只差一个助力而已。而现在,这个人坐在了他的面前。

“如何,云娘子可愿意与我做个交易?”俞酌将手再次笼进厚实的披风里,微抬眼眸,看着面前这个明眸皓齿镇定优雅的女子。她现在还不够强大,但他在她的身上看见了希望,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能成长为自己希望的那个样子。那时候,他的计划就可以开始进行了。

云轻歌看进他深如幽潭的双眸,开口道,“会长大人不妨说与我听听。”

“好。”俞酌点了点头,伸手将披风又拢紧了些,眸中有一丝快意闪过,“云娘子这次若愿按俞二太夫人的安排去办,我会将这个赠与你。”笼在袖中的手点了点桌面上的一封信。

“这是什么?”云轻歌疑惑的问到。

俞酌微微一笑,“我听说云娘子并不想在临安久留,却是有意要北上京都。这是俞某人在京都的一处旧宅的地址与钥匙。想来云娘子若是去了京都发展的话,应是能与你几分助力。”

“你的旧宅?”云轻歌未置可否,只直直看着俞酌。她心下觉得,俞酌提出的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交易应是还在后面。

俞酌听了她的话赞赏的点了点头,“云娘子果然聪敏剔透。这只是为了表示我一点小小的诚意而已,真正的交易却是在后面,只是,这交易能不能成,还得看云娘子你能不能有大发展,还有老天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会长大人请说。”云轻歌肃容颌首,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侧屋里,珊瑚喝了三盏茉莉冻饮,已经急的再也坐不下去了。她腾的站起了身,拔脚就要往外走,却冷不防被小勺子一步挡了下来。

“姐姐,别急别急。说完了话,云娘子自然就出来了。”他脸上依旧挂着人蓄无害的笑容,只脚下底盘却扎实的很,胳膊一伸,将人拦下,无论珊瑚怎么左右冲突,竟是再迈不出那一步之遥的门外去。

珊瑚气的脸蛋通红,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担心,生怕云轻歌有个什么一二。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轻盈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珊瑚,回客栈了。”

依旧是小勺子驾车,载着云轻歌与珊瑚二人回了福喜客栈。此时守在客栈门口的风陆急的快跳脚了,他的脑中早就把寒石堡秘密刑房里那些刑罚给转了个遍,三百鞭刑算什么,秘密刑房里面的那些才真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呢。想到若是云娘子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将会受到的惩罚,风陆觉得还不如早点自行了断来的痛快。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勺子的马车到了。云轻歌扶着珊瑚的手施施然下了车。

“爷!爷!人找到了!”风陆迫不及待的就打出了暗号,片刻之后就见封寒如风驰电掣一般借着轻功之力到了客栈门口。

封寒听了他的汇报,摸着下巴看着远处还在慢慢溜达的马车,眼神暗了一暗。“去,给我把人盯着,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娘子,明日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珊瑚收好手上最后一样东西,走到倚窗而坐的云轻歌身边,轻声道。自打从俞酌的私院回来,她的情绪就有些低落。说的话明显少了,眉头总是拧着,人也不时的走神,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云轻歌点了点头,轻声道,“明日还需早起赶路,珊瑚你自去休息吧。”

“娘子,那你呢?”珊瑚有些担心,看着云轻歌,脚下并未挪动半分。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我出去走走就回来。”云轻歌淡淡笑着,伸手拍了拍珊瑚的手臂,“去吧,别跟着我。你自管休息。”说完,她施施然站起了身,向外走去。

此时已近亥时两刻,客栈里绝大部分人都休息了,整个客栈都已安静下来。云轻歌走到大堂,向着值守的小二要了一坛桂花酒,抱着酒坛子就向客栈的后院走去。随手拉了条长凳,她毫无形象的翘起二郎腿坐了下来,举起手中的酒坛子,咕噜噜的灌了一大口桂花酒。

不是什么好酒,但胜在桂花的香气浓郁,倒也不难入口。

云轻歌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酒渍,抱着酒坛子,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此时正值月半,夜空中只有一轮孤月明晃晃的挂着,星辰稀疏暗淡,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声声蛙鸣一阵阵的响起。

“呵……”她突然轻声一笑,满满的都是自嘲。原本以为以自己米其林星级餐厅主厨级的厨艺,过这一个鲤登天还不是信手拈来,可谁知却踢到了铁板。先有俞小厨傻瓜天才在前,后有俞家人阴谋算计在后,竟是一点余地也没的就这么认了栽。

自己还是太自得了,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总以为她比别人知道多些,就一定胜过这些古人,可她却忘记了不管在什么年代,只要刻苦勤奋,总有人才辈出。与俞小厨的一战,至今想起来还有些后怕,以他的本领,她完全没有把握若不是那些西瓜球遮住了内壁,俞小厨是不是真的也能蒙着眼雕出内壁的图样来。

而这第三关……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酒,酒水入口,辛辣带着苦涩,呛得她猛的咳嗽了起来。有在人前强忍的委屈慢慢蔓延开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甘心,真的不甘心。还曾天真的以为,穿越到古代就是碾压,可她却忘记了,这些人情世故,蛛网一般的人际关系,都不是她能碾压的了的。

她不过只是一个籍籍无名,无家可归的女子罢了。

眼泪悄悄的顺着脸庞滑落,这一刻,她突然想起前世,曾经有一个人在家与她对月小酌,想起他含着笑与她碰杯的样子。深入骨髓的孤单无声蔓延。

景风……轻声的呢喃随风飘散,却落入了黑暗中默默守护之人的耳中。封寒猛的身子一颤,盯着不远处蜷成一团的娇小身影,心如刀割。

不知站了多久,当云轻歌再没动静,他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她的身边。轻巧绵长的呼吸昭示着她已然醉倒。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封寒不假思索的解下了身上的披风,将她紧紧裹了起来,再小心翼翼的把她打横抱起,足尖轻点,向着他夜夜守护着的那扇窗飞掠而去。

42.青椒炒鸡蛋

临安城的郊县外有一处界碑,既界定了临安府的范围,也标示了并州的范围。[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路过的人看了便知,过了这界碑,便出了并州,是为洛州地界了。往日里,这界碑附近最多只有些来往的路人,可今日却被摆上了几十张案几与条凳,围的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这些人中有种地的农人,有烧饭的厨子,有酒楼的掌柜,还有卖菜的贩子。形形色=_=色,不一而足。如今齐聚一堂,倒是让人觉得十分有趣。

“各位,今日本官将大家召集在此,为的是向各位介绍一种新的农作物。”秦远捋一捋自己的胡须,面上露出的是踌躇满志。

新的农作物意味着新的食材、新的一整条的……那小娘子怎么说来着?产品链?对,就是这个词。能率先掌握这农作物,就是在手中掌握了一份优先权。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如今大吴境内绝大部分地方都还不知辣椒的功用,也不熟悉批量种植之法。如今并州地区能先开发出这一项技术,无论对于整个并州的经济,还是对于这些即将接触到辣椒的百姓们,都会大有助益。

想到这里,秦远面上的得意之色又增了几分,“今日,本官特地请来前几日在鲤登天闯关时大放异彩的云娘子,来为各位展示这新食材的烹饪之法。有本官与云娘子作保,各位大可放心这新的农作物的大好前景。”

秦远说完,向着侧边不远处挥手示意,云轻歌见了连忙轻提裙摆疾走几步站到台前。而珊瑚则手提食盒亦步亦趋的站到了她的身后。

云轻歌从珊瑚手中接过食盒,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一股奇特的香气四散飘逸了出来。众人啧啧出声,纷纷探着脑袋想看个究竟。这是什么味道,似乎有点辛辣,却又勾引的人拼命吞着口水。

碧绿夹杂着金黄,简简单单的一道菜。正是云轻歌炒过无数次的青椒炒鸡蛋。

“什么?这是番椒?”

“不对吧……我依稀记得番椒不是红色的吗?”

“搞没搞错啊,不是说番椒是有毒的吗?”

嗡嗡的议论声在云轻歌略作解释以后就响了起来。怀疑、惊惧、不可置信,种种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云轻歌见了,侧头与秦远对视了一眼。秦远会意的点了点头,伸出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而后在几十号围观者的目光中,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筷子,夹起了盘子中的青椒炒鸡蛋,悠然的放入口中。

“吃了吃了,真的吃了!”

“哎哟,这番椒真能吃啊?”

“应该没错吧,长使大人都敢吃啊,他总不能自己骗自己哇!”

“骗咱们也没啥意思哎。”

“看来可以一试!”

秦远就这么在纷纷的议论声中咽下嘴里辛香美味的青椒鸡蛋,还意犹未尽的回味了片刻。这才又施施然开了口,“这次番椒的种植,本官将以七折的价格向购买的人提供种子。同时会派遣州府里有种植经验的官员无偿向各位提供支持。此外,对于成熟的番椒,也会有个保底的收购价格。(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长使大人,那我们呢?咱们酒楼倒是想做,但也没食单啊!”有酒楼的东家嚷嚷了起来。种植这块政策这么好,酒楼不知有没有什么优待。听他一问,同业的人也纷纷热切的附和了起来。

“有!有!”秦远哈哈一笑,向侧后方略退了一步,朗声道,“只是这食单的事情,就非本官所长了,还是要请云娘子来。”说罢,对着云轻歌颌首示意。

云轻歌见了,知道是该自己登场了。只见她不慌不忙的将原本放在条桌侧边一个不起眼的包裹抱了起来。放在桌上,一层层打开。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案板一把菜刀。不由都乐了起来,“云娘子这是要亲自动手教我们呐!”

云轻歌盈盈一笑,举起手中一个个大饱满的青椒,略提了嗓音道,“各位,请仔细看。这番椒,最辣的就是其中的辣椒籽。所以一般来说烧菜之前,要将辣椒籽剔去。剔的时候务必要记得双手绝对不能摸眼睛,否则眼睛会又辣又疼,流泪不止。”

只见她一边说,一边将青椒在清水中洗净,拿出来,又比划到,“切的时候先一刀切在尾端,切一个薄薄的小盖子下来。”手中银光一闪,一个小盖子尾巴已经切下来了,接着,她举起切过的地方给台下的众人观看,“请看,这就是辣椒籽了。”果然,一干人等在翠绿的辣椒里看见了颜色白皙的辣椒籽。

“这个啊是最辣的地方,不过也有人就特别爱吃辣,可以以此为主料做辣椒酱,做出来也很好吃。当然,今天做菜,咱们还得先摘了。”这么说着,她纤纤玉指一戳一拉,一串白花花的辣椒籽便摘了下来,只余翠绿肥厚的辣椒肉。“好了,吃青椒呢,一般切丝比较多……”笃笃笃的切菜声响起,案板上瞬时出现了一小堆整整齐齐的青椒丝。

就在大家看的聚精会神,津津有味的时候,突然远远的尘埃飞扬,有咄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秦远闻声转头,不由把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云娘子!你闯关鲤登天失败,按照规矩已无资格在我并州境内行厨事。竟公然违抗行会规矩,好生大胆!”俞果儿骑在一匹枣红色的小母马身上,远远的还没下马,就厉声喝道。颇有一副不把人赶走誓不罢休的架势。

秦远一张脸已经黑成了锅底,怪不得昨日云娘子特地提醒他要把集合场地放在这里,他还颇为纳闷了会儿。“大胆刁民!见了本官居然不跪!来呀……”他阴着脸就要叫人将俞果儿拖下马来。我对你俞家客气三分,却也容不得你一个小辈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俞果儿这才发现长使大人也在面前,立刻吓白了一张小脸,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跪下问安,并连连告罪。秦远晾了她足有一刻,才算是放过了这茬。然而对于俞果儿来这里的目的,依旧心存不快。

俞果儿见秦远允她起身回话,连忙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云轻歌第三关未过,按照约定须得向胡大厨赔罪赔偿,并再不能在并州境内行厨艺之事以赚家资云云说了个清楚。

“哼!言而无信的缩头乌龟!胡大叔在行会等你半天,结果你只差客栈小二送了银子来,就算会长叔叔看你可怜免了你的跪拜赔罪,你也该亲自前来才有诚意!”俞果儿愤愤的指着云轻歌,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接着又眼珠一转,道,“你如今不听行会命令,还在并州大张旗鼓的做菜,这就是不把我并州厨师行会看在眼里!”

云轻歌手上的菜刀早已放下,只见她脸上露出一丝怜悯和嘲笑,抬起手来,指着不远处的界石,慢条斯理的道,“看来,俞小娘子是不认字了?”

“你!”俞果儿被这话气的怒目圆睁,差点动手,一只粉拳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出手,她带着怒火随意的看了一眼,口气生硬的道,“不过是并州界碑几字,这又如何?”

“如何?我不如何。你口口声声道我再无资格在并州界内行厨艺之事,可我如今却身在洛州地界,你并州厨师行会有何权力管我?!”云轻歌话音虽柔,话意却是让人无从反驳。俞果儿听了不由呆了一呆,张口想说什么,却半天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恨恨的一挥袖子,厉声丢了句,“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便狼狈的上马飞奔而去。

俞果儿带着十几号家丁打手一起来的,可谓声势浩大,走的时候这些人也灰溜溜的跟走了,让人不由好笑。

云轻歌不由摇了摇头,真是莫名其妙的小丫头,也不知自己哪儿得罪她了,这么跋扈。

“居然输了……”

“鲤登天啊,哪有那么容易过的。”

“哎,真可惜,前面看着这么厉害,还是过不了第三关吗?”

眼看着俞果儿一行走远了,被这小小的插曲惊扰的众人才回过神来。嗡嗡的议论声渐渐升起。第三场闯关由于是封闭式的,知道结果的人并不算多。按往日的习俗也就是最多行会门口贴个告示。无论如何,不是过关的结果,也就没有特地大张旗鼓宣布的必要了。

云轻歌原本为了这事儿心中就有些不开心,议论声渐渐多起来之后,尴尬之情更是油然而生。秦远带着几分歉意看了看她,毕竟是为了他的事,惹来这么一场无辜的骚扰和议论。

“咳――”刻意的清清嗓子,场中立刻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复又热切的盯着云轻歌,等着她进一步的讲解。

做商人嘛,谁还管别的,有钱赚才是最重要的。

不期然的,俞酌的话又飘入云轻歌的脑中,果然说的很对啊。她不由失笑,轻轻摇了摇头,甩去脑中的杂乱的思绪。取出两颗准备好的鸡蛋,娴熟的敲开,倒入碗中,搅拌均匀,加少许的盐。一步一步,早已做了不知千遍百遍,几乎不用任何思考,下意识的便可以做的完美。

一边轻柔的讲解着,一边将鸡蛋炒好,盛出,再倒入青椒丝,一遍遍的翻炒,直到青椒的表面皱起,显出几分金黄的色泽。

很快的,一盘先前就端出过的青椒鸡蛋再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似乎不难啊……”台下有人嘀咕。

云轻歌听见了笑着解释道,“番椒也分很多种,比如这个绿色顶端是圆的叫做青椒,还有顶端是尖的便是尖椒,略小些的叫做朝天椒。各有各的做法,滋味也不尽相同。”说道这,她对着珊瑚招了招手,“今日时间有限,小女子也不可能将每种番椒的制法一一告之各位。所以,我便预先做了些功课。”她一边说,一边从珊瑚手中取过厚厚的一叠纸张。随意的翻开,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些,就是番椒的各个种类。例如红尖椒可以晒干留存,青椒的几种简单做法,朝天椒腌制辣酱的简单办法。我都一一画图并做了文字说明。这几日也辛苦长使府上各位文书大人帮忙抄录了。”云轻歌轻快的介绍着手中的这厚厚一叠,而后与珊瑚一起将它们依次分发到众人手中。“这份说明抄录了不少,如果没有拿到的,也不用着急,过几日长使大人会使人抄录几分相同内容的海报贴在城中四处。番椒是一种很好很亲民的食材,各位如果利用得当,再多花些心思琢磨点新菜式,必将财源滚滚而来。”

噼里啪啦!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场中突然绽放出响亮的掌声。活了这么久,这些人还从没见过像云轻歌这样的小娘子,将自己的独家食单大方的与众人分享,完全不介意他们会不会以此牟利。即使是自己被行业协会责难,也想尽办法让这次分享能够顺利进行。还有这详细精美的说明图谱,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云娘子!就算你以后不在并州了,你也是我们的厨神娘子!”突然间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一语既出,引起的是热闹的应和之声。

“对啊对啊!厨神娘子,这形容太贴切啦!”

“厨神娘子云娘子!”

“厨神娘子!”

云轻歌听着这一声声的呼喊,突然觉得眼眶热了起来,谁说她只是个女子就做不了事儿的。看,她不是已经开始做了吗?老天还是公平的,只要她认真做了,用心去对待别人了,总有人能看见的,总有人会认可的,就好像面前的这些人一样。

“娘子……”珊瑚也有些哽咽,她回想起这些日子来跟着云轻歌见到的事情,想起她看见的她的努力,她的奋斗,她所遇见的那些困难和危险。原本以为鲤登天闯关失败,娘子会受到打击,但这一刻,她想,她的娘子一定会继续充满斗志的走下去。而她,也会追随着她一路前行。她是多么多么的为自己可以追随这样一位娘子而感到自豪啊!

日头渐渐偏西,参加这次交流大会的人也依依不舍的要散去了,云轻歌抬眼看着远方如火的夕阳,深吸了一口气,跨上自己的小行囊,招呼道,“珊瑚,准备出发吧。”

“云娘子这就要走了。”秦远颇觉不舍。这蕙质兰心的女子这些日子给自己带来的感动和震动他还远远没消化完。

“是啊,秦大人,该走啦。”云轻歌一边在珊瑚的搀扶下爬上马车,一边笑盈盈的冲秦远摆摆手,“大人早点回去休息吧。若还有什么问题,尽管给我来信就是。”

“好。那老夫就祝云娘子一路顺风。”秦远立在马车边拱了拱手,目送着主仆二人越走越远。

夕阳如画,艳丽的晚霞涂满了天边,显出一片波澜壮阔的景象。

云轻歌一手撩起马车的帘子,侧首看着窗外的景色,脸上挂上了一个轻松的微笑,喃喃自语道,“京都,我来啦!”

43.花卷

“这就是京都吗?”马车已行了大半个月,就在云轻歌与珊瑚二人觉得自己仿佛要被颠散架的时候,终于进了大吴朝的京城――京都。[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与云轻歌先前走过的地方相比,即使是作为交通枢纽的临安也比不上京都的繁华热闹。两人齐齐聚在马车的窗户前,透过窗帘下的缝隙贪婪的看着这里的鲜衣怒马十里长街。这一刻,云轻歌觉得先前再多的辛苦也是值得的。

一路随行的舒玄脸上也露出几分轻松惬意的微笑,这几天的护送可真不是个轻松活儿,白日里要小心警惕,等天黑之后,还要日日事无巨细的向自家堡主汇报一日行程。舒玄不由暗自腹诽,早知道封寒是个掌控欲强的人,可这次他才知道原来封寒的掌控欲可以强到如此地步!别说一日行程,他恨不能连云轻歌每日喝了几口水,吃了几筷子菜都要知道。真是太可怕了!

“娘子,咱们要找客栈吗?这京都的客栈不知什么样啊?比临安的是不是更大更舒服呢?”珊瑚看了会儿街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

马车外的舒玄也听见了这问话,微笑着朗声插话,“是啊,云娘子可用舒某帮你推荐个客栈?或是想租赁房子?舒某来京都也有数次,对于这里还是比较熟悉的。”

“不用。”云轻歌眨眨眼,自贴身处翻出俞酌给的信封,“我这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只是不知在哪儿。舒公子不如帮我指点一二?”说着,她对着信封里的便条念到,“城中区,燕来坊,四平巷。”

舒玄暗自纳闷,不知云轻歌这地址从何而来,但别人私事他也不便多问,只应声道,“城中区,燕来坊我倒是知道,是这京都数一数二的好地段啊。只这四平巷……到地方再找找好了。”

一行人便在舒玄的带领下向着城中区走去。到了燕来坊,果然如舒玄所说,确实是这京都数一数二的好地段,眼见着坊间几乎都是深宅大院,门口有巨大的石狮坐镇,一看就不是等闲人家的宅子。而外围的一条商业街上也是各色各样的店铺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舒玄随意找了路边一个看似小厮打扮的人询问四平巷所在,却见那人露出了个奇怪的表情,“四平巷?你们要去四平巷?”

舒玄点了点头,彬彬有礼道:“正是,不知这位小哥可知四平巷该如何走?”

小厮撇了撇嘴,面上露出一丝不屑,“当然知道啦,诺,就顺着这条路走到底,然后右拐,直行到第三个路口再右拐就是。(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说完连句谢谢也没听,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舒玄隐约还听见他嘀咕了一句,“真是的,看着穿的光鲜亮丽,竟然也是个穷鬼。”

有些莫名的皱了皱眉,舒玄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这四平巷看来并非他想的那么好啊。

依着那小厮的话,众人又寻了约莫有一刻钟才找到地方。走到巷子口的时候,都傻了眼。谁能想到这么富丽堂皇的一个街坊里竟然隐藏了这么一条小小的贫民窟似的巷子。怪不得方才那小厮一脸的不屑。

路很窄,马车根本进不去。好在车夫也是个热心人,而云轻歌与珊瑚二人原本就没什么行李,最大件的也就是秦远送的十几盆辣椒。于是连着舒玄一起,四人七手八脚的就把全部家当拎了进巷子。

寻到俞酌说的那户门口,云轻歌放下手中的东西,掏出了钥匙。这院子想来真是很久没有人住了。钥匙插orz进锁孔的时候颇费了几分力气。然而门前却很干净,锁头也被擦的锃亮。想来虽然这里住的都是穷苦人家,大家关系都也还不错,大约总有热心人帮忙扫一扫擦一擦吧。

随着细长的吱呀一声,院子的门终于被打开了。院子真的很小,房屋明显也有些破败了。云轻歌好奇的进去巡视了一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别看这院子不大,房型却是板正。大小房间也有三间,外加一个敞亮的前厅。她与珊瑚两人住是足够了。只是今日怕是要好好拾掇拾掇。

想到自己也算是在京都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了个落脚地,云轻歌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她笑眯眯的对着车夫与舒玄道谢。车夫收了路费银子,又惦记着停在外面的马车,匆匆忙忙拱了拱手就离开了。剩下舒玄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舒公子怎么了?”云轻歌挑了挑眉问道。

舒玄环顾了一圈这个简陋的小院,迟疑的开口,“云娘子真打算居于此处了?”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此地虽地段上佳,房屋却有些简陋,环境也不算很好。不如在下再帮云娘子重新寻一处地方?”

云轻歌听了这话,不由笑了,她摇了摇头,轻快的说,“不用啦,舒公子。这里就很好了。我与珊瑚就两人而已,真要找个大宅子,我怕我会吓得睡不着呢!”一边说,她一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引得舒玄也笑了。

“好吧。”他笑着摇头,“云娘子果然随遇而安。舒某佩服。不过,宅子你不让我找,这个你却不可再推辞了。”说着他自袖中拿出一块小小的牌子,递向云轻歌。

云轻歌没有接,只好奇的打量着这牌子,乌黑发亮的颜色,透着金属特有的光泽。牌子做的简单,巴掌大一块,上面只有个隶书的“寒”字。还有一圈云纹样式的图样镶边。说不出的朴拙有力。

“这是什么?”她抬头看舒玄,眼中带了些许疑惑。

“这是我寒石堡的信牌。”舒玄耐心的解释道,“凡是我寒石堡所开店铺,都会有一个同样的牌子挂在门楣上。若是云娘子有事需要找我,便到前面那条长兴街的皮毛铺子去,只要拿出这牌子,自有人将消息传于我。”

云轻歌想了想,伸出手接过了牌子,“好,那我就不跟舒公子客气了。”

见她将牌子收下,舒玄松了口气。拱拱手道了句保重便转身打开院门准备离开。谁料院子门一开,门口哄的一声,一群小身影四散跑开了。

“嘿!你们这些小坏蛋!”珊瑚睁大了眼睛,带着笑在院子门口挥了挥粉嫩的拳头。引得云轻歌与舒玄二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目送着舒玄的身影走出了四平巷,云轻歌示意珊瑚关院子门。门刚半掩,却听有人带着几分犹豫的问道,“请问,是俞家娘子吗?”

两人讶异的向门外看去,却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衣服虽旧,又打着层层的补丁,却每个针脚都缝的整整齐齐。应是长期吃不好的缘故,她的脸色十分难看,带着异样的蜡黄,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强撑起来的样子。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扶着她的胳膊,此刻也正好奇的向院子里探看着。

妇人带着点疑惑上上下下看着她们,再次开了口,“请问二位娘子,可是俞家娘子?”

云轻歌摇了摇头,“并不是。”

妇人听了显然有些失望,她道了句打扰了,转身便要走,走了两步,似是不甘心,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们,小心翼翼的问,“那二位娘子可认得俞家四夫人?”

“并不认识。”云轻歌再次摇了摇头,看着妇人眼里的失望,她又补充到,“这房子是俞酌借我暂住的。”

妇人听了这话突然欢喜起来,“娘子认识阿酌啊!那你认识不认识小厨那孩子?”说道这,她突然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也没个音讯,不知他们家怎么样了。”

云轻歌心中有些五味陈杂,她想到俞酌和俞小厨如今的样子,一个好字怎么也说不出口,顿了顿,只含混道,“这位大姐认识他们俩?”

“认识!认识!”妇人笑了起来,显然是回忆起什么美好的事情了,“我家家境不好,小时候经常吃不饱肚子,有一次啊,正好俞家四夫人做花卷呢,那香气都飘到我家院子里了。后来等天黑了,大家睡觉的时候,我绷不住就偷偷从狗洞里钻墙去他家偷东西吃。谁知道被俞四夫人碰了个正着。四夫人不仅没骂我,还又塞了好多馒头花卷给我拿回家。后来我就总来他家玩儿。那时候小厨和阿酌都还小呢。小厨是哥哥,总护着阿酌。阿酌那会子也就四五岁吧,长的圆乎乎的,特别可爱。”

呵……圆乎乎的俞酌,云轻歌在心里默默脑补了一下,终于还是觉得这画风转变太快完全脑补不出来啊。

“哎,他们回临安也好些年了。四夫人临走前跟我说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还让我帮他们看着房子。刚才我听狗娃说这院子门开了,还以为是他们回来了呢。”妇人终于还是惆怅的摇了摇头。“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小娘子。”

看来这门前门上的打扫工作一直就是这位妇人帮忙做的了,这么多年了,她一定很盼望他们回来吧。云轻歌忍不住也叹了口气,只笑着道,“无妨,大姐。都是邻居。有空您常来坐坐就是。”

妇人欠了欠身,道了声小娘子打扰了,便转过身慢悠悠的走了。

云轻歌看着珊瑚掩上院门,不由在心中纳闷,这俞酌一家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事儿?

44.紫薯山药糕

“娘子,咱们这算安家了吗?”

“嗯。[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娘子想在京都做些什么?”

“也许开间私房菜馆吧……不过现在好像本钱还不太够。”

“什么叫私房菜馆?”

“呃……就是每天我只接五桌,我烧什么他们吃什么……大概这样吧……”

“听上去很厉害啊!娘子就是娘子,总能想到好多好主意。”

“对了,娘子,你不是曾经跟我说跟着你会有危险吗?”

“大概……都悄悄的被舒公子摆平了吧?”

“那舒公子走了娘子你会不会怕?咱们要不要出门开店都悄悄的?”

“没事儿。总不能因为害怕就不过日子了呀,你说呢?”

“嗯,娘子说的都是对的。”

“……睡吧,明日可以去找找哪儿有合适的铺面。”

灯火被吹灭了。不多时屋子里就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劳累了几天的两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两人睡的沉,谁也没听见小院的墙上那个狗洞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第二日早上,云轻歌匆匆熬了碗香菇粥,连鸡丝都因为没时间买而没放。好在还有两坛子之前腌上的泡菜,正好能吃了,又翻了些米粉做了个蒸儿糕,一份早膳也算香香美美的对付掉了。

两人出门时,珊瑚还颇为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那剩下的几个蒸儿糕,引得云轻歌又好气又好笑的轻拍了下她的头,“又不会长脚跑了,等办完事回来全都给你好了。”

循着记忆里头一晚的路,云轻歌领着珊瑚一路走到了长兴街。这里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看上去却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这里来来往往的不是富家的婢女小厮,就是陪着娘子郎君们来买好货的。与前世云轻歌见过的那些高端奢侈品牌的shopping mall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路闲庭信步似的逛着,云轻歌与珊瑚两人热爱逛街的天性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从成衣店、布料店、南北货、到珠宝玉器、手工艺家具饰品,一路逛来两人还颇补充了不少小院里短少的东西。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俞酌给的那小院虽然日常家用的家具勉强够了,但云轻歌已经看好了一间房打算改成专门的库房,那里面的东西就要好好琢磨琢磨,添置添置了。

再往前走就是舒玄曾经说过的皮毛店了。此刻是夏季,店里的客人比较少。招呼客人的小二正一手托腮百无聊赖的看着门外,就看见云轻歌这么个袅袅娜娜的小娘子带了个美艳婢女轻移莲步进了店堂。

“两位要点什么?本店这有上好的皮草,娘子你做个大氅或是围脖,冬日里一定很暖和。”店小二热情的从柜台里转了出来,一边指点着自家的货物,一边偷瞄着二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看穿着倒是一点也不金贵,不过万一人家喜欢低调呢?反正做好自己的活儿总没错,最近两个大主子不知抽了什么风,都常驻这里了,表现好点说不定自己能升升职,就算升不了职位升点月钱也是好的。

云轻歌随意的四下看了看,满足了下自己的好奇心,这才慢悠悠的从袖子中拿出头一天舒玄给她的信牌,开口道,“小二哥,我有点事情想找你家掌柜。不知可方便一见?”

店小二见了她手中的牌子脸色立刻变了变,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当初舒玄并没明说,这信牌在整个寒石堡的商业网点中就代表一个意义,“如堡主亲临”,跟那皇家派出的钦差大臣手里的尚方宝剑差不多是一个意思。整个寒石堡只有两块,一块在他自己手里,还有就是云轻歌这一块了。当初封寒把这牌子给他让他转交的时候,他心里着实嘀咕了一阵。就算是你的未婚妻,也不用这么就放任大权了吧。就算是他自认比封寒更了解云轻歌几分,知道她是个稳重的人,不会胡乱使用,他也觉得这么做实在有些不妥。

然而封寒分明见到了他的迟疑,却什么都没说,只摆了摆手示意他将事情办了。

舒玄送牌子的时候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并没把这牌子的功用全部说明,只点出可以以此寻人。其实拿着这牌子,就算云轻歌说要把店拿来自己开铺子玩,也不是行不通的。

且说那小二哥接了牌子连忙将人安排到后面的贵宾包厢,又奉上了好茶好点的招呼着,这才一溜小跑到了店铺后院。后院原本是这家分店掌柜理事的地方,如今封寒因着想离云轻歌近些,便舍去了惯常来京都呆的总店,在这落了脚。

店小二到了后院的时候,掌柜的正在隔壁厢房里看账本,听见他匆忙的脚步声,连忙一个箭步冲了出来,“作死呢!跑这么慌慌张张的,投胎去啊!那是你能去的屋子吗!”

小二哥被掌柜的这一声喝吓了个趔趄,连忙停下脚步,举起手上的牌子,“掌柜的,前面有人拿、拿这信牌说要找掌柜。”

屋里封寒早听见了小二的动静,此刻听见信牌二字,也腾的站了起来。他一把推开屋门走了出来,“是何人拿此信牌前来?”

店小二连忙恭敬的行了个礼,回道,“是两位娘子。”

封寒一听,眼睛亮了一亮,原本严肃凌厉的面容也柔和了三分。他继续问道,“她可有说是什么事儿?”

“这倒没有,只是跟小的说想见见掌柜有事相问。”店小二利索的回答,又补充一句,“小的将二位娘子安置在天字房包厢,上了茶水点心请她们暂候着了。堡主您可要前去会一会?”

“不错,安排的很好。”封寒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着掌柜的说,“严掌柜,月末记得给他多发一吊钱。”

店小二一听高兴的连连谢赏,心道自己先前的想法果然是对的,这两位小娘子以后若再来,一定还得像今日这样将人伺候好了,不、得伺候的更好!

而封寒沉吟了下,又对着严掌柜道,“你且去看看她有什么需要的,能做主的你就自己做主。做不了主的,我在隔壁地字包间听着,会让这……”他转头看了看小二,显然是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店小二连忙说,“小的名叫刘丰。”

“……会让这刘丰给你交代的。”封寒道。



天字号包房里,云轻歌已经喝完一盏茶,而最近才暴露出吃货属性的珊瑚也已经兴高采烈的吃完两块紫薯山药糕了。

“娘子,娘子,你真的不尝尝吗?这紫薯山药糕真好吃啊。”有点赧然的看着碟子里仅剩的一块紫薯山药糕,珊瑚摸摸鼻子,带着两分讨好的笑将碟子朝云轻歌的面前推了推。

云轻歌好笑的从袖子中取出帕子帮珊瑚将嘴角的碎屑擦了擦,她怎么觉得这珊瑚越来越孩子气了。“你喜欢就你吃吧。”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珊瑚正待说什么,包房的门被吱呀打开了,严掌柜略带几分紧张的走了进来。

“在下便是这里的掌柜严金盛,不知两位娘子找我有何贵干?”

云轻歌闻言欠了欠身,双手递出一个小包裹,这是临行前秦远硬塞给她的,说是今年的新茶。她这刚落脚就来找人咨询,也没个合适的手信,便只能借花献佛了。见那掌柜的收下了自己的礼,云轻歌略一沉吟便开口问道,“是这样的,此次冒昧前来,是想请教您一件事情。”

严掌柜看了眼手中的茶,露出一丝讶异,这可真是好茶。尽管包裹的严实,他已然可以闻见淡淡的幽香自包裹中散逸而出。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他点了点头,“娘子请说。”

云轻歌顿了顿,多少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鼓起勇气道,“因着我是初来乍到,对这京都也不熟悉,先前舒公子说若有事也可找他,只我觉得掌柜的应是比他更了解这京都城,所以冒昧想问问,若是我想开家食肆铺子,却是该去哪儿找店面比较合适?”

“食肆铺子?”严掌柜听了这话不由心中嘀咕,就凭你手中这信牌,除了皇宫大内,还不是随便提钱,想开哪儿就开哪儿,怎的倒问起我来了?这到底是何意啊?一边想着,他一边偷偷用眼瞄向门口,盼着封寒能给个什么说道。

然而云轻歌见了,却以为自己实在是唐突了,毕竟人家跟她不沾亲不带故的,哪有上来就问人生意经的,这确实是让人难以回答。只是自己对这京都城完全就是睁眼一抹黑,真要自己去外面问,她又担心被人坑了。少不得还是在这厚着脸皮讨教一二吧。

想到这,云轻歌刻意又笑了笑,解释道,“是啊,小女子也知道自己实在是有些唐突了,只是实在是人生地不熟,便只能厚着脸皮来跟掌柜的您讨教一二。就是想了解一下这附近哪个地段赁铺面房子的价钱比较便宜,人流又比较大的。您看,能不能帮我想想?”

云轻歌殷殷的看着严掌柜,严掌柜心中暗自为难,总觉得说哪儿都不大合适的样子。也不知道隔壁那位爷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他若万一指错了地方,把隔壁的爷惹火了,那自己岂不是要倒大霉。想到这,他急的额上都出了细细的汗,只能含糊道,“小娘子太客气了,您是大管事的朋友,那就是在下的贵客,这点小事算什么麻烦。只是,且容在下想想,您这突然一问,在下一时半会儿的倒还真没想出来……”

就在他着急的时候,包房门终于再一次被推开了,刘丰走到严掌柜身边,对着他耳语了几句。只见严掌柜立刻做出了个放松的表情,蓦地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有了,我想起个地方来,不知小娘子你可会满意。”

45.蒸儿糕

“是这样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若不是刘丰提醒我还真忘记了。就在西边的鸿兴坊观前街上,有家铺子,原本就是做早点买卖的,咱们这边店里几个人还经常过去吃早点。他家老板老板娘前几日说家里有事要回运城老家,想把铺子盘出去呢。那边不比这边燕来坊地价贵,来来往往的多是些中等人家,但观前街也算是咱们京都城里小有名气的商铺街了。小娘子可要去问问看?”严掌柜笑的一脸真诚,看着面前用心聆听的云轻歌。

“观前街啊……”云轻歌点了点头,又不放心的问道,“您可确定那铺子还没盘出去?那老板老板娘是个什么心性的,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听见云轻歌的问题,严掌柜暗自点了点头,是个虑事周全的主,并没有自己说了什么都不问就贸然跑去。虽说不了解面前这小娘子如何有了信牌还要巴巴的自己花钱盘个小铺子,但不管怎么说她应的确是堡主看重的人。想到这一层,严掌柜的态度也就更恭敬了几分,“因是前几日得的信儿,小老儿也不知现在的情况。不过那家店的老板倒是个实在人。价格想来应该不会为难与小娘子。”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若是已经盘出去了,小娘子也可就在观前街上再找找。或是小娘子对价格有疑问,也可来问小老儿。”

云轻歌感激万分的连连道谢,却见那严掌柜又拍了下脑门,“娘子你可是想开食肆铺子?差点忘了,再不久就是咱们京都城的赏花会了,到时候各处手艺人都会赶来参加,娘子你若有兴趣,也可以试试看。”

“咦?赏花会?手艺人?”云轻歌听了有些不解,“掌柜的能否给我详细说说?”

“这赏花会啊,是咱们京都城里每年都要举办的大活动。说是赏花,其实主要是手艺人们的大会。不仅可以参加集市,还可以找人比擂台。若是做的好,自然名声远扬,以后生意兴隆!我说的手艺人并不限于做木工呀、雕刻啊、玩意儿啊这种,像娘子你要开食肆,这类做吃食的其实也很多。不说远的,就咱们京都的几大酒楼,每年赏花会都会想出绝活儿来展示一下今年的新品呢!”严掌柜摇头晃脑的解释道,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向往来。

年年的赏花会都会出现令人称艳的新玩意儿,今年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呢?



云轻歌一边往四平巷的住处走着,一边也在捉摸着这赏花会的事儿。[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这不就是一展会吗?还是个无门槛的。她还记得前世曾经帮朋友做过一阵子展会企划,要是做好了,那绝对是太好的广告了。想到这,她心中也跃跃欲试起来,既然想做出点名堂,那就得从一开始就精心策划起来,不能再像之前摆流动小摊子的时候那样随便了。

嗯,当然首先还是要把自己的食肆开起来。

“娘子,咱们不去观前街看看铺面吗?”珊瑚跟在云轻歌身后,好奇的问道。

“去,当然要去。不过,我得先回去把钱拿着。”云轻歌一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一边答道,“既然要定,就第一时间定。免得夜长梦多。”

长兴街与四平巷其实离得不算太远,两人加快步伐走了约莫一刻钟就回到了四平巷的住处。推开院门,云轻歌原只想让珊瑚在门上等会儿,自己拿了钱就走。珊瑚却觉得先前点心吃多了,口渴的厉害,于是干脆一起进了门。

一个人回卧房拿银子,一个人去厨房倒水喝。

谁料到,云轻歌前脚才跨进卧房的门,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哐当一声东西砸碎的声音,紧接着是珊瑚“啊”的一声尖叫。

“珊瑚,怎么了?”云轻歌顿时头皮一紧,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涌起。她过了太久安逸的日子,不会舒玄前脚才跟他们分开,后脚那些该死的杀手就又来了吧?

踢踢踏踏奔跑的脚步声凌乱的在门外响起,随之响起的还有珊瑚带着惊慌的话语,“娘子,不好了,家里进贼了!”

“什么?!”云轻歌唬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冲到自己藏银子的地方点数,心里一慌,连脑子都有点乱,连点了两遍才把银子和铜钱数完,还好,一文没少。她松了口气。又狐疑的打量了下卧房四下,与自己早上走的时候比,似乎并没什么区别啊?

“这里应该没进过人。”她转头看向珊瑚。

珊瑚显然被吓到了,脸色还是煞白的,说话的时候嘴巴还有点抖,“娘、娘子,厨房里全被翻过了……”

厨房?云轻歌抚了抚胸口,顺手取下门背后的门栓,双手握住,向厨房走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小心翼翼的推开厨房的门,室内果然一片狼藉的样子,前一日才归置整齐的锅碗瓢盆此刻都移了位置。还有些香料调味品和干货撒了出来,台面上、地上一片狼藉。甚至几个摆在墙角不起眼处的泡菜坛子此刻都已被开了口,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里面的泡菜大半都不翼而飞了。

“还少了什么?”云轻歌皱了皱眉,觉得好像还有遗漏的。

珊瑚有人作伴,心中也不那么怕了,嘟着嘴,一脸怨气,“早上还剩下半罐粥和三四个蒸儿糕,都不见啦!”

“看来这贼是个偷吃贼?”云轻歌心中终于放下一块石头,不是那些杀手就好。不过,这偷吃的竟然把自己最宝贝的厨房糟蹋成这样,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她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顺手将手边几个倒下的碗瓶子什么的扶了起来。“先不管了,咱们还赶着出门。既只是少了吃的,应无大碍。”

“娘子,难道就这么不管了?”珊瑚不甘心的跺跺脚,这么些东西,也是不容易得来的,娘子心可真大!

云轻歌伸手拽拽她的衣袖,眨了眨眼,刻意放大了声音道,“到底谁是娘子谁是奴婢!我都说了先出门,你磨蹭什么!回来再收拾了。哎,对了,你还拎着那紫薯山药糕作甚?放下来快点出门了。”一边说,她一边将珊瑚手中的小包裹放在了厨房的台子上――那严掌柜忒客气了,看见珊瑚爱吃,竟然干脆让她们带了一包回来。

不一会儿,就听厨房传来了砰的一声关门声,而后脚步声响起,又是砰的一声,院子门也被关上了。这小院子里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

再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一个瘦小的身影自墙角的狗洞里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溜烟向厨房跑去,走到门口,四下张望了会儿,见确实没人,他便蹑手蹑脚的推开了厨房的门。

他刚才听见了,紫薯山药糕,那一定是个好东西!早上拿的那蒸儿糕就特别好吃,又香又软,中间还有一层糖馅儿,他只舍得吃了一个,现在回想起来,还忍不住要咽口水呢。想到这,他忍不住又咕嘟咽了口口水,肚子也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举目向厨房的台子上一看,果然有个小包裹。

三步并作两步,他冲到了台子面前,打开了包裹。几块色彩分明的紫薯山药糕出现在他眼前。哇,真是太棒了!这新搬来的两个娘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多好吃的呀!他在这四平巷里可从来没见过这些好吃的。

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拿起一块,先咬一口尝尝。香甜的滋味顿时涨了满口。呜,真是太好吃了……

“好吃吗?”有人在身后凉凉的问。

“好吃!”正沉浸在美味当中的某人非常赞同的大力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僵住了。迟疑的转过身,一双黑亮的大眼睛,虎头虎脑的模样,不正是前一日扶着那妇人的小男孩?

云轻歌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面前的孩子脸色蹭的红了,又刷的白了。手上的门栓也放了下来。她虎着脸问他,“早上那些也是你拿走的吗?”

男孩低下头,默默的点了两下小脑袋。

“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家。”云轻歌心道这孩子兴许只是调皮了些,还是交给他母亲管教比较合适。

男孩咬了咬唇,依依不舍的把手中的糕点放了下来,又不舍的看了两眼,突然一矮身子就往外跑去。珊瑚“哎!”的大叫了一声,伸手便要去拦,可六七岁的男孩子正是最灵活最精力旺盛的时候,珊瑚这么个小娘子猝不及防的哪里拦的住。

云轻歌倒是早有准备,轻声一笑,扬声道,“我认得你。你不说我就一家一家的问,总能找到你娘。”

“别告诉我娘!”小男孩这下被点到了要害,终于停下脚步,站在了院子里。他抬头看着二人,脸上又是害怕又是恳求,偏偏还带着两分倔强。

云轻歌板着脸走上前,蹲下身子平视着他的眼睛,严肃道,“那咱们得好好聊聊。说说看,为什么要来我家拿吃的?你就不怕你娘知道了打你屁股?”

男孩子咬着唇,沉默了半响,突然眼圈红了,他撇着嘴,拼命忍着眼泪,小声道,“我怕,再没吃的,我娘的病好不了,我就没有娘了……”

46.黄豆芽炖豆腐果

看着小男孩拼命忍着眼泪的倔强模样,云轻歌的心里突然就软成了一团。(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她仿佛看见了前世里自己那个心肝宝贝的小皮球,每次做了什么事情被她教育的时候,也是这样拼命忍住眼泪,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水汪汪的看着自己。她伸出手,将面前的孩子虚虚搂住,放柔了声音,哄道,“来,告诉我,究竟怎么了?是你娘生病了吗?”

男孩犹豫了片刻,重重的点了点头,“娘病了好久了,住街口的曹神医说娘是饿的,可我却见娘都胖了……”他有些犹豫的看着云轻歌,疑惑的问,“饿也会饿胖吗?”

云轻歌愣了愣,反应过来应是蛋白质缺乏造成的水肿,又回想起前一天见到那妇人的时候,就觉得她说话有气无力,脸色也难看的很,不由有些心疼。她摸了摸男孩的头,又问道,“你娘今日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男孩听了这话,险些眼泪就掉下来了,他的表情一瞬间变的很是无助,拼命忍了许久,才把眼泪忍回去,“早上娘本来要去给人洗衣服的,可刚迈了两步就摔下来了,我怎么扶她都爬不起来……呜呜呜……”终于,破碎的声音变成了嚎啕大哭,哭声里满满的都是害怕和伤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既然曹神医说娘是饿的,那我帮她找点吃的就好了……我昨夜就听见娘子你这好像有吃的,早上见你们出了门,就想着来碰碰运气……呜呜呜……”

云轻歌哽住了,前世今生,再困难的时候,她也没遇见过吃不饱饿肚子的情况,这孩子和他娘亲的境遇让她油然而生一股辛酸。她还没说话,却听见边上原本柳眉倒竖的珊瑚,此刻也抽抽噎噎了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云轻歌摸摸男孩子的头,声音更柔了几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狗娃,我叫狗娃。”小男孩一边抽噎着,一边回答。

“狗娃你爹呢?”云轻歌又问。

狗娃低下了头,半晌才声音小小的道,“我爹死了。”

云轻歌怔了一怔,突然站起了身,她对着珊瑚的耳边吩咐了几句,没一会儿,就见珊瑚从厨房里拎了两个包裹出来了。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走吧,狗娃,我送你回家。”她自然的牵起狗娃脏兮兮的小手,抬腿就要走。

狗娃挣扎了一下,僵硬着小小的身体不愿带路。云轻歌见状不由笑了,安抚的拍拍他的小脑袋,“你放心,我不告诉你娘。”想了想,又伸出一根小指头,“咱两拉钩。”

一大一小两根手指弯曲着勾在了一起,伴着那千百年不变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摇了几下,这才松开。狗娃这次放下心来,乖乖的把手伸出来让云轻歌牵着,领着她向自己家走去。

路途实在是短,狗娃家其实就在隔壁。

云轻歌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狗娃的娘半躺在床上,果然腿脚手臂都浮肿了起来。家里几乎没什么家具,显得屋子里空荡荡的。狗娃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喊了声娘。妇人闻声艰难的睁开眼,看见狗娃,眼中浮现出些许伤感。然而这伤感的情绪还没褪去,她又因为看见狗娃身边的云轻歌而显出几分讶异和不好意思来。

“这位娘子……你看……”妇人挣扎着想起床,被云轻歌三步两步的按在了床上。

“快别起来。姐姐躺着吧。”她笑眯眯的顺手帮她掖了掖被脚,又从珊瑚手中接过包裹,开口道,“原本一大早就该来看看姐姐的。俞会长临行前也交代我,说是这房子受姐姐多年照拂,让我无论如何帮他谢谢你。姐姐你也知道,我刚搬来,东西都还乱糟糟的没怎么收拾,这点谢意实在是惭愧了。”

妇人眼中划过几许感动,她道了声谢,转头又去瞪狗娃,“是不是你跟娘子说什么了?”

狗娃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闷闷的不肯出声。

妇人见状知道定是他说过什么,不由心中尴尬,她将云轻歌递来的包裹往后推了推,艰难的道,“娘子初来乍到,用钱的地方多呢。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别听孩子乱讲,我好着呢,不过早上一时有些头晕,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真没事。”

短短一段话,中间歇了三四次才算说完,看的珊瑚忍不住又要落泪。

云轻歌伸手握住了妇人的手,放软了声音道,“姐姐,我既叫你声姐姐,就是觉得与你投缘。狗娃也是个孝顺孩子,今儿见你身子不好,急的直哭。我见姐姐是个心好的,帮着俞会长家打理了那么多年的房子,我也不与姐姐说那些虚假话。你只看看狗娃,若姐姐身子不得好转,狗娃还这么小,以后可怎么办?就是为了孩子,也得爱惜自己呀。你说呢?”

妇人红了眼圈,掩饰的低下头。孩子是当娘的软肋,她不是没见到狗娃眼里的焦急和害怕,这孩子向来懂事,若不是早上被吓急了,想来也不会去与这小娘子说。

想到这,妇人心中生出愧疚之意,她将这孩子带到人世,却始终没法给他过上好日子。平日里自己只靠为人浆洗衣服过活,这一病下来,娘俩干脆连饭都吃不上了。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原本就爱饿,自己就算再怎么省,也分明能看见他饿的拼命喝凉水。

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云轻歌连忙把狗娃轻轻拽到床前,妇人一把搂过儿子,泣不成声。

珊瑚也跟着轻轻啜泣起来,而云轻歌的眼圈也红了起来。一时间,小小的陋室内只剩下了高高低低的哭声。

过了一会儿,妇人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推了推儿子,道,“狗娃,给娘子磕头道谢。”俞家搬走十几年,一开始她还与俞四夫人互通信件,没过一年,就再没接到过对方的书信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知道这些礼物绝不会是俞酌请云轻歌带给她的,只会是对方好心拿了此事当借口而已。

狗娃听了扑通就跪在地上,云轻歌一句别这样没说完,实诚的孩子已经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

她连忙将狗娃拉起来,又掏出帕子帮他擦去了额上的灰。

妇人半靠在床上,看着她的举动,心中知道自己这次真是碰上好心人了,她再次开口,“那我也不与娘子客气了,等我身子好些了,再亲自登门。”

云轻歌轻轻拍拍她的手道,“姐姐安心养身子,其他都别多想。我这次带的都是些豆制品,姐姐身上这些浮肿多吃些豆制品就能消得下去。”转头看了一眼紧紧抱着自家娘亲胳膊的小男孩,她又道,“正好我初来京都也不熟悉,缺个帮手帮我打探消息。我看狗娃这孩子是个能干的,不知道姐姐可舍得让他有空的时候帮我跑跑腿。”

“行行,娘子你有什么使唤的,尽管喊他就是。”妇人使劲点了点头,紧接着就吩咐儿子,“听见了吗,娘子若让你做事,一定要尽心。”

“是,娘。”狗娃点头,与此同时,一声咕噜噜的响声从他肚子里面传了出来,一张小脸顿时红了。

几个人同时笑了起来,云轻歌站起了身,轻快的说道,“我的肚子也有些饿了呢,姐姐不介意的话,我便在你家一起吃个午膳了?”说完,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妇人微笑道,“那就有劳娘子了,妾身名叫白锦娘,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云轻歌。”云轻歌一边利索的将包裹里的食材翻出来,一边答道,又抽空指了指珊瑚,介绍了一番。至此几人算是正式认识了。

云轻歌来得急,并没仔细挑选,此时打开包裹一看,珊瑚装的是一袋黄豆,一些豆腐果,还有些前两日她们在路上闲的无聊发的豆芽,还有些零七八碎的干香菇,笋片之类的。主食除了一些米,便只有几个花卷了。

略一思索,她找了个砂锅,将豆腐果放进去,加水,盐,又将干香菇撕成小片,笋干也剪碎,开始炖煮。两刻之后,砂锅里就飘出了鲜美的香味。云轻歌找了块抹布,垫着手把砂锅的盖子掀开,快速的将黄豆芽放了进去,又丢进撕成小块的花卷,略滚了片刻,就连锅一起端了出来。

“锦娘姐姐,这豆腐果和黄豆芽都是对你的病有益的,花卷我也泡进去了,你此时肠胃弱,吃些软烂的不怕伤着。”云轻歌一边解释,一边亲手盛了一碗递给白锦娘。

白锦娘感动的接过碗,香菇笋片与豆芽混合而成的鲜美清香飘入鼻端,原本就饥肠辘辘的她顿时觉得自己愈发的饿了。

“好吃,真好吃!”白锦娘还没吃进嘴,就听见儿子已经唏哩呼噜塞了满口,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从嘴里含混的发出赞叹声。他吃了一会儿,又连忙推推自家娘亲,“娘,你快吃呀,这个好香好香呐。”

“好,好。”白锦娘掩去眼中的水光,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47.入V万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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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浆油条

吃完午膳,白锦娘到底身子不济,靠在枕头上眼皮都耷拉下来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狗娃熟练的扶着娘亲平躺下来,又盖好了被子。云轻歌与珊瑚见了,少不得又暗自喟叹一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只片刻之间,白锦娘就已经昏沉睡去,云轻歌对着狗娃做了个手势,示意小男孩跟自己出来。

站在院子里,她便随意找了个马扎坐了下来,又将狗娃叫到身前,开口问道,“狗娃,观前街你可熟悉?”

“观前街?云姐姐你说的可是西边鸿兴坊的观前街?”狗娃见云轻歌点了点头,才开口道,“熟悉,当然熟悉啦!那边不像咱们燕来坊,卖的东西都贵的不得了。观前街的东西又便宜又好!我娘领浆洗活儿就是在观前街那。我总去的。”

原来大户人家偶尔有洗不过来的衣物才会找外人帮忙,燕来坊这边相对地面租金要高得多,那些帮人招揽浆洗活的小铺子租不起这边的铺面,都开到了观前街那。有活儿了,大宅里只需派个小婢女往观前街走一趟,自有人上门来收需要浆洗的衣物。而像白锦娘这样家道比较艰难的妇人,需要揽活儿的时候就去观前街。也可就在铺子后院里洗,只是担水皂角什么的须得自力更生。也可以想办法把衣物带回家,按时再交回去即可。

观前街就是这样一处更贴近普通人家生活的商业街。

“那观前街上早点铺子可多?”云轻歌想了想又问。

“总有个三四家吧。不过卖的东西倒是各不相同。”狗娃一边说,脸上一边显出几分向往来。看来是经常路过,却几乎没怎么吃过,所以才这么渴望吧。

云轻歌听了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听说那有个开早点铺的周老板,你可知道?”

狗娃一听周老板,眼睛亮了,忙不迭点头,“认识认识,周大叔周大婶人可好了!”

“哦?那你说给我听听,他们怎么好法子?”

狗娃眯着眼道,“周大爷家卖油条的,铺子里还有豆浆喝,他家的豆浆可香啦。前几天我陪娘去接活儿,他见我娘身子不好,还特地送了好大一碗豆浆和两根油条给我娘吃呢!他们做生意都是笑眯眯的,从来没见像有些人那样,用受潮或者发霉的面粉做油条,磨豆浆的豆子也是很新鲜很好的。浓浓的都不掺水。嗯,反正大家都很喜欢他们。”

“这样啊……”云轻歌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那你可知道他们为了什么事儿要离开京都?”

“哎?”狗娃一听讶异的睁大了眼,“离开?我没听说。这我也不清楚了。”说着,又小声嘀咕一句,“真的要离开吗?那以后岂不是都见不到了。”

云轻歌微笑着伸手揉了揉狗娃的脑袋,又从口袋里摸出十个铜板塞进他的手里。狗娃见了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云姐姐,我不能拿你的钱。”

云轻歌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柔声解释道,“我先前不也与你娘解释过了吗,我是要你帮我打探消息的。京都我不熟悉,也不如你打探起来方便。这钱可不是白给你的,今日起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儿。”

“好,云姐姐你尽管说。”狗娃仰起脸,认真的看着云轻歌。

“我呢,打算在观前街开间食肆铺子,以后肯定会碰见各种事情。我现在也说不好会需要你去帮我打听什么,不过你得组织一群小伙伴出来,最好能混到各条街都不引人注目,又能听见消息的。以后凡是我需要了解什么事情,你就带着他们去帮我找消息。我一样会付铜板的。”云轻歌一边说,一边将那十个铜板再次塞进了狗娃的手里。

狗娃犹豫了下,重重的点了点头,“好,云姐姐,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云轻歌站起了身,心道自己果然没看走眼,这狗娃虎头虎脑一副倔样,看上去就像是个孩子头,还真猜中了。她对狗娃道了声再见,又嘱咐他若是白锦娘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的话,尽管去隔壁找她。终于在狗娃依依不舍的眼光下走去了小院。

看着关上的院门,她长叹一口气,人道救急不救穷,她目前能帮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后面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愿这白锦娘与狗娃能慢慢过的好起来。

甩一甩头,两人再次向着观前街的方向而去。丝毫不知道因为狗娃偷食这件事情,暗中护卫的风贰再次被狠狠的削了一顿。

风贰:狗洞什么的,真的太隐蔽了啊……再说不是要看人吗,我肿么会知道家里的情况……



却说周氏夫妇果然像狗娃说的那样为人忠厚老实,云轻歌原本怕被人开高价,还特地先去找了中人假意询了几次价格,结果问到周氏夫妇的时候,提出的价钱比中人的要低了足有三分。云轻歌又转而担心起这铺面会不会有问题,但夫妻二人却说是年纪大了,想去外地投靠儿子,不想再这么辛苦了。

看着面前周大爷那沟壑纵横的脸,再想想之前狗娃说的话,云轻歌也不犹豫了,直接一笔头将银子付给了周大爷,只等着他什么时候收拾好了自己就可以准备开张。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经过再三衡量,云轻歌原定的私房菜馆计划只能暂时搁浅。她现在手上银子有限,开私房菜馆却是要讲究个地段和格调,这些都是要用钱砸出来的。而观前街那铺子,思来想去,竟还只是做早点铺子最好。

当然,这早点铺子做什么,怎么做,也是值得思考的。



就在云轻歌拉着珊瑚二人悄悄的将观前街上的早点铺子逛了个遍的时候,周老爹夫妇二人挂了店已盘出的牌子,悄悄的去了长兴街的毛皮店。

“老周来了。”舒玄看见来人,和气的点了点头。

周老爹拱了拱手,又对着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封寒行了个礼,“爷,事情都办妥了。”

封寒嗯了一声,想了想问道,“她可说什么了?”

周老爹腰杆笔直,脸上的皱纹看着似乎也少了许多,他笑道,“娘子是个谨慎的,总觉得我要价抵了,还问我要去哪儿,为什么突然要把铺子盘出去。”

封寒听了,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倒是仔细多了。”顿了顿又道,“那你等小橙子来了就回寒石堡吧。”

周老爹犹豫了下,“不用我带带他吗?这边要交接的也挺多。”

封寒轻轻捏了捏手指,思索了会儿,“你既说要回老家,也不好留太久。记得把暗柜清空了,然后就先住去小橙子的宅子吧。尽快交接。我不想出了什么岔子。”说罢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出去了。

周老爹见封寒这样,便恭敬的行了礼,退了出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寒石堡在京都的暗哨更替,因为云轻歌的一个开铺子的念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完成了。

就在周老爹前脚刚出去不久之后,许久不曾见的风壹行色匆匆的出现了。他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杯水,显然是赶了许久的路不曾休息,“爷,我在京郊二十里外碰见那些人了!”

“什么!”封寒蓦地站了起来,铁锤般的拳头狠狠的一敲桌子,发出砰的一声,“这些家伙,怎么总打不完!”他想了想,道,“风陆去跟风伍一起保护娘子,剩下的人跟着我去看看。”

舒玄闻言站了起来,“爷,要不还是我带他们去吧。你若万一有个闪失什么的……”

封寒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你要是担心就一起去。总要会会。这次无论如何要抓个活的回来!”

这些黑衣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历,武功高超,招招都是要人性命的手段。封寒的前身就是死在他们手上,后来躲的也颇为不易,直到寒石堡有了规模,防范也严密起来,才算好些。然而每次他们一旦被抓,都是想尽办法立刻就自尽了,那些藏在牙齿里、舌头下的□□,简直是防不胜防。

不过自从与云轻歌碰面,封寒至少确定了一点,这些人定是冲着他们手上的那副秘密地图来的。一整个金矿矿脉啊!这种东西,稍微露点风声就足够各路大鬼小鬼趋之若鹜的了。

如今既知道了点消息,他也不能总被动挨打,不为了自己,也为了云轻歌,她一个弱女子,万一自己一个照料不到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可真的是要追悔莫及了。前世有天才儿子能帮忙,这次,他只能靠自己了。

“走了。”甩去不相干的思绪,封寒顺手取下墙上挂着的钢鞭,大步走出了屋子。

舒玄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不多时便到了风壹所说的地方。那是京郊一片密林所在,到处都是参天大树,层层叠叠,地上怪石嶙峋,落叶已经厚厚的堆成了地毯,常年腐烂下去,踩上去软软的,悄无声息。那些被光照不到的隐蔽处,还有着厚厚的青苔。

风壹凝神细听了会儿,却再没听到什么动静。

“这么半天,恐怕应是走远了。”封寒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对着众人传音入密,吩咐道,“四散开来找找看有什么痕迹。”

“是。”一群人听令,立刻四散开来仔细的寻找着。果然没多久就听见一声熟悉的黄莺声响起。那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聚集到发出暗号的风柒身边,只见他小心的拨开厚重的腐叶,半个脚印出现在众人面前。

苹果

封寒没说话,只是冲着风壹做了个手势。风壹是风部里的追踪专家,说起寻踪找迹,他若说第二,怕是整个大吴都没人敢说第一。风壹领命上前,凝神观察片刻,用手指了指密林深处的一个方向。封寒无声的点了点头,遂令风壹在前追踪,风柒风拾侧翼保护,其余人后面跟上。

风部是直属于封寒的贴身隐卫,行动办事的效率极其高。封寒简单的几个指令之下,一行人无声而迅速的移动着,片刻之后就进入密林的最深处。

前面有一小片空地,他们要找的黑衣人,此刻正在空地上集结休憩。

人数并不算多,只有三个。也不知是还有同伴不在还是这些人原本就只是探子而已。

活捉,记得卸下巴。封寒再次下令,速战速决。对方人不多,他们人也不算多,更何况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有随时会归来的同伴,闪电战是最合适的办法。

刹那间,几个人如闪电一般自树林之中冲出,钢鞭如雷,招招指向对方下盘要害部位。舒玄也亮出手中武器,却是一条九尺软鞭,乌金铸成,舞动起来风声飒飒,招招狠辣。

被突袭的三名黑衣人明显有些措手不及,颇为狼狈的与他们战成一团。毕竟风部这边有备而来,很快,黑衣人就开始节节败退。封寒与舒玄一左一右围住了一名黑衣人。

“小心!”就在封寒大掌一伸抬手去卸那黑衣人的下巴时,那人眼中厉色一闪,摸出了一根信号弹摔在了地上。

刹那间,嗖的一声,信号弹飞了很高,而后在半空中爆开。即使是白日里,也能看的清晰。

封寒抬头看去,拧了拧眉。电光火石之间,被他挟制住双手又卸了下巴的黑衣人瞪着眼拼尽全力猛然一抬脚,封寒闷哼一声,深青色的短衫袖子上迅速洇出一块血渍。那人的鞋尖上竟然还有刀刃机关。

封寒躲得快,这一脚也最多是个困兽之斗。他不在意的对舒玄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又唤了人来将人绑好带走。三个黑衣人,一死一逃,好算还捉到了这么个活口。无论如何,也是零的突破了。

想起他方才丢了信号弹,只怕还有同伙在这附近,风部虽然精锐,人却不多。为免不必要的损失,封寒毫不恋战的示意各人立刻撤退。

“将人带回安全屋,我亲自来审。”他眼中目光凛冽,这一次,一定要问出点情报来,再不能如此被动挨打。无论这背后是什么人,他都要叫他们后悔招惹了他。



就在封寒带着人在京郊密林打斗时,云轻歌正毫无形象的趴在屋子里想着自己的开业计划。

她与周老爹交接完铺面以后,就直接拉着珊瑚去找地方看了一圈菜价。果然是京都,物资丰富,菜品的种类比先前她在临安见到的都要多上几分,可是,价格却也要高上几分。

云轻歌拿着一块碳条,在纸上勾勾画画的算账,店铺盘下来,自己的银子剩的也不算多了。她今日仔细观察了下,周老爹的店大约开了很久,门头老旧,墙面也发黄了。后厨有些地方也需要按照自己的需求进行改动。这一装修又是一笔银子。剩下的钱,还得留一些流动资金在手上,以免不时之需。这样最后留给食材的钱就有限了。

盘算来盘算去,最好还是要能有个自己的食材供应商,才能最大限度的减低这一块的开销。唔,还有辣椒。就她手上那些个,根本不够用,最好还得找人专门种一些。

云轻歌瞪着自己面前的预算表半晌,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这一刻,她还真有点后悔没有去拿俞酌给的那一份路费。过了片刻,她放下手,扬声道,“珊瑚!”

珊瑚闻言连忙走了进来,看见云轻歌,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娘子,你这是要唱戏呢!”她一边说,一边拧了个帕子,仔细的帮着她将额上的碳渍擦了干净。擦完了,无意间又看了眼桌上的纸张,好奇道,“娘子这是什么?怎的跟道符似的。”

云轻歌失笑,也不解释,她其实也曾想过将阿拉伯数字、表格等等这些简单的算账利器教给珊瑚,只是总觉得目前还没到时机。“你帮我看看狗娃在不在家吧,我有事儿想问问他。”思来想去,自己现在最方便的消息来源还是狗娃,虽说年纪小了点,但也是个懂事的。

珊瑚点点头,转身就去敲白锦娘家的门。敲了几下,院门吱呀打开了。是白锦娘亲自开的门,听说云轻歌要找狗娃,有点惋惜的摇了摇头,说是狗娃出门找小伙伴去了。珊瑚听了便告辞要回,白锦娘却也跟着出了门,说看看云轻歌有什么事儿,也许自己可以帮的上忙。

“锦娘姐姐怎么来了?”云轻歌见珊瑚领着锦娘来了有些讶异,连忙给锦娘让座。白锦娘吃了东西,又休息了段时间,脸色已不像先前那么难看,手脚的浮肿也减轻了。她先是向云轻歌行礼道谢,又问道,“不知云娘子找我家狗娃有什么事儿?我来看看自己能不能帮的上忙。”

“是这样的,姐姐大概听狗娃说了,我想开个食肆铺子。可京都这边菜价实在有些贵了,我那铺子资金有限,便想找狗娃问问,可知道这京郊乡下有没有什么人家认识的,可以买些便宜食材。最好是能长期买卖的。”

白锦娘一听,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有些怯怯的,“都说举贤不避亲,娘子若不嫌弃,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

云轻歌点头,“锦娘姐姐且说与我听听。”

白锦娘有些不好意思,局促的扭着手中的帕子,脸上微微有些红,“是我舅家。就在京郊十里地外的牛头村。他们那村子地方有些尴尬,所以京都城里那些收菜的贩子都不大愿意去。他们菜卖不上钱,家里便有些困难,若是娘子你愿意去看看,我可以给你带个路……”她越说声音越低,心下觉得自己这怎么像是开口求人帮忙了。

云轻歌倒是觉得可以考虑,又详细的问了下情况。原来那村子在京郊的一座山后面,如果走官道,须得从山脚下绕很大一圈,路途实在有些远。近道也不是没有,但要穿过一片密林,那里这些年一直有劫匪出没,实在不太安全,所以渐渐的,京都城里那些菜贩子就都不太愿意去了。

“路途远些倒无妨。”云轻歌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只是我铺子里东西用量实在不大,估计初期也买不了太多东西。”

“多少都没事,能有人愿意去收些,他们都高兴。”白锦娘摇了摇头,有些感慨。

“行,既然这样,锦娘姐姐看看何日方便,咱们尽快去看看。”云轻歌答应道。她不是圣人,不可能平白救济到人,但若能双赢,即使多花点时间,也未尝不可。



第二日,天气晴好,白锦娘带着狗娃领着云轻歌主仆二人便往牛头村而去。车夫一听去牛头村,也忍不住连连摇头,那地方实在是太憋屈,说近吧,也就十里地,可却偏偏要绕个山头。十里地活活拖成三十里。

“若是能从林子里走,也就半个时辰就能到了。”眼见着日头越走越高,车夫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待到了牛头村,白锦娘的舅家就在村口不远处。舅妈阮氏一见是她来了,连忙热情的将人迎了进屋。阮氏说起来年龄也不算很大,四十多岁,若在前世,稍微保养得当些,看上去三十左右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这阮氏,想来是常年生活所迫,头发早早就花白了,皮肤粗糙,脸上皱纹丛生,乍一看上去竟像是个六十老妪。

阮氏看见跟着白锦娘进门的云轻歌主仆二人,两人虽衣着普通,也没什么太多的首饰,但胜在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看上去就是个小有身家的样子。“这二位娘子是?”她有些疑惑的看向白锦娘,一边问,一边局促的拉了拉衣摆。

白锦娘简单的将云轻歌的来意说了,阮氏顿时开心起来,连忙招呼两人坐下,又让自家孙子田林去地头叫白锦娘的舅舅老田头回来。

云轻歌摆了摆手,只道自己想去地里看看,于是田林便领着几人往自家田地而去。

田林比狗娃年纪还要大上一些,如今已是十三四岁的小小少年。原本应该帮着爷爷下地种菜,可恰好这两天有些闹肚子,阮氏心疼孙子,便让他在家休息。

田林领着云轻歌与珊瑚一路往自家田头而去,走了没几步,却是腹中一阵绞痛,忍不住又要出恭。他尴尬的示意二人稍等片刻,转去了一片小树丛后面。待再出来时,原本不佳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小哥若是不舒服,给我们指个方向,我们自己过去也行。”云轻歌有些不忍的看着少年强撑出来的精神,温声道。

田林摇了摇头,咬紧牙关,强道,“我没事儿,两位娘子不用担心。”一边说,一边往前走着,只是在细心的云轻歌眼里,他虚浮的步子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小哥不用勉强。我瞧你身子实在不大好。”忧心的皱了皱眉,云轻歌站定在原地,没有迈步。

田林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他一手抚住肚子,一手捏成了拳头,向着田地的方向张望了两眼,忍不住狠狠的一跺脚,“哎!我这该死的身子!”话语既出,面上焦急之色更甚。“两位娘子,我真没事。奶奶说您二位是要来我家收菜的,既这样怎么都不能因为我耽误了事儿。我们这……实在太难得能有收菜的人来了。可惜了爷爷几十年的老把式……”

看着他着急又虚弱的样子,云轻歌心中有些不忍。她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转身对着珊瑚努了努嘴,“早上出发前我塞进你袋子的。”

珊瑚闻言一挑眉,从袋子里摸出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来。

清粥小菜

这苹果是临出门前云轻歌特地塞进包裹里的。她一向是个吃货,奉行亏待什么都不能亏待嘴巴的原则。手上钱财再窘迫也会优先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何况目前她也小有积蓄,至少日常开销还是富足的。

田林看见珊瑚递出的苹果,瞬间涨红了脸。这果子是稀罕物,他虽从没买过,但也知道。偶尔有机会进京都城,看见沿街的水果铺子里就有,红彤彤的,煞是喜人。听说味道也好,甜甜的,水灵灵的。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田林局促的摆手,“这、这、我不能要。”

珊瑚直接将苹果塞进了他的手里,快言快语道,“既然给你了,就接着,别婆婆妈妈的。”

云轻歌也笑了,解释道,“苹果是利于肠胃的,我也没带药,你这样太辛苦,吃个苹果缓缓也好。吃吧。没事,我这还有。”

田林犹豫了下,看见珊瑚挎着的包裹里确实还有个,也不再说什么,只小心的将苹果在身上蹭了蹭,张口就要咬。然而嘴巴张开了,又觉得有些舍不得。这苹果,家里人都没吃过,他很想让爷爷奶奶爹爹阿娘都尝尝。若是就这么咬下去了,岂不是没法分了。

云轻歌看出他的小心思,用手指了指那凹陷进去的果蒂部位,教道,“你用手捏着这两边,再使劲,可以掰开。”

听见这话的两人都有些惊讶,珊瑚奇道,“居然不用刀切也能掰开?”

“嗯。”云轻歌点点头,看着田林依言使劲,他年纪还小,这两天又身子虚弱,憋红了脸好半天,才将苹果掰开。细微的“咔嚓”声响起,苹果整齐的被掰成两半,果肉露了出来,散发着隐约的清香。云轻歌却不由有些失神。

这法子还是前世里景风最爱用的。她自己吃东西精细,吃苹果必须削皮切成小块才肯吃,而景风却是大大咧咧的,每次拿了个苹果洗干净,大手略微用力,掰成两半。一开始是一半给她,一半自己吃。后来有了儿子,儿子跟他一样爱吃苹果,就是一半给儿子,一半自己吃。大概就是这些细微的事情,让云轻歌心里慢慢的生出了孤独的感觉。说出来真的不算什么,琐琐碎碎的,甚至连说的价值都没有。可一桩桩,一件件,却渐渐的让她的心越来越孤单、越来越冷。

“吃吧。舍不得就你吃一半,留一半给家人。”云轻歌回过神来,看着田林小心翼翼又珍惜不舍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田林再不舍,毕竟也只有半个苹果,加上云轻歌与珊瑚在一边看着,三口两口的,还是赶紧吃完了带路。

田家的地头离住处不算远,再没走一会儿,田林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地道,“就是那了。”

举目望去,云轻歌不由生出几分喜色,真是太巧了,种的正是她想要的东西之一,黄瓜。快步走到地头,田林自去跟老田头解释缘由,而云轻歌则好奇的打量了下田家的地。土地一看上去就知道是被精心伺候过的,湿润又细腻,泛着黝黑的光泽。只是十分可惜的,诺大一片土地,只用了不到三分之一种着黄瓜和少许菘菜,其他都闲置了起来。

老田头听田林说了缘由,也激动了起来,走到云轻歌身前,指着自己那满架子黄瓜就说,“娘子若看得上眼,小老儿这些黄瓜便宜些卖给您也使得。”

云轻歌仔细看了看架上的黄瓜,新鲜翠绿,密密麻麻的挂着,表皮上还有着略微扎手的刺,看来田林路上说的是实话,这老田头的确是个种菜的老把式。既然这样,她倒不妨再与他做笔交易。

“田大爷,我这还有些东西,想请人代种,不知你可愿意?”

老田头一听这话,眼睛不由亮了亮,“娘子与小老儿说说,是什么东西?”



红日高照,当云轻歌一行人回到村口老田头的家时,两人已经达成了辣椒种植与黄瓜购买的协议。云轻歌还在老田头的介绍下与村子里另一户养猪的人家处定下了定期采购猪肉的交易,价格自然也是十分满意的。

含着笑进了屋子,她一眼就看见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有些稀薄的杂粮粥,炒黄瓜片,一碗野菜,还有一碗黄澄澄的蒸鸡蛋。这大约是这家人能摆出的最好的饭菜了。云轻歌心下不忍,对着珊瑚悄悄使了个眼色,珊瑚点点头转身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满满的拎着几大块肉。

一顿饭宾主尽欢,老田头和阮氏再三推拒也没拗过云轻歌将肉留下。两人觉得过意不去,到底又搜肠刮肚的找到一家种稻子的,牵线搭桥,算是解决了云轻歌另一项重头的食材。

来时空荡荡的马车,到了要走的时候却装的满满的。云轻歌看着一车子的各色食材,不由心中欢喜。然而看看天色,再要从官道绕回京都却怕是要赶不上关城门的最后时辰了。她们一时跑的太开心,竟然忘记了时间。

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有点傻眼。这可怎生是好?

“娘子若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带路,从林子里穿过去走近路只要小半个时辰。”田林看着她们一筹莫展的样子,犹豫了会儿,开口道。

“可不是说林子里不安全?”云轻歌有些迟疑,赶不上关城门的时间,就只能在外面露宿,这实在是件糟糕的事儿。可若抄近路遇见传说中的劫匪,岂不是更糟糕。

田林摇了摇头,“说是有劫匪,可一直也只是听见风言风语,并没见到真人。我有时候进城办事儿,为了赶时间都是走林子里,倒是一直平平安安的。”

“既然这样,就抄近路吧。”说着,她又转头去看车夫,“车夫大哥觉得呢?”

那车夫这会子也正在暗自心急,错过时间进不了城要耽误好多事儿,能有近道当然最好。再说,说句不厚道的,这一行几人真要打劫,也就是那两个小娘子能有点油水罢了。自己这一穷二白的苦力人,打劫也打劫不到什么。再说,这本地小子既然说是风言风语,自己的运气应该也还没那么差吧。

想到这,车夫点了点头,“好,那我也跟你们一起走近路。”

说走就走,田林单手一撑跳上了马车,与车夫并排而坐,开始指路。

只可惜,那车夫的侥幸之心今日却全然被推翻。一行人走入密林没有多久,就听见身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举目望去,不知何时,他们竟进了人的包围圈。

“别争,咱们把车上的东西留下来。”云轻歌看着周围一圈来势汹汹的劫匪,煞白了脸,悄悄与其他人说,“既然是打劫,有东西也就罢了,应该不会伤人性命。”

谁料她话语没落,那些人竟看也没看东西一眼,手执武器就向着他们冲来。虽然粗布灰衣,目露凶光,一看便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样,可那配合默契训练有素的杀招布阵,却是让人觉出一丝蹊跷。

领头的那人在看清了云轻歌的样貌后,更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手中一柄弯刀直直的就冲着云轻歌劈砍而来。刀刃劈空而下,带起呼呼风声。寒光闪闪,猝不及防!

“娘子!小心!”珊瑚尖叫一声,毫不犹豫的向着她的方向飞扑过去。

然后仿佛慢动作一样,飞溅而出的鲜血洒落在云轻歌的身上,和堆满了腐烂树叶的林间地面。鲜血还是温的,有几滴溅在了她的脸上,却仿佛滚热的油,烫的云轻歌猛的一个哆嗦。她伸出手抱住倒下的珊瑚,双眼睁得极大,用尽全力的盯着她,想看出她到底为什么要为自己挡这一刀。

珊瑚痛极,整张脸都因为疼痛而扭曲在了一起。然而她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却还是转头看向云轻歌,一双美目上上下下的搜索着她有没有哪里受伤。“娘子……快跑……”她使劲推她抱着她的手,吃力的催促,满面焦急。

而就在这时,匪徒的第二刀已经追踪而至!

明晃晃的弯刀自云轻歌的头顶落下,带着森森寒气和凛冽的杀意。珊瑚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早上出发前,两人坐在清晨的阳光里慢悠悠吃着早饭的情景。夏日清晨的风带着特有的凉意,穿堂而过,吹在她们的身上,惬意极了。虽然只有清粥小菜和简单的袖珍小馒头,可珊瑚一直觉得,云轻歌手里做出来的东西,再简单也是美味无比。她还记得那时候,她在心中暗自遐想,若是两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她就算不嫁人了,一辈子伺候着娘子也是好的。

可所有的美好的希望与梦想,就要在这短短的半日后终结于此了。

匪徒看见了珊瑚脸上的绝望,还有云轻歌的一无所觉,脸上显出一个狰狞的笑来。这一次,看你还往哪儿逃!

“噗!”突然有熟悉的武器穿透皮肉的声音响起。他满面惊讶的低头看去,胸前突出的剑尖还在轻轻颤动,心口突然觉得空落落的,手上全部的力气都已经失去,举起的钢刀再也不能落在既定的目标上,哐当一声脆响,掉落在地。

匪徒倒下前看见了身后的男人,原本满脸的惊讶倏忽转为惊恐,渐渐凝固。

48.第二次万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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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酱面(1)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封寒满面凝重,沉声道。一边说,一边扶起受伤的珊瑚。他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面上惊讶之色未褪的云轻歌,手上猛的一个使力,将珊瑚背在了自己背上,随后又对着云轻歌伸出了自己宽大的手掌,“来,我拉着你跑的快些。”

云轻歌一肚子的疑问,却深知这不是闲聊的时候。无论如何,逃命要紧。她抿了抿嘴,将自己的纤秀的小手放入他的掌心,炽热的温度让她心神猛的一颤,再扭头看去,封寒早已移开目光,专心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杀出一条血路。

“我还有两个同伴。”她想起车夫和田林,连忙出声。

“别担心,风柒他们会搞定的。”他侧头看她,声音不算温柔,却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云轻歌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的奇妙心情。明明是在逃命,可心思却总忍不住跑偏到身边的这个人身上。明明是如此命悬一线的情形,可她却一点也不慌张害怕,好像心底深处有某一处深深的相信,只要在这个人的身边,他一定会护得自己安全。

风声从耳边呼呼而过,不知跑了多久,众人终于看见密林的边界,只要出了这密林,就是人来人往的官道,他们就安全了。

“别让他们跑了!”身后传来匪徒阴寒的声音,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封寒背后背着一个,还要拖着云轻歌一起跑,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他咬了咬牙,突然停住了脚步。

“你扶好她。”他将珊瑚放下,看了看只有三十来米远的官道,“一直往前走,别回头。”

“好。”云轻歌点点头,又郑重嘱咐一句,“千万小心。”

封寒心中骤然一暖,还想再说什么,但眼见劫匪已然杀至面前,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二人快走,手中长剑一抖,迎向来人。

云轻歌吃力的扶着珊瑚,两人用尽全力向密林外的官道方向移动着,短短三十米左右的距离,竟如同走了一生那样漫长。

背后叮叮当当的厮打声终于远了,踏出密林,只见风柒风伍等人早已护着车夫与田林甚至还有那一车货物到了官道。风部几人眼见云轻歌二人到了,可后面再无他人,不由面露焦急之色。

“快去救封堡主!他一个人在后面!”云轻歌不待他们张口,就高声喊道。话音未落,几人已刷刷刷冲进密林。

田林与车夫帮着云轻歌将珊瑚放在车上,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默契一致的留在原地等待着。云轻歌焦躁的转着圈,密林里隐约有打斗的声音传来,听得不是很真切,却更加令人揪心。她从没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过,仿佛无论怎样都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终于停了下来,云轻歌紧紧盯着密林的方向,双手紧张的攥成了拳头。他……他们一定赢了吧?

仿佛听见了她内心的祈祷,熟悉的身影一个个的从林中走出,身上血迹斑斑,有的衣衫也在打斗中扯破,分明应该是极为狼狈的形容,但每一个都抬头挺胸,目光坚毅,让人觉得英姿飒爽。步履生风。

然而云轻歌却依旧在等着,等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走出来。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小说戏文里都喜欢写英雄救美,明白了为什么古代人动不动就爱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只能以身相许。

封寒终于走了出来,他每一步都走的平稳扎实,夕阳的余晖斜斜的落在他的身上,仿佛像是电影中英勇无敌的男主角出场的画面。

云轻歌的心忽悠一下颤了几颤,她不知怎么,就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瞎想什么!她猛地唾弃了一下自己飘忽的思绪,抿了抿唇,迎了上去。郑重的欠了欠身,“小女子拜谢封堡主今日救命之恩。”

封寒抬手虚扶了她一把,脸色却不由自主的白了白,“云娘子不必如此客气。既然到了这,就顺路一起回城吧。”

云轻歌心中疑惑,不知为何会有封寒好像熟知她一举一动的错觉,但她并没有发问的时间,因为不待她回答,他已经迈开步子走在了前面。城门即将落锁,回城再问吧。她暗自心想。



回城的时间就如同田林说的那样短,然而即使这样,当给珊瑚请完大夫开完药以后天色也已暗沉下来。云轻歌望了眼天色,仔细的给珊瑚掖好了被子,又用手背量了量她的体温,这才吁了口气轻手轻脚的出了屋。

珊瑚虽然受了伤,好在伤的不是要害,并无性命之忧,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将养个二十天左右便能恢复大半。云轻歌垂着头一边想着今日珊瑚扑上来挡刀给她带来的震撼,一边准备回堂屋点盏灯起来。

她没想过珊瑚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真的会以性命相护,习惯了前世那种人与人之间的防备与戒心,也习惯了永远以代价来赢取所得,她觉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但,这样的感情也深深的震撼了她。珊瑚是她来到这大吴朝以后相处的最久的一个同性,她总以婢女自称,总是在她犯懒的时候,无条件的帮她料理好一切琐事。并以一颗最热诚的心关心着她的点点滴滴。她想起之前自己对她的防备,不由心中升起一股愧疚之情。她从来都自诩自己是个别人怎么对她,她就怎么回报的人,但这一次,她却没能做到……也许,等她好起来之后,自己可以把简单的账务处理的本领好好教一教给她了。

“云娘子。”突兀冒出的喊声惊了云轻歌一跳,她循声望去,才发现封寒一直没走,还站在院子里,像是有话要说。

她望了望他的身后,再无他人,想来他早已把属下都遣走了。云轻歌叹了口气,该来的总要来的,就算他没有话,她也有许多话想要问他。“封堡主还没用膳吧?”她在黑暗中仰头看他,夜色将他的面貌模糊了许多,两人间尴尬冷淡的气氛也被这夜色给模糊了几分,转而成了隐约的温和柔软。“我去下点面条,凑合吃吃吧。”

“好。”封寒点点头,跟着她的步伐向着厨房走去。

昏黄的灯光只能堪堪照亮厨房灶台前的一小块地方,封寒斜依在橱柜上,整个人都陷在了阴影当中,他认真的看着云轻歌先洗了一小把菜秧,再打散两只鸡蛋,将锅烧热,蛋液下锅翻炒。熟练的手势是他见过无数次的。(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他曾经不以为意,此刻再次亲眼看见,心中却是巨浪滔天。经历了彻底失去,此刻再见,才愈发觉得弥足珍贵。那些原本以为平淡如白开水一般的细节,在回忆中翻涌了无数次,一次比一次更加的刻骨铭心。

他想起她不在以后,他整理她的遗物,在书架里的一本诗词选集中看见过的一句话,那句话上有她用笔重重的画的一个圈: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从来不是个诗意的人,然而在看见那一句话的时候,却真切的感受到了一股锥心之痛。此时,能够再在如此靠近她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她下一碗面,即使只有短短的一刻,也是那么的弥足珍贵,珍贵到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小心翼翼起来。

他怎么舍得放手,在好不容易找到她之后,他只想紧紧的把她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一天、一时、一秒都不要再分开。

将肉糜倒入锅内,加上酱油和少许汤,使劲翻炒,再倒入炒好的鸡蛋,继续翻炒至肉糜熟透。作为臊子的肉酱便算完工了。盛出来,再在锅里加上水,放入少许盐,而后放入生面条。

云轻歌做完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她实在是有些累了。今日原本就忙碌,而后又经历了那么险要的事情,回到家还忙着照顾伤患。如果不是有封寒在一边,她今晚宁可胡乱吃点点心也就罢了。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腿都已经站的快失去知觉了。

“坐会儿吧。”正盯着锅里的水,暗自祈祷它能快点沸腾的云轻歌被突如其来的话语惊了一跳。转头看去,封寒将手中的凳子放在了她的身后。

她微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便坐了下来。其实,他还是挺体贴的。居然注意到了自己的疲惫。如果不是之前霸道的不肯解除婚约,又想囚禁自己的话,她觉得他其实还是个蛮好的人。

厨房里一直很沉默,继这一句话后,两人谁都没开口。但这样的沉默却并不尴尬,反而带着几分奇异的默契与放松。就好像他们俩曾经这样不言不语轻松自在的相处过很久似的。

终于,锅里的水咕噜噜冒起了泡泡。云轻歌再次站起身,用筷子将锅里的面条搅拌打散,又放入了先前洗好的小菜秧。略微滚了片刻,她弯下腰熄灭了灶里的火。找了两个大碗将面条一一盛起。

正要端上餐桌,封寒抢先一步端起了碗,“烫,我来吧。”他依旧言简意赅,行动上却毫不含糊。利索的将两碗面条放上桌子,又把肉酱也端了上来。再体贴的拉开椅子。一双平日里有如鹰隼般的眼眸,此刻却带上了些许柔和。他站在桌边,踌躇片刻,终于道,“辛苦了。谢谢。”

云轻歌听见这一声谢,原本带着少许防备与警戒的身型瞬间柔软了下来,她走近餐桌,顺势坐了下来,轻声道,“先吃饭吧。”

肉酱面(2)

面条滑爽,肉酱味美,菜秧碧绿鲜嫩。封寒吃的很专心,一口一口,恨不能将速度再放慢一些,让两人同桌吃饭的时间再长一些,让这熟悉的面条滋味在自己嘴里留存的更久一些。然而碗中的面条与浇头终究还是全部吃光了,就连汤水也喝了个干净。封寒依依不舍的放下面碗,这才发现云轻歌略带诧异的目光。

他掩去心中的一丝狼狈,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只沉声道,“云娘子果然好手艺。”

云轻歌愣了愣,先前见他吃面竟然连添两碗,连汤水都全部喝光,只能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下的足够多。这么看来,这位还是觉得自己的东西做的好吃咯?想到这,心中未免生出些许得意。她微微眯了眼,漾出一个略带俏皮的笑,“封堡主过奖了。”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欲收拾碗筷。

封寒抢先一步站了起来,大手一捞将碗筷都收在手中,“我来,你歇会儿。”说罢,便转身去找洗碗的地方。

云轻歌实在疲倦,也不与他客气了,指点了他自哪里打水,在哪里洗碗。自己只坐在椅子上默默的一边看着他一边躲懒。

她一边看,一边心中讶异。说起来这封寒也算是北方江湖霸主,在她的概念里,怎么也是家仆成群的大户人家,居然还会自己动手洗碗,洗的还如此细致认真。真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封寒背对着她蹲在院子里,云轻歌的目光便一直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屋外夜色昏暗,只有一弯新月与漫天的星辰,冷冷的光辉淡淡的洒在地上和他的身上。云轻歌看着看着,慢慢的皱起了眉头。

“封堡主,你不疼吗?”她突然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也不理解的气恼。

洗碗的身影随声顿了顿,又继续若无其事般的想完成手上的活儿。可原本懒懒的赖在椅子上的人儿蓦地下了地,蹭蹭蹭跑到他的身边,“喂,别洗了,放着吧。你过来,我给你包伤口。”说完,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真是的,硬撑什么!”

封寒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站了起来。云轻歌站在他的面前,身型娇小,个头刚刚只过他的下巴,此刻正双手叉腰,瞪着一双美目,带着几分薄怒看着他,见他起身,便冷哼一声,“看什么,还不快跟我走。”说罢,转身便向着主屋小跑而去,手中一盏刚点好的灯笼随着她跑动的步伐东摇西晃起来。

封寒迈着大步跟着她,看着前面娇小的背影,不由心生感慨。她还是这性子,面子上再多刺,心里其实柔软的不行。只要别人对她有一分好,她就忍不住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捧出来给对方。

走进主屋,云轻歌翻箱倒柜的将前阵子舒玄给她的药品找了出来,点了点下巴,示意封寒坐下。而后皱着眉头盯着他受伤的身侧看了半晌。封寒今日穿的是深青色上衣,原本颜色就深,伤处又在身侧胳膊下面,是以这么长时间了,血渍浸透了小半衣服,她才发现。

“你把上衣脱了。”云轻歌硬着声音道,“我去打盆水。”说完,取了自己平日洗脸的盆转身就出去了。她摸黑走到储水的大水缸处,舀了一勺,想了想又怕感染,一转身咚咚咚的又去了厨房。早上倒是烧过一锅水,这会子用来应该比生水要强。想到这,她又暗自嘀咕,她先前倒忘记了,这是在大吴朝,不知道那封寒听见自己让他脱上衣,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啊……

捧着水盆回了屋,封寒已经将上衣脱了,捏在手上。面色倒是一派淡然。果然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吗?云轻歌眨了眨眼,看着□□着上身的封寒,突然觉得一股热气蒸腾而起,耳根也红了。

抿了抿唇,半垂下眼帘,她仔细的帮他把伤口处的污渍清洗干净。

伤口有些长,好在不是很深,这么长时间过去,已然有些凝固了。云轻歌皱着眉,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先擦着酒精,“有些疼,你忍忍,必须得消毒。”

封寒沉沉的“嗯”了声,侧过头,看着她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小声埋怨,“还好被我看见了,再晚些肯定要发炎了。”

“没事,不很疼。”封寒眼中浮现出几分柔软,开口想安慰她,却又怕自己说的太多,只能这么言简意赅道。

云轻歌听了他的话,也不知道哪儿生出来一股无名之火,“不疼?”她把手上沾着酒精的棉花球重重按在他的伤口上,“不疼是吧?!”

嘶……封寒到底没忍住,这女人,怎么下手还是这么狠毒?他苦笑一下,想了想又道,“有点疼,没事,你别担心。”

担心?云轻歌腾的站起身,直觉就想回一句,你才担心,你全家都担心,谁要担心你啊你想太多了吧!然而想到对方毕竟是因为救自己才受的伤,到底把这一句炮轰给忍了下去。只淡淡道,“我是挺担心,你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找谁去帮我挖金矿去。”

封寒当头被浇了一盆凉水,脸色连着变了几变,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云轻歌已经利索的帮他贴好了纱布,拍拍手站了起身。“行了。”她将手上剩下的纱布放回药箱,脸上的讽刺与防备又冒了出来,“饭也吃了,伤也包了,小女子也累的不行了。封堡主可以回家了。”

“云……娘子。”封寒眼见着原本安宁融洽的气氛被自己又弄糟糕了,不由有些心急,他到底哪里又惹到她了,怎么又不高兴了?“能不能和你聊聊?”

云轻歌揉了揉眉心,她实在是不想应付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刚刚才因为他的见义勇为改观了几分,安生没多久,又原形毕露,真真令人烦躁。可无论如何,这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救了自己不止一次,况且那金矿的事儿还没有定论……想到这,云轻歌无奈道,“封堡主想说什么,长话短说吧。”

封寒点了点头,看着云轻歌掩饰不住的疲态心中涌上一股心疼与不舍,他开口道,“你先坐下。”

所以这是要长谈的节奏吗……屋内再无其他座椅,云轻歌只得依言坐在了床铺上,再次揉了揉眉心,低声道,“封堡主快说吧。”

“我……几乎没追求过女子。”他垂下眼帘,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涩,耳根也飘上了可疑的红晕。云轻歌闻言惊讶的挑起眉看向他,不是吧,她没听错吧?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啊?

封寒没有抬眼,所以并没看见她脸上的讶异,只强撑着一口气自顾自往下说着,“我并不想与你解除婚约,但如果一定要解除婚约,你才肯给我一个追求的机会的话,我……”他咬了咬牙,十分不情愿的道,“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你肯解除婚约了?”云轻歌倏的站了起来,这一瞬间仿佛所有的疲惫都从身上退了下去,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

封寒瞬间切齿,猛然抬头,“你……重点听到哪儿去了!”他站起身,一步走到云轻歌的身前,低下头看着这个因为听见“解除婚约”而开心的小女人,真想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告诉她解除个毛我是你老公你想都别想!然而,他使劲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不行,现在还不能说。

封寒觉得很憋屈,他觉得他活了两辈子,就算是这辈子在被人追杀到最潦倒狼狈的时候都没这么憋屈过。明明就是自己老婆,却不能相认,要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步步为营,生怕自己一个用力过猛她就跑了。

他看着她因为他的话愣怔了一下,而后眼神飘飘忽忽的东游西荡,粉红的色泽一点点的从耳根晕染上双颊。这淡淡的羞涩无端的取悦了他,原本憋屈的心情突然变的轻松了起来,她应该还是对自己有一点感觉的吧,他暗自心想,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来。

突然伸出长臂撑在床柱上,封寒将云轻歌锁在自己与床铺中间,低下头,眼中带着笑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道,“嗯?想起重点了?”

“你干嘛!”云轻歌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尖叫一声,“你往后站,要说话好好说!”她又羞又气,猛的推了他一把,却一个错手推在了他的伤口上。嘶……封寒没忍住,轻轻的吸了一口凉气,眼角的余光里同时窥见罪魁祸首瞬间慌乱的眼神,“你……谁叫你不老实!活该!”

如果装柔弱能博取一点关爱,那我就装柔弱吧。

“好疼!”他拧起眉头,佯装剧痛的低下头察看伤口,却乘此机会使劲夹了一下胳膊,于是原本已经不再出血的伤口又渗出了红色,在白色的纱布上格外显眼。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云轻歌被眼前崩裂的伤口吓了一跳,心中浮现出一丝愧疚之情,自己先前是不是太鲁莽了?毕竟是个伤患。她咬了咬唇,绕到放药的地方,嗫嚅道,“要不我重新帮你包扎一下吧?”

封寒看着她的动作,眼神渐深,带了一丝得逞的笑意,他放沉了声音道,“云娘子就算看在这伤的份上,好歹给我一个交代吧?你说呢?”

冰桔茶

云轻歌觉得很懊恼,明明她平日里是个理智又冷静的人,可那一天晚上,竟然像中了蛊似的,她为什么要点头呢!为什么要说什么“那就试试看”呢!她那一刻一定是被不知名的异次元空间生物附体了!一定是那样!她已经不想去回想当她点头了以后,封寒那张明明应该又酷又拽的脸是怎么刹那间笑成一朵菊花的了。画风转变太快,根本不忍直视好吗!

然后这家伙就名正言顺的以“追求她”的名义登堂入室了。简直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她这小小的院子里转悠。说好的霸气侧漏的江湖霸主呢?难道他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难道传说中的江湖霸主闲到这样的程度了?云轻歌真是越想越纠结,越想越后悔。

就在她神游天外的时候,白锦娘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娘子,这些东西要放哪儿?”白锦娘按照她的吩咐买了一匹白色的粗布回来,正抱着布一脸询问的看着她。

珊瑚受了伤要静养,她却还有个食肆要准备开张,还有那传说中的赏花会也有不少准备,这些都是关乎到她今后生计的事儿,自然马虎不得。于是干脆就请了白锦娘来帮忙做个临时工。她一开始还有点担心白锦娘会不会不如珊瑚那样相处久了有默契,可做了一会儿事,她就发现锦娘是个非常细心又有耐心的人,她平日里话不多,却会默默的观察,把云轻歌的各种细小的习惯牢牢的记在心里,这样一旦云轻歌有所吩咐,她很快就能上手,并做到她希望的程度。

“就放那间空屋子里吧。”云轻歌指了指唯一的一间空屋,那是她计划作为库房的所在,原本还想打一些架子放在里面,这样才好充分利用空间,不过暂时还没空去打理这件事情,就只能先空置着了。

“好。”白锦娘听了,点了点头,抬脚便向空库房走去。刚走到库房门口,却听见自院门外传来一声“先别放!”

讶异的循声望去,云轻歌看见了那个令她头疼无比的身影。她忍不住以手扶额,无奈道,“封堡主您又有何贵干?”

封寒冲着云轻歌嘿嘿一笑,没有答话,只是转头对院门外道;“抬进来。”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自院门外走进来两个力巴打扮的人,两人手中还抬着一个硕大的架子。

封寒负着手走在一边,一边看着二人走路,一边指点道,“小心点,这里转弯。对,往前走,就前面那个屋子。”

云轻歌脸色变了变,这人又出什么幺蛾子!这到底是她的家还是他的!“打住打住!封堡主你干嘛?我可没定这架子。”

“我不是前两日听你说想把那空屋做成库房吗?看你一时没忙过来这茬,就想着帮你把它搞定了。”封寒见她又要炸毛,连忙开口解释,一边说一边带着几分安抚的屈指敲了敲那硕大的货架,“你放心,我都仔细量过,保证合适。而且这架子的木头我也找人仔细看过,没有问题,结实着呢。”说完,他又张罗着让两人将架子往屋里抬。

云轻歌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她快步走到封寒的面前,仰起头盯着他,“封堡主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哪!我不……”

“云娘子,你看,我就是想为你做点事儿……”封寒不等她把拒绝的话说完,立刻软着声音开口阻拦,还配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眼神。嘿,自那晚他发现了,云轻歌简直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若是硬来她只会逆反的更厉害。但要是放软身段扮个可怜什么的,她就立刻要投降了。

果不其然,云轻歌看着他装可怜的样子,就要脱口而出的拒绝硬生生被自己咽了下去,她脸色变了几变,最后磨了磨牙,使劲的哼了一声,转过了身。

眼不见为净!尼玛!说好的霸气侧漏呢!

不过……云轻歌回想起先前听见的话,“搞定?”她怎么觉得这么奇怪呢?这朝代有人这么说吗?她狐疑的看着在空库房张罗着放架子的某人的背影,心中有一种大胆的猜想隐约在涌动,可能吗?会不会自己多虑了?

她信步走到库房门口,斜依在门边,默默看着封寒指挥着人摆放架子。果真如他所说,架子的尺寸量的仔细,做出来的也准,放在库房里将将好把空间利用发挥到极致。她一向并不擅长琢磨这些,原本的想法只是靠墙放一圈架子就好。可封寒帮她设计的却要巧妙的多。先前看见的大架子只是其中一个,后面还有中型的,小型的,有的带抽屉,有的带暗格,有的只是一个槽。就连抽屉暗格都有大大小小不同形状不同规格。而且每一排架子与抽屉上,还贴心的做上了摆放标签的位置,可以分门别类将不同的东西放于不同的地方。

到最后,封寒甚至还带了一个特质的梯子过来。这梯子与大吴朝惯常家用的单边梯不太一样,是像前世那样双边可以撑开的,展开以后上面还有一小块平板,既可以坐下,也可以往上再踩高一些。平板边还有一块竖起,兼具了扶手和椅背的双重功效。

“这梯子比较安全。”封寒一边细心的将梯子收起,塞在门后的缝隙里,一边解释道。而后又诚恳的补充说,“云娘子若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尽管与我说。”

云轻歌打量着前一刻还空空荡荡,此刻却已初见雏形的仓库,说心中不惊异那是不可能的。这家伙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啊!她仔细的观察了半晌,也说不出什么改进意见了,只得点了点头,“封堡主辛苦了。这些架子我很满意。”想了想,她又试探着问道,“这些架子是封堡主你自己设计的吗?”

“那是自然。”封寒得了夸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神情,此刻若是风卫们站在他身边,怕是要把下巴都吓掉了。谁能想到素来不苟言笑的寒石堡堡主竟也有如此笑容满面的时候?

此刻正是午后最热的时候,盛夏的烈日如火,热浪滚滚袭来。别说封寒原本就是个怕热的人,那些常年风吹日晒的力巴也有些禁受不住。

看着一行人涨红的脸和汗湿的前胸后背,云轻歌低声吩咐了白锦娘两句。白锦娘点了点头,转身从厨房拎了一只大壶出来。

“来来来,各位师傅辛苦了,喝点冰桔茶解解渴吧!”白锦娘热情的招呼着,手里也利索的一碗碗倒着。

大吴朝冰是奢侈品,不仅卖价昂贵,也几乎很少看见零卖的。多是富贵人家早早的在冬天就存好了在自家的冰窖里的。云轻歌手上紧,也没门路,自然是买不到冰块的。思来想去,也只能用井水镇着,留一些凉意了。

而这冰桔茶的原材料,其实也是她三文不值二文的收来的,金桔是白锦娘家自己种的,茶叶是茶叶铺子里最下等的茶叶末,还有橘子,也是水果摊上卖剩下原本老板想丢掉的。当初白锦娘见她一口气包圆了一筐橘子,还劝过她,东西虽然便宜,吃不了也是浪费。谁料云轻歌笑眯眯的只让她瞧好。待回了家,折腾了足有一个时辰,这冰桔茶出了炉,白锦娘不得不说个服字。

怨不得人家要开食肆铺子,真真是妙方颇多。

且说那几个抬东西的力巴都接了冰桔茶喝着了,最后一碗白锦娘倒好了,却推到了云轻歌的手边,一边推推她,一边还悄悄冲着封寒的方向努了努嘴。

云轻歌看着封寒被炎炎烈日晒的前后湿透,那汗水跟下雨似的往下滴,也颇有些于心不忍。接过白锦娘倒好的冰桔茶,便施施然走到了封寒的面前,双手端起,“给,天气太热,解解渴吧。”

封寒心中一喜,忙不迭将碗接过来,咕噜咕噜一口气全都灌了下肚。喝完了又意犹未尽的看看云轻歌,嘀咕了一句:“要是冰的就好了。”

云轻歌闻言劈手夺过他手中的空碗,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封堡主想吃冰还是回自家去吃吧。别来我这穷酸小院。”

封寒被呛了声也不恼,只悻悻的摸了摸鼻子,面带尴尬。他倒是忘记了,大吴朝冰块那么贵,云轻歌的确是买不起。“咳……”清了清嗓子缓解自己的尴尬,他又道,“你若觉得库房可以了,我就先带他们走了。”

云轻歌此刻也有些懊恼,她分明一向是个沉稳冷静的,怎地越来越容易被面前这人激起各种情绪,怎么说人家也帮了自己这么多忙,就算说一句也没什么,况且那话原本也没什么恶意,左不过随口一句抱怨而已。轻轻咬了咬唇,她敛去起伏的情绪,对着封寒欠了欠身,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温和,“多谢封堡主相助,这架子……就算是我先与你借钱买的吧。辛苦了。”

封寒张了张嘴,原本想说不用,可转念一想又怕自己这边说不用,云轻歌那边就把架子给退了,于是只能含糊的嗯嗯了两声,便摆了摆手走人。

唉?这是被自己说生气了吗?云轻歌看着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心里有些小小的不舒服。

白锦娘看在眼里,揶揄的推了推她,“娘子,这封堡主对你还真好呢。你就别成天故意跟人对着干了吧。”云轻歌瞪圆了眼,想了半天却不知该怎么说,最后泄气的挥了挥手道,“锦娘姐姐,帮我把剪刀拿来吧。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白锦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抿着嘴帮云轻歌拿了剪刀,见她嗤拉一声将先前的白色粗布剪了一大块下来,不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娘子这是要做什么?若要做衣服,还是先量好了再裁吧。”

“不不不。”云轻歌带着几分得意摇了摇头,“我要做个‘易拉宝’。”一边说,她一边将布摊开在条案上,又找了墨汁毛笔和颜料出来。

“‘易拉宝’是什么?”陌生的名词让锦娘疑惑又好奇的看着云轻歌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略一沉吟就挑了根最粗的毛笔,一笔一划的在白布上勾勒起来。一个画的认真,一个看的认真,一时间,小院里只剩下了悠长的蝉鸣声,甚为安静。

“砰!”院子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发出一声巨响。两人齐齐向院门口看去,云轻歌瞬间拧紧了眉头,放下手中的笔,快步走了出去。

“你怎么又来了?”

49.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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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寒额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身上的短衫也湿透了。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前后不过片刻的时间,他好似又奔走了很长的路。“天气炎热。”他认真看着云轻歌,“我倒忘记了你这没有冰。”说到这他皱了皱眉,对着外面等候着的人挥了挥手,“进来吧。”

于是又有人推着车走了进来,平板车里是码放的整整齐齐巨大的冰块。

云轻歌见了呆怔了片刻,她方才以为他因为自己的话感到不悦,这才不发一言的走人,原来竟然是为自己买冰去了?

“我这并没有冰窖,怕是不好放。封堡主不如还是自己留着用吧。”这么大的人情,她实在觉得有些承受不住。下意识的便要推拒。

封寒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让他们每日只少送一点,只需够了当日所用的量就可。”说着,他指着平板车上的冰块又补充道,“这些是与你降温用的,不能用来入口。那只冰釜里的是可以入口的。你想吃点什么,尽管做就是。若是不够就告诉他们,让他们多送些来。”

“封堡主……”云轻歌为难的看着这一平板车的冰块,这东西在她心里自然谈不上多罕见宝贵,可她知道在大吴朝,想让这些贩冰的人这样小量的一日日送来,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自从她那一日松口之后,封寒一天三趟的往她这小院跑。除了没明着送钱,衣食住行,他看见她缺什么就添什么,见她想要什么,都抢先帮她置办好。这殷勤献的连躺在床上的珊瑚都每日里见她进屋门就笑眯眯的问她封堡主今日来了几回。

云轻歌有些害怕,封寒来势汹汹,虽然嘴上说是不逼她做任何决定,可这汹涌澎湃的热情就让她觉得重逾千斤。感情一事,她前世经历足够,一腔真情,最后落得个那样的下场,说是心灰意冷也不过分。这一次她原本并不想再涉及,可天不如人愿,竟然穿过来就自带未婚夫,还纠缠着那样的秘辛。封寒究竟对她有几分真心,又有多少是因为那矿脉,抑或还有别的原因,她不得而知。只是如今这情形却让她实在有些骑虎难下了。

封寒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当她不想平白接受自己的好意,于是温和了表情解释道,“这原不值什么。[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寒石堡在京都不止观前街上一处铺子,林林总总也有十来处。是以干脆每年夏天用冰都是统一采购的。采购的用量也都会加上一成的富裕,送到你这来的,连那一成的一半也没有。并不需要额外再增加什么开销。”

云轻歌听他话已说到这样的程度,便知自己再说什么推辞之语也是多余。遂半垂了眼眸无声的点了点头。近日来“谢谢”二字已经说的太多,此刻连她自己也觉得言语苍白。抬头看一眼封寒略带欣慰的表情,她抿了抿唇,扬声道,“锦娘姐姐,麻烦帮我打盆水来。再拿条新的汗巾子。”

白锦娘早等了半天了,一听这吩咐,忙转身就去打水,没一会儿就转了回来。回来的时候不仅端着水盆,胳膊上挂着汗巾子,手里还攥了瓶云轻歌夏日里爱用的薄荷液,那东西只需略涂一点在皮肤上,就可以清凉许久。

“擦擦汗吧。”云轻歌轻轻叹口气,将汗巾子拧了一把水,递给封寒。不管什么原因,对方毕竟这些天来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让她刻意忽视他此刻的狼狈,她实在也是做不到。走一步看一步吧,云轻歌在心里说。然后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封寒因为自己递出的这方汗巾子眼中瞬间迸发出的光彩。“封堡主且去堂屋休息会儿。既然有了冰,我便借花献佛,做一份水果雪花酪给堡主解解暑吧。”

“好。”封寒咧嘴嘿嘿一笑,熟门熟路的便拐向了堂屋。自顾自坐着,神情悠然自在。

云轻歌脚下一转,进了后厨。

冰釜已经摆好,放在后厨的阴凉处。云轻歌好奇的揭开盖子,原来这冰釜有内外两层,外层用来填满冰,再将食物放在中间的内层里,就可以起到冷藏的效果了。这次封寒特意送的能入口的冰,就干脆将内外两层都填满了。这燥热的天气,盖子一开,还真有些许凉意扑面而来。

云轻歌沉吟片刻,找出了今日刚得的一小罐牛奶,盛出少许。大火煮开,反复三四次。而后将冰釜中间的碎冰盛出一些,再把牛奶放进去冷却。她手边并没有准备专门的冰刨,于是只能将冰块快速的在小石臼里捣碎。而后又浇上了凉好的牛奶和蜂蜜。

“锦娘姐姐!”云轻歌忙到这,又扬声喊了起来。

白锦娘闻声碎步跑了过来,倚着门问道,“娘子何事?”

“来,帮我搅拌这个。”她把手中的瓷盆递给锦娘,里面是半成品的碎冰,“顺着一个方向,使劲搅拌。”

白锦娘上前两步接过了瓷盆,开始动作起来。

而云轻歌则在厨房里挑了几种水果,两个桃子,一小块西瓜,还有一个苹果。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去皮切丁。

“娘子很用心呐。”白锦娘手上忙着,嘴里也不闲,笑眯眯的开了口。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云轻歌眨眨眼,话音里带了少许无奈与不确定,“大热天的来来回回又是架子又是冰的,我也不好意思。”

“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吗?这雪花酪做起来可麻烦呢。”

云轻歌顿时耳根红了,面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锦娘姐姐说笑了。这不主要苦力活儿都是你在做嘛。”说着,探头看看她手下的瓷盆,“嗯,还得再多搅合半刻钟。”

“娘子你这属于伺机报复。”白锦娘哭笑不得,抬手就轻轻拍了下云轻歌的胳膊,引得她一阵笑。笑完了,她又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女人啊,最重要还是要嫁个好人家。这后半辈子才会有保障。若要一不小心碰上个狼心狗肺的,那可就要赔上一辈子了。”

“锦娘姐姐此言差矣。”云轻歌半靠在料理台上,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反驳道,“谁说女人只能靠嫁人的。不靠男人,自己过的好,那才是真好呢。如果咱们凭着自己的双手去养活自己,那谁也抢不走我们的生活。”

白锦娘手上顿了顿,眼中显出些许复杂的情绪,“娘子这话说的固然有理。可咱们女人在这世道可不好立足呐!”

她抬起眼看着她,精致优美的容貌,年纪轻轻,明明应该是承欢父母膝下无忧无虑的年龄,最大的忧愁也不过是父母会给自己选一个什么样的郎君。可面前的人,却偏偏与这世上绝大部分的女子大相径庭。她孑然一身,只有一个丫头做伴,凡事都习惯了自己亲力亲为,碰见任何困难都是自己咬咬牙硬着头皮撑过去。这坚韧的性子既让她心生敬佩,又让她忍不住为她忧心。

云轻歌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轻轻的摇了摇头,“锦娘姐姐,不试试看,怎能知道自己究竟能走到哪步呢?”

白锦娘轻叹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了,只将手中的瓷盆递给她,“来,看看这样可行了?”

细碎的冰合着牛奶蜂蜜,经过长时间的搅拌,已经变成了粘稠的质地,有点像前世里参了冰沙的奶昔,冰冰凉凉的散发着甜蜜诱人的气息。

“这效果真不错。”云轻歌点了点头,接过了瓷盆,又找了三个小碗出来,先将雪花酪分别装进三个小碗,又把切好的水果丁洒在了上面。水果雪花酪大功告成。

“锦娘姐姐把它送去堂屋吧。”云轻歌开口道。

白锦娘听了抿嘴一笑,“方才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已自己的力量走下去呢,这才多久,娘子就要往后退缩吗?”说着,她便端起了碗,向着堂屋走去。

云轻歌怔怔的站在原地半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又怕麻烦,又真的有些害怕了。如果就此沦陷的话,她只怕自己再经受不起一次伤害。而且正如方才白锦娘说的,这个世道,对于女人而言会格外艰难。她小心翼翼,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万万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将自己之前所有的辛苦都付诸东流。

她舀了一勺雪花酪放入嘴里,冰凉香甜的味道瞬间溢满了口腔,那股子凉意把她心头躁动不安的那股子邪火也扑灭了大半。惬意的眯了眯眼,云轻歌一勺一勺慢慢吃着。正开心时,却见白锦娘去而复返,手中还端着那碗该送出去的雪花酪,一脸惊讶。

“锦娘姐姐怎么了?”她放下勺子问道。

白锦娘伸手便扯了扯她的袖子,急急的向外走去。走了几步才又想起自己还没说明,于是小声道,“娘子,你来看!”

云轻歌跟着她一路疾行,走到了堂屋的外面,却见白锦娘打了个手势,于是二人齐齐躲在了窗户后面。

“娘子,你瞧。”白锦娘将声音压到最低,伸手指了指室内。

云轻歌闻言探头看去,却见封寒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堂屋中间,手里摆弄着几根细长的木棍。

50.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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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寒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砂纸,一手拿着木棍,正耐心而细致的打磨着。[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每一条木棍都被他打磨的光滑锃亮。细细的木屑扑簌簌的从他手中落下,在空气中扬起一阵阵微小的尘埃。他垂着头,目光专注而认真。未时尤其炎热,云轻歌在窗外略站了站就颇有些吃不消了,她眼看着封寒身上的衣服已经又湿了一层。尽管这样,他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份热度,全部的心神还都在手上的活计上。

他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云轻歌有些疑惑。想了想,从白锦娘手上接过了碗,端着雪花酪就走进了堂屋。

“封堡主,吃碗雪花酪凉快凉快。”她说着将手中的碗递了过去。

封寒接过碗,手指与她无意间轻轻相碰。云轻歌咬了咬唇,封寒的指尖温热,还带着木屑的碎沫,莫名让她心中扑通扑通急速蹦跶了几下。

“堡主这是在做什么?”掩去心中突如其来的异样情绪,云轻歌佯装不在意的问道。

封寒低头猛吃了几口雪花酪,这才舒畅的吐了口气,冲着云轻歌笑了笑道,“我看云娘子你不是想做易——个招牌?”不该说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封寒赶紧拗了回来,“木工活我多少也会些,正好顺手,就帮你做掉了。”

“封堡主还会木工活?”云轻歌有些讶异,没想到这男人居然还有这手艺。她仔细去看他手中的东西,暂时还没看出什么机关。她回想起前世的易拉宝,便伸出手想比划给他看。

封寒含着笑看她比划着,他自然知道她想要什么,前世里作为一家公司的运营总监,他并不比她对这些东西陌生。只是此刻看她说的兴致盎然的样子,依稀又想起前世两人刚相识的日子,她也总是这么神采奕奕,干劲十足。只可惜……

“封堡主?”疑惑的声音打断了封寒的思绪,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应道,“我都记下了,云娘子且去休息吧。一个时辰之内定能做好。”

“封叔叔,你又在做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堂屋中两人的对话,门口探出了个虎头虎脑的小人儿,一副好奇又跃跃欲试的模样。

封寒听见了声音,转头对着门口招了招手,“狗娃来了,想看就进来看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狗娃闻言眼睛亮了亮,连蹦带跳的就进了屋。

珊瑚养伤,平日里都是白锦娘在这帮着云轻歌做事,狗娃便来的更加勤快。一来二去的,跟封寒竟也混熟了。小男孩原本就崇拜“大英雄”,听自家娘亲说这封叔叔还会使武器,还救了云娘子,心中的崇拜之情更是汹涌澎拜。每每看见封寒,都恨不能贴上去才好。

好在封寒倒也对他有耐心,从没嫌过他烦,每次与他说话都和和气气的样子。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带着他玩玩,甚至教一点什么。

狗娃走到封寒身边,好奇的盯着封寒手上的活儿,一脸的渴望。封寒见了笑了笑,“你可是想试试看?”说着主动将手中的砂纸递到了男孩面前。

狗娃顿时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手上拿着砂纸,又不敢下手,只傻笑着看着封寒。封寒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你看好了,这样握住了,轻轻的擦,用力要均匀柔和。”一边说,他一边用自己的大手包住了狗娃的小手,带着他一点点打磨着手上的木棍。

云轻歌看见这一幕,突然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类似的场景她曾见过,虽然极其偶尔,但那温馨的一幕还是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中。这一刻,前世今生两幅相似的画面重合起来,她不由想起那两个刻意被自己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一大一小的人。也不知自己不在以后,那两个人会变成怎样,过的好不好。

她心口一酸,猝然转身而去,无人看见的地方,两只眼圈也微微的红了。

封寒默默凝视着那突然离去的身影,眸光沉沉,谁也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究竟为何。



云轻歌向着自己的卧房走去,走了一半,想起先前的雪花酪倒还有半碗没吃完。她素来是个不喜欢浪费的性子,便脚下一转,又去了后厨。

后厨里白锦娘正在忙,云轻歌好奇的走上前去,一边端起已经化了大半的雪花酪一勺一勺吃着,一边看着白锦娘。“锦娘姐姐怎么不回去睡会儿?你身子才好没多久,别太熬了。”

“我没事儿。”白锦娘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温声道,“我想起前两日娘子你不是说天热没胃口,今天特地带了点乌梅山楂过来,给娘子熬点乌梅汤来喝。暑天喝这个再好不过的了。况且咱们现在还有冰了,镇一镇更好了。”

云轻歌吃完了手里的雪花酪,看着白锦娘将乌梅汤离火放在料理台上。顺手便拿了把汤匙舀了一勺尝了尝。别说,白锦娘这乌梅汤熬的酸中带甜,味道适中,真真不错。“锦娘姐姐手艺这么好!”她惊叹一声,又去舀一勺。

白锦娘一听,眼睛弯了起来,“娘子可别夸我了,我这在你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说着,她又分了一部分乌梅汤出来,放在冰釜里,“好了,这样等娘子小憩完了正好就冰透了。这可真不错!”

“对了!”云轻歌脑中突然灵光一线,她的食肆铺子光做早点她一直觉得有些浪费,还可以带着卖些饮品之类嘛!正好封寒说以后每日都可以给她送冰过来,那只需再添置个冰釜在店里,就可以卖冰镇饮料了!这冰镇饮料在观前街应该还是独一份儿吧?不过,这乌梅汤她还想再改进改进……

“锦娘姐姐,你可知道京都哪里有卖洛神花的?”

“洛神花?那是什么花?”白锦娘有些茫然,随即想起什么,道,“买花的话城西倒是有个花草市场,或者娘子再等半个月,到赏花会当天也会有的。”

云轻歌噗嗤笑了起来,“不是那个花,是……嗯,玫瑰茄?可以入药的。”

“药材呀……那我可更不熟悉了。不过马上不是赏花会要到了,南方北方都会有大行脚商来的,娘子可以去问问呀。”白锦娘想了想,又道,“我记得前两天还听封堡主提到这事儿呢。好像说是最大那几个行脚商他都认识。哎?当时不还问娘子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云轻歌一听这话也想起来了,“对哦,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忙不迭脚下一转便向外走去。谁知到了堂屋,只有一个半成品的架子在地上,狗娃站在堂屋正中,眼神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

“狗娃,封叔叔呢?”云轻歌问道。

“啊?”狗娃惊跳起来,脸色煞白,“我……我不知道……哦!对了,他说……有事,对,有事先回家了!”

云轻歌狐疑的看着狗娃,这孩子从不在她面前说谎,这一次是怎么了?



长兴街的毛皮店后院的堂屋内,封寒闭着眼躺在床头,牙关咬的紧紧的,不时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舒玄站在一边,满脸着急,脚下不停踱着步子。

“人还没来吗?”他转头扬声问道。

守在外面的风贰声音也带着紧张,“舒管事,快了,应该就到了。”

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一叠声的呼唤,“来了来了,郭大夫来了!”只见风肆单手提溜着一个胡子花白的小老头,卯足了劲正向着堂屋奔来。小老头一脸气愤,手舞足蹈的想挣脱下地,无奈风肆手劲极大,无论他怎么使劲都还被人牢牢的抓在手里。

待进了堂屋,风肆终于把人放下,顺便还一脸狗腿的给他拉了拉褶皱的衣服。郭大夫狠狠的瞪了一眼他,嘀咕一句,“臭小子,待会再与你算账!”说着就连忙走到榻前,伸出手去给封寒搭脉。

屋内一阵安静,几个人连大气也不敢出。过了不知多久,郭大夫终于把手放了下来,垂下眼眸,沉吟半响。

“郭大夫,堡主他怎么样了?”舒玄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郭大夫眼神变的锐利起来,他拈着胡须看了一圈周围等他开口的人,这才沉着声音道,“堡主身上是千年寒冰草之毒。你们竟然到他发作成这样才来找老夫?!”

“什么?千年寒冰草?!”舒玄脸色刷的就白了,“他之前根本什么都没透露出来,我们见他跟没事人一样,都当他好了呢!算来算去,只可能是在密林里那次了……”

“他上次受伤是在哪儿?”郭大夫拧着眉毛问道。这些人,越来越马虎了,受了伤不找他这个专业大夫,总是自己随便裹裹就糊弄过去,这下糟糕了吧!

舒玄上前一步,指着封寒身侧与上臂,“这两处。”

郭大夫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腰侧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而上臂那处……他小心翼翼剪开裹着的纱布,鲜红的伤口立刻曝露在了众人眼中。天气炎热,伤口原本就有些发炎,而靠里面的地方,此刻看来,已经渐渐显出了乌青的颜色。

舒玄的眼神瞬间转为暗沉,他们太大意了,堡主臂上伤口一直没好,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郭大夫,可有解药?”

郭大夫轻哼一声,“现在着急了?”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千年寒冰草的解药是玄火花。京都怕是没有,但若老夫没有记错,寒石堡内倒是藏了两朵。只是……”他又拈了拈胡须,“玄火花很难长途运送,最好还是劝堡主立即启程回寒石堡吧。”

51.桂花酒酿

“郭大夫,堡主什么时候能醒来?”舒玄看着依旧一动不动的封寒,担心道。[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短则一二日,长则三四日。”郭大夫摇了摇头,“等堡主醒来,你们早做决定。这千年寒冰草之毒可不简单。初次发作之前几乎无迹可寻,一旦发做起来,身体将一日坏过一日,极烈的寒气游走在四肢百骸,中毒的人将越来越怕冷。甚至到最后,在这炎炎夏日,都会冷到不能自已。更重要的是,每一次发作的间隔将越来越短,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中毒者再承受不了这冰冻彻骨的寒冷,四肢僵硬而亡。”

“什么?!”周围的几人齐齐吓了一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几道目光齐刷刷转向了那个坐在床前的老大夫。“郭大夫你可别吓我们,有这么严重?”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老夫有什么必要吓唬你们,啊?”郭大夫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们,“别看堡主先前没事人似的,那是他底子好能忍!寻常人这第一次发作就未必能挺的过去!你们啊!跟在堡主身边太久了,都忘记了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了吗?”

郭大夫的话让几人不约而同愧疚的垂下了头,连舒玄的脸色都有点讪讪的。封寒在他们面前一向是无所不能的姿态,别说寒石堡下面一干人等,连风卫们都一向是把他当做偶像来崇拜的,总觉得无论什么事儿在他面前都不算事。久而久之,真的有点盲目崇拜和信赖了。就好像这一次,也不是没人看出不妥,但问了以后封寒只是云淡风轻的说一句没事,天热所以愈合慢些。大家竟然就都这么相信了。

“行了,你们也别自责了,早点劝堡主回寒石堡就是。亏得堡里一直存着玄火花,只要有了玄火花,千年寒冰草的毒解起来也是不难的。”郭大夫看着面前这些人的表情,心中一口闷气总算出了。他是大夫,最看不得别人不爱惜身体了,这些臭小子不吓唬不行,总这么漫不经心的,有再多的解药补药都不够他们浪费的。(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我会开几服药先帮着压制寒冰草的寒气,等堡主醒了,你们尽快安排行程吧。”

舒玄原本以为按照郭大夫的说法,封寒至少要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才能醒来。谁知道,当天晚上他就睁开了眼。

封寒刚醒转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他记得自己是在四平巷帮云轻歌做易拉宝的架子来着,后来怎么了?记忆里闪过一些混乱的片段,自己倒下,暗处的风卫惊慌失措的冲出来,嗯……好像还吓着狗娃那孩子了……他抬起手揉了揉额头,然后听见了风伍的惊喜的呼声,“爷!爷你醒了!……舒总管,爷……爷醒了!”

封寒叹了口气,这风伍怎么如此大惊小怪?他身上有伤,偶尔晕一次也不是没有过。有点吃力的撑起身子,封寒靠坐起来。立刻有一只手体贴的将靠垫塞在了他身后。他抬眸望去,看进了一双担忧的眸子。

“你怎么也跟他们似的大惊小怪。”他有些失笑。“就算是当年救桃夭那次,也没见你这样。”

舒玄摇了摇头,“你可知你这次是中了毒?”

“中毒?”封寒略带诧异的挑了挑眉,好像真的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然而舒玄却立刻蹙了眉,“行了,跟我别装了,你肯定早知道了。”

封寒摸了摸鼻子,面上有些被人戳穿的尴尬,“寒冰草嘛……一时半会又死不了,无妨无妨。”

舒玄无奈的看着他,“堡主还是尽早回寒石堡吧。免得弟兄们担心。这边的事情基本也已经查的七七八八的了。上次活捉的那个人,堡主不也已经审完了?既然是那边……”他冲着北方点了点手指,“肯定还是要回寒石堡从长计议。堡主你说呢?”

封寒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还是不放心。总想着能带她一起回去。放在我视线内,才能安心。”

舒玄愣了愣,反问道,“堡主是担心那些人再来吗?那不如找个借口将镯子先收回来?再不济咱们放个风声出去也是可以的。云娘子只怕一时半会不会愿意跟咱们走的。”

“是啊……”封寒面上有些怅惘,他只觉虽然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却是步履维艰,如今与云轻歌的关系刚见起色,不行,无论如何他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如果不能把她重新纳入羽翼之下,那他与儿子之前那么多的辛苦,还有自己穿越这八年多来所有的努力和艰难不都白费了吗?如今的云轻歌不再是曾经对他死心塌地捧出一颗心的那个女人,他不牢牢在这守着,只怕要不了多久,就又会与她失之交臂。

想到这,他振了振精神,“所以我不能走。我还得留在这。”

“堡主!”舒玄的眉头拧成了个大疙瘩,他还想再劝什么,却是被封寒摆了摆手止住了,“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



四平巷里,云轻歌并不知道封寒身上的这番变故,她看着堂屋地上半成品的易拉宝架子,无奈的想着是不是该赶紧去找个木匠。只是也不知道封寒什么时候会再来?万一他只是临时有事没两天就又来了呢?可……万一他一去很久不知何时才有能见面呢?

云轻歌突然觉得有些心惊,从何时开始,她竟然已经把他每日报道当成了理所当然?从何时开始,她一日不见到他竟然觉得心中开始失落?

云轻歌一只手紧紧攥着门框,心中警铃大作。她不是下定决心不再陷入这些情情爱爱的吗?多情多扰人,前世付出一颗心,最后收获的却是一天比一天的心凉。相处的日子多是磨难,能够携手走出康庄大道的人少之又少。如今她是有一副好皮囊,可那又如何?红颜转瞬成枯骨,当她年纪渐老,这世界上鲜嫩的美人却永不会少。前世只能一夫一妻的情况下都有那么多小三小四满地横行,大吴朝可是可以名正言顺的纳妾的。何况封寒这种有头有脸的人,她想起前世看的小说里,那些动辄以嫁娶来进行权势平衡的故事,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不由的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不,她绝对做不到,就算是她为正妻,纳进来一堆当花瓶的妾她也不能容忍。感情的天地里从来都只能容得下两个人,再也多不出任何其他的位置。

既然知道前路坎坷,她也并未情根深种,不如趁早收敛心神,方是上策。

想到这,她猛然转身,扬声道,“锦娘姐姐,帮我找个手艺好些的木匠来。”

“木匠?娘子你不等封堡主了吗?”锦娘疑惑的看向她。

云轻歌眸色暗沉,摇了摇头,“锦娘姐姐,人家是做大事的人。差使来做这些粗活算怎么回事?咱们还是莫要逾越了。”她看着有些愣怔的白锦娘,又重重强调一句,“锦娘姐姐还是尽早去找吧。眼看着还有十多日就是赏花会了。咱们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准备呢。”说完,不再理会白锦娘疑惑的眼神,转身便走了出去。

来到堂屋,云轻歌从宽大的桌面上抽出一张压在笔筒下的纸。这是一张清单,上面列出的是赏花会需要的一件件东西。碳条写的单据,字迹说不上漂亮,反而有不少地方因为碳条弄脏了手,手又抹在纸上而留下了斑斑点点的印记。

食材,现在要添置一些饮料用的东西。乌梅,山楂,蜂蜜,桂花。也可以加绿豆,百合。暂时这两种。只是洛神花还不知去哪里找,实在不行就不用了吧。

易拉宝,还差半个架子。这个尽快找工匠做完。

推车,唔,锦娘家有,可以借来用。

锅碗瓢盆,已经备齐了。对了,饮料用什么装呢……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却始终不得要领,要能容易带走,成本也不能太高……算了,先放着吧。想到这,她用碳条在那上面标了个外卖杯。

最后也是她最头疼的一项,宣传单。宣传单内容她早已想好,可她的字却实在上不得台面。原本是可以让珊瑚来写,她倒是念过一些书的,可现在珊瑚还天天躺着,实在不适合做这事情……怎么办呢……

“娘子,我已经跟巷尾的乔大哥说过了,他家时代做木工活儿的,手艺还是挺好的。”正苦思冥想间,白锦娘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说一会儿就来。”

“哎,好。”云轻歌没有抬头,兀自对着手上的单据皱眉头。

白锦娘好奇的探头,看见那张鬼画符似的单据,心中了然,“娘子你这是又在发愁什么?咱们该准备的东西不是都差不多了吗?”她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的东西,“这是方才我去找乔大哥,他家嫂子让我带来的。嫂子做的桂花酒酿在咱们四平巷和前面的观前街都是有名的。我今儿倒赶巧了,正好她做完一批开盖子。”

一只粗粗的竹筒被白锦娘递了出来,桂花酒酿特有的清甜醇香溢了出来。

“咦?”云轻歌看见竹筒眼睛蓦地亮了起来,“太好了!我怎么没想到呢,可以用竹筒呀!”

她迅速拿起碳条记下了竹筒二字,满脸都是轻快的笑容。白锦娘见她高兴,不由也心情愈发愉快起来,寻了只碗和一把调羹就开始倒那竹筒中的桂花酒酿。

“请问这里是云娘子家吗?”正在此时,突然院门外响起了叫门声。

白锦娘听了来人的声音高兴的正要去开门,却听见另一个冷冷的男声响了起来,“你是谁?”

...



52.赏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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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陋的院门外,封寒冷冷的看着乔木匠,双手抱臂,眉头紧锁。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怎么他不过病了一两天,就会有陌生男人来敲门找她?他不在的时候,她到底做了什么?隐隐绰绰的危机感来的快极了,深深的不安涌上心间。他一直知道她如今又漂亮又聪明又大方,走到哪儿都招人眼球,这样的她他究竟要怎么才能守住?怎么才能重新纳入自己的怀抱?

乔木匠有些莫名,狗娃他娘方才来找自己,说是新来的云娘子想找个木匠做活儿。他们街坊邻居了多少年,自是熟悉,于是他便让狗娃他娘先过来,自己收拾了些工具随后跟上。谁知道刚拍门,边上就冒出个奇怪的男人。气场强大,让人心生畏惧。一看就不是个简单人物。这四平巷何时来了这样一号人物?而且听他的口气,仿佛还是这家的主人?咦,好奇怪,狗娃他娘不是明明说那云娘子是单身只带了个丫鬟吗?

乔木匠再次抬头看看左右,没错啊,挨着狗娃家左手边的第一家。他看着边上虎视眈眈面色不善的男人,小心翼翼道,“请问,这是云娘子家吗?我是……”

话音没落,门吱呀被打开了。云轻歌站在门里,身后是脸上有些疑惑的白锦娘。

“是乔大哥吗?快请进吧。”云轻歌语气轻快的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完全无视了在看见她的一瞬间脸色变了几变的封寒。

乔木匠松了口气,点点头,三步两步走进了院子。悄悄回首,却见那奇怪的男人也跟在他后面顺势垮了进门。

“封堡主今日又有何事?”封寒刚走进院门,却被云轻歌堵住了。云轻歌双手抱臂,脸上一副生疏客气的模样。分明是不想他进来。

封寒的脸色愈发难看,他不在的这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之前两人的关系已经开始软化了,怎么变成如今这样子?这女人难道又生气了?

“你在生气?”封寒看着云轻歌,疑惑道。“是因为我上次走的匆忙?”

“堡主多虑了。(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云轻歌静静看着他,放下了手臂,“我只是觉得堡主贵人事多,真的没有必要总往我这地方跑。”

封寒看了她片刻,心中转了无数念头,最后只是弯了弯嘴角,“上次那架子不是还没做完吗?我想你着急要,正好今日无事,就来帮你做完它。”说完,抬脚便要绕过云轻歌继续往里走。

云轻歌没有拦他,却开口道,“乔大哥家里时代为木匠的营生,我已请了他帮忙做剩下的活儿。”

封寒脚步顿了顿,心中涌上一股无力感。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总是在事情渐渐有所进展的时候突然被冷冻起来。他根本看不懂她,前世不曾,今生也不曾!她总是莫名其妙就不开心了,莫名其妙就生气了。对着他大吼一阵,他都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被她吼出来的那些小事究竟有什么可计较可在意的?更不懂她那变幻莫测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但他至少知道一点,他今天不能走。虽然她没说,但他分明能感觉到,若今日他抬脚走了,只怕以后再想与她更近一步就更不可能了。

“既是我开头的,还是我来做完吧。云娘子不会这点小事都要跟我客气吧。”他转过头,平日里严肃冷硬的面容此刻线条柔软,还带着几分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隐隐的恳求。

云轻歌心中刹那间生出几分不忍,他是高高在上的寒石堡堡主,可在自己面前却总是小心翼翼,唯恐她心生不快。她不是铁石心肠,相反,其实她的心很软很软。她眼中的疏离于是悄悄的褪去几分,可是既叫了乔木匠来做事,也不好就这么把人赶走。况且她还想从他那定些竹筒。不过――

“木工活这种小事,还是不劳堡主动手了。”她状似无意的拽了拽自己的袖口,眼角的余光看见封寒僵硬的脸色,心内又是不忍又觉得有趣,忍了片刻,才把嘴角的笑意掩去,“不过,我似乎记得堡主说认得南边来的行脚商?”

“行脚商?”封寒愣怔了下,瞬间眼中放出兴高采烈的光来,“对,云娘子可是需要买什么东西?要不我让他们带着货来给你看?你若是看见什么喜欢的尽管拿下来我来与他们结账……”他的声音慢慢变小了,眼前的俏佳人原本隐隐带笑的表情因为他先前的话又带上了几分不满。

哎,所以说女人真的心思太复杂。他就不懂了,前世她整天一提起他不给她买礼物就不开心,说不了几句还要拌嘴,还要哭。怎么这会子他主动给她买,她又不高兴了?

“封堡主若要再说这样的话,我看还是算了。”云轻歌板着脸看着面前自说自话的男人,心中又涌上一阵烦躁,又来了!他以为他是谁?总是这样动不动就自以为是!她做她自己的生意,要他送什么?

封寒见势不妙,连忙上前一步,低下头来看着她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诚恳些,“云娘子你怎么又不高兴了?”见她嘴角微抿,眼神不快,隐约有开口要发火的迹象,连忙举起双手做出个投降的姿势,“你说你说,你是想怎样,说出来我一定配合你。”

“好,那我说,你听。堡主若愿意帮忙,我万分感激,但若你再像方才那样,别怪我翻脸。”云轻歌忍下心中的火气,开口道,“我这里还差一味食材,叫做玫瑰茄,或者还有个名字叫洛神花,因着是南方的东西,我想劳烦堡主牵个线,看看能不能收一批。只我这用量许不够大,我怕人家不肯卖。”

“他敢!”封寒一听这话,面容瞬间变的冷冽,带着几分傲然挑了挑眉,“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跟那老小子说。”

“如此,就麻烦封堡主了。”云轻歌欠了欠身,漾出了一丝笑意。见她终于又高兴了,封寒也不进屋了,干脆乘热打铁转身向外走去,“我这就给你联系人去。”



有了封寒出马,还真找到了云轻歌需要的洛神花,说起来也是她运气好,这是那人第一次将这东西带来京都,带的也不算多,原本想着碰碰运气,云轻歌一见,直接包圆了。

还有宣传单的事儿,封寒三句两句就套出了狗娃的话,二话没说领着舒玄两人整整写了两天,帮她做了足有七八百张。算是解决了她的心腹大患。

日子就这么一晃而过,虽然日头依旧毒辣,但与八月的天气比,九月到底是开始有些凉意了。赏花会就在九月的月中这一天开始,地点也离四平巷极近,就在燕来坊与鸿运坊中间的一个广场上。

封寒原想那一日陪着云轻歌去参加赏花会,但却被云轻歌坚决拒绝了。这些日子她已经受到他太多的帮助,她私心里实在害怕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京都,或者两人渐行渐远,她该怎么继续过下去。

封寒拗不过她的坚持,只得再三叮嘱了她万事小心,又陪着她去了趟金吾卫长使府上。那长使应是早就得了秦远的信,见到云轻歌登门还是颇为客气的,又听说她要参加赏花会,更是连连点头表示定会大力支持,并当场吩咐下去若是云轻歌有事求助,金吾卫内众人不得怠慢。

听了这吩咐,封寒才算稍稍放了点心。但想着赏花会当日人肯定不会少,少不得又心焦一回,最后只留了舒玄在身边,把所有的风卫都派去守着云轻歌才算作罢。

东折腾西折腾的,九月十五日就这么到了。

一大早云轻歌带着白锦娘将要带的东西堆上推车,颤颤巍巍的就出发了。吸取了之前在丰县的教训,云轻歌早早的就打探过了这赏花会摆摊设点的地方可有讲究,正好乔木匠也是要去的,便好心让她摆在自己边上,这样两边也能互相照顾照顾。

说起来这乔木匠的妻子宋氏也是个喜欢倒腾吃的人,与云轻歌碰了面颇有种找到同道知己的感觉,先还是喊云娘子,没几次就热情的叫上了妹子。朋友多了路好走,云轻歌并不讨厌她的热情,相反还颇觉得暖人心扉,于是顺势也叫上了姐姐。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更熟了。连这次摆摊的事儿也是宋氏张罗的。

云轻歌到了广场,举目一看,虽然刚过卯时,广场上已然热闹起来。大家自动自觉的靠着边摆起了集市。赏花会果然是名不虚传,衣食住行,各色各样的摊点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给。

别说那些常见的吃食、布料、香料、小首饰,小家居用品等等,云轻歌还看见了拎着宠物猫狗来卖的,还有当场写字作画的,甚至还有画糖稀的,捏面人的,剪纸的,真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

云轻歌颇为感兴趣的四顾看了会儿,很是遗憾自己还要摆摊,不能单纯当个游客逛个尽兴。

“娘子,这个要怎么放?”轻声的询问打断了她饶有兴致的打量,云轻歌转过头来,只见白锦娘正为难的抱着她的易拉宝,不知从何展开支起来。云轻歌笑了起来,连忙接到手中,亲手撑好,又寻了两块石头压住,让它牢牢的支在地上。

封寒的手艺真的不错,那个支架,他做的部分和乔木匠的几乎无甚差别,甚至可以说,他做的还要更仔细些。

云轻歌有些感慨的看着支好的易拉宝,还有白锦娘快手快脚已经全部归置完毕的自家摊位,突然觉得心跳按捺不住的狂猛起来。她深吸了口气,平复着激动的心跳,轻快的走到摊位前,点起炉子下的火,又将装着黄瓜丝、生鸡蛋、里脊片的小筐一一摆好。

片刻之后,有白粥浓郁的香气慢慢溢了出来。

...



53.洛神梅子茶

“云香食肆新品尝鲜咯!今日全部九折,满五送一,优惠多多!”白锦娘照着云轻歌的吩咐拿着一大摞的宣传单页站在赏花会人流最密集的路口一边吆喝一边发着,“凭单页再减两文!”一开始她还颇觉得有些抹不开脸面。(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虽然说因着生计艰难,她也去领过浆洗衣服的活,可那毕竟不需要怎么与人打交道,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呼喝还真是生平第一次。可她偶尔透过重重的人群看去,看见那摊点前忙碌着的年轻靓丽的身影,就不自觉的涌起一阵新的勇气。

是啊,她们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有什么好害羞胆怯的呢?想到今早出发之前,珊瑚还特地拉着她的手,切切的嘱咐了半天,一副恨不能到场的表情,白锦娘不由轻笑起来,珊瑚对云轻歌的信赖和崇拜之情她看在眼里,一开始只觉得这小姑娘真是一副实诚心肠。可相处久了,她却发现并不只是珊瑚实诚心肠,而是云轻歌的身上就有这样的特质,让人不自觉的被她吸引,被她鼓舞。旁人看着她每日那么努力,那么奋进,便不自觉自己也愈发的努力起来。

“这位大娘,去看看我们云香食肆新出的粥品吧,甜咸都有,凭这单子还可以减两文。”

“小公子可要尝尝我们云香食肆的洛神梅子茶?生津止渴,还是冰镇的哦!”

“这位娘子,前面云香食肆有新出的吃食手抓饼,各种馅心随你选择,好吃又便宜。”

随着宣传单页一张张的发出去,云轻歌的摊点前人也越来越多。有的是被她那硕大的易拉宝吸引过来的。不同于普通的招牌,她的易拉宝更大,优惠的信息也更醒目。人们往往在很远处就看见那上面用红色颜料写的巨大的买五送一几个大字,再往下又是深青色的九折优惠。是人都有贪小便宜的心思,看见这两排字,便个个忍不住要来看看这里究竟是卖什么的,在做什么活动。

等一来到了摊子面前,扑鼻而来的香气和琳琅满目的吃食又立刻吸引了不少人坐下尝鲜。

说起来,因着人手有限的缘故,大部分像云轻歌这样的小摊点所能出售的现制物品都是极其有限的,尤其是小食铺子,通常一个摊点只有一样吃食,最多两样。可云轻歌这里却又是吃食,又是饮料,吃食里还分了干点稀点。不得不说算的上是极其丰富的了。

“老板娘,要一碗香菇瘦肉粥。[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好嘞,您稍等。”云轻歌转身舀起一勺熬好的白粥放入准备好的小紫砂煲里,加入少许盐,定量的香菇和肉丝,放在火上慢炖。“下一位要什么?”

“这是手抓饼?我看看……要加黄瓜丝和里脊片。”

有条不紊的煎饼,煎里脊,再放上事先准备好的黄瓜丝,抹上自制的酱料,轻轻一卷,用事先准备好的荷叶包好,递给客人。此时第一位客人要的粥也炖好了。正好起锅,端上桌。

没一会儿,云轻歌的汗珠就沿着额头滴了下来,她连忙揭开冰釜,拿出外层镇着的汗巾子,抹了抹额头和脖子。这一刻,她不由庆幸自己及时找了白锦娘这个帮手,等过些天云香食肆正式开业,想来她还得把白锦娘也留下才能够用。嗯,教珊瑚算账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

微微一晃神间,突然有什么从她的脚面上跳跃而过。云轻歌骇了一跳,定睛看去,却看见了一对水灵灵黑黝黝的圆眼睛。

“嘿,你好呀,小家伙。”她玩心突起,对着那小身影招手。只见那火红的小身影吱的长叫一声,东蹦西跳了几下窝进了站在摊点边的一个容颜俊俏的小公子的怀里。

云轻歌眨了眨眼,看着面前这个怀里抱着小狐狸,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小“公子”,一双杏眼又大又漂亮,唇红齿白,分明是个十三四岁的漂亮小姑娘。小姑娘穿的衣服虽然样式简单,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那料子质地着实不凡,做工也是一等一的好。恐怕是哪家的娘子偷溜出来玩吧。云轻歌暗自笑了会儿,弯了弯眼睛问道,“这位公子可要尝尝云香食肆的洛神梅子茶?冰镇的哟!”

“好……姐姐你好美啊……”小公子看见她的笑,脸蛋刷的红了,结结巴巴的开了口。他身边伺候的人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一脸无奈,小公子猛的回头,嘀咕道,“小十干嘛啦?”

“郡……公子……”边上带着几分温雅的小厮打扮的人儿低低喊了声,又转头对着云轻歌轻轻颌首,“烦请老板娘给我们上两份粥,两份饼吧。至于品种,老板娘请随意。”

“好的,请稍等。”云轻歌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便转身忙碌起来。没一会儿,一份皮蛋瘦肉粥一份蜜豆粥就备好了。再来两份全套的饼。嗯……云轻歌顿了顿,又打开冰釜盛了两竹筒的洛神梅子茶。稳稳的端着几分食物,她走到了二人的桌边。

“二位请慢用。”她将托盘中的食物一一端出,最后拿出的是那两份洛神梅子茶。

“咦,这是什么?我们好像没有叫。”那名为小十的“小厮”疑惑的看着竹筒,说着伸出手握住竹筒想还给云轻歌。手指刚碰到竹筒壁,却忍不住喟叹一声,“啊,是冰镇的,好凉爽。”

云轻歌见状抬手轻轻压在他的手上,阻止了他想要还竹筒的动作,“这两份是我送给二位的。嗯,洛神花解暑降温,增白美容,二位不妨喝完。”说完,她再次意有所指的俏皮的眨了眨眼,便转身而去了。

“呃,小十,她刚才说什么?”小公子回过头,眼中飘过一丝疑惑。

小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声道,“郡主,她刚才说洛神花解暑降温,增白美容……”

“咦,就这么被看穿了吗?”小公子,哦不,小郡主傻笑两声挠了挠头发,“那我们的计划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

小十叹了口气,“公子,不如咱们先把东西吃了吧。”

所以那句话怎么说的,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这在小郡主身上简直体现的淋漓尽致。她一听小十的提议,立刻满眼放光的将桌上的几样食物全部划拉到面前,左右挑拣了一下,将蜜豆粥划为己有。而后又一把摸上了盛着洛神梅子茶的竹筒。

“公子……这才早上,你若吃坏了肚子,我怕王爷又要着急了。”

“不会不会,我很强壮的!”小郡主拍了拍胸脯,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惹得不时偷瞄这里情况的云轻歌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然而那小姑娘却毫无所觉,只抱着小十的胳膊摇晃着,“没事的没事的,我就喝一口,尝尝嘛……”

小十被摇的无奈,终于放开竹筒,轻轻瞪了一眼,“就一口,不许多喝!”

“嘿嘿,太好了!”小郡主终于抢过了竹筒,抱起来就是咕噜噜一大口。这一口下去,原本满满一竹筒的水少了足有一半。“啊……又酸又甜,太好喝了!小十,你说那个云娘子会做这么好喝的水吗?”

“那肯定会啊!”小十郑重的点了点头,“不是说是厨神娘子呢吗?”

咦?云轻歌偷听到这,忍不住挑了挑眉,这两个有趣的丫头难道是特地来找自己的?她们到底是什么人,找她有什么事儿?

正琢磨着呢,边上突然有人叫她。抬眼看去,却是临时找来的力巴宋海。云轻歌这摊点要用的东西多,她与白锦娘到底一次运不完,最后还是找了个同住在四平巷的做力巴活的宋海。这不,宋海正是给她送剩下的食材辅料来了。

“云娘子,你要的东西都在这了。点点吧。”宋海放下担子,撩起挂在脖子上的汗巾子擦了擦满额头的汗。刚到未时,太阳已经高了起来,照在人身上**辣的,稍微动动就会流下汗来。

云轻歌走到冰釜前,利索的盛了满满一竹桶的冰镇绿豆汤递给宋海,见他一仰脖子都喝了,这才道,“宋大哥略坐坐休息会儿吧,我来看看齐全了没。”说完,便走到担子前,将那些个坛子包裹的一个个归置到位。

因着云轻歌这铺位宣传得当,又新鲜有趣,早饭点那一拨卖的格外好,此刻摊位上第一批备的食材已然卖的差不多了,她一边归置,一边在心里盘算,按照这样的速度,只怕自己先前准备的食材根本就不够用啊。看来明天得想个法子做限购之类了。

“可以了,都齐全了。宋大哥辛苦了。”清点完食材,云轻歌站直了身子,向宋海道谢。宋海摆了摆手,憨厚道,“都是街坊邻居,云娘子不用这么客气。”而后便挑着空担子告别了。

云轻歌看着他离开,心想乘着现在人不算很多,赶紧把需要处理的食材处理一下。谁料一转身,便看见那女扮男装的小公子带着跟班正直直的站在她身后,瞪圆了双眼,一副惊诧的表情。

“你……你就是那个云娘子?”小公子小声道,“那个厨神娘子?”

云轻歌看着她的样子忍俊不禁,弯了弯嘴角,“厨神娘子我不知道,但我的确姓云。”

“那……并州那个番椒推广是不是你和秦大人一起做的?”小公子又问道,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头小鹿。

“是我。”云轻歌心下倒是有些讶异,消息传这么快吗?并州的事儿也就个把月,这小姑娘从何得知?

小公子听了她的话顿时开心起来,原地一蹦三丈高,“哇!太棒了!云娘子云娘子,请帮帮我吧!”

...



54.手抓饼

“哦?”云轻歌眨眨眼,“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我想跟你学做菜!”小公子双手相握,因为紧张而指关节有些泛白,“那个……不用很多,一两样就可以……对了,我可以付钱的!”说着她转头看向身边小厮打扮的人,小声催促道,“小十小十,快拿钱……”

小十闻言连忙从腰间解下钱袋,捧在掌心,举到了云轻歌面前。(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小小的钱袋,虽然鼓鼓囊囊,但若只是装银子想来也装不了多少,但——那钱袋就跟这小公子身上的衣服一样,质地上乘,绣工精致,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用的东西。

云轻歌看了看钱袋,心中生出两分计较来。只见她眼珠一转,抿着唇轻勾嘴角道,“小妹妹,我也不跟你们说瞎话打发你们,只是,想让我教做菜,总得和我说说原因。云娘子我虽然算不得什么人物,可时间也是很宝贵的。你们说呢?”

“嘿嘿,被云娘子看出来了呀。”小姑娘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一双杏眼水灵灵黑黝黝的可爱的紧,“嗯,是这样的……”她开了口,又有些犹豫,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我的……嗯……一位朋友,过些天就到他的生辰了。我想给他个惊喜。所以想和云娘子你学一两道简单的菜,给他一个惊喜。你看,可以吗?”

云轻歌看着小姑娘有些期期艾艾的样子,不由心里生出几丝恶趣味来,她摸了摸下巴,又问道,“朋友啊?是男的还是女的呢?”

“哎?”小姑娘有点疑惑,仿佛不知道云轻歌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然而看见她充满期待的灼灼眼神,还是老老实实的道,“是男子……”

云轻歌忍不住哈的笑了出来,眼中一片促狭,“男子啊,好,包在我身上了!”她又看看这眼睛骤然放出光来的小姑娘,心中暗道,不知是个怎样的男子,竟然惹得小姑娘一片芳心,古人早熟,这个年纪的姑娘订婚嫁人了的也不是没有,就算是前世,上中学的小男生小女生们拉拉手亲一下什么的也是很萌哒。不过,眼下正值赏花会最热闹的时候,白锦娘还在勤勤恳恳的发传单,她一个人在这的确也忙不过来。如今来了现成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呀。

想到这,云轻歌佯做矜持状,又抬了抬下巴,“不过,要学我的厨艺,可是必须要交束脩的哦。[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你看现在我这摊位上这么忙,这样吧,你给我当半天的小工。做的好的话,那我就下午教你。但如果做的不够好的话,我是不教的哟。小妹妹,怎么样?”

“好……”小姑娘才刚开口,却被一边的小十扯了扯袖子。小十转脸看向云轻歌,温声道,“还是我来代我们家公子做事儿吧。”

“哎?这可不行,只能小妹妹自己来哦。而且你也要一起来帮忙的呢!”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小十明显拗不过自家主子的执拗,到底还是妥协了。两人迟疑片刻,齐齐点头应了声好。

云轻歌得了两个小助手,明显工作量要减轻多了。一切都不再手忙脚乱,而变的井然有序起来。

嗯……她看着认真在摊位上给她打下手的小姑娘,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并不是个怕吃苦做不了事儿的千金大小姐。既然这样,她也乐得帮一个忙,落点人情。

抬头看看天色,红日当空,再看看所剩不多的食材,忙碌的上午就这么过去了。此刻已到了午饭的点。云香食肆的摊位前此刻虽然依旧人潮汹涌,可无奈云轻歌头一晚准备的食材早已告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她干脆大声对着还想前来尝鲜的人们宣布道,“今日已经全部售空,还请各位明日再来。”

出乎意料的好销量,让云轻歌心情格外的好。她一边张罗着收拾铺子,将白锦娘喊回来。一边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肚子饿了吧?来,收拾完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小姑娘一听,眼睛亮了亮,连忙点头,“好好好。”点完头,又忙不迭的招呼同伴。

云轻歌笑眯眯的看着她们,盘算着是回去自己做点什么,还是干脆顺便逛逛这赏花会呢?她之前依稀看见了好几家京都有名的大酒楼也在这摆了摊点,好像很是诱人的样子。

正兀自想着心事,却听见小姑娘惊呼了一声,“糟糕,我的小狐狸不见了!”

小狐狸的失踪让小姑娘再无心吃什么午饭。云轻歌见她着急,便让她赶紧先去找宠物。两人谁也没想到,这一只小狐狸的失踪差点给那杏眼小姑娘带来一场杀身之祸。当然,此为后话,姑且不表。

而既然不用再操心两个小姑娘的午饭,云轻歌索性收了摊子,请边上的乔木匠夫妻帮忙看着车子,再领着白锦娘出去逛这赏花会。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大吴的盛会。熙来攘往的人群和千姿百态的各种摊点实在是让两人看花了眼。



而此刻,在聚仙楼的摊位前,一个机灵瘦削的小伙子走了过来。聚仙楼的掌事黄云德一看见他,连忙招手示意。小伙子脚下紧走几步,便站到了黄云德的面前。“黄掌事,小的转完了。”

“好。你给我说说。”黄云德将人拉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压着声音问道。

小伙子立刻掰着手指头道,“今年参加赏花会的,大酒楼食肆一共三家,除去咱们聚仙楼,就是八宝斋和满堂彩。”

“嗯,咱们这城里的格局想要动一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这么多年了,我们三家都想能占个头筹,可谁也没成功过。”说到这儿,黄云德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又抿了抿嘴,眼中划过一丝精光,今年可说不好了。他们今年有了妙方,说不定可以搏上一搏。“还有其他的呢?”

“其他多是小食肆,还有些手艺人的摊点了。倒无甚特别的。”男子答道,接着举起手上的油纸包,“只这一家,生意特别的好。不仅是人多,后来据说原本准备一日的食材,一个上午就卖光了。这一个还是小的加了价从别人手里买回来的。”

“哦?”黄掌事一听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意思,“这是哪家的,什么来头,这又是什么?”

“叫什么云香食肆。”男子将手中的宣传单页也给了掌事,接着说道,“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在忙活,年纪也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这东西叫做手抓饼。”说着,他将油纸包打了开来。

黄掌事接过手抓饼,先是仔细观察了会儿,层层酥软的面饼,外面煎的略脆,里面却是柔软而带着少许韧性的。中间卷着切的极细的黄瓜丝,还有里脊肉片。闻了闻,有股子说不出的酸甜气味,应该是那红红的酱料上带的。

他试探着咬了一口,饼皮软韧,内馅饱足。恰逢着午餐时分,黄掌事原本就有些饿了,这下子勾起了食欲,更觉得饥肠辘辘。于是没忍住又咬了满满一口。这一次连肉带黄瓜,还有酸甜的酱料一起入口,倒真是味道不错啊。

他干脆三两口将这一个手抓饼吃完了,这才满足的擦了擦嘴,“的确味道不错。”不过,既然是小食肆,应该没什么打紧。“这家开在观前街?”

“嗯,原来老周家的位置,据说还是做早餐,兼卖茶水,要等赏花会结束了才正式开业。”

“早点啊……”黄掌柜拧了拧眉,挥了挥手,“那你多盯着点吧。”说完,又自己嘀咕道,多盯着点准没错。

见男子走了,黄掌事又转过身,看着身边一直坐在那半眯着眼养神的大厨,搓了搓手,带着笑道,“老方啊,明日的比试你可准备好了?”

方文山眼皮没抬,暗自斜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的撇了撇嘴角,“自然准备好了。可需要我再给掌事的你表演一下?”

“啊?不用了不用了。”这黄掌事看来极为倚重方文山,对他的态度几乎好到了恭敬的地步了,“你说好了那定是好了。”

哼……方文山冷哼一声,再不搭理他,依旧坐在那闭目养神,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再入不了他的心神。

那是他花了大功夫搞回来的食单,据说那杏花楼已经靠着这一道食单赚了个杯盆满钵。哼,杏花楼那个小地方都能那么赚,放到京都来,他们聚仙楼肯定今年能拔得头筹。到时候,这一年的银子都会像流水一样哗哗的赚进来。他老方的地位肯定也会随着这银子的进账水涨船高的。

那臭小子卖他食单的时候还罗里吧嗦的说什么一定要加上前面的名头。哼,他才不傻呢,加了那个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他加没加。到了他老方手里,那就是他的东西了!

想到这,他的嘴角勾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来。

而正逛赏花会逛的兴起的云轻歌无端端的背后突然起了一层寒意。“奇怪……”云轻歌手里捏着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猴子面人轻轻嘀咕了一声。

...



55.擂台赛(1)

云轻歌逛完街吃完午膳,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先前那小姑娘主仆二人,未免有些心急。[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她向来是个认真的人,既然答应了要教她,就把事情放在了心里。这会子人还没来,让她难免生出些许担忧。她想了想叫来狗娃,嘱咐他去广场上找人。自己则在家里整理第二日要用的食材。

过了小半个时辰,狗娃果然将人带来了,还嘀嘀咕咕跟她说了一气儿话。原来先前那二人去找小狐狸发生了一串事故,小姑娘差点连命都丢了。看着她还惊魂未定的样子,云轻歌心下颇有些不忍,连忙盛了两杯冰镇的乌梅汤给二人压压惊。

再后来一番谈话下来,云轻歌才知道,原来这小姑娘竟然是大吴朝传奇般的平民郡主安心郡主林欢颜,而那个她心心念念的“朋友”,自然就是收养了她的冷面王爷北辰王。前世看了无数网文小说的云轻歌忍不住在心中勾勒了一番二人如何相濡以沫互生情愫的故事,女人的八卦鸡婆属性作祟,她教导林欢颜的热情更高了。

狗娃被她打发出去继续在赏花会注意各种情况,而林欢颜则认认真真的跟她学着做辣卤菜。老田头那边的辣椒下了地,只是没那么快收成,她现在能用的只有自己种那些。两人热热闹闹的一个教一个学,很快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直到日头偏西,晚霞洒满天边,林欢颜才惊叫一声回过神来。

送走了心急火燎回府的小郡主,狗娃也一跑三颠的来报道了。

“云姐姐,云姐姐,今天下午的擂台好精彩啊!”小朋友还没进屋,就听见大嗓门一路嚷嚷着,“你没来真是太可惜了!”

“咦,擂台?什么擂台?”云轻歌十分好奇,这赏花会的名堂看起来还挺多啊?

狗娃挠挠头,比手画脚的解释着,“就是每年他们都会比的嘛!每家出一个绝活儿,看看谁家的最厉害。今天下午是那几个最好的大酒楼比做菜哦!今年的菜看上去都好好吃啊!”

“哦?酒楼比做菜?”云轻歌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拽着狗娃进屋要他细说。

原来这是个不成文的风俗,每年赏花会上,同行业的几个大家都会推出自己后一年的招牌新品供所有前来赏花会的人品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而被人赞誉最多的当然会成为来年风头最足的新品。一开始这还只是个自发的活动,久而久之,也成了赏花会的固定项目。每年每个行业的擂台赛,金吾卫都会抽调人手来专门维持秩序,还会应景的准备一大筐红色的绢花,所有去围观擂台赛的人都可以拿一朵,等看完比赛就把绢花投给自己觉得最好的那一家。

很简单的擂台赛,但影响却是巨大的。

云轻歌了解了这情况,未免心中有些遗憾,这么好的宣传机会,倒是让她错过了。“狗娃,今年都有什么好菜?”虽然错过了,总要打探打探的。做生意嘛,要从一开始就着手收集各种情报资料,才能更好的构建自己的商业帝国。虽然她云轻歌如今还只是个小虾米,但她的目标却其实很大呢!

狗娃一边回想着下午的情形,一边掰着手指头数着,“八宝斋出的是飞龙汤,满堂彩的叫做翡翠凤豆花,哎呀,我也没看出那是什么做的,倒是好漂亮的样子。不过,最厉害的还是聚仙楼。”

“哦?聚仙楼出了什么?”云轻歌兴致勃勃的问道。

吸溜……狗娃还没回答,就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聚仙楼今年放出来的叫做‘咕噜排骨’。”

咦?云轻歌听了这答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这名字,好似在哪听过啊。

“咕噜排骨?什么叫咕噜排骨?”她追问道,“那东西什么味道,长什么样子?”

“哦,发明这道菜的方厨子说啊,因为这个排骨实在太好吃了,会让人想起来就忍不住咽口水,所以叫做咕噜排骨。我觉得他说的真对!”狗娃一边回味,一边猛点头,“那个排骨看上去又红又亮,还有汁水。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哇,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又红又亮,酸酸甜甜?云轻歌越听越不对劲,这怎么这么熟悉呢?“狗娃,这咕噜排骨是不是只能去聚仙楼才能吃的到?”

“不是不是。”狗娃的头摇的像拨浪鼓,“聚仙楼现在应该还没有呢,要等赏花会结束以后才会正式加入菜单的。”

“那我如果想见识一下这咕噜排骨,要去哪儿看呢?”云轻歌又问。

“云姐姐,去赏花会呀!”狗娃答道,“这擂台要摆三天呢!一直到第三天的下午才算正式结束。中间去的人都可以投红花的。”

有什么想法在云轻歌的脑中划过,她沉吟片刻,又问道,“这擂台赛可有什么参加的规则?”

“这……”狗娃挠挠脑袋,倒是答不出了。他一个小孩子,以前向来只管看热闹,哪里清楚那么多规则。正为难间,白锦娘收拾完了东西,出来准备带着狗娃回家。看见儿子一时语塞,慈爱的笑了起来,她温声道,“擂台赛其实是大家自发组织的。按道理说只要是想参加的都可以。只不过在饮食上,京都城内那三家酒楼独大,他们出了新品,其他小食肆什么的自知比不过,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云轻歌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说完了,便兀自出起了神。

白锦娘不知她又想到什么,不敢打扰,草草道了句告辞便拉着狗娃回了家。



第二日,云轻歌起了个大早。她先是照例去看了眼珊瑚的伤势,随后来到了后厨。后厨里整整齐齐码放着这一日出摊要用的东西。

只见她沉默了会儿,便弯下腰开始一样一样的往边上搬,所有的食材都一分为二。她决定了,今日必须要去看个究竟。

白锦娘来的时候,看见减了一半的食材讶异的咦了一声,又疑惑的看了看已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云轻歌,但到底没问出来。两人只推着轻了许多的手推车赶到了前一日的地点。

云香食肆的摊位前早就等了不少早起的人。有的是前一日在这吃过觉得好吃的,也有前一日没赶上起了个大早特地来排队的。甚至还有看见一群人排队于是就跟风的。总之,云轻歌原本准备的食材就不多,这一排队,还没一个时辰,东西就全部卖了个精光。引得后面排队没有买到的人一阵不满。直到云轻歌又拿出了传单,许诺待云香食肆正常开业,三天内凭传单可以享受九折优惠,大家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了。

白锦娘试探着问她可要把其他的食材也请人送来,云轻摇了摇头。只将东西收拾好了,照例请乔木匠帮忙看顾会儿。她则拉着锦娘就往前日狗娃说的擂台赛的地方而去。

擂台赛果然很热闹,明明才刚到辰时,却早已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许多的人。个个都拼命伸着脖子往里看。云轻歌仗着自己身材提着裙子便往人群里钻。左冲右突的挤了一会儿,竟也让她占到了一个靠前的位置。白锦娘被她紧紧拉着,也踉踉跄跄的站到了她的身边。

擂台赛还没开始。各家的厨子们都不见踪影,只有几个小学徒在各自准备着材料。

左边是八宝斋,小学徒甲正在给飞龙――也就是榛鸡开水去毛。右边是满堂彩,所谓翡翠凤豆花,原材料一为鸡脯肉上最嫩的两条,一为清鸡汤,再加上菜汁,这才会有翠绿的汤汁。这小学徒乙在做的事儿就是那最没技术含量的榨菜汁。尽管这事情不算困难,却需要非常大的耐心,因为需要将菜汁中所有的渣滓都过滤干净。却见那小学徒乙此刻正睁圆了一双不大的眼睛,认认真真盯着菜汁,生怕自己漏筛了任何一点。

中间的就是聚仙楼了。云轻歌只略扫过左右两侧的人,便全神贯注看着醉风楼。只见那小学徒丙先是将切的整整齐齐的肋排过水洗干净,放在锅里。再倒入少许白酒,加上水,便盖上了锅盖,专心等水开。

云轻歌的眉毛拧了起来,半垂下眼眸,略一思索,便悄悄侧身对着白锦娘的耳朵吩咐了几句什么。白锦娘听了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只见她先是退出人群,找到了狗娃,两人说了几句话,又各自散开了。云轻歌隔着人群张望了两人一眼,又转头集中精力盯着台上。

她捏着来看热闹时候,边上执勤的金吾卫小哥热心的塞进手里的红花,下意识的轻轻揉搓着。心里有一种隐约的不安。

静静等了小半个时辰,擂台赛终于正式开始了。三个大酒楼的主厨依次上台,有条不紊的开始料理起手上的菜来。

云轻歌紧紧盯着方文山手势娴熟的将煮的七八成熟的肋排捞出,沥水。又另外架起了一口锅,倒进去小半锅的油……她的唇越抿越紧,手上的红花也几乎要被揉破了。

正在这时,白锦娘又费力的挤进了人群,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悄声道,“娘子,问到了。”

...



56.擂台赛(2)

“杏花楼!”云轻歌咬牙切齿暗自磨牙。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然而这事情也不能完全怪罪到裴灵均的身上。他自买了云轻歌的食单以后,倒是认认真真的挂上云氏食单的牌子,保密工作也做的极好。可毕竟这食单是要教给酒楼的大厨的。说是某一家分店的大厨对小徒弟过于严苛,小徒弟心生不满,就暗自偷学了糖醋小排,而后又私自卖给了这早就蠢蠢欲动的方文山。

明明是自己的食单,此刻却被别人用来耀武扬威,还是不冠名的那种,云轻歌顿时有种比吃了苍蝇还恶心的感觉。她狠狠捏着手上的红花,暗自心道,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人!这种偷人技艺的事儿,在哪行哪业都是大忌讳。

“娘子,你怎么了?”白锦娘察觉了她的怒气,有些担忧的问道。

云轻歌抿着唇轻轻摇了摇头,又低声吩咐一句,“锦娘,咱们那推车最下面,有个坛子,麻烦你一会儿帮我抱来。还有把狗娃叫来。”

白锦娘点了点头,又满含担心的拍了拍她的胳膊,这才欲言又止的转身离开。

看着白锦娘走开了,云轻歌轻咬下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又抬起头看向台上。糖醋小排最麻烦的是前面的淖水和油炸,后面烧起来就很快了。两人这么叽叽咕咕一会儿的功夫,方文山那一盘子糖醋小排已经摆好了盘,放在了桌面上。

酸酸甜甜的气息飘散开来,引得围观的人们一阵叫好。边上那飞龙汤虽然也是香气十足,可大热天里,这种肉类烧制的汤多少让人觉得有些腻味,受欢迎程度自然也是不及聚仙楼的“咕噜小排”了。

再去看那翡翠凤豆花,摆盘出来翠绿莹白也真是勾人眼球,但它的味道却只是普通的鲜咸味儿。同样吃亏在了炎热的天气之下。

围观的人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咕噜小排上。一盘子肋排数量有限,即便分给前来参观擂台赛的人,也分不了几个。几乎是瞬间,盘子就已经被一扫而空。那几个抢到小排的人别提有多么得意。一块肋排吃完,还意犹未尽的舔舔手指。而没抢到的,则是一脸惋惜,纷纷嚷嚷着要明日早点来,占据个更为有利的地形。

眼看着擂台赛上的三家都已经出好了菜,站在一边负责维持秩序的金吾卫小哥便准备宣布让人投花。长长的手臂刚刚举起,却被一声清脆优美的声音打断了。[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请稍等。”云轻歌上前几步礼貌的对着小哥行了个礼。

执勤的金吾卫有些好奇,放下了手臂,问道,“这位娘子可是有事?”

“是。小哥还请稍后一下。”云轻歌再次欠了欠身,信步走到擂台下,看着正得意洋洋抱着胳膊等红花的方文山,严肃的问道,“这位师傅,敢问你这咕噜排骨可是自己研制的食单?”云轻歌有此一问意在给这方文山最后一次机会,若他肯承认这食单乃是自他处购买而来,她也就不再与他计较。说到底,糖醋小排这种东西也算不上她云轻歌自主研制的,最多不过在这大吴朝是个独一份而已。她自认自己也并没有立场理直气壮的将这方子据为己有。你想要,正大光明来问我学,我自然倾囊相授。但如果暗箱操作,还往自己脸上贴金,那就是你形如偷窃,别怪我不客气了。

方文山听见询问愣怔了下,转头看向台下,正好与云轻歌看了个正着。两人目光相接,一个冷肃,一个得意中带着心虚。方文山心道,这是何人,怎的问出这问题?然而众人听见了云轻歌的话,都好奇的转头来看他,此番情景也容不得他有更多思考应对的时间。假意清了清嗓子,以掩饰自己的心虚,方文山微抬下巴,粗着声音道,“自然是我自己研制出来的!”

云轻歌抿了抿唇,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她再不与方文山说话,转身便回到了维持秩序的金吾卫小兵处,柔声道,“小哥,这擂台赛我若现在报名参加,行不行?”

那金吾卫小兵愣了一愣,转头看了看台上,又挠了挠头,“这……这不归我管呐。不过擂台赛向来是自愿的,娘子若想参加,应该……没问题吧?”

“好。”云轻歌点了点头,又对着吭哧吭哧跑来的狗娃招了招手。狗娃早得了吩咐,找了个小推车将她要用的东西放在车上一股脑的都推了过来。此刻见她招手,连忙吆喝着分开众人。

推车上锅碗瓢盆和小炉子一应俱全,还有个先前云轻歌说的坛子。

两人在众人好奇的眼光中上了台。云轻歌左右看看地方不够,干脆在最中间将东西一一放置好。放好了,这才清清嗓子,施施然道:“小女子是云香食肆的老板娘,今日斗胆前来这擂台赛,请大家瞧好了!”

“嘿,这小娘子胆子真够大的。”原本在台上等的有些不耐烦的八宝斋的大厨见了这架势不由嘿嘿一笑。虽说基本年年在这打擂台的都是他们这几家大酒楼,不过也不排除偶尔有小食肆上来凑个热闹的。当然,既然是凑热闹,最后成为花主的还是他们这几家之一。

今年这凑热闹的人嘛……八宝斋的大厨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眼睛也眯了起来,不管有多少本事,模样倒是真养眼呐!

而方文山却拧紧了眉头,心中有些不安。当初他买那食单的时候,那个小学徒就再三叮嘱过他必须挂上云氏的牌子,他先前为了充门面一口咬死了是自己研制的。可如今那小娘子自报家门,却说是云香食肆……这个云不会正好就是那个云吧?

方文山悄眼看向台下,台下面围观的人似乎毫不意外这样的事情发生,见了云轻歌开场,纷纷叫起好来。

“快做快做!给我们看看老板娘你的拿手菜!”

“咦,云香食肆,不是今天早上我排了好长的队却没买上手抓饼的那家吗?”

“老板娘,你还缺不缺老板啊?”

“哈哈哈……”

云轻歌不以为意的微微笑了笑,先点着了火,再弯腰将坛子取了起来。她轻轻揭开坛子封口的油纸,又拿起特制的夹子,将坛子里的东西一块块的取出放在早已准备好的空盆里。

众人好奇的探头看去,原来是一块一块已经腌制过的肉。

大吴朝原本肉食不算丰富,可自从云轻歌将糖醋小排的食单卖给了杏花楼,有心的人也开始研究这肉食的烧制方法。该如何去腥,又要怎样加工。一条一条,似模似样。现在看见了这腌制一途,边上三个厨子不由都是眼中一亮。

食物腌制一途自古有之,什么香肠啊,熏肉呀,火腿呀,可这些东西多半都是要一直腌制到最后肉的水分几乎全部蒸发,成为“干货”了,才会拿来食用。而这位云香食肆的老板娘的办法,可以让平日不好入味上色的肉变的更好入味,也更容易上色。相信后面无论用什么办法,在味道上,这一道菜就绝对不会差了。

内行看门道,单看了这么片刻,先前几人的玩闹之心便已经收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也变的端正肃穆了许多。三个大厨都不由自主的往前站了两步,希望自己能够看的更清楚。三双眼睛牢牢的盯着云轻歌手上的动作。

一大早腌制上的肉,到了此刻已经完全入味了。云轻歌满意的戳了戳,再将锅里倒上少许的水,这第二步,则是旺火蒸制。

将肉整齐的码好,盖上盖子。她取了干净的手巾擦了擦手,而后转身看向了方文山。

方文山起先还在专心看她手上的动作,这一刻,凌厉的眼神扫来,他突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小女子昨日听说,聚仙楼方大厨的这一道咕噜排骨备受推崇。”云轻歌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开了口。蒸肉需要小半个时辰,她不急,慢慢跟他掰扯。

方文山干干的嘿嘿了两声,嘴上客套道,“承蒙各位抬举,还行还行。”

“这样啊……”云轻歌点了点头,又道,“小女子觉得这擂台赛若是只做菜未免有失精彩,不如我们来定个彩头如何?”

看到这,边上八宝斋和满堂彩的人已经看出来了,这云香食肆的老板娘今天就是冲着方文山来的。京都同行一向竞争的厉害,他们几个素来就有些明争暗斗的不对付。再说了,既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自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几个人见云轻歌目光扫向自己,便都开了口道好,满堂彩的主厨更是问道,“不知这位娘子要怎么定彩头?”

“若是这一次擂台赛我这一道紫酥肉能拔得头筹,那么从此以后聚仙楼再也不许售卖这咕噜排骨。若是聚仙楼的咕噜排骨赢了,那我就无偿把这紫酥肉的秘法教给你们三位。这个彩头,如何呢?”云轻歌嘴角轻勾,直直的盯着方文山,开口道。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变,虽说早看出这小娘子是针对方文山来的,可这事儿做的也太明目张胆了。不知这两人到底有什么过节,要如此拼杀?

聚仙楼的黄云德听见这话也不乐意了,哪有这样挑衅的,真当他聚仙楼好欺负吗?他冷着一张脸,背着手一摇三晃的走到了云轻歌的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才开口道,“这位娘子的彩头未免有些太大了。我聚仙楼好歹在京都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娘子说这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云轻歌微微一笑,“风大不大,我是不知道。但这位方师傅的胆子大不大,不知道您又了解不了解呢?偷窃平江城裴家杏花楼的秘方食单,并冠以自家名号。不知道若是裴三少爷找上门来,您这聚仙楼又该如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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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紫酥肉

偷窃秘方这罪名可真是太大了。(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黄云德下意识的就转头去看方文山。方文山这人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小心捧着供着,生怕他一不开心就转投他家。所以当初方文山得意洋洋的喊他来看他新研制的咕噜小排的时候,黄云德完全没有任何怀疑就相信了。但这一刻,当他看向方文山的时候,他分明看见了他眼里的心虚。

难道,这小娘子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聚仙楼此刻是认,还是不认?方文山此人到底还能不能留?短短片刻之间,黄云德的心思已经转了不知多少个弯。

云轻歌静静的站着,看着面前此人脸色风云变幻。她一点也不着急。方文远敢盗用她的食单,就要付出代价。她才不在乎这聚仙楼的掌柜知道不知道这事情,就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她也敢用。

而云轻歌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台下不起眼处,封寒和舒玄二人也在静悄悄的看着他们。

舒玄此刻的表情颇有些疑惑,他小声对着封寒嘀咕,“堡主,我怎么突然觉得云娘子她每次遇见事情都硬扛着要上呢?好像……从来没见过她服软的样子……”

是的,他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好像全世界就只有她一个人。能不能承受,她都不在乎,遇见了事情就打落牙齿和血吞也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虽然她总是笑眯眯的,可他好像从来没见她心甘情愿的向谁求助,依靠着谁。即使是他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遇见她,即使她当初主动向他求救,事情过后,她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下一碗馄饨面报答与他。

这样的女子,倔强的,**的,犹自心中狠厉,却让旁人看着觉得无限荒凉。

舒玄突然想,他究竟是因为这荒凉对她心生怜惜,从而种下心悦。还是因着这荒凉与自己太过相像,所以才不由自主的惺惺相惜?

封寒没有答话,他眸色沉沉的看着台上的人。心中却因这一句问话而受到深深震撼。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她是个**女子,凡事一肩挑起,让他从无后顾之忧。他习惯了这样的她,甚至心中为了这样的她而感到颇为欣慰。(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可舒玄的一句话却犹如当头棒喝,是啊,就算如今她信不着自己,那么当初呢?当初她又是为了什么不肯依靠于他?

好像也不对。封寒下意识的皱紧眉毛,努力的回忆着。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刚开始恋爱的时候,她还是个典型的小女人。遇见屁大点事儿都喜欢跟他说,每次跟他打电话的时候都嗲嗲的,偶尔他的朋友听见了电话那端她的声音,都要好一阵调笑的羡慕他。

只是这样的记忆实在太过久远,若不是方才自己努力回想许久,只怕会在心底深处的角落尘封到底。

所以,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黄云德是商人,商人逐利而行,自然要选择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方式。他沉默了片刻,便摇头晃脑道,“在下不知方师傅与小娘子你的恩怨。但无论如何,若是你们的私人恩怨,就还是私下解决的为好。无端牵扯到聚仙楼可就有些不地道了。不如这样吧……”他眼中有精光闪过,“若是方文远输了,那就如娘子你说的,我聚仙楼再不售卖咕噜排骨。但娘子要将你今日这一道食单转让与聚仙楼――毕竟没有道理要我们整个酒楼承担他所做之事的后果的道理。若是娘子你输了,这食单无偿送于聚仙楼,并当着大伙儿都在的面子上,向我们聚仙楼赔礼道歉。”

“呵……”云轻歌忍不住冷笑,“掌柜的意思就是无论如何我手中这食单都要给你们聚仙楼了?不如问问八宝斋和满堂彩的朋友们,这办法公平不公平?”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另外两家的人。

眼看到手的食单就要飞走,那两家当然不愿意。一听云轻歌让他们评价,便纷纷嚷嚷了起来,“这怎么行?你们聚仙楼也太不讲究了!”“你们这是明抢吧!凭什么人家的食单就要给你们?”“哼,方文山若是真的偷了别人秘方,那就该被赶出酒楼,永不录用!”

不赞同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云轻歌唇角轻勾,眼中漾着一丝笃定。她抛出诱饵,自然有人帮她抢,她才不怕自己势单力薄。

要说这京都城里大酒楼,谁家没个背景没个关系呢?否则要在这大小贵人遍地开花的京都城站稳脚跟哪里是件容易的事儿。聚仙楼掌柜看云轻歌只是个小食肆的老板娘便想欺负,但他却忘记了,诱惑如此之大的食单放在面前,谁不想分一杯羹呢?有了八宝斋和满堂彩的声援,黄云德也不得不收敛一些自己的贪婪,重新提出方案。

“那……要不这样吧。娘子你让我不卖咕噜排骨,这不是断我聚仙楼财路吗!你总得给我条生路走是不?不管方文山那厮究竟做了什么,毕竟我们聚仙楼并没有参与其中。若咕噜排骨输了,我聚仙楼愿将这咕噜排骨的秘方分享给在场的所有店家。若您输了,则把紫酥肉的食单无偿送于我们聚仙楼。这个彩头,娘子你可满意了?”

“好!就这么一言为定了。”云轻歌终于点了点头。说完,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继续了。

几人一番争执下来,原本在锅里蒸着的肉也有七八成熟了。云轻歌随手捡了一支筷子,轻轻的戳了戳锅里的肉。看见筷子已经可以较为轻松的插入肉中,便满意的点了点头。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抹布,将锅从火上移了下来。

肉很烫,需要晾凉。狗娃得了云轻歌的吩咐,拿着扇子使劲的扇着。云轻歌也从冰釜里拿了不少冰块出来置于盘子四周。被扇子一扇,冰块的凉意很快的浸透了肉里。原本烫手的肉也渐渐凉了下来。

这一过程不算很短,然而场中却无比安静。几乎每一双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云轻歌的动作。生怕错过了一点。

接下来便是下油锅略炸,捞出抹上醋,再炸。反复三次,直待肉色金黄,才算结束。

最后,云轻歌将炸好的紫酥肉切成厚片,在盘中摆成花状,又配上了一碟甜面酱,和一碟自制的甜辣酱,还有切得极细的葱丝。而此时,先前放在蒸锅里回温的面皮也已经好了。

轻松的拍拍手,云轻歌又取出一个空碟子,亲自将切好的肉片取出一片,沾上酱料,包在面皮里。一边做,一边稍微提高了声音解释道,“这道菜名曰‘紫酥肉’。吃的时候须得像我这样将肉沾上酱料,再卷进面皮。喜欢葱的呢,也可以卷进葱丝。此种吃法口味最妙,外焦里嫩,肥而不腻。”

说着,她端着盘子,又示意狗娃端起另一个装肉的盘子跟在自己身后,施施然走近了台边。

台下围观的人们早就等着急了,此刻见她走近,忙不迭的便伸手去盘子里抢那卷好的紫酥肉。为了方便品尝,云轻歌特地将肉片切的比平日更小。即使包好了,也只需一口便可吃下。而此种办法更妙的是,能够品尝到的人更多。不像聚仙楼的咕噜排骨,吃到嘴里的只有那么七八个人,其余人只能看到、闻到,却尝不进嘴里。

“嗯……真的很好吃!”

“这个好,这个好!”

“这个包着面皮不会腻味。自己卷也有意思。”

“咦,这是什么酱料,这种辣辣的味道好特别啊……”

一口下肚,议论声纷纷而起。云轻歌微笑则端着盘子走回台上,远远冲着之前维持秩序的金吾卫小兵比了个手势。小兵见了心领神会,连忙扯起嗓门喊道,“擂台赛投花开始!”

早有人抬了个空筐放在云轻歌面前。台下的人鱼贯而上向着自己心仪的菜肴投花。

“一朵、两朵、三朵……”狗娃一开始还一朵朵的数,可不消片刻,左右看看,便能看出大局已定。云轻歌面前筐里的花,增长速度远远超过了另外三人的。她满意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花筐――选择这道菜是经过仔细考量的,其一,和糖醋小排一样,这都是肉菜。其二,这道菜的口味比糖醋的味道更要大众化一些,其三,这种卷饼的形式也要更为新颖。第四,也是最最重要的,这道菜和其他的比,能够品尝到的人也更多。

其实最后这点才是最关键的,旁人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自己亲自去试试看。自己试过了觉得好,自然不会再去考虑其他几样会不会更好――因为根本就不可能尝试到。不如就投了自己有真正了解的那一样。

这也是前世里云轻歌逛超市得来的经验。超市里那些酸奶,看上去都大差不差。如果没有事先自己中意的品牌,只要尝过导购小姐手上的试喝小杯,大部分人也就会顺势选择了这个品牌。

她云轻歌,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



58.云香食肆

赏花会擂台赛,云香食肆的老板娘出尽风头。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一道炸紫酥肉生生将京都三大酒楼的招牌菜都比了下去。原本呼声最高的聚仙楼被迫公开了咕噜排骨的食单,惨然收场。而聚仙楼的死对头满堂彩和八宝斋乘机赚到了对方的秘方。

这一系列的事情让京都城里的人津津乐道了很久,而引起这一连串事件的云轻歌此刻正兴高采烈的的向观前街走去。云香食肆的名气打开了,珊瑚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白锦娘与她最近愈发配合默契,而最令她开心的莫过于明日她的云香食肆就可以正式开门营业了。

云轻歌哼着小调,脚步轻快,领着狗娃和白锦娘。再走不了多远,转过一条街,就可以看见她的云香食肆了。她举目向着自己想去的方向张望,却发现街口那边不知何时围了一群人,正对着前方指指点点着。

“前面怎么了?”她有些好奇,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云姐姐,我先去看看!”狗娃小孩子心性更是按捺不住,嚷嚷了一声便拔腿飞奔,一溜烟的跑去了街口。

云轻歌和白锦娘对视了一眼,两人笑着摇了摇头,“果然小孩子最喜欢看热闹。”

可看热闹的小孩子只看了两眼,便脸色大变的又往回跑,一边跑一边还大声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出事儿了!”

“怎么了?”白锦娘一把搂住飞跑回来差点刹不住脚的狗娃,奇怪的问道,“别毛毛糙糙的,有话好好说。”

狗娃却理会不得那么多,只转过身看着云轻歌,着急的直跺脚,“云姐姐,不好了!是你的食肆铺子!”

“我的铺子?”云轻歌愣怔了一下,皱起眉头,“我的铺子怎么了?”

“被砸了!都被砸了!”狗娃一着急,拽住了她的袖子就飞奔起来,“快走,云姐姐,快去看看!”

云轻歌与白锦娘听了这话也着急了,两人顾不得什么仪态,一提裙摆便向着铺子的方向跑去。而隐在暗处的风伍风陆对视一眼,瞬间一个跟上,一个纵身而去向主子汇报情况去了。

街口处堵得人倒不算多,三人三下两下便站到了铺子面前。[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这一站,顿时有些傻眼。

云香食肆的招牌早被丢在了地上,还被人不知用什么砸成了两截。食肆的门大开着,一眼便能看见里面的情况。

所有原先精心准备好的家具器具都被砸了个稀巴烂。桌椅板凳无一幸免。就连收账的柜台上,都被砸了个大洞。还有墙上,刚刚粉刷完毕雪白雪白的墙面,被人用墨汁和油漆泼的东一块西一块,不堪入目。那些后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碎成一片一片的散落一地。

“这是什么人干的!”云轻歌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被哽住了。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那么倒霉!每一次都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两天日子了,就又碰见这样的事情。她咬紧牙关,捏着拳头,死死的忍住鼻子里的酸意。她不能认输,不能哭,决不能!

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云轻歌见到了个依稀有几分熟悉的面孔。是隔壁杂货铺的老板娘蔡大妈。她连忙移步上前,“蔡婶子,不知你可看见了,我这店……”

“哎,云家闺女,你怎么忘记打点了呢!”蔡婶子见是她,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她原本就是个热心肠,云轻歌为人又是个和气的,虽然碰面次数不多,但每次都觉得还挺不错。今天看见这场面,心里不知为了她惋惜成什么样了。

云轻歌听了她的话愣了愣,“打点?打点什么?打点谁?”

“傻丫头!你既然开铺子,怎么不问问清楚老周呢?”蔡婶子直摇头,“咱们这观前街是金钱帮的地盘,所有的铺子都要拿出孝敬的。你这肯定是开张前忘记去拜拜了,他们才来示威的。你这……你这可怎么好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云轻歌暗自懊恼,她前世不曾开过店,虽然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一时倒也没想起来。看着满目狼藉的店铺,她不由有些犯愁。“蔡婶子,那,我要怎么去找那金钱帮的人?这保护费,你们历年都是怎么交的?”

蔡婶子叹了口气,“你这第一笔算是交过了。过些日子他们自会再来的。到时候你多准备些银子吧。”说道这,她轻轻拍了拍云轻歌的手,“丫头,千万别跟他们硬顶。没必要。虽说咱们要多出些银子,可这金钱帮至少也算是个拿钱消灾的。只要按时交了钱,他们也不会再找你麻烦,如果碰见那些个挑衅滋事的,还会上来帮帮咱。”

“嗯。谢谢婶子。”云轻歌认真的点点头,“我省得。不会乱来的。”

“好,好。这样就好。”蔡婶子终于扯了扯嘴角,笑了出来,“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就怕你一时想不开。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了。我也不跟你多扯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去吧。不是明日还要开张?好歹张罗点样子出来。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

“好。”云轻歌心中稍觉安慰,抿了抿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拉着狗娃和白锦娘便进了店门。

两个大人扶起了门板,勉强放了回去。又扫视了一圈店铺,心中顿感寒意渐深。家具什么的勉强还有三成能用。好在他们当初图省事,是在乔木匠家里定的,乔木匠那应该还有些半成品,加加工,明天勉强能凑够六套。虽然稀疏些,也总算有点样子。墙面得想办法了,这又是墨汁又是油漆的,就算可以重涂,一时半会也干不了。只能看看是刮掉,还是找点什么盖起来。

两人叮嘱狗娃一句不要乱跑,注意脚下,便又转向后厨的地方。后厨比前厅看上去还要糟糕。锅碗瓢盆碎了一地,后厨里原本备好的食材和调味料也被泼洒在了地上。凌乱又难堪。

云轻歌咬着唇,心里有些乱糟糟的。前一刻还觉得生活明媚,前程似锦,后一秒就从天堂跌落地狱。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而白锦娘的眼圈早就红了,她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忍不住呜咽出了声,“娘子……这可怎么办……咱们明天可怎么开业呢?”

是啊,这可怎么办呢?虽说赏花会上生意不错,好歹是赚了些钱。可和重新置办这些东西来比,实在是差的远。她原本手上就没剩下多少钱,如今这样,就算是全部投进去也是不够的啊!更何况时间如此紧迫,明天就算推迟到辰时开业,她也只有八个时辰了。

要重新布置,重新购买准备食材。她就算把珊瑚也拉上,人手也远远不够啊!

云轻歌看着面前这一片狼藉,不由犯了难。

不能慌、不能慌……深呼吸……她咬了咬唇,想给自己做些心理建设,赶快把这些事情理个头绪出来。可也不知道怎么了,面对着困境,她心底止不住的涌上委屈,一波又一波。原本理智镇定的人,这一刻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该怎么办?她现在到底要做什么?!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云轻歌努力一次次做着深呼吸,拼命压制着翻涌上来的泪水。连有人从外面走进屋,站到了她的身侧也没能察觉。

宽大的手掌犹豫了片刻,最后落在了她的肩上。轻轻的拍了拍,“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已经很是熟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云轻歌下意识的回头,封寒向来不苟言笑的眸子里此刻是深深的担忧。

云轻歌愣了愣,迅速转过脸用手背抹去了眼角隐约的泪花,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封堡主怎么来了?”

封寒沉声道,“我听说你这出了事儿,所以来看看。”

“我……我没事。”云轻歌咬着唇,脸上还是那副倔强的神态,看的封寒心底一阵疼痛。这一刻,他多么希望她别那么**,也别那么坚强。她能愿意和他诉诉苦,请他帮帮忙,那该多好。

山不来就他,只好他去就山。

封寒摇了摇头,“别逞强,你明天就要开业。这些事情怎么做的完?买材料,收拾店堂重新摆放,那些菜啊什么的,你是不是还得洗还得切之类的?还有……”他顿了顿,到底还是说出口,“你钱还够吗?”

云轻歌本来还想跟他硬抗下去,谁料,封寒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嗓音低沉,“别硬撑,偶尔也接受一下别人的帮助吧……”

云轻歌顿时觉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又叫嚣着无法抑制的往上涌。她使劲攥着拳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忍不住眼中通红。沉默半响,到底还是垂了眸,刚要艰难开口,就听面前人又道,“我帮你。你只要告诉我需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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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云香食肆(2)

云轻歌觉得很无措。(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相比较店铺被砸,这样依靠一个人的感觉更令她不安。她其实从来不像外人看上去那么镇定自若,如果有心理咨询师站在她的面前,一定会问出“你为何这么没有安全感”这样的问题。

表面的镇定都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惶恐,只有把一切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她才不会害怕突然失去。所以遇见任何事情,她都只是自己硬生生扛下来,因为她不知道如果向他人求助,把事情交给别人来做,会不会变的更加糟糕。

而这一刻,却有人轻抚她僵硬挺直的后背,语调沉稳而令人安心,“别担心,交给我。”

云轻歌看向封寒,眼里有连自己都不知道的隐隐依赖,她轻轻点点头,低声道,“好。”而后伸手揉了揉脸,振作起精神来,掰着手指一项一项的数,“第一,门要修。第二,铺子里要打扫。第三,桌椅板凳要重新置办。第四,墙面。第五,食材要重办。第六……”数到这,她顿了顿,无奈的轻声叹息,然后逼着自己抬头看向他,“我需要问堡主你借一些钱。”

封寒没有笑,反倒觉得有些欣慰。不管怎么说,她总算是愿意接受他的帮助了。他点了点头,问道,“需要多少?”

云轻歌细细算了,最后给出了三十两银子的数目。

封寒来之前早有准备,自身上摸出银票,“我这现在只有这五十两的。你先拿去用,多的就当应急吧。”

云轻歌也不推辞了,反身自破烂的柜台里找出尚算完好的笔墨,递到封寒面前,轻声道,“我字写的难看,你来帮我写一下。”

她并没点名,然而封寒只看一眼便知她的心思。接过纸笔刷刷几下一挥而就。云轻歌仔细看过,突然觉得这笔迹隐约有些眼熟。但她此刻尚有千头万绪需要处理,也不及多想,便暂且放在一边,也提起笔在末端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了指印。

写完了,她拎着纸张使劲吹了吹。待墨迹干了,便折好了又递给封寒,“这欠条请堡主收好。”

封寒收下欠条,又转身找了一张勉强还能坐的椅子,按着云轻歌坐下了。(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他半蹲下来,看着她,眼中有隐隐的心疼,“你先休息会儿。留点力气一会儿切菜什么的。其他的我来帮你。”

说罢便扬声喊了句,“都给我进来。”

随着封寒一声喊,原本隐在四周暗中护卫的风卫们纷纷现了身。一排七八个人齐刷刷站在破烂不堪的食肆大堂里,倒真是颇有气势。

封寒布置任务的速度很快,风卫们也早已与他默契十足。只见随着他一条条的指令发出,一群人各自领命,井然有序的便开始忙活起来。

两个人负责收拾,一个人随着白锦娘再跑一趟牛头村,一个人去找乔木匠,一个人修门……

……

随着最后一张墙纸被风肆和风柒平平整整的贴上墙,原本想着要熬夜还不一定能完成的事儿,在短短的两个时辰之后的此刻,只剩下了准备食材了。

云轻歌有些感慨,要不怎么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呢。这些事情如果她自己领着白锦娘和珊瑚来做,只怕别说两个时辰,四个时辰都做不完。

正感慨间,就听见门口传来白锦娘兴奋的声音,“娘子,娘子,我们回来了!”云轻歌连忙跳下椅子,三步并做两步的迎出了门。只见白锦娘正笑盈盈的站在门口,身后风陆推着板车,车上满满都是各色食材。白锦娘见她出来,轻快道,“娘子,我们先把最要紧的运回来了。剩下的田林说明天一早再送来。”

“哎!好!太好了!你们辛苦了!”云轻歌也笑起来,上前两步就要把菜抱下来。谁知刚伸出手,从后面伸出一只长臂,就将她挡了下来。封寒温声道,“力气活我来。”说着便一手提起了一大捆菜,顺便用脚踹了踹扶着板车有些看傻眼的风陆,“看什么看,搬东西!”

风陆连忙点头,原本站在店铺里的几人也闻声赶了出来,一人两捆,轻轻松松的,很快板车就空了。白锦娘见了,促狭的向着云轻歌眨了眨眼。引得云轻歌狠狠瞪了她一下才转身回铺子。

两人的互动被封寒远远的看在眼里,素来不苟言笑的面容也染上了一丝笑意。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备菜了。这一点封寒和风卫们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尽管封寒很想再多留一会儿,但看着云轻歌急匆匆全心全意做事的身影到底也不好意思再多留了。倚在后厨的门口默默看了半晌,他叮嘱她一句早点休息,得到的只有云轻歌匆忙之间的挥挥手。封寒有些失落,摸了摸鼻子便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又有些不舍的回头,猝然间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云轻歌单手扶着后厨的门框,正看着他,见他回头,俏皮的眨了眨眼,又拱了拱手。口中做了个“大恩不言谢”的口型。封寒顿时笑了。他瞬间觉得前一刻的失落全都消失殆尽,此时从心底往外满身心的都熨帖起来。封寒带着笑挥挥手示意她自去忙活,转过身大步走出了门。

狗娃正蹲在门口的台阶上一个人玩。看见他出来,眼睛一亮,招呼道,“封叔叔,你要走了吗?”

封寒心情颇好,抬起手就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走啦,你也早点休息,别让你娘和云娘子操心。”

“哎……”狗娃却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一脸的忧虑,“封叔叔,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封寒听了这话忍不住失笑,“咱们狗娃这又是有什么想法了?”

狗娃表情很认真,双眉紧蹙,小拳头也捏的紧紧的,“要是我能长的像封叔叔这么高,再有坏人来欺负我娘和云姐姐,我就能把他们打跑了!”一边说,一边还龇牙咧嘴的狠狠晃了晃自己的拳头。

封寒一听这话,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他半蹲下身子,将狗娃搂到胸前,温声问道,“来,狗娃,告诉封叔叔,今日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吗?”忙活了这么久,最重要的事儿却是忘记问了。

狗娃重重的点了点头,“知道,知道!听隔壁蔡大娘说,是那什么金钱帮干的。嗯,好像是没有去拜拜?咦,封叔叔,他们又不是菩萨,为什么要去拜拜?”

封寒的脸色因为狗娃的回答瞬间冷凝下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别的他未必敢拍着胸脯说自己熟悉,但这些弯弯绕绕的江湖规矩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就算是忘记拜码头,也不会就将还没开业的店砸成这样,最多少砸两样给个警告就是。对于这些以收取保护费为生的江湖帮派而言,这一个个商铺无疑于会下蛋的母鸡。让他们把母鸡杀了,岂不是要鸡飞蛋打?

金钱帮是吗?他心下暗想,好,就让我这北方十三堡的江湖首领来会一会你这小小的金钱帮。



后厨房里,白锦娘洗菜、云轻歌切菜。珊瑚也自告奋勇的来帮忙,云轻歌到底怕她伤没好全累着了,只给了她一只凳子,让她管择菜就好。

几个人无心说话,各自忙碌。也不知是因为白日里太累,还是一时间恍惚,只听哎哟一声,云轻歌切菜的动作停了下来。珊瑚和锦娘齐齐看向她,只见她正把一只滴着血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吸。

“娘子!”两人几乎齐齐的站起了身。珊瑚性子如火,说话语速也是噼里啪啦快如闪电,抢在锦娘之前如同爆豆子似的就埋怨出来,“您怎么跟小孩子似的,切伤了要上药啊!”

云轻歌讪讪的笑,“没事儿的,一点破口而已。”

“什么没事儿的!”说话的当儿,锦娘已经转身去拿了药和纱布,“这夏天伤口最容易发炎了,回头烂了坏了我看你怎么办!”一边说一边还瞪了她一眼。

珊瑚自然的抽出纱布,和白锦娘两人一人上药一人包扎,一边还不忘数落两句,“娘子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看着两人一左一右的细心帮自己处理伤口,云轻歌心里热乎乎的。她能有这么两个人在自己身边,真是太幸福了。

“好了。”细心的扎好纱布,白锦娘放下药品。又关心道,“娘子你可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会再来?”

“嗯。”云轻歌动了动已经有些僵硬的脖子,长时间低头切菜让她脖子颇为难受,顺手便拿起药瓶和纱布,“你们忙,我去把东西收好再来。”

说着话她就往主屋走去。走进屋子,点起油灯,她走到墙角的一个小柜子边,拉开柜门,拿出里面的匣子,将手中的东西归位。

药瓶与纱布整齐的放好,云轻歌却蓦地睁大了眼睛。

...



60.开业

此时四平巷的小小院落里十分安静,正屋中只有云轻歌一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灯光暖黄如豆,莹莹的洒在她的身上和手中的药瓶上。云轻歌的面容前所未有的温柔下来,她看着药瓶,低声呢喃道,“原来是他。”

先前欠条上眼熟的字迹与此刻药瓶上的吻合了起来。这字写的遒劲有力,洒脱飞扬。倒是极为符合封寒一向霸道的性子。

云轻歌不由回想起两人相识以来的一幕一幕。初见面时她的心悸,后来屡次三番的救援她于水火之中,她的逃避,他的霸道和步步紧逼,还有现如今的小心翼翼,一再迫近。她不是没有心的人,只是把心包在茧里藏的很深很深。然而这深深藏起来的心还是被封寒一而再、再而三的努力触碰到了。

她会因为看见他的出现而悄然欣喜,会暗暗看着他的身影留心他的一举一动,碰见开心的事儿,就希望他在身边与她分享,碰见不开心的事儿,更希望他在身边,可以让她心情平静下来。

云轻歌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药瓶上的字,想象着之前他是如何一笔一划的帮她写好这些标签,再一一贴上。这份细心和呵护让她心暖,更让她动容。

就好像……思绪突然转弯,想起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在偶尔的闲暇,兴致高昂的时候,会亲自整理家里的那些抽屉。她曾经笑过,说他有分类强迫症。因为所有他整理的东西都会被他一一分类,然后分门别类的放好,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云轻歌蓦然有些怔忪,他们俩真的很像。同样霸道,同样在想温柔体贴的时候可以十足的细致入微,同样的……不懂她。那么,她到底是真的开始动心了,还是只是把他当成了那一个人的替代品?

她下意识抚着心口,愣愣的怔住了。



赏花会结束后的第二天,观前街上的云香食肆在预定的时辰开张了。那一天的观前街尤其的热闹,即使过了很多年,这都是件被当地的住户津津乐道的大事儿。

云轻歌原先在宣传单上写的是卯正时分开业,可当她们卯初时分隔着门板往外看的时候,就看见门外聚集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大部分人手里还捏着头几天在赏花会上得的“优惠单”,就等着云轻歌开门。

大约是因为后两天在赏花会上被云轻歌那一手限购给吓住了,人们聚在云香食肆的门口,竟然自动自发的排起了队,队伍很长,一路从食肆的门口排到了街尾,还拐了个尾巴。更有意思的是,这排队的事情大家都很自觉维护秩序,若是有后来不明状况的人想要插队,还会被人集体指责。

人们焦急而兴奋的等待着,等着这云香食肆大门被打开的时刻。

卯正差一刻的时候,云香食肆内终于传来脚步声。踢踢踏踏的向门口走来。排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开始小小的沸腾起来,“来了来了,要开门了!”

随着人们期待的议论,门板被云轻歌与白锦娘两人合抱着打开了。看见门板开了,年轻漂亮的老板娘也出现了,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欢呼来。

云轻歌笑眯眯的对着众人摆摆手,“大家别着急啊。还差一刻钟呢。请再等等吧。”

等待的人听见这话笑开了,闹哄哄的跟她开起玩笑来。

“老板娘,等不了了!快开门啊,饿死咯!”

“去去去,你等不了我等的了,人家小娘子这么大清早的也不容易。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还差这一会儿?你就矫情吧!”

“哈哈,我看见小娘子就想起好吃的,你看看,口水要掉下来咯!”

云轻歌抿着嘴只管笑,一边笑着一边向着食肆内招手。片刻之后就看见珊瑚抱着一大捆鞭炮走了出来。

“来来,大伙儿给我们珊瑚姑娘让个位置。”云轻歌满脸是笑的带着珊瑚走到门口。三个人之中就属她胆子最大,性子最烈,今日这放炮仗的任务真真是非他莫属了。

人群随着珊瑚的到来而后退了几步,一小块空地出现在云香食肆的门口,珊瑚一把将鞭炮的一头塞进云轻歌的手里,自己往前迈了一步,点起火折子,一手遮着耳朵,另一只手伸的长长的就凑到了鞭炮的末端。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开业咯!开业咯!”鞭炮声一串串的响起,狗娃领着附近街头巷尾的孩子们开心的跳了起来。周围店铺的老板老板娘们也纷纷对云轻歌表示恭喜。而食肆前排队排的早就不耐烦的人们更是兴奋的喧哗起来,“开门开门,饿死啦!”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击掌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只见云轻歌笑眯眯的站在云香食肆的门口,使劲提高了嗓门宣布道:“今日云香食肆第一天开业,除了之前答应好各位的凭传单减免外,还有一项更新的优惠政策。”

“咦,还有啊?”众人一听来了精神,纷纷竖起耳朵,睁大了眼睛。

云轻歌笑眯眯的拿出了一摞小木牌,举起其中一块扬了扬,“这个呢,是我云香食肆的会员卡。两百钱一块。但凡买了这会员卡的朋友,以后来我云香食肆只需出示卡片进行划账即可。而最好的地方呢,是这块两百钱的会员卡可以当做两百二十钱来用哦!”说到这,她顿了顿,数了数手中的卡片,又抬起头,“会员卡暂时只卖二十张。小本经营,还请各位体谅。”

两百钱对于普通收入的人家不是个很小的数字,但也不是买不起。听了云轻歌的宣传,虽然大部分人都还是没动声色,但也有家境较好的人立刻掏出荷包出钱买下的。也有个别几个大户人家的婢女来买早膳的,纷纷向云轻歌表示能不能暂缓一下,等她们回去请示下主子。

眼看着手中的会员卡卖掉了足有五六个,云轻歌感觉已经很是满意了。这套计划其实用在小食肆上并不是很恰当,不过在她心里,这云香食肆除了目前安身立命的作用外,也是她对今后更大的发展计划的一个小小试验。满意的将剩下的会员卡收起,云轻歌一扬胳膊,高声宣布道,“请各位按次序里面请吧!”

人群哄的就喧哗起来,等了太久,站也站的脚酸了。如今终于可以进门,个个都显得有些急不可耐。厅堂里原本桌椅就不算多,这一下立刻就被占满了。后面的人也不计较,自己找了多的凳子椅子放在空挡角落里,还有的甚至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着。

一时间,收银的珊瑚、下厨的云轻歌还有点单的白锦娘都忙到四脚朝天。

也幸亏云轻歌早有安排,她生怕开业出现这样的情况,早早的就做了预防措施。

负责点单的白锦娘虽然不识字,记忆力还是不错的,云轻歌将店里所售卖的几种食物分别做成了对应的竹牌子,粥品是圆的,手抓饼是方的,而饮品则是瓶子状的。每个牌子上还特地挖了洞,粥有五种,就是五个,手抓饼的配料有六种,分别对应了六个不同的小洞,饮料比较少,只有两种,那就是两个洞。客人点单的时候,白锦娘只需用笔在对应的洞上做上记号,然后就可以凭着牌子下单以及结账了。

而珊瑚那里,云轻歌也抓紧时间,将最简单的阿拉伯数字,表格,以及加法竖式教给了她。珊瑚虽然是个烈性子,倒是聪明的很,平常做事也很细心。这些基础的数学和做账办法她埋头苦学苦练了小半个月,如今用起来也颇为熟练了。

最辛苦的其实还要数云轻歌了,秋老虎肆虐,这大吴朝什么空调电扇都没有,后厨里一直不断的燃着灶火,可想而知有多热了。虽说她们早想到了这点,搬了好几大块冰在后厨,可依旧把云轻歌热的汗如雨下。

客人多,点的东西也多,后厨只有云轻歌一个人,她有条不紊的摆弄着手中的锅碗瓢盆,汗水顺着额头像蜿蜒的小溪一般留下,前胸后背也早已湿了一大块。正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前门处突然传来了尖细拔高的嗓音:

“北辰王府贺礼道!北辰王与安心郡主贺云香食肆今日开张大吉!”

“娘子娘子,快出来!”随着送礼的声音,珊瑚满脸喜色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拉着云轻歌的袖子就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停的催促着,“娘子,跑快些!”

云轻歌也很惊讶,若说安心郡主林欢颜与她相见甚欢前来道喜,她也可以理解。可北辰王这日理万机的军机一把手王爷居然还记得她这小小的食肆铺子……可见在那传言中冷酷残忍的王爷的心里,林欢颜的地位可不低啊。

急急忙忙的跑出食肆的厅堂,云轻歌远远的就看见门口处站立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人,胳膊上夹着一柄佛尘,手里则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小盒子。他的身边站着的正是娇俏可爱的林欢颜。而林欢颜的身边,还站着一位看上去□□岁,眉目精致神色从容的男孩子。

...



61.烤春鸡

“云姐姐,云姐姐!”林欢颜一见她出现,立刻高兴的冲了上来,抱着她的胳膊就摇晃着撒娇。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云轻歌也很高兴,这小姑娘虽然历经各种磨难,难得的是心性却一直美好善良,对人也是热情有加。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弯了弯唇,笑道,“快放开我。我这一身的臭汗。”

林欢颜吐了吐舌头,又不甘心的抱着她的胳膊晃了两下,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

“云姐姐,恭喜恭喜!”她好奇的向店铺里张望了会儿,这才献宝似的从身边那太监手中拿过盒子,举到了云轻歌的面前,开口道,“云姐姐,人家本来想送你点什么金子做的发财树呀锦鲤呀的,结果长安非不肯,只拿了这个出来。你可别嫌弃呀?”

“这是什么?”云轻歌哪里会嫌弃,笑眯眯的打开盒子,好奇的问道。

盒子里是一块看上去洁白莹润的玉牌,做成了个万事如意的样子。云轻歌不懂玉,却也能看出这玉牌怕是价值不菲,绝不会是什么简单东西。

“姐姐你戴戴看。”林欢颜也在笑,卖关子就不说,只自己拽着那玉牌上系着的红绳帮她戴上,“要贴身戴哟!”

玉牌贴着脖子滑入胸前,起先还没什么感觉,片刻之后,有丝丝缕缕的寒意自贴合处散发出来,并不会觉得冰寒,反而柔和凉爽。

云轻歌惊讶的睁大了眼,“好神奇!这个可真是个妙物!”

“对吧对吧!”林欢颜得意起来,“嘿嘿,看来果然长安说对了,送你这个最合适了。他说呀,这是什么寒玉,只要这么一点贴身戴着,再热的夏天都不怕了!”

“这可真是个宝贝!太及时了!”云轻歌非常开心,这东西的贵重不用想都知道。她其实原想推却,想了想还是没说,不管如何,这是林欢颜的一片热情。两人于是拉着手又说了好些话,正说的热闹,却听见边上穿来两声假意咳嗽。

对了,那小男孩被她们两给忘记了。

林欢颜听见了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连忙就要去拉那小男孩的手。被他不动声色的避开了。男孩子自己上前了两步,看着云轻歌,一脸严肃。不知为何,似乎还隐约带着点紧张。

“这位是?”云轻歌有些迟疑的看向林欢颜。(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后者附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什么,云轻歌立刻恭敬的欠了欠身,倒也没叫出对方的身份。

小男孩努力板着脸,面容上却有一丝奇怪的尴尬,他点了点头,示意云轻歌起身。而后背着手看着面前热闹的云香食肆,眼神中有一些不符合年龄的复杂神色。默然看了片刻,他对着身边那太监摆了摆手。太监连忙又从袖子里掏出一物来,神色恭敬的捧到云轻歌的面前。

男孩子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两声,才开口道,“我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暂时只找到这个大约对你还有些用处。”他示意云轻歌从太监手中接过那物。云轻歌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册有些古旧的厚重的书。书的封底上依稀还印着“科技出版社出版”,而翻过来再看书名,写的是“农作物种植技术大辞典”。

云轻歌有些目瞪口呆,她反反复复将面前的书翻来翻去看了几次,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幻觉吧?这特么谁来告诉她她是不是在做梦?

男孩子见她一脸迷幻,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此物是我从家里宝库翻出的。根据记载,应是上古时期神赐之物。只可惜里面所记载的过于荒诞,时人多不能解。此次安心郡主邀我前来,我便去宝库里寻觅合适的礼物,此物自动掉落在我面前,想来应是与云娘子你有缘。”

“有缘……太有缘了……”云轻歌猛的把书抱在胸前,忍不住咧嘴笑起来,怎么都掩不住的喜悦从心底满满的涨出来。这算不算天助她也?她眉眼弯弯的看着面前故作老成的男孩子,若不是碍于身份,她还真想把他抱过来亲一亲啊!

男孩子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再次抬手揉了揉鼻子,努力板着脸道,“看也看过了。礼也送到了,就这样吧。”说着,他转头看向林欢颜,“安心,你走不走?”

林欢颜其实还想再留一会儿,可看着店铺内显然已经开始有些着急的珊瑚,再想想自己临出门前长安的叮嘱,只好恹恹的回一句,“好吧,五弟弟,走了。”说完又不舍的抱了抱云轻歌,“云姐姐,等你有空我再来找你。”

“好。”云轻歌笑眯眯的摸摸她的发辫,又细心的帮她把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这才轻轻拍拍林欢颜的手,“欢迎你常来。”

男孩子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看着这一幕,眸色深沉。云娘子,咱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林欢颜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云轻歌抱着辞典发了片刻的呆,跟腾云驾雾似的回了食肆。接下来的时间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加足了油的机器人,全身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可以持续不断的工作下去。

食肆里的人来来往往,来了一拨又一拨,走了一拨又一拨。直到白锦娘在后厨门口探了探脑袋,带着几分揶揄笑着道,“娘子,封堡主来了。”她这才惊觉一整个上午加中午就这么匆匆过去了。消失的那么快,仿佛自己毫无知觉一般。

云轻歌放下手中的东西,抬起头,看见白锦娘俏皮的眨眨眼,“娘子,你手上是最后一份啦。忙完了就赶紧休息休息吧。”

“好。”云轻歌三下五除二的卷好饼,烫完粥。将东西放在盘子上,让白锦娘端了出去。自己这才站直了身子。之前没感觉,可这一停下来顿时觉得全身都又累又疼,她龇牙咧嘴的活动活动四肢和脖子,然后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一声响。

“噗嗤……”一声轻笑从后厨门口传来,云轻歌循声望去,看见封寒正好整以暇的倚在门框上,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收敛的笑意。她顿时面上蹭的红了,别过脸佯装不在意道,“你怎么来了?我这已经到停止营业的时间了。”

封寒笑着不回答她的问题,只举了举手上的餐盒,“八宝斋买的,尝尝看。”

食盒里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云轻歌这才惊觉忙活了一上午带一中午,她的肚子真的早就饿了。

放下手中的东西,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封寒面前,一把夺过餐盒,云轻歌随意找了张空桌子面前坐下,而后迫不及待的就将手中的餐盒打开了。

一荤,一素,一小碗晶莹的米饭,还有一小碗汤。

云轻歌哑然。她抬起到一半的胳膊又悻悻的放下了。这么点东西,明显只有一个人的分量。那珊瑚和锦娘呢?对了,还有狗娃那小子呢?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封寒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他们都有。一会儿就到。我怕你饿了,就先提过来了。”

果然,片刻之后,风贰风肆便抬着一个巨大的食盒进门了。同样的两菜一汤。但却不是八宝斋的外卖,应是前面街口那家铺子的招牌菜。

云轻歌看看白锦娘三人的份,分量充足,又看了看自家面前的,精致漂亮。而且,她不得不承认,的确面前的这几样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半只烤春鸡,一碟子竹笋三鲜,一小碗丝瓜汤。清清爽爽,简简单单。

这封寒好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连她夏天偏清淡的饮食习惯都一清二楚。再仔细看去,那些她最讨厌的葱姜蒜,在菜盘子里一点踪迹全无。

咦,这到底是凑巧了,还是他跟珊瑚她们打听来的?

云轻歌悄悄撇了封寒一眼,只见他还保持着半倚在门框上的悠闲姿态。此刻正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

她想起初见他时他目如鹰隼的样子,而这一刻,那懒洋洋的模样却像极了一只大型的猫科动物。慵懒的,自信的,带着几分危险的优雅,还有引人挠一挠下巴的隐约乖巧。

“快吃吧。”封寒见她看向自己,沉声开口催促。“你胃……为什么不吃?”他及时改口,后背窜过一丝惊吓,好悬说漏嘴。

云轻歌勾起嘴角微微的笑了,笑容如春花绽放,“谢谢你。”她开口,而后转回头,认真的吃起饭来。

云香食肆营业只到未时正。并不做下午和晚上的生意。随着最后一位客人吃完东西,这第一天的营业就算是正式结束了。

云轻歌一来饿极了,二来又惦记着下午还要准备明日的菜品,吃起饭来也特别的快。西里呼噜风卷残云一般,只片刻之间,就将饭菜吃了个干净,连汤也喝了底朝天。

满足的摸着肚皮,一丝倦意涌了上来。她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去睡会午觉吧。”封寒见了她眼底的暗影心中有些心疼,便忍不住开了口。――其实放在他自己比云轻歌这要忙多了。别看他成天好像抬脚就来报道,那是把远处寒石堡的一应大小事务都紧赶慢赶的处理完的结果。别说午觉,就是夜里他也就只有两个多时辰的睡眠时间。然而这些他全都不以为意,看见云轻歌这样倒是心疼的紧。

一番话说完了封寒又有些后悔,生怕自己多嘴了又引得她不满。

云轻歌闻言转头看他,却是难得好脾气没有生气,只带着点解释道,“不行,还有很多事儿要忙呢。”

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静谧。这一刻,封寒不由感谢上苍给了他这第二次的机会再找到她。他静静看着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向后厨开始忙碌的背影。看的如此专注,以至于忽略了云香食肆门前那一道隐隐绰绰窥伺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



62.什锦炒饭

云轻歌带着珊瑚和锦娘忙忙碌碌了一下午,封寒到底没舍得走,腆着脸留在云香食肆端茶倒水。[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备菜刀工他不行,打个下手搬点重物什么的还是可以的。云轻歌心情好,也懒得和他计较,只管忙活自己的。偶尔看见他做低伏小的样子,心中不自觉还会像冒泡泡似的咕噜噜的冒起一串串的甜意来。

到了日落西山,忙完了所有的事儿。珊瑚笑嘻嘻的跑来和云轻歌说想去白锦娘家讨几个绣花样子,就不陪她用膳了。云轻歌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这丫头笑的像是只偷了腥的猫。不就是几个绣花样子嘛。她暗自心中嘀咕一句,点了点头。就看见珊瑚一脸狡黠的眨了眨眼,像只小燕子似的拽着锦娘的胳膊就走了。

铺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云轻歌活动了下因为站的太久而有些僵直麻木的腿脚,颇为感慨的环视着这件小小的店铺。为了好打扫,店堂里所有的椅子都被拿起来倒扣在了桌子上。地面被锦娘拖过,光可鉴人。收银的柜台上放着今日狗娃带来的一束野花,插在瓶子里,五颜六色的,生机勃勃。厨下准备好的食材整整齐齐一溜排开,鲜红翠绿嫩黄的煞是喜人,就算是不吃,只看看,也是觉得心生欢喜的。

这是她的店,真真切切她拥有的第一家店。虽然虽然平凡甚至有些简陋,但她只要站在这里,就觉得心中温暖。她曾经那么渴望能发挥自己的长处,去做自己真正擅长的事情,可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儿羁绊着她,让她只能在怔忪的片刻隐秘的渴望与幻想。而今天,这个愿望终于成为了现实。这现实触手可及,简简单单,真真实实。

真好。她兀自弯起唇角笑了,眼中光芒闪动,笑意如山涧清泉,清澈纯粹。

这舒心纯粹的笑容映入了一直在店堂里赖着没走的封寒眼里,他突然有些呆怔。他有多久没见她这样恣意笑过了?那好像还是前世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总是笑着。被他一次次逗的前仰后合,抱着肚子一边喊肚子痛一边还是忍不住的笑。轻松又开心。

后来渐渐的,她的笑变了,即使是笑着,眉头也不自觉的微微蹙着,那笑意中总带着太多的疲倦,还有他看不懂的沉重和挣扎。

他也曾问过自己,她到底什么事情不开心?她想生孩子,尽管他不想要,还是满足了她的愿望。她的工作也不算累,别人加班出差叫苦连天的时候,她却可以朝九晚五,周末双休。(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他赚钱也不算少了,虽然不算大富大贵,日常生活也算是小有盈余。所以,她究竟一直在为了什么不开心?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解不开的谜团。

这一刻,他看着她明亮的笑容,突然很想抓住她的肩膀,好好的问问她,究竟她是为了什么?

当然,这也只是他一时的妄想而已。

封寒露出了个复杂的笑容,站起了身,将椅子归还原位,再迈开长腿走到了正开心的云轻歌面前,放低了嗓门,问道,“忙完了吗?”

云轻歌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没走。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嗯。”说完突然想起珊瑚临走前那一脸促狭,这才回过味儿来。哼,这鬼丫头,越发不像话了。

不过她此刻心情大好,也就不跟他们计较这些了,只看着封寒,俏皮的眨眨眼,“封堡主这是又想蹭饭吗?”

封寒顺杆子就往上爬,摸了摸肚子,一脸正经的点了点头,“的确有些饿了。”然而又有些心疼她忙活了一天,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变了个调,“要不,我请你出去吃?想去哪家酒楼?”

云轻歌此时身子里确实泛上来一丝沉沉的倦意,想想还要出门奔波一顿再吃上饭,还不如简单自己做些。于是便摇了摇头,“不了,我随便做点。”说着这话,眼角的余光看见面前的男人眼中骤然一亮,那一脸猫科动物打呼噜的表情到底让她心中软了软,“封堡主不嫌寒酸的话,就在我这凑合一顿吧?”

“不寒酸,一点也不寒酸!”封寒忙不迭的点头,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哎,我能帮你做什么?”

云轻歌转过身子,轻描淡写的挥挥手,“喝的还有些,你自便吧。顺便帮我倒一杯。等着别给我添乱就好。”话没说完,人已经消失在后厨门里。

封寒很开心,连忙依言倒水,绿豆汤和乌梅汤恰好各只剩下一杯。他倒出来不假思索的就把乌梅汤递给了云轻歌。云轻歌起先忙着备菜没有在意,待告一段落伸手拿水的时候倒是愣了愣,心中犯疑道怎么这人总给她一种深谙自己各项喜好的感觉?真是奇怪啊。

后厨里现在只有铺子里用的食材。她拿了两颗鸡蛋,一根黄瓜,一些香肠和里脊。左右看了看,还好,之前她有先见之明,煲了一小锅米饭,正好派上用处。

鸡蛋打散炒熟,再加入黄瓜、里脊、然后是香肠,翻炒至八成熟,最后将煲好的米饭加入,洒少许水略闷,再大力翻炒至全部均匀,饭粒颗颗泛出金黄色泽。

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炒饭就出锅了。

她熄了灶火,盛了两碗炒饭,又夹了一小碟自己泡的川味泡菜,最后还端上来一碟子辣椒酱。

“好了,吃饭吧。”甜美的声音响起,封寒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炒饭闻着很香,那味道像小蛇一样钻进他的五脏六腑,挠的他心直痒痒。

一坐下来,他也不待她再招呼,就忙不迭的狼吞虎咽起来。

云轻歌见他像是饿极了,不由有些失笑。摇了摇头,自己也慢条斯理的吃起饭来。

封寒连吃了三碗什锦炒饭又一口气咕噜噜的将绿豆汤喝完,这才满足的摸了摸肚皮。吃过再多的山珍海味,精致菜肴,也比不上云朵的这一份简单的家常炒饭。云轻歌先前已经见过了他惊人的食量,此刻倒也不惊讶了。一脸平静的将用过的碗筷拾去后厨准备洗。

封寒吃人的嘴短,连忙殷勤的表示还是他来洗吧。云轻歌挑了挑眉,也没推辞,随他去了。

就在封寒洗碗的时候,云轻歌从厨下的一个小柜子里翻出来一壶米酒。那是宋氏见她爱吃酒酿,特地存下来送给她的。米酒甜甜的,入口香醇,口感绵密,云轻歌非常喜欢。原本特地带来云香食肆就想着等开业忙完了。同珊瑚白锦娘一起庆祝一下。谁知道那两个家伙却是先跑了。

她笑着摇摇头,她们的心思就算一开始她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扪心自问,她对封寒其实是心动的,只是,理智一直在提醒着她,不能泥足深陷,不能忘记曾经受过的教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她现在的状态。

只是,有时候再理智,也抵不过环境的影响和一份忍不住要宣泄的心情,比如……此刻。

封寒洗完碗,一转身,就看见云轻歌正一手抱着酒壶,另一只手捏着两只酒盅,斜依在厨房的门上,含着笑看着他。

“封堡主可要陪我喝两盅?乔家嫂子的米酒可是难得的妙物。”

封寒一听,顿时心中一喜。他眼中光芒一闪,“喝酒那必须找个好地方。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风景不错,正适合对月小酌。”

“哦?”云轻歌感兴趣的挑了挑眉,“什么地方?远吗?”

封寒见她并不推辞,嘴角微勾,起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着她招手,“云娘子且跟我来。”

云轻歌跟着他走到食肆门口。此刻天色已沉,整条观前街上已有至少三分之二的铺子熄了灯。路上很是安静,几乎没有人。她抱着酒壶有些疑惑,“咱们到底去哪儿?”

封寒眼中笑意闪动,走到她的面前,突然道:“抱紧我,别乱动。”而后长臂一伸拦腰将她抱起,足尖轻点。

云轻歌一愣之下只觉得耳边风声嗖嗖,环抱住自己腰身的胳膊坚硬如铁。还没回过神来,风声已止,封寒的胳膊也依依不舍的放开了。茫然四顾,脚下是青色瓦片,抬头是朗朗夜空。他们竟然是在食肆的屋顶之上。

云轻歌压根没想到他竟有这种神来之笔。事情前后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她即使到了地方,还处于半懵状态,没回过神来。

封寒看着她平日里精明老练的一个人,此刻终于隐约恢复了当年在他面前不时冒头的呆萌样子,不由心中喜悦。一个没忍住他抬手轻轻揉揉她的头发,放柔了声音道,“坐呀。”

云轻歌回过神来,翻了个白眼,坐在了屋顶上。

此刻月上中天,刚过十五没有几天,夜空中的星星并不算多。她抬手倒了两杯酒,递给已经顺势坐在自己身边的封寒。

封寒接过,抿了一口。米酒入口醇香甘甜,清冽而不过于齁腻,的确是难得的好酒。

“好喝吧?”云轻歌也喝了一口,享受的微眯了眼睛,带着几分得意道。

“嗯。”封寒应声,想了想又问一句,“风景好吧?”得意和戏谑之情溢于言表。

云轻歌轻轻笑了,仰头将手中的一盅酒喝完。而后双手抱头向后仰去,干脆躺在了屋顶上。她定定的看着夜空中月朗星疏,沉默的片刻,才悠悠开口,“你知道吗?我曾经在比这高了许多许多的地方看夜空。二十几层楼哪……”

...



63.米酒

“那可真高。[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封寒惬意的又抿了一口米酒,佯装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吴人。“那么高的地方看星星一定很美吧。”

“什么啊……”云轻歌带着几分怀念想着自己前世的家,那是一处地段相对偏僻的新小区。价位中等,并不算高,所以密密麻麻的都是高层,比如她住的那一栋就有二十七层。好在小区绿化做的好,配套设施也不错,健身场地、儿童乐园什么的都有设置。她那时候偶尔偷得片刻空闲,就喜欢在阳台上自斟自饮一杯葡萄酒,放眼看看远处的天空。只可惜……“那边空气很差的,根本看不清楚什么星星,连月亮都是模模糊糊的一团影子。”

封寒也想起了当初的事情,一开始他还喜欢陪她对饮一杯,后来他但凡有点空闲就只愿意拿着手机刷刷论坛玩玩游戏,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酒杯常年空置在柜子里,已经落了薄薄的灰。两人这样对饮赏月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没有接话,只是默默仰头看着天空稀疏的星子,虽然稀疏,却很明亮,显得精神奕奕。再抿一口酒,他略带试探的开口,“所以还是这里好吗?”

“嗯。”云轻歌喟叹一声,“我喜欢这里,虽然有些艰难,但至少我身无羁绊。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凭着自己的心意去努力。”

“可你也不容易。总是一个人。又碰见这样那样的困难。”

“我现在有珊瑚了,还有锦娘啊……”云轻歌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谁说我是一个人,她们都对我很好的。困难怕什么,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嗯。”封寒沉默了片刻,低低的从鼻子后面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声音,好像是赞同,又好像是欲言又止。过了会儿,他也学着她的样子,仰头将杯中的米酒喝尽,双手抱着头躺在了屋顶上。这样的姿势的确很放松,连天上的月亮和星子仿佛都更近了。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两人沉默了会儿,这沉默如此自然而丝毫不让人觉得尴尬。云轻歌甚至还因着微醺的酒意觉得有些许的困意缭绕而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忍不住快要闭上眼睛时,突然听见身边不远处那人沉声道,“可我总觉得不忍心。见你一个人在那那么努力又艰难的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明明、明明……”他不知想说什么,却突然闭了口。

“明明你可以将我护在身后,让我衣食无忧吗?”云轻歌轻声笑了。“其实我很感激。真的。”她偏过头,偷偷的从胳膊后面看他的侧脸。他其实算不上特别好看,平日里一脸严肃,身上又气势十足,大部分人根本不敢仔细去看他的脸。可奇怪的是,她好像从来没怕过他,心底深处冥冥之中总觉得他会容忍她。他的脸线条硬直,像是刀斧在石头上雕刻而成的。眉毛也是又黑又直,斜斜往上,一看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就是这样一个人,这些日子来却总在自己身边晃来晃去,不管自己再怎么赶他走,对他发脾气,他都好像没看见一样。

封寒察觉到了她的打量,耳根与脸颊微微发热起来。又不愿戳穿,于是只得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赧然,“那你为什么不愿意?”他就势问道。

“因为……只有凭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才能真的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啊。”云轻歌回答,声音低低的,显得有些朦胧,“我不想靠别人。如果靠不住呢?如果那人厌倦了抽身而退了呢?如果我慢慢的失望了呢?我自己赚我想要的,谁也不靠,谁也抢不走。就算有朝一日,我两手空空,也不会害怕,因为我至少还有一双手,可以再从头起家。是不是觉得我好奇怪?”她轻声笑了起来。笑声中有股说不出的苍凉意味。

封寒听见她的话,心中疑惑更甚。她究竟在怕什么?这是他找到她以后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他分明能够感觉到她在害怕。但,为什么她会如此缺乏安全感?难道是在他没有找到她的时候,她曾经遇见过什么事儿?封寒其实很想问问她,但到底还是觉得此时不宜多问。于是最后只是伸出长臂,够到了她的头顶,揉了揉她的发,沉声道,“不用怕,我在,我会一直在的。”

云轻歌鼻子一酸,忍住了拍掉他手的冲动,对自己说,就这么一会儿,偶尔一会儿,让她沉溺吧。沉溺在这难得的温情里。不要醒来。



云香食肆开业后一切都很顺利,每日里熙来攘往,营业额节节攀升。甚至还有些住的远的人家特地起了大早到她家来买东西。这种“品牌效应”的传播其实是很可怕的。如果说一开始人们还要挑一挑店家地方是不是不够大,东西到底是不是和自己口味,价格会不会高。等累积到一定的程度,更多的人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们只是听说观前街的云香食肆非常有名,听说云香食肆的几样招牌不尝不行,于是就这样充满热情的来了。至于到手的东西究竟有没有传说中那么好,只要不是特别差,那么在已经暗自把产品定位到一个高度的客户来说,他就会自动先在物品上找寻亮点和长处,然后与传言一一对应,再点点头说一句,果然名不虚传啊!

到了第十天,云轻歌看着外面排着的长长的队伍,已经要开始考虑是不是可以想办法研制一点打包外卖的东西来。这样应该可以减轻不少店里堂食的压力。

她一边手上不停的忙碌着,一边暗自转着心思,想着如果要打包的话,该用些什么东西来做外卖包,又是不是需要单独开辟个打包窗口,如果这样,食肆里的人手好像还是有些不够……正想的专心,突然自食肆门外传来巨大的砰的一声,好像是什么很重的东西砸在了地上的声音。她吓了一跳,连忙将炉子上的小砂锅端下来放在一边,然后匆匆忙忙的就跑了出去想看个究竟。

原本在店堂里吃饭的人此刻也全都被这一声巨响给吸引到了门口。见到云轻歌出来,纷纷自动后退给她让了一条路出来。

整个云香食肆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待云轻歌跑到门口,才发现那一声巨响来自于粗粗的木棍敲击在她的食肆招牌上的声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手持木棍的人身材高大,一身横肉,满脸凶相,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几个同样目歪口斜,满脸狰狞的小喽啰打扮的人。

这一幕,瞬间让云轻歌想起了当年在丰县的遭遇。这些人毫无意外的应该就是先前蔡大婶说的金钱帮的人了吧。

珊瑚与白锦娘也早已跑了出来,珊瑚正横眉立目的要上前理论,被白锦娘眼疾手快的拉了回来。自己这边只有三个弱女子而已,那些人真要做什么的话,根本躲都躲不了。

尽管这样,珊瑚还是呵斥出了声,“你们干嘛!”

“干嘛?”领头的胖子狞笑一下,“爷今天来教教小娘子们这观前街的规矩!”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几步。整个食肆门前静悄悄的,几十上百道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他。那些目光里有害怕、有气愤、还有疑惑。

“我们金爷在堂子里等着小娘子上门可等了很久了。”胖子一边说,一边来回看着珊瑚、锦娘和云轻歌三人。只见云轻歌挺身往前一站,被另外二人轻声叫了声娘子,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正主了。“小娘子可真是架子大啊,让我们金爷好等。金爷不开心啊,让我来给你们提提醒。”

云轻歌拧着眉听到这会儿,知道他应该就是前一次来捣乱的金钱帮的人,不由心中凛然。她强压住心中的恶心,上前一步,对着那胖子行了个礼,淡声道,“小女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给金爷添麻烦了。这位爷若有什么话,不如好好说,若能做到的,小女子决不推辞。”

“哈!臭娘们胆子倒是不小!”胖子嚣张的大笑一声,手上足有胳膊粗的木棍被他敲的棒棒直响。“我告诉你,你要不现在给爷拿出五百两银子做孝敬,要不就乖乖等着你的铺子再重装修一次!好好说!爷的棍子才会好好说!你要不要试试看啊!”

一语双关的猥琐话把云轻歌气的脸色铁青,但她不想跟这些地痞流氓硬碰硬,她这铺子还得继续开下去,若把这些人得罪狠了,倒霉的还是自己。这一刻,她真切的有些想念起封寒来了。

“这位爷,五百两我此刻真的拿不出来。”忍着怒气,云轻歌勉强软化了口气,“您也知道先前装修把我的钱基本都花光了,还欠了人一屁股债。这才刚刚开张没几天,哪里来五百两那么多呢?您看,要不您先拿五十两走,回头剩下的缓缓我再给您送去?只是不知贵帮所在何处,我要怎么把剩下的银子给您送去呢?”

白锦娘早得了云轻歌的吩咐,将他们压箱底的五十两银票找了出来,递给了她。

那胖子一见银票,下意识眼睛就亮了亮。然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儿,又不快的挥了挥手,“哼,我们金爷吩咐了,五百两,一文钱都不能少!不过呢,钱若不够,小娘子你以身抵债也是可以考虑的。”说完,又猥琐的哈哈哈笑了起来。

...



64.冰糖

“放你娘的狗屁!”隐在暗处的风陆听不下去了。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以他的性子他早冲出去一顿揍把人赶跑了,可堡主再三要求他们绝不可在云娘子面前暴露自己的行踪,害他隐在暗处许久也不能出手。这会子这家伙居然再三对云娘子口出秽言,真当他是个死的吗!

嗖!一颗小石子自他藏身处射出,准准的打在了胖子的腿弯上。只听胖子哎哟大叫一声,扑通就跪了下来。

没有人看见那颗神出鬼没的石子,但当然大家伙儿都知道这胖子肯定是着了什么人的道,哄的一声都大笑了起来。

“什么人暗算本大爷!”胖子恼羞成怒大骂起来,“有胆子出来!看本大爷不打的你满地找牙……呜呜呜哇”一句话话音没落,又是一颗小石子凌空飞来,不偏不倚打在胖子的门牙上。胖子捂着嘴就跳了起来,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缝流了下来。待他哎哟哎哟的将手拿开后,赫然只见那嘴巴里空洞洞的出现了个大洞,两颗上门牙被齐齐打掉了。

胖子有些害怕了,他虽然成天喊打喊杀,但最是怕疼惜命的,如今遇见了硬茬子,自然还是脚底抹油,开溜为妙。

“哼!你等着!”他再次抬手捂住嘴,声音因为少了两颗牙而有些丝丝透风,“一文钱都别想少!金爷不会放过你的!咱们走!”

说着抬起手上的木棍梆的一声狠狠的轮向周围看热闹的人,引起一阵惊呼。在这惊呼声中,他才心满意足的带着人离开了。

五十两的银票没有送出去,云轻歌心中觉得有些不安,她本意是想先安抚了这个前来挑衅滋事的,再想想办法能不能少破些财。如今这样子,只怕后面麻烦事儿会更大。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对着半空欠了欠身,“不知是哪位壮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云轻歌在此谢过了。”

暗处的风陆挠了挠头,他帮云娘子赶走了坏人,她难道不高兴吗?为什么要叹气呢?

这一日的生意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影响。明显比前些天要跌落了一个小幅度。然而云轻歌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她现在最苦恼的还是该怎么能把这五百两银子省下来。

开玩笑呢,五百两银子,就算她把这店铺盘出去也得不了五百两啊!

就在她愁眉不展的时候,白锦娘悄悄进了屋,“娘子,我跟左邻右舍打探了一下。[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她蹙着眉,似乎事情不太好解决。

“来来,快说说,你都打探到什么了?”云轻歌闻言精神一振,拍怕面前的椅子让白锦娘坐,白锦娘依言坐下,左右看看,只见云轻歌和珊瑚两人都双目灼灼的盯着她,不由心中又为探得的消息而发愁了几分。

她抿了抿嘴,理了理思绪,方才道,“我听说,这金钱帮后面来头不小。不是个普通帮会呢!”

“来头不小?”云轻歌好奇的反问,“到底有什么背景?”

“据说,后面的靠山是这京都城里的大官啊!”白锦娘满面愁容,“这可怎么好啊,娘子。咱们无论如何是得罪不起啊!那五百两银子,怕是逃不掉了。”

云轻歌听了也有些默然,“五百两?别说这五百两,只怕到了下一次再见到他们,翻成一千两也为未可知!这胖子今日在我这受了挫,回去不定怎么说呢。以这些人敲诈勒索的性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

“这可怎么办?!”珊瑚和白锦娘一听都急了,“难道咱们就这么被人欺负?”

“娘子,要不,你去找找封堡主?”珊瑚犹豫道,“我看他颇有几分人脉,说不定能找到关系疏通疏通呢?”

云轻歌听了这话不由苦笑一下,“你们以为我方才关了门后去哪儿了?”她扯了扯嘴角,面上都是无奈,“我去了燕来坊的毛皮店,可那边掌柜的说,他跟舒公子近几日都不在店里。只说会想办法帮我联络。这一时半会儿的,救不了急。”一边说着,她一边想起自己从毛皮店出来的失落,自开业那晚过后,她好些天没见到封寒了。平日里三天两头的来报道她倒没觉得什么,这一下子几天不见,连自己主动去找也找不到,心里还真有些空落落的。

“那怎么办?”珊瑚和锦娘面面相觑,这封堡主,平日里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天天报道,怎么一遇见事儿,反而不见人了。

云轻歌咬着唇,垂头思索了半晌,突然抬起头看着白锦娘道,“锦娘姐姐,我要借狗娃用一用。”

白锦娘愣了愣,心下略有些为难,狗娃毕竟只有六岁,她只有这唯一一个孩子……

“锦娘姐姐,只是打探点消息。”云轻歌看出了她的为难,连忙出声。“你放心,狗娃就像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他涉险的。”

“好。”听了云轻歌的解释,白锦娘放心了,她知道她一向坦坦荡荡,既然这么说,那就是真的,只是,她忍不住为了她的说辞笑了起来,“娘子你才多大,倒能有狗娃那么大的孩子了!”

“哈哈……”珊瑚也跟着笑了起来。云轻歌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也跟着笑了。屋里凝重的气氛一时松快下来。

片刻之后,狗娃被锦娘叫了进屋。云轻歌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又塞了两块冰糖在他手里,这才问道,“狗娃,今日来食肆收保护费的那几个人你可看见了?”

狗娃连连点头,“看见了!看见了!我那会子正跟二蛋他们在门外玩儿呢,就看见那几个人凶巴巴的进去了!云姐姐,你没出来的时候我就看见啦。那人太可恶了,拿着棍子就砸铺子的招牌!我当时真想上去跟他打一架!”

云轻歌笑了,摸摸他的头,“狗娃真勇敢。不过下次遇见这样的人,可不能冲上去。你还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健健康康的长大。等你长大了,学了一身本领,变得足够强大了,才能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人。知道了吗?”

“嗯。我记住了!”狗娃重重点头。白锦娘不由失笑,“这孩子,就崇拜你。还是你说话他最愿意听了。在我面前都没这么乖的。”

云轻歌弯了弯眼睛,拿起狗娃攥在手里的冰糖,塞了一颗在他嘴巴里,笑眯眯的道,“狗娃真棒。那现在云姐姐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了。”

“好,云姐姐你快说!我早准备好啦!”狗娃黑黝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挺了挺小胸脯,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

云轻歌听了这话挑了挑眉,“我曾经跟你说过的那个布置你都做好了吗?”

“早就好了!”狗娃很自豪,“这城中区所有的小伙伴都听我的。他们还会到其他地方玩,不管去哪儿打听都没问题!云姐姐你尽管说!我保证完成任务!”

“好!”云轻歌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是今日来咱们食肆的那些个人,让你的小伙伴们尽量各处走走。嗯,我看他们的样子,应该还是在这城中区晃悠的多。一旦发现了,就帮我盯住,看看他们平日里都会去哪儿,记下来告诉我。”

“没问题。”狗娃拍拍胸,豪气万千,“尽管交给我吧!保证完成任务。”说完,在三个大人的注视下一溜烟的跑了。

看着狗娃消失在视线里,珊瑚有些疑惑,“娘子这是想?”

云轻歌眸色沉沉,“我总觉得金钱帮这事儿不简单。你们还记得吗,当时铺子被砸,蔡大婶怎么说的?说这金钱帮虽然收些管理费,倒也是会帮着附近的商户维持些秩序的。说明他们在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并不会赶尽杀绝。然而为什么偏偏对咱们动手的时候,先是把铺子砸到必须全部重新装修,后又来狮子大开口?我相信你们如果去左右问问,他们要交的管理费绝不会有那么多。”

“是啊……我也纳闷呢。”经过云轻歌这一分析,白锦娘连连点头,“我方才去打探消息的时候,他们都说这边交管理费,不过一个月一两到二两银子。都还可以承担的起的。不知怎么到了咱们这,开口就是五百两?”

“这是有人在针对咱们。所以我要让狗娃出去看看,打探打探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看看究竟是谁在这背后针对我们。”



就在云轻歌三人苦思冥想对策的时候,她先前遍寻不着的封寒与舒玄二人其实也没闲着。封寒上午就收到了风陆的汇报。当即找了人跟踪在了那前来挑衅滋事的胖子身后。别看那胖子被风陆教训的挺惨,出了门还是有几分算计的。他大约猜到有人在暗处,带着跟踪的风伍整整绕着京都城转了三圈。直到他觉得应该甩掉了尾巴,这才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风伍当然没有被他甩掉。看着他进了门又窜上了屋顶听了好一会儿。听见那胖子向着屋里人汇报了情况。

屋里除了金钱帮的帮主金老大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在听他的汇报。而金老大竟然对着那人恭敬有加。风伍好奇的将屋顶的瓦片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偷偷向下看去,嘴里轻轻的“咦”了一声,还真是个熟人啊。

...



65.鼎盛茶楼

狗娃领着自己的小小“间谍组”跟踪了胖子三天。(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云轻歌先前的考量还真的在点子上,(其实她就是喜欢看《福尔摩斯探案集》而已)。由孩子们组成的“间谍组”比经过了专业训练的专业间谍的效率也不差。这是个街头巷尾总有小孩子们在玩耍的时代,没有人会刻意注意他们,更不会有人刻意防着孩子们。而且小孩子插科打诨的东问问西问问,大人们最多觉得这孩子好奇心挺重,也不会向其他方面去思考。

就这样,狗娃掌握了详尽的第一手资料,兴高采烈的来跟云轻歌汇报了。

“云姐姐,我们都跟了三天啦!那臭胖子去哪儿我们都盯得紧紧的。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吧!”狗娃一脸得意洋洋站在云轻歌的面前,深深为自己的成绩而感到骄傲。

云轻歌眉眼弯弯,一手扯了张白纸,一手捏着碳条。她轻轻用碳条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开口道,“那你跟我说说,那胖子这些天都去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去的,有没有带人。最好还能告诉我他都跟什么人碰了面。”

“好。”狗娃点点头,掰着手指头一项一项数了起来。

胖子的生活相对来说还是挺有规律的。早上固定就在观前街街口一家卖包子的铺子吃两个包子。然后跟一群兄弟碰头,去赌坊试试手气。午饭多半都在赌坊吃了。一直要呆到太阳落山,他才会出来再找个酒楼喝两盅。一直喝到月上中天,再醉醺醺的回到自己位于燕来坊北面的家里。

云轻歌一边记,一边点头。等狗娃全说完了,她又回过头去看自己记下的东西。看着看着,突然眼睛一亮。“狗娃,你们跟踪他的第一天中午,他不是在赌坊吃的午饭?你确定没记错吧?”

“没有没有,肯定没有!那天是我亲自跟的,他是去了城西的鼎盛茶楼。”狗娃头摇的像拨浪鼓,生怕云轻歌不信他的记忆力。

云轻歌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那如果你们再看见他去这里,记得要立刻通知我。”

“好。”狗娃听话的点点头,“云姐姐是有什么打算吗?”

“堵人。”

捡日不如撞日。就在云轻歌吩咐下去的当天,刚到晚膳时分,她正在后厨里收拾准备第二天要用的材料。她一边收拾一边不由想起开业那天的情形。[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她与封寒二人对坐吃饭,后来又在屋顶上赏月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可那封寒却是足有快半个月没见到人了。轻轻叹了口气,云轻歌很不喜欢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情。正胡思乱想间,狗娃从外面一溜烟的跑了进来,嘴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云、云姐姐、快跟、我、呼、走。”

云轻歌有些莫名,跟着他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又奇怪的扭头看狗娃,“狗娃,到底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是不是出事儿了?”

狗娃跑急了,话也说不上来,只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跟上。两人一路狂奔到城西一条陌生的街道,狗娃这才扯了扯云轻歌的袖子,示意她停下来。

云轻歌环顾四周,只见自己正站在一个不知做什么用的房子后面,位置十分隐蔽。方才跑的急,她只依稀看见这里前脸看着十分雅致,门口还站着招呼客人的小厮。

她冲着狗娃挑挑眉,一脸疑惑。狗娃冲她招招手,见她蹲下了身子,这才趴在她的耳边道,“就是这里了。鼎盛茶楼。那胖子快到了。咱们站在这里他看不见我们的。”

说着,他悄悄探出小脑袋往外看,看了会儿,又示意云轻歌也来。云轻歌伸出脑袋,果然看见前几日那胖子正一摇三晃的往这走。走几步还谨慎的看看后面。

没有一会,胖子走到了门前,对着门口的小厮点了点头。两人像是认识许久了,小厮也点了点头,招呼道,“武胖子来啦。老大正等你呢。”

武胖子回道,“好,我这就上去,还是老地方吗?”

“不不,地字房今天不方便,老大在天字房。”小厮连忙说,生怕他走错了。

武胖子有些纳闷,“不方便?怎么不方便?”

“有贵客呢,那位在招待。”小厮神秘兮兮的低声道。“你可千万别走错了,没的招客人不高兴,小心老大剥了你的皮。”

武胖子听了连连作揖,“谢谢小丁哥提点。等回头我一定带点上好的醉仙酿来孝敬你。”说着便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茶楼。

此时街上行人不算多。秋老虎正在发威。那门口当班的小丁哥见武胖子进了门,抬手抹了抹汗,左顾右盼了一下,找了个正巧离云轻歌二人较远的屋檐下乘凉。

云轻歌和狗娃见了,对视一眼。“你不能去。太危险。”云轻歌看出了狗娃的意图,连忙按了按他的肩膀。“一会儿我进去那人肯定会追进去。你正好乘机回去,告诉你娘和珊瑚姐姐我在这。万一我要是两个时辰还不回来的话……”她拧了拧眉,“就让她们俩想办法去找金吾卫长使大人。”

“好。”狗娃知道其中厉害,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到底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一句,“云姐姐你千万小心。”

云轻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应道,“我会的,一定小心。你也是。”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注视着那一头小丁哥的动静。只见此时那小丁哥刚巧转开了视线在看另外一个方向。云轻歌轻轻将狗娃一推,示意他准备走,自己提起裙摆,撒丫子就向着茶楼里面跑。

小丁哥能守在茶楼门口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这边云轻歌刚迈开脚步跑了两步,那边小丁哥警惕的目光已经扫来。“喂!那边,干什么的!”他厉声喝道。

云轻歌不说话,只管闷头向里冲。也是她运气好,冲到门口的时候原本小丁哥已经要拦住她了,却脚下不小心踩了个滑。待踉跄一下再站起身来,他的手只堪堪从她的裙角滑过,却没能抓住她。

云轻歌一冲进茶馆,就放声高呼,“金老大你在哪!金老大!我要找你!”

她能冲进茶馆纯属运气,毕竟这里是金钱帮暗处的一个重要桩子,就在她刚出声的时候,周围已经刷刷刷的围上来一大群人。各个手执长棍大刀,凶神恶煞的看着云轻歌。

而为首的,正是在云香食肆吃过一次大亏的武胖子。

“哟,小娘子寻我寻到这儿来了啊!”武胖子眼见云轻歌到了自己的地盘,嘴里不由又开始放肆起来。在自己的地盘,他总不会再被不知什么隐在暗处的人教训了吧。“你既然这么心急火燎,不如爷我今天就陪你好好玩玩?”一边说,他一边走到了云轻歌的面前,手中的木棍也轻挑的想要去挑云轻歌的下巴。

然而云轻歌只是一脸嫌恶的拨开了他的木棍,冷冷的道,“让开,我找金老大。你还没资格跟我说话。”

原本在地字房包厢里的金老大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此刻听见闯进来的女子如此气势十足,不由也心中生出几分好奇来。他施施然走到包厢门口,问道,“是谁要找我?”

金老大这个人,四十来岁,蓄两撇八字胡,身材瘦其貌不扬。站在人群里若是无人指出,只怕还要被人以为是个考了多少次也出不了成绩的落魄书生。只有那一双眼睛,眸光阴鸷,显出几分与众不同的气色来。

云轻歌见了他心中咯噔一声,此人看上去就不是个好应付的。她不怕凶蛮,不怕狠毒,但这样阴森森的目光却让她无端后背生出几分寒意。不过,既然已经到了,断没有后退的道理。云轻歌微微福了福,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温和谦恭,“久闻金爷之名,小女子乃云香食肆的老板娘云氏。今日特来拜见。”

“哦?你就是云娘子。”金老大带着一分好奇上下打量了一番,“钱你带来了?”

“并没有。”云轻歌摇头,“小女子此次前来,便是想与金爷您商量商量……”

“你走吧。”金老大不等她说完,便摇了摇头,“既然没有钱,便没什么可商量的。”说完,便转身要进入包厢。

云轻歌不甘心,又抬高了声音道,“小女子虽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但有办法可以让金爷您赚上比这多的多的钱!金爷难道不想试试看吗?”

金老大的步伐顿住了,他转过身看着离他十几部开外的云轻歌,想要说点什么。然而他身后天字号包厢的门却刷的被打开了。舒玄出现在了门口,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匆匆走到云轻歌身边,蹙着眉低声道,“云娘子怎么来这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吧。”

“你怎么在这?”云轻歌震惊的睁圆了眼。“难道……”她突然一把将舒玄推开,提起裙摆迈开步伐。舒玄被她推了个措手不及,眼睁睁的看着她飞快的跑到了天字号包厢的门口,刷的推开了包厢的门。

“哈哈,既然有堡主您的话,此事必然好商量。”

“那就劳烦掌柜的了。”

两道熟悉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随即第一人听见门被推开,不耐烦道,“什么人!姓金的你就这么办事的?让人乱闯……”斥责在看见门口的云轻歌时被中断了。

云轻歌一双眼却直直的盯着第二人,眸中怒火熊熊燃烧,“封寒!是你!原来是你!”

...



66.鼎盛茶楼(2)

封寒凌厉的目光直直的看向站在云轻歌身后一脸尴尬的舒玄,后者对着他摊了摊手表示无奈。[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封寒随即在心中自嘲了一下,他又怎会不知道,云朵此人典型的执拗性子,既然都闯进了这茶楼,又怎么会轻易就被舒玄拦住。罢了,他这次来此也是为了她,来了也就来了吧。至于她刚才说是他?她这是又犯了小性子不想受他恩惠吗?

想到这,他站起身,对着云轻歌招了招手,“云娘子,既到了,就进来吧。”

云轻歌此刻正气的一脸铁青。她还以为他终于转了性子,愿意放过她慢慢来,谁料竟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怪不得铺子被砸他第一时间就能赶到,怪不得第二次人家来强取豪夺她们想找他帮忙却怎么都找不到。这些分明就是他的阴谋诡计,先让自己心软,又想尽办法逼着自己关了铺子离开京都!他以为她做不下去就会跟他去那什么寒石堡吗?做梦!

她板着脸,一步一步走进包厢。步伐因为生气而有些僵硬。

包厢里的另一人打量着这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露出了一丝兴味的表情。然而这表情很快便被一团和气给掩了下去。

“云娘子,咱们又见面了。”黄云德笑呵呵的上前一步,对着云轻歌拱了拱手。

云轻歌这才想起了他的存在,脸上的表情愈发的难看。她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黄掌柜的怎的在这呢?”

黄云德笑眯眯的让云轻歌落了座,又招呼人上茶水。直到茶水上来了,这才开口道,“云娘子赏花会力压群雄,我实在佩服得紧。只是聚仙楼毕竟家大业大,这一下丢了脸,又丢了下半年的招牌菜,我没法跟东家交代啊……再说下面的弟兄还等着开张吃饭,我这个当掌柜的也不能让人饿肚子是不?”

云轻歌先前被一时的愤怒冲昏了头脑。待落了座,心中已然觉得不对起来。也亏得她耐得住性子,硬绷着没说话,只冷冷的看着包厢内的二人,等着别人先开口。

黄云德是以为云轻歌既然找来这了,自然是知道了自己与金钱帮的关系――其实这关系在京都大酒楼之间也不算什么秘密,稍微问问就出来了。只他却忘记了,云轻歌初来乍到,开的又是小食肆,身边哪有人会知道这个告诉她。这下本来没想到的云轻歌倒是被他自己的一番话给露了老底。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云轻歌在心里把这事前后盘算来盘算去,心道这些事情竟然是聚仙楼做的。那封寒到底在里面承担了什么角色?难道从一开始那方文山盗用自己的食单就是封寒一手促成的?想到这,她的心更凉了一截。不过,跟封寒的帐倒可以后算,现在首先要解决的还是直接冲突――也就是黄云德对自己的“防范”和打压。

“黄掌柜的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她抬手抿了抿方才因为跑动而略有些散乱的发丝,肃容道,“我这不过一个小小食肆,哪里动摇的了您的大酒楼。”

“哎!云娘子你这就是谦虚了。这全京都谁人不知在大酒楼中唯有我们聚仙楼是供应早膳的。您的云香食肆也是做的早点生意。同行竞争,我这也是未雨绸缪嘛……别见怪别见怪。”黄云德嘴上说的客气,可眼中那藏着狠厉的眼神却不是假的。

云轻歌见了心下暗忖,这黄云德说白了还是恨自己赏花会上打了聚仙楼的脸,又打碎了他下半年日进斗金的计划,存心来打击报复了。但若要追根究竟到底,却还是一个钱字。她和这黄云德毕竟算不上什么不死不休的私人怨憎,而说白了,两人的营生项目根本就不在一个路数上。她始终记得当初俞酌的那一句话,商人嘛,有钱赚就行。所以如果自己可以……她抬眸看向黄云德那张虚伪带笑的脸,斟酌着想怎么开口。却听对方又发了声。

只见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封寒,浑然不觉封寒脸上闪过了一丝厌恶的不耐,“既然有封堡主在此调和。只要云娘子出了这五百两银子,我保证从今后对待你和观前街上的其他买卖人一样,规规矩矩,再不出什么其他招数了。云娘子,你看如何?”

云轻歌看着面前这恬不知耻的黄云德,恨不能上去撕烂了他的脸。五百两,他上嘴唇下嘴唇一碰,说的倒是轻巧!“真是不好意思啊,黄掌柜。我小本生意,拿不出这么多钱呢。”

“哎?”黄云德摸了摸头上半秃的脑门,仿佛十分诧异,“五百两多吗?”他转头又看向封寒,脸上露出个为难的样子,“封堡主你看……”

封寒想也没想,大手一挥,“我出。只要黄掌柜的你言而有信……”

“用不着你出!”云轻歌简直出离愤怒,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封寒,心道你装什么好人!封寒被她瞪的十分莫名,不知道她这又是生了什么气。张了口刚想说大不了算我借你的。却被云轻歌一个怒气值满满的眼神给噎了回去。

云轻歌瞪完他,又转过头来对黄云德道,“我虽然现在手上没有五百两,却有可以生出比五百两多的多的钱的法子。不知黄掌柜肯不肯要呢?”

“哦?”黄云德眼神亮了亮,“比五百两多的多?我就说云娘子你是个能人。不过,光凭你说,我也不敢就这么定啊。”他再次摸了摸半秃的脑门,一脸烦恼,“若是人人来说个法子就要把租子钱免了,我这聚仙楼只怕也开不到今天。”

“我来作保。”一直在边上观察事态的封寒开了口,“若是云娘子说的法子不管用。这五百两还是我来出。”

黄云德一听这话立刻笑眯了眼,只掰着手指头算着,“还是封堡主干脆。只是云娘子若要试的话,少不得我再要贴了物力人力进去,这些可都是银子呐!”

“八百两。”封寒面不改色重新报价。

云轻歌在一边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个男人,装什么装!谁要他来出,还八百两!当她傻吗?

“不用!”她蹭的站了起来,脸色凛然,“若是我教的这法子十五天之内不能赚到五百两,我就关了铺子再不卖早点!”哼,谁稀罕你封寒的施舍,没有你,我照样堂堂正正能活下去。我只说不卖早点,其他从嘴里赚钱的法子还多着呢!

封寒听了这话心中不愉,脸色难看起来。黄云德却是一拍桌面,叫了一声“好!云娘子果然痛快人!”

两人当即写下协议,分别签字画押。黄云德到底又请封寒做了保人,也签上了字。这才心满意足的跟云轻歌约了再次在聚仙楼碰头的时间。

签完协议,云轻歌板着脸脚下走的飞快出了茶楼。她素来有些路盲,先前到这里还是狗娃带的路。这会子出了茶楼的门左右一看还真是有些懵。可想了想封寒就跟在自己身后,咬了咬唇硬是头也不回的随便捡了条路就拔足飞奔。

封寒一见这架势,便知这女人第一又生气了,第二又迷路了。无奈的摇了摇头,脚下加大步伐,跟着她走出了这条街,转过弯,见左右无人,这才紧赶慢赶两步,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又在生什么气?”他无奈低喝。

云轻歌使劲扭了几下,却究竟抵不过他的力气,于是停止了挣扎,睁大一双美目冷冷的盯着封寒,“封堡主费尽心思对着我又是大棒又是甜枣的,不累吗?”

“什么大棒甜枣?”封寒迷惑的问道。

云轻歌见他一脸无辜,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行了,堡主你就别装了。真当我是傻子呢!砸铺子的事儿是不是你跟那姓黄的合谋的?这次要五百两是想逼我关了铺子跟你去那什么寒石堡?是不是从一开始聚仙楼的厨子偷我食单就是你撺掇的?行啊,放长线钓大鱼。可惜我这鱼太小了!也不想上你的钩!”说到这,她猛的喘息了两下,又恶狠狠的道,“我绝不会跟你去寒石堡!你死了这条心!”

封寒被她说懵了,一脸的哭笑不得,“你都想哪儿去了?”他无奈的揉揉额头,“这怎么可能是我做的?我知道你不想跟我走。真要带你走哪里需要这么些弯弯绕绕,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直接绑了打包走就得了。用的着费这么大事儿吗?我今儿就是想来帮你探探那姓黄的底细,看看能不能把他解决了。你怎么会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他看着她,好像看见了一只剑拔弩张的刺猬,此刻全身的尖刺都已经竖了起来,满脸警惕和敌意看着自己。他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无力。究竟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对自己多一点信心?

“不是你?”云轻歌听了他的解释,努力冷静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还是有几分道理的。难道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但,为什么她铺子被砸他能第一时间出现?哪有那么巧的事儿?为什么等她去找他帮忙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他?她狐疑的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然而眼见的只有一脸真诚,她完全看不出什么端倪。

抿了抿嘴,云轻歌提出了心中的疑问,“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我铺子被砸,你能第一时间赶到?前两天我想找你帮忙,你又为什么一直躲着不出现?”

说自己一直有安排风部的人在暗处保护她?还是告诉她自己前几天千年寒冰之毒又发作了?没法给的答案卡在嗓子眼,封寒张了张嘴,竟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



67.交代

“回答不出来?”云轻歌见他瞠目结舌的样子,只觉得一颗心如坠冰窖。(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拼命的挣脱开他的钳制,扭头就要走。

封寒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堵住她的去路,放低了身段,有些尴尬的红了脸。带着几分忸怩道,“我说,我说。那我说了你别生气。”

云轻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平日里在人前威风凛凛的封寒好像真的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露出这种孩子气似的神情。她的心瞬间便有些软,努力板着脸,微抬下巴,冷声道,“你先说。”

封寒知道自己今日肯定要交代一些实情出来,否则只怕误会大了真的会把她气跑,心中掂量再三,才小心翼翼道,“是这样的,我……一直担心那些黑衣人会再来找你麻烦。所以让风部的人轮班在你身边守着。因为这个,上次你铺子被砸,守在你身边的风卫第一时间给我传了信,我才能那么快的赶到。”

云轻歌有些哑然,自己身边时刻有人她居然毫无察觉?那她上厕所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她知道古时候位高权重的人习惯了有人伺候,在下人面前毫无**也是有的。但她骨子里毕竟还是个现代人啊,如果真的被人看去了……她突然尴尬起来,有些结巴的反问,“一直、一直有人?”

“啊,你别误会。”封寒见了她的脸色知道她想歪了,连忙摆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只是守在你附近,不会时刻看着你的。”――开玩笑,自己老婆的**哪能让外人窥视。

“呼……那就好,那就好。”云轻歌作势拍了拍胸口,差点吓出一身冷汗来。想了想又反问,“这有多久了?”

封寒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老实交代,“从你跳窗逃跑开始……”

所以这么久了,其实自己一直都活在这人“无微不至”的掌控里吗?云轻歌想到这节突然就又恼了起来,“你凭什么!”话说了一半,看着封寒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想起先前他小心翼翼的“你别生气”,自己又觉得有些理亏。

说到底,他也不过担心她的安危罢了。

云轻歌颓然的叹了口气,突然很想问问他,究竟为了什么要这样对她好呢?为了那半条金矿?为了那父母之命?为了他不愿被人拒绝的自尊心?还是……

她不敢问,生怕得出的答案让自己心凉。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那你前些天……”云轻歌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些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她没有看他,只垂着头,目光盯着地面上不知何时爬过来的一只小蚂蚁。

封寒见她没有再追究,暗自舒了口气,掂量了一下,还是不愿说出自己中毒的事儿,随即含混道,“啊,前两天堡里有些急事儿。我临时去处理了。”他有些心虚的看她,生怕她问自己究竟是什么事儿。可云轻歌却根本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追问下去的立场,见他含混其词,只当事情多有机密,并不适合告诉她,便理解的点了点头。

“走吧。回去吧。”封寒见自己终于过关,放柔了声音道。

云轻歌闻言抬起头,左右张望了会儿,咬紧了下唇。她原本就不认路,方才又赌气乱走一通,现在已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那儿了。

斜眼偷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见他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云轻歌使劲磨了磨后槽牙。心中思量半天,闭着眼选了个方向就抬脚前行。封寒也不戳穿,优哉游哉的跟在她的身后。

“咳,那什么,不生气了吧?”他跟着她走了几步,举起拳头捂住嘴,轻咳一声,掩去自己声音中的笑意,随意的问道。

云轻歌愣了愣,蚊子哼一般小声道一句,“对不起,误会你了。”

“没事没事,你都要去城北最大的酒楼满堂彩请客给我道歉了,我哪里会计较。”

“什么?城北?满堂彩?”走在前面的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猛然抬头,路的尽头那个金碧辉煌翡翠琉璃的不正是那赫赫有名的满堂彩吗?

云轻歌的脸哄的一下红了。她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在心中骂了一句,小气鬼!不过就是误会了一下,至于这么拆自己台吗?眼光悄悄的四下寻觅了会儿,她轻声一笑,施施然抬起了手,“封堡主误会了。小女子我呢,实在是走的有些累了,所以特地来雇马车的。你看,这不就到了。”说着,便自顾自走到了边上一家城中驿站。

京都城面积很大,这种城中驿站的点有不少,只需花少许铜板便可以雇得一辆,用来在城里短途代步。云轻歌所去的驿站里此刻只剩下了最后一辆马车。她走到车夫面前,掏出了二十枚铜板,一股脑的塞进了他的手里,然后自己双手一撑,便熟练的坐了上去。“师傅,麻烦去观前街。”

“好嘞。您坐稳了。”去观前街十个铜板足以,云轻歌足足给了双倍的价格,车夫十分高兴,连忙一挥鞭子就驾马离去。

“封堡主,我知道你跑的快。多锻炼锻炼身体吧!”云轻歌扬声留下一串银铃般的轻笑,慢慢在封寒的视线中远去了。

封寒一步没赶上,落得个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马路中央的下场,看着云轻歌坐在马车里优哉游哉面带狡黠的模样,心里又是喜欢又是恼火。他定定的看着远去的马车半晌,有些犹豫究竟是追上去呢,还是抄近路先去食肆堵她呢?

想到自己如果先一步到达食肆,云轻歌看见自己会不会瞠目结舌。不由的暗自笑了起来。

然而笑了没两声,他面色却是突然一变,然后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蜷缩了起来。这该死的……

“堡主!”一道黑色的身影匆匆掠下,焦急的接住了封寒倒下的高大身躯。



“三天了,已经三天了!”风柒嘀嘀咕咕的一边转圈一边说道,脸上满是焦急。

“好了好了,你别转了。转的我头都晕了。”郭大夫揉了揉太阳穴,不满道。这风柒,怎么比风陆那二愣子还不靠谱。“不是早就说了吗,这是堡主第三次发作了,肯定没那么快醒来的。”他掰掰手指头数到,“第一次一天,第二次昏迷了两天,这第三次肯定至少要昏迷三天到四天啊。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

“早也很着急啊!”风柒终于站定下来,一张俊秀的小脸拧成了一团。他为难的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额上不断滴落冷汗,还止不住颤抖的封寒,昏迷之中都如此痛苦,想来这毒真的是十分厉害啊!

“堡主怎么样了?”

“醒来了吗?”

“郭大夫你再给看看吧?”

门外呼啦一下涌进来好几个人,都是风部的隐卫,刚刚结束了例行的晨练,这会子都涌进来了。小小的屋子里骤然变的满满当当。几个人你挤着我,我挤着你,都忙不迭的探头向床上看去。而后齐刷刷的发出了失望的声音。

郭大夫摇了摇头,“这已经是第三次发作了。而且离第二次的时间间隔也变短了。照理说,如果调养得当,乖乖吃药,前几次应该不会发作的这么频繁。你们老实跟我说,堡主他最近到底有没有好好保养?”

空气中立刻迎来了一阵沉默。过了半晌,风肆才开口,“我今天看见堡主没吃药就出门了。”

“嗯,爷说今天来不及,回来再补的。”风伍点点头。

“呃,昨天好像也是急冲冲的出了门,后来忘记补了。”风八小声补充。

郭大夫的脸色变的狰狞起来,“药不好好吃!人也不好好休息!这叫保养?!当我的话都说耳边风吗!你们一个个的,都怎么当隐卫的?都不知道劝着点?!”

风卫们齐刷刷低下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风壹转头再看看床上的封寒,突然一咬牙,“要不,咱们现在把堡主架回去吧?现在就准备马车,快马出门,跑两个时辰,就算爷醒了,也离京都城远了。总不能再折腾回去吧?”

说完,他脚下一转,便要向外走,一边走一边还吩咐,“老二帮着收拾东西,老三去准备马车,记得垫软和点。老四去挑两匹好马来。老五去通知舒总管……”

“胡闹!胡闹!”说曹操曹操到,风壹刚抬起的脚步被从门口匆匆进来的舒玄给截住了。他一个个点着他们的头,一脸的咬牙切齿,“堡主胡闹不爱惜身子,你们就想这种歪招?信不信他要是醒来了,给你们一人一顿鞭子,然后自己再跑回京都城来?”

训完了,他转头一脸恳切的看着郭大夫,开口道,“郭大夫,那解药能不能想办法运过来?”

郭大夫不说话,上上下下打量了舒玄半晌,突然长叹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我看,你还是给他备口棺材来的比较快些!”说完,一甩袖子就往外走去。

屋里一群人面面相觑了半天,再转头看向床上,却看见原本双眼紧闭的封寒此时已经醒转过来。

...



68.手工面包

“堡主,堡主你醒了!”风卫们看见封寒睁眼,连忙涌到床前。[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封寒这一刻只觉得好像全身上下都被碾过似的又酸又疼。他艰难的抬起手,仿佛能听见关节处传来生锈似的嘎吱嘎吱声。

“水。”一杯水被细心的舒玄端起递到了他的手中。封寒接过,咕嘟咕嘟一饮而尽,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接着,他皱着眉看向围在自己床边的一群人,面色有些不愉,“怎么都围在这?一个个没事做了吗?”

风卫们被他这一声严厉的斥责说的一脸悻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着劝劝他能不能赶紧回寒石堡。然而封寒的脾气却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到最后,十来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聚集在了舒玄的脸上。

舒玄压力倍增,难得平日里风轻云淡优雅自若的面容里浮现出一丝尴尬。他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都赶紧去忙正事儿,别在这堵着了。”

风卫们见了知道他这是答应了,这才呼朋引伴的出了门。

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封寒勉强坐起身,半靠在床头。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眼帘半垂,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舒玄看着他固执的样子,不由有些头疼,暗自思索着究竟该怎么开口。

片刻沉默之后,先开口的却是封寒,“你别劝了。我暂时不会走的。”他慢悠悠的说,声音有些轻微的嘶哑。

舒玄愣了愣,“可你这身子……寒石堡那边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呢吧?你总这么隔空操纵毕竟不是回事儿。我听说小凡上半个月又发了狂。”

“小凡是因为心结。”封寒摇头,“这不是我能解决的了的事儿,要靠他自己。所有能提供的我都提供了。他如今衣食无忧,出入有人伺候。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要过成什么样,这应该是他自己考虑的问题。”

“可你毕竟是他哥哥。”舒玄皱眉,“再说他还小呢。”

“小吗?”封寒失笑,“你忘记咱俩认识的时候我多少岁了吗?他可不是个孩子了。”

舒玄细想了一下,被说服了,他点点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就算是小凡的事儿你不想管。那些黑衣人的事儿呢?咱们现在留在京都城,北面的线不好把控。有些人还是得你亲自去联系。(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找了这么多年,难道你不想快点找出真相,把背后那人……”他抬起右手,手指并拢,手掌如刀,轻轻在空中一划,做了个切的手势。

“既然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我如果现在走了,只怕再想回来找她,却是不容易了。”封寒却摇头,态度非常坚决。

舒玄拧起眉,他不讶异,却是不解。事到如今,他不是看不出封寒对于云轻歌那点异乎寻常的执着,他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不是没动过心,可他的那点心思和封寒的态度比起来却是太轻太轻,至少在他的心中,有太多的事情比这儿女情长要来的重要。国仇、家恨、甚至与封寒的兄弟情谊。这些东西都排在那份柔软的小心思前面。随着时间的推移,早些时候的那一点怦然心动如今早已化成了一缕柔软的风,若有若无的萦绕心间。

就像他曾经对封寒说的,她对于她,已经越来越像小瑶了。

“封寒。真的那么重要吗?”他不再口称“堡主”,而是以姓名直呼,表露出自己作为朋友的疑问。

封寒抬手,轻轻摸着那个从不离身的臂环,良久才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因为你的疏忽,或者不在意,失去了某样最为宝贝的东西。而当你以为你永远失去了它的时候,老天却给了你一丝希望,让你有了那么一点渺茫的可能去寻找它。于是你恨不能不眠不休,费尽心机和力气,终于抓住了那一缕希望。这时候,你会放弃吗?”

说完,他不等舒玄的回答,又喃喃开口,“如果不能找回她,那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再有意义。”

舒玄看着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听懂。但至少他明白了,在云娘子心甘情愿的跟随他们堡主回北方之前,封寒大约会死撑到底吧。



与此同时,四平巷的院子里,云轻歌正埋头写着什么东西。只见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眼睛一亮。碳条早已把手蹭的一片乌黑,她却全然不顾,全副精力都集中在面前的那张纸上。

正屋的门被轻轻推开,珊瑚手中拿着个线定的本子,迈步进了屋。

“娘子,你怎么又不点灯。”她一进屋就皱了皱眉,脚下急走两步,将本子放下,再摸了火折子把灯点起来。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些,暖黄的灯火映照在四壁上,摇曳生姿。

云轻歌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这才惊觉晚霞早已褪去,夜晚已然悄悄来临。怪不得她方才觉得越看越吃力呢。

“嘿嘿,我没在意。”她嘻嘻笑着看向珊瑚,“怎么了,肚子饿了?该吃晚饭了吗?”

珊瑚无奈,“饿倒还好,只是这账目算的我有些头晕。有没有什么更简单些的法子呢?”说着,她翻开方才带来的本子,将里面的账目指给云轻歌看。

云轻歌一看了然。她只教过珊瑚简单的加减法,一天下来这么多单子,光用加的确实很麻烦。是时候请出小学生必备的九九乘法表啦!“你等会儿。”她摆摆手,示意珊瑚找个位置坐下,自己又抽出张纸,刷刷刷的将乘法表写在了上面。

“给。把这个背下来。”她将写好的乘法表递给珊瑚,“等你背熟了我就教你乘法和除法。”

“娘子你可真厉害!”珊瑚高兴的接过了乘法表,看了又看,才小心翼翼的折好捏在手上。

云轻歌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我哪厉害,你看我写字都写不好。”她苦笑一下,成天忙着生计,想了多久要练字却是一直抽不出时间。天天扒拉了一堆小碎碳留着当硬笔用,其实也只是凑合。天知道每次写字的时候她多希望能有个趁手的笔啊!

“哎呀,娘子你不提我倒是忘记了。乔大哥让我给你带了个东西呢。”珊瑚跺了跺脚,一扭身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想来是去房里拿东西了。

云轻歌轻笑一声,珊瑚这烈火似的性子倒是对她的胃口,她一直觉得自从她到了她身边,自己的生活欢快多了。

“找到了,找到了。”一转眼喜欢穿着红裙子的高挑美人手里举着一个什么东西连跑带颠的就进了屋。云轻歌定睛看去,面上露出疑惑来,“这是什么?”

珊瑚举着手中树枝样的东西得意的比划给她看,“乔家嫂子说谢谢娘子前些天送去的几个花样子,她看你画东西拿个碎碳不方便,就撺掇着乔大哥琢磨了这么个东西出来。”

云轻歌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这是笔?”她开心的轻声喊道,伸手便将珊瑚手中的笔拿回来细看。虽然比她惯常见的铅笔要粗些,也要粗糙的多,其实不过是外面裹了一层木头,中间夹着磨成条的细碳,但也比直接用手拿要强多了。

顺手在纸上画了两道,乔木匠真是个细心的人,肯定试验了不少次,这笔芯的粗细对于宣纸来说是正正好。不会因为太细而刮坏纸张,也不会因为太粗而不好写字。非常的切合使用者的心意。

云轻歌乐了,她抬手轻轻一拍珊瑚的肩膀,“娘子我今天心情好,给你做个好吃的开开眼吧!”

珊瑚的肚子非常适时的发出了咕噜一声响,引得两个人齐声哈哈大笑。欢快的笑声瞬间洒满了整个院落。

揉面,发酵,再次揉面……珊瑚哀怨的看着云轻歌,娘子先前问自己肚子饿不饿,她一时没好意思,就期期艾艾说了声“还好”。谁料娘子听了很是高兴,说既然你不饿,咱们今天就来做个麻烦的,顺便还可以把明天的早膳也解决了。

珊瑚一直在饮食上颇为信任云轻歌,一听说有点麻烦,瞬间热情高涨,因为在她的心目中,麻烦那就等于精致好吃啊!

可谁知道,娘子说麻烦,那还真是麻烦啊。眼看着光揉面和发酵就耗去了大半个时辰了。珊瑚一开始还觉得饿,可到现在,她已经感觉不到饿了――饿过劲了。唯一的想法就是,究竟什么时候能好呢?

其实云轻歌心里也正后悔呢。她原本想做的是椒盐大排,后来想想,椒盐大排需要面包粉,她这一时半会的去哪儿找面包粉呢?只能现做面包再烤一些面包干出来。

大吴朝各种原材料和设备都有限,高筋面粉都没有,更别提黄油了。唯一能做的只有纯靠力气的手工面包。这手工面包最讲究的就是揉面,面要揉出拉开成为薄薄的膜,才能发酵的松软。她小胳膊小力气的,揉两次面,再发酵两次,这会子也累的不行了。

不过云轻歌一向的为人处世原则就是,再艰难的路,自己选的,爬也要爬到底。所以这一刻,她面上带着微微狰狞的神色在把终于发酵好的面团分成一个个小团。

大吴朝没有烤箱,云轻歌在刚搬来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个事情,专门请人做了个土质的烤炉,下面依旧是生火的,上面仿造烤箱的样子用砖头和泥巴糊了一个,再安上个铁门。等烤好东西,用特制的长长的带钩子的铁钎将门打开,就不怕烫着了。

分好面团,点上柴火,再将托盘塞进烤箱,关上门。云轻歌终于直起了身,甩着已经酸疼不已的胳膊,长长的叹了口气。

锤大排也是个体力活啊,要不让珊瑚来锤?

她刚要开口吩咐,突然听见小院的门被笃笃笃的敲响了。

...



69.椒盐大排

“谁啊?来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珊瑚有气无力的声音在门内响起。外面敲门的人讶异的挑了挑眉。怎的是这种声音,难不成院子里的人病了?

院门打开,珊瑚下意识的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面前的人,“封堡主,你怎么来了?”

封寒但凡不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肃杀和冷厉的感觉,此刻他心生疑虑,以为珊瑚和云轻歌二人都病了,心中着急,脸上也懒得再在珊瑚面前硬挤出笑容,竟显得格外不近人情些。珊瑚看着他的样子,又惊又怕,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

封寒胡乱的点点头,抬脚就往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问,“云娘子呢?”

云轻歌听见了他的声音,也吓了一跳,眼看着酉时了,他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我在厨房呢。”她扬声道。

封寒脚下一转三步两步就到了厨房,站在门口就闻见了一股久违的甜甜的奶香味。“你这是做宵夜呢?”他疑惑。

云轻歌摇了摇头,“一时兴起,晚饭做晚了。”

“你晚饭吃面包?”封寒又好气又好笑。

“咦?”云轻歌倒是讶然,“你知道面包?”

封寒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挽救,“知道,不是大食那边的特色吗?我倒也尝过一两次。闻着真香,我也没吃晚饭呢。”他意有所指的看看云轻歌。

云轻歌失笑,想了想拿出个奇形怪状的小锤子,“想蹭饭可以,要出力。”她把锤子塞进封寒的手里,指了指搁在案板上的大排,“帮我锤好了才给吃。”

封寒探头看去,随即摆了摆手,“你这太少,不够吃。再加两块。”

云轻歌轻轻瞪他一眼,又翻出两块大排放上。封寒觉得心满意足,拿起锤子便开始当当当敲起来。

他穿到大吴朝以后,机缘巧合跟着昆仑上人学了两年武。寻常人能得昆仑上人指点一次便一生受用不尽,何况他这是扎扎实实的见天跟着学了两年,再加上后来日日勤奋练习,在武功一道上,封寒也算是颇有成果。而现在,这学武学来的对力气的控制却大材小用在了厨艺上。

只听着片刻的当当当声过去,四块大排已经被完全敲好了。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所有的筋脉都被敲散,肉质也更加松软。

“手艺不错呀。”云轻歌满意的点点头,取过敲好的大排放在手中的盆里,再倒入一点米酒,少许姜末,撒上盐和生粉抓匀,腌制起来。

“生姜末?”封寒有些讶异,一句你不是不吃生姜卡在嘴里差点冒出来。

云轻歌奇怪的看他一眼,不知他怎么突发此问,后来又怕是他不爱吃,便解释了一句,“这个椒盐大排要下锅炸的,炸完吃不出生姜味儿。”

封寒沉默着点点头,洗了手,便靠在柜台上看她忙活。

片刻之后手工面包就出炉了。封寒没让云轻歌上手,抢过了铁钎和抹布,将那一盘子散发着诱人金黄色泽的面包端了出来。早已饥肠辘辘的三人抵不过面包香甜的诱惑,也顾不得原本是为了第二天的早膳做的了,一人捏了一个就吃上了。

云轻歌一边吃着一边单拿了一只出来,撕成小块又放在烤盘里塞回去烤。这次倒是快的很,没一会儿面包干便成了。碾成粉末就是面包粉了。洒在腌制好的大排上,再下锅油炸。

等到四块椒盐大排被端上餐桌,珊瑚早就按捺不住,扑上来也顾不得形象,用手捏着骨头的部分就咬下去一大口。

外酥里嫩,尤其裹着薄薄的面包粉的外层,有一种说不出的微甜带脆的口感。珊瑚一口气吃掉一大半,才抬起头来,感慨一句,“娘子,真是太好吃了!不枉我等了这么久啊。咱们下回还做吗?”

封寒虽然也吃的很满足,但转头看看云轻歌累的不轻的样子,到底还是有些心疼,见珊瑚蠢蠢欲动,忍不住冷冷一个眼刀飞了过去。珊瑚先是唬了一跳,随即又领悟了什么,便低下头偷偷的笑。引得云轻歌一阵纳闷。她左右看看,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只恹恹的回了句,“太费事儿了,下次再说吧。”

吃完了迟到的晚餐,珊瑚站起身主动的收拾起碗筷。云轻歌懒懒的瘫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封寒看着她,原本想说什么的,张了张口,又没了声音。

“说罢,你来干嘛的?总不成真来找我蹭饭?”沉默了片刻,云轻歌开口问道。

封寒肚子里百转千回。他今日才醒,身上略觉得好些就来报道了。主要还是怕他毒发这两日有什么变故。云轻歌与黄云德达成了协议,明天待她食肆收工,就要去茶楼找他去说具体的赚钱法子。“我就是来看看,可有什么事儿能帮的上忙?你和那姓黄的说的那些事儿,可准备妥了?”

“嗯,基本妥了。”云轻歌懒洋洋的点点头,一副不想动弹的样子,想了想又问,“封堡主也研究这些经营之术吗?”

封寒浓眉一挑,脸上露出几分霸道之色,“研究谈不上,只寒石堡一百多家各种铺子都在我手上总管,也算略有涉猎。”

“哟?”云轻歌一听来了精神,“那我倒要讨教讨教了。”说完,她下意识的冲着封寒伸出了手。封寒想也没想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的向正屋走去。谁也没意识到方才他们做了一个多么亲密而有默契的动作。

只有在洗碗的珊瑚看见了这一幕,兀自瞠目结舌。



云轻歌想的点子是早茶计划。前世里,港式的早茶和类似的自助早餐在各大酒店风行无阻。所有的食物饮料都摆在各自的位置,现吃现点。深受广大人民群众的欢迎。好的早茶楼一大早开门,光一顿早茶就可以足足营业到十点半。带来的丰厚利润不知几何。

云轻歌的计划是将这两样结合在一起。既有一票制的自助任选区,也有更为精致的另外付费区。她再提供五六种食单,将聚仙楼的早餐品种丰富起来,就可以顺顺当当的运营起来了。

封寒仔细的看着她写的计划书,拧着眉思索了会儿,突然道,“你这法子好是好,但利润回收怕是会慢。以你这样,绝大部分利润区间都会落在自助区。很有可能造成零点区被忽略。而且既然是要赚取高利润,就不能想着一网打尽。你要针对的必须是特定的高利润客户群,而非那些不舍得花钱的普通食客。”

“你说的有道理。”云轻歌想了想,点点头,她倒没想到封寒竟然对经商之道如此有心得。“那怎么办呢?”

“不如这样。”封寒随手取了支毛笔,在云轻歌的计划书上写写画画起来。“既然要针对高利润客户群,干脆把自助餐区的一票价格抬高。拉高进入门槛可以筛掉一大半的低端客户,然后单点区不要做展示台,而是请人推车绕场。走到每一桌面前逐个推介……”

娓娓道来的声音低沉而磁性,云轻歌听的入了迷,两人你来我往讨论了许久,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院墙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云轻歌下意识的打了个呵欠,这才反应过来时间早已悄悄溜走,此刻已近午时。两人突然同时收住了声音。理智都在冷静的告诉自己应该让对方去休息了,而情感上,却都有些依依不舍。

突如其来的静默没有维持很久,封寒率先打破了沉默,“没想到这么晚了。”他轻轻的笑,带着一丝歉意,“你赶紧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起身准备开店呢吧。”

“嗯。”静谧的夜色中,云轻歌半垂眼眸温顺点头,她没想到自己与封寒居然聊了这么久,还聊的如此愉快。这种可以与人平等沟通,互相激发灵感的畅快感觉很久她都没有体会过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受在心中油然而生。她突然不再想像从前那样对他故意制造出距离。就算让她任性一次,偶尔满足一下自己想有个心灵相通的人可以亲近的愿望吧。“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她温声开口,微微摇曳的灯火映着她美丽的脸庞,显得格外温柔。

封寒只觉得自己看着她温柔的模样,胸腔中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仿佛就要跳出心口。他不自觉的站起了身,一步站到了她的面前,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我送你出门。”云轻歌也站了起来。可因为久坐,一双腿早已麻木。刚刚迈出一步,一个踉跄就向前栽去。

“小心!”封寒一惊,眼疾手快的将她一把捞起,小心翼翼扶着她的胳膊,着急道,“怎么了?磕着没有?”

云轻歌耳根有些红,摇了摇头,“没事,一时腿麻了。”说着她半靠着他使劲的跺脚。一脸的龇牙咧嘴。

封寒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道,“别跺脚了,多难受。我给你揉揉,活活血一会儿就好。”说着他让她坐了下来,蹲下身子,一只大手轻重适中的在她腿上揉捏起来。

过了片刻,他便听她轻声道,“好了,好多了。”

听她这么说,他放下心来,手虚撑了一把面前的椅子便边站起身边抬起头,猛然间只觉得自己的唇略过了什么异常柔软的地方。

...



70.水果蛋糕

“景总,一线上有清江科技王总的电话。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秘书专业严肃的声音从内线中传来。封寒瞟了一眼笔记本右下角的时间,皱了皱眉头,“接进来吧。”

“喂,您好。”

“哎呀,小景啊,我是老王啊。你今晚没饭局吧?我听说丰西路上新开的那家姚氏私房菜馆不错。晚上咱们聚聚?”

封寒往后靠了靠,一只手扯了扯领带,这么多年,他还是不太喜欢穿这种正装,总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不好意思,王总,我今晚家里还有事儿。咱们改日再约吧。”

“家里?”对方有些疑惑,随即又有点恍然,“是你家公子今天要回家吗?哎呀,没关系的,都这么大男孩子了,也可以带出来了。开拓开拓视野嘛!”

封寒觉得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尽量压住了脾气,“小宇还青春期脾气古怪的很。不带出来添麻烦了。咱们下次再约,下次。”

“哎。好吧。”那姓王的显然有些恼了,不等他回答就挂了电话。封寒挑挑眉,脸上显出几分桀骜的表情,长臂一伸,将话筒轻轻投在了机身上。

就在此时,只听叮叮咚咚一串悦耳的铃声响起。那是星辰科技特有的下班铃声。封寒听了猛然站起了身,一手拉开面前的抽屉,从角落里拎出车钥匙,另一只手抓起放在桌子边的公文包,大踏步的就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封寒回到了位于城西的家。他的手上还拎着一只蛋糕。同时进门的还有他和方流云的独子――景小宇。

晚饭很简单。封寒的手艺不算好,但快炒几个菜还是可以的。两人坐在桌边,谁也没有先动筷子。景小宇看着父亲打开蛋糕的外包装,小心翼翼的插上蜡烛,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良久,他低声呢喃一句,“爸,你不是说妈妈其实最喜欢吃水果蛋糕吗?”

封寒点蜡烛的手顿了顿,“可你不喜欢啊。你妈最宠你了,你不爱吃的她都不买。”

景小宇闻言垂下头,手上的筷子无意识的拨弄着碗里的白饭,“她要是真的那么宠我,为什么当初不再坚持一下……我记得我听见医生告诉你,是她自己没有了求生意志……”平日里神采飞扬的天才少年,此刻却是一脸落寞。

封寒有些不忍,抬起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别瞎想了,吹蜡烛吧。”

噗的一声,摇曳的烛火被吹灭。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妈妈,生日快乐。

老婆,生日快乐。

简单的祝福,那个人却再也听不见。父子两同时沉默下来。气氛变的凝重而忧伤。

正沉默间,一阵悠扬急促的小提琴乐声响起,景小宇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喂?”

“小宇,五维时空仪接收到图像了!”国家物理研究院时空项目组的二把手激动而高亢的声音猛然从话筒中传来,景小宇闻言蹭的站起了身。

片刻之后,他挂断了电话,转过身来,看着封寒。

“爸,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妈妈去世那天,我的小手机录到过一小段奇怪的片段?”

“记得。”

“我始终觉得妈妈还在,这次时空仪收到了画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也许根本是我的错觉,也许找几十年都未必能找到。也许……”

封寒抿了抿嘴。景小宇是罕见的少年天才,最擅长的是物理学。而当他进入国家物理研究所之后,唯一的要求就是参加时空项目组。封寒始终觉得他只是自小失去母亲,心中怀抱了不切实际的妄想。然而当儿子对着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竟然发现自己无法拒绝。

是妄念吗?也许是吧。然而即使是妄念,他也希望能再看见他的云朵,即使只有一眼,也是好的。

“好。”封寒重重点头。

国家物理研究所戒备森严,幸运的是,作为在里面工作的唯一一个未成年人,景小宇可以带自己的监护人进入宿舍区。

当日深夜。封寒穿着景小宇备用的白大褂跟在他的身后疾步向着实验区走去。景小宇身材像他,刚刚15岁的年纪已经足有一米七八了,然而对于身高一八四的封寒来说,这白大褂套在身上还是略有些紧绷。

周围很暗,只有路灯幽幽的光静静洒在路上。两人一路走到实验室门口,封寒默默的看着儿子熟练的刷卡扫描眼球进门,心中无端的涌起了一丝紧张。

实验室里各式各样的仪器让人眼花缭乱,景小宇视而不见的直直走到中间最大的一台设备面前。就像之前电话里说的,这仪器的屏幕上不时的闪过一些画面。然而这些画面并不清晰,就像最古老的电视剧那样不时的出现雪花状的片段。没有声音,画面颤抖。

景小宇手中紧紧捏着一个白色的手机,非常旧了。那是他两岁多的时候在家里翻出来的方流云早已不用的一只。方流云疼他,见他喜欢,还特地找到了那只手机的充电器,把电充满了给他玩儿。也就是这只手机,在方流云去世的当天录下了一瞬间的奇异片段。

景小宇默默的打开手机,找到那一天的录像,并把录像传到了时空仪里。

等待的时间是难熬的,两人默默站着,谁也没出声,只静静看着时空仪上变幻莫测的数字和线条。

不知过了多久,机械的女声响起,“搜索到数据匹配波段,请问是否需要观看。”

“是的,请播放。”景小宇的声音微微发颤。

时空仪上无声的画面开始不断闪动,先是雪花,然后是无规则的线条,最后定格在一个仓皇从火焰中跑出的女子的背影上。身材娇狼狈不堪。

“云朵……”

“妈妈……”

从那一刻起,父子两的人生出现了质的转折。



“小宇……”封寒猛的睁开眼,大口的喘息着。过了片刻,他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梦中又见到了穿越前的一幕一幕。如果说他在这大吴朝第一挂心的是如何赢回云轻歌的芳心,那排在第二的一定是身处2050年的景小宇了。父子两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他一朝穿越,真的就独留他一个人在那了,不知他过的好不好,会不会被人欺负,会不会孤单。那孩子虽说智商超群,但说到底也只是个还没成年的敏感少年啊。

兀自出了会儿神,封寒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窗外刚刚泛出鱼肚白,天色尚早,但思及今日就是聚仙楼正式采纳云轻歌的早茶方案的第一天,封寒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她一个人能应付的过来吗?那日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唇,最后两人各自闹了个脸红,他匆匆忙忙就落荒而逃。几天没怎么联系了,不如今日还是过去看看吧。

一边想着,他一边利索的穿上衣服,洗脸刷牙。

“堡主,今日要处理的文件我都已经放在书房案头了。”舒玄敲了敲门,在外面说道,“尧城那个酒楼查出来是账房做的鬼。人抓回来了,钱被他拿去还赌债了。还有汉中那几个店要处理的事情,我已经过了一遍了,挑出来都是必须你亲自过目的。寒石堡里新一批的人员身家背景全部调查出来了,还有几个老人的提拔。哦,对了,最重要的,桃夭那边……”

“我上午去聚仙楼。”封寒果断的打断了他还没说完的话,“所有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可下午本来不是还约了老周他们碰头的吗?”舒玄愣了下,封寒的行程一向排的满,轻易不能变动,因为事情实在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变动了,多半意味着他又要熬夜通宵了。

封寒丝毫不为所动,摆了摆手,“那就还是下午碰头。其他事情等我晚上一起处理。”说完,便行色匆匆向外走去。

待到了聚仙楼,正好是早上开业的时间。根据他们俩的策划,聚仙楼即将推出早茶业务的消息在门口贴了足有三天了。此时门口的确聚集了不少人,一个个伸着脖子向店堂里张望着,脸上均是一副好奇的表情。

按照云轻歌事先的训练,门口站着的两名丫鬟只微微笑着,并不会主动招揽客人。但若有人要进去,则会热情的将人引领至布好的座位边。

门内整个大堂的布置也经过了精心的设计。中间一条长长的案几,依次摆着一票价内的各色早点,从琳琅满目的面点到几桶各色粥品,小菜,热腾腾的豆浆,甚至还有精致的果切,琳琅满目。在这长条桌边有个单独的案几,有专人负责点单需要现做的食物,比如馄饨,面条。客人如有需求,直接单点了,会将单子下到后厨。

而围着四周是依次摆开的小桌子,每一张上都摆着一小瓶鲜花,在清晨的阳光里显得格外娇艳。桌子与桌子之间相隔较远,足够一人推着手推车通过。既保证了单点车的通行,也保障了桌子之间不会互相嘈杂影响。

单点车是云轻歌画了图样请乔木匠专门打造的,跟后世那些厨房用的推车很像,长宽各一尺半,一共有四层,上面是个扶手,下面四个轮子。可以将那些需要额外付费的精致吃食各自陈列三两样在上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随着聚仙楼门板被撤开,这第一日的早茶正式开卖。

封寒抱着胳膊,站在稍远的角落默默的看着,门开的瞬间,原本在门口探头探脑好奇的人们全都一拥而上,站在了门槛边上,伸着脖子往里打量。啧啧声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然而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足足等了有小半个时辰,看热闹的人依旧很多,进门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



71.杏仁豆腐

这情形虽在情理之中,却还是稍稍出乎了封寒的意料之外。[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云轻歌前世虽然学过MBA,很多知识理论却没有经过实际的操作和验证。跟在商场中摸爬打滚了十几年的封寒不同,她的实际操作经验几乎等同于零,但封寒原以为自己那一晚特地跑去跟她讨论了半天会有点作用,谁知今日竟还是操作成了这样。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脚下一转,换了方向向着酒楼的后门走去。

酒楼掌柜专用的房间里,黄云德一脸冰霜的对着前来汇报情况的小二挥了挥手。小二诚惶诚恐的退了下去。别看黄云德平常总是一副笑眯眯亲切和蔼的样子,但真正在他手下做事的人都知道这黄掌柜素来是个笑面阴狠的性子。办不好他交代的事情,你就等着狠狠受罚吧,不罚掉一层皮,让你好好记住这教训,他是不会罢手的。

而这一次,黄云德算是看在封寒的面子上给足了云轻歌各种便利。无论从前期的厅堂布置,收费模式,定价参考,菜单拟定,还是接待人员的培训,几乎都是云轻歌一人拿主意。当然,这里面一半也是因为黄云德看了云香食肆近日名气大涨,日进斗金,觉得她定是有两把刷子,这才放了权。谁知道一开业,竟然被泼了这么大一盆凉水。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的云轻歌,开口道,“云娘子,你这主意,似乎不怎么管用啊。”

云轻歌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勾了勾嘴角道,“黄掌柜的也忒心急了些。说好了十五天五百两,这才一个时辰都没到,你怎的就按捺不住了呢?”

“云娘子多虑了,我有什么按捺不住的。聚仙楼虽说算不得什么日进斗金的富贵地,但五百两银子还是赔得起的。我主要还是怕云娘子你着急啊。”黄云德见云轻歌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略过一丝疑惑。心想难道这小娘子还真有什么妙招不成?

殊不知云轻歌的心里此刻也正打着鼓,她那一脸的风轻云淡纯属撑场子而已。在心里一遍一遍过着自己的方案,她暗自思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开场再不好,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啊?

两人正僵持着,却听外面报道,“黄掌柜的,封堡主来了。”

随着声音封寒迈着大步进了屋,也不找地方坐,就直直的走到了云轻歌身边。抬手行礼,微笑道,“云娘子,在下有事相求。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还请娘子帮忙则个。”

云轻歌见状挑了挑眉,封寒什么性子她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也看出了个一二,此人虽在她面前成天软磨硬泡无所不用其极。但遇见正事儿那绝对是个杀伐果断毫不留情的主。并且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什么人面前该怎么说话,那是一点一滴都丝毫不错的。

请她帮忙?要是真有事儿请她帮忙绝不会在这当着黄云德的面说。

想到这,她站起来欠了欠身,温声道,“封堡主太客气了。您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小女子能办的绝不推脱。”

“那某就多谢云娘子给某面子了。”封寒潇洒的一抱拳,开口解释,“金吾卫长使周大人听说聚仙楼今日开早茶,便带了几个同仁说要来尝尝鲜。我打听说周大人最近很想吃杏仁豆腐,只他一向节俭,家里备膳都是自家夫人简单几样,这心愿便一直没能达成。正巧他今日能来,在下还有点事情想求周大人帮忙,若娘子愿屈尊帮忙做上一道杏仁豆腐,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杏仁豆腐?云轻歌眨眨眼。她怎么没听说大吴朝已经有这道甜点了?那周大人听谁说的?心中几个疑问咕嘟嘟的冒了起来。然而看着封寒殷切的目光,她压下疑问,重重点了点头,“没有问题,我这就去准备。”

“哎,太好了!”封寒欣慰,又道,“我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你的。”说完,也不与黄云德打招呼,便跟在云轻歌的身后去了后厨。

云轻歌见他这架势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到了厨下,屏退了闲杂人等,先找了甜杏仁出来,用滚水泡上,而后便睁圆了一双美目一脸疑问的看着封寒。

封寒恨铁不成钢抬手就轻轻曲指弹了下她的脑门,“先前跟你说的最重要的事儿怎么给忘记了?”

云轻歌嘟着嘴,揉一揉被他弹的地方,脸上有些茫然,“什么最重要的?”

“你告诉我,你这早茶你想推销给什么人?”

“自然是有钱的人。”

封寒点点头,伸出大手掰着手指比划,“有钱人也分很多,皇亲国戚,世家大族,官宦商贾。皇亲国戚不会在你第一天开业就来,世家大族你也没有人面儿关系,你能抓住的无非是官宦商贾。既然这样,我当初说让你去请周大人你怎么不去?”

“我……”云轻歌理亏的撇撇嘴,“我就觉得不请应该也没问题啊。”

封寒一听手直痒痒,恨不能再弹她一下才能解恨,这女人经常这样,眼高手低,做起事儿来顾头不顾尾。说了多少次都不听。“好,你觉得不请没关系。那这满屋子插花是要怎样?”

“提高环境啊!”云轻歌还是一头雾水。

封寒嘴角直抽抽,她这是当这里还是前世吗?前世高级餐厅布置的浪漫温馨是要赚女人钱,可大吴朝哪有世家贵女没事抛头露面出来吃早茶的?“你啊你!”他长叹一声,耐下性子提点她,“你想想,有哪个男人出来吃饭喜欢桌上摆瓶子花的?”

“男人不喜欢,女人……”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云轻歌心中有闪电划过,突然明白了封寒的意思。对了,这里是大吴朝,不是前世,这一切布置应该围绕着男性的喜好来设计。这里的女性是不出门的。

她懊恼的咬紧了下唇,心下后悔,她做方案的时候太自以为是了,完全忘记考虑两地差异,就一切照搬全抄。这简直就是经营大忌啊!她怎么会犯了这么蠢的错误?果然还是实践太少了……幸好,幸好封寒提醒了她。

想通了这一节,她连忙扬声叫了几个伙计进来,将桌上的花瓶全部撤掉。吩咐完了,才又开始剥那甜杏仁的皮。

封寒见了她的举动,知道这是想明白了。忍不住张口道,“早该听我的。”

云轻歌心下羞愧,被他这么一说,不由又有些恼羞成怒。她个性倔强又敏感,原本犯了这么个大错心里就臊得慌,封寒再半取笑的说她一句,她心里无名的小火苗蹭蹭就冒了出来。但她知道他说的对,到底没有反驳,只一脸不高兴的使劲搓着杏仁皮。

封寒一看她那表情动作就晓得她又不高兴了。讷讷了会儿,他心想反正等会儿她就会消气,于是也不说话,只帮着她给杏仁去皮。

剥完皮,云轻歌依旧不看他,自顾自去磨杏仁汁。一只手使劲转着小磨,心里恨不能这磨里就是封寒,让她好好出出气。

女人其实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原本是一点小事一点小气,男人只要放下身段软声哄两句,立刻就能转气为乐。可男人就是觉得反正你自己也会好,于是摸摸鼻子走开让你自己冷静冷静。于是女人一看,你居然不哄我,还白晾着我,心里的火气自然更大了。

云轻歌此时也是一样,但凡封寒开口逗她两句,一点小火气也就消了。可封寒偏偏不知声,站在一边任她怎么咬牙切齿,不仅不觉得危机升起,反而有种昔日重现的欣慰感。总觉得她愿意这样给自己使小性子,那两人的关系就是更近一步了。

一阵乒乒乓乓的忙碌,终于到了最后一步。云轻歌手里拿着小刀,小心翼翼的将凝固好的杏仁豆腐切成菱形,另找了个深盘倒入冰镇好的糖水,把杏仁豆腐滑入深盘,再点缀上新鲜的水果。就算大功告成了。

这么一小碟甜食,看着简简单单,做起来却是颇费功夫,一眨眼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前面大堂里伺候的小二此时也来报了,“金吾卫长使周大人到了,说想见见云娘子。”

云轻歌点了点头,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盘子向外走去。封寒背着手跟在她后面,也晃晃悠悠的到了大堂。

“周大人,这是您点的杏仁豆腐。”云轻歌放下手中的深盘,温声道。

金吾卫长使脸上出现了一丝讶异,但很快的就被掩饰了下去。他刚想说什么,抬眼又看见了跟在云轻歌身后的封寒,后者冲着他悄悄做了个揖,周长使心中了然,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杏仁豆腐在口。冰凉爽口,微甜细腻,再加上新鲜水果的清新,“果然好吃。”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聚仙楼能想到这样的点子,很值得尝试一下。”转了一圈,自己动手取了几样可心的早膳,又在推车上另点了一杯牛乳,金吾卫长使的这一顿早膳吃的颇为满意,到最后虽然已然吃的很饱了,站起身来的时候还是有些依依不舍的意思。

就在他吃早膳的时候,门口观望的人中有嗅觉敏锐的也进了门。金吾卫掌管整个京都城内外治安,以及皇帝出行的护卫等,虽说品阶不算很高,却是实实在在的实权阶级。别说没权没势的大小商人平头百姓,就算是皇亲国戚也要卖几分面子。

如今既然长使大人夸了这聚仙楼的早茶,那就算冲着他的面子,有很多人也是要进来试一试的。

眼看着聚仙楼的大堂终于热闹起来,云轻歌暗自松了口气。先前对封寒的那点子火气也慢慢的消了下去。

转过头,她看向封寒,却见风贰不知何时到了,一脸严肃的对着他低声说着什么,看表□□情还挺严重。大约是寒石堡的什么事情吧,云轻歌撇了撇嘴,打算去后厨再看看,还没迈步,眼角的余光却看见白锦娘匆匆忙忙的向自己跑来。

“娘子,食肆出事儿了。”

“云娘子,食肆那怕是有事儿。”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



72.会员卡

“怎么了?”云轻歌的视线在封寒与白锦娘的身上来回打了个转,最后犹豫了下,还是落在了锦娘的身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锦娘抬手将因跑得太急而散落下来的发丝胡乱抹了抹,焦急的开口道,“娘子你在这忙活,食肆那边不是挂了暂停营业的公告么。今日不知谁带的头,许多买了会员卡的人吵吵着您这是什么欺诈,说咱们食肆肯定是关门了,举着那会员卡要来退款呢。”

“是谁第一个来的?”云轻歌一听这话皱起了眉头,这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照理说别人选择要退这会员卡她也不是不能退,只一来她手中现金如今刚巧付了一部分定金给牛头村那边,还有新收下来的一大批辣椒的钱也才给掉。只怕她退了一个,便个个要退。这样一来,不但她手上现金不够,食肆的名声也要受到影响。

“有好几家,像是约好了似的一起来的。”白锦娘回忆了一下,答道,“一来就拼命的拍门,嚷嚷着要退款。说什么不退就是我们欺诈。我解释了半天,说娘子你只是临时有事要歇业几天,可他们根本不听。还有人说你都到聚仙楼当大厨了,怎么可能再回去管那小食肆。”

这话一出来,云轻歌心中未免疑惑,难道这是黄云德干的?可照理说她之前已经跟他解释过了,云香食肆的顾客和聚仙楼的其实相差很大,自己并不会威胁到聚仙楼的生意,当时看他神色像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也很是赞同。怎么又翻脸了?

云轻歌心下疑惑,有心想去找黄云德问个究竟。封寒一眼看出了她的意图,连忙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这事情不能冲动。还是再打探打探看看。既然有人背后搅浑水,那就不会只有今天这一招,必然还跟了后招。”

云轻歌点了点头,吩咐道,“锦娘姐姐你且先回去。我这再有一个时辰也收工了。你便回去跟他们说,因着我不在,你们不能做主,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好。”白锦娘得了吩咐匆匆欠了欠身,便往回走去。

这一波折出来,云轻歌后面就总有些心不在焉。不管怎么说,云香食肆目前才是她的重心所在,是她安心立命的根本。然而自打她打算开食肆以来,事情就一直不太顺利,表面上看着繁花似锦热热闹闹,可这里面的事情却始终如履薄冰一波三折。(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想到这她不由有些忧心,自己刚穿来的时候都是小打小闹的摆个小摊子之类,一直还算顺风顺水。于是便觉得就算开食肆也没什么难的,但走到如今,方才真切的发现自己还是太高估自己了,缺少实际经营经验,做事的时候便总会有各种漏洞。一旦这些漏洞被有心人利用,做起事来便捉襟见肘了。

她咬着下唇兀自出神,完全没在意到封寒在她出神的这段时间已经吩咐了风贰回食肆探查线索。



同一时间,云香食肆外,一个身材干瘦的中年男子站在闹事的人群后面,带着几分得意看着面前乱哄哄的情景。不过是轻描淡写几句话,加上含含糊糊的一句挑拨。一切都是半真半假。真的是云轻歌这几日的确关门没开业,外地来的孤身一人的小娘子,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当然如果要走,那也不会有人留意。还有今日聚仙楼请了她去布置新开的什么早茶,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到处说,稍微打探两句也没有人会遮着掩着。

原本那些买了会员卡的人就是心里不□□定,再被他这么稍微说上两句,立刻就有人从将信将疑变成觉得自己受骗上当。再这么在人群中一散播,恐慌的情绪就这样被带动起来了。

一个要退会员卡不算什么事儿,一群人挤在门前吵吵要退会员卡。呵,他倒要看看这小娘子要怎么应付。

这人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将自己藏在身后墙边的阴影当中,远远的看着云香食肆的门前十数个人团团而站,七嘴八舌的嚷嚷着:“老板娘呢!老板娘快出来给个说法!”

“我要退会员卡!快出来!”

“再不出来人处理,这就是诈骗!”

“天哪!我们也就是普通人家,攒点钱不容易,看着你们也是规规矩矩的样子才狠狠心买的这会员卡,怎么居然是骗子啊!”

“你们要另寻高就好歹也把我们的钱退回来啊……”

就在这吵吵嚷嚷之间,只见一个身穿浅绿色襦裙的年轻妇人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有眼尖的人看见她,立刻大声喊起来,“回来了!回来了!是狗娃他娘。”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听这叫唤,原本围在门口又吵又闹的众人立刻呼啦啦围了上去,原本站在墙根下的中年男子也向前几步,站在了人群身后。

“狗娃他娘,咱们可是认识好久的老熟人了,你要是有什么内情,千万别瞒着我啊!”最先开口的正是白锦娘曾经去领过许多次活计的洗衣店的老板娘,“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在这家店买的什么会员卡啊。”

看见自家娘亲回来,狗娃蹬蹬蹬跑到了白锦娘的身边,正巧听见了洗衣店老板娘的话,忍不住就悄悄翻了个白眼。什么呀,明明你就是贪那二十文钱的优惠。

白锦娘看见了狗娃的小动作,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示意他别乱说话。自己又费力的往前挤了几步,站在了食肆门前的台阶上。她学着云轻歌平常的样子拍了拍手。啪啪啪几声掌声过后,场子里果然安静了不少,人们的眼睛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各位客官,我家娘子最近只是有事,这食肆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断然是不会停业的。”她努力的提高了嗓门,大声说道,“娘子不在,我们做下人的也没有权力给各位退钱。一切还等娘子回来再给各位处理。”

“什么呀……”嗡嗡声响了起来,不满的情绪越发浓重。“我说狗娃他娘,你们娘子是不是另寻高就了啊!”

“对啊,对啊,听林大人家的小厮说,今日在聚仙楼分明看见你们云娘子了。她是不是要去聚仙楼做大厨啦?”

白锦娘无奈的撇了撇嘴,老人总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今儿她算是见识到了。明明莫须有的事儿,被人这么三言两语的,说的像是真的一样。“没有没有!你们也知道,赏花会上咱们娘子擂台赛打赢了嘛,聚仙楼的掌柜就想要我们娘子的秘方呀。但秘方哪能随便给呢,那掌柜的跟我们娘子磨了好久,才求了娘子去帮他出了这么个早茶的点子。因为刚开始嘛,娘子总要去看看的。那黄掌柜给了不少银子呢,哪有给银子不赚的道理呢?你们说是吧!”

“对对,哎呀,赏花会上那个紫酥肉我也吃到的,真是好吃啊,想起来就流口水哦。”

半真半假的解释加安抚,躁动的情绪终于稍稍平复了一点。白锦娘暗自松了口气,他们开这云香食肆可真是不容易,安生日子就没过几天,事情倒是一茬接一茬的出。她不识字,手艺也不如娘子,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好歹帮衬着娘子把能解决的麻烦给尽量解决了。

就在人们被她把思绪带去了紫酥肉上面去的时候,人群后面突然有人抽冷子说道,“既然不是骗人,为什么不肯退钱!”声音不高不低,待白锦娘循声看去,却看不出究竟是谁说的话。然而这一句话,就像冷水掉进了热油,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了一些的人们,又开始群情激奋起来。

哼,想转移话题?男人暗自冷笑,我可是会一直帮你记着的。

“退钱退钱!”

“我们今天非要等到你家娘子回来不可!”

当云轻歌从聚仙楼匆匆忙忙的跑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乱哄哄的场景。一群人将白锦娘团团围住,狗娃急的直跳脚,想护住自己的娘亲,无奈人小个矮,却险些被人推倒在地。

云轻歌的脸色沉了沉,她最看不得小孩子被伤害。今日的事情分明是有人挑唆,若被她找出是什么人干的事儿,她一定要让他好好得个教训。

封寒见她脸色不对,知道她这是恼了,想了想,只压低了嗓门问,“要不,我先借你点钱,退就退吧。我知道你后面能赚回来。”他本是好意,然而云轻歌一听这话,脸色更加难看,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厉声道,“都这么一股脑退了,我这云香食肆还要不要开了?我店里的声誉还要不要了?封堡主,我知道我这么个芝麻大的小店自然比不了你寒石堡下面那么多大店。可这小店可是我的命根子!”说完,将头一扭,大步的向白锦娘的方向走去。

封寒被她呛了声,无奈的摸摸鼻子,抬脚跟在了她的后面。其实云轻歌有一点没有说错,在封寒的眼里,这间小食肆就是个小玩意儿,他全只当为了讨云轻歌欢心陪她办家家酒。在他的心里,云轻歌迟早要跟他回北方,这小铺子,等她走了还不是一卖了之?她要是喜欢开店,大不了回了寒石堡,他挪个店出来给她玩就是,不,她想挪几个挪几个。况且,他身上那个寒冰草之毒最近又有发作的趋势,他只怕再这么硬撑下去,自己别没回堡里拿到解药,就一命呜呼了。

云轻歌的步子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白锦娘的身边。周围的人一见她到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就更高了。

云轻歌扯了扯嘴角,显出一个亲和有礼的笑容来。只听她抬高了声音,大声道,“各位各位……”

...



73.银杏果

云轻歌长的甜美漂亮,看上去不过十六七的样子,娇娇小小,一笑起来更是惹人疼爱。(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那些嚷嚷着要退会员卡的人原本就只是被人挑唆,如今见她站在面前,一副胸有成足,沉稳有度的模样,心里不由又生出几分怜惜来。心道这小娘子小小年纪便独自在外求生活,实在也是不容易。说是被聚仙楼请去帮忙,可谁不知道聚仙楼那方大厨有多受掌柜的重视。再说素来也没有让个姑娘家去当大厨的规矩,只怕这里面还是有几分误会了。于是你推推我,我拽拽你,竟然也都安静了下来。

“因为小女子自己的原因,给各位客官造成了不便,小女子深感歉疚。”云轻歌一边说,一边深深的福了一福,“我向大家保证,这云香食肆一定会长长久久的开下去。各位的会员卡绝不会浪费一分钱。当然,各位若是信不过我,今日想退的话,小女子也绝无二话。”

“退钱退钱!你说你不走就真不走了啊!”不知是谁突然嚷嚷了一嗓子,满院子顿时嗡嗡声又起。

有尖利的嗓门夹在其中,话里的语气全是不信任,“就是!小娘子你这铺子才开几天,就要歇业,谁知道你怎么回事啊?”

云轻歌咬了咬下唇,暗自在心里盘算着,院子里挤挤挨挨的数起来也有十几个人,这要都退了,自己手上可一点流动资金都没有了。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啊!

封寒远远见她为难,站在人群外跟她打手势,示意她还有自己给她撑腰,可方才一段话把云轻歌气着了,她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封寒心里着急,又不能硬出头,只得远远守着,寸步不离。

“各位,各位……”云轻歌心里一边暗自焦急,一边尽力招呼着,“想要退会员卡的麻烦拿着卡在我这排一下队,咱们一个一个来。”

白锦娘看着院子里的人呼啦啦的排着队,侧过了头低声道,“娘子,不是还有送的二十文,这价格你要怎么结?可别平白饶了咱们自己的钱进去。要不要再说明一下?”

对,她差点急忘了。云轻歌感激的冲着白锦娘点点头,突然脑中划过一丝灵光。只见她眨了眨眼,对着院子里正在排队的众人又高声道:“方才忘记说了,但若不退会员卡的,为了向大家表示我的诚意,也为了弥补这十日各位的损失,我将会再给各位额外赠送二十文钱在这会员卡里。”

一语既出,场内顿时安静下去。(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但凡买这会员卡的,就是冲着这会员卡免费赠送的二十文来。如今有这一句承诺,两百文生生被变成了两百四十文,谁能不动心?

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再等上九天,就能多得二十文。这世上,有谁会嫌钱多呢?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的表情都松动了下来。

“口说无凭!你说让我们等等就送,可如果你跑了呢?”人群中突然有人又大声质疑。这疑问戳到了在场人的心坎儿里,谁说不是呢?若是他们白等了九天,九天时间,足够这小娘子去聚仙楼了。

云轻歌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她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就非得认为她要跑呢?白锦娘见了她面上的表情,知道她心中疑惑,于是略弯了腰,附在她的耳边将先前听来的流言说与她听。

“什么?说我要去聚仙楼?”云轻歌瞠目结舌。再想想估计是有人今早在聚仙楼看见了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再次面向众人,“听说有人以为我要去聚仙楼。大酒楼是不会招女子去当大厨的。众位客官难道不知道吗?再说就算是我真的关了铺子去聚仙楼,我也还在京都不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一边说,她一边耸肩摊手,满脸都是无奈而调侃的笑。

众人见了她这幅滑稽的表情,纷纷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又暗自点头。这话的确说的在理。心中的疑虑被打消了大半,再加上二十文甜头的诱惑,一个个原本坚决要退款的意志都动摇了起来。

“就是嘛,小娘子,你早说清楚多好呀!”有人率先嬉笑着开了口。

“对对,你早说清楚咱们也不会误会了不是?”立刻有人附和。

“我们信你,小娘子,那我们就等九天后再来了?”

云轻歌心中也是一松,幸好她灵光乍现,想到这法子,当时只想能少退一个是一个,现在看来效果还真挺好。“有想退卡的客官现在也可以拿着卡来我这里给您结账。”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铺子的门。

回首看去,原本十多个吵吵要退卡的人,现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走出来的不过只有三五个而已。

“哎,张老二,你还退不退?”洗衣店老板娘用胳膊拐了拐身边站着的人。

中年男子悻悻的抹了抹脸,瘪嘴道,“退什么退,二十文呢,干嘛不要。”说完,便跟随着身边的人退出了院子。



这一次小小的风波算是暂时过去了。事后白锦娘和狗娃回忆了许久也没想出究竟是什么人挑的头。不说她们,连风贰也没找出这个人来。明明可以感觉到背后有人挑唆,却完全摸不到痕迹。这事情就像一个不大不小的结,卡在了云轻歌的心里。

尽管接下来的日子云香食肆一直做的很好,云轻歌甚至又定了不少竹筒,还雇了个小厮专门做打包的活儿。可这件事情却始终是她心中的一个阴影。

聚仙楼的早茶也蒸蒸日上了起来。京都城的达官显贵们一传十十传百的开始说起这颇具特色的早茶。云轻歌后来特地又去谢了金吾卫长使周大人。周大人看见她独自前来,笑得颇有深意。只道他也的确觉得这样的早膳形式既新奇,又有趣。“可选的种类丰富,环境优美,想聊天谈事也十分方便,最主要的,还是早膳的各种花样精致高雅。”

金吾卫长使的这番话说出来第二天,也不知是谁撒播的,立刻传遍了京都城的各个高门大宅,引起了一阵子以能去聚仙楼吃早茶为荣的风气。

云轻歌原本许诺给黄云德的十五天五百两,等第十五天结束,黄云德一扒拉算盘,脸上笑开了花。这何止五百两啊!他抬手摸着自己半秃的脑门,回想了一下云轻歌的定价策略,颇为赞同的直点头。进这早茶的门就是十两银子,一份单点的早点都是二两银子起,高的甚至到了五两银子。他起先还有点担心是不是定的太高了。可等做下来却发现,正如云轻歌之前说的,愿意花十两银子来吃早茶,谁还计较你二两三两的单点?

这小娘子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黄云德一高兴,不仅没再去让金钱帮找云轻歌的麻烦,还顺道将她原本每个月要交的保护费也给免了。那武胖子也得了吩咐,再不敢去云香食肆找茬,见到云轻歌的时候也总点头哈腰的颇为恭敬。反而若是有不相干的地痞流氓在云香食肆妄图滋事,还会被武胖子带着人好好教训一番。

日子难得顺顺当当的过了大半个月。云轻歌那放钱的小匣子里渐渐的开始有了银票,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她身边的珊瑚、白锦娘和狗娃也都明显的圆润了几分。

要说有谁日子过的不太顺心的,那大概只有封寒了。自从那天云轻歌冲他发作了两句以后,就总是看见他的时候有些淡淡的,不复之前的随和亲切。封寒隔三差五的往云香食肆跑了好几趟,仍旧不怎么见成效。他暗想着怕是云轻歌不愿见他,不如自己回避一段时间,等她气消了再说。加上先前耽搁了一段日子,手上累积起来要处理的事儿也堆了起来,他便干脆窝回了燕来坊的毛皮店后院,专心致志的开始忙活自己的事儿。

这边厢云轻歌原本还指望能有机会见他服个软,自己也好好跟他聊聊,谁料封寒干脆不露面了。等了三天,还不见人,她便不由有些灰心,直笑话自己太天真,怎么前世的教训还不吸取,又往南墙去撞。

原本渐入佳境的两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又冷淡了下去。



就在这日复一日的喜怒哀乐之中,京都城的秋天悄悄的到了。四平巷虽然贫困,好歹也是在燕来坊。整个燕来坊最多的树就是银杏,四平巷自然也不例外。眼看着巷子里的银杏树上小小的扇子渐渐的由绿变黄,秋风一吹,满树金灿灿的小扇子随风摇摆,霎时晃眼。

而最开心的莫过于孩子们了,狗娃早早的就问乔木匠找了长长的竹竿来,天天在树下仰着脖子往上看,等着银杏果成熟,他好领着小伙伴们给自己打点零食。

这一日,云轻歌刚收了工回四平巷,走到巷子口,就听见一群孩子们嬉笑着热热闹闹的声音。

“狗娃,狗娃,这里!”

“哎哎,打偏了打偏了!”

噼里啪啦……

长长的竹竿被小小的狗娃举着,奋力而笨拙的打着树上的银杏果,小伙伴们围着他,有的在呐喊助威,有的在指点方向,当然,还有不少正专心致志的低头捡着地上的胜利果实。

狗娃一边抬头看着高高的银杏树上的白色果子,一边嘴里还没忘了嚷嚷着,“你们给我留点,给我留点!”

云轻歌、珊瑚和白锦娘三人看了这情景,不由都会心的笑了起来。

“狗娃,记得留点,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云轻歌路过狗娃的身边,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眯眯道。

狗娃扭头见是她,开心的跳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有好吃的啦!”

“还有啊,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云轻歌脚下步履没停,越走越远,又轻飘飘的送过来一句话。



74.起缸

“哎呀!”狗娃闻言大叫一声,手上的竹竿也顾不得了,随便一丢,又胡乱的捡了一捧银杏果,就撒丫子追着云轻歌跑了过去。(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身后几个孩子连声呼唤着,“狗娃,你还打不打银杏果啦?”

“不打了不打了!”他一边大声回答一边追上了三个大人的脚步,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云轻歌,“云姐姐,云姐姐,辣椒酱今天可以开封了吗?”

“对啊。”云轻歌笑眯眯的点点头,“我早上还特地又打开看了下,到时候了,正正好。”

“哇!太棒了!”狗娃开心的跳了起来,被自己娘亲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臭小子,越来越馋了。娘子你就惯着他。”

云轻歌闻言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他能吃几口?怕是一口都吃不下去吧?也就是瞧个新鲜罢了。不过这次一批可以多起不少罐,够咱们用好久的了。”

“咦,做了那么多,娘子不打算单独卖吗?”珊瑚有些疑惑,想想后院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一排坛子,那么多,她们哪里吃的了啊?就算是放到食肆里去用,也可以用好久呢吧。

“多什么呀!”云轻歌失笑摇头,掰着手指头跟她算,“你看着多,装出来顶天了也就四十罐。咱们也不能全留,各处还得送些,像是金吾卫长使大人啊,郡主那啊,哦,还有上次跟着郡主一起来的那位,乔大哥家啊,还有锦娘你也拿两罐走,再带一罐给牛头村的田家。对了,还有并州秦大人那也不能忘记了。你算算,这都去了多少了,咱们还能剩下多少?食肆里肯定还要留一大半,咱们自己吃的能剩下个三四罐不错了。”

白锦娘起初在一边没插话,听到这段忍不住开了口,“娘子,封堡主那边你不送吗?”

云轻歌一听这话顿了顿,下意识的就翻了个白眼,哼哼了一声道,“我送人家还未必肯要呢。人家多金贵的大忙人,你们看看,最近见到人了吗?”

“要!肯定要!”话音刚落,就听见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云轻歌猛的睁大眼睛,看见珊瑚和白锦娘捂着嘴拼命忍笑,目光直直的落在自己的身后。

云轻歌一脸尴尬的转过头,看见了多日未见的封寒,满脸诚恳的看着自己。嘴里还欠抽的继续道,“你要送我什么?我最近有点忙,所以来的少。你别介意。”

“我呸我呸!介意你妹!”血液刷的涌上了云轻歌的脸颊,她只恨不能找个万能胶把对面这人的嘴巴粘起来。双手叉腰,美目圆睁,她恨恨道,“你少在这给自己脸上贴金!说的好像谁稀罕你似的!”说完哼的一声,抬高下巴大步向自己的住处走去。(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封寒有点尴尬,对着珊瑚和白锦娘两个不怀好意窃笑的人一人冷冷扫了一眼。两人立刻收敛了笑意跟在云轻歌的身后。封寒见到这个反应很是满意,背着双手也迈开了步伐。回味着方才云轻歌看见他时候的反应,他甚至还有些窃喜。以他的了解,她肯对他呛声,那就是火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了,只要再随便安抚两句保管喜笑颜开。所以说,晾一晾还是有好处的,他暗自欣喜。

一行人回到了四平巷云轻歌住的小院,看见封寒也跟着迈腿进了院子门的时候,云轻歌其实很想把门关了将人拦在外面,后来想想又觉得实在没意思,心底叹了口气,便自顾自忙活去了。

“云姐姐,云姐姐,现在开吗?”狗娃一蹦三跳的早按捺不住了,忙不迭的就问她。

“这么着急啊?”云轻歌失笑,点了点头,“好,那你去把我库房里左手第一个架子第二层的那一摞空罐子抱来。要小心点啊,千万别摔了。”

“好嘞!”狗娃欢呼一声,撒腿就跑,白锦娘连忙跟在他后面也一起去了库房。

云轻歌取了一只勺子,走到墙角边的那一排密封好的坛子面前。为了密封的严实,每只大坛子上面都压着一块大石头。她刚要伸出手,就看见一直跟在自己后面的封寒抢先一步将那石块搬了下来,云轻歌斜睨他一眼,眼神里情绪复杂,然而她并没有说什么,只用勺子尖挑了一点坛子里的辣椒酱尝了尝。

“嗯,可以了。”味道很好,比短期制品更为醇厚。她十分满意。珊瑚见了也开心起来,说一声太好了,就伸长了脖子向库房张望。

云轻歌看看面前这一溜十来只大坛子,拍了拍珊瑚的胳膊,吩咐道,“你也去拿个长柄勺子,一会儿一起装。”

“好。”珊瑚开心的应了声,一溜烟跑走了。

一时间,只剩下了云轻歌与封寒两人。

云轻歌站起了身,面色淡淡的道,“封堡主最近不忙了?找我何事啊?”

封寒摸摸鼻子,看着坛子里的东西,眼睛一亮,“云娘子把这辣椒酱分我点呗?行不行?”

“不给。”云轻歌转过身,不自觉的撅起了嘴,“凭什么要给你?”

“你这个好吃呀!比秦远送我的好吃多了。”封寒答道,“他们那辣椒酱做的,不是咸了就是酸了的。秦老头还得意洋洋跟我炫耀……”声音戛然而止,封寒一脸尴尬的看着盯着自己的云轻歌。

他给忘记了,在临安的时候都是舒玄出的面,云轻歌根本不知道他也在临安。

云轻歌心里却是心潮翻涌,她其实是个心肠很软的女人,有再大的怨念,别人只要对她好些,她都会瞬间原谅了对方。一提秦远和临安,她突然就想起上次发现的事儿来了,“那些药其实是你让舒公子给我的吧?”

“呃……”封寒被人戳穿,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这种因为心虚而偷偷摸摸的行为他实在是第一次所为,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生怕云轻歌一个心气儿上来,把东西丢自己脸上。

“谢谢你。”然而云轻歌并没有,只是放柔了语气低声道。

封寒心中一暖,又是一喜,连忙上前了一步,带了两分讨好的问,“你不生我气了吧?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对。”

然而这一声道歉出口,云轻歌却是如遭雷击。这套路她不能再熟悉了,吵架、被冷遇、言不达意的道歉,这完全就是前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的流程啊!要不是面前这人一头长发挽着高高的发髻,又是一身玄色短衫,她简直要以为是前世那位站在自己面前了。

“别!”猛然伸手止住了封寒想要继续脱口而出的话语,她的面色带了几分冷意,“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你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有错。所以这种违心的话就别说了。”

封寒张口欲言,在她严肃凌厉的目光下还是没能将后面那些他曾经说道滚瓜烂熟的话说出口。

云轻歌在心里挣扎良久,两个小人一个说得了吧你看看这一个和之前那个一模一样,你要继续下去只会比上次落的更惨的下场,可别忘记了这还不是女人有人权的时代呢,他一个江湖大佬能懂得怎么尊重你才怪。另一个又道可毕竟人家愿意慢慢追你啊,也没强迫也没豪夺,事事做得低调又贴心。不说送的那么多东西,光救命就救了你好几次了吧。

心软的云轻歌思忖良久,终于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她抿了抿唇,斟酌再三,方开口道,“我知道你有些想法会跟我的相去甚远。我不怪你,这是我和你成长环境不同造成的三观不同。我会尽量跟你说明白,如果你能接受是最好。如果不能,我愿意试着去找一个合适的相处方式。但若实在磨合不了,我也丑话说在前面,咱们就各走各的,互不相干。只有一点,是我的底线,请你务必记得。”她顿了顿,语气变的更加郑重,一字一顿道,“凡事不许骗我,无论大小,绝对不许!你可记得?”

封寒愣了愣,没想到她会如此郑重的跟自己说这一番话。其实在他心里,有些善意的小谎言是算不得骗的,也较不得真,类似的话他曾经听她说过一次,当初他就欣然点头,然而事后她却总因为这个承诺去翻脸。因为那些“善意的小谎言”两人不知吵过多少次架。简直一回想起来就令他头疼无比。

他深深的知道,云朵是个黑白分明的人,在没触及她的底线时,她无比柔软,甚至可以一再放低自己的身段委屈自己。一旦违背了她的底线,她会变的非常的咄咄逼人,并且永远都把那一次一次的触犯牢牢的记在心里。

答应,还是不答应?封寒一时有些踌躇。

就在这短暂的犹豫间,他眼看着云轻歌的双眼中渐渐透出了失望。这失望让他心中一凛,不及思索就重重点头,“好,我答应。”

云轻歌有些疑惑,抿着唇看他。她分明看见他是犹豫的。也是,他一个大男人,又是那样的身份地位,有事情不能告诉她也是正常的,也许,自己这条底线真的太令他为难了吧。

“不过,我也要事先与你约定。”封寒紧接着就补充,“如果有事情不能告诉你的,我会瞒着你。但我绝不骗你。”这一次,让他换一种方式来试试看,看看两人是否可以重新磨合起来吧。

云轻歌面上一松,他若不说这补充,她反而会觉得不可信,这样来看,封寒的确是诚意满满。“好。”她眉眼弯弯笑了起来,仿若春花绽放,让人眼前骤然一亮。

两人四目相接,空气中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愫缓缓流淌起来,就像不知哪里飘来的桂花的香味,清新甜蜜。

“勺子来啦!”

“罐子来啦!”

狗娃抱着罐子,珊瑚拿着勺子,白锦娘跟在儿子身后,笑眯眯的向着两人走来。云轻歌看着两人戏谑的眼神耳根倏地红了起来,立刻半蹲下身子伸出了手,“拿来拿来,这辣椒酱正好。装罐了。”

小院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笑声说话声隐隐的飘出虚掩着的院门外。落在了门口探头探脑的中年男子张老二耳中。

“啐!孤男寡女的,真是不要脸。”他吐了口吐沫,一脸不屑,又想到什么,摸着下巴上稀稀拉拉的胡茬子自言自语道,“辣椒酱?并州秦大人?对啊,好像听说并州新出了个特产就是这个辣椒酱,难道这小娘子是从那偷来的方子?嘿,这下可有意思了。我得好好找人去帮我写写信……”



75.虾仁茄盒

临安城,长使府后面有一条窄窄的胡同,一排四五个院子,里面住的都是秦远的幕僚。(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这些人都是有家有口不愿住在长使府里的。秦远就干脆将后面胡同里的这些院子买了下来,借给他们居住。一来离得近,有什么事儿抬脚就到。二来都是独门独院,各家各户单独居住,倒也方便。

这最顶头的一家姓赵,名叫赵禹,是个已经年近花甲的老人。多年来辅佐秦远身边,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他最大的长处便是忠心,加上饱读诗书,颇受秦远的器重。

赵禹有个老伴,是年轻的时候邻家村子的姑娘。老伴虽不识字,又爱唠叨,但好在也是一心一意为了赵禹操持,在家里最落魄的时候,还是这赵夫人咬着牙给人洗衣服打杂把家业维持下去的。所以赵禹一直对老伴尤其尊重。

这一日,赵禹忙完了事儿,从长使府回家。老伴早已做好了饭菜摆好在了桌上。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简简单单清清爽爽。一盘子炒菘菜,一碟子小葱拌豆腐,还有一道复杂一些的,叫做虾仁茄盒。

说起来这虾仁茄盒是赵禹最爱吃的,但做起来却颇为麻烦。所以赵夫人平常其实做的并不多。赵禹一见,不由哈哈笑了一声。他洗了手,撩开衣服的下摆坐在了桌子前,捡起筷子夹起一个虾仁茄盒。茄子切成两片,中间夹着五花肉剁成的臊子,再加一颗又大又饱满的虾仁,外面用面裹了,下油锅一炸。外表酥脆,内里鲜香,一口咬下去,茄子、肉馅、虾肉三样皆有,让人吃的无比满足。

“夫人辛苦了。”心满意足的将一个虾仁茄盒吃完,赵禹转头看着含笑望着自己的老伴,诚心说了一声,而后又问,“夫人今日是有什么事儿吗?”

赵夫人也是嘿嘿一笑,两人夫妻多年,如今孩子也入了军营,自有自己的一番事业。这老夫妻两相处起来倒愈发的默契十足。她自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赵禹,解释道,“这是我京城那个娘家侄儿来的信。这孩子也是不容易,爹妈死的早,什么都靠着自己来。平日难得与我们联系,不知今日这信是怎么回事。我总担心他别出了什么事儿。我不识字,你帮我看看。”

“好。”赵禹接过信,便展了开来。赵夫人这个娘家侄儿他只见过一两次,还是十几年前的事儿,那时只觉得小伙子挺会说话,哄的自家夫人见着他就乐呵呵的。其余倒真是全无印象。正如赵夫人所说,那孩子平常很少会有信来,一般也就是一年到头了写封信来拜拜年。今日这可真是稀奇了。

赵禹拿着信纸,手上伸的远了,眯着眼一目十行的看着,看着看着,突然脸色严肃起来。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赵夫人见了心中更是惊慌,一叠声的问,“老头子,他怎么了?你可别吓我,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赵禹听见问话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抬手拍了拍老伴的肩膀,“别急别急,他没事儿。”

赵夫人松了口气,撇了撇嘴,“那你这是摆张脸给谁看哪?真是吓死我了。那孩子到底说什么了,你这么严肃?”

“我得去找秦大人。”赵禹没有回答夫人的问话,只是拿着信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抬起脚就往外走。

赵夫人哎哎哎的连忙喊他,“你晚饭不吃了啊?这虾仁茄盒放凉了可不好吃了!”

赵禹此刻已经全无心思,只抬起手挥了挥,应付道,“你先吃吧,别等我了。”说完,人已消失在了门外。

秦远原本也在吃饭,当他看见风风火火走进来的赵禹时也颇吓了一跳。赵禹没说话,只把手上的信纸一把塞进了秦远的手里,“大人,您看看这个。”

秦远疑惑的接过了信纸,低头看去,越看脸色越是难看。好不容易看完了整封信,僵着脸足足站了有半刻,才憋出了一句,“这云娘子搞的什么鬼!”



远在京都的云轻歌自然全不知临安发生的这些事儿。她最近的日子过的顺风顺水,蜜里调油。那一日起缸的辣椒酱按计划都分了出去,除了给秦远的那一份走的驿站要过大半个月他才能收到,其他的都分道了各人手上。五皇子的那份自然是托安心郡主转交了。还有封寒,乘机软磨硬泡的也抱走了两罐。最后能用在铺子里的不过区区十罐。

珊瑚原本还问她要不要干脆把这辣椒酱也拉出去卖,被她摇头否决了。原本就没多少,卖出去还不如留在铺子里,这样对于喜欢辣椒酱的人也是个念想。就冲着这辣椒酱,云香食肆也能再添一些回头客出来。

果然,辣椒酱引发了京都城一股小小的风潮,不少喜欢尝个鲜的老饕们冲着它来云香食肆跑的更勤快了。不少人到了食肆就点名要买,都被云轻歌含着笑一一拒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一次,云香食肆的辣椒酱勾走了不少人的魂魄。

皇宫紫宸殿,北辰王莫辰风和莫辰海说完了正事儿,站起身道,“我去找老五。”

“哎?你找老五干嘛?”皇上有点好奇,莫辰风性子一向清冷,即使面对自己这个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大哥也不见有几次主动的,今儿居然主动开口要找老五?

莫辰风抬了抬手,两只小罐子被他拎在手上晃了晃,“欢颜让我带给老五的。”

一股奇特的香气淡淡的散在空气中,辛辣醇厚,余晕还有些微甜。皇上更好奇了,“这是什么?闻起来……好奇特。”

“我不知道。”莫辰风淡然放下手。林欢颜身份尴尬,在宫里能相处得好的皇子公主不算多,六公主算一个,再有就是五皇子莫鸿宇了。说起来这莫鸿宇虽然只有七八岁,却是天资聪颖,气度卓华。他和林欢颜相处的时候总是落落大方,从不像其他皇子那样心怀贬低之意,这一点也让莫辰风对他另眼相看两分。所以既然欢颜央求他跑腿,他也就欣然点头了。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皇上难得被勾起了好奇心,他转头吩咐守在身后的太监道,“小桂子,去把五皇子带过来。”

“是。”小桂子恭敬行礼,立刻叫了个殿外值守的小太监吩咐他去找人。

没一会儿,莫鸿宇就到了。皇上不是个很亲切的父亲,平日很少主动召见他们这些未成年的皇子,莫鸿宇只凭着母妃的面子近距离见过几次他,其余的时候最多只有皇家宴席或者活动上远远看上一眼。今日父皇竟然主动叫他去紫宸殿,莫鸿宇还颇觉得有些小紧张。

踏进殿门,一眼扫见了两个人影,莫鸿宇连忙行礼,“儿臣见过父皇,见过小皇叔。”

“嗯,起来吧。”皇上不太在意的吩咐道,“是你小皇叔给你带了东西。”

五皇子莫鸿宇面露惊讶,小皇叔给自己带东西?他看向父皇身边的人,只见那人伸出手,递出罐子,清冽慵懒的声音解释道,“不是我,欢颜给你的。说是有人给你的回礼。”

回礼?他脑海中立刻出现了那人绝美温柔的容颜,好像一朵洁白的莲花静静绽放在河水中央。手上的罐子立刻感觉又重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在心中涌动,被他不动声色的压了下去。“谢谢小皇叔。”他只点头致意。

“嗯?怎么回事?”皇上仿佛看出什么端倪,面上流露出一丝不满,这小子难道调皮捣蛋背着人出宫去了?

莫鸿宇虽然见他父皇见的不算多,但这沉沉的语气也能听出皇上这是生气了,他连忙解释道,“这是上次安心郡主的一个朋友,在京都城开了家食肆铺子。那日她恰好跟着小皇叔进宫,又怕干等着小皇叔错过了人家开店的时辰,便想自己去。恰好碰见了儿臣和母妃。母妃心善,怕她一个人跑丢或是出事儿,便让儿臣陪着去的。”

一听是自己的爱妃吩咐的,皇上便也不再追究了,点了点头,却还没忘记自己的那一份难得的好奇心,“这罐子里是什么?打开吧。”

“既是开食肆的,想来是吃的吧。”莫鸿宇一边解开罐子口绑的紧紧的麻绳,一边道。片刻之后,油纸拿开,红艳艳的内容物呈现眼前。“辣椒酱!太棒了!”

“嗯?辣椒酱?”皇上好奇查看,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好像前几日看折子才见过这东西来着。……

“是并州长使呈上来的那个吗?说是番椒做的,并州新出的特产。”倒是莫辰风先想了起来。“上次皇兄你不是还颇感兴趣的问了来使半天种植的事儿,结果那个并州来使跟您绕了半天圈子就是不肯说。”

“对对!你这一说朕想起来了。”皇上连连点头,“朕记得当时朕还尝过一口那个什么番椒酱呢,太咸,不好吃。哎?安心郡主这朋友是并州的?怎么有这个?”

“应该……不是吧……”莫鸿宇犹豫了下,将手中的罐子捧到皇上面前,“这个闻着挺不错的,父皇要试试看吗?”

皇上闻了闻,觉得似乎跟上一次并州呈上来的是不太一样,点了点头,“好,朕也尝尝。”

小桂子闻言,赶紧召了小太监来试菜。一口下去,把试菜的小太监辣的眼泪刷的掉了下来。皇上观察半响,只觉得愈发好奇。等了一会儿,见小太监除了被辣全无异样,便自己也找了个勺子谨慎的吃了一小口。

一股火烧一样的感觉弥漫口腔,不像上次并州呈上的那么冲那么生涩,反倒是回味悠长,余韵带甜。一口吃下去,嘴里立刻有津液生出,尤其开胃。

“这个好吃!”皇上很满意。看着罐子一脸意犹未尽。

莫鸿宇见了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咬了咬牙,道,“父皇若是喜欢,儿臣将这一罐留给父皇。”

“好好!”皇上高兴了,连声说赏,五皇子孝顺,赐了一柄皇上年少时候用的乌金弓箭,上面还镶着一溜七个硕大的东珠,煞是贵重。

赏完了五皇子,皇上眼睛一转,又想起先前并州来使那得意洋洋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不由孩子心气冒了上来,“哼,就他并州有辣椒酱吗?京都的比他并州的好一百倍!鸿宇,你去联系做这个辣椒酱的人,务必在十二月的圣寿节之前准备好一百罐。到时候朕要把这个放在那并州长使面前,让他好好惭愧惭愧!哈哈哈!”



76.博易斋

这一日,云轻歌收到了两条消息。[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一条来自于秦远,据送信人说,秦远在收到辣椒酱之后脸色并不如云轻歌想象的那样好,反而表情颇有些奇怪。然后他就匆匆找了纸笔回了一封信,还郑重的用朱漆封印,叮嘱一定要云轻歌亲启。

另一条则来自于五皇子莫鸿宇。这一次陪着莫鸿宇来的不是林欢颜,却是北辰王莫辰风。想来是因为莫鸿宇年纪实在不算大,虽说皇上交代了差事,身为小皇叔难得慈爱之心发现,便陪着一起来交代事情。

彼时云轻歌刚收下秦远的信,还没来得及拆开。一听见莫鸿宇宣布的一百罐辣椒酱的要求,着实吓了一跳。

她请老田头种的辣椒上半个月已经全采下来了,熬制到最后不过区区三十罐而已。这会子让她出一百罐,她去哪儿找辣椒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更可恶的是,那北辰王分明看出她面有难色,还悠悠问了她一句“可是有什么困难?”她刚想点头,却见他丝毫不停顿的接了句,“事关重大,无论有什么困难,都必须按时完成。”连站在一边的莫鸿宇听了脸上都露出了同情之色。

皇命不可违。云轻歌知道北辰王是在提点自己此事,她唯有咬咬牙先应下来,再去想想有什么破解之法。

临走之时,莫鸿宇乘着莫辰风没在意,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子,低声道了一句,“抱歉,给你惹麻烦了。”云轻歌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归根结底,这事儿还是怨她自己,没事非显摆这个,送这送那的,最后给自己惹来□□烦。

莫鸿宇见她不说话只是苦笑,悻悻的放开了手,跟在莫辰风的身后走出了院子。转过身时,谁也没看见他眼中划过的那一缕怅然。

目送二人走出院门,云轻歌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捏着一封朱漆封口的信,想起送信人说的秦远的反应,她也顾不得回正屋了,站在院子里就扯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拿了出来。一目十行的扫完,云轻歌的脸色更难看了。

其实信中秦远的口气并不坏,跟平日一样熟稔有礼,但字里行间透出的隐约的质问却不容忽视。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云轻歌不知道他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自己帮助他推广辣椒,并留下了辣椒酱等的配方都是意在铺垫。说有传言她在京都自己雇人种了大量的辣椒,并用更好的方子做出了辣椒酱。更绝的是,还有小道消息告诉秦远,云轻歌在京都城处处用并州的辣椒酱来比较自己出品的辣椒酱,以衬托出所谓云氏辣椒酱的好来。

总而言之,在那不知道什么人的小道消息里,她云轻歌就是个居心叵测的小人,活生生拉了并州人民做了垫脚石,以期自己名声响亮,食肆日进斗金。

云轻歌几乎可以想象到秦远听见这个小道消息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可置信,怀疑,然后想办法找人打听――对,以她与秦远共事过的经验来看,她相信秦远绝不会轻易就相信了传言,他必然要想办法打探一些确切的消息回去。然而这一点最是糟糕。秦远打探到的会是什么?她在牛头村雇了老田头帮自己种辣椒,还有云香食肆的辣椒酱被人交口称赞,引了一大批人流连忘返?

至于并州的辣椒酱?对不起,那是什么?京都人民不清楚。

秦远一直想把辣椒制品推广到并州以外的各个地区,京都自然也不例外。然而他毕竟不是个商人,采取的措施一直不太对路,并州的辣椒制品在京都从来就没流行起来过。

好了,这些杂七杂八的消息一汇总,难怪他要给她写这么一封信了。

云轻歌拿着秦远的信,只觉得一阵苦意从舌根处泛起。传言、据说,她简直恨透了那些乱嚼舌头的小人。究竟是什么人这么闲的蛋疼,要去做这种碎嘴子的事情?那种隐约被人惦记被人在背后捅刀子的感觉又来了。就好像上次会员卡的事情一样。查无根据,但却不容忽视。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找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要说大吴境内最有名的北货店,除了寒石堡旗下的行远堂就是鹰合会开的博易斋了。这两家店都是从北面发家。

寒石堡不说了,北方地区最大的江湖组织,势力遍布整个大吴自西北到东北,无论是崇山峻岭还是沙漠草原,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寒石堡的势力。据说连关外的漠北甚至更远的大食,寒石堡都有人可以带回货物,当然,价格就不是店里那些普通的毛皮山参可以比拟的了。

而博易斋背后的鹰合会,身份更加扑朔迷离一些。他们自称是从前朝起就开始做北方通关贸易的商队。早在先帝爷当政的时候,就开起了北货店,店铺虽不大,却也一路从尧城开进大吴内陆地区。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全部统一了招牌改为博易斋。而就在这个月的月初,博易斋京都分号刚刚开业了。

博易斋京都分号开在城东区的昌明坊,离聚仙楼仅仅只隔了半条街。那位置是整个京都城仅次于燕来坊的长兴街的地段。同长兴街一样,每日出入流连的人非富即贵。可以说,博易斋与行远堂一争高下之意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余和是鹰合会的第二把交椅,这一次博易斋京都分号开业的事儿就是他负责的。此刻,他就坐镇在博易斋京都分号的后堂里等着一个重要的消息。

余和此人乍一看上去完全不像个商人,面目端祥,一把又长又密的花白胡须更是给人添了几分年长睿智之感。只有一双眼里透出的精光会让人想起他身为鹰合会第二把交椅的身份。只见他一手端着微微冒着热气的碧绿澄澈的龙井,轻啜一口,转头问着边上站立伺候着的小厮,“阿元,人还没到吗?”

阿元恭敬回道,“回余老板,方才进了后院,应该就到了。”

随着阿元的话语,门帘被掀起,一个身着朱砂长衫文士打扮的人疾步走了进来,匆忙见了礼就道,“余老板,事情应是定下来了。我刚从何公公那回来,说是十二月的万寿节,肯定会邀请我们的。”

“嗯。”余和抚了抚长须,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不错,老朽的银子总算没有白费。万寿节的皇家宴席咱们能进得去,后面的生意会越来越好的。”

“余老板您难道想……”文士开口试探,被余和伸手做了个手势止住了。

“一切刚刚开始,没有定论的事情不要说出口。就算是万寿节的宴席,也莫要声张。”余和沉声,“万一后面有什么变动呢?毕竟还有月余时间。谁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事情。”

文士一听这话原本带着快意之情的面容立刻严肃了起来,拱了拱手,回道,“属下谨遵余老板教诲。”

两人这么一来一回说话间,窗户上响起了哔哔啵啵的剥啄之声。一直站立一边静默不语的阿元听见声音迅速的将窗户打开了一半,立刻有一只灰色的海东青扑棱着翅膀钻了进来。阿元伸出胳膊,海东青立刻爪子一张,牢牢的停在了他的小臂上,咕咕叫了两声,像是催促着什么。阿元听了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它的羽毛,嘴里念了一句,“别急,来了。”随即熟练的摸向海东青的脚爪,将那上面绑着的一个纸卷解了下来。

他并没有避讳屋内那个文士,大大方方的将纸卷展开扫了一眼,随即皱了皱眉头,附身在余和耳边说了什么。余和听了,脸上显出了几分不耐烦,挥了挥手示意文士出去。见人走了,这才拿过阿元手中的字条,亲自看了起来。

“余老板,这事情?”阿元轻声询问。

“我倒没想到,他居然在京都。”余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可惜了主上操练那么久的人了。若不是狼组老大临死前拼了命发出信号,只怕到现在我们都没人知道他们竟然全军覆没了啊!哼,一个女流之辈,还不会武功,居然拼了全狼组之力追了这么久都没有得手,真是太丢脸了。现在想起我们来了,早怎么不与我们说?就想着独揽功劳吧!他狼组也不想想,这是哪儿!这可是大吴的京都城!是他们能轻易成功的地方吗?”

“那……咱们要接手吗?”阿元又问。

“先不急。”余和摇了摇头,“万寿节的事儿对我们才是第一重要的。至于这个……”他用手指捻了捻面前的字条,“等忙完了再见机行事吧。”

“是。”阿元恭敬的点了点头,接过余和手中的字条,从容的放进嘴巴里,慢慢的嚼着,咽了下去。

余和看着阿元的动作,目光的焦点却并不在阿元身上。直到阿元将胳膊上的海东青又放了出去,海东青钻出窗户展开双翼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快速的消失在了天际。余和突然喃喃道,“云轻歌?这名字似乎在哪听过?”



77.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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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收到了秦远的信和皇上的旨意,云轻歌就没展开过眉头。封寒知道了这两件事情后还自告奋勇的说要不他去跟秦远解释解释?被云轻歌一个白眼给挡了回去。解释?这怎么解释?再说让封寒去给自己解释算怎么回事?其实原本圣寿节作为并州长使的秦远是很有可能会亲自进京的,可云轻歌更希望自己能在这之前和秦远达成谅解。

原因很简单,她找不出一百罐辣椒酱的原材料。田家的辣椒就算继续种,一个月之内也收不到。而要做辣椒酱,还需要至少一个月的腌制期。放眼整个大吴朝,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并州最近收获上来的辣椒还有剩余。

所以只有尽快和秦远达成了谅解,她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不被丢了面子的皇上降罪。然而空口白牙,她究竟该怎么说,才能让秦远相信自己呢?

云轻歌觉得着实头疼。她想了好几天,可是全无头绪。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这事情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再不回信,只怕秦远要觉得她做贼心虚了。

她咬着笔头苦思冥想了整整一晚,磕磕巴巴的写了一封回信。竭力表达了自己绝无拿并州辣椒一事当垫脚石之心,并再三强调,云香食肆只是小本经营,她所制的辣椒酱也并不向外贩售。

第二天一大早,云轻歌特地找了守在云香食肆的当班风卫,请他代为将信找了寒石堡专门的通信渠道发了出去。按封寒曾经告诉她的,他们的渠道惯常五六日才能到的信,一日就可以送到了。

又忐忑不安的等了小半个月,秦远的第二封信到了。(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云轻歌收到信之后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满心都是失望。秦远的意思很明确,一来有“较为可信”的消息来源提起此事,二来他根据自己在京人脉打探而得的各个信息,他觉得此事暂不适合表态。若云轻歌有意,可以等他十二月来京,两人面谈。

说白了,秦远并不是很信她。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云轻歌也不好意思再提出收购并州辣椒的事儿,只能郁闷的将秦远的信收好,等着看看有没有其他转机。

这一等,又是十来天过去了。

这一日,云轻歌在食肆里正忙着,突然原本在前台收银的珊瑚跑来了后厨。“娘子,刚才隔壁蔡大婶来了。”

“嗯?”云轻歌手下不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带着询问的声音。蔡大婶可谓是她家忠实顾客,几乎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一次,这有什么值得珊瑚拿出来说的呢?

“她问我,是不是咱们食肆要关门了。”珊瑚说着又觉得有些气愤,漂亮的脸蛋上一双眼睛带着不容错辩的怒意。

云轻歌有些讶异,手上微顿,抬起了头,“怎么会问出这种话的?”

“哼!”珊瑚冷哼一声,“也不知听了谁的碎嘴子,说咱们得罪了并州长使秦远大人,这铺子做不长了什么什么的。说的跟真的一样。”

“流言传这么快啊……”云轻歌一听这话,愈加郁闷起来。然而她并不想一群人都跟着愁眉苦脸的,做生意还得笑口常开才是。想到这,她抬手拍了拍珊瑚的肩膀,“好了,没事的。你知道蔡大婶就那个脾气,也不是恶意的。不用管她。”

珊瑚在她的劝解下嘟嘟囔囔的重新回到了前台,可后厨里,云轻歌自己却愈发坐立难安起来。现在这样僵持下去,倒霉的只有自己,她无论如何得想个办法把这误会解除了才是。其实最好还是得她亲自回临安跟秦远面谈。只是以马车的速度,她去临安最快也得七八天,这时间她耽搁不起啊。要是人能跟信似的,一两天就到,那该有多好……



“你要去临安?”封寒抬高了声音,有些讶异。

云轻歌点点头,她思来想去,也许只有封寒他们有办法可以让她以最快的速度到临安,所以食肆今日一关门,她就匆匆的来了长兴街。说来也巧,封寒这一日只有些案头工作,也没出门,正打算忙完了手上的事儿就去找她。结果事儿刚了,严掌柜就领着云轻歌到了后院。

“我坐马车太慢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快点到?越快越好!”

封寒抬手取了个杯子,给她倒了杯水,“你先跟我说说,究竟怎么了?”他太了解她了,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触动到了她。他早先不是没建议过让她去一趟临安,可云轻歌只说她不想才关一次店没多久又关店,怕这样顾客都跑了。毕竟上一次被人闹着要退会员卡什么的,影响实在不好。

云轻歌接过了茶杯一饮而尽,撇了撇嘴道,“别提了,连我隔壁开杂货铺的蔡大婶都去问珊瑚,说我们是不是得罪了秦远,铺子要开不下去了。说的有模有样,有鼻子有眼的。珊瑚气的不行,来跟我讲。我想想这么僵着实在不是个事儿。不如干脆把事情当面说清楚。”她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店铺关个几天的损失,总比完不成皇上的旨意来的好吧。而且秦远一直挺照顾我的,我也不想他寒了心。”

“既然这样。我快马送你。”封寒站起了身,“只是路上辛苦,你得忍着些。只休息一次的话,一日也就够了。”

“行。”云轻歌扬了扬手,手上是早已准备好的小小包裹,“现在能走吗?”

“噗……”一直坐在一边听着二人说话,并思索着什么的舒玄听了这话忍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云娘子,你还真是雷厉风行一如往昔啊。”他笑着打趣。

“这个……”云轻歌也想起了两人第一次逃命的情景,抱着小包裹哈哈哈的就笑了起来。

封寒看着二人默契的笑容,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丝不快。他刷的站起了身,对着舒玄道,“既然这样,那这几日的事情你多操心了。我陪她走这一趟。”说完又向着云轻歌招了招手,“走吧,我现在就带你走。”

舒玄无奈的摇了摇头,封寒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这几日自己多忙点也就是了。他看着封寒领着云轻歌往外走,脑中突然有什么闪过,扬声道,“云娘子,那个蔡大婶可说过那些消息是谁告诉她的?”

“嗯?”云轻歌脚步顿了顿,回想起后来蔡大婶还特地又跑来后厨问她的情景,回答道,“好像是……她家邻居,叫什么张老二的。”

“张老二……”舒玄眉头轻蹙,有什么在脑海中呼之欲出。

云轻歌纳闷,“舒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对?”

“没有没有。”舒玄摆了摆手,“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时间。”说罢又兀自沉思了起来。

云轻歌见他不说,封寒还在外面等着自己,连忙点了点头,提溜起裙摆就往外跑去。

“上马吧。”见人来了,封寒招呼一声。云轻歌面露难色看着面前打着响鼻的玄色骏马。她哪里会骑马,最多前世在动物园的时候象征性的踩着台阶坐上去,溜达两圈。这马儿如此之高,自己偏偏两世身高堪忧。一咬牙,她把小包裹向着自己的肩膀上推了推,伸手努力抱住马背就想往上爬。谁料手刚碰上马背,黑马就呼哧一个响鼻,抖了抖背后的鬃毛,直把云轻歌吓的滑了手。

“哈哈哈。”一直蓄意旁观的人终于笑了出来,乘着云轻歌注意力全在面前的马儿身上,突然伸出双手,扶住了美人窈窕的小蛮腰。“坐稳了!”他猛的一个使劲,

将人举起放在马背上,然后在云轻歌慢了一拍的惊呼声中也纵身上马。

“驾!”悠长带笑的吆喝响起,鞭子不轻不重的敲在骏马的臀部。黑马得令,长嘶一声,撒开了四蹄,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屋子里舒玄听见马嘶声才仿佛突然惊醒过来,急急忙忙的转身去柜子里翻找着什么。没一会儿,只见他拿了厚厚一本册子出来,一页一页的仔细看了起来。



云轻歌上了马以后就开始深深的后悔起来。两人共乘一骑,她又不能拉着马缰,如果要一直抱着马脖子,那姿势别说维持一天,一个时辰下来她估计就要废了。于是封寒理所当然的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控马。两人的姿势别提有多亲昵了。

他们俩自打和好以后,云轻歌已经在他面前放松了很多。然而这是建立在封寒始终维持着彬彬有礼的前提之下的。如今他们俩骤然贴的这么近,



78.鸡汤面

“怎么了?”云轻歌目露疑惑问道。[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封寒摇了摇头,“无妨。休息一会儿,继续赶路。”

云轻歌见他不说,便也不多问了。心脏还因为一路狂奔和羞涩而砰砰直跳,她也不看他,只一个人头也不回的进了驿站。

简单点了三菜一汤,茭白肉丝,清炒包菜丝,炖肉,丝瓜蛋汤。封寒见了挑了挑眉毛,不动声色的将茭白肉丝和丝瓜蛋汤挪到了云轻歌的面前。云轻歌顿了顿筷子,这两道菜都是她爱吃的,但也从没明说过。她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神色自若,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千遍万遍。云轻歌便也不再言语,只低着头慢慢的吃着面前的饭菜。

两人沉默着吃完。云轻歌便觉浓浓的困意涌了上来。在马背上狂奔了一夜,虽不用她控马,还有人刻意搂着她帮她平衡身体,可这么一路狂颠下来也着实吃不消,更何况昨夜她根本没睡,此时吃了饭,安安稳稳坐着,反倒觉得腰酸背痛,恨不能找张床好好躺下来睡上一觉。

封寒看出了她的疲倦,开口问道,“可要帮你开间房睡一觉?”

“算了。”云轻歌摇头,“早点到早点回。”

“也好。”他点点头,转身招呼小二打了盆凉水来给她洗脸。云轻歌已经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正托着腮闭着眼坐在桌前养神。小二将水盆端来,封寒亲自接过,拧了一把毛巾,就举起手要帮她擦脸。

她初时吓了一跳,虽然困意浓重,但心底那点男女大防的警戒心还在持续亮着灯。毕竟这里是大吴朝,而非前世,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能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亲热行为。(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她揉了揉眼睛,伸手扯过了毛巾,硬着头皮用盆里的凉水一下一下泼着脸。大约实在难受,她始终紧紧皱着眉头,眼睛最后也忍不住又闭了起来。

封寒见了她这倔强的模样,从心底里发酸。恨不能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好好揉搓一番。

洗完脸,结了账,云轻歌还是一副困顿的样子,封寒心下不忍,低声道,“不如你在这再歇会儿,我正好去看看马。”

“好。”云轻歌一手支着腮,迷迷糊糊的应了声。

封寒转身去了马厩,马已经喂过食水,此刻正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尾巴。他细心的检查了下四只马蹄,又将该修的地方亲自修了修。做完这些,再回到驿站内,一眼就看见原本支着腮打瞌睡的小女人此刻已经趴在了桌上。呼吸均匀而绵长。

封寒立刻心疼起来,干脆长臂一伸将她打横抱起来。云轻歌被这动静一惊,挣扎着想下地,却被封寒大手按住,他压低了嗓音道,“你困了干脆就靠着我睡会儿。没事儿,不会让你摔着。”

封寒的手臂很结实,他的怀抱很温暖,而更重要的是周公的召唤实在太强力。云轻歌终于放弃了挣扎,乖乖的窝在他的怀里,任他抱着自己往前走。

不知转了几个弯,云轻歌觉得自己朦朦胧胧晃晃悠悠的几乎快再次睡着了的时候,突然被人一个用力给放在了马上。她茫然睁眼四顾,正好看见封寒在自己的面前翻身上马。

“嗯?我怎么坐反了?”她倦意满满的软软嘀咕。

封寒依旧伸出一只手搂着她,“这么坐你可以抱着我的腰打会盹。乖,睡吧。”

“哦。”迷迷糊糊的女人乖顺的伸出手,依言搂住近在咫尺的劲腰。再软软的将脑袋下沉,抵住了封寒的胸腹。嗯,手感不错。她朦朦胧胧的想着,下意识的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好,瞬间又进入了黑甜乡。

封寒只觉得一股邪火蹭的就从下面冒了出来。他无奈的看着毫无自觉的小女人,双腿一夹马腹,飞奔了起来。



到达临安秦远的府邸门前时,已过了晚饭时分。云轻歌在马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路。此时马儿一停,她倒是清醒过来。

利索的跳下马,使劲揉了揉脸,又努力拽了拽已经有些皱巴巴的衣服。做完这些事情,封寒早已叫开了门。门里闻讯前来的管家看见二人一脸惊讶,忙不迭的使人去通报秦远,又亲自领着他们俩去了花厅。

片刻之后秦远也到了。面上惊讶与戏谑交杂,还有些说不清的其他情绪。

云轻歌看见秦远立刻行礼。“秦大人,请恕小女子鲁莽,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如您所说,当面说清比较好。”

秦远点头,示意二人入座,随口问道,“云娘子这是坐马车赶了几天到的?一路辛苦了。”

云轻歌微笑摇头,“不是马车,多亏封堡主相助,小女子连夜骑马来的。比马车快多了。”

“哦?”秦远微诧,目光在面前二人身上转了两圈。封寒依旧是往日见到的精神奕奕的模样,只身上的衣服微微发皱,的确像是赶了远路。而云轻歌,虽然说在马上已经打过瞌睡,可眼睛下面的乌黑和眼中的血丝却是骗不了人的,更何况她面色分明有些憔悴,想来这一路奔驰,颇受了不少罪。

看到这,秦远原本心中的那些疑虑倒是去掉了几分。不管怎么说,云轻歌这份诚心是明明白白的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微微一笑,原本面上的几分疏离淡去了几分,而真心的关切又多了几分。“你们二位可用了晚膳了?不如先吃点东西休息片刻,咱们再说话吧。”

云轻歌原本没休息好,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但秦远既然开了口,她也不想拂了对方的好意,和封寒对视了一眼,两人颇有默契的点了点头。封寒抱了抱拳,沉声道,“那就有劳秦大人了。”

晚膳时间早已过去,云轻歌不愿厨下再费大功夫,所幸后厨里还剩下一些晚膳的鸡汤。厨子便干脆下了两碗鸡汤面,又配了两碟剁椒给端了上来。

鸡汤熬了颇久,还没端上桌,便闻见了一股子浓郁的香气。待放到二人面前一看,碗中还有几朵煮的软糯的黑木耳和几片白嫩的山笋,可谓难得。更见大方的是两人的碗里还一人给了好大一块鸡肉。面是细细的银丝面,此刻绕在碗里显得尤其的诱人。

即便云轻歌原本毫无胃口,此刻这面条放在面前,肚子也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汤鲜味美,再加上开胃的剁椒。两人西里呼噜飞快的将面条吃了个底朝天,连碗里的汤都一滴不漏的喝了个干净。

放下了碗,再抿两口茶漱了漱口。云轻歌迫不及待的就向秦远开了口,“秦大人,我不知究竟是什么人跟您说的话。但我云香食肆确实并没有贩卖辣椒酱。那辣椒酱我不过做了小量放在店里配手抓饼用的,再有就是自家留着吃。虽然占了老田头家里一块地,但那一块地的辣椒做出来不过区区三十瓶。我左右送送,自家手上留下的也只有十瓶而已。”

秦远拈了拈胡须,沉吟半响,开口道



79.张老二

“送人?”秦远下意识的反问一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随着他的疑问,舒玄已经大踏步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拽着一个形容狼狈不堪的中年男子。

云轻歌皱着眉看着那个被拖进来的男子,只觉得面容依稀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那男人一边被舒玄拽着,脚下踉踉跄跄,嘴里却还不干不净的骂着,什么狗东西,为了个女人出气,不知道玩了人家多少回才这么上心。简直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待舒玄将他扯到了厅堂中央,抬脚猛的一踹,硬是把他给踢得跪倒在了地上。男人抬起头,四下张望,想来是想看看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却在看见了云轻歌的时候猛然瞳孔紧缩了几下。这反应看在在场众人的眼中,更是各有想法。

“秦大人,还想请您再找一下赵禹老先生和他的夫人。”舒玄对着秦远抱了抱拳,又道。

精明如秦远此刻也看出事有不妥,他按捺住了自己脱口而出的询问,只转头吩咐一脸惊诧莫名的管家,“你去后面巷子里找一下赵老先生吧。”

赵家离得近,没有一会儿赵禹夫妇两就跟在管家的身后到了花厅。看见厅里的架势也是愣了愣。

舒玄见人到了,连忙见礼,而后指着地上跪着的人问道,“这人不知二位可还认得?”

男人在听见赵禹的名字的时候神色就变了。此刻更是伏在地上努力将脸埋在双手之间,不敢抬起。

老夫妇俩很是疑惑,探着脑袋仔细的辨认了许久。赵禹先摇了摇头,道,“似乎……并不认得此人。”

赵老夫人却始终没出声,左右看了半天,奈何那人将头埋的太低,头发又散落在两边,严严实实的挡住了脸。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过了片刻,老夫人突然出声道,“你抬起头来。”

男人猛的一抖,却是将脸埋的更深。

舒玄大步上前,伸手抓住男人的头发,用力往上一拽,男人吃痛,嗷的叫了一声,顺势抬起了头。

这一下,云轻歌倒是认了出来。“是张老二?”

“什么?你说他是张老二?”赵老夫人失声喊了起来,“不可能!不可能!他明明是我那二侄子的房客啊!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那苦命的二侄子呢?”老妇人心中闪过不祥的预感,她猛然伸出手抓住了男人的衣领,紧紧的揪了起来,“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轻歌看出事有蹊跷,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目呲欲裂的赵老夫人,轻声安慰,“老夫人,您别着急,让舒公子来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着,她向舒玄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别再卖关子了,赶紧说话。

舒玄见了点了点头,解释道,“那日云娘子你匆匆跑来找我们,说请堡主带你来临安。你可还记得,你抱怨了一句话,说食肆隔壁开杂货铺的蔡大婶都知道你得罪了并州长使秦大人。我当时心中就起了疑。按理说,秦大人的名声在这并州境内人人皆知,那是没有问题的。但远在京都城的蔡大婶怎么会一口就报了出来呢?这明显是有人故意在她面前放的风声。”说到这,舒玄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堂下跪着的“张老二”,眼神意味深长。

“秦大人、云娘子,我们寒石堡做事素来有个规矩,想来二位也是知道一二的,凡是要合作的重要人物,寒石堡都会尽力去确认对方的身家信息,包括那人身边各类经常往来的人物的信息。所以,秦大人您身边几位重要的幕僚寒石堡都做过相应调查。”舒玄话说到这里,秦远和赵禹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毕竟自己被人这样事无巨细的调查身份,还蒙在鼓里,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儿。

舒玄也是个会看脸色的,见这两人面有不愉,连忙又拱了拱手,道了声谦,只说江湖人士仇家数不胜数,一切都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听了这话,那两人也知道是这个道理,脸上的不快终于消散了几分。舒玄见了,就继续说道,“我当时依稀想着秦大人您这幕僚之中似乎是有京都的亲戚的。于是就去翻了翻记下来的消息,果然被我找到了这个‘张老二’。只是此人关系甚远,当时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具体样貌,住处等等概无所知。再后来,我又去问了蔡大婶,不出所料,那消息还真就是他跟蔡大婶说的。大婶带着我找到了他住的地方,我又听见他在跟别人散布谣言,这一怒之下,就把人给带来了。”

“他住在哪里?”被云轻歌扶坐在了椅子上的赵老夫人听到这里,突然发问。声音里有着细微的紧绷。

舒玄心中略过一丝想法,只是这想法跑的太快,他一时抓也抓不住。闪了下神,看见赵老夫人还在看着自己,他连忙回答道,“此人赁了个屋子,就住在观前街上。”

“你们说,他是张老二?”赵老夫人又问。

云轻歌与舒玄同时点头,齐声道,“正是。”

“不!他不是我那娘家侄子!”赵老夫人脱口而出,“我那侄子分明住在永升巷。这人明明是我当年见过一面的那个房客!叫、叫……方元!”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地上的男人听了这话突然像弹簧一般跳了起来。力气之大连舒玄都没抓得住他。只见他如受惊的兔子一般闷头就往外跑,然而刚跑出几步,就膝盖一弯,软在了地上。同时滴溜溜掉落在脚边的,还有一个小巧的茶杯盖子。

“赵老夫人。”一直默默没有出声的封寒,一只手端着没有盖的茶杯,微转了身子看着目瞪口呆的老妇人,“敢问您那娘家侄子大名可是张桐?梧桐的桐?”

“对。是叫这个名字。”赵老夫人点头。

“他可是家住永升巷,但在观前街上还有个小铺面?”封寒又问。

“似乎……是的。”赵老夫人努力回想了一下,回答道,“我记得他爹娘曾经提过,就算是自己不开铺子,将铺子租出去,也还够他一个人过的。”

封寒满意的点头,转向舒玄,“你记不记得,当初老周买那铺子,上家就是叫张桐?”

舒玄回想了一会儿,恍然点头。而云轻歌则突然开口,“老周?盘我铺子的老周?他是你们的人?”

封寒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悄悄在她耳边道,“这个……咱们回去再说。”

云轻歌听了心中一转也知道当初她盘铺子有猫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乖乖的闭了嘴,等着他们继续说下文。

“好了,既然这样,你便与我们说说,你都已经将铺子盘出去了,为何又起了心思要赶人走?”封寒冷冷开口道。

然而地上那男子却抿着嘴不肯出声。

封寒冷笑一声,又对着秦远低声说了句话。只见秦远点了点头,转身出去,片刻之后手上拿了封信走了回来。

“这信可是你托人写的?”封寒又问。

男子依旧沉默着,死死抿着嘴,仿佛只要不说话,别人就拿他没有办法。

封寒却不急,轻描淡写道,“方元,你不说也没关系。有赵老夫人作证,你冒名顶替她娘家侄儿张桐在先,又盘出了不属于你的铺子在后。京都城里金吾卫长使大人也是秦大人的至交好友。想来



80.原委

事情的经过其实并不太出人意料。(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赵老夫人那位娘家侄子张桐父母去世的早,一个人孤身在京都生活。虽然张家爹娘自己只是个普通手艺人出生,好在张老爹的手艺好,在京都也算行当里小有名气的老把式,慢慢的手上也攒了不少钱出来。虽不是大富大贵,平常过日子却也绰绰有余。他们除了自己买的一个两进的小院子,还另外购置了观前街上的一个铺子。就像赵老夫人听说的,就算没什么手艺,只将铺子出租出去,张桐也还是衣食无忧的。

二老因为过度辛苦而早早离世。张桐一个人住在那小院子里又觉得日日睹物思人,孤单寂寞。于是思来想去,干脆将那院子整理了一半出来对外出租。房租不算高,张桐也就是图个人气。这租户,就是今日被舒玄捉住的方元了。

方元是个外来户,靠打零工为生。其实如果勤快些,平日里付个房租,一日三餐也是足够的。他刚到京都的时候确实也勤快了一段日子。也是那时候,赵老夫人曾经去京都看望过张桐,是以对这个方元有了印象。

可渐渐的,方元染上了赌博的恶习。[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做起事儿来越来越懒散,倒是赌坊跑的一天天的勤快了起来。他一开始还手上有些积蓄,可以支持日常生活。可没几天,那点积蓄很快就被挥霍一空。该按月给张桐的房租也一再拖欠着不交了。

张桐忍了几个月,终于忍无可忍的跑去跟他讨要房租。可要了几次都没要到。最后一次两人干脆撕破脸皮大吵了起来。

可怜张桐那个院子,却是个极其僻静的所在,处于巷子里最深的一处。而前面一家人家却还是个空置的。所以那一天的大吵竟然无人知晓。而张桐在那一天的大吵以后,也不知是心绪烦乱还是什么原因,跨门槛的时候一脚踏空,绊倒在了地上,额头刚巧撞上了一级台阶角。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方元见死了人,吓坏了。也不敢报官,生怕被捉住了自己有理也说不清。他思来想去,在家里后院里刨了一个坑将张桐埋了。又想起曾经听张桐说过家里还有个铺子,便翻箱倒柜的找出了那铺子的房契,又翻出了张桐屋子里仅有的碎银。乘着午后人烟稀少的时候,一把锁锁了院子,从城南的永升巷跑去了城中的观前街。

京都城说起来还没前世云轻歌住的那个二级城市大,但若说小,也着实不算小了。大家都习惯在固定的圈子里活动,这方元从城南跑去了城中,竟然也无人认出他。

他拿着那铺子的房契,偷偷观察了几日,发现原来张桐一时偷懒,先前那铺子到期没续,他也就没管,一直空置在了那。方元便自称自己是张桐,干脆用碎银在附近租了间房子,而后将那铺子彻底盘了出去——他总觉得若是出租,万一自己的身份被识穿了,只怕那点租子跑路都不够。而盘出去,手上立刻可以拿到大把银子开销,那才是真实惠。

老周当初找铺面的时候,碰巧就碰上了这个假冒的张桐。他倒是悄悄去打探了,可张桐是个内向的性子,本来在城南跟邻居们就不怎么打交道。铺子人名一对,大家都觉得没问题,这事儿就算是定了。谁成想,这竟然是个李代桃僵的事儿呢?

至于后来,老周因着主要营生还在于给寒石堡当京都的情报联络点,铺子只是个幌子,也没有怎么努力经营。方元见他每日营生也就那样,自然也起不来什么其他心思。可当云轻歌接过了铺子之后,云香食肆是经营的热火朝天,每天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住在近前的方元心里就有些活络了。

他盘算着,云香食肆里那点小东西自己看看也会做了。他若是能把云轻歌他们挤走,自己用个低价把铺子盘回来,依旧打着云香食肆的牌子来开业,那岂不是银子就哗啦啦的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散布谣言,怂恿大家退会员卡就是他做的。本以为那么多人一哄而上退了卡,云轻歌小本经营肯定资金周转不灵,他再哄骗她几句,就能达到目的。可谁知道那么乱糟糟的一场危机,竟然被云轻歌三言两语的化解了。

方元无法,只好继续想办法等机会。

他上了心,自然有意无意的会跟着云轻歌。可他也狡猾,总是有各种掩饰。有时候是去吃饭,有时候又装作去四平巷找其他力巴玩。风伍风陆他们提防着武艺高强的黑衣人,怎么也没想到在周围这看似无害的人群中,还有这么一号老鼠屎。

后来终于被他无意间听见了云轻歌与封寒的对话,想起了自己走街串巷,听见的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他记得张桐有这么一门亲戚。那时候他跟张桐关系还好,赵老夫人上门探望的时候,张桐也坦然告诉了他赵老先生的职位。这无意间闲聊的话语,一直被方元牢牢记在心里。在那一刻,终于派上了用途。



知道了来龙去脉,秦远有些后怕。就因为这贪利小人的几句挑拨,自己差点就误会了云轻歌,让两人原本良好的合作关系产生难以挽回的裂缝。幸好云轻歌主动来临安找自己,幸好舒玄细心谋略,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方元。

“云娘子受委屈了。”秦远面露歉意,诚恳道。

云轻歌知道这就算是他的道歉了,心下觉得能做到这个地步,秦远当真算是不错的了。连忙就坡下驴,连连摆手表示,“误会说清楚就好。”接着,她乘机又先将之前跟秦远聊到的推广事宜整理了一个章程出来。再将辣椒酱制作的一些要点和注意事项仔细列了一个表。“各家都有各家的食单。小女子这个实在是临出门前师父再三叮嘱了不可外传,师命难违,还望秦大人见谅。不过需要注意的地方我也在这里列出来了,只要有心多加琢磨,必然能将辣椒酱的品质大大提高。”

“好、好、好。”秦远接过清单连连点头。云轻歌的示好让他心中的歉意又加重了几分。自己到底是年纪大了,考虑问题也会犯糊涂了啊!他在心中暗地自嘲,还好云娘子心怀宽广不加计较。

云轻歌也不是白说话的,她看了秦远的神色,知道他对她的歉疚已经累积到了足够的地步,遂眉头一蹙,显出几分焦急与为难来。

“秦大人,我还有一事相求,请秦大人救我一命!”她突然离座,深深的福了下去。

秦远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虚扶一把,“云娘子有什么尽管说就是,行这大礼做什么?”

云轻歌也不起身,就这样将自己因为与安心郡主交好,送了几罐辣椒酱,而后不知怎么被皇上尝到了,再后来皇上下令要她十二月前交出一百罐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说了个清楚。

“我在牛头村就请了老田头种了一小块辣椒。如今



81.密室

进了京都城已是暮色四合,云轻歌惦着封寒先前说的那“铺子里的隐秘”,径直就拽着封寒的袖子,两人一骑去了观前街。[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连着歇业几天,珊瑚和白锦娘也不清楚她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到了云香食肆的门口,只见大门紧锁,半个人也没有。“哎呀,我身上没带钥匙。”云轻歌突然想起食肆的钥匙还在家里,不由有些失落,一张小脸垮了下来,嘴巴也撅了老高。封寒看她不开心,笑眯眯的眨了眨眼。“没事儿,我带你进去。”

说着长臂一伸,将她搂在了怀里,瞬间足尖轻点,在云轻歌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进了食肆的院子。

“哇!飞檐走壁啊!”这一下云轻歌开心了,弯着眼睛拍了拍封寒的胳膊。然而虽然进了院子,铺子的门依旧是锁的。“还有一道锁呢。”她看他,眼神带着几分试探和好奇。

封寒不以为意,问她,“你是要从上面走呢,还是从下面?”

云轻歌瞪圆了眼睛,这还能选?怔了怔,随口道,“别飞了,走门吧。”

“好。”封寒笑,顺手从云轻歌头上拆了根簪子下来,“借来用用。”云轻歌看着他拿着簪子尖左右捣鼓两下,那锁竟然就这么被打开了。

“你还有这本事呢。”她颇为惊讶的转头,却见他一抬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脑袋。

“别动,帮你簪回去。”封寒低头道,说话呼出的热气喷在了云轻歌的耳边,让她的脸蓦地红了。两人站的很近,周围只有秋日的虫鸣,夕阳淡淡的,带来了隐约的暖意。云轻歌突然觉得自己心跳的好快,扑通扑通直要到了嗓子眼。

他会不会亲我?我要不要躲开?她想起上次那个阴差阳错的“亲吻”,居然觉得有些期待起来。(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插簪子的动作很快,封寒再小心翼翼也用不了多久。当他的手恋恋不舍的从她的头发上放下的时候,他看见了她红扑扑的脸颊,眼神闪动。

“走,我带你去看看。”仿佛很自然的,他牢牢的牵住了她的小手,眼神直视前方,镇定自若。只有掌心微微的汗意出卖了他的紧张。

云轻歌转头看他,看见封寒直直的向前走着,手上那么用力,却不敢转头看她一眼。原本还有几分羞怯的心思突然被好笑代替。她忍不住抿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封寒牵着云轻歌一路穿过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大堂,走到后厨。这里平日里都堆着满满的食材。如今几天没开张,那些原本堆菜的地方都空空的。显得昔日狭小的厨房愣是大了几分。

封寒径直走到平日存储干货的柜子边,一只手打开上面的柜门,指了指里面,“你看这里。”

云轻歌好奇的踮起脚,这才发现原来那合页后面竟然还有个不起眼的小把手。因为是藏在平日里视线所不及之处,这么久了她竟然一直没发现。

“我来!”她见封寒要去拽那把手,一时兴起,连忙出声。封寒看她兴致高昂,便让她亲自去开。

这把手大约多日不曾维护过,云轻歌一拉之下竟然没有拉动。封寒微微勾了勾嘴角,柔声道,“这里以后有空的时候你就上点油。来,我帮你。”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此刻松开了原本牵着她的手。

云轻歌心中刚冒出隐约的失落,却发现他只是换了跟她同侧的手来牵她,而另一只则稳稳的覆在了她拉着把手的小手上。

大手微微用力,连着她的小手一起往下使劲一拉。只听嘎吱嘎吱齿轮的转动声响起,随后又是“吱呀”一声,柜子边空白的墙壁上竟然出现了一扇打开的门。

“咦!”云轻歌愈发开心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密室啊!她还从来没亲眼见过呢!“我去看看!”她轻轻挣脱身后人的禁锢,三两步走进了门。

“这!这!”这竟然不是密室?!云轻歌只走了两步,却见面前豁然开朗。这哪里是什么密室,分明是一座富贵华丽的私宅。

此刻她正瞠目结舌的站在雪白的院墙边,放眼望去,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俨然一副江南园林的景致。她还记得自己见过的白家的宅子,当时就感慨那简直是前世电视里才有的模样。而面前这座甚至远远超越了白家。目光所及之处,园林的设计,远处隐约可见的建筑,那都是白家的宅子所不能比的。

“这是哪儿?”云轻歌如坠梦幻般转头问封寒。

封寒笑而不答,只执着的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我领你看看。”

两人一路穿花拂柳往前走去,沿途只见花木繁盛,怪石嶙峋。脚下是鹅卵石砌成的小路,走了约小半刻,才看见一座亭子,连着弯弯折折的九曲回廊,不知通向何处。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云轻歌站定了脚步,回过头看他,心下惊疑不定。这地方分明还在城中区内,这厮难道这么有钱,竟然在这里置办了如此华贵的宅院?“是你的宅子?”

封寒终于哈哈一笑,摇了摇头。他一只手扶住云轻歌的肩膀,另一只手指着面前花繁叶茂的园子道,“这可是御赐的宅子,我一个跑江湖的,哪能的得到它?不过是被人嘱咐了帮忙看宅子,就顺便开个捷径罢了。”

原来这华美的大宅乃是先皇赐给昆仑上人的,然而昆仑上人常年居住在昆仑山上,根本就不肯入京都城一步,宅子自然就空置了下来。数年前寒石堡发展壮大,要在京都城里布上自己的人力。封寒就把脑筋动到了这座宅子上,也不知道他跟昆仑上人怎么谈判的,总之最后的结果就像云轻歌现在看见的这样,这御赐的豪华大宅的实际使用者已经成为了封寒。

不过为了不引人注目,封寒素来并不真正住在这里,只雇了人来定期打理。而这里的真正用途则是寒石堡京都情报处的一个秘密退路。

谁也不知道,这座门脸极其高大上的御赐大宅子背靠背的竟然是观前街那么个普通老百姓的聚集之处。因为这二者如果从正门走的话实在隔得太远太远了,靠徒步足要走上大半个时辰呢。

云轻歌在听了这番解释以后,心里那点小气性早就散掉了,她没有迈步,只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景致,心里十分感慨。封寒愿意把这处重要的机密所在告诉她,既是将自己的生活开始真正与她分享起来。她想,这样得天独厚的奇巧位置怕是京都城里也没几个。自己将老周的铺子盘了下来,便也是将寒石堡京都最重要的一处地方给霸占了。

这地方竟然还是封寒主动双手奉上的。不论他是刻意讨好,还是情之所至,这份情,她云轻歌领了。

“带我参观参观吧。”她微微弯了眼,主动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大手,侧着头看着他笑。

封寒只觉心中一颤,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过的那些悸动和心颤又重新从心底深处翻涌了上来。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回到了刚与她谈恋爱的时候,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会拨动他的心弦,让他心动不已。

“好。”他微微颌首,手上加了两分力道,将她反握的更紧,领着她慢悠悠的在这幽静华美的园子里一处一处的转悠了起来。



过了没几日,从并州发来的辣椒就到了。云轻歌这次主动提出了要封寒找些力气大的人来帮忙。封寒想也没想,就把身边的风卫给撵去了四平巷。

其实自从上次说开了以后,风卫们在



82.比赛

封寒忙完了手上的事儿,来到四平巷的小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人这么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也不服气谁。[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而云轻歌则抿着嘴在一边促狭的笑。

“这是怎么了?”他好奇的问。

于是云轻歌轻轻拽着他的袖口把前情提要一一说来。封寒一听,促狭的性子也起来了。他长臂轻舒,揽住云轻歌的肩膀,冲着互不服气的二人挑眉,“既然这样,那我也来做个见证。”

说完,冲着云轻歌点点下巴,“你来主持。”

“好。”云轻歌兴高采烈的举起手,高声道,“预备――开始!”

声音刚落,珊瑚和风陆二人都迅速的蹲下身去,抓起自己篮子里的辣椒就开始洗起来。珊瑚早就是熟练工,不仅手上动作快,洗的也干净。风陆却是第一次做这事情,一开始颇有些手忙脚乱。然而他不愧为封寒亲自培养出来的人,只忙乱了一小会,便找到了规律,手上的动作也迅速的变的忙中有序起来。

珊瑚一开始还有些得意,可低头洗完一半,匆忙抬头一看对手,竟然跟自己不相上下。这下子她有点着急了,难不成自己要是输了真的去学狗叫去?漂亮的大眼睛一转,立刻计上心来。只见她猝不及防的抬手就撩了一捧水向风陆泼去。

风陆哪里知道她还有这种心思,一点没防备,哗啦被泼了满脸。“你!太过分了!”风陆失声喊道,一边喊一边就去擦自己脸上的水。

珊瑚得意洋洋的看着他,冷哼一声,心道,跟我斗,你还嫩着呢!都是鲜红的红辣椒,风陆这一擦,顿时眼泪哗啦就下来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辣椒辣到眼睛可不是玩儿的,那感觉足够人喝一壶的。珊瑚心中暗爽,大笑几声又哼着小曲继续手上的活儿。

“啧啧。”云轻歌见了好气又好笑的摇头,“可怜的风陆,这是着了道了。这下次输定了。”

封寒却慢悠悠的道,“未必哦。”

只见随着封寒的这句话,风陆竟然不顾自己被辣的疼痛流泪的眼睛,硬是使劲瞪大了眼睛手下一点没停,反而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好了!”

“好了!”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珊瑚一脸惊诧,风陆满眼通红。他的脸上还带着横七竖八的泪痕。而在说完“好了”之后,这大男孩才抓着自己的袖子使劲揉着眼睛。

看着风陆狼狈的样子,珊瑚莫名有些心虚。这辣椒进眼睛有多厉害她是深深知道的,想想自己为了赌这一口气做的这个小动作,似乎的确是有些不厚道啊。

“咦,这算是平局吗?”云轻歌眼珠转了转,笑着开口。“风陆看不出来啊,这么能忍。”

“那是。”封寒心情好,小六子这可真帮他张脸了。“你别看他平常呆头呆脑的,能当我的风卫,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这小子早年训练的时候,在沙漠里潜伏三天三夜,只喝了半罐水,出来还打败了一队训练营的老兵。厉害着呢!”

“喂。”珊瑚僵着脸走到风陆面前,“别揉啦,越揉越难受。我给你找凉开水冲一下就好了。”

“哦。”风陆愣愣的应着,眯缝着眼看见珊瑚急急忙忙的去提水,又急急忙忙的拎着水壶跑了回来。“我跟你道歉。”他突然开口,把心中还在愧疚的珊瑚吓了一跳。

“道歉?”珊瑚咬着下唇,满脸复杂。她倒是觉得该道歉的是她才对。

风陆红着眼点头,声音因为先前流泪太多而有些嗡嗡的,“这辣椒确实不好洗。是我说错了。”

一句话说出来,云轻歌和珊瑚齐齐惊讶。云轻歌转头去看封寒,却见他笑意盈盈的看着风陆,而后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说,“看来有人要中招了。这小六子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珊瑚却是愈发心中有愧,低了头,满脸通红,低声道,“是我错了。不该泼你水的。我帮你冲冲吧。”说着,放软了声音让风陆抬头睁眼,自己小心翼翼捧着水壶点了两下。

冲了水,风陆的眼睛总算能睁开了。他站起了身子睁着眼看着珊瑚,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抓了抓头发,脸上也红了。

一时间,院子里悄然安静下来,看热闹的一圈人都抿着嘴笑着看着两人会继续说点什么。

只见珊瑚兀自瞪着地面,突然开口道,“算我输了,可我不要学小狗叫!这个给你当赔偿好啦!”说着只见她从身后摸出了一个黄澄澄的木瓜,递到了风陆的手里。

其他人尚未有反应,云轻歌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声来,只听她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的念到,“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哎呀呀,珊瑚原来你是这个想法啊!你早跟我说嘛,我肯定会帮你的嘛!”

珊瑚呆了,她抬起头,满脸通红,突然狠狠的一跺脚,嚷了起来,“娘子!后厨今天就这一种水果!”

“哈哈哈哈……”满院子的笑声响起,惊起了墙边大树上的一群鸟儿。

天很高,云很淡,碧空如洗。



笑笑闹闹的,平静的日子如流水一般消逝而去。冬天说到就到,满城如今只剩下了零星的雪松还保留着一点绿意。半个月前初雪降下,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银装素裹,分外静美。

就在这第一场雪终于慢慢的化去的时候,圣寿节到了。

圣寿节是什么?云轻歌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祈祷长寿祈祷健康的节日。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当朝皇上的诞辰。所以这个节日上会有盛大的宴席,用来招待文武百官还有他国前来朝贺的使节以及其他行业要人。这个宴会会持续整整三天,是比新年宴会还要盛大的全年排名第一的宴席。

所有有一点点能摸得上边的人都挤破了脑袋想要去参加这圣寿宴,因为在这个宴会上可以最大程度的拓展自己的人脉,与上层圈子进行交际。

出乎云轻歌的意料,封寒居然也收到了宴会的邀请。这让她深深的为自己低估了封寒的身份而感到震惊。所以这家伙竟然是黑白两道通吃型吗?

封寒见她好奇,很主动的问她要不要跟着去看个热闹,只是如果要去的话她要不就得扮成他的丫鬟,要不就老老实实以未婚妻的身份去。

云轻歌倒是被这一句话感动了。她总是会被一些旁人毫不在意的小细节感动,这一次是因为封寒给了她选择的自由。他并没有简单粗暴的强制要求她以未婚妻的身份前去参加宴会,这反而让颇为感动的云轻歌主动选择了这个身份。

当看见她微微转开头,满脸羞涩的轻声道,“那我选第二种。”的时候,封寒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的是五百万的彩票开奖,而那个中奖号码和自己手中的一模一样。他强按住自己激动的想把她举起来转个圈的心情,只跨了一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抬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转向自己,“你想好了?”他沉声。

两人都清楚的知道,以圣寿宴的规模,云轻歌一旦同意了用寒石堡主未婚妻的身份出席,这事情就算板上钉钉,再不能跑了。

云轻歌轻咬下唇,抬眼看他,眼睛里湿漉漉的,难得的含羞带怯,又分明有着一种坚定的意念在其中。“是啦是啦,你满意了吧!”她粗声粗气的说,一边说一边轻轻挣扎着要走开,却被封寒手上用力,牢牢的固定在了原地。

“满意。”他黑眸沉沉,有复杂的情绪在心中翻涌,猛然长臂一带,将她牢牢搂在怀里。

云轻歌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要挣脱,却听见磁性低沉的声音在耳边道,“让我抱一下,



83.万寿宴

云轻歌并不知道封寒心中的这些感慨。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她挑了那一支羊脂玉簪子便自觉已是很赚了。待到了圣寿节那一日,云轻歌原本想让珊瑚帮她随意搭两件,谁知珊瑚对着满箱子十几套衣裙看花了眼。最后还是云轻歌自己挑了件豆绿的上襦,配着米白底墨色竹图样的高腰襦裙,再裹着那雪狼皮的披风,插上羊脂玉蝶型簪,整个人显得清新脱俗,让人直直的移不开眼。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看见珊瑚看一副看傻了的表情,云轻歌抿着嘴直乐,她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封寒看见自己这身打扮的时候的表情了。

封寒不出意料难得露出了一副呆傻的样子,云轻歌十分得意,欢天喜地提着裙子就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轿子。两人齐齐向着皇宫而去。

这一日的皇城守卫格外严苛,因着来往人多而杂,几乎每过一道门就要被盘查一番。即使这样,也无人敢发出任何一点怨言。前去参加宴会的人都老老实实的在关卡前安静的排队等待。

大吴皇宫从外到里共有十二道门,每年圣寿宴,没有官身没有品阶的参宴者行至第六道门前就必须下马去轿。二品以下官员及家眷则是第九道门。一品以上及各位皇亲在第十二道门前下马去轿。

封寒虽是江湖大佬,但身上却并无官身,所以当他领着云轻歌到了第六道门前时,老老实实的下了马,并伸出手准备将她接下地。可云轻歌刚探了个脑袋出轿子,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一个小黄门急匆匆的自宫内赶了出来,大喊了一声,“封堡主且慢。”

只见他翻身下马,一掸拂尘,大声道,“传陛下口谕,寒石堡堡主封寒剿灭北方十三堡山贼恶匪有功,特赐其与家眷十二门下马,钦此。”

第六道门前顿时静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负责盘查的禁卫军向着封寒微微一笑道,“如此,封堡主,请上马吧。[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封寒颌首,下一个动作却是打起了轿帘,扶着云轻歌又坐了回去,这才翻身上马,冲着小黄门与禁卫军拱了拱手,一夹马腹向前走去。

随着两人的离开,第六道门前嗡嗡声响起,那些无官无职的人艳羡的看着他们的背影,互相说着闲话。皇宫浩大,步行走六道门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儿,所以这一道旨意就显得尤其戳人心扉。

“这就是那寒石堡堡主封寒嘛?怪不得看上去一身匪气。”

“行了,别酸了,你就是羡慕别人不用走那么远的路而已。”

“似乎没听说封堡主结婚啊?那轿子中的是他的夫人吗?”

“不知道,不过看上去倒是真漂亮啊!可惜了,只看到了一眼就又坐回去了。”

嫉妒有之,羡慕有之,好奇有之,而人群后须发花白的老者,一双精光四射的眼也沉沉看着封寒远去的身影,“阿元,你可看清了?”

“余老板,那女人我见过。”

“哦?既然封寒说是家眷,我依稀记得他之前一直是在找他从小定亲的一个女子吧?难道就是这位?”余和若有所思的拈了拈胡须,“如此看来,封寒终于也是一个有弱点的人了。”

“余老板,那我不清楚,不过……”阿元的声音突然变小了,他凑近了余和的耳朵,不知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余和听着听着,一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脸上显出一个如同狐狸般狡猾的表情来。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又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吩咐阿元,低声道,“想办法把事情打探确切一点,既然这样,倒不妨多留一条路了。”

说完这句,两人站直了身子,继续安静的排在队尾,就好像之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不多时,禁卫军就检查到了余和阿元二人,验明了帖子,又谨慎的搜了身,这才挥了挥手让两人继续往前走。

阿元略略扶着余和,慢慢走在皇宫庄严肃穆的悠长甬道上,突然看见余和抬起了头,望了望清冷的天空,微微扯了扯嘴角,“今日这圣寿宴真是令人期待啊。”



且说封寒与云轻歌一路快行,终于到了第十二道门前。云轻歌刚刚扶着封寒的手下了轿子,就听见前面传来一声娇嗔,“云姐姐,你怎么才来呀!我等了你好久啦!”

“咦?郡主?”云轻歌看见面前的人有些惊讶,“你不是说圣寿宴你不来了吗?”

林欢颜蹦蹦跳跳的走上前来,抱着云轻歌的胳膊轻轻摇晃,嘿嘿一笑,“可我听说你要来呀,人家都好久没看见你了。平常你那么忙,我也不好意思总去骚扰你,难得今天有机会,那肯定要来找你玩儿呀。”

云轻歌伸手捏了捏林欢颜的脸蛋,笑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一边说,一边斜睨了一眼封寒,却见他正抬手对着静静立在林欢颜身后的北辰王抱拳致谢。

云轻歌心思何等细腻,见了这情景脑中一转就明白了。她笑眯眯的看着林欢颜,“那十二门下马的旨意是你去跟北辰王殿下说的?”

林欢颜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这么长的路,走起来累死啦!就算封堡主走得动,我也心疼云姐姐你嘛。”

安心郡主性子简单直接,若是喜欢一个人,那真是一股脑的就想着怎么对她好。云轻歌心中感动,握着她的手,轻轻道,“欢颜,你记住,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事儿,一定尽管来找我。”

两人又牵着手亲亲热热的说了会儿话,这才慢慢的向着摆宴的韶华殿而去。

韶华殿有一个主殿带左右两处偏殿。类似于十二门下马的规矩,皇亲国戚与一品以上的大员在主殿参加宴席,二品及以下的官员则在东偏殿,其余没有官身的均在西偏殿。

北辰王与安心郡主自然是要在主殿的。走至大殿门口,林欢颜颇有点想跟着云轻歌去西偏殿的意思,被莫辰风瞪了一眼才悻悻然放开了手。行了礼四人分成两路前行。封寒云轻歌跟着领路的小黄门到了西偏殿,进去一看,才发现大殿里面男宾女宾是分成两边入座的,中间还拉了一层轻纱帘幕权作分割。

封寒环顾一圈竟然没看见半个熟人,不由皱了皱眉。他看了看云轻歌,眼中颇有些不放心。云轻歌倒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她安抚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俏皮一笑,“放心,我只坐在角落里吃吃喝喝就是。”

“嗯,那你自己当心。”封寒的眉头没有松开,他总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但规矩如此,在这皇宫大内的,他也实在是没什么办法。

沉吟片刻,他到底还是陪着她找了个位置坐下。那一桌正靠着西侧殿的偏门,云轻歌又是捡的一个最靠门的位置,前面恰巧还有个大柱子挡着,却是又隐蔽,出入又方便。其实来参加圣寿宴的多半是为了交际而来,人人都上赶着要去坐那些大殿最中间的位置。云轻歌找的这桌,在她落座的时候基本都还没什么人呢。

封寒气势十足的环顾一圈,一身威风倒把桌上寥寥无几的几个女眷给镇了。云轻歌见他这样,忍不住轻轻推了推他,让他赶紧去找自己的位置。正催促着,就听见男宾那边热热闹闹的喧哗起来,像是有人在找他。封寒无奈,再次切切叮嘱一句让她注意安全,这才离开女席,向男宾那边走去。

84.迷宫惊魂

这边厢封寒和余和二人话里有话的在打机锋,那边厢云轻歌却是百无聊赖的快开始数手指头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她和桌上其余女眷都互不相识,又插不进话。埋头猛吃一通吧此刻肚子也饱了。她倒是想出去转转,可人生地不熟的,毕竟是皇宫,万一行差踏错,或者封寒找不到她也是麻烦。正在纠结该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做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轻声的呼喊,“云姐姐,云姐姐。”

云轻歌闻声眼睛一亮,转过头去,果然是安心郡主林欢颜正在喊她。

她的位置靠门,左右看看无人注意,便一撩裙角,蹑手蹑脚的蹭出了西偏殿的偏门。走到门外站定了一看,小丫头正兴高采烈的看着她。

“你怎么来这了?不是在正殿吗?”云轻歌好奇道。

林欢颜撅噘嘴,“正殿无聊的很,那些公主啊皇子啊的……哼……”她的话没有说完,但云轻歌却是听懂了。林欢颜出身平民,因缘际会才被封为郡主,她虽从小长在北辰王府,但除了北辰王把她当眼珠子疼,其他那些真正的皇亲国戚几乎没几个正眼看她的。想来在正殿她也是被人冷落了。北辰王虽疼她,今日这宴会估计也不大顾得上她。

云轻歌有些心疼这小丫头,抬手揉了揉她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岔开了话题,“你偷偷溜出来的吗?北辰王殿下知道吗?”

“没事没事,我告诉他啦。”林欢颜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这片地方我熟悉,长安以前的寝宫就在这附近,他带我来过好几次。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咱们别在这呆着啦,出去玩玩吧。不远处有片林子做的迷宫,可好玩呢。我带你去吧。”

云轻歌有些心动,却又有些犹豫,她没答话,只张着一双美目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

林欢颜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抿着嘴一笑,挽住了她的胳膊道,“这边守门的不能进去的。咱们往前走走,有其他接待的人,让他们跟封堡主说一声就是。”

“那好吧。”话已说到此,云轻歌也不再忸怩了,高高兴兴牵着林欢颜的手便溜了出去。

两人一边嘀嘀咕咕聊着闲话,一边向着林欢颜先前说的地方走。说来也巧,不知是不是正好有什么事,走了一路都没看见有闲着的宫女或者黄门在。云轻歌暗自皱了皱眉,又想着不行小溜达一圈就回去,想来男宾那边也没那么早散。想到这,她干脆把找人通知一声封寒的念头抛在了脑后,只专心跟着林欢颜去玩了。

走了约莫有一刻钟,一个开放式的花门出现在二人面前。

“就是这儿啦!”林欢颜高兴的往前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着云轻歌招手。

云轻歌探头探脑的往里一看,心下了然,这就是一个用不高的小树栽种而成的迷宫。她也不太能分辨得出这树的种类,只看着在这十二月天依旧墨绿墨绿的蜡质针叶,估摸着是松柏一类。

此刻天色已暗,迷宫里也没有灯笼。看着有些乌压压的,她心里不由有些犯怵。谁料林欢颜却是个玩心重的,她跟过路的宫女要了一盏宫灯,冲着云轻歌晃了晃,便往里走。

毕竟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云轻歌见她转了一个拐弯眼看就要不见,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上去。

昏暗的迷宫里有些吓人,却也有些别样的探险的趣味。云轻歌被林欢颜激起了难得的孩子心气儿,两人手牵着手,慢悠悠的往前走着。

还好这迷宫看着有些骇人,其实并不算大,两人七拐八弯的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正中间的空地。

那有个凉亭,亭子里还有供人憩息的地方。林欢颜很开心,拉着她就跑进了凉亭坐着。

“云姐姐,这地方不错吧。安安静静的,咱俩聊天也不受打扰。”

云轻歌挑了挑眉,果然还是个小孩子,这四面透风的凉亭也觉得好。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又摸了摸林欢颜的手,摇头道,“你也不觉得冷。手炉呢?”

“哎呀,忘记带了。”林欢颜一听,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小十临出门前还嘱咐我呢,结果我被长安一催,就忘记了。惨了惨了,回去要被她念了。”

云轻歌无奈摇了摇头,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只掐银丝的手炉,那是进宫前封寒塞给她的。“你先拿着用吧。我这披风暖和,不用也无妨。就是不是什么好碳,你别嫌味道呛。”

“封堡主真细心。”林欢颜也不跟她客气,笑眯眯的接过了手炉,左右仔细看了看,“这么精致,不比我在北辰王府用的差呀。我来瞧瞧……”她又闭了一只眼,透过手炉上那些雕花的缝隙往里看,“嗯,虽比不上宫里的银丝碳,也是市面上上好的了。封堡主对你可真好啊云姐姐。”

云轻歌被她说的有些赧然,撇着嘴佯装要收回手炉,“你到底用不用,不用我自己收着了。这么冷的天。”

“用用用!”林欢颜一听连忙把手炉收回怀里,挽着云轻歌的胳膊,和她坐的紧紧的,又歪着头轻轻靠着她的肩膀,突然悠悠然叹了口气,轻轻问道,“云姐姐,你说什么叫喜欢呀?”

云轻歌乜斜了她一眼,看见小丫头满脸的心事,不由有些失笑。她一只手紧紧抓着披风,另一只手轻轻拍拍林欢颜,“喜欢呢,就是你看见他开心就心生欢喜。看见他不开心就比他还不开心。如果看见他受了伤啊,就恨不得这伤是在你自己身上才好呢。”

“哦……”小丫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垂首想了半晌心事,突然又问,“那云姐姐你既然喜欢封堡主,为什么不肯跟他回寒石堡呢?”

“什么……”云轻歌一时语塞,转头盯着林欢颜,却看见她一脸求知欲的看着自己。她心中千回百转了半天,才开口道,“因为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啊。我不想当他的附属。我想做云轻歌,不想只是封寒的女人。”

“哎?”林欢颜一脸懵懂的看着她,十分不解。“我没听明白……”

“咔嚓!”

突如其来的轻微响声打断了两人的窃窃私语。原本自在放松的说话的人立刻警惕起来。

“是谁在那!”云轻

85.追踪

封寒带着风伍风柒到了莲池的时候,莲池周围并没有人。[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只有一个值夜的小黄门提着灯绕着池子慢悠悠的在走。

封寒连忙上前询问,小黄门听了他的描述回忆了半晌,遗憾的摇了摇头。“确实并未看见这位大人说的两位娘子。”

就在二人说话的当口,莲池的另一侧却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像是重物落水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女声叫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封寒脸色一变,心嗖的就拎了起来。他提气抬脚,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飞奔过去。还没近前,便看见水里似乎真的有人载浮载沉的在挣扎。看那身影应是个女子,身上穿着的是鹅黄色的襦裙。封寒心念电转,突然想起早先看见林欢颜时,她似乎穿的就是鹅黄色的衣裙。不及多想,只听扑通一声,他果断的跳进了水里。

封寒其实并不善水,勉力游到了挣扎之人的面前,他伸出长臂抓住了她的胳膊,想着将溺水之人拽上岸去。然而那人一发现有人救她,大约是天性使然,竟拼劲了全力要缠住封寒。封寒心下一凉,他记得自己曾经听过一种说法,就是再好水性的人,如果被溺水者缠住都会难以逃出生天。

如此这样,他可顾不得对方究竟是不是安心郡主,还是赶紧先把自己摘出来要紧。想到这,他快速将内力凝聚在空闲的右手,一个手刀劈下去,那人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就晕了过去。封寒连忙继续使劲拖着她上了岸。

待在岸边摆平放好,他忐忑不安的向被救上来的女子面上一看,心里顿时一松,这并不是林欢颜。先前呼救的小宫女此刻抖抖索索的靠近了两人,颤抖着手试了试溺水者的鼻息,发现还活着,立刻扑通一声就冲着封寒跪了下来连连磕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原来这被救上来的竟然是三公主莫心莲。封寒急着找人,哪有心思听她啰里啰嗦说些什么,只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又告诉了她值守的小黄门所在的地方,随即便急匆匆的领着人走了。

莲池其实离迷宫不算远,但心急如焚的封寒却觉得自己纵然用尽了全力,赶过去需要的时间依旧十分漫长。

当终于到达迷宫的时候,明明是十二月大寒的天气,他的鼻尖却已有了微微的汗意。

封寒站在迷宫的入口,冷肃着一张刀削斧刻般的脸看着层层叠叠的树林。这里没有灯,即使他夜视能力极好,一眼看进去也只觉得影影瞳瞳,不甚清楚。

云朵在这吗?他问自己,凝神听去,却似乎听不见一点声音。

风伍风柒也已经站在了他的身侧,二人双双看向他,无声的等着他的下一个命令。

“走,进去。风伍左,风柒右,我走中间。每一个岔道都不要错过。有消息立刻吹哨。”封寒沉了沉眼,果断分配任务。

风伍风柒无声的点了点头,立刻消失在了迷宫中。

封寒也快速的穿梭着。这迷宫不算特别大,但要每个岔路都走到,也是颇要费一些功夫的,何况天色已黑,周围没有设置宫灯,光凭一双肉眼四下看顾,实在是不易。他拧着眉,仔仔细细的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然而搜索许久,却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分明北辰王说只会有这么几处地方。他这边已然搜索大半,北辰王那边也毫无音讯。那两个人究竟到哪儿去了?

一边暗自思索,封寒一边脚下不停,没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

层层叠叠的迷宫区已然过去,他走到了迷宫中心的休息区。两个黑影在前面一掠而过,齐齐的向中间的亭子飞奔而去。

“堡主!”先一步到了亭子里的风伍突然出声唤他。

封寒疾步上前,看见风伍向着自己摊开了手。他的掌心中静静卧着几粒细小的花蕾。

那是他特地派人去大食搜罗来的薰衣草干花。小小的紫色的,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云轻歌平日里并不爱熏香,却独独喜欢薰衣草的味道。封寒知道她前世就有这爱好,所以特地找人搜罗了来,快马送到京都城。当时风卫们还啧啧称奇了半天,说这薰衣草看着不起眼的小小一粒,没想到成了干花香味还能保持那么久。

云轻歌见了很开心,当场就把那一包薰衣草分装开做成了几个香囊,衣柜里挂着,抽屉里摆着,自己随身还带着。那香包是她亲自做的。其实她针线上原本就是劣势,做的针脚粗糙不齐,香囊里的薰衣草花粒稍微多颠簸几下就会漏出来。封寒还为此调侃过她,珊瑚也主动提出来要不要自己来重做。她却开心的很,拒绝了珊瑚的美意,每天都乐颠颠的把那简陋的香囊揣在身上。

如此看来,她和林欢颜二人确实来过此处,甚至在这里还有过一番剧烈的动作。

封寒的瞳孔猛然收缩,一直以来的阴影担心此刻愈发浓郁起来。

“继续找!”他在黑暗中轻声道。声音低沉而紧绷。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一触即发。

风伍风柒对视一眼,默默的散了开来。这一次他们找的愈发的仔细。薰衣草干花的小碎粒像是一条暗暗的轨迹,在迷宫的鹅卵石铺就的小道里若隐若现。

跟着走了一会儿,突然一道黑影在前面一晃而过。

“是谁在那!”封寒扬声,一边说一边暗暗手上运力,捏了一块小碎石在手,只待前面的人影若是逃跑,就立刻投掷出去截人。

黑影闻声顿了顿,似有些犹豫。

封寒对着风伍和风柒做了个手势。两人点头,只听嗖嗖两声,二人竟齐齐的足尖轻点窜上了用来做迷宫墙壁的矮树,向着黑影一左一右悄无声息的包抄过去。

“前面是谁?”封寒再次开口。终于看见原本顿住的黑影动了起来。

缓缓的转过身,手上一盏幽幽的宫灯将黑影的面容隐约照亮。一张白净秀气的面庞,带着几分书生气息,还有几分迷惑和微微受惊的表情。

封寒眯了眯眼,“是你。”

“原来是封堡主。”男子有礼的拱了拱手,“封堡主怎么如此闲情逸致,逛到这儿来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你不好好的在西偏殿伺候你家主子,怎的倒在外面闲逛?”封寒冷哼一声,反问道,“还是你家主子让你出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男子笑了起来,幽暗的灯光中,洁白的牙齿一闪而过,“封堡主跟我一个下人逞这口舌之快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想,你是来寻人的吧?”说着,他若有所思的环顾了一下周围。风伍风柒站在高处,冷冷的看着他,封寒也正面带冰霜的盯着他。可他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他们三个的警惕和敌意,只慢条斯理的抚了抚自己衣服上的几处褶皱,态度悠然自得。

“她们在哪?”封寒并不被他的态度所影响,只冷冷问道。

男子仿佛不经意的往身后看了看,随即摊了摊手,“谁知道呢?我总不能黑天瞎火的盯着两位娘子,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追去看。”封寒一指

86.是谁

封寒听见这声音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站定了脚步,一双厉眼看着一路小跑过来的小黄门。[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那小黄门被他盯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匆匆忙忙行个礼,垂了头道,“这位大人,是、是云霞姐姐找您。”

随着他的话,自他身后又走出了一名穿着一等宫女衣裙的女子。娉娉婷婷的曲了曲腿,软声道,“奴婢是为四公主传话来的。四公主殿下想谢谢方才大人的救命之恩,特地让奴婢将这个送给您。只要您有需要,凭着它求见,公主殿下定会出手相助。”说着,她自袖中取出一物,双手捧着举到了封寒的面前。

那是一只做工精致的葫芦玉坠,上面还缠着细细密密的红丝线。一看就应是四公主的贴身之物。

封寒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冷着声音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还请转告公主殿下不必如此客气。”说完,便攥着云轻歌的手要走。

但那云霞岂是个好相与的,见他要走,身形微动,跨了一步将他们的去路拦住。再一次将玉坠举到了封寒的面前,“大人,这玉坠还请大人收下。另外不知大人来自何处,公主殿下特地叮嘱奴婢定要问清大人身份,日后报恩也有个去处。”

“不了。这东西太过贵重,封某人受之不起。”封寒干脆拒绝,不再等她开口,拉起云轻歌绕过了云霞,大步走了出去。

云霞哎哎了两声,一脸的瞠目结舌。既然是在西偏殿,那此人身份定然不会太高,居然明明知道是四公主殿下,还如此不给面子,还真是狂妄自负。

她握紧了手中的玉坠,一张原本温和秀丽的小脸此刻却是透出了几丝冷意。默然片刻,云霞将玉坠重新收入袖中,这才冲着一边静候无语的小黄门抬了抬下巴,“傻站着干嘛,还不进去打探打探。[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那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哼,要不是看在他救了四公主一命的份上……”剩下的话语被她吞进了嘴里,变的含混不清。

小黄门听了她的吩咐,早就一溜烟的钻进了西偏殿。没一会儿又悄悄的摸了出来。附在云霞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晌,云霞脸色微霁,点了点头。

“寒石堡堡主……原来是个江湖人士,怪不得这么没规矩的样子呢。”



云轻歌被封寒领着出了宫,远远的就看见了早等着的轿子。抬轿的也是寒石堡的人,两人原本说好出了宫就各自回住处,可今日发生了这等意外,封寒却是有些不放心了。他干脆骑着马,慢悠悠的跟在轿子的边上,一路护送着云轻歌回到了四平巷。

天色已晚,云轻歌咬着唇看着站在院子门口欲言又止的封寒。诸多的思绪塞在两人心中,竟一时相顾无言。

沉默了片刻,封寒抬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低声道,“早点休息吧,有什么还是明日再说。今天你也累了。”

“嗯。”云轻歌点了点头,道,“你也是。”

两人各自都有事情想说,但今日的确太累,遂相约第二日待云轻歌食肆营业结束后再碰头。

第二天一整天,云轻歌一边做事一边回想着前一晚在宫中遇见的事情。她没跟林欢颜讲的是,当时听见声响,她猛然抬头的时候,确然看见某一个路口处有一道隐约的灯光一闪而过。

人的记忆是十分奇怪的。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就是在心情异常紧张的时候,对于事情的经过回想起来会有些混乱,前后顺序不敢肯定,或者甚至大部分细节十分迷糊。但总有那么一两个片段像是被无限放大,深深雕刻在脑海的深处。

云轻歌此刻就是这样,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看见的,但那一个灯光晃过,出现一只穿着深青色布鞋的脚的片段却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一般反反复复的在她的脑海里出现。清晰异常。

她当时只觉得背后乍然而起一阵寒意,第六感立刻叫嚣着有危险快跑。听见林欢颜说她认识路,她拉了她就往外窜。

两人一开始还是按着路走的,跑了几步,云轻歌却是脑中灵光乍现。她与林欢颜都属于身量娇小的,迷宫里那些作为围墙的树对于大男人来说穿行会有些困难,对于她们俩而言却是轻松的很。走直线必然最快!于是云轻歌紧紧抓着林欢颜的手便猫着腰向一个方向直直的钻过去。

起先她还能听见后面有人追赶的脚步声,后来那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最后她只隐约听见有人低低喊了声,“该死。”

那一刻,她终于拉着林欢颜的手将她带出了迷宫,站在了道路上。

说来也奇怪,她本以为钻出来路上人也不会多,谁知道迎面便碰上了一大队匆匆忙忙跑来的婢女和太监,说是不远的莲池那边出了什么事儿。没有人有心思搭理她们。尽管云轻歌和林欢颜看上去颇有几分狼狈,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刚刚落水的四公主身上。二人对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影影瞳瞳的迷宫里。那里黑暗而静谧,没有人知道方才究竟是谁在后面追她们,也没有人知道她们俩那一刻有多么的后怕。

云轻歌想起了她先前被黑衣人追杀时候的经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与那一刻无比相像。或许,她该把这一切告诉封寒。

云香食肆大堂里的人渐渐的变少了。云轻歌抬起头,看看窗外的天色,知道这是快到收工的时候了。她一边心下暗忖自己是该好好考虑考虑,想个什么折中的办法与封寒合作去把那金矿的事情解决一下。那些追杀她的人想来冲的就是那个金矿,她一个人也没办法千里迢迢跑去漠北开采。要说开采的话,显然还是交给封寒和寒石堡去做。只是,她要做个怎样的约定,才能放心的将她这一半的镯子交给封寒呢?

封寒到底值不值得她信任呢?

正想的入神,白锦娘走到了后厨门口,轻咳一声道,“娘子,关张啦。”

“好。”云轻歌点点头,心中扑腾扑腾跳了两下。约好了封寒等她今天营业结束会来,想必此刻已经在路上了吧。

“娘子,门外有人找。说是聚仙楼的。”白锦娘见她走神,连忙又开口。

云轻歌闻言愣怔了一下,“聚仙楼?是什么人?”上次早茶的事情不是都了了吗,怎么又来了?

白锦娘轻声道,“是个小厮样的人,看上去挺着急的。”

“我去看看吧。”云轻歌有点纳闷,取下一块白色的方巾擦了擦手,又仔细的解下围裙,挂了起来,这才往外走去。

门口等着的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小丁哥。只见他看见云轻歌就连连点头哈腰,陪着笑道,“真不好意思打扰到云娘子你了。只我们掌柜的说碰见了个大疑难,想请娘子你受累跑一趟。”

“什么疑难?”云轻歌问他。

“这个……”小丁哥为难的搓搓手,脸上也皱了起来,“小的实在不知啊,这些事情掌柜的也不会告诉我呀。”

“这样啊。”云轻歌点头,“我一会儿还有事情,要不明日……哦不,后日再去聚仙楼吧。”

她说完了便收回脚,想继续

87.□□

云轻歌并不知道封寒此刻心中跟点了把火似的着急着,她坐着小丁哥赶来的马车,到了聚仙楼的后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小丁哥毕恭毕敬的将她迎进了聚仙楼,直到黄云德日常理事用的房间。云轻歌不慌不忙的走着,习惯性的左顾右盼。不知为何,今日聚仙楼的后门尤其冷清,往日里这边都是人来人往,找黄云德的人络绎不绝。因着他是个掌控欲极强的性子,大小事都喜欢自己说了算,所以下面人也习惯了事无巨细的但凡碰见点事儿就来找他决断。

可今日的聚仙楼后门却是安安静静,一路走过来只有每隔十来步一双值守的人。这些人看着穿着普通,样子也不起眼,但封寒曾悄悄告诉过她,他们可都是身怀武艺的人,应该是黄云德豢养的打手之类。

云轻歌渐渐的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她咬了咬牙,自我安慰道自己身边总有个风卫跟着的,按习惯应该是风贰在。风贰武功算不上最顶尖的(相对于其他风卫),但胜在人机灵手脚快。若是今日真有什么事情,想来他也应该来得及通知封寒。这样想着,云轻歌给自己打了打气,脚下的步伐又轻快利落起来。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风贰却正自顾不暇。

他今日按照惯例不远不近的跟着云轻歌,到了聚仙楼,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轻轻一跃上了一楼的房顶。而后熟门熟路的向着黄云德的房间上面走去。

谁知他前脚刚迈出两步,却听见四周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起。一群人悄无声息的将他围了起来。

风贰见势不妙,足尖轻点就想翻身而下。只要能混进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不怕自己走脱不了。风贰的轻功很好,在他听见响动的时候就已经做足了准备,提气,迈步,手上轻轻一撑,整个人就如春季里翩飞的燕子,身姿轻盈而优美的直直下落。

然而须臾之间,他脸色骤变。

他的脚没有像预期那样触碰到坚实的地面,而是落在了一张由绳子编织的大网之上。大网像是怪兽的血盆大口,瞬间合拢,将他吞了下去。

那一瞬间,风贰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发出了专属于风卫的紧急暗号。



“黄掌柜,不知今日着急找我有何贵干?”云轻歌进了房间,小丁哥便静静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房间里不止坐着黄云德,还有两个她从未见过的人。一老一少。老的须发花白,面容慈祥,目光之中却是一派精明之色。他与黄云德二人并排坐在椅子上,正面带探究的看着她。而年轻的那个则静静伺立在老者的身后,他看上去温文尔雅,白净斯文,一袭墨绿滚边的长袍衬托着整个人格外书生气十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云轻歌眼光快速扫过面前的两个陌生人,心下不知哪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欲分神细想,却见那老者已然开了口。

“这位便是人称‘厨神娘子’的云娘子吗?老夫久仰大名啊。”

“老先生过奖了。”云轻歌不知面前几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提起精神来见招拆招。

黄云德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疑惑,摸了摸脑门,面上露出了个一团和气的笑来,“云娘子,这是博易斋的余老板。”

“博易斋?”云轻歌疑惑的反问出声,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博易斋不是卖北货的吗,跑来找她干嘛?

“云娘子看来很是不解啊,呵呵。”余和拈了拈胡须,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年轻人,“阿元,还是你来说罢。”

阿元于是拱了拱手,“云娘子,有个贵人托我们余老板在找个厨子,要能做得一手关内各地名菜的。因着这贵人是位地位极高的女子,故而对人要求十分挑剔严格。再加上那贵人的主子也不喜男子在她后宅,余老板多方打探了娘子你的情况,觉得娘子你颇为合适。特地来请娘子前去。”

一番话看似说了原委,但其实遮遮掩掩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并不算多。云轻歌脑中迅速理了一遍,“地位极高的女子”、却又是有“主子”的,自己单独有个宅院,这怎么听怎么像是不知什么身家来历的高大上男人要给自己的外室找个厨子了。只是,为何要是会关内名菜的?“难道你们说的那人竟然是关外的?”她下意识的问道。

“云娘子果然聪明。”余和赞叹了一声,点了点头,“的确是要去关外。达克城不知云娘子你可知道?”

“达克城?那可真够远的。”云轻歌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真是不好意思,要辜负您老的盛情了。我并不打算去给人做厨子。云香食肆虽小,却也是我的心血,哪能就这样丢下就走。老先生还是再找他人吧。”

听了她的回答,余和呵呵的笑了起来,脸上仍旧是一团和气的样子,只是眼光却变的凌厉起来,“云娘子,老夫方才夸了你聪明,怎的这一下就又变傻了呢?你可听见老夫问你愿意不愿意去了?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今日老夫都定要带你走的。”

“你们!”云轻歌一听这话都气乐了,她见过劫色的,还没见过这么离谱劫厨子的。这两人究竟什么人,这是脑子不正常吧?她看向黄云德,脸上带了几分不快,“黄掌柜,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告辞了。”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sha――shi――”一声悠长而奇异的唿哨声从阿元的口中发出,原本站在房内不起眼的两个大汉突然一左一右的包抄了云轻歌,并伸出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云娘子,你得庆幸你还拥有一身好厨艺,否则今日余某是绝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道门的。”余和半似感叹的说了一句,随即沉声道,“你们俩还不好好招呼招呼云娘子?她可是老夫要请回去的贵客。”

两名壮汉齐声道了句“是!”伸出巨掌便向云轻歌抓来。云轻歌扭身便要逃跑,然而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哪里跑得过那两个身怀武艺的壮汉?

“哐当!”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房间的门发出一声巨响,两扇雕花门齐齐的向内倒了下来。

“我看谁敢!”一声暴喝响起,封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风伍风陆一干人等。

不等封寒吩咐,风伍风陆便齐齐上前,闪电般一抬手就架住了那两个壮汉的胳膊。然后猛然一扭,身高八尺的壮汉脸上立刻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封寒走到云轻歌面前,仔仔细细将她周身上下巡视了一番,柔声道,“你没事吧。”

云轻歌精神甫定,勉强对着他笑了笑,摇了摇头。封寒遂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转身看向座上的余和,眼眸微眯,冷哼一声,“怎么,余老板这是想强抢我封某人的未婚妻吗?”

“咦?云娘子竟是封堡主未过门的妻子吗?”一抹阴沉稍纵即逝,余和的脸上显出了惊讶的神情,仿佛对此完全不知情似的,他转过头看向阿元,沉下脸,“阿元,你怎么办事的?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也没查清楚。这让老夫今后如何面对封堡主?”

阿元连忙诚惶诚恐的一拱手,“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余老板责罚。”

余和板着脸,沉吟片刻,才道,“出现如此重大失误,罚你半年利钱,你可服气?”

“是!”阿元点头,满脸愧疚。

封寒自始至终冷眼看着两人一问一答,不出一声。直到此刻,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人带走了。我想,余老板是不会拦下我们的吧?”

“自然不会。只是,他日封堡主若是办喜事,可别忘记了老夫的一杯水酒啊!”余和站起身拱手,满脸笑容,“那老夫就不送二位了。”

封寒冷冷一笑,握紧了云轻歌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看见两人消失在门口,余和才猛然回头死死看着阿元,“怎么回事?你不是告诉我封寒寒冰草之毒发作了吗?他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阿元这次倒是真的露出了几分疑惑和着急,“余老板,我方才亲自去确认过的,确实是看见他在床上昏睡,还有个大夫在床边骂他的风卫护卫不力什么的。照说这毒发做起来没有个十来天人根本醒不过来啊……”

阿元和余和暗自惊疑,封寒紧紧握着云轻歌的手大步往外走着,走到最后几乎就要跑起来。封寒原本个子高腿长,走的那么快云轻歌恨不能一路狂奔才能跟上他的步伐。然而云轻歌在意的却不是这速度,她一边跑一边喘气着气问他,“你手怎么这么冷?!”

虽然是冬天,但以这运动的速度和频率,正常人的手早该热起来了,甚至出汗也是有可能的。然而封寒还是一副冷到极致的样子,那握住她的手掌完全没有一丝热度,他的嘴唇也泛白的厉害,甚至还在微微的颤抖。

封寒紧咬着牙关,不敢答话,只怕这一口真气泄出来,自己就要当场倒下。

说起来今日之事余和要怨只能怨自己过于心急,他急于想把云轻歌弄到手,又怕被封寒抓到,便指使黄云德找了个借口请封寒去聚仙楼吃饭,并在某道菜里加了一味会引起寒冰草之毒发作的引子。黄云德谨慎起见,将封寒领去了平日里从不对外开放的一个包间。那包间里好巧不巧有一个余和上一次来落下的鼻烟壶。

余和的鼻烟壶都是特制的,外人不知道,追踪他已久的封寒却是熟悉至极。他一眼就认出了那鼻烟壶,立刻起了疑心。然而可惜的是,毕竟还是晚了一步,那引子多少还是被他吃下去了一口。

封寒当机立断回去找了郭大夫,强逼着他给开了凝聚精神的药物,硬撑着毒性发作就去找云轻歌――自在宫中见到阿元,他便疑心鹰合会将主意打到了云轻歌的身上。

云轻歌见他不答话,只当他急于躲开追杀,便也不说话,只跟着他跑。没有一会儿,她又看见风伍风陆他们也跟了上来,还有几个被背在背上的,却是风贰风柒和风八。原来余和这次势在必得,竟将自己的精锐部队全部布置在了聚仙楼附近,风部这一战,以少对多,实在有些惨烈。

一行人极有默契的向着观前街奔去,飞速闪进了云香食肆的院子,反手便锁上了院门。

食肆里只剩下了珊瑚一个人在做收尾的工作,看见他们进门先是一喜,继而一惊。张开嘴要问他们怎么了,却见云轻歌微微摇了摇头,又一脸紧张的示意她也跟上。

封寒侧头看了一眼珊瑚,迟疑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

众人熟门熟路的走到后厨,封寒抬起下巴对着机关所在点了点示意,云轻歌会意伸手去拉。那一刻,院子门外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砸门声和几下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堡主,追上来了。”风伍脸色变了变。

暗门随着机关拉下被打开,封寒依旧没说话,只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快进。珊瑚瞠目结舌的看着暗门,被云轻歌手上用力一拉也带了过去。风陆断后小心翼翼的关好门,而后询问的看向封寒。

云轻歌那一刻只觉得封寒的眼神里似乎流露出一丝歉意,她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了,只听见封寒终于开口道,“按原计划行动。”

话音刚落,云轻歌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88.醒来

云轻歌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一团绵软的梦里浮浮沉沉。(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偶尔看见珊瑚在喂自己吃些粥汤。偶尔感觉自己好像身在马车上,耳边总是听见马蹄笃笃笃的声音,身子像是在船上一般晃晃悠悠。更多的时候则是在梦境中穿梭。

有时候是白锦娘拉着她的手,流着泪喊着娘子。她想帮她擦擦眼泪,问她出了什么事儿。可却没有力气抬起自己的胳膊。有时候是更早的时候,在白家宅子里,那些后厨的婆子们背着她嘀嘀咕咕的说着些什么,一看见她走过来就散了。她们总是当着她的面笑的谄媚,一转眼却是一脸鄙薄。还有的时候是封寒,牵着她的手拼命的在跑,不知为什么,他的手好冷好冷。她想问他,可转头看他却发现牵着她的根本不是封寒,而是上一世的丈夫景风。

她甩开景风的手,大口的喘着粗气。想问他你为什么在这?景风却不管不顾的抱上来,嬉笑着喊,老婆,你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云轻歌使劲的想挣脱他,心中一股戾气油然而生,她拼尽全力的喊着,我不是你老婆!你走开!然而尽管她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嗓子却像是被哽住了,只能发出细小的声音。

再后来,她突然听见一个嫩嫩的响亮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妈妈、妈妈!妈妈我想你,妈妈抱抱我吧!她猛然转头,小小的身影映入眼帘。黑黑软软的发,水汪汪的眼睛,白白的皮肤,在眼睛下面寸许有颗不起眼的痣。

小皮球、我的小皮球!云轻歌伸出手紧紧的把孩子抱在怀里,眼泪瞬间倾泻而下。他小小的身躯软软的,万分信赖的依靠着她,两只小手紧紧的抱着她,嘴里喃喃的问,妈妈你去哪儿了呀?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妈妈我很想你。妈妈你别哭。他笨拙的给她擦眼泪,却不知这眼泪是越擦越多。

小皮球,对不起,我的小皮球……有什么东西在脑中尖锐的划过似得,云轻歌猛然睁开了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满脸都是眼泪。脑子里还有些浑浑噩噩。

这是哪儿?她疑惑的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房间景致,高高的天花板,大块大块石头砌成的墙。屋子里摆设异常的简单,除了她躺着的这张床以外,就只有两把圈椅,几个柜子。房间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整个房间风格朴素,若不是这些家具一看就是用上好的木料打造而成的,云轻歌甚至觉得这里颇有些简陋。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便撑着身子想坐起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可没成想刚一撑床,两条胳膊就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发软,猝不及防的整个人向下倒去。好在身下是床,床垫厚厚软软的,跌下去并不会痛。

然而即使这样,还是有一声沉闷的扑通声发出。声音不算特别大,却足够让门外的人听见了。

“娘子,娘子你醒了?”房间的门瞬间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云轻歌看着一脸惊喜的珊瑚,咧了咧嘴,“珊瑚,躺着好晕,扶我起来。”

“好!”珊瑚小心翼翼的将云轻歌扶起来,再利索的拿了个枕头塞在她的背后。认认真真的又打量了她半晌,才开口道,“娘子感觉怎样?可有哪儿不舒服?”

云轻歌仔细感受了下,随即轻轻摇头,刚摇了两下,又皱紧了眉头扶额,“其他倒没啥,就是头晕,人软。我这是在哪?现在什么时辰了?”

珊瑚听了这问话,张了张嘴,一脸纠结,顾左右而言他,“娘子,你要不要喝点水?饿不饿?”

云轻歌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缓缓点头,“那行,你先给我倒点水来。”

“好。”珊瑚逃也似的转身走到室内唯一的案几边,抬手摸了摸那上面放着的茶壶。这茶壶里的水这两天也不知道换了几次了,这会子终于是派上用场了。壶身摸上去微热,倒出来却是略高的温度,入口刚刚好。她倒了一盅茶,悄悄叹了口气,抿了抿嘴,给自己打了会子气,这才转过身面带微笑的将茶水递给云轻歌。

云轻歌早渴了,一口气咕咚咕咚喝完了杯子里的水,突然回过味来愣了愣,这不是茶,竟是蜂蜜柠檬水。“这是谁泡的?”她扬了扬手中的空杯,挑了挑眉看着珊瑚。

“是……舒公子给的方子和东西。”珊瑚回答,眼神却有些乱飘。“呃,娘子是不是很饿了?厨下一直温着粥和汤,我去给你端来。”

云轻歌面色不变,满脸都是兴味,顿了顿才懒洋洋道,“这种事情你找个人送来就是,有必要自己去吗?珊瑚,你躲不过的。”

珊瑚被戳穿了心思,尴尬的嘿嘿傻笑了两声,便匆匆出了门吩咐人去端吃的。片刻之后,她一步一蹭的走回了房,就看见云轻歌正好整以暇的等着她。“说罢,珊瑚,究竟怎么回事?我们这是在哪儿?”

珊瑚咬了咬牙,终于开口道,“这里……这里是……寒石堡……”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简直就是蚊子哼。

“什么?哪儿?”云轻歌的脸上浮现出错愕的表情,她是不是听错了?明明自己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会跑到远在北方边境的寒石堡来了?

“寒石堡。”珊瑚再答,目光有些闪烁,“娘子,年已经过了,现在是正月末。咱们是昨日早上到的。”

“已经正月末了?”云轻歌瞠目结舌的看着珊瑚,先前被遗忘的记忆像拼图的碎片一点点的显出了痕迹。她莫名其妙被个什么北货店老板劫持,然后封寒来救她,再后来他们逃去了铺子里……有好几个人受伤了……然后,自己好像就被打晕了?

按原计划进行。封寒低沉的话语不期然跳出了记忆,所以,她是被封寒打晕了?

“封寒呢!”云轻歌原本带着轻微迷茫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她猛然转头看向珊瑚,咬牙切齿的问。

珊瑚似乎有些无奈,“娘子,我那天被他们拉着一起上了马车照顾你,但是一直都没看见封堡主。听说,他是要闭关。”

细微的磨牙声传来,云轻歌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所以说,他打晕了我,又给我灌了一个月的迷药,然后自己躲起来了?!我就不信,我找不出他来!”

一边说着,她一边挪动双腿要下床,一个多月没走路,这脚一沾地也是软的不行,然而此刻的云轻歌又气又倔,说什么也不让珊瑚扶,硬是自己扶着床沿抖抖索索的要往外走。

“娘子!娘子!”珊瑚急了,使劲跺了跺脚,“你这身子哪能乱动!大夫说你就算醒了也得慢慢恢复啊!哎哎!”

就在珊瑚着急跳脚的时候,房门被有礼貌的叩响了,笃笃笃几声过后,传来的是舒玄一贯温文尔雅的声音,“请问云娘子醒了吗?”

云轻歌奋力挪动的身子顿了顿,示意珊瑚将自己扶坐在圈椅里,这才扬声道,“醒了,请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外面才下过大雪,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太阳出来一照,晃的人眼睛生疼。舒玄站在门口,打开的门外一片刺目的光亮射进来,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直到他走了几步进了屋,云轻歌才能好好打量他。

舒玄似乎对青色有着执着的偏爱,云轻歌每次看见他穿着的都是深深浅浅青色的衣服,此刻也不例外。深青色的长棉袄看上去并不厚,然而他却是精神奕奕,面色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云娘子醒了。”他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抬手道,“我来给你搭搭脉。”

云轻歌原本心中是有气的,但她却不想对着舒玄发作,一张板着的小脸勉强扯了扯嘴角,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

舒玄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脉搏上,凝神了半晌,才放了下来,正色道,“云娘子之前身子似有些操劳过度,原本是将养了些回来,只这一次一路颠簸辛苦,才又有些不好。既然已经醒了,最好从今日起就慢慢活动活动身子。每天慢慢增加些活动量,对你的身体恢复大有裨益。回头还是请郭大夫来再看看,开个温补的方子喝一段时间。”

“哦。”云轻歌收回了手,淡淡的应了一声,“舒公子还有其他事情吗?”

舒玄对她的态度不以为恼,面上依旧是温柔和煦,“我就是来看看云娘子你的情况,再看看你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东西没有。人倒是有。”云轻歌冷哼一声,“封寒呢?我要见他。”

“封堡主最近在闭关。”舒玄答道,答案与珊瑚给的一模一样。“云娘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我也是一样的。”

云轻歌脸色变了变,一股在看见舒玄的时候就硬压下去的怒火听了这话蹭的就窜了上来,“好。既然舒公子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麻烦舒公子帮我准备马车,我要回京都城。”

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舒玄无奈的揉揉额角,方才开口,“云娘子不打算等堡主出关亲自给你个解释吗?”

“出关?他这是打算几年出关啊?我等的到吗?想给我解释干嘛这时候闭关?舒公子你这挽留的借口实在是无力的很啊!”连珠炮似的反问一句句的脱口而出,云轻歌一口气说完,轻喘了一下,扶住了圈椅的扶手才算稳住了自己激动的身型。

舒玄却是哑然而笑,“云娘子难道以为堡主是在躲你?”

“哼,我说错了吗?”云轻歌挑眉。

舒玄连连摇头,“错了,大错特错。”他感叹了一句,看向云轻歌,“这事儿原本不该我多嘴,只是今日我若不说出来,只怕你还要误会他下去。罢了,总之其实我也觉得你该知道的。”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面露疑惑与不信任的云轻歌,“云娘子可还记得那一日在京郊密林你们被歹人突袭?”

89.蜂蜜柠檬水

京郊密林的事儿云轻歌自然记得。[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虽然说穿越以来一直在被追杀,但那一次怕是最靠近死亡的时刻。想到这她就想起封寒当时如何如同救世主一般出场,将自己救于歹徒的利刃之下。云轻歌的心里忽然就那么软了一下。封寒这个人虽然总是会做出一些跟她三观不合让她怄气吐血的事儿,可他也总是救她于危难之际,并且在各个她意想不到的时候给她温暖和关心。这种复杂的状况让云轻歌在面对封寒的时候总是心里充满了矛盾的感觉。

“自然是记得的。”云轻歌收回思绪点了点头。

舒玄坐在圈椅里的身子略微往后靠了靠,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那些人其实与之前追杀云娘子你的黑衣人是同一批。”他解释道。略微意外的看见云轻歌微微颌首。

“其实我猜到了。”她低声道,那样夺命的追杀,哪有劫匪是这样的呢?

“既然猜到了,我想云娘子你也应该能猜到他们真正的目标其实是什么。”舒玄接话,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送至唇边,抿了一口,“不知这蜂蜜柠檬水的味道你可喝的惯?”

云轻歌略略有些惊讶,随即又释然了,“不错,我很喜欢。是舒公子你吩咐的?”

舒玄轻笑,“这是我家乡的特产之一,我们从小便习惯以此泡水来饮,用以强身健体。我想云娘子你身体尚虚,饮用一些可以补充体力,应是不错的。”

“舒公子有心了。”云轻歌弯了弯眼睛,真心感谢道。

舒玄摆摆手,“不值什么,你若喜欢,尽管让他们去取好了。寒石堡冰窖里我存了不少。且不说这个了。那些黑衣人其实并不只追杀过云娘子你一人,封堡主这么多年来也在他们的目标之中。只不过寒石堡日益壮大,他们武功虽高,也拼不过寒石堡铁桶似得层层守卫。咬不下去了便想集中精力来找你。那一日之前风贰便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报与堡主知晓。堡主一心想抓一个活口回去,便亲自领了人去查探。原来他们在京郊的据点就在那片密林之中。当日上午便是一次恶战。堡主的上臂受了伤。”

云轻歌听着他的叙述有些恍然,“怪不得传出风声说那片林子里有劫匪,想来是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故意传出来的风声吧。嗯?你说他上午便受了伤?”

“是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舒玄点头,眼中显出几分后悔之意,“也是我们太大意。这么多年也不知打打杀杀的伤过多少回,这种小伤都没太放在心上。直到大半个月后堡主在四平巷晕倒,我们才请了郭大夫来看。”说到这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们谁也没看出来,堡主他竟中了千年寒冰草之毒。”

“千年寒冰草之毒?”云轻歌疑惑的反问,依稀觉得这个词很是耳熟,在哪听过。

“是。”舒玄点头,“这个毒初时没有感觉,但一次一次发作下来寒毒深入骨髓,说最后人是受不了这冷活活把自己冻死也不为过。寻常人最多只能抗得过三次发作,封堡主却硬是自己扛过了六次,最后一次正是云娘子你被黄云德骗去聚仙楼的那天。其实寒冰草的解药寒石堡就存了有,只是那东西耐不得长途运输,只能等堡主回来再配解药。可我们怎么劝他都不肯回来。只说要留在京都城守着娘子你。”

一句一句的话仿佛重锤一下一下击打在云轻歌的心上,云轻歌下意识的咬着唇,她没想到封寒没说出口的竟然是这些事情。密林被截杀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足有小半年了。他就这么自己咬着牙默默的撑着。且不说不回寒石堡这边的日常事务那么多他要怎么处理,就这左一次右一次的寒毒发作,也不是寻常人能熬的下来的。然后还要频繁的抽空来找她,忍受着她的冷脸一次又一次的讨好她。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好,值得他这样对待自己。

云轻歌的心里又酸又涩,这么些日子来,她明明已经开始在心里接受了他,明明暗自发誓要多一点理解和宽容,怎么事到临头又不管不顾的小脾气上来了呢?无论这次他究竟为什么不顾自己的想法将自己强掠了来,至少她应该听他一句解释,再下判断。没有沟通,哪来相处呢?

想到这,云轻歌原本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一些。她抬起头,看向舒玄,轻轻问道,“你方才说他从京都走的时候就毒发了?那现在他是在解毒吗?”

舒玄见她表情放缓,知道这是想通了,心中某种矛盾的情绪一闪而过,“毒其实已经解了。只是堡主中毒日子太长,毒性太深,所以郭大夫配解药的时候下了猛药。玄火花的威力并不比寒冰草差,也是个烈性子。解药吃下去,两种毒性须得靠内力中和调解才能最终达到效果。堡主这几日便是闭关调解去了。”

“要很久吗?”云轻歌半是担忧半是好奇问他。

舒玄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郭大夫说,要看各人内力和身体情况。轻的半日一日,重的几个月半年也不是没可能。”

云轻歌听了有些怅然,她既生气他不尊重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又担心他的状况,还有些思念他。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化作了一股浊气在胸中搅来搅去,令人十分烦闷。

舒玄见她又拧起了眉头,安慰的抬手想拍拍她的肩,抬起一半又觉得不妥,只得轻咳一声将手收回佯装喝水。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喝完,他才又开口,“云娘子无需担心,堡主不会有事,时间问题而已。不如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在这养养身子,顺便还可以四处玩玩,看看这北国风光。也是颇有意趣的。”

“好。”云轻歌顺从的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谢谢你,舒公子。”

舒玄看着她的笑,眸光微闪,停顿了片刻方才温声开口道,“你我也相识颇久了。我虚长你这些岁数,若是云娘子不介意,不如喊我一声大哥吧。”

“舒大哥。”云轻歌眨眨眼,立刻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小妹这厢有礼了。”

“小妹不用多礼。”舒玄点头,笑意朗朗,“今天也没做准备,改日我定要补送小妹一个大大的见面礼才是。”

“那我就等着大哥的见面礼啦!”云轻歌俏皮的嘿嘿一笑,脸上的神色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

叩叩叩,几声谨慎的敲门声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一直默默伺候在两人身后的珊瑚连忙快走几步来到门边,打开门一看,却是厨下的人送饭食过来了。

熬的浓稠的白粥,一小碟小菜,还有一个瓦罐,里面飘散出来浓郁鲜香的味道。珊瑚微微揭开盖子一看,却是一罐子党参乌鸡汤。

“好香。娘子,是乌鸡汤呢。”珊瑚接过餐盘挥挥手打发了送东西来的小丫鬟,小心的端着走到了云轻歌的面前,将东西一样一样摆上了桌。

舒玄见这架势连忙起身,“那小妹你赶紧吃饭吧。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打发人去各处取。我回头会再挑个稳妥的人送来,跟珊瑚一起伺候你。有事你直接找我也可以。”

云轻歌点了点头,也不跟他客气了,笑眯眯目送舒玄出了门,安安心心拿起勺子慢慢的一口一口喝起汤来。



寒石堡的最核心区域就是这二楼,除却一个议事用的大厅,就是几间主房。除了封寒和舒玄一人一间外,还空了两间。一间稍远点,曾经住过人,后来主人离开了寒石堡,那屋子却一直维持着原样没有动过。再有就是云轻歌住的这间了,一直空置着,只摆了简单的家具。

从云轻歌暂住的屋子出来,走回自己的屋子,只需要短短的不到一百步。舒玄走的却很慢,仿佛一直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偶尔路过的守卫与他打招呼,他也答的很敷衍。直到走进了自己的屋子,他反锁上了门。封寒的身边一直有风部的隐卫守着,而作为寒石堡大总管的舒玄却是出了名的独。他从来不允许任何人秘密跟在自己身边,就算是以保护他的名义也不可以。

定定的站在屋里,舒玄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过了半晌,他仿佛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快步走到床头,伸手在床头柜的不起眼处按了按,一个暗格跳了出来。

舒玄拿出暗格里的一个藏青色绣花的小布袋,将布袋口的抽绳解开,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只异常精美的银镯子,能看出来已经有了年头。但因为所有者的精心保养,而只有些微的发暗而已。镯子上雕刻着一条与藤蔓相互纠缠的大蛇,藤蔓上开着不知名的花朵,而蛇的眼睛则是用上好的红宝石镶嵌而成。

觞儿,这镯子你收好。你是咱们家唯一的男孩,以后这镯子就送给你喜欢的姑娘。不过,镯子只有一只,送给谁你可要谨慎哦。

阿娘阿娘,什么叫喜欢的姑娘?哥哥要找小嫂子了吗?

去去去,小孩子凑什么热闹。哪家女孩儿像你这么不矜持的?

阿娘阿娘,你看哥哥又欺负我!好讨厌啊!

瑶儿,你不懂,你哥哥呀,这是害羞啦!

阿爹!

夕日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晃动,那些多年未见的人的音容笑貌在回忆里是那么栩栩如生。只是,物是人非,他们早已离他而去,消失在那大片大片的阴谋血火之中。

舒玄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面庞此刻罩上了一层晦暗,整个人也显得阴沉了下来。

90.冻柿子

“无聊啊!”云轻歌一手托着腮,懒洋洋的坐在屋里,哼哼唧唧的叫道。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她之前只是催眠的迷药摄入太多,加上长时间昏睡又有些营养不良,这才身体虚弱。等到了寒石堡,有郭大夫三天两头的把脉开药方,加上饮食上也丰富了许多,再辅以适当的运动。云轻歌身体恢复的还是很快的。

先头几天她还饶有兴致的跟珊瑚出去找地方转悠。然而没过多久北方特有的极冷天气就把她吓怕了。云轻歌原本就是个怕冷的,这会子又不像前世,屋内有暖气有空调,出门坐车车里也暖融融的。大吴朝最多出门多穿点,再带个手炉,该冷还是冷的很。若说要玩什么名胜景致,这大冬天的,到处都是天寒地冻光秃秃的。雪景看个一次两次新鲜,天天出去都是白茫茫冰冻冻的,云轻歌便开始觉得百无聊赖起来。

她不想出门,呆在屋子里又觉得无所事事。原本来寒石堡之前,天天起早贪黑的忙,每天都在心里感叹什么时候能丢开手上的事儿,好好休息休息,早上睡到自然醒才叫幸福。这下没事做了,又觉得空虚无聊了。

“娘子你就是个劳碌命。没见过像你这样嫌自己没事做的。”珊瑚抿着嘴直笑,想了想又建议到,“要不娘子练练女红吧?”

“不要不要不要!”云轻歌一听忙不迭的摆手,她天生跟这些针线活犯冲,可不想自己找罪受。

珊瑚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别人家娘子在您这年纪都给自己绣了整套的嫁衣了……”

“停!”云轻歌手一伸,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快帮我想想,还有什么事儿可以打发时间的?”

珊瑚撇了撇嘴,“娘子,你要求太高,我可想不出来。你想着,我先去看看前几日拿去洗衣房的衣服干了没有。”说完,便走到门边抬手一撩帘子。“啊!作死啊!你杵在门口干嘛?吓死我了!”

“谁啊?怎么了?”云轻歌被她的尖叫吓了一跳,连忙探头去看。却见风陆正一脸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看见云轻歌向自己看来,风陆脸上愈发尴尬,他挠了挠头,结结巴巴的开口道,“我、我、是、是给你跟娘子、送、送点零嘴来吃。”一边说,他一边举起手上的网兜。

“这是什么?”珊瑚瞪圆了眼,看着网兜里的东西。(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云轻歌也有些好奇,扬声道,“珊瑚,你好歹把人让进来说话吧。”

珊瑚这才后知后觉的让开身子,眼睛却不离那个网兜。

“咦,这是冻柿子吧?”风陆一走近,云轻歌就看清了他手上的东西,恍然道。

“嗯。”风陆挠挠头,有些羞涩的开口,“冬天没什么水果,我喜欢吃这个,就给珊……娘子你也带了几个来尝尝。”

珊瑚听着有趣,伸手就去网兜里抓。“冻柿子?什么奇怪的东西?为什么柿子要冻起来?”手刚碰到网兜,就被另一只大手拦了下来。

“别抓。”风陆皱眉。

珊瑚不乐意了,“不是说送给我们吃吗?怎么又不让我拿。”

云轻歌在一边看的兴致盎然,见珊瑚又是一副火山要喷发的样子,连忙幽幽的念一句,“这冻柿子很冷的。风陆这是怕你冻着啊。”

云轻歌一语中的,原本一脸酷样的风陆顿时脸上蹭的红了。期期艾艾的不知说什么好。云轻歌一见愈发猖狂,嘴里啧啧有声,“珊瑚,你没听见他说他是送来给你尝尝的,我嘛,只是个顺带啊。”

“娘子!”珊瑚一转身一叉腰,微挑的美目一瞪,脸颊通红。

风陆则咚的一声将东西放在了桌上,转身便逃也似的出了门。

“啧……”眼看自己三两句话把人羞窘跑了,云轻歌摇了摇头,“真是的,人家不过开个玩笑罢了,至于一个两个的这样嘛……”

珊瑚脸上的红晕已经褪了些,哭笑不得的摇头,“娘子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奴婢可是正经女子!娘子这样羞我,大不了、大不了以后我不嫁人了!”

“哎哎……别啊……”云轻歌猛然反应过来,这毕竟是大吴朝,这么去开两个没有婚嫁的年轻人的玩笑,的确有些过分了。珊瑚这是知道自己性子,所以不跟自己计较。这要是放在那些世家大族里,为了这么个三言两语就上吊抹脖子的也不是没有啊!自己果然是太闲了吗?“好了好了,下次不乱说了就是。”

珊瑚看着她又赔笑又点头的样子也颇有些无奈,她也看出来了,云轻歌的确是闷的太久了。这都开始乱开玩笑了。

“娘子,实在不行,你先在这寒石堡附近开个食肆吧。就当打发时间也好。”

“啊!你这个主意好!”云轻歌弯了弯眼睛,一脸恍然,“我怎么之前没想到呢?!来来来,跟我一起去找舒大哥去。”说完,不由分说拉着珊瑚就出了门。

两人三转两转便到了舒玄的房间门口。房门半掩着,排队等回事的人已经从门内排到了门外。云轻歌一看这架势,转身便要走。谁料刚一转身,就听见舒玄温润如玉的声音在门内响起,“小妹有事找我吗?快进来吧。”

门前排队的一干人原本对她们两就有些好奇,一个个都偷偷摸摸的窥探着。这下舒玄一出声,众人更是找到了看向二人的正大光明的理由。一排目光齐刷刷的转了过来,直勾勾的盯着云轻歌和珊瑚。云轻歌立刻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排高瓦数的探照灯给照到了。

“呃,大哥这么忙,我晚点再来吧。”她有些窘然的用手指绕绕头发,半靠在门上应着。

舒玄不以为意的招招手,“你过来坐会儿。我这一会儿就好。”

在高瓦数探照灯下说话的感觉不太好,云轻歌也不跟他争执了,认命的带着珊瑚走了进去,随意的找了个离他较远的圈椅坐了下来。眼神尴尬的东飘飘西飘飘。

舒玄倒是沉稳的很,继续专心的听着面前的人汇报着北上进货的状况。说到最后,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舒总管,达克城那位……”一边说一边眼神瞟了瞟坐在一边的云轻歌和珊瑚。

云轻歌听见了,知道这是寒石堡的内务秘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该大刺刺坐在一边,顿时便觉得自己像是屁股上长了刺一样难受。

舒玄听了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说了。又探头看了一看后面排队的人,沉吟片刻,说道,“其他事情等晚些再说吧。后面的也别排队了,都散了吧。晚些有空我会再让你们来的。”

说完,伸手拿起桌上的那一盏茶,垂头抿了一口。茶水早已凉透,从口水落入肚里一路都是钻心的冰冷之意,刺得他微微蹙了蹙眉。只有一瞬,他的表情立刻换成了一贯的温文尔雅,再无人能看出端倪。

面前的人知道舒玄这是闭门谢客了。也不敢多说,干脆的站起身对着舒玄拱了拱手,又转头对着外面的人挥了挥。便推着一众人出了门。末了还没忘了轻轻帮他把门带上。

云轻歌见了这一切颇有些过意不去,“我打扰你做事儿了。”她带着几分歉意开口。

舒玄微微一笑,笑容一如既往的亲切温和,“没有。忙了一个多时辰,我也有些累了。正好收拾收拾休息会儿。小妹找我可是有事儿?”

见他如此说,云轻歌也便不多说什么了。干脆利落的将自己的来意说明白,这才能让对方的事情恢复正轨。“我这几日在堡里也闲得慌,想开个小铺子一边等封寒一边也找点事儿做。”

“小铺子?”舒玄听了她的话笑了起来,“小妹你还真是闲不住呢。既然这样……”他沉吟片刻,方才缓缓开口,“我这倒是有个棘手的事情,不如小妹你干脆花点精力帮帮我吧。”

“嗯?”云轻歌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头,坐直了身体,一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舒玄,“你说说看,看我能帮你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舒玄缓缓开口,一边说一边斟酌着用词,“小妹你应该知道,寒石堡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是下面的各家铺面。上个月我们还在京都的时候,尧城最大的那家酒楼出了些事情。那账房不知道何时欠了人一屁股赌债,自己又还不上钱,干脆就贪墨了酒楼的银子然后玩了一手金蝉脱壳。我们的人倒是将他捉了回来,但这银子据说已经被他还了赌债。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银子的事情我们不好去要回来。如今诺大一个酒楼现银只剩下了区区百两,然而银子还不是最重要的,大不了我们再补一些回去,最关键的是那酒楼的掌柜觉得自己用人不明才造成酒楼如此困境。于是铁了心要跟我们辞工。这样一来,这酒楼没了掌事的人,眼看着要周转不下去了。不如小妹你来帮帮我们?”

“尧城?”云轻歌惊讶的睁大眼。“你肯让我离开寒石堡吗?”

舒玄一听噗嗤笑了起来,“小妹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认路啊!这里就在尧城郊外百里而已。严格来说,还算是尧城地界呢。你之前出去转了那么多天,竟然没有发现吗?”

“这……”云轻歌嘿嘿傻笑了两声,连忙转开话题,“这应是你们堡内自己的事情吧?让我一个外人来管,会不会不合适?只怕大部分人也要不服气吧。”

舒玄闻言身子向后一靠,显出一个惬意的表情,“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得让他们知道,你可是正正经经的自己人。”

91.珍宝大酒楼

寒石堡大总管舒玄公子认义妹了!这个消息对于平静已久的大吴北地江湖像是一个小石子丢进了一潭平静的水面,激起了无数涟漪。[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虽然说本着一贯的低调原则,舒玄并没打算大宴四方,但江湖中人消息传的那么快,又一个个都是极为有眼色的。舒玄可是寒石堡的总管,响当当的二号人物,又与封寒多年来都兄弟感情极深。他这认个义妹再怎么不大张旗鼓,江湖上各路人马也得有点眼色啊!

既然人家不想太声张,那就只能礼到人不到了。所以,堡内宴会还没办起来,外面的贺礼却是流水一般的进了府。

只是这些事情舒玄并没有跟云轻歌讲。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告诉她,自己打算将她认作义妹。以方便她管理酒楼。云轻歌便也没觉得有什么。心道按习惯估计也就是堡里宣布一下最多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珊瑚曾经暗自跟她嘀咕过,觉得她既认了封寒未婚夫的身份,又同意舒玄的安排是不是不太好。再说堡主未婚妻的身份难道还不够分量吗?云轻歌听了笑着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告诉她,未婚夫妻什么的也就是说的好听,从关系上来说到底不如亲人来的可靠。万一她跟封寒又一拍两散了呢?

珊瑚睁圆了眼,觉得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既然定了婚约,当然是一辈子从一而终,怎么可能还有一拍两散的结局?云轻歌心里知道这完全是三观不同,自己再解释也没用。况且她这想法,只怕不管放在谁耳里都是一个惊世骇俗。于是只笑了笑并未继续解释下去。珊瑚见了她的表情,知道她心意已决,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处,只得随她去了。

从舒玄放出风来到认亲宴其实也只有三天而已。当日云轻歌领着珊瑚到了前厅,才发现这真得只是个很小很小的宴席,小到吃饭的只有她和舒玄两个人。

云轻歌看着一桌子十几道菜和看上去特意穿着隆重精致的织锦广袖长袍的舒玄微微愣了一愣。随即她便释然了,是的,以舒玄的地位,还有谁能与他们同桌呢?唯一的那个人,如今还在闭关解毒。[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云轻歌盈盈一笑,落落大方的走上前来,对着舒玄微微行礼。舒玄含笑虚扶了一把,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她落了座。随即一手捞着袖子,另一只手拎起桌上的酒壶,斟好了两杯酒。

云轻歌看着他动作优雅自若,眉目温雅俊秀,不由心中感慨。她自认为自己看人还是有一点水平的,可这舒玄却是她怎么也看不懂的人。这等风雅人物,却别有一番从容大气,怎么看都不只像是一个安于做江湖霸主的二把手的人。不知他究竟有何机遇,又是何来历,才会在封寒的身边一呆就是那么多年。

“来,小妹。”正怔忪间,舒玄已经举起酒杯递到了云轻歌的面前,“这是上好的碧水酿,入口香醇,后劲也小。女子喝也是不错的。”

云轻歌顺从的接过酒杯,微微弯着眼看着他。只见舒玄修长的手指捏着自己的那个杯子,眉目舒朗,心情舒畅的样子,噙着笑继续道,“我家中也无其他亲人了,今日小妹喝了这杯水酒,以后你我便是亲生兄妹,为兄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得你周全。若你嫁人……”他突然带着两分俏皮眨了眨眼,“那为兄便是你的娘家靠山,你的夫君若是欺负与你,为兄也绝对会给你讨回公道。”

云轻歌听了这话先是一酸,又是一暖。回想起与舒玄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他仿佛就像一股最为温润的水,无声无息的以自己的力量尽力在照料着她。亲人吗?兄妹吗?她点头,一仰脖子将手中的酒杯喝了个干净,而后轻轻脆脆的喊了声,“大哥。”

舒玄向来稳定的手因为这声大哥而不易察觉的颤抖了一下,眼眶也有些发热。他连忙举手喝尽自己的那杯酒,借着广袖的掩饰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手放下时,已经又是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微笑淡定的舒总管了。

“小妹,大哥也没什么送你的,这一只银镯是我妹妹当年最喜欢的,如今便送于你,且当你我二人结为兄妹的证明吧。”他从袖中摸出银镯,递到云轻歌的手中。看着她毫不犹豫的戴在手腕上,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尘埃落定。

谁也没想到,他今日所说之话在数年之后会以那样一种形式进行了彻底的兑现。而命运的齿轮正缓缓的开始运转。



认亲宴之后,舒玄便纠集了寒石堡上上下下所有的管事和仆从,珍而重之的宣布了云轻歌为他舒大总管的妹妹。新主子出现的消息传得很快。待到第二天舒玄领着她去了尧城的时候,珍宝大酒楼里里外外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新主子的样子。

云轻歌看见这大酒楼的名字时差点没吐口血出来,心道这谁这么有才取了这么个名字。

“从今日起,云娘子便是酒楼的掌事了。你们所有一切事务但凭她一人吩咐。”舒玄比了比身边一脸娴静的坐着的云轻歌,向着前来听命的几人吩咐。说完了,又转头向云轻歌介绍,“这是老蔡,是酒楼的大厨。这是朱贵,原本是黄掌柜的副手,如今黄掌柜的不在,一切都是朱贵暂代管理。包括账务在内。你需要了解什么情况问朱贵就好。“

“好。”云轻歌点了点头,目光已然扫过了面前恭敬站立的几人,一眼下去,各人表情各异早已铭记在心。她勾唇轻轻一笑,对着下面站立的几人道,“我初来乍到,还需点时间接手事情。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自今日起,酒楼便休业整顿。何日再开且等我通知。”

一语既出,酒楼众人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一群人看向近日主事的朱贵,再又齐刷刷看向舒玄。舒玄一见,不由微微蹙了眉。声音也冷了几分,“没听见云娘子吩咐吗?还不去挂休业的牌子?”

“这……”朱贵迟疑了一下,身后却有个小厮模样的人捅了捅他。朱贵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点头,一叠声的吩咐人去挂休业牌。

云轻歌冷眼看着,抿着嘴不说话,嘴角还带着一丝明了的笑意。舒玄递了个眼色,意在问她可要他留下,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去忙活。

舒玄见了知道她这是心中有了成算,自得其乐着呢,便微微颌首。“行了,就这样吧。你们自忙吧。我先回寒石堡了。”说完起身向外走去。

云轻歌跟着他送了几步到了门口,舒玄低头轻声道,“风陆跟着你,有事尽管差遣他。”

“好,谢谢大哥。”她点头谢过。又俏皮眨了眨眼,“你瞧好吧!”

舒玄失笑,忍不住伸手弹了弹她脑门,这才转身离开。



“不是听说咱们舒总管家里没人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了个妹妹?”见云轻歌起身走开,原先静默不语的几个人顿时炸开了锅。最先开口的是厨下负责打杂的赵大妈,她是先前提醒朱贵的那个小厮赵进财的亲娘。

赵进财撇了撇嘴,“阿娘你管的可真宽。你管她哪儿来的,舒总管说是那就是。咱们只管做好自家的事儿就得了。别操那些闲心。”

“切,你个臭小子懂什么!这小娘们一看就是细皮嫩肉的,一个女人能懂什么?舒总管为什么要她来管?你也不想想,咱们之前……”赵大妈话说了一半被儿子一个眼神给打断了。转头看去,那朱贵贴好了休业告示,正走了回来。

朱贵脸色不好看,黄掌柜的辞职之后一直都是他在代管。说起来他也在二掌柜这位置上呆了好几年了,一直被黄掌柜压了一头,完全没有再往上升的希望。如今好不容易黄掌柜辞职走人,他刚过了没多久掌柜的瘾,竟然被个空降的小娘子给压了一头。

哼,说是妹妹,谁不知道舒总管家里早没人了,哪里来的妹妹。他心里狠狠啐了一口,随便来个人就要坐享其成,这也太轻而易举了!

他的脸色一干人等都看在眼里。心里自然各有计较。赵大妈原本就把宝压在他身上的,此刻自然是同仇敌忾。而老蔡手艺好,人也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谁都不得罪。见朱贵心情不好,连忙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又嘟囔着:“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主子,咱们还是得尽心。”

赵进财却是个精明的,黄掌柜在的时候,他知道黄掌柜是老把式,自然尽心尽力的为他做事,可黄掌柜走了,这个朱贵他却不看好。朱贵这个二掌柜当那么多年升不上去,自然有他的原因在,他不说不评论,不表示他没看见。

当初那账房究竟为什么会染上赌瘾,后来黄掌柜又为什么会内疚辞职。赵进财总觉得里面有些蹊跷。但毕竟他也没什么切实的证据,自然不好随便下什么结论。私下里在家的时候他也跟自家阿娘提过,不要跟朱贵太接近了,可阿娘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反而把他骂了一顿。

再剩下的只有几个小二和杂工了。各有各的打算,自是按下不表。

酒楼这些人正小声议论着不知云轻歌下面还有何打算,却见帘子一打,珊瑚陪着云轻歌走了回来。

大堂里立刻安静了下来。于是门外突然响起的一个娇嗲女声便格外响亮,“咦,人呢,怎么歇业了?朱贵!朱贵!奴家送酒来了,快来帮忙搬一下呀!”

92.酒水钱

朱贵听见声音,下意识的抬脚就要走,目光不经意扫过云轻歌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才僵了一僵。(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低头敛眉,恭敬道,“云娘子,是固定给咱们酒楼送酒的宫九娘,她一个人卸不了这么多货,你看?”

云轻歌扫过柜台后面摞的高高的酒坛子,眼中闪过一丝闪动的光芒。她什么也没说,只微笑着点点头,“那你去吧,再叫两个人帮手。”

朱贵点头,对着几个站着的杂工招了招手,“愣着干嘛,快来搬酒!”说完转过头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阿贵呀,今天怎么这么慢?奴家喊你半天没听见吗?”院子里宫九娘一手插着腰,一手扶着驴车,柳眉倒竖,说话的用词虽然还是娇娇嗲嗲的,那语气可是透出了一股子凶狠的意味。“一百坛酒,老价格。”

朱贵有些为难的往门里看了看,把宫九娘拉到了远远的角落,压低了嗓门道,“九娘,今日先不结钱,晚几日给你送去可好?”

“为什么?”一听不结钱,宫九娘一副要炸毛的表情,眼睛瞪着朱贵,仿佛他敢再说一个字,就要跟他打起来。

宫九娘从来不是个好惹的,脾气是远近闻名的炮仗,一点就着。可她长了一副窈窕妩媚的身段,外加心情好的时候撒起娇来能酥死个人,朱贵早就垂涎三尺。自他代了酒楼掌事,立刻便换了这宫九娘给大珍宝送酒,价格也抬得高高的。宫九娘见了哪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的,她从来不是个跟钱过不去的,看在这银子的份上,多多少少也让朱贵进了她家门几次。

可今日朱贵一说要推迟结银子,她心里立刻就点上炮仗了,“哼,整整一百坛酒,你拿了东西就不想给钱?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不行!你给我说清楚!”

“哎哟我的姑奶奶……”朱贵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捂住她的嘴,“你可别嚷嚷了!万一被里面听见,我这可说不清了。”

宫九娘眼珠一转,想起先前看见的停业牌,知道这珍宝大酒楼定然是出了什么变故。她一把拽下朱贵的手,冷哼一声,“你给老娘说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

朱贵撮着牙花子酸疼了半天,这才期期艾艾的开口道,“今日我们东家大总管来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你们东家大总管?那个舒公子?”宫九娘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她早几年在大酒楼附近碰见过舒玄一次,当即就惊为天人,从此以后心心念念总不忘。这次愿意跟朱贵搅合在一起,多少也有点隐约的希望自己能再见见舒玄。“哎,他走了吗?”

“走了走了。”朱贵见她的样子心里有些不爽,这臭娘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居然还肖想舒总管。“他带了个小娘子来,说是自己的妹子,咱们这珍宝大酒楼以后就归那小娘子管了。我这代掌事啊,今天也算是做到头了。所以你这酒钱,总得让我合计合计,再想了折子报给你。”

“妹子?他还有妹子?”宫九娘好奇的向酒楼里张望了两眼,隔得太远,她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两个身型陌生的女子站在里面,然而究竟生的什么模样却是看不清的。她微微眯了眼,好奇心上来,便怎么也止不住,总想着想个办法能看一眼那舒公子的妹子才好。

“别看了。你先回去吧。啊?”朱贵低声催促一句,“我也不知道那小娘子什么脾气。总不能冒冒失失的就把帐给了她。再等两天,我一定亲自把酒钱给你送上门。”话说到后面,声音低了几分,还带着说不出的暧昧气息。

然而当他自以为风流潇洒的再看一眼宫九娘的时候,却见对方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朱贵觉得被扫了面子,原本心情就不好,如今更是难堪。瞬间脸色就沉了沉,扬起了嗓门道,“好了,酒我点过了,一百坛正好。宫九娘你赶紧回去吧。”

粗嘎高亢的嗓门吓了神游的宫九娘一跳,她转身看向朱贵,差点破功叉腰大骂出来,然而不知心下想到了什么,竟然生生憋住了即将骂出口的话,只伸出手猛的将半拦在面前的朱贵一推,自己迈着大步就冲进了酒楼。

云轻歌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见那送酒的女子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只云淡风轻的笑着看着对方。

云轻歌展颜一笑,宫九娘眼前一花。待定了神一看,不由赞叹出声,“哟,这位娘子好生俊俏。奴家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美的小娘子呢!哎呀,小娘子这么漂亮,心肠定是个好的。我这酒向来是结现钱的,今日朱掌柜非不肯给我结,说要等小娘子你来做主。小娘子,你就给姐姐做个主,把钱结了呗?”

一句话出口,场中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云轻歌,刚跨进门想拉回宫九娘的朱贵也愣住了。他素来知道宫九娘是个荤素不忌的,没想到胆子这么大,就这么跑进来要钱了。不过,他垂下了手,探究的看向云轻歌,这样也好,让宫九娘一个外人来试试看这云娘子的底,省得自己上前了。

云轻歌仿佛并没有看见四周各异的眼光,只轻轻柔柔的一笑,软声道,“好,这位娘子别着急。既然一向都是现结的,那今日也定会把钱结给你。只是不知你这酒是什么价呢?”

“八十文一坛。一百坛就是八吊钱。”宫九娘乐开了花,一边报价格一边暗自得意的斜睨了朱贵一眼,瞧你那胆小样,这小娘子多软和啊。

云轻歌依旧笑的温温柔柔的,转头对着朱贵点点头,“行,那赶紧付了吧,哪能欠着钱不给呢。”朱贵一听心里也乐了,感情这就是个软柿子啊,那自己刚才都瞎担心些什么呢?他神色一轻便领着宫九娘去拿钱。连走路的背影看上去都松快了很多。

想想也是啊,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娘们,能懂什么啊?舒总管放过来估计也就是哄她开开心。自己只要哄好了她,这大酒楼里实际管事的还不是自己嘛!朱贵越想越开心,等走到放钱的地方的时候,已经眉眼都是笑了。

他取了钱给了宫九娘,顺便在她手上使劲的摩挲了两下,“好了,钱给你了,这下开心了吧?”

“死相!”宫九娘一个媚眼抛过去,朱贵觉得自己身子都酥了半边,“那我走了,下次送酒还是老时间吗?”

“好好!”朱贵胡乱答着,左右看看没人,忍不住又伸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晚上我去你那吃饭。”

宫九娘不置可否的扭扭水蛇般的腰,媚笑着抱着几大串铜钱转身出去了。朱贵痴痴的看了会儿,才又转出大堂。

大堂里云轻歌已经坐了下来,珊瑚恭恭敬敬的站在她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发一言。而面前那些先前集合过来的人正在一个一个做着自我介绍。云轻歌听的很仔细,每个人说完了她都会亲切的跟对方拉两句家常,再让珊瑚赏个小荷包。荷包看着不大,摸上去还是鼓鼓的,很是实诚。每个接到荷包的人都面上一片喜色。

看见朱贵走了回来,云轻歌照例比了比,示意珊瑚把荷包给朱贵。“朱掌柜的辛苦了。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请笑纳。既然我今日接了这大酒楼的事务,还得劳烦朱掌柜的将酒楼的账簿给我看看。”

朱贵接荷包时笑意盎然的脸,在听见账簿二字的时候僵了一僵。他顿了顿,而后依旧笑着回道,“云娘子可要我帮忙找个账房先生?这酒楼账簿又多又繁杂,不瞒娘子,就是我也不大会看。先前那孙先生跑了后,我也只能粗粗记一记而已。”

“不用不用了。我就自己随便看看。没账簿咱们酒楼开张也不方便。休业只是暂时的,还得尽早开门才是。”云轻歌轻轻摇头,眼睛四下一扫,又回到了朱贵身上,一脸的懵懂和天真的笑。

“好。”朱贵也不推辞,干干脆脆的答应下来,眼睛一转,又问道,“不知道云娘子你是打算把账簿都看了呢,还是要怎么看?”

云轻歌一听,连连摆手,“我可看不了那么多,就把去年元月开始到如今的给我就好。”说完又迟疑了下,“我过五天就给你运回来。”

朱贵听了这话,肚子里快笑死了。一年多的账簿,就看五天?天王老子来他也看不完算不清好吗?真是做样子想吓唬我们呢。他也不说什么,只点头应好,挥挥手就让人去搬账簿。

片刻之后,云轻歌的马车里就堆了上百本的账簿,煞是壮观。

云轻歌一副受了惊吓又不愿说出来的样子,只让朱贵领着自己在酒楼各处转了一圈就匆匆打道回寒石堡了。



马车里,珊瑚终于憋不住开口了,“娘子,这朱贵一看就有问题。你怎么对他那么客气啊!”

云轻歌嘿嘿一笑,“急什么。我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拿什么去跟他对质?就算有问题,我也得先找到证据不是?”

“你说这些账簿吗?”珊瑚转头扫了扫堆得小山似得的账簿,脸色也有点发白,“咱们这看得完吗?据说最老资格的账房先生如果要盘一年的帐也得至少个把月呢。你就五天,能看出什么来啊?”

云轻歌抿着嘴狡黠的一笑,“我这不是还有你吗?”

93.春饼

云轻歌带着一马车的账簿离开后,果然接连几天都没出现。[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珍宝大酒楼的众人过的是既清闲又忐忑。东家不说要开张,他们也不敢擅自做主,酒楼关着基本也没什么事情做。也就负责清洁卫生的两个杂工每天楼上楼下的打扫一遍,扫扫地擦擦灰。做完了,一群人呆呆的看着满屋子的安静,心中打鼓似的七上八下。

换了掌柜,后面会不会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会不会烧到自己的身上?这大酒楼后面到底还开不开?开的话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算计和纠结。唯一一致的是所有人都在急切的期盼着云轻歌的再次出现。

云轻歌这些天可就要忙多了。她拉着珊瑚一头扎进屋子里就开始盘账。

大吴朝盘账之所以慢,其实是因为还没有系统的各种统计图表出现,并且所有的账目都记的极其原始,看习惯了阿拉伯数字,再去看那些写着“今日购入母鸡贰拾只”的账目,别提感觉有多落后了。

好在云轻歌当年读MBA的时候,会计课的老师尤其严格,逼着他们认真学了些基础的会计入门。这时候的账务还很简单,就是记个收入支出,比前世那些复杂的会计报表收益表要好做的多。云轻歌第一件事就是做了简单的分项收支表,然后带着珊瑚一起把所有的账目按时间全部腾清。

光这一项工作就足足做了两天。

第三天的时候,她去找舒玄借了个算盘打的特别好的账房先生,没办法,没有计算器,光靠笔算的速度远远的不够。

账房先生姓李,是寒石堡现任总账房的师父,已经七十多岁了。原本在家颐养天年,硬是被舒玄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请了回来。回来一听说云轻歌要用三天时间把一年的帐盘完,差点撂了挑子。

“胡闹、胡闹!”李老先生吹胡子瞪眼的要发脾气,“账务一事事关紧要,怎可以如此儿戏!三天时间盘一年的?老夫不做这种糊弄人的事儿!”

众人都有些尴尬,其实除了李老先生,连舒玄都觉得云轻歌的话太儿戏了些。[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再厉害的账房先生,也没听说三天把帐盘完的。云轻歌也不辩白,只笑眯眯的将老先生请进了屋子,又把自己做好的收支表放在了李老先生的面前。

李老先生一看,立刻眼睛直了。指着表格中的阿拉伯数字连连追问。云轻歌也不藏私,大大方方的将数字怎么用讲给了他,接着半是恭敬半是调皮道,“都说李老先生您是珠算大拿,不知道老先生能不能三天帮我把这些帐盘完了?会不会算不清出错呢?”

“哼!小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李老先生冷哼一声,捋了捋稀疏的山羊胡子,瞪了云轻歌一眼,眼睛里却有隐瞒不住的一丝笑意和跃跃欲试,“这点子东西我要是算错了,就让我这个李字倒过来写!”说完,便找了屋子正中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又自包裹里拿出几十年从不离身的那把宝贝算盘。

算盘是红木做的,用了几十年,加上主人的精心养护,看上去光滑如新,却又温润光泽。

李老先生拿着算盘在手,上下一振,算盘珠子齐齐跳动,发出响亮的啪啪两声。“来吧,报数!”

云轻歌跟珊瑚对视一眼,抿嘴一笑,施施然拿起了第一本账簿,轻轻脆脆的开始念数字。

……

虽然说有云轻歌的表格加数字利器,还有李老先生一手出神入化的算盘功夫,几个人三天盘完账也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儿,待到最后一天黄昏时刻,云轻歌的房门终于打开。她虽如同往日一般嘴角含笑,可眼睛下那乌青的的阴影和憔悴的脸色明明白白的表达出了她这几日的辛苦。

只见她深深的对着李老先生行了个礼,恭敬的亲自扶着他向饭厅走去。而珊瑚在房中将所有的账簿收拾完毕,才匆匆出来赶上了他们。

饭厅里早已摆好了晚膳。这是几人这几天来第一次舒舒服服坐在饭桌前用餐。桌上的东西既简单又特别。

一大盆红绿相间的炒杂菜,里面还有云轻歌特地点名花了大价钱搜罗到的菠菜——虽然已经是正月末,可北方天气寒冷,还是大雪封门的日子,寻常人家除了菘菜和各类腌菜以外几乎找不到蔬菜的影子。这一盆里的菠菜是她特地央求了舒玄找人去南方一点的地方快马运回来的。还有绿豆芽,是珊瑚到了以后照着老习惯自己发的,也是稀罕物了。还有土豆丝、鸡蛋。几样菜炒在一起,颜色颇为养眼。

一碟子切的细细的大葱,是同菠菜一起买回来的。

一盘子薄薄的面饼。

一碟子酱料。

还有一碟子放凉切成薄片的冰糖蹄髈。

再来就是每人一碗熬的香稠的白米粥。

虽然这一桌子是云轻歌亲自吩咐置办的,她早就心中有数,可在看见桌上这琳琅满目的盘子和碗的时候,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可是卷春饼啊……她曾经的最爱啊!

飞快的入座,拿起一张饼,先抹上酱料,而后放上蹄髈,又征询了李老先生的意见放上少许葱丝,然后夹上满满的炒杂菜,细心的卷好。云轻歌觉得自己嘴里的唾液简直是源源不绝的在往外冒。

她赶紧将手上卷好的春饼递给李老先生,而后自己也卷了一只。再不顾座中尚有面露好奇的舒玄和被她硬拉着坐在一起用餐的珊瑚,迫不及待的就狠狠咬了一大口。面饼的淡然和着菜肉的满足,还有提味的酱料,云轻歌只觉得好久没吃过这么让自己心满意足的饭了,就连卷好的春饼里有油水顺着缝隙漏了下来,流在了胳膊上,她也全然没顾得擦。

舒玄见了先是呆怔了片刻,随后无奈的笑了起来。这些天云轻歌有多忙多累他都看在眼里。原本自己将酒楼交给她打理只是想让她有点事情做做,不至于成天闲的无聊——她跟他见过的那些女子都不太一样。她对坐在家里闲磕牙或者绣绣花无病□□一下之类的事情完全没兴趣。只有这些原本应是男人做的工作和产生实际价值的忙碌才能让她由衷的笑出来。但舒玄也没想到云轻歌竟然接了这酒楼就这么拼。其实寒石堡那么大摊子产业就算有这么一个亏损的,也不算什么承担不起的事情,而且他想以封寒对她的态度,就算她把整个寒石堡都败光了,想来封寒也不会多说什么。可她上来就是盘账。别人用一个月两个月做的事情,她硬是熬着用五天做完了。

那一笔一笔账目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别说他们这些外行瞠目结舌,就连素来自负于自己的一身算账技艺的李老先生都明里暗里当面背地的夸了她不知道多少次。

这个女人就像是个挖掘不尽的宝藏,你总在看过她展示的面貌后惊叹无比,然后她又不经意的将更令人惊叹的面貌显露出来。

舒玄一边暗自感叹,一边学着云轻歌先前的样子卷好春饼,斯斯文文的一口一口的吃着。果然是美味。他对着正惬意的喝着白粥的云轻歌流露出赞许的微笑。完全没发现自己对于她的夸奖和纵容已经慢慢开始超出了自己曾经的预计。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吃饭的众人谁也没开口说话,都沉浸在这第一次尝到的美味当中。直到云轻歌将最后一块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在手中,得意洋洋的卷着菜。舒玄才突然想起自己有事情忘记和她说了。

“小妹,寒石堡前日收到了一封指名给你的信。”他侧头看着她埋头苦吃,眼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宠溺。

云轻歌闻言讶异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挑了挑眉,“给我的?”她这才到多久,什么人竟然消息这么快,居然知道了?“谁写的?信在哪儿?”

“是你在并州的一个老熟人。”舒玄回道,自袖子中掏出信递给了云轻歌。

信封早已微微卷曲,可见被舒玄随身携带了颇有几天。云轻歌接过来道了声谢,便看向上面的字。“云氏娘子亲启。”下面并没有落款。

“咦,大哥,你怎么知道是谁写的?”她好奇问道。

舒玄看着她毫不避讳的利落将信封封口的朱漆扯开,悠悠答道,“是那人悄悄将信送到了临安的暗桩。”

“什么人这么大本事?”云轻歌一边嘀咕,一边展开信纸。

陌生的字迹,劲瘦有力。信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气,在这冰天雪地的北国闻起来让人格外怀念。

云氏娘子敬启,

一别半载。近闻你已到达寒石堡。想来近况安好。

当日你我约定之事俞某铭记心间,想必你亦如此。此信意为告知你约定之事时机到矣。

寒石堡存有玄火花两枚,是我身中之毒之解药。望云娘子择其一将之赠与我,以解某身中之毒。

盼速回信。

俞酌。

对了,难怪前几日舒玄跟她说寒冰草之毒的时候,她觉得这么耳熟呢。这不就是俞酌中的毒吗?云轻歌想起当初在临安的时候秘密见到俞酌的情景,那夏天里烧的滚热的地龙,还有裹着厚厚披风的俞酌,不由轻轻打了个寒噤。她无法想象封寒有朝一日变成那副样子。那真不是正常人能忍受的痛苦。

说起来,舒玄说正常人只能忍得过三次毒发,可当初听俞酌的口气,他中此毒应该颇有年头了。如今又是半年过去,不知此人如今境况如何。

云轻歌心中千万个念头转过,白净的手指捏着带着茉莉香气的信,微微出了神。

94.新官上任三把火

密闭的小屋里,地龙烧的足以让人一进屋就落下一层汗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床上的人却还是面色苍白。瑟瑟发抖的使劲拽紧了厚厚的棉被将自己裹的更紧些,他的牙齿控制不住的打着架,发出格格的声音。抓着被子的手细长瘦削,犹如指骨上附着一层皮,指节突出,让人看着心惊肉跳。

时间一点一滴的走着,对于床上的人显得格外的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同置身十八层地狱的煎熬。这痛苦喊也喊不出,只能拼尽了全身的力量和精神硬生生的扛着。

俞酌已经懒得去数这是第几次发作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他在心里苦笑一声。如果说封寒毒性发作的时候还可以以内力来抗衡缓解,从未习过武的俞酌所能有的唯有他那惊人的意志力而已。

与此同时,同样被煎熬着的还有守在门外的小勺子。俞酌最近毒性发作的愈发频繁,他每次都只能提心吊胆的在门口守着。一边要打发掉外人的窥伺,给他们以会长大人只是在休息的假象,一边还要担心着俞酌能不能熬的过去。

他是自三老爷一家搬回主宅的时候就陪在俞酌的身边的。两人可以说自小一起长大,这情分比亲生兄弟也不差。更何况,当初俞酌会中这个毒,也有他的原因在内……想到这里,小勺子攥紧了拳头,心中生出满满的懊恼和悔恨。当初若不是自己年幼贪嘴,爷也不会中了那些小人的奸计。还有小厨少爷……

砰!屋内突然传出闷闷的一声响。小勺子猛的弹跳起来,脸色惊的煞白。他左右看着无人,连忙将门打开,冲进了屋子。

俞酌歪倒在床上,半个身子都落在了外面,看上去了无生息。原本放在床头的杯子此刻正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

“爷!爷!”小勺子红了眼,颤抖着伸出手去扶俞酌。歪倒在床沿的身体一动不动,任小勺子怎么使劲去抬他,都沉重无比。

小勺子的嘴唇也抖了起来,“爷!爷!你应我一声啊!”眼中迅速起了一层水雾。他试探着将手放在俞酌的鼻子下,努力定下神来感受了片刻,终于感受到了那一丝微弱到随时会消失似得气息。

“太好了……”他松了口气,抬手抹去逸出眼眶的泪水,提起力气,使劲将俞酌的身子在床上摆正,又端来热水反反复复的帮他将脸和四肢擦拭干净,直到皮肤泛出隐隐的粉色。这才小心翼翼的掖好被子。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云娘子,你可快点把解药送来吧。”他看着床上尚在昏迷中的俞酌,喃喃自语。



云轻歌看着手中的信为难极了。她的确欠俞酌一个人情,也愿意尽力达成他的要求。可他如今要的是寒石堡的东西。这玄火花偌大一个寒石堡也只有两朵,想来肯定是个稀罕物。不是什么白菜萝卜她可以随便开口的东西。更何况封寒如今还在闭关,她如果直接问舒玄要也不合适。蹙着眉发了会儿呆,她轻轻叹了口气,将信纸重新折好。放回信封。这事,至少得等封寒出关再说了。

“小妹可是有什么为难事?”舒玄看着云轻歌阴晴不定的脸色,试探的问道。他尊重云轻歌,并没有拆开信,但也实在有些忧心,不知道什么人这么神通广大,竟然将云轻歌的行踪掌握的如此精确,并且还能把信递到寒石堡的暗桩里。

他想起当初在临安城,云轻歌曾经失踪过的半天。那半天里,封寒和他带着一干风卫几乎把整个临安城都翻了过来,然而却找不到她的踪迹。难道,这两件事都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云轻歌不知道他心中那些揣测,暗自斟酌了下,觉得还是先不说的好,于是只轻轻摇了摇头,“无妨,是个旧时认识的好友,来信问候而已。”

想起俞酌,她突然又想起这些日子一直梗在心头却无人可问的疑问,“大哥,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你说。”舒玄点点头,目光温和。

“当初在京都一直跟着我的白锦娘和狗娃现在何处?他们可好?”到寒石堡事出突然,珊瑚是跟着来了,可锦娘姐姐和狗娃当时却是在家的。这么多天了,云轻歌一直心中担心,生怕她们两有什么意外。

舒玄听了她的问题脸上显出片刻迟疑,但很快就被他巧妙掩饰过去。“白锦娘与狗娃当时是在四平巷吧?应是无事。”

“呼。那就好。”多日悬而未决的事情有了答案,云轻歌终于放下心来。“对了,我对比了一下珍宝大酒楼的帐目,恐怕有些问题。不知大哥可要看看?”

“好。”舒玄点头,站起了身。“我在议事厅等你。”

众人都已吃的差不多了。李老先生毕竟年纪大了,连熬了几天,吃着饭都差点睡着了。云轻歌看着不忍,连忙吩咐人将老先生好生送去客房安歇。自己回屋拿着盘好的账本又急匆匆的去找舒玄。

珍宝大酒楼的账目说清楚也清楚,说有问题也有问题。整体的出入账目是可以对的上的,只是有部分物品的价格远远高于市价,每日报的损耗也比正常的要高出许多。

云轻歌将账目中的疑点一一指出,而后眨巴着一双美目看着舒玄。

“小妹可有什么想法了?”他问她。

云轻歌却是不答反问,“大哥,这珍宝大酒楼里的人,身家来历,各处关系,你们可有详细记载?”

舒玄眼中划过一丝赞许,他点了点头,“寒石堡各处产业主要管理和任职者都会有相关身家调查。至于下面的小工,也会有些粗略的记载。你且稍等,我去给你找来。”

云轻歌坐等了片刻,就看见舒玄手上拿着本册子转了回来。他翻开其中一页,递给了她。“你自己看下吧。”

她仔细看了半晌,心中大致有了计较,又问他,“这些人,我可能处理?”

舒玄略一沉吟,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手指其中一人补充一句,“这个你先别动,恐有些要害。”

“好。”云轻歌应了下来,在心中细细盘算了会儿,这才站起身,“谢谢大哥,我心中有数了。一会儿还得去拟个新的章程出来。大哥自去忙吧,我就不占用你时间啦。”

说完潇洒的挥了挥手,又钻回了自己屋子。这一夜,云轻歌屋子里的灯直亮到了后半夜才灭。舒玄路过几次,看着门缝里透出的灯光,想着要不要叮嘱她早些休息。驻足片刻,到底还是笑着摇了摇头。难得看她恢复了些精气神,自己还是不要多嘴打扰了吧。

第二天一早,云轻歌便带着珊瑚出发了。一行人辰时便到了位于尧城的珍宝大酒楼。没有东家的吩咐,酒楼的门紧紧关着。停业的告示牌像往常一般挂在大门前。云轻歌绕进酒楼后门,远远的便看见一群人百无聊赖的坐在大堂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内容无外乎东家长西家短之类,并没什么营养。

她顿了顿脚步,轻咳一声,脸上摆出一副无害的笑容,向内走去。

轻咳声惊动了正在闲聊的一干人。几人抬头看见是她来了,脸上纷纷显出恭敬有礼的样子,站起了身给她行礼。只有朱贵面上有一丝慌乱一闪而逝。

“各位久等了。”云轻歌气定神闲的坐在大堂中间的椅子上,“账簿我已经都看过了。黄掌柜离开以后各位都做的很好。希望大家以后还是一日既往的能坚持下去。”

账簿看完了?众人心中疑惑颇深,但谁也没敢问出口。朱贵兀自在心里想,这小娘子怕只是做做样子吧?这么多账簿,能看得完才奇怪呢。果然就是个纸老虎啊。

云轻歌扫了一眼下面站着的一干人面上各异的脸色,继续稳稳当当的说道,“明天起酒楼继续开张。一切还按老规矩来,我就不插手了。只是有一点……”她顿了顿,微笑了一下,“从明日起,所有经手财物的人务必签字按指印方可行动。无论是进货,还是领取物品,抑或交付银子,没有例外。我准备好了本子,请大家千万别忘记了。但凡忘记签字者,必须以双倍的资金进行赔偿。都记住了吗?”

“是。”稀稀拉拉的应和声响起。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算是烧起来了。只是,每个人心里都觉得疑惑万分,不知道云轻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掌事的发话了,他们总要照做。只有赵大妈出了声道,“云娘子,老婆子我也不认字,这名该怎么签?”

“无事。”云轻歌温温婉婉的笑,“总归明日才能开业。今日还有些时间。都有谁不认字的,站出来,我来教你们签个字就是。”

众人面面相觑,到底还是站出来足有六七个人。云轻歌一一问过了名字,挑了其中最简单的字出来教与他们,叫他们从此后签名的时候只管签这一个就可。

待到下午,几个人都能熟练的写出自己的签名了,云轻歌又将早已准备好的签名簿一一发了下去,告诉他们什么时候该在何处如何签名。又嘱咐一句明日正常开业,这才带着珊瑚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当晚是朱贵与宫九娘约好见面的日子。他见云轻歌回程,迫不及待的就找了个借口溜出了酒楼。路过簧门街上有名的卤菜铺子还特地切了一斤上好的猪头肉提在了手上。宫九娘爱吃的东西他总是牢牢的记在心里。

七拐八绕的到了城南的一条小巷子里,朱贵熟门熟路的走到一扇看似破旧不起眼的小门前,使劲拍了拍门,“九娘,九娘。”

门吱呀开了,宫九娘只穿了身水红的中衣,外面松松的裹着条银狐皮的披风,一双精致的锁骨在披风下若隐若现,看上去别样的香艳。

朱贵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掐住了呼吸,喉咙里发出难忍的咕噜声,迫不及待的一把搂住了宫九娘就往门里走。

95.宫九娘

“我的心肝儿哟,可想死爷了!”走进院子,朱贵一脚踢上门,连手里拎着的猪头肉都来不及放下,伸出嘴便往宫九娘的嘴上凑。[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宫九娘也不知用的什么香,丝丝缕缕幽幽然的钻进朱贵的鼻端,引得他心里一把火蹭的就旺了起来。宫九娘见他凑上来,嘻嘻笑着往后躲,一边躲一边念着;“我的猪头肉你别给我糟蹋了。”

朱贵没得逞,恨恨的捏了一把女人的水蛇腰,嘀咕道,“感情我还不如一斤吃食。”

宫九娘闻言捂着嘴吃吃直笑,假意推搡了他一把,“死相,说什么呢。在院子里就这么急吼吼的,隔壁都还住着人呢。”

“好好好。美人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朱贵听这话心里舒坦了些,一边涎着脸笑着,一边快步走进屋里。熟门熟路的找了个盘子出来,将猪头肉放下。桌上早就备好了酒菜。虽然不多,看上去也精致可人。他见了不由更加得意。宫九娘是远近闻名的酒坊西施,人长的美,性子虽有点泼辣,但也十分知趣。自己能做的了她的入幕之宾,实在是平生一大得意之事。若是再加把劲,能把人娶回家,那就更好了。

宫九娘娉娉婷婷扭着腰肢也走到了桌边,对着朱贵便飞了个媚眼。“奴家这手艺可还入的了爷的眼呀?”

“入得、入得,都是爷爱吃的。”朱贵目光一扫,眼睛都眯了起来,简直是心花怒放。这小妖精今天也不知道碰见什么好事了,心情如此好,连带自己也受惠。

宫九娘顺势便坐在了朱贵的腿上,身子软软的半靠在他胸前,一手拎起桌上的酒壶,斟了一杯酒,举在朱贵的嘴前,“爷来喝一杯?”

“唉~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朱贵早已被迷的晕头转向,一只手在女人身上不老实的摸着,“要喝也得你陪爷喝啊!”说完,他凑上去跐溜抿了口酒,顺势就凑到了宫九娘的嘴上,亲着嘴给喂了回去。

一时间,房间里只听见啧啧的亲嘴声和偶尔的喘息。过了片刻,朱贵这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了宫九娘娇嫩的樱唇,朦胧着一双眼,哑声道,“小心肝儿,要不你还是先陪爷乐呵乐呵吧!”

“哼,瞅你这急色样!我肚子还饿着呢,急什么急!”宫九娘美目一瞪,直把朱贵半边身子都瞪酥了,“先吃饭,其他的再说。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朱贵知道她的脾气,说一不二,只得悻悻的点了点头,抬手取了桌上的筷子,夹了口菜便想喂她,谁料宫九娘如同泥鳅似的一扭身子便退出了他的怀抱,施施然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

“吃饭吧。”她面上的神色突然淡了下来,只自顾自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菜,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朱贵见了不由心中奇怪,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变脸就变脸了?

“九娘,你这是怎么了?想起什么不痛快的事儿了?”他小心翼翼的问她。

宫九娘抬眸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开口道,“我问你,你答应我的事儿可还算数?”

朱贵愣了愣,很快脸上堆起了笑,“算数,当然算数。你不就是想要珍宝大酒楼吗?你说你费那么大劲干嘛呢,早点点头入了我家门,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你?”宫九娘面露不屑,“你就是个代掌事,如今你们东家又派人来了,你还有地位吗?”这话说的尖刻又诛心,若是放在平日里,朱贵肯定会大光其火。可今日他却只是嘿嘿一笑,好像宫九娘说的仅仅是孩童的戏语而已。

“那个什么云娘子啊,只是个纸老虎而已。”他点点手中的筷子,得意的扬了扬眉毛,“花了五天时间号称盘完了一年的帐。骗谁呢,大罗金仙下凡也盘不完!再说我的帐目做的平的很,就她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架势,怕是连米面多少铜板一斤都不知道。你放心!”他意味深长的笑了,“她最多也就是来玩玩,这珍宝大酒楼依旧是我朱贵的地盘。只要你肯跟着我,送你一半也无妨啊。”

宫九娘听了这话露出了半信半疑的表情,“是吗?上次见她不是被那舒总管带来的吗?”

“哼,那有何用?”朱贵不屑的撇撇嘴,“绣花枕头稻草心而已。好了好了,总说这个干吗?来来,早点吃饭,咱们早点安歇啊……”

“是,爷,奴家给你夹菜。”宫九娘像是被朱贵的话取悦了,再不追问什么,殷勤的伺候起他吃饭来。

朱贵志满意得的一笑,伸手捏了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心肝儿,爷最疼你了。”

没过多久,宫九娘这简陋小院子里的灯火就熄了。月色下隐约能看见屋子里有人影在勤奋耕作,娇声莺语连绵不绝的足响了有大半夜才渐渐安静下去。



就在朱贵和宫九娘在小院里翻云覆雨的时候,寒石堡内云轻歌笃笃笃的敲响了舒玄的房门。“大哥,有空吗?”

舒玄略带诧异的抬头看向她,听说她一早就去了酒楼,难道是又有什么状况了?他站起身,示意云轻歌进门,“可是遇见什么麻烦了?”

云轻歌摇头,眼中有慧黠的光一闪而过,“我今天想了下,大哥既然请我打理酒楼,咱们是否要签个聘书?“

“聘书?”舒玄愣了愣,这妮子的帐可真是门儿清呢。

云轻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当初老掌柜在的时候,大哥可是与他签过聘书?”

“自然签过。”舒玄点头。

“那就是了。总不能因为你认了我做妹妹,就克扣我的薪水吧?”

这话说出来,云轻歌自己先噗嗤笑了。舒玄一脸的哭笑不得,克扣薪水,亏她想的出来,如今在堡里她要什么不是但凡吩咐下去了立刻就有人送上来?虽说堡主未婚妻这个头衔因着封寒闭关一时没有公布于众,就他认下个妹妹也足够众人对她敬仰三分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似乎也能理解她的想法。云轻歌之前辛苦攒下的积蓄因为突发的劫人事件而丢在了京都城四平巷,此刻她与珊瑚二人要说一文不名也不算夸张。舒玄知道她素来是个独立的性子,吃穿用度都在寒石堡里想来已是底限,想再给自己攒点私房钱什么的,倒也不难猜到。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温和一笑,又忍不住屈指轻弹了下她的脑门,“就你鬼心思多。既然要签聘书,那我就还按老掌柜的条件给你。每月一吊月钱,外加三成酒楼的干股分成。”

云轻歌眼珠一转,心知舒玄到底还是给她放水了。他并不清楚她的能耐,酒楼能否继续经营得体也为未可知,就给了自己这么高的薪水。“好。那我就谢谢大哥了。”有钱不要岂不是傻瓜?大不了她努努力,帮着把这酒楼再多发扬光大些咯!自己有了在京都开食肆铺子,帮人策划早茶的经验,再加上前世学的那些理论知识,再多问多听多看多想,她就不信她争不出一片新天地来。

两人都是行事干脆高效的人,当即舒玄便行云流水的写下了两份聘书,签字盖章,一家一份。云轻歌担任珍宝大酒楼之事算是板上钉钉,记录在案了。

看着云轻歌心满意足的将聘书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再装在荷包里。舒玄开口叮嘱道,“你若需要人手物资,尽管跟我说。我自会安排下去。若是找不到我……”他迟疑片刻,问道,“当初封寒给你的那块名牌可还在?”

“在。我一向贴身放着。”云轻歌点了点头。

“你拿那名牌去各处讨要东西,或者下达吩咐也是可以的。”名牌事关重大,他依旧不敢将全部含义告知与她,且先这么说吧。

云轻歌不知道他心中的计较,只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来,开口问道,“不知道这寒石堡里我是否可以随意走动?”她自来了以后,总怕自己不小心走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江湖首领的堡垒,听说是有很多机关隐秘的,是以就算想散步也只敢绕着这一栋主屋转悠。

舒玄失笑,寒石堡最机要的地方就是他们住的这栋主屋了,这里她都能随意走动了,还有什么地方不能去的?嗯,对了,倒还真有一处。“西北角有个小院子,那地方你别去。其他随意就是。”

“西北角的院子。好。我记得了。”她郑重点了点头。而后兴高采烈的跟舒玄挥了挥手,“那我去熟悉地形啦。”

说完便领着珊瑚迫不及待的出了主楼。

寒石堡很大,除了主楼外还有大大小小的许多院落和房屋。有的是办公用地,有的是库房用地,还有很多是给堡内上上下下的人居住的地方。这里若是不熟悉的人来走,还颇有些复杂。

而云轻歌最大的特点之一便是路盲。两人先是朝着一个方向溜达,没一会儿便没了路,只得再拐向其他方向。这么左拐右拐的一逛,很快便丧失了方向感。

“娘子,咱们还是找路回去吧?”看着前面静无一人的羊肠小道,珊瑚觉得有些背后发寒。不知为何,分明之前路上还有不少值守或是来往办事的下人,走到这来以后却是一个人都看不见了。

云轻歌也觉得有些胆怵,点了点头拉着她便往回走。谁知道越是着急越是出错,明明记得来时是一条小路,往回走的时候面前却出现了好几处分岔。结果二人是越走越偏,片刻之后,已经完全找不到来路了。

珊瑚和云轻歌面面相觑,左顾右盼了半晌,才发现不远处有个小院子,门上挂着灯笼,在这寒冷的黑夜里透着温暖的光。

“走,问问路去。”云轻歌精神一振,指了指院子,迈开步伐。

96.凡少爷

“不知道是谁住的院子。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怎的这么偏僻?”珊瑚有些狐疑的看看小院,心下警惕。眼看着云轻歌已经走出了十来步,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院门紧紧关着,除了门廊上的几盏灯笼随着冬日的夜风轻轻晃动,此处空无一人。珊瑚暗自蹙了蹙眉,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眼下她们二人迷了路,光靠自己怕是走到天亮也未必能找到如何回去。

云轻歌与她对视一眼,想了想,安慰道,“无事,总是在堡里,怕什么?咱们不过问个路而已。”说完,轻轻的拍了拍珊瑚的手,便信步上前叩响院门。

叩叩叩。

叩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与响亮。二人等了片刻,院门却没有开。珊瑚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勇敢道,“我再敲敲看,许是正好有事没听见。”说完便伸出手去抓门上的门环。

就在此时,院子门被人从里面猛然拉开,异常刺耳的吱呀声吓了门口两人一跳。

“谁啊?”粗嘎难辨的声音响起,半开的门后出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珊瑚见有人开门,连忙行了个礼,脆声道,“您好,我与娘子走迷了道,想请问一下……”

“去去去去!哪里来的小丫鬟,不懂规矩吗?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还不赶紧离开!”门后的人突然打断了珊瑚问路的声音,大声呼喝起来。一边赶人,一边悄悄回头张望着,一脸紧张。

珊瑚被训斥的满头雾水,她原本就是问路而已,怎的这老家院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委屈的咬了咬唇,她再次开口,“不好意思,我们找不到路……”

“找不到路能走到这儿来?骗谁呢!”门后的人往前踏了一步,满是皱纹的脸暴露在灯笼的光芒下。更为骇人的是脸上脖子上还有好几道狰狞可怖的疤痕。纵横交错,突出的肉楞泛着红色,让人望之心惊。“我不管是谁让你们来这的。趁着凡少爷没听见,赶紧离开。别把小命丢这了到时候怨老头子我没提醒你!”

“你这老家院,怎的如此不讲理?我分明说了我们俩是迷路了!”珊瑚被他推搡了两把,急了,柳眉倒竖,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老者一听,脸色白了白,胡乱的伸出手要赶人,然而手刚伸出,院子里便传来一声木讷怪异的声音,“江爷爷,谁?”这声音好似长期不说话的人乍然开口,每个咬字都生硬的紧。

听见声音的老家院面上一僵,嘴里咕哝了句什么,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二人,眼中分明写着“自求多福”几个大字。[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云轻歌心中咯噔一声,快走一步到他面前,张嘴欲言,却忽觉得耳边一阵风呼啸而过,自己被人抓着衣领突然提了起来。

“不要脸!女人!”面前的男子不过二十来岁。容颜清秀,却面目狰狞。一张脸上写满了厌恶和戾气。他看着云轻歌的样子仿佛自己手里拎着的是人人厌弃的垃圾,避之唯恐不及的粪便。“打!”他突然大叫一声,狠狠的将云轻歌惯向地上,手劲之大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门口的老家院似乎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冷哼一声,只朝着院子里喊了声“赶紧来拉人。”

骤然落地的剧痛让云轻歌半晌没说出话来。珊瑚见势不妙拔腿就要挡在云轻歌的身前,谁料那怪力男子的速度竟也非常人能及,珊瑚还没跑到云轻歌身前,男子长臂一伸,啪啪啪几掌就已经打在了她的身上。

云轻歌受了几掌吃痛的哎哟一声,也顾不得形象了,连忙就地打了个滚躲避着接下来的攻击。

怪力男子眼睛都红了,一股子不死不休的架势,跨出一步,再次拎起云轻歌,就要往地上惯。

千钧一发之际,院子里呼啦啦涌出来一群大汉,围住二人,有的扯着云轻歌,有人架着怪力男子的胳膊,极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早叫你们走,不听劝。吃苦了吧。”老家院在边上冷冷看着,嘴巴里嘟嘟囔囔。

云轻歌被大汉连扯几下,终于从怪力男子的掌中脱了身。她白着脸站稳了身型,抖着手给自己整理衣服,只听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珊瑚抿着嘴,连忙弯腰去捡,手刚拿到,却听边上老家院嘶哑难听的声音惊诧响起,“堡主令?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珊瑚只觉得一股无明业火在胸中翻腾,她站直了身子,将名牌交于云轻歌,而后冷冷的看着老家院,咬牙道,“先前就已经说过了,我们只是走迷了道,想问一下路而已。”

“珊瑚!你可伤着了?”倏忽而至的高大身影落在珊瑚面前。脱口而出的话满是焦急。

珊瑚正一肚子火,看见来人不知怎的却是鼻子一酸,“风陆。我没事,娘子被他伤了。”

风陆面上一紧,方惊觉自己的失态,一双尴尬的眼连忙看向云轻歌。

云轻歌先前看着风陆一脸焦急的询问珊瑚,心中陡然想起那个闭关已有好些日子的人来,顿觉想念。此刻被风陆问起,却又不想说什么,只淡淡摇了摇头,“你带路吧,回主屋。”

怪力男子已经被一群大汉小心翼翼反剪双手拖回了小院,隔着院墙还隐约能听见他如野兽般咆哮的声音。老家院发现自己犯了错,此刻脸上全是惶恐,他看看一脸漠然的云轻歌,再看看满腔怒火的珊瑚,最后把目光转向了熟悉的风陆,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见风陆扫了他一眼,脸上冰霜一片,凛冽之气顿生。

捅娄子了。这想法跳进脑海,怎么也去除不掉,老家院到底什么也没说出口,眼睁睁的看着一行三人走远了去。



“风陆,那院子里的人究竟怎么回事?”三人走出一段,云轻歌突然开口淡淡问道。

风陆微微蹙了眉,这事情属于封家丑事,但云娘子不比外人,应该说说也无妨吧。他整理了下思绪,缓缓开口道,“云娘子,这院子您以后尽量还是绕道吧。那里面住的是封堡主的弟弟。”

“弟弟?”云轻歌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就是刚才那个力气极大的那个什么……凡少爷?”

风陆点点头,“正是,他大名叫做封不凡,是堡主父亲的外室生的孩子。”

外室,云轻歌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穿到大吴朝这么久了,她依旧不能接受这些什么外室啊,小妾啊之类的。总是觉得跟自己三观格格不入。虽然总说入乡随俗,但云轻歌心觉这个俗自己怕是随不了了,最多也就是冷眼旁观不予置评吧。

风陆见她皱眉,以为她是在嫌弃封不凡的身份,连忙又补充道,“凡少爷虽是外室所生,但被堡主视如亲弟。”

本来就是亲弟弟啊。云轻歌听了这话忍不住嘀咕一句。声音极小,大约只有自己能听得清。风陆没听真切,连忙问,“娘子方才说什么?”

云轻歌挥了挥手,“没什么,你继续说。他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他这里好似有些不对似的。”一边说,她一边伸手指指自己的脑子。正常人哪有见人就打的?

“哎!其实凡少爷也是个可怜人。”风陆倒是没嫌弃的意思,只摇了摇头,面露同情之色,“封老先生当年是在尧城遇见凡少爷的母亲的,听说是去关外探险,封堡主和母亲都留在了南方。老先生对凡少爷的母亲一见钟情,原本还想一起带回南方的,谁料后来不知遇见了什么变故,却没能把人带走。只自己回去了。可怜凡少爷的母亲在他走以后才发现自己怀上了孩子。孤儿寡母两个人甚是辛苦。”

真是渣男。云轻歌心中暗暗唾弃一口。简直就是始乱终弃的故事。“那后来呢?是遇见什么变故了吧?”

“对。其实原本凡少爷母子二人虽然辛苦些,倒也日子平淡。那时候他们还有户邻居,带着个小姑娘,一家三口对他们母子二人都很照拂。咱们凡少爷和那小姑娘据说还定了娃娃亲。可突然有一天凡少爷的母亲和那一家三口一起失踪了。他母亲只留了一张字条,说是生活太辛苦,她不想再这么辛苦下去了。”风陆叹息一声,“凡少爷那时候才十多岁,正是最执拗的时候,一夜之间对他好的人全都消失了。于是性子大变。咱们堡主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样,受不得一点刺激,尤其不能见女人。只说女人都是骗子。见一个打一个。原先堡主还放了婆子和婢女在他院子里想照顾他,结果隔三差五的发作,去伺候的都被打伤了。后来堡主就绝了心思,只挑些男人伺候凡少爷了。”

“原来是这样。”云轻歌点了点头,心中总觉得哪里有些对不上。不过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头绪。这凡少爷分明就是精神受了刺激,不大正常啊。“那他力气那么大,天生的吗?”

“也不是。凡少爷平日里不发作的时候还是挺好的,就是不怎么爱说话。堡主想给他找点事情做做,分分心,就找了先生教他念书。结果书没念进去多少,倒是看着是个骨骼清奇的,堡主就干脆亲自指点他学了些武功。”

“……”云轻歌使劲翻了个白眼,这封寒怎么想的,这么个危险人物还习武?就不怕他变成变态狂魔吗!

风陆看着她的表情,也猜到了她的想法,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试着帮封寒说几句好话,“凡少爷学武的时候性子很好的。”

“呵呵。”无言以对的云轻歌只能呵呵一下,转眼看见主楼已到,楼门前还立着个修长的青色身影,时舒玄在等她。

“回来了。”舒玄快步上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眼中含着忧色,“我听人说你去不凡的院子了,还被他伤了?不是说了别去吗?”

咳……云轻歌俏脸微红,实在是好尴尬啊。

珊瑚见状,幽幽道,“我们迷路了。”

“是我疏忽了。应该找人带着你们认认路的。”舒玄倒没笑话她,眼中全是歉疚,“来,我这还有些伤药,你拿去用用。一会儿我再找个医娘帮你好好检查一下。”

一行人说着话走入了主楼。走在最后的风陆突然回头对着身后的夜色张望了一下。然而并没看见什么,疑惑的咦了声也跟着进去了。

不远处的屋梁上,趴下的人重新站了起来,默默的看了会儿主楼,足尖轻点,向着相反的方向疾掠而去。

97.一日

“娘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珊瑚非常别扭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长袍。(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今儿一大早,云轻歌神秘兮兮的拿了一套男子的衣衫让她换上,说要带她出门。娘子可真奇怪,出门就出门,为什么要换衣服?

“别拽了。再拽拽掉了哦!”云轻歌一身绛紫色滚边锦袍,外面裹着雪狼皮的披风,头发用个玉冠束起。那玉冠一看就是上好的,不仅质地细腻,鲜翠欲滴,雕刻的纹样也是精致生动。云轻歌自打换了这身衣服,顿觉自己摇身一变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于是走路说话都微抬下巴,倨傲之气油然而生。

“到了。”珊瑚正迷茫着,却见云轻歌脚下一停,立在当场。她抬头一看,原来两人这么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珍宝大酒楼不远处的七里街。这里也是酒楼饭馆商铺鳞次栉比,这才刚刚亥时,大街上已经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了。

此刻她们两正站在整条七里街最大一座大酒楼的门前,门口迎客的小二见她们俩停下了脚步,连忙殷勤的招呼起来,“两位客官可是要用膳?用膳里面请!咱们酒楼可是这方圆百里最大的了。”

“娘……”刚张了张口,珊瑚看见云轻歌一个白眼飞来,连忙从善如流的改口,“公子,咱们是要进去吗?”

云轻歌做出一副豪爽的模样,哈哈一笑,朗声道,“既然来了,当然要进去了!”说完,背着双手,昂首阔步的率先走了进去。

珊瑚不明所以,亦步亦趋的跟着,心中暗自嘀咕。不知道娘子这又是打着什么主意。

两人进了酒楼,云轻歌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立刻有跑堂的小二上来招呼,“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你这可有什么推荐的?”她不答反问,眼睛亮晶晶的。

小二想来应付过无数次类似的问题,熟练的答道,“咱们酒楼最大的特色就是齐全,只要客官你想到的,咱们都能做出来。想吃肉,咱们有猪肉有羊肉,想吃菜,别看现在是冬天,不仅有常见的菘菜,其他菜也是可以点的。就是价格嘛,肯定要贵上几分。想吃鱼吃鸡吃鸭,只要你点,咱就能做。就算是野味也没什么问题,野兔啊、狍子啊,您尽管开口就是!”

云轻歌怔了怔,微微一笑道,“既然这样,你就给我肉、禽、鱼、野味各上一道,再加两道蔬菜,再来一壶酒吧。”

“好嘞!”小二点点头,一掸手中的汗巾,“您坐好,稍等就来。(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说完,转身去厨房下单去了。

珊瑚见他走开,这才小声对着云轻歌道,“娘子,咱们这是来侦查敌情吗?”

云轻歌抿嘴一笑,忽又想起什么,自言自语的说,“不知道双喜那边进展如何了。”



双喜是个很机灵的小厮,今日之前他是负责守寒石堡西边那个角门的。别看只是角门,可不是个简单活儿。那道门惯常往来的都是给堡里送东西的人。送菜的送粮的送布的送各种生活用品的。不同的东西有不同的人送来,接受的人也不一样,送东西的频率也是各有讲究。这些事情除了负责物资出入的沈总管以外就是二喜最熟悉了。甚至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沈总管还要更清楚些。

哪家送东西的有几个人,什么情况下是这个人送,什么情况会换人。这些人家里都有谁,最近有些大大小小什么事儿,双喜都门儿清。

这次云轻歌去跟舒玄要人,说是要找个会跟人打交道的,机灵的小厮。舒玄一下子就想起他来了。

于是双喜被舒玄从角门调派到了云轻歌的手下。云轻歌今日给他的任务是市场调研。就像前世里做市场调研一般,云轻歌事先准备好了一叠子问卷。关于上酒楼的时机、选择的依据、对于口味的偏好等等,分成了几大块。

市场调研问卷报告这个事情向来是一件很不容易做的事情。因为做的时候有效率极低,正常人都会有一些防备心理,在被陌生人问到相对私密的问题时下意识都会选择拒绝。怎么能跟调查对象进行有效的沟通这是一个大学问。而一旦能够累积到一定数量的有效问卷,进行数据统计,这对于后面事情的开展是极为强大的助力。

可以说,双喜今天是任重而道远。

但双喜这小伙子有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一旦看准了前进的方向,就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就像他这次被调到云轻歌的手下,聪明如他一眼就看出了自己这个新主子的地位不凡。既然能有这样一个机会,他当然要抓住机会好好的表现一下。

冬日的白天,尽管有太阳,风一吹还是透心的冷。然而双喜站在七里街上,就好像感觉不到这冷意一样,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端着笑脸做着问卷调查。



与此同时,在珍宝大酒楼里,一干人等都像云轻歌没到之前一样做着事儿。唯一的区别就是在进行所有的物品和金钱交接使用前要进行签名。

但没有人把这多出来的一道手续当做什么了不起的改变。唯一的说法大概只有,“好麻烦啊,为什么要签字?”

比如今日刘大照例送了一百斤各色蔬菜。王二送的是猪肉一百斤,另有渔户家送来的鱼,养鸡的杨嫂子送来的鸡和鸡蛋。所有的东西收进来,照例由朱贵记账,记完了,再签上自己的名字。

中间厨房里蔡师傅取了哪些,分别记账签名。

还有些零碎的物什,比如有客人将酒壶跌碎了,打扫的吴老头也颤颤巍巍的在本子上签了个名。

这些琐琐碎碎的流转和签名,将酒楼里一日的行动悄无声息的记录了下来。等云轻歌看的时候,这些数据和签名仿佛活过来一般,把整个流转过程生动呈现。

然而作为前代掌事的朱贵根本想不到这一层,他如今满心满脑子都只有个宫九娘。



宫九娘今日也没闲着。只是她做的不是酿酒卖酒,却是个别的事儿。

她的小院很简单,没有什么太多的家具,卧房里最显眼的是那个厚重精美的梳妆台。梳妆台上瓶瓶罐罐的放了很多样。凡是见过这台面的人心中都会感慨句到底是漂亮女人,就爱捯饬脸。然而其实宫九娘的绝技却是另有其他。

已是傍晚时分,冬日的阳光变的愈加的单薄。淡淡的从窗棂上方洒了进来。宫九娘坐在梳妆台前,先拿了一条帕子沾了水,仔仔细细的擦着脸。

从发迹到额头到眉毛到眼皮,然后是鼻梁,鼻翼,薄薄的唇……片刻之后,脸上不再像平日里那样妖娆妩媚,素着的一张脸反而平添了几分英气。

而后她自台面上选出一只罐子,打开了,里面是雪白的膏体。小罐子已经空了三分之二,看上去平日用的应该挺勤快。宫九娘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自罐子里挑出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在掌心揉开了,才细细的涂在脸上。原本显得有些轻微干燥的脸立刻水润起来。

接着,她又挑出了另一个罐子,打开了,里面是灰色的膏体。

宫九娘对着镜子凝神看了小一会儿,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而后挑起罐子里的灰色膏体轻点在眼角眉梢。随着她手指的灵活轻按,原本微微细长的眼角垂了下来。魅人的眼睛变的平淡无奇。嘴角也垂了下去,法令纹愈加深刻。

只短短片刻,原本看上去妩媚娇嫩的美人变成了一个站在人群里毫不起眼的中年女子。

满意的点了点头,宫九娘又从衣柜里翻出了一套灰扑扑的衣裙。灰暗的色调,穿上身,这一个原本光彩夺目的女子瞬间成了地上的尘埃。

她站起身,轻轻理了理身上的衣物,慢悠悠走到院门口。黄昏时分,家家户户都升起了袅袅炊烟,小巷里分外安静,几乎没有在外行走的路人。宫九娘一个闪身出了院门,左右看了看,便半低了头行色匆匆的向外走去。

不知拐了几个弯,面前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宫九娘已然走到了一条热闹的商业街上。只见她熟门熟路的拐进了某一家的后院。院门口守着的是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见到了她,横眉一竖,伸手拦下,“找谁?”

宫九娘的眼中划过一丝不屑,抬起了头,淡定的回道,“我找樱娘。前面绣房的,花样子坏了,要重抄。”

大汉脸上警惕的表情松了松,对着宫九娘摆了摆手,“去吧,老地方。正等你呢。”

宫九娘又垂下头,一脸的眼观鼻鼻观心,匆匆向院子内走去。前面隐约传来几声飘散的音乐和女子娇嗲的招呼。

她要去的是二楼最顶头的雅间。后面有个暗梯,专供楼里的龟公杂工们上下。宫九娘走的很熟悉,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于这个突兀出现在此的女子表示任何异议。

打开雅间的门,以最快的速度闪身而入,门内一个略带刻薄死板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迟到了。”

她没有答话,自顾自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又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然而她闻了闻手中的茶杯,嫌弃的皱了皱眉,又将茶杯放了下来。“我不是你的手下。你省省这个劲儿吧。”

座上的女子年过半百,一头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既然主子让你定时把消息给我,我就不能不管着点你。”

嗤……一声轻嗤响起,“就凭你?我歌娅可是主子的人!”说着这话,宫九娘的心思突然就飘远了。她想起了那个男人对着她柔声说话的样子,想起了他那双会说话的桃花眼,想起了热热闹闹的达克城。



此时的达克城里,宫九娘想起的那个男人正急匆匆的穿过灼华园长长的回廊,向着庭院中走去。

那里正站着一个女子,乌黑的长发带着轻微的卷曲,如海藻一般披散,直到腰际,一双美眸似嗔还娇,目光转动时仿佛有一层层的轻雾荡漾开来。

98.羊肉汤

“怎么站在这里?起风了,小心着凉。[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男子走到庭中美人的身后,声音温柔而小心。然而他眼神却跟声音完全不符,异常凌厉的扫过女子身边服侍的婢女。

婢女被他眼光一扫,只觉背后寒毛竖起,立刻谦卑的弯下腰身,连连告罪。一边喏喏的说着,一边拿起早已备在一边的冰狼皮的披风,准备给女子披上。

“一来就乱发脾气,我统共就这么一个贴心的,你也要赶走吗?”女子声音婉转动听,语调却是冷冷淡淡。她转过身,抢在男人伸手之前拿过披风,裹在身上。原本娇若谪仙的样子,因着这厚实的披风才有了一丝丝人间烟火的气息。

“桃夭,孤只是怕你吹病了。”男子抬手帮她将披风的系带打了个结,又紧了紧领口。桃夭自从跟了他,一直身子不好。找了无数的大夫来看,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最后只能说一句水土不服,需要调养。

他这一生有过不知多少女人,可只有这一个,也不知道怎么就扎在了他心里。偶尔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放下一切带着她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只有他们俩,也是极好的。

然而,桃夭却总是这样冷冷淡淡的。

她抬头看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自己也不知道的复杂,抿了抿嘴,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屋。

男子原本刚刚抬起想抚一抚她的脸的手就这么被突兀的晾在了半空中。他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抬脚跟了上去。

屋里饭菜已经摆好。一碟碟的,菜量不大,种类却多。桃夭施施然坐下,目光扫过面前的菜碟,露出淡淡的乏味。漠北人是游牧民族出生,最好吃肉。她面前这些还是经过特别嘱咐了的,能看见少许绿意。否则哪能看见这么多小碟子。然而这些碟子里却放的基本都是各种肉类,只有很少的一点蔬菜。

她漫不经心的拿起筷子,在满桌的菜肴上悬着画了个圈。犹豫半晌,落在了一盘子黄瓜上。夹了一片,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对面坐着的男子见她这样,不免有些心疼,“不合胃口吗?”他欠身亲手给她舀一碗汤,稳稳的放在她面前,“先喝碗汤也好。不是说喝汤最养人吗?”

这是漠北最常见的羊肉汤,虽然放了去腥膻的调料,可羊肉的特有的味道却是压不住的。(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桃夭一闻见那味儿,就想起了这汤喝在嘴里的感觉,下意识便皱了皱眉。她真的很讨厌羊肉。

男子的一双桃花眼一直没有离开她的面庞,见她的表情,便知道她的想法,心疼道,“早先余和还跟孤说找到了个好厨子,给你送来。结果居然让人跑了。你别急,我总能给你找到合适的人的。”他一着急,连孤也不说了,下意识便说了个我。

边上的侍女听了,暗道王果然是最喜欢自家主子,这么温柔体贴的样子,放在外面被人看见怕是要吓掉眼珠子。然而桃夭却是听多了这样的话,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只轻声道,“你别为了这点小事又去祸害人。”说完,舀起一勺汤,蹙着眉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一餐饭,一个是不合胃口,只蜻蜓点水吃了几口。一个是见对方胃口不佳于是也跟着吃不下饭。满满当当十来碟子菜端上桌,撤下去的时候还有七八分满。

桃夭吃完饭,就着先前泡的早已冷掉的茶漱了漱口,便也不看面前的男人,自顾自吩咐侍女帮她宽衣准备午觉。

男人见了上前一步,对着侍女摆了摆手,接过了宽衣的工作。侍女悄悄的退了出去,谨慎的关好了门。

桃夭咬着唇,看一眼殷勤的男人,想做最后的抵抗,“你不是还有很多事儿吗?我睡会儿,你自去忙。”

男人微微一笑,好听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那些都没你重要。”不辩真假的情话让人迷惑,而他不知道,他的声音像极了一个人。一个她放在心底好多年的人。

轻轻的叹息声自娇嫩的双唇逸出,身上原本就不算多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落在了地上。桃夭闭着眼,感觉到温热的唇在自己的颈间耳垂流连辗转,引出她心里一朵一朵小小的火花。

达克城的冬天还没过去,屋子里虽然生着火龙,骤然失去衣物的温暖,她的皮肤上迅速起了一层微小的疙瘩,然而很快的,这些疙瘩就被点燃的火花给抚平了下去。男人略显粗糙的手掌拂过之处,仿佛撩起了一串火焰,灼灼的,让她不耐的扭动起来。

床帘上的金钩被放了下来,轻纱的帷帐后隐约可见纠缠的身影。不时有按捺不住的呻/吟声飘散而出,将整个房间的温度都提高了。

活色生香。



珍宝大酒楼的每个人最近都很忙。很忙很忙。因为在长达半个月的平静之后,云轻歌的三把火里的第二把火和第三把火烧起来了。

第二把火是酒楼推出招牌食单――火锅系列。经过详细的调查,云轻歌指出了大酒楼经营不善最主要是因为酒楼毫无特色。没有吸引人的招牌菜,也没有特别吸引人的环境,价格水准在附近所有酒楼里处于中段水平。这样一个中庸的酒楼,客人前来用膳只能因为随机因素,实在太过被动。

而改变环境进行装修是需要大笔银子的,云轻歌本身对于建筑装修也不在行,所以同样的开销,不如用在开发食单上。

她向舒玄打探过,寒石堡有自己的养殖场,酒楼里原本供应羊肉的就是自家场地的。再加上江湖背景的便利,寒石堡也有一定的铜铁来源――别小看这些常见的金属,在大吴朝,这些都是由朝廷一手垄断的,价格也异常的高。

然而凡事总有特例,作为整个大吴北线最强大的江湖组织,寒石堡有自己的武装力量,那些武器弹药自有来源。而朝廷对此则始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上一次的漠北之战才过去没多久,大吴十几万军队死伤大半,如今尚在休养生息的阶段,说句不夸张的话,寒石堡的江湖势力如今是守护大吴北面一线的主要力量。朝廷给不了银两,给不了人,对于寒石堡自己势力范围的铜铁流通只能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了。

云轻歌得知这一消息后,最开心的莫过于火锅的锅有着落了。她连夜画了炉子的式样,找了有经验的老工匠就打了样品出来。再略作些细微的调整,立刻批量打造了二十只。紧赶慢赶的,花了小半个月完工,赶上了大酒楼的推新计划。

还有就是蔬菜。寒石堡名下有个温泉庄子。里面封寒早早的就未雨绸缪种了不少蔬菜。往年都是只供应寒石堡自己的冬季消耗,最多亲近的关系送一些。今年硬生生被云轻歌划拉走了三分之一。

就这么东打劫一口、西打劫一口的。珍宝大酒楼的火锅正式推出了。

因着锅和原材料有限,云轻歌制定了限量供应及优先供应高级会员的政策。每日火锅只翻台一次,也就是早晚一共限量四十份。并且只有在珍宝大酒楼消费满十两银子的客人才有预定资格。

人都有对稀罕物品好奇推崇的心理。提高了准入门槛,反而让火锅的预定火爆万分。

火锅这东西原本就是十分亲民和善的。消费者有充分的自主权力,喜欢什么样的锅底,喜欢什么品种的涮菜,各取所需。再加上自己动手涮的乐趣。以及在云轻歌和老蔡出神入化的刀工下片的极薄的羊肉,那种只需轻轻一烫,便可入口,鲜嫩无比的感觉,真真让人欲罢不能。

第三把火就是标准化流程了。这一点在前世经历了资本主义长期的实践以及后来的一些人性化调整,已经形成了非常成熟的一套系统。云轻歌虽不算精通,也是能够摸到些门槛的。曾经某一学期的小组作业就是相关的内容,她甚至还跟同组的同学一起去实地进行过调研和考察。

此刻,到了她自己实践的时候了。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先前的签名本拿回来,然后根据签名做出了现有流程的流程图。去除冗余步骤,清晰责任人,分出关键步骤。花了一个下午,她将最新的流程规则制定了出来。又特地给每个人量身定做了两套新衣服。后厨里仿造前世的经验做了白色的厨师服和厨师帽。还规定了厨房食材摆放拿取的流程。最大限度的保证了整个酒楼运作的高效性和专业性。

刚开始实行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十分不习惯,尤其后厨的摆放规则让赵大娘简直叫苦不迭。好在老蔡是个性子好的。耐着心提醒了好些次,总算是把赵大娘的习惯给纠正过来了。

“你说这不是瞎折腾人嘛!”赵大娘一边苦着脸将地上的菜叶子全部收拾干净,准备丢到后厨门外的“厨余缸”一边跟老蔡抱怨,“忙完一天再一起打扫多好。这一趟一趟的跑来跑去的,累断我的老腰了!你说是不是她对我们有意见故意整我们啊?”

老蔡一脸和煦的再一次解释道,“不是的,赵大娘。云娘子说了,垃圾留在地上容易引起老鼠蟑螂滋生,对卫生影响不好。”

“哼。说的好听,我看就是想折腾人。”赵大娘撇撇嘴,迈出后厨的偏门,将手上的簸箕举了起来。使劲抖落几下,见到簸箕里的菜叶子都落了进去,她才收回手,转身准备进门。“咦?”转身时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对门鸿雁酒楼的后门,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映入眼帘。“那不是宫九娘吗?怎么对门的酒也是她家的吗?”

99. 较量

“常掌柜,您要的酒来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宫九娘斜依在门边,娇娇媚媚的喊着。

鸿雁酒楼的常掌柜连忙自柜台后面跑了过来。一脸殷勤的跟宫九娘打着招呼,“哎哟,九娘来了,这么大一车,辛苦了辛苦了。”

宫九娘走上前,拿着手里的帕子轻轻掸了掸他胸前不存在的灰,嗲着声音道,“常掌柜,奴命苦,只能做这些苦力活儿。掌柜的您可不一样了,哪能劳您来接待奴呢?”

常掌柜被这一帕子掸的心肝儿一颤,立刻就有些飘飘然起来。他抬起肥嘟嘟的的爪子搭在宫九娘的肩膀上,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见面前的美人美目四下一转,轻轻巧巧的脱开了身。她冲着他眨了眨眼,柔声道,“常掌柜您贵人事儿忙,奴就不打扰了。”说完,如同一尾蛇,扭着细细的腰肢,溜走了。

常掌柜忍不住磨了磨牙。这宫九娘总是这样,一会儿像是给点甜头,却又总是滑不留手。别说其他的,连摸摸她的小手都是奢侈。心中郁积了一股子邪火,常掌柜吆喝着让人把酒收拾好,重新坐回柜台。

已经是往日里最热闹的晚膳时分,大堂里却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自从对门那个珍宝大酒楼推出了那什么劳什子火锅之后,自家的生意是一落千丈。偏偏那火锅要用铁和黄铜来做,人家背后是寒石堡,这点子东西不当回事,可放在自家这边,着实需要好大一笔开销。

常掌柜舍不得这开销,看见对面人声鼎沸又觉得有毒蛇在咬他的心肝脏腑。他恶狠狠的盯着珍宝大酒楼的门口,然后眼见着自己连手都碰不着的美人柔弱无骨的靠在那朱贵的身上。两人不知絮絮的在说些什么。宫九娘抿着嘴直笑,而后飞了个媚眼给身边的人,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哼,不就是见那臭瘪三有点小钱!”常金宝咬牙切齿道,“我就不信要是那酒楼倒了你还能这么跟着他!”



“号外号外!鸿雁大酒楼今日起菜价降低三分!大家快去看看啦!”

一大早,吵吵嚷嚷的声音就惊动了珍宝大酒楼的一干人等。一群人悄悄聚在门后,看着对门的鸿雁酒楼打出了菜价下调三成的牌子。都忍不住嘀嘀咕咕起来。

“这对门打的什么主意啊?降价三成那么多?”赵大娘快人快语,抢先开了口。(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是啊。是啊,这怕是要亏本吧?”老蔡也觉得很奇怪。

朱贵盯了对面半晌,冷哼一声,“恐怕是生意被咱们抢了,想抢回去呢!”

“朱掌柜说的有道理!”赵大娘脸上笑成了朵花,连连附和。浑然不觉自己家儿子暗自丢了好几个白眼给她。

赵进财无奈,推了推自家老娘,“娘,别看了,赶紧做事去吧。一会儿咱们也要开张了。”

赵大娘心下不喜这儿子煞风景,多好的谈资啊,竟然这么不知趣。刚想张口训两句,却听后面轻轻脆脆的声音响起来,“咦,怎么人都在这?咱们今天要推迟开张吗?”转过头,珊瑚精致美艳的面容出现在面前。赵大娘知道这丫头是个嘴巴厉害的,到底是东家的丫头,如今又管着账目,她只能嘿嘿笑了两声,赶紧脚底抹油回了厨下。余下众人也毫不意外的做了鸟兽散。

珊瑚学着云轻歌的样子耸了耸肩,“我说什么了?怎么如今一个个比怕你还怕我?”云轻歌信步走上前,拍拍珊瑚,“你比我漂亮。”说完不理她抽抽的嘴角,也好奇的探头出去看,“他们看什么呢?”

珊瑚无奈,解释说,“是对门酒楼降价。据说要降三成呢。”

“三成?”云轻歌挑眉,“三成只能勉强保本吧?真是大手笔。”

“我们需要做些应对吗?”

她潇洒的挥挥手,“不用,随他们折腾去。咱们管好咱们自己的就是。”说完,背着手一步一步走开做事去了。

然而这世界上没有人不贪图便宜的。自从对门的酒楼开始降价,珍宝大酒楼明显上门的人变少了。朱贵也颇为担心,特地去找了云轻歌说这事情,觉得他们自己是否也应该出台相应的对策来拉回客源。谁知道平日里对他的决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云轻歌,这次却是铁了心不同意。并警告了朱贵,绝不许擅自做主。

朱贵被气的半死,当晚去了宫九娘家解闷。几杯酒一喝,美人在怀,忍不住又狠狠抱怨了几句。宫九娘是软着声好一顿安抚,又顺着他好一番折腾。朱贵这才算解了气。

不止朱贵,其实珍宝大酒楼里大部分人都有同样的想法。只不过赵进财一句,“东家愿意这么折腾,反正也不是亏你们的月钱。你们操的什么心。”把一干人的不平都给浇熄了火。

说来也奇怪,没过多久,酒楼的生意又渐渐的回来了。甚至比先前的又好了几分。老蔡感叹一句东家料事如神。朱贵很是不屑,觉得云轻歌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但不管怎么说,众人对云轻歌的话是又多信了几分。初见面的轻视之意也收了起来。

珊瑚憋了几日没忍住,某天跟着云轻歌坐车回寒石堡的时候终于开了口,“娘子,你怎么知道生意会回来的?”

云轻歌嘿嘿一笑,掰着手指头跟她说,“第一,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降了三成价格,他们最多保底?”

珊瑚点点头,“记得。不过能保底他们也能做下去啊?”

云轻歌道,“对门那常掌柜就不是个大方的。你当人人都能舍得这三分利润吗?咱们刚推出火锅的时候,他就悄悄来打探过了。连咱们的火锅的样子都找人画了图回去。可最后却没跟风,你知道为什么吗?”

“天,居然来学我们?”珊瑚一听,心中小火苗蹭蹭蹭冒起,“就会捡便宜!真龌龊!”骂了一句又想起云轻歌的话,“娘子你说他们没学咱们,为什么?”

“他舍不得钱呀!”云轻歌身子向后一靠,颇为惬意,“你想想,咱们的锅是用黄铜做的。要从外面买,那得多少钱?他根本舍不得。这种赚钱的法子他都舍不得下本钱,哪里舍得那三成利润呢?”

“不对吧。没听说他们恢复原价啊?”

“所以,肯定只能从原材料价格下手了。”云轻歌抿嘴,眼中有些不屑,“我听见有客人抱怨,对面的菜都不新鲜。有的还故意多加了作料来掩盖臭味。这样的店,人家去过一次,第二次肯定再不肯去的了。”

珊瑚笑了,俏皮的眨眨眼,“怪不得呢。看着没几天就都回来了。娘子还是你有先见之明。”

云轻歌闻言喟叹一声,“商人逐利本是正常,只是赚钱也还得先掂掂良心,不能把花钱的人都当傻子糊弄。咱们明码标价,获取合理利润,坚持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到最好。这些来吃饭的客人都会看在眼里。其实啊,谁心里不是明镜似的呢,只不过说与不说的区别而已。这样的恶性竞争,参与者才是最后失败的那一个。谁都得不到好果子。真正的竞争应该是良性竞争,比谁的东西更好,比谁提供的服务更好,比谁的点子更好。这样整个行业才会持续进步。”

珊瑚听着还有些迷糊,又觉得似乎颇有道理,她没说话,歪着头细细回想着云轻歌的这番话。仿佛觉得有什么新的东西在心中形成。

云轻歌看着她沉思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转头看向了窗外黑洞洞的街道。恶性降价显然只是第一步,有这样想法的人一定还会有后招。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不出云轻歌所料,安生了只有半个月,鸿雁酒楼打出了第二招。

那日一早,她就看见对面挂上了“正宗火锅,无需预约,敞开供应”的幌子。云轻歌立时就气笑起来,正宗火锅?她倒要看看怎么个正宗法。

早先时候做市场调查的那两套男装还在,云轻歌抽了个空闲日子,带着珊瑚就去了鸿雁大酒楼。刚站到门口,就听见门口揽客的小二殷勤道,“二位客官可是要尝尝我们酒楼的火锅?这可是我们酒楼的特色菜肴。”

“火锅?和对面那家一样的吗?”云轻歌笑眯眯的问道。

小二不疑有他,得意的一挥手,“咱们家才是正宗的!对面那家不地道。还得排队预约。哼,黑心呐!客官还是来我们家吃的好。”

“好,正好我总预定不上,就上你家尝鲜了。”抬手按了按脸色微变的珊瑚,云轻歌点点头进了鸿雁酒楼。

酒楼里生意颇好,此时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了。小二七拐八绕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角落里的小桌,歉意道,“二位公子委屈些,只有这一个座儿了。”

“无妨。”云轻歌摆摆手,只管帮我上菜单吧。

“菜单就在桌上。客官自己看着报给我就好。”小二很得意,这主意一当初说出来大家都觉得好,比之前生报菜单要方便许多。

听到这话的人眸色却是沉了沉,鸿雁酒楼不简单。她目光扫过面前的桌子,当初她们做火锅的时候考虑到点火烧炭的问题,特别仿造前世的样子做了中间挖洞的嵌入式桌面和配套的小炉子。现在看起来,这里几乎也是一模一样。

她不相信世间如此巧合,炉子、桌子和火锅都是特制的,一桌一菜单的点单方法也是她独想出来的。对方短短半月就能仿的如此相似,这绝不是单凭自己揣摩就能仿制出来的。

看来,珍宝大酒楼里有人暗中相帮。

100.火锅

“公子,这事情有蹊跷。(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珊瑚压低了声音,眉目间神色焦急。

云轻歌点了点头,又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前,轻轻的嘘了一声。示意她先别说什么。没过一会儿,小二便端着锅底和菜走了过来。

只见他将锅底架在炉子上,点上了火,又一股脑的将手中的菜噼里啪啦都倒进了锅底。“二位客官,待锅里的菜煮沸了,便可食用。到时您只管叫一声,自有人来帮您把火灭了。”

“这便是火锅?”云轻歌压着嗓子,诧异的问道。

小二不疑有他,得意道,“对!这便是火锅了。您看,所有材料都在您眼前下的锅,绝对新鲜。童叟无欺。”

“好,辛苦你了。”云轻歌憋着一肚子的吐槽,面上仍是风轻云淡。看着小二走远,她与珊瑚二人不约而同的噗嗤笑了起来。“火锅怎么成这样了?”

“来来,咱们先尝尝。”两人盯着锅里的汤水,没一会儿眼见着就烧滚了。叫了人来灭了炉子里的火。二人各自捞了些菜和肉在面前的空碗里。

没有蘸料碟。这就是一锅乱煮。工具仿的惟妙惟肖,怎么内容却是天差地别?

云轻歌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东西,心中纳闷。

“嘶,有点烫。”珊瑚迫不及待的将煮好的菜放入口中,一边被烫的嘶嘶哈气,一边说道,“味道不大好吃啊。不如公子你的。”

云轻歌也尝了尝,缺少去腥膻的佐料,这锅加了羊肉一锅炖出来的菜吃在嘴里膻味颇重。如此看来,泄露自家火锅策划的人一来不知锅底,二来并未去前堂吃过,三来也不知蘸料。

这么一分析,可以排除掉不少人了。

锅底只有自己和老蔡知道。每日都是收工以后老蔡找了借口留下来单独做的。吃法前厅负责跑堂的小二们都知道,自己特别培训过的。还有负责收拾打扫的两个杂工也能看见一些。蘸料也是老蔡头一日晚上煲锅底的时候准备好了,直接分碟放在二楼包厢专门的展示区。

那些特制的炉子和火锅到的时候,倒是店里人都来围观过。

两人轻轻说着,掰掰手指头一算,一个人名浮出水面。

“这哪是火锅啊!”看见云轻歌冲自己眨眼,珊瑚突然扬声一拍桌子。[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店家出来!没你们这么糊弄人的!”

跑堂的小二听见了,连忙端着笑一溜小跑到了桌前。“二位客官,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哼,你们这是忽悠人呢吧!”珊瑚柳眉倒竖,粗声粗气的嚷嚷道,“我们等了半天,怎么蘸料还没上来?就让我们这么吃?!没蘸料这怎么吃?!”

“蘸……料?”小二被她说的一愣,“什么蘸料?”

“咦?你们不是说自己是正宗火锅?怎么连蘸料都没有?糊弄人呢!”云轻歌身子往后一靠,微睇着眼,看着那店小二,一脸的不屑。她摇摇头,叹了口气,“我看你什么也不知道。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我们掌柜的……”小二刚想推脱,一锭明晃晃的银子出现在眼前,看上去足有二两重。“好、好,我这就去叫掌柜的。客官您稍等。”

没一会儿,常掌柜走了出来。“二位客人,真不好意思。”他搓着手,脸上挂着殷勤的笑,“这小子刚来的,不清楚。咱们今日蘸料都用光了。您看,要不给您做个折扣?”

“这话我不爱听了。难道我就是来占您这点折扣的吗?”云轻歌摇了摇头,一脸纨绔子弟的模样,“圣人曰‘割不正不食’,这无蘸料自然也是不能吃的。别小看这小小的蘸料,没了它,火锅就不是火锅。自然也无法下咽了。罢了罢了,今日这餐,本公子是无福消受了。”他施施然站起了身,对着珊瑚勾了勾手,“走吧。”

说完,一甩宽大的袖子,背着手就往外走。珊瑚怔了怔,连忙跟上。两人走的极快,常金宝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哎呀!饭钱!他们的饭钱还没给呢!”常金宝突然反应过来,急的脸上的肉直颤。还是站在一边的小二眼尖,指了指桌上,“掌柜的,那呢。。”

常金宝定睛一看,原来云轻歌早在桌上留下了银子,算起来正好是他们点的菜钱。

“真的只吃了一口……”小二看看桌上剩下的一锅,喃喃道。心中深深的为这种浪费感到遗憾,这么些个菜,不少钱呢。

常掌柜却是突然醒悟过来什么,“这才是真正的食客!天呐!我怎么把他们给放跑了!咱们酒楼的名声啊!蘸料!蘸料!到底什么蘸料啊!”他使劲跺了跺脚,眉头拧成了个疙瘩,不行,还是得去再问问。



“娘子,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们蘸料的事儿呀?”

“嘿嘿,别急,山人自有妙计!”



夜色沉沉,四周一片寂静。城西的一条小巷子里,有压得低低的声音响起。声音中带着愤怒,“喂,你是不是根本搞不清火锅是怎么回事啊?”

“我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回答的人也很生气,“我天天恨不得摸上几十次,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怎么没告诉我蘸料的事儿?我看你是不想好了!收了大爷的钱,居然糊弄与我!”

“蘸料?你从哪儿听来的?胡说,肯定是你被人蒙了!我怎么不知道什么蘸料不蘸料的?我告诉你,别想把钱收回去。”

“哼,你等着,明日此时把那蘸料搞清楚了来告诉我。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嘶――一声没忍住的抽气声在这暗夜里显得尤其的响亮。正在说话的二人僵了僵,脸色变了几变。

“谁?谁在那!”强自镇定的声音响起,是第二个人。除了冷冷的月光,再没有其他光亮出现。那人四下张望,只觉得到处都是黑洞洞的。这些黑色的阴影里仿佛隐藏着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站出来!”声音已经有些变调,尤其是看见那个原本跟自己站在一起的人趁着自己不注意竟然早就偷偷溜走了。

没有人回答。只有冬日夜里的北风穿过小巷发出呜呜的声音。



一辆马车行进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车夫不时轻扬马鞭,催促着坐下的马儿加快速度,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困倦之色。此时已经快到午夜,早已过了宵禁的时刻。

马车一路小跑,到了城门口,被守城的士兵拦了下来。车帘微动,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伸出来,手里拿着一块牌子。士兵见了牌子立刻换了表情,一反先前的不耐和粗鲁,变的恭敬有礼起来。

城门被打开了少许,将将可以容纳马车穿过。见车内的人收起了牌子,车夫再次扬起马鞭,“驾――”马儿扬蹄,欢快的跑了起来。

“呵――”珊瑚坐在车里,忍不住掩着嘴又打了个呵欠,“娘子,这么晚了,咱们干吗不干脆在尧城住上一晚上?”

云轻歌正用手掀起车帘的一角,向外看着。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她听见珊瑚的疑问,张了张嘴,一时却不知要怎么回答。心中有个隐秘的声音在说,因为这样才能在他出关的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啊。因为,想要离他近一些呀。因为,不知道还能有多少相处时间啊。

“我换地方睡不着。认床。”她抿了抿嘴,终于开口。

空气中出现了片刻的安静,珊瑚忍不住轻声一笑,再开口时已转了话题,“娘子,你说今日那赵进财看见他老娘做了那些龌龊事儿,会怎么办?”

“他是个聪明人。”云轻歌回答,“我相信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进了寒石堡。堡里绝大部分人已经休息,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值夜的下人看见她恭敬的行礼,并殷勤的问她还有什么需要的。

云轻歌不希望再给人添麻烦,只要了沐浴用的热水,便将人打发走了。

热水应是早就准备着了的,满满的一大桶冉冉的在寒夜里冒着热气。她探头看去,水中已经放上了干花瓣,有隐约的花香袅袅而出。

珊瑚习惯性的做着沐浴前的最后一次检查,一切需要的物品是否就位。浴巾、洗脸巾、沐浴用的胰子……“娘子,你惯常用的花香胰子用完了。找人再拿个吧?”

云轻歌揉了揉额头,她早已困乏的厉害,以己度人,她也不好意思再去为了一块胰子折腾别人翻仓库。那东西说起来只是个日常用品,偏偏整个寒石堡如今除了她也没别人用。剩下的库存都在北面的仓库里。从主楼走过去至少得小两刻钟。

她想了会儿,回忆起前一日打扫卫生的林大娘清扫主楼的时候,隔壁那间常年无人的房间被打开了,看着原本住的应是位女士。不知那房间是否会有剩下的。

“珊瑚,你去问问长廊上值夜的小毛哥,看看能不能去隔壁房间找找。若是有就拿来用。”

“好。”珊瑚点点头出去了。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什么?那间可是桃夭小姐的屋子!你怎么能去那间找?”

101.一波又起

“不是早就空置了吗?我们娘子只是不想再麻烦人去仓库取了。(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若有的话先借用一下,明儿再取了新的还了就是。”珊瑚心中隐约不快,强压着一把怒火扯着嘴角解释道。

谁料那小毛哥压根听不进去,只面露不屑的摆了摆手,“别瞎打主意,这屋子不是你能肖想的。”

“你!”珊瑚彻底压不住火气了,柳眉倒竖气哼哼道,“你可知道我们娘子……”

“珊瑚。没有就算了。”云轻歌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太晚了,我随便洗洗就罢了。回屋吧。”

珊瑚嘴巴动了动,还想再争辩几句,眼角余光扫过云轻歌带着警告的眼神,撇了撇嘴,哼了一声转身进屋。

也就转身间,听见那小毛哥低低的啐了口,“不就是个来路不明的妹子,真把自己当根葱了。那可是桃夭小姐的屋子,咱们今后的堡主夫人。”

“娘子!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关上了屋门,珊瑚又气又急,跺着脚一脸气愤的对着云轻歌轻声抱怨。“什么未来堡主夫人!明明娘子你才是跟封堡主订了亲的。这些人怎么说出这种话!”

珊瑚的心里除了窝火,还有一丝忐忑。她眼看着她家娘子和封堡主二人经历了那么多波折磨难才能在一起。可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又出了那么一桩事。娘子原本心里就不是滋味,这会子再听见这些话,还不定得多难受呢。

她的抱怨说出口,却半晌没听见云轻歌的接话,不由担心的去看她。却见云轻歌早已转去屏风后面,自力更生脱了衣服准备泡澡。她的脸上云淡风轻,就好像方才的那些话她根本就没听见。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珊瑚愣了愣,连忙追上去要服侍,被她摆了摆手打发了,“你只管自己洗漱安歇。不用管我。”

云轻歌沉浸在高高的浴桶里,水温正好,暖融融的贴着心肺。盆里的干花遇了水渐渐变了颜色,曾经藏在花瓣中的香气也丝丝缕缕的袅袅而出。她轻叹一声,靠在了浴桶壁上,微微合上眼。她不是不介意,只是在事情尚未清楚之前不想多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然而,不可否认,她的心里的确不舒服了。

桃夭究竟是谁?她和他之间有何过往?她去哪儿了?为什么这屋子一直空置着,也不怎么见人说起过她?

最关键的是,在他心里,这个桃夭究竟占据了怎样的地位?

云轻歌此刻毫无办法,她不想去问任何其他的人,只想亲耳听听那一个人给她的答案。

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等待。



云轻歌这一夜睡的不算特别好。早上起床后,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一对熊猫眼黑漆漆的挂着,面容憔悴,眼中无神。她咬咬牙,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子厌烦的情绪来。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活了两世,加起来也有三十多岁了,对于情爱之事总以为已经看的透彻随缘,结果居然因为别人一句捕风捉影的话就把自己折腾成这鬼样子。这实在是让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别想了,想也没用。把手上的事情做好才是最重要的。她在心里狠狠的告诫自己,又翻出平日甚少使用的胭脂水粉,唤了珊瑚来给自己上妆。

珊瑚有一双巧手,只片刻间就将云轻歌脸上原本的憔悴之色掩饰的一干二净。云鬓粉面,眼如秋水,色比春花。真真是清丽脱俗好颜色。

“走走,咱们今日早点去酒楼。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她仰起脸,绽开一个轻松欢快的笑容,将烦心事全部抛诸脑后。领着珊瑚就早早的出了门往尧城而去。

幸好今日她们出门的早。

远远的还没到珍宝大酒楼,就看见酒楼门前站了两个衙役打扮的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此刻时辰尚早,天也才蒙蒙亮。于酒楼而言远远不到开业的时间。两个衙役说话声音不算大,大约多少还顾忌着些寒石堡的后台面子。只是眉头拧的紧紧的,脸上的神情还带着一丝不屑。出来沟通的人不是朱贵,是赵进财。他连连点头赔笑,又拱手作揖。说了颇有一会儿。衙役似乎对他说的不太满意,连连呼喝起来。

云轻歌半挑着车帘还想看,却见老蔡一路遮遮掩掩溜着墙根向自己的方向快步走来。

“嘘。”老蔡看见珊瑚挑起帘子张口要说话,连忙做了个轻声的手势。脚下步伐加快,颠颠的凑到了马车面前,又谨慎的领着马车绕了个圈去了角门。

珊瑚脾气一向急,见他遮遮掩掩不说话,立刻便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老蔡慌忙打了手势,直到确定地方安全,才开了口。

“娘子,是城里衙役接了举报的状子来找我们求证。”

“怎么回事?”云轻歌挑挑眉,问道。

老蔡叹了口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早有人去衙门击鼓,说家里男人到咱们酒楼吃饭,结果回去了便上吐下泻的折腾了一宿。早上人都脱了形。于是一直诉状便递给了衙门,想让官家给个公道。”

“这还不是大事儿?”云轻歌原本带着几分懒散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既然是做酒楼的,食品安全肯定是最重要的。这也是她一直强调的事情。

老蔡见她脸色骤变,连忙赔笑,“是大事儿。只是娘子你有所不知,咱们这做酒楼的,难免偶尔碰上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看着赔点银子了事。所以其实也不算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吧。”

两人说着话,已经悄悄到了角门。云轻歌匆匆下了马车,带着珊瑚就进了酒楼的后院。后院里按部就班的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儿。看见云轻歌到了,依次行了礼,只有微抬的眼泄露出一群人的若有所思。

前门外两个衙役已经走了。赵进财行色匆匆回到了酒楼里,面色肃然。他原本半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无意间看见云轻歌带着珊瑚站在了大堂当中,面上神色一凛,变得愈发严肃,更奇妙的是,这严肃里还带着几分羞愧。

“见过娘子。”他三步并作两步站定在云轻歌面前,恭敬的行了个礼,解释道,“原本吃坏了肚子的事儿也不是没碰见过,只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直接就告了官的。都是来找酒楼理论,咱们再给些银子了事。小的怕这中间有什么猫腻,便自作主张请蔡师傅将您引去了角门暂避片刻。还请娘子责罚。”

“你做的很好。我为何要责罚你?”云轻歌缓缓开口,目光扫过整个酒楼,“只不过,朱贵何在?我不在酒楼,这些事情难道不应是他来处理?”

“朱掌柜……”赵进财迟疑了片刻,回道,“小的也不太清楚。方才一时着急,并未看见朱掌柜。”

他的迟疑看在云轻歌眼里十分明显。云轻歌没有点破,每个职场中人都需要面临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尤其像是赵进财这种身在底层却又隐隐有向上攀升趋势的人,更为明显。她理解他的顾虑,更何况她其实也并未完全赢得他的信任和尊重。赵进财目前对她的倾斜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对她的愧疚。

“既然这样,跟我说说方才发生了什么吧。”她没有再追问下去,悄无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是,娘子。”赵进财隐隐松了口气,朱贵最近每日不到云轻歌要来不会露面,听说是跟那宫九娘打得火热。可这话不能从他口里说出去,说了那就是挑拨离间背后小人了。云娘子虽然是舒大总管的妹妹,可毕竟新来的,况且又算是半个东家,平日里直接管他们的还是朱贵。若是把朱贵得罪了,自己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方才衙役来说,报官的是前面街上的冯六。据说昨儿在咱们店里吃的饭菜,到家就开始上吐下泻。这一夜跑了十几次都不止。早上去报官的时候,是被家里人放在门板子上抬过去的。要告咱们饭菜不洁害人性命呢。”

“那两个衙役还说什么了?”云轻歌又问。

“他们想带咱们酒楼掌柜去问话。我推说不知娘子你现在何处,只答应他们人一到就一定立刻转告与您。娘子,怎么办?咱们赔不赔?要不要找人去说和说和?”

云轻歌若有所思的微微蹙起眉头,“这冯六是做什么的?他昨日何时来酒楼吃饭?吃了些什么?谁看见了?同一批菜的可有其他人?别人又有没有什么问题?事干重大,怎么什么都不问清楚就糊里糊涂的认了?”

“这……”赵进财哑然。他觉得云轻歌说的有道理,可左左右右的酒楼一向也是这么息事宁人的。做餐饮的行当,谁也不能保证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就绝对干净没问题,虽然明明知道有些人就是乘机讹诈,还是多半就这么忍了。

就在他犹豫着不知怎么回答好的时候,门外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人。

102.命案

朱贵应是收到了消息就匆忙赶过来了的,只见他一边跑着一边手上还在整理着衣服带子。[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衣领歪着,腰带半散不散,脸上甚至还能看出睡了一夜下来没有洗漱的油腻。云轻歌看在眼里,眸色微沉,却没说什么。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站定到自己面前,喘了口气道,“娘子,没事没事,不用着急。按老规矩赔个二两银子就是。”

“赔银子?”云轻歌挑眉,“这么说朱掌柜你是已经调查好了,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咯?”

“调查?”朱贵摆摆手,“不用调查,这都是老规矩了。娘子你刚来不清楚,这些事儿咱们都经历过好多次,真不算什么。”

“好,就算不用调查。那你可知这次那人是直接告了官的?你可知方才衙役来说那人已经气息奄奄了?你觉得二两银子能行吗?”

一句一句的问话让朱贵的脸色变了又变。他这几日天天跟宫九娘腻在一起。平日里云轻歌来的晚,通常都要辰时末以后,他只需赶在那之前到了酒楼,也没人说他。可今日不凑巧,云娘子居然那么早就到了。还碰上了这么一茬子事儿。酒楼的杂工去他家里叫他的时候,他正跟宫九娘腻味着呢,这下子可好,美人得罪了,还被掌柜逮个正着。

云轻歌抿了抿嘴,不等他回答,转身便走,“走吧,先去那冯六家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朱贵抬手擦了擦冷汗,疑惑的看着走在前面那个苗条的身影,奇怪,这小娘子不是一向温软好说话的吗,怎么今日感觉不太对?

冯六家就住在隔壁街,说起来其实很近。但云轻歌心里有些着急,她隐隐有感觉这次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于是还是坐着马车去了冯六家。

还没到地方,就听见前面一阵哀嚎。云轻歌头皮一麻,连忙让车夫停下了马,自己下了车,又找了顶锥帽戴好,这才往前靠近了几步。珊瑚也抿着嘴,脸色发白。跟在二人身后的朱贵与赵进财下意识的对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

事情糟糕了。

“我苦命的夫君啊!你怎么就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去了啊!你让我们以后可怎么活啊!”尖利高亢的声音刺痛着围观人的耳朵。一个头戴白布身穿麻衣的女人跪坐在地上,高声哭嚎着。她的身前是一块门板,门板上躺着个男人,面色晦暗,一动不动。(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女人身边还有个孩子,瑟缩着,嘤嘤的哭,一边哭一边推着门板上的男人,嘴里喊着,“爹、爹、你起来啊爹……”

围观的人群里一阵唏嘘。大吴朝正是民生安稳富足的时候,这样的场景人们已经很久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昨儿白天还好好的吗?”

“对啊,我记得昨儿上午还碰见冯六,跟他说了几句话呢。人精精神神健健康康的,这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我听说啊,是冯六昨晚去了酒楼吃饭,吃完回来就开始闹肚子。结果……”

“不对吧,也没听说过闹肚子会把人拉死的啊?”

“哎哎,你年纪小,自然不知。这事情啊,以前也有过的。我老家叔叔家的女儿的侄儿的邻居就是这样,吃坏了东西,拉了一夜,最后出来的都是血啊!活生生的就这么走了。”

“啧啧……这冯家媳妇儿这次可惨了,还有个孩子呢。孤儿寡母啊……”

云轻歌咬了咬唇,这事情可不妙。之前若只是生病,那还有点转圜余地。如今出了人命,不管真假,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问题了。她虽一向独立,但这种事情也不敢托大,最好还是回寒石堡跟舒玄打个招呼,商量下对策为妙。

想到这,她收回了脚步就要往回走。

“是他!就是他!害死了我家男人!”尖利的吼叫突然响起,一个人影如炮弹一般弹射过来,直直的撞在朱贵的身上。

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却是那冯六的妻子不知怎么看见了朱贵,一把撞了过来。

珍宝大酒楼前任掌柜辞职许久,而云轻歌接手至今时间也不算长,加上她为人低调,一向对外接洽都还是让朱贵来做,是以几乎没人知道她才是如今酒楼的真正掌柜。朱贵被撞,她迅速与珊瑚交换了个眼神,然而脚步没迈,便听见朱贵长嚎一声,“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个副掌柜!她才是我们大掌柜!”一只手直直的指向云轻歌。

云轻歌脸色变了变,眼睁睁看着那冯六的妻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转身扑向了自己身上。哀嚎声再次响起,周围顿时一片热闹。

隐在暗处的风陆立刻便要上前,却见云轻歌暗暗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这事情本来就蹊跷,那冯六也死的不明不白。若是风陆上手,这女人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就更麻烦了。

“这位大嫂,这位大嫂,有话好好说。”云轻歌和声道,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拿开对方揪住自己衣领的手。

谁料她刚碰到她的手,冯六的妻子又嗷的叫了起来,“珍宝大酒楼掌柜的打人了!我今日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场面一片混乱,云轻歌看着焦急的想上前拉开对方的珊瑚,努力的做了个口型,示意她赶紧回堡找舒玄。

“让开让开!都让开!”就在现场局势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几名衙役拨开众人走了过来。

“官爷!官爷!就是她害死了我男人!官爷给我做主啊!”冯六的妻子依然死死的拽着云轻歌的领子,生生把她拽到了衙役的面前。领口的布将云轻歌的脖子勒出了深深的红痕。

“你就是珍宝大酒楼的掌柜吗?”衙役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目光中有微不可查的讶异,“既然这样,正好跟我们去衙门里走一趟吧。”

云轻歌的模样有些狼狈,她的头发在推搡中已些微散乱,衣服也皱皱巴巴的,然而她依旧保持着镇定的姿态,先是从容的伸手抿了抿发丝,又拽了拽衣摆,这才眼神微敛开口道,“好的。珍宝大酒楼愿意配合衙门的一切调查,若此事真由我们而起,我们愿承担起一切责任。但若此事真凶另有他人,相信各位官爷也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说完,她点点头,“官爷,烦请带路吧。”

云轻歌无视了围观众人的议论纷纷,以及身后几人的神态各异,从容迈步,跟着两名衙役向着衙门的方向而去。

没有人发现,在不远处的屋顶上一个匍匐着的男子,皱紧了眉,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片刻后,那男子直起了身,足尖轻点,消失在远处。



尧城的太守姓宋名元洲,在这里任职已有十多年。平日里做事兢兢业业,认认真真。美中不足的是为人较为死板,不太懂得变通。但不管怎么说,尧城还是在他的治下民生安定,稳步发展,现如今已经逐步走出了前些年战乱的阴影,恢复了勃勃生机。

今日这案件原本不算什么大事,清晨接到冯六妻子的报案时,宋元洲想的是若是查实的确珍宝大酒楼的缘故,就罚些银两,再监督加强些酒楼的各方面管理,这事情就算圆满结束了。可短短一个多时辰,竟然闹出了人命官司,这就不是罚银两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大人,人已带到了。”一名衙役打断了他的思路,开口汇报。

宋元洲点了点头,“那就升堂吧。”

“威――武――”大堂上两排衙役齐刷刷的低喝,显出威吓之力。在这低喝声中,冯六的妻子忍不住冷冷打了个寒噤。云轻歌跪在大堂上,细眉拧着,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堂下何人?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宋元洲一拍惊堂木,沉声道。

冯六的妻子抖抖霍霍的开了口,“民妇冯唐氏,状告珍宝大酒楼害死我家男人。”

“此事干系重大,冯唐氏,你且先将事情的经过说来。”

冯唐氏伏在地上抖抖索索的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道,“事情是这样的。昨日晚膳民妇准备的晚了,冯六他回来便不太高兴。与民妇拌了几句嘴,而后一气之下去了珍宝大酒楼。大约到亥时过后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还给小宝儿带了几块点心。”冯唐氏说道这里抽噎了一声,用手抹了抹眼泪,“谁知道……谁知道等民妇服侍他擦了身上床歇息以后就不妙了。”

抽噎变成了控制不住的哽咽,云轻歌依旧安安静静的跪着,一边听着她的说辞,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想法。

“我男人他躺下后就一直嚷嚷着腹疼。一夜下来上吐下泻,起先还一次一次的往茅房跑,后来整个人都瘫了,躺在床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了。大人您早上也看见了,那会子恨不得就进气多出气少了。再后来,从衙门回来没多久,他就……他就……”冯唐氏仿佛说不下去了,捂着嘴呜呜咽咽的哭着,眼泪鼻涕流的到处都是。

宋元洲听了她的叙述,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你说冯六昨晚带了点心回家,可还有剩余?”

冯唐氏连忙点头,“有的有的,我只让小宝儿吃了一块,还有一块留着想让他今日再吃的。”

“既然如此,堂下张虎何在?”宋元洲目光扫向堂中站着的一干衙役,沉声问道。

“卑职在。”一个虎背熊腰看着甚为壮实的衙役站了出来。

宋元洲迅速发令,“立刻去冯六家将剩余糕点取来。”

103.堂审

冯六家离衙门不算远,众人在堂上等了小半个时辰,张虎便带着吃剩的糕点回来了。[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宋元洲将那被油纸包的齐齐整整的糕点小心翼翼的打开,先认真观察了片刻,又凑上去用鼻子闻了闻,最后伸出手指捏了细小的一块放入嘴里尝了尝。

他做这些事儿的时候,云轻歌跪在堂下微微抬了眼,悄悄的看着。那是她特地给的方子做出来的苹果派。虽然用料不够正宗,土制的烤箱也不够给力,但胜在做法本身足够简单,又比较新奇。跟传统的大吴糕点比起来,加了新鲜水果在里面,口感也要新鲜的多。

苹果派本身原材料在冬日就比较难寻,加上云轻歌有意做成珍宝大酒楼的招牌,是以不仅价格不菲,而且每日都是限量供应的。往往酒楼刚开业不久就被抢购一空。

她悄悄斜了眼又去看跪在自己身边的冯唐氏。冯唐氏虽然此刻因为哭泣面容有些狼狈不堪,但身上的衣服还是一丝不苟的。宽大的白布麻衣下能看见绣花的锦缎棉袄,做工优良,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身体的曲线。可以看出当初置办的时候一定花了不少银子。

可是,云轻歌微微眯了眯眼,这棉袄的袖口领口处都已经磨起了毛边,还有好几个地方巧妙的缝上了补丁,远远的看不出,她靠的近,却是不难分辨。

冯六家的家境看来最近并不好过,却不知他哪里来的银子上酒楼吃饭,还能买到这限量供应的苹果派呢?

就在她暗自揣测观察的当口,大堂上宋元洲已经查看完剩余的苹果派。他似乎也有些疑惑。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去,找条流浪狗或者流浪猫来,将这东西给喂了。”

没一会儿衙役便提着一只流浪狗进来了,将剩余的苹果派全都喂给了那流浪狗,心疼的冯唐氏眼角直抽抽。

众人又等了足有一个时辰,流浪狗依旧活蹦乱跳,不见任何问题。

整个气氛陷入一片纠结凝固之中,堂上众人正面面相觑。被派去珍宝大酒楼的衙役回来了。跟着一起到的还有朱贵与赵进财,以及一个负责前堂招待的小二路乐,人称小乐子。

“大人,珍宝大酒楼有详细的账目在此。每桌客人所点的菜都能查到。(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衙役将账簿奉上,宋元洲接过略略扫了扫,点了点头。随即又一指躺在门板上的悄无声息的冯六,厉声问道,“昨日晚膳时分,你们可有人人在珍宝大酒楼里见过此人?”

朱贵连连摇头,口中只说没有。赵进财壮着胆子多瞄了几眼,依稀却是觉得有些眼熟。他踌躇了一下,眼角余光扫向云轻歌,只见她极其细微的点了点头。这意思就是让他实话实说了。赵进财犹豫了下,开口道,“小的也不确定。日常来往的客人极多,小的也不是个个都能记得。”

云轻歌闻言,眼中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那小乐子倒是耿直,看了几眼后失声道,“这不是、不是、那个人吗!”

“那个人?”宋元洲眼神一亮,连忙追问,“哪个人?你记得什么?”

小乐子又探头看了眼冯六,兀自点了点头,“应该没错。小的专门负责伺候各个包厢里的客人的。昨日晚膳时分这位客人是自己来的。一来便要专开一个包房。咱们酒楼一向的规矩是包房的消费必须足五两银子,小的看这位客人看上去,呃……”他踌躇了下,似乎不知该怎么说,但堂中的众人看着冯六身上的衣服却也能明白小乐子的意思了。衣服虽然料子不错,却是实打实的旧货色,又打着补丁。想来这小乐子是怕他付不出钱来。

“你继续说吧。本官明白你的意思。”宋元洲点了点头,开口催促。

小乐子磕了个头,继续说道,“小的就想领他去前面大堂找个散桌,谁料这位客人立刻就不高兴了。说小的看不起他,以为他没钱。一边训斥了小的几句,一边拍了一锭十两银子在桌上。让小的给他捡最贵的菜上五道。还说要买咱们的苹果派。可咱们珍宝大酒楼的苹果派一向都是午膳左右就卖光了的,那时候小的哪里拿得出来。结果他又好一顿吵吵。最后凑巧刘大爷家桂花姐姐来拿中午买好了暂存在咱们这的苹果派,被他一顿花言巧语,硬是花了三倍的价格给买走了。”

一口气说完了自己见过的事情,小乐子轻舒了口气。他年纪小,但是人机灵,相对来说也比较单纯。起先云轻歌没来的时候,他就是个最底层打杂的,成天被人呼来喝去。后来云轻歌来了,提拔他先做了接待的小二,见他做得好,又给指去了包房。要知道,包房可是个肥差,那些个能定的起包房的客人谁不是小有身家。遇见豪爽的,只要他服侍的好,捞点外快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小乐子知道云轻歌是看他年纪小,照顾他。他心里也存了一份感恩的心思,做事说话自然不像赵进财这么顾虑重重。先前他看见云轻歌给赵进财使眼色,便知道她是希望他们有什么说什么。赵进财那日其实也是在的,但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小乐子一五一十的将那日的事情说完了,便悄悄扭头去看云轻歌,看见后者感激的对着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小乐子立刻心中雀跃起来。

事发突然,云轻歌根本没来得及自己做任何调查询问工作,只能现在靠着宋元洲的堂审来了解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她依旧跪在地上,长时间的跪姿让她的膝盖又疼又麻,只能咬牙硬挺着。而听了这些证词,她已经全然顾不上自己肉体上所受的痛苦,只全心全意梳理着听来的信息。

除了先前怀疑的金钱来源,听小乐子说来,那冯六当晚的表现也颇为奇怪,像是刻意要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似的。再者说来,后厨里的清洁卫生她自认还是很有信心的,理论上应该不存在因为细菌而引起急性肠胃炎的可能。那么,难道是严重过敏吗?

一条条信息在心中绕来绕去,翻出众多种可能,究竟哪一条才是正确的?

云轻歌在想,宋元洲也在想。他虽为人刻板,但并不是个糊涂官,听了台下几人的供词,又看了证据,只能证明冯六昨晚的确是去过珍宝大酒楼。然而究竟是不是珍宝大酒楼的饮食之故造成了冯六今早暴毙,却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宋元洲听小乐子说完,便立刻又询问起冯唐氏来,“冯六昨晚回家后可有再入口过什么东西,或者喝过什么?你根据什么来判断他就一定是因为吃了珍宝大酒楼的饭菜才出的问题?”

冯唐氏听见自己又被点名,连忙抹了抹眼泪鼻涕,定了定神,开口道,“回禀大人,冯六昨日因为喝的有点多,是直接雇了辆车回的家,路上并无再吃其他东西。到了家民妇就服侍他洗漱睡觉了,也没有再吃其他东西。是以只可能是在珍宝大酒楼出的问题。”

随着冯唐氏的说明,衙役又带上一人,便是她方才提到的车夫了。宋元洲再次询问了下车夫的口供,与冯唐氏的供词吻合。冯六昨晚在马车上上车就靠着睡着了,到了门口还是车夫叫醒的。

事到如今,似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珍宝大酒楼。

“云娘子,你可还有何话要说?”宋元洲沉下声音,威严的说道。

云轻歌抿了抿嘴,开口道,“民女听说,并不只是食物不洁会导致上吐下泻这样的症状。况且即使这样,也没听说会致人性命的。民女以为此事尚有疑点,望宋大人可以寻一仵作来为冯六验尸,许能查出更多线索。”

“好你个蛇蝎心肠的恶女!我男人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死了不算,还要被人开堂剖肚啊!”宋元洲没开口,冯唐氏倒是先嚎了起来,她一边哭着骂着,一边又要冲上来厮打云轻歌,手脚并用,又踢又踹。云轻歌哪里是她的对手,没挡几下就着了道,脸上被扇了个大巴掌,胳膊上也被踹到了。疼的她嘶的倒抽凉气。

大堂里一片混乱,站在两边的衙役们连忙上前拉开发了疯似的冯唐氏。宋元洲拧着眉脸黑成了锅底,“成何体统!公堂上如此嚣张!”他本想责罚一二,看着冯唐氏被拉开后满脸的鼻涕眼泪,又觉得心下有些不忍。最后只是低喝道,“若有再犯,杖刑伺候。可别怨本官不讲情面。”

冯唐氏被他这么一吼,身子哆嗦了下,瑟缩了起来,连连讨饶。讨饶完了,又苦着一张脸,哀怨的碎碎念着,“大人、大人,我男人他已经走的够冤枉的了,您给他留个全尸吧!民妇不能、真的不能让他在地下都不安生啊……民妇不同意,坚决不同意验尸!谁要是非要给他开膛破肚……”她突然连滚带爬的来到冯六的尸体前,双臂毫不避讳的死死搂着他一动不动僵直的身躯,“就先把民妇这条命也一起拿走吧!”说完,再一次崩溃般的嚎啕大哭起来。

大堂上一瞬间死寂一片。无论在什么年代,家属不同意的情况下是很难完成尸检的。况且在大吴朝,在尸体上动刀子属于对死者的大不敬行为。冯唐氏的这个反应虽然让云轻歌有些失望,但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这条路被堵死,冯六的死因调查再次陷入了困境。尤其对珍宝大酒楼和云轻歌而言,极为不利。

安静了片刻,只听大堂上传来宋元洲的一声轻咳,他清了清嗓子,宣布道,“本案珍宝大酒楼有重大嫌疑,但因缺乏确实证据,暂不判决。只先行将掌柜云氏娘子羁押,以待后审。”

104.虾仁炒饭

云轻歌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进入牢房的一天。[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大约是因为珍宝大酒楼的东家是寒石堡的缘故,狱卒们并没有为难她,关押她的牢房也是相对来说干净整洁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干燥的稻草,一边的角落里是个简单的石床,另外个角落里是个便盆,散发着隐隐的臭味。

然而这毕竟是牢房。一面围栏三面墙,只有在靠近头顶的地方有一扇小小的窗。云轻歌抬起头,仰着脖子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她自知自己并无性命之忧,然而这次的事情若是不能查个水落石出,只怕珍宝大酒楼无论是名誉还是生意都要一落千丈。舒玄将酒楼交到她手里,给予了最大的信任和支持,她若不能将这个坎儿过了,那她也无颜再叫他一声“大哥”了。

“西甲号,吃饭了。”粗嘎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路,膀大腰圆的女狱卒手上提着饭盒粗鲁的丢在了她面前。临走前还不屑的哼了声,“奸商害死人,竟然还吃这么好!怎么不把你自己拉死!”

云轻歌肚子早就饿了,她拿起被重重丢在地上的食盒,一层一层打开。食盒有三层,上面两层是菜,最下面是米饭。菜都是她爱吃的,只是早已被狱卒以检查的名义翻的一团糟。那一份开胃的梅子排骨更是被明目张胆的吃了个精光,只留下了几根骨头在碟子里。

肉沫蒸蛋也被搅碎了,烂糟糟的躺在碗里,分量至少少了一半。还有两个蔬菜同样难逃魔掌。

翻到最后,唯一还算得上完好无损的,大约只有最下面的一碗米饭了。尧城在大吴北面,人们惯常的主食都是面食,包子、馒头、花卷、面条。对于米饭向来兴趣缺缺。

云轻歌扫了一眼那些惨不忍睹的菜,若只是碰乱了她其实也不介意,可这明显被人吃过的样子,她想起牢狱那几个女狱卒,实在是没了胃口。端起米饭,她兴趣缺缺的用筷子胡乱的拨弄着将米饭打散。只三两下,那平常无奇的饭便散了开,露出了几点金黄。

云轻歌讶异的睁大了眼,看着手中的碗,筷子没停的继续翻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挖到了个宝藏。

随着她的动作,嫩黄的鸡蛋、诱人的火腿丁、清爽的黄瓜丁、还有粉嫩的虾仁一一呈现在面前,而最下面还埋了一小堆她自己腌制的辣小菜。[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这是一碗伪装过了的虾仁炒饭。

说不上来的一股复杂滋味自心底翻涌出来。那些自清晨开始被强自按压下的焦虑、紧张和害怕的情绪悄悄蔓延。如果说刚穿到大吴朝的那些日子,她还能不管不顾的做自己的独立女性,待遇上了他之后,那些点点滴滴的照顾和温暖早已在不经意间深入心扉。人都是会被宠出惰性的,一旦有了一个让自己认为可以依靠的对象后,就会自觉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将很多问题和情绪转移到那一个人的身上。

就像此刻的云轻歌。

在最早的日子里,她被黑衣人追杀的紧迫的时候都觉得没有这么疲惫和紧张,这一刻,在这阴暗简陋的牢笼里,对着这一碗为了她精心伪装过的虾仁炒饭,她却突然鼻子发酸,无比想念起那个闭关解毒的人来。

云轻歌闭了闭眼,放纵自己软弱了片刻,而后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吃着饭。这饭明显功夫还不太到家,有些饭粒粘软成了一团,鸡蛋有点老,黄瓜闷的久了也不够脆……这一定是珊瑚那丫头亲手做的。她觉得自己几乎可以看见珊瑚是怎么耐着一肚子的焦心给她做这碗炒饭。一定紧紧拧着细长好看的眉毛,一双美目能喷出火来。是不是因为这样,这鸡蛋才炒老了的?

她应该找到舒大哥了吧。不知道舒大哥会怎么办?出了这样的事情,估计他是要来尧城的。等她见到他,一定要把自己想到的疑点都一一说出来,珍宝大酒楼不能糊里糊涂的担上人命。

“西甲号,有人探监。只有一刻钟。”突然,先前那狱卒去而复返,粗声粗气的喊。

探监?是珊瑚带着舒玄来了?云轻歌放下手中碗筷,低头喝了一口水。然后听见一个久违了的磁性声音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云轻歌猝然抬头,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眸。那平日里总是凌厉的眼神,此刻满满的都是担忧和内疚。她看着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敲鼓一般咚咚咚咚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他瘦了一大圈,面色也有些隐隐的憔悴。他站在牢房外,示意狱卒开门。狱卒对着他比对着云轻歌态度要恭敬多了,到底是寒石堡堡主,身上的气势就足以震慑普通群众。看着狱卒自觉的退避开,他才抬脚走了进牢房。

他手上还拎着东西,右手是一包衣物,左手是一个小巧的掐丝手炉和一包碳。“这里阴冷,你别生病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抖开衣服,披上她的身上。再将手炉也点好了,塞进她的怀里。动作自然流畅,毫无几个月未见的生涩,就仿佛今日早晨他们才刚刚分别。

做完了这些,他又看看云轻歌面前吃了一半的饭,担忧道,“是不是不合胃口?本来应该让厨子做的,你那丫头非要自己动手。我想着怕那些人为难你,怕是吃不好,特地让她在外面包了白米饭。这样就算你菜被动了,饭总能吃些。”

是了,她怎么没想到,除了他,还有谁能这么细心?

“我……”

“你……”

二人目光相遇,同时开口。封寒短促的笑了声,柔声道,“你先说。”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云轻歌有满肚子的话想说想问。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说,“这次这事情有蹊跷。我看出来的已经有好几处疑点了。”

“嗯。”封寒点头,“我听风陆说了事情的经过,也觉得有问题。不过不急,等你出去咱们详谈。”

“出去?”云轻歌挑了挑眉。

封寒再次颌首,“宋元洲虽为人认死理,但我也不是就拿他没辙了,不过是多费点力气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最多一日,我一定接你出去。”

封寒以为云轻歌一定会很高兴,谁知她默然了一会儿,抬起头,却是说,“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跟你出去了。”

“为什么?”封寒急了,这地方可是大牢,呆着有什么好?这女人心里又在别扭什么?“你想什么呢?跟我闹脾气也别拿这种事情来作践自己啊!要是生气,等回去了,随便你怎么骂我打我都成,行不?不解气的话,我给你咬了解气!”

云轻歌被他这么一说,反而绷不住笑了,“哼,那是后账,等这次的事儿水落石出了,我自然会与你好好算算。”这一刻她才慢慢的缓过了情绪, “只是我若是就这么出去了,那么人人都要认为珍宝大酒楼的确做了亏心事儿,害了人命了。我不想白白葬送了酒楼的名声和前途。”

“那些没有你重要。”封寒沉声开口。

云轻歌心中一跳,眼中又漾出几分感动来,她手中拿着喝水的杯子,转过来又转过去,微微低了头,声音也不自觉的压低了,“可这酒楼是你的心血。而且依靠它吃饭的还有很多人。我没事的,不用担心,你先听我说,我出不去,外面的事情要靠你来查了。”

封寒看着她眼中的倔强,还想再劝她几句,可转念想起这女人前世今生就是一样的倔,但凡她认定的事儿,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这次就算他硬把她拉回寒石堡,只怕她心里又要有疙瘩。本来先前的事儿就是他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带回了北方,这次若是再重蹈覆辙,只怕真的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罢了,你说,我听着。”他叹口气,再一次选择了迁就她,同时暗自在心中思量着一会儿还得给她送床被褥来,这牢里的石床哪能睡人。

云轻歌于是掰着手指一项一项的低声说与他听。封寒一边听,一边迅速在心中整理出章程,一刻钟的时间很快便到了。

女狱卒又出现在了牢房门口,和前两次的情况不同,她看向云轻歌的目光中不再只是单纯的轻蔑,反而更多的是恐惧和讨好。云轻歌看出来了,疑惑的目光转向封寒,封寒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却没解释,只再叮嘱了一句她千万保重自己。

“万事有我。你安心。”他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云轻歌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头顶流下,先前的焦急和慌张在看见他之后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安心。

“嗯。”她使劲点点头,用微笑安抚他的情绪,目送着他走出牢房。



当日晚些时候,云轻歌毫不意外的收到了封寒让人送来的包裹被褥。厚实的衣服,被子、褥子、甚至还有给她打发时间的杂记小说。封寒没来,舒玄、珊瑚都没来,据送东西来的风陆说,他自回去后就迅速给众人分派了任务,如今各个都不在堡里。只有他和风伍二人负责她的安全,是以前来。

云轻歌掩下隐约的失望,其实她明明知道既然她吩咐了他,他就一定会认真去帮她追查那些线索,他不忍她在这里多呆,自然只能加快追查的速度,可那些思念和想看见的情绪在今日一见后,就像被拔掉塞子,控制不出的汹涌而出。

“谢谢,辛苦你们了。”她接过东西,礼貌的致谢。突然听见牢房高高的窗口上传来极微小的“比剥”声。

风陆的表情立刻变得警醒,伸手对着风伍做了个手势,两人齐刷刷向外掠去。

105.冯唐氏

牢房里一时又变的安静下来,云轻歌抬头向着窗口张望了几下,可是窗口太高,她又太矮,努力踮起脚看了半天,却什么也看不见。[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只隐约听见似乎有风声在窗外。

按下自己的好奇心,她从包裹里拿出褥子,展开的时候却有张纸条飘落下来。云轻歌捡起纸条,上面是自己熟悉的遒劲洒脱的字迹,“先垫席子,再铺褥子,这样褥子不容易吸收潮气。手炉别怕废碳,该用用,会给你送的。饭食可安心吃了,不会再像今日这样。对不起,等我接你。”

明明是威风凛凛杀伐果断的江湖大佬,叮嘱起她来却是事无巨细,甚至有点婆婆妈妈。云轻歌的心瞬间软了软,想象着他仔细将这被褥衣裳叠的整整齐齐,收拾在一起的样子,不由抬手轻柔地抚了抚这被子,仿佛自己可以感受到他残留的体温。他和他……还真是有些像呢。

“云娘子,云娘子。”窗外突然传来小声的呼叫。

云轻歌回过神,认出这是风陆的声音,面露惊诧。“风陆?是你吗?”她也小声问。

“是我。”风陆答,然后道,“娘子你接着,有东西给你。”

云轻歌抬头,看见一个小袋子被抛了进来,上面还系着一根绳子。袋子不大,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应该挺有分量。小袋子晃晃悠悠的一点一点往下坠着,风陆还在外面不放心的问,“娘子,你看见了没,能够的着了不?”

云轻歌连忙伸手抓住袋子,手被这重量给压了一下,她想到了什么,解开袋子上的绳子,打开一看,不出所料,明晃晃的光差点闪瞎眼睛。是满满一袋子的银角子。“怎么给我这么多……”

“堡主说,是给您打点用的。您若有事,直接靠窗口喊我就行。”风陆在窗外解释。

“好。”云轻歌将银角子塞进衣服里藏好,又问道,“那方才怎么了?我看你们俩突然冲出去了。”

“没事,只是只野猫。”

一里一外再无余话。云轻歌铺好了被褥,抱着手炉,突然觉得困意就这么翻涌上来。这奔波又曲折的一天到现在,她终于累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呆着也没什么事儿,便索性钻到被窝里睡了下来。

白日里太累,不仅奔波累,跪着累,心里更是累。云轻歌原本以为自己在这牢狱之中会辗转反侧不得安眠,可谁知刚一沾床,不过瞬间,她就沉沉的去会了周公。

均匀绵长的呼吸在小小的牢房里起起落落。除此之外,就只有门外墙上火把燃烧的哔哔啵啵的声音。就在整个牢房陷入了安静的时候,高高的窗户后出现了一张蒙着黑布面巾的脸。那人探头张望了半晌,一双黑黝黝的眼里全是好奇。也就片刻间,神秘人迅速的消失在了窗户后面。失去了踪迹。



封寒自大牢里出来后,面色愈发的冷。其实舒玄是陪着他来的,只是并未进去,而是留在外面招呼那几个狱卒了。舒玄天生一张温文俊雅的脸,对上那些女人简直就是大杀器,再加上温言温语的几句话,递上早准备好的银子。一个个都点头如捣蒜的答应好好照顾云轻歌。

看见封寒出来,他便快步跟了上去。二人走了一段路,出了衙门的地界,封寒低声道,“冯六近日定是得了一笔横财。昨日进酒楼也有故意让人看见的嫌疑。此人有问题。你去查他的背景资料,然后叫珊瑚来我这。”

说着话,已经远远的看见了候着的马车,珊瑚咬着手绢,正一脸焦急的垫着脚向他们的方向张望。舒玄见了,对着她招了招手。她连忙一串小碎步跑了过来。

封寒吩咐了几句,舒玄便带着她坐着马车离开了。

马车走远了,封寒安步当车,向着冯六家所在的地方走去。

冯六家地段很好,门头却不高。他站在写着冯宅的大门外,抬头左顾右盼了一番,便发现这门原本只是一个大宅院的角门而已。如今却成了冯家的正门,其中的故事不言而喻。定是这大宅原本是冯家的,可冯家渐渐落魄,便只留下了这角门边的偏院,而将其余地方给变卖了出去。

封寒抬手叩门,门却应声自开。他愣了愣,门后并无他人,想来是那冯唐氏回家了却没锁住院门。

封寒挑挑眉,毫不犹豫抬脚便跨了进去。不出所料,冯家院子里杂草丛生,原本精心雕刻的石质花坛,此刻已经被乱蓬蓬的杂草给掩埋住了。只在草叶的缝隙中还能看见一点隐约的花纹。四处堆着的都是些破破烂烂的家具和物件。没有钱修,又舍不得丢,便只能堆在院子里。

封寒站定了脚步,四下张望,突然远处有穿着紫红色锦缎棉袄的女子身影一闪而过。“有人在家吗?”他对着身影出现的方向扬声道。

“谁!”略显尖利的声音透露出说话人心中的惊慌。封寒站了一会儿,冯唐氏穿着麻布衣服冲了出来。他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看着面前这女人外罩的麻布衣服明显有些不齐整,甚至连衣带也没完全系好。

“你是谁?你想干嘛?”冯唐氏看见封寒,停下了步伐。面前的人周身气势太过可怕,看见他就好像有个无形的大手在一直一直压着自己。她不由细微的颤抖起来。

“你就是冯唐氏?”封寒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背着手,一边继续肆无忌惮慢悠悠的在冯家院子里转悠,一边用高高在上的语调问道。

冯唐氏有些疑惑,面前的人看来来头不小,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她暗暗猜测着一个个可能,低眉顺眼的回答道,“民妇正是。”

“说!你收了多少银子来栽赃珍宝大酒楼?!”封寒突然发难,转过头来盯着冯唐氏,一双鹰隼般的眼里满含讥诮。

冯唐氏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的一抖,差点说了实话就要全部交代。亏得她及时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这才算是把一点胆量给留了下来。

“没……没有……”她诚惶诚恐的回答,“民妇哪有银子?今日才刚刚葬了自家男人,连刻个碑的钱都没有,哪有什么银子啊?这位郎君您一定是误会了。您看看民妇家里这破破烂烂的样子,也不像是有钱的呀?”

“葬了?这才几个时辰?没有停灵,没有仪式?”封寒心里立刻敲起了警钟,哪有这么快下葬的,这女人绝对有问题。难不成是这女人毒害自家男人,顺便嫁祸酒楼,她好多敲一笔银子?不不不,这女人太笨,她的智商根本想不出这种嫁祸的法子。

“民妇命苦啊!”冯唐氏听了这问话连忙祭出了哀嚎大法,“知府大人不判那个奸商,民妇又没钱,我家男人哪有钱再去做什么仪式?只能草草找个安静地方葬了。再不葬了,只怕那恶毒的奸商又要怂恿知府大人给我男人开膛破肚啊!”

“没有钱?”封寒不为她的哀怨所动,只是冷笑一声,“没有钱他哪里来的钱去珍宝大酒楼吃饭?哪里来的钱去花了三倍价格抢了别人的苹果派?我若没记错的话,那苹果派一份便要三百钱,三倍的价格就是九百钱。将近一两银子的价格买一份点心。你跟我说没有钱?”

“啊?”冯唐氏这才发现自己说差了话,一时收去了脸上的苦涩,一双不大的眼珠左右乱转,“民妇……民妇也不知道那死鬼哪里来的银子。许是……许是又把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当了吧!哎哟,我的钗子!一定是偷了我的钗子!”

封寒冷冷看着她,嘴角上是一抹轻蔑的笑。这女人演技太差,连末流都排不上,简直满脸都写着“我在撒谎”四个大字。银子的事儿是个关键。若能查到究竟是谁给了他银子,那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栽赃陷害的人了。

“这样吧。”他终于开口,“他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我也不用你说什么,只要你把你男人尸首交出来,让我们洗清了嫌疑就可以。后面你自可以带着银子另找地方过你的安生日子。”

“双倍!”女人眼睛顿时瞪大了,显出贪婪的神色。但随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为警惕,“你,你到底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就说干不干吧。”封寒盘起手,微抬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贪婪、挣扎和遗憾。

“不。我男人就是被奸商害了性命。”冯唐氏磨了磨后槽牙,心觉不甘。但又无计可施。“你走吧。给我再多钱也没有用。”

“你可想好了。我若转身出了这院子,以后就再没这么好的交易了。”

“你走吧。”冯唐氏摆了摆手,眼中一丝精光划过。双倍的银子,此处没有,别处总能要来。若不是、若不是……她现在点了头答应下来才叫方便呢。既然没法答应面前的男人,只得自己再跑一趟罢了。

封寒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说什么,像来时一样,迈开长腿转身走出了这破败的小院。

106.线索

就在封寒一边想着冯唐氏拒绝他的原因一边快步离开时,冯家所在的小巷子里又迎来了一名新的访客。[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个子高挑容颜美丽的姑娘背着个小行囊,一路走来,一路左顾右盼着仿佛在找什么。

“姑娘,你找谁?”一个正坐在自家门口洗腌菜的大妈看见这陌生的女子,主动开口问道。

女子连忙转过身,温温柔柔的一笑,“大娘,我是来找住处的。我刚从外地来,原本是投奔亲戚的,谁料亲戚家搬了地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就想着在这附近赁个小房子先安顿下来再慢慢找。您可知这附近可有屋子合适的?”

“哎哟,找不到人这可真是遭罪了。”大妈很热心,这姑娘一看就温柔漂亮又有礼貌,她打心眼儿里觉得喜欢,“咱们这条街啊,屋子都不大新,都是老房子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住的惯。不过呢,也有好处,都是街坊邻居知根知底的,安全。而且租子也要便宜些。”

女子微微一笑,一双翦水秋瞳如同小月牙一般弯了起来,“大娘说的正是呢,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横竖就我一个人,也要不了什么大屋子。只要安全便宜就是顶好的啦。”一边说着,她一边向前走着,不时的左顾右盼,一副好奇的模样。

冯宅离得不远,门头上的白色麻布尤其显眼,那女子片刻之后就看见了。脚步微顿,面上流露出一丝疑虑,“大娘,您可知道那家是怎么回事?”

大妈顺着纤纤玉指的方向一看,顿时了然。谁赁房子都对这种事情会有所避讳,况且他家那个算得上是暴毙了吧。“哎,冯家也是个倒霉的。头一晚还好好的,第二天人就走了。”

“天呐!”漂亮的小娘子压着声音掩口惊呼,“那岂不是暴毙。那屋子是不是不干净啊大娘?”一边说,一双美目惊恐的扫一眼冯宅,立刻又看回自己脚下,一副受了惊的模样。

“哎,可不是呢!这小夫妻俩也算是我老婆子看着长大的了,原本冯家还是有几分家产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你别看他家现在不像样子。喏,你看看后面那一大片屋子,看见没?那可是六进的大宅子,原先都是冯家的。”大妈感叹的指着冯宅的方向说,一片唏嘘。

女子听了这话很是讶异,“都是他家的?那怎么如今成了这样?”

“富不过三代啊。冯六可不就是第三代。他那不成器的爹折腾了一辈子,光给他留了一身债,最后两腿一蹬,连个下葬钱都没有。债主见天串门子似的轮流上门。这不,只能将宅子卖了。”

“这么惨……”女子仿佛被这故事触动了心中那块软肉,加入了摇头叹息的行列。“那他家如今剩下的是?”

大娘唏嘘了会儿,接上了话,“是他娘子。亏得这冯唐氏跟他感情好,这些年都陪着他不离不弃。我总以为她吃了这么些年的苦,总会有好报的。前阵子看见个富贵模样的人来找她――听说是她远房表舅,她还高高兴兴跟我说以后会有好日子过了,谁知道,这才几天……”

“富贵模样?是不是被骗了啊?我听说现在有一种骗子就是装成富贵人去骗人钱财呢。”

“不会不会。”大娘头摇得像拨浪鼓,“那人我见到了,个子不高,又白又胖,笑起来小眼睛弯弯的,一看就是个富贵相呢。”

“这样啊……”女子舒了口气,仿佛真的对冯唐氏的命运非常关心,“不知那人还会不会来帮冯家的娘子了?若是因为这白事儿就忌讳躲开了,那她也太可怜了。”

大妈点点头,“谁知道呢?我就听见那天他们说后日再议什么的。看看后天那人还来不来就知道了。”

女子跟热心的大妈一路聊着慢慢走远了。她又点了几处屋子,大妈很是热心的给她介绍着,但女子好像终究都不是特别满意。最后很是遗憾的离开了。



当夜,封寒端坐在寒石堡的会议厅里听着各方的汇报。一条条消息如流水一般自不同的人处汇总而来。

冯六的背景经过珊瑚与舒玄二人共同印证,并无出入。冯家曾经也算是富商之家,可冯六他爹不善经营,把家业败了个精光。他死后冯六为了偿还债务,将宅院变卖,只留了个偏院,加了围墙自住。冯唐氏是早年冯六的娘定的亲,是她娘家远方侄女儿。家在南方,遭了水灾来尧城投奔冯六他娘。冯六娘觉得这姑娘温柔懂事,心中又有算计。颇为满意。加上冯家家境日益衰落,想说个门当户对的也不那么容易,便干脆亲上加亲,撮合了这二人。

冯六他娘去的比他爹还早,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事儿应该就是做主了冯六和冯唐氏的婚姻。冯唐氏果真十几年如一日的对冯六不离不弃,即使冯家衰落到如今的地步,也不曾有过一句怨言。

根据舒玄调查的情况,冯六家的日常收入现如今只靠着冯六每日摆摊给人写信以及冯唐氏帮人做些女红绣活而来。可以想见十分微薄。也无人听说他家最近有什么突然增加的收入,就算是当东西,冯六家也应该没什么可当的了。是以冯六那日去酒楼所开销的那一大笔银子的来历非常关键。

而根据珊瑚探得,就在事发的前几日,有一名身型矮胖的男子前去寻找冯唐氏,冯唐氏向邻居大妈表示他们的生活将有改善。没过几日冯六便出了事儿。按照原来的约定,此人后日还会去找冯唐氏。

“我不相信巧合。”封寒梳理情况到这里时,评价道,“此人可疑。这两日找人盯好冯家,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再有就是关于冯六的下葬。既然冯唐氏与冯六感情稳定,她怎么舍得将冯六匆匆下葬?连求个死因都不肯。在问到冯六安葬在什么地方的时候还用各种方法转移话题。冯六尸身的去向成谜,他身上也一定有什么不希望别人知道的秘密。

“知府那边如今怎么个进展了?”封寒问到。

“他们要求检查酒楼。我下午带着过去查过了。”舒玄顿了下,眼中显出几分钦佩之色,“云娘子这后厨整治的是真好。我还真从没见过这么整齐干净的后厨。所有的食材分门别类放在置物架上。切好洗好了就拿个小筐装好摞起来。地上永远干干净净的。每个人带着帽子不露一丝头发丝,还有白色的罩袍。所有人进门洗手,门口还有地垫,要把鞋子也蹭干净。宋大人很是重视这案子,这次特地着通判曹大人领着人去检查的。结果曹大人一进门就惊呆了。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就说了一句话。”他回忆着那曹通判当时的表情和语气,有模有样的学道,“要是连这里都出问题,那全尧城的酒楼都别吃了。”

封寒颌首,他在这一点上从来没担心过她,她经过专业培训,当初有条件的时候,对于卫生的讲究比这个要严格的多。“对于案情本身呢?官府可还有什么说法?”

舒玄无奈,“官府人力原本就不足,这案子虽然重视,进展依旧不快。现如今明面上的证据都指向了咱们的酒楼,宋大人本就是个认死理的,没有突破性的证据,只怕一时半会没法接云娘子出来。”

“那就按咱们自己的思路来。”封寒面色沉沉,他不想去评价官府的办事效率,但他更舍不得她吃苦。“三天,最多三天,我一定要接她出来。”



第三日,天刚擦黑,在冯宅盯梢的风贰就传回了消息,冯唐氏在家梳妆打扮,穿戴整齐,像是在等人了。

封寒领着风柒风肆一早就等在了尧城的宅子里,听见消息立刻向冯宅而去。几人到达冯宅的时候,来人刚到。

风贰趴在房顶上,悄悄将屋顶的瓦片掀开一条缝隙,下面的人对话声清晰的传入耳朵。

“事情办妥了,这是先前答应你的银子。”开口的是那个邻居大妈曾经见到过的矮胖的男人,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推了推面前的小箱子。

冯唐氏将箱子打开,那里面是摞的整整齐齐的五两一个的银元宝,一共五十两。她笑了笑,将盖子合上,“大爷你可知前日有人来找我了。只要我开口,便是双倍的价格。”

“谁?谁来找你了?你告诉他什么了?”男子一听这话立刻紧张起来,连连发问。

冯唐氏捏着手上的帕子装模作样的按了按眼角,“哎,做女人呢,就是命苦。尤其我这种死了男人的女人。大爷你放心,我答应你了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就是这双倍的银子,平白就这么没有了。我实在是难过啊。我就怕我一难过就要胡说八道,那就糟了糕了。”

“唐三娘你这贱人!”男子对于她这坐地起价的行为猛地很是愤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冯唐氏的鼻子就要开骂。

冯唐氏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却勾起嘴角道,“大爷,现下可是晚上,您声音这么大,若是被人听见了。嗯,我一个寡妇倒是无所谓。就怕传进有心人的耳朵,曝露了大爷您的行踪,这可不大好啊。”

“这男人看着眼熟。”封寒看到这里突然压着嗓门道,“先别打草惊蛇。等那女人拿了钱,我们兵分两路。”

107.逃离

矮胖的男人看样子对于冯唐氏的话还是有些忌讳。[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只见他胸口起伏了半晌,咬着牙开口道,“我今日并未带那么多银子。”

“无妨无妨。”冯唐氏十分大方的挥挥手,而后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张纸,“我这有写好的欠条,舅舅只要签字画押即可。晚些天送来也是可以的。”

男人面色变了一变,他不傻,若是真的签了这欠条落在冯唐氏的手里,那就是逃不掉的把柄了。“六娘这是信不过舅舅啊!不就是五十两银子吗,舅舅还能短的了你的?咱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哪!”

冯唐氏嘴边漾着一丝笑意,眼眸里满是讥诮,“一家人?十几年前我家中遭遇水灾,爹娘双双遇难。娘临终前让我来尧城找您,结果呢?我在您家门口等了一夜,您给我开门了吗?若不是有事求我,您能想得起我来?算了吧,我也不揭您短,咱们有账明算。您没现银,打个借条,咱们都安心。”

男人被她揭了短,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巴开开合合几次,想要骂人,却又开不了口,想要说几句软话,更说不出来。他倒是想过河拆桥,可他还有把柄在冯唐氏的手里,真的撕破脸的话,倒霉的还是他自己。思前想后半天,男人狠狠一跺脚,“我这就给你去取,行了吧?一个时辰后我再来。”

“那就劳烦舅舅再跑一趟了。”冯唐氏微微一笑,站起了身,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男人一甩袖子,哼了一声,大步走出了门。

看见男人出了门,封寒迅速做了个手势,风贰风柒留下来盯着冯唐氏,他与风肆追着矮胖男人而去。



“大哥,那女人还要五十两。我、我应下了。”豪华的书房里,矮胖男人跟另一人见了面。两人身型相仿,一个愁眉苦脸,一个横眉立目,连面容都有六分相似。

对面的人原本坐在那写写画画什么,听见这话甩手就把手上的毛笔丢到了矮胖男人的身上,“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五十两我都嫌多了,她还想再要?”他站起身,背着手在书房满地乱转了几圈,突然一回头,瞪着自家愁眉苦脸的弟弟,“你别告诉我你答应她了?!”

“那怎么办?不答应她,万一她男人出来咱们不都败露了?”弟弟依旧面色愁苦,若不是有这事情压着,他怎么可能答应?

偷听的两人惊诧的对视了一眼,封寒眉毛挑了起来,这么说,那冯六根本没死?怪不得冯唐氏要匆匆将他下葬,又不肯开棺验尸。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这下好了,若能找到冯六,云朵就能出来了。

“不是叫你盯着她的吗?直接找到那男人一起做了就是。”哥哥做了个手势,眼中只有狠厉。

弟弟顿了顿,身子有些瑟缩,“没……没找到……那女人忒狡猾了。一点线索都没有。我的人跟了她两天了,压根就没见她出过门。难道那男人还藏在家里?”

“你不是说你在她家找过了?”

“对啊,这么大个男人,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我的人盯着她抬人进门,一转眼里里外外找了个遍,硬是没有。大哥,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先解了燃眉之急吧。”

“呸,你个没用的,就只会问我拿银子!”说归说,哥哥没办法,一边心疼一边取出了五十两银子给他,只觉得自己打心眼儿里疼的厉害。“早点把事儿办妥了。回头一旦发现那男人的踪迹,尽快解决!”

“好好。”弟弟连连点头,接过钱,忙不迭的便急匆匆出去了。

见他走出去,哥哥也无心再写什么,收拾了书房的笔墨,走了出来。

仆从手中的灯笼的光映在哥哥的脸上,暗中盯梢的封寒看着那忽明忽暗的脸,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他想起在牢里云轻歌与他说的事情,失笑摇头,还真是准。正要离开继续盯着那矮胖的弟弟,突然目光一闪,看见自门里又出来个人。

那人身影窈窕,眼神妖媚。腰肢摆动着娉婷而出,对着门口站立的人道,“奴家先告退了,一切但凭哥哥为奴家做主了。”

那哥哥显然很是不舍,又不敢伸手,只是一改先前粗暴的态度,对着美人又是保证又是安慰。

“哼。爪子伸的真长。”封寒冷哼一声,“走,去看看冯六家的情况。”



且说风柒和风肆隐在冯六家的屋顶上,悄悄盯着冯唐氏的动静。冯唐氏看着先前的男人出了门,转身回屋便去了自己的卧房。二人守了小半晌全无动静,风柒心中不安,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下去看一眼。而后一个鹞子翻身,头朝下挂在屋檐边,在窗户纸上沾上了点口水。原本一片朦胧的窗户纸立刻变的透明起来。他眯着一只眼往里看去,只见如豆灯光下,冯唐氏正娴熟的一针一针做着女红。

风柒看了会儿觉得无聊,又翻回了屋顶。这次改成了仰面朝天躺在屋顶上,翘着腿。只留下一双耳朵仔细听。

又过了不知多久,就在风柒风肆二人觉得自己快睡着了的时候,屋里的人站了起来,走动了几步。二人的目光齐刷刷对准了屋门,以为冯唐氏是要出屋。谁料盯了半天,并没有人推门而出。看来是女红做累了想站起来动动?

风肆不太放心,翻下去悄悄的看。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卧房里原本坐着绣花的人不见了。

“老七,人不见了!”他急匆匆上来喊风柒。风柒一听,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连忙脚下使力飞檐走壁在小院子里寻找。明明没听见出门,怎么会人没有了?

封寒和风贰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二人满院子找人的情景。封寒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不是让你们盯好的吗?怎么还能把人盯没了?”

风柒风肆垂头丧气低着头,压着声音嗫嚅道,“先前看着就在房里做针线来着,一会子没动静人不见了。”

“废物!”封寒脸色铁青,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见门上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想来应是那矮胖男人拿着钱回来了。几人对视一眼,足尖轻点隐蔽了起来。

原本以为冯唐氏不在,几人还想着不知那矮胖男人会不会等在外面。谁料门刚敲了二遍,那冯唐氏竟然施施然从屋内走了出来。

黑暗处几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惊诧交织着茫然。尤其是风柒,眼珠子快瞪成铜铃了。他方才分明各屋都找过了,空荡荡全无痕迹。这冯唐氏这会子又从哪儿冒出来的?她何时回的屋?怎么他们四个人都在竟然无人察觉?!

风柒一脸求证的看向自家老大,封寒却没出声,只是紧紧盯着在院中交接银子的二人。冯唐氏接了银子,又与那男人说了两句诸如请舅舅放心之类的话。言下之意似乎她很快会离开尧城。

矮胖男人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院门。在院门关上的一刹那,他举起手做了个手势,立刻便有几个贼眉鼠眼的人围了上来。“盯好了。”他压低声音吩咐,“这次一定要找出那男人在哪。再找不到,你们也别想拿钱了。”

就在两群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冯家这破破烂烂的小院的时候,冯唐氏谨慎的收好了银钱,先前那五十两她已经送到了冯六的手上。现在这五十两还是老办法,分散开来,一部分放包裹里,一部分放身上。银子有些重,沉甸甸的压着,但她心中很是欢喜。

有了这一百两银子,她与冯六足可以找个远些的县城,自己盖间小屋子,她可以种菜,可以做绣活,冯六可以去做私塾先生,或者找个账房之类的活儿。她不指望日子会富得流油,但至少不用再日日担心会不会有公爹的债主找上门来,也不用看着自家男人每天因为被人同情怜悯指指点点而心情抑郁。

冯六是个好男人。虽然给不了她富贵的生活,却一直默默的照顾她,他有一个鸡蛋,就一定会给她吃,有两个馒头,也一定先让她吃饱了自己再吃剩下的。平日家里有什么粗活重活他都抢着去干。一个原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富家子弟,家道中落了从不抱怨,只是自己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生活下去。

嫁给这样的男人,她唐三娘觉得这辈子不亏。而现在,他们的生活有了新的转机与希望,她觉得这次一定是他们时来运转了。

冯唐氏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跨上收拾好的小包裹,她再一次回头环顾了一下这间住了很多年的小屋子。破旧的,灰暗的,她一点都不觉得亲切,只觉得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有些粗糙的手握紧了包裹的背带,她含着笑走到卧房的东侧,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年画,胖乎乎的小娃娃手里抱着大鲤鱼。有些褪色的红,是这灰暗屋子里唯一的鲜亮。轻手轻脚掀开年画,后面却是一扇异常小的仅可容纳一人通过的门,解开门上的锁,伸手轻推,小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冯唐氏微微弓起身,低下头,跨了过去,而后转身,又从那一边将门锁好。

这宅子原本就是冯家的,围起偏院的时候,对方非要占那么一尺地的便宜,将围墙贴着屋子建了起来。围墙那边是一条窄窄的夹道,直接通向另一个街坊的正门。冯六当时留了个心眼,只说让一尺地可以,但这门必须留着,让他们出门可以走这条夹道,算是抄个近路。买房的人原本就有些心虚,想着这边偏僻,便同意了下来。

谁也没料到,就是这个一念之差,竟然在今日让冯六与冯唐氏夫妻俩就这么在几大高手眼皮下悄悄溜走了。

第108章 冯六

等封寒四人发现不对的时候,冯唐氏早已出了夹道,走了很远了。(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更让风部三个人觉得丢脸的是冯六屋子里那个隐蔽的小门竟然还是矮胖男人的那波人率先发现的。封寒的目光已经成了刀子,嗖嗖嗖的打在其余三人身上,那三人只觉得自己在这目光下简直分分钟被切成碎片。

几个人走出那道门,穿过窄窄的夹道,站在安西坊最热闹的一条街上,看着面前熙来攘往逛夜市的人群,面面相觑。无论是冯唐氏还是矮胖男人雇的那群人都已经看不见踪迹。封寒面沉如水,心知自己已经错失了最佳的追踪机会。如今再想去找冯唐氏和冯六,无异于大海捞针一般了。

他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废物。”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个身穿紧身黑衣的男子不屑的嘀咕了一声,向着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明明已经知道珍宝大酒楼是被人陷害,也知道了背后主使人是谁。偏偏手上什么有力的证据也拿不出。寒石堡的议事厅里,整个氛围冻成了冰。没有人说话,气氛异常的压抑。

“现在怎么办?嗯?谁来跟我说说?”封寒一下一下捻着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两只手指交错画圈,用了十分的力气,好像要借着这个动作将心中的那股子怒意发泄出去。

风柒年纪最小,也最沉不住气。等了一会儿见厅堂中无人说话,壮着胆子便开口,一边说一边垂头看着自己的面前,一眼也不敢瞄封寒,“哼,要我说,直接把人绑了最方便。我就不信没法让他开口。”

封寒听了这话,似笑非笑的抬头,“绑了?你可知他背后是谁?没点底气他会这样来搞事儿吗?”

“我……”风柒平日只管贴身保护,这些弯弯绕他哪里知道。

“其实,”见风柒一脸尴尬,沉默了半晌的风贰开了口,“老七所说未必不可行。”

“停。”封寒猛的抬头,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这是下下策。我不想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和南宫家为敌。”

众人又陷入一阵沉默。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封寒心中焦躁起来,他本以为明日即可接出云轻歌,可此时事情出乎意料的进入僵局,没有切实的证据,他到底该怎么办?“罢了!”他蹭的站起了身,拧着眉头将原本拿在手中的笔猛的丢在了桌上。毛笔与桌面碰撞发出的声音在这样压抑的氛围里显得尤其刺耳。“把常金宝绑回来,仔细搜他的书房,一定要找出证据!”

“堡主!”一直没出声的舒玄失声喊了出来,“这样只怕不妥。”

“不妥也没办法了。”封寒拧着眉,他何尝不知,“你可还有更好的办法?”。

舒玄一时语塞,停了片刻才道,“要不,还是我出面……”话没说完,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有纷乱的脚步声,重物拖行的声音,隐约讨饶的声音,还有外面值守的人一叠声的喊着,“凡少爷,不可!堡主吩咐了不可打扰。”

议事厅的大门被骤然推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个人被人以“丢包袱”的姿势给扔了进来。狠狠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

“冯六!”珊瑚认出地上的人,抑制不住的发出惊呼,而后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门口。“你是那个、那个!”她因为看见门口的人脸色变的极其难看,从心底里透出的恐惧怎么也掩饰不住,下意识的就往整个厅中看上去最权威的封寒身后躲去。

封寒奇怪的瞥了她一眼,而后看向来人,“不凡?”

门口一身黑衣的男子不屑的撇了撇嘴角,环顾厅内一圈,开口吐出两个字:“废物。”再不说话,转身大步离去。



雪中送炭不过如此。只是这送碳人的身份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封寒目送自家弟弟快步离去,转头看向舒玄,开口道,“审完冯六,我等着。”

冯六不是个什么嘴硬的人,他原本就只是拿钱办事而已。目的不过是希望能跟冯唐氏二人过上清静自在的日子。谁料那常金宝起了赶尽杀绝之心,封不凡找到他们二人的时候,冯唐氏为了护住他已经被常银宝——也就是那个矮胖男人——的人一刀捅在了后心窝。冯六看着自己的发妻倒在血泊中只觉目呲欲裂。一人对着七八个就要动手拼个你死我活。

他哪里对的过那么多有备而来的地痞流氓江湖混混,眼看着就要被打死在当场,封不凡从天而降,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那些人。

原本依着封不凡的性子,当场便要将冯六拎走。冯六好说歹说,也不知那句话触动了封不凡的神经,总算是让他安安生生将冯唐氏给葬了。冯六临走前端端正正的在冯唐氏的墓前磕了三个头,发誓一定要为妻复仇。然后才跟着封不凡到了这寒石堡。

“封堡主,那常银宝原名唐富贵,是我妻唐三娘的亲表舅。在尧城不知怎么认了常金宝做大哥,把名字也改了。我妻逃难到尧城,原本是想投靠他的,谁料他根本就不认她这个侄女儿。这隔了十多年,突然找上了门,说是看我们生活艰难于心不忍云云。”冯六说到这,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后悔,“我妻都是为了我。她能看出我心中为了生活的落差而一直抑郁不安。虽然我从来不说,但她也记在了心里。这一次那唐富贵找上门来,她一口就应了。背后跟我说起这事儿,开心的像个孩子。”

冯六眼圈红了,他垂下头想掩饰自己的失态,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唐富贵找到我们,给了我一包药,只说吃了后会身体虚弱,像是闭气假死。又悄悄带着我妻去珍宝大酒楼认了贵酒楼的朱掌柜。只说让我们一定要把这事情按在珍宝大酒楼的身上。”

后面的事情不用他再多说,基本都能想到了。冯唐氏以安葬夫君的借口抬回了冯六,等他晚上一醒,就连夜给他收拾了包裹,避开众人耳目逃跑了。冯家原本发达的时候,在城中颇有几处仓库,其中最小的一处就在城门附近。如今生意不做了,那小仓库地处偏僻,也没人在意,渐渐地就荒废了。正好成为了冯六的藏身之处。两人原本约好等冯唐氏一拿到钱就尽快出城。谁料到那常金宝竟然想赶尽杀绝。

如今冯六只剩下了自己孤身一人,最大的心愿不过是为妻报仇。

“既然如此,这一番证词,你可愿再与知府宋大人陈述一遍?有你这人证在此,加上那一百两白银,想必要拿下常金宝不会是难事。”听完冯六的话,封寒开口问道。

冯六不假思索的回道,“愿意!只要能为六娘报仇,再说多少遍我都愿意!”

封寒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隐隐的放松,有了冯六这个关键证人,一切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只可惜今夜已经太晚。他吩咐了人将冯六带下去,看管一夜,待明日再带去衙门。

自出关以来,封寒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



然而,这一夜对于某些人来说注定将会是个不眠之夜。比如下毒手不成反被劫了人的常金宝与唐富贵。

“废物!废物!”当常金宝听唐富贵战战兢兢的跟他汇报说冯六被人劫走了以后,气的差点把书房都砸了。他抄起手边的东西一个一个的丢向唐富贵。恨不能把他砸死在当场。

唐富贵肥胖的身躯艰难又滑稽的东躲**,狼狈的躲过了那一个个向着自己没头没脑飞过来的茶杯、砚台、算盘、镇纸,最后甚至还有一个大花瓶。

他不敢回嘴,深知虽然在外人眼里他是这常家的二大爷,可在这常金宝眼中,自己不过是他捡回来的一条狗罢了。如今自己办事不利,被常金宝责骂,这都是他该受的。他只但求自己还能有机会弥补这个天大的漏子。

“大哥、大哥。”唐富贵弯着腰,结结巴巴道,“要不我再带人去找。说不定……”

“说不定?”常金宝忍不住又狠狠丢了一本书过去,直把自己累的喘粗气,“屁个说不定!你现在去哪儿找?啊?你说啊!你要能找到人,劳资喊你大哥!”他看着唐富贵哆哆嗦嗦的样子,只觉胸中一股子闷气无处发泄,“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

唐富贵忙不迭连滚带爬的走了。常金宝这才颓然的坐了下来,瘫坐在椅子上,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他发了一会儿呆,事情闹到如今这地步,无论如何自己是没法收场了。现如今能做的只有厚着脸皮去求那个人,只有那个人出面,自己这付身家性命才能保的下来。

还好,他运气好,那人最近正在尧城。

常金宝换了身衣衫,又自隐秘处拿出一摞银票。汇宝钱庄的银票,全大吴都可通兑。上面的数额足以让他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这钱原本是他悄悄藏下的,如今连性命都难保,只得先把银子拿出来换命。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从心肝儿到四肢都疼的直打哆嗦,他的银子呐!

走到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亥时,夜幕低沉,连一丝星光也无。他连忙让人备了轿子,匆匆往外走去。

109.出狱

“竟然是这样的。(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第二日清晨,宋元洲听完了冯六的叙述,恍然大悟。“有你的证词,珍宝大酒楼自是无罪。”

“常金宝栽赃陷害珍宝大酒楼,杀我爱妻。还望大人做主!”冯六见自己的证词被认可了,立刻磕了个头。

封寒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宋元洲。只见宋元洲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不甘,而后抿了抿嘴,开口道,“你说常金宝雇人杀了冯唐氏,你可有证据?”

“证据?”冯六一脸错愕,“我说的难道不算证据吗?这些都是我亲身经历的事儿呀!”

“那些追杀你的人可说过他们是常金宝所派的?”

“这……并没有……”冯六愣了愣,摇了摇头。

“你可有任何任何信笺便条之类代表他们的雇佣关系?”

“也没有……”冯六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显出几丝绝望。

“那么除了你以外的人证呢?可以指认那些追杀你的人受雇于常金宝的。”

“没有……”冯六只觉得透心的凉意自身上升起,透出到四肢百骸。

宋元洲面露怜悯之色,摊了摊手,“如此说来,本官亦无能为力啊。”

“不!不!那畜生草菅人命啊大人!草民爱妻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冯六崩溃的大哭起来,只觉眼前一片黑暗。这一生再无希望可言。因为他,他相濡以沫的妻子被人杀害,只有薄土一捧勉强安生。而他想为她复仇却是告官无能。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如今除了这没用的眼泪,还能给她什么?!“六娘!六娘!你死的好惨!为夫无能,为夫无能啊!”

厅堂里寂静无声,没有人因为冯六的哭喊而动容半分。封寒抬眼看向宋元洲,目光犀利。冯六不懂不代表他不懂。此事分明是可以接下的,已经有了冯六的口供,再顺藤摸瓜去找人并非难事,这宋元洲上来就把可能性给堵上了,分明是他不想接。以他了解的宋元洲的为人,居然明知有问题而不接案子,只能说明一个事情——常金宝被人保下来了。

宋元洲佯装镇定的一口一口喝着茶,一双眼专心致志的盯着自己的茶杯,却不敢看向封寒。他想起昨天半夜突然造访的那人。那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他虽是一方父母官,却压不住人家是京中贵胄,身后又有最得宠的云妃做后台。有这么硬的后台,也怪不得那常金宝行事如此嚣张。[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那人倒是很和气,客客气气与他说常金宝此人对他还有用处,希望他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许了他些诱人的好处。人家什么威胁的话都没说。也不用说。人站在他的面前就已经是最大的震慑了。

他宋元洲自认平日做事也算问心无愧,可今日却不得不违背良心将常金宝的事儿给放了。长叹了一口气,宋元洲终于抬起头,看向封寒。眼中自有没说出口的话语。

封寒看着他的样子冷哼一声,只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便接云娘子回堡了。”

封寒到了女牢里的时候,云轻歌正坐在石床上想着心事。见他来接她,脸上抑制不住的带上了几分雀跃。

“事情都查清楚了吗?”她好奇问他。

封寒点头,简单的说明了冯六的故事,听得云轻歌一脸唏嘘。

“走吧,我接你回去。”封寒打断了她的感叹,伸出一只手,示意她出来。

他的手很大,手掌略宽,也就不显得手指长。手心有习武所得的薄茧,一个一个,展示着这男人深藏不露的强悍。

封寒就是这样,论与人打交道,他不如舒玄。论武功,他也比不上风部那些隐卫。然而整个寒石堡上下对他却只有一个服字。封寒管人,不见高声,不见什么了不得的惩罚手段。润物细无声中,每一个都能被安置在最适合他的位置,发挥着自己最大的功效。

而云轻歌看见他也只有一个词——“安心”。只要他在,她就不用担心。只管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其余的都放手给他就好。

她微微一笑,几日来在牢里不得洗漱,整个人都有些狼狈。然而这笑容仿佛一道春光,将她的面容点亮起来。封寒只觉自己心中陡然一颤,然后所有的心神都被这甜美的笑容给吸引了去。

“好。回去。”

不问曾经,不问以后。这一刻,我愿牢牢的牵住你的手,让你带我去任何地方。



寒石堡内,珊瑚早就备好了火盆。一见云轻歌下了马车,忙不迭的大喊着“跨过去,快跨过去!”云轻歌虽不信这些,但看着珊瑚又哭又笑的脸,哪里忍心反对,连忙乖乖提着裙摆一脚跨过了火盆。

等回了屋子,只见一桶香汤早已备下。她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足有一个时辰,肚子饿的咕咕直叫,这才依依不舍的爬了出来。

慢悠悠的从屏风后晃荡出来,一股子奇异的香味儿直飘入鼻端。云轻歌的肚子咕噜噜立刻应景的响了一声。“好香!”她惊叹一声,忙不迭的看向桌子。

就在她洗澡的功夫,桌上满满的摆上了十多样菜。鸡鸭鱼肉有荤有素,全都是她爱吃的。珊瑚笑盈盈的站在桌边等着服侍她用餐。

“这么多,太浪费了!我一个人哪儿吃的了。”云轻歌一边入座,一边摇头,随即看向珊瑚,“不如还是你坐下陪我吃吧,别浪费了。”

珊瑚抿着嘴笑,一边笑一边摇头,“不行不行。今儿奴婢可不能陪你。”

随着她的话,门上响起了轻轻的叩击声,她循声抬头,封寒带着一丝紧张的面容映入眼帘。“一起用膳?”

云轻歌眼神闪了闪,该来的总要来。如今酒楼的事情告一段落,她与封寒之间该有个说法了。“来吧,反正我也吃不了那么多。”她点头,看着他精神一振,大步走了进来。而珊瑚则悄悄的退了出去。

松鼠桂鱼,红烧仔鸡,粉蒸小排,上汤菘菜,干煸四季豆,酸辣豆芽,平桥豆腐羹,白糖金银小馒头……封寒落了座,也不说话,只一道一道的给她夹菜。

桂鱼要肚子上只有大刺的肉,仔鸡挑的整齐的肉块,粉蒸小排是最上面蒸的味道最透最酥软的地方,菘菜要最嫩的菜心……

云轻歌也不说话,咬着筷子看他夹菜。终于全部弄好了。封寒松一口气,扒拉了一口白饭。见她不吃,抬眼挑眉,“怎么不动筷子?都是你爱吃的。是老蔡烧的不合你口味?”

“你点的菜?”云轻歌问。

“嗯。”封寒点头。“点错了吗?”

云轻歌摇头,若有所思的看他,“你倒是了解我的口味。”

封寒嘿嘿一笑,有什么话含在嘴边差点脱口而出,又被他强自忍住了。自从她与他关系日渐亲密,他偶尔会有错觉,仿佛两人还在前世,一颦一笑一坐一动都是前世那些熟悉的样子。她还是他温柔可人的妻,为了他操心劳力,事事将他放在心间。而他也是如此熟悉她的一切,不用她开口,一个表情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他如今愈发担心,不知道若她有一日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会不会怒从心起就转而离开?

为今之计,只有拿出当初他追她的劲头,将她的心牢牢拴在他的身上,让她舍不得、离不开。

想到这里,封寒笑的愈发温柔,一双眼仿佛黑色深潭,有着让人沉浸其中的魔力。“我总希望能再多了解你一些才好。”说完,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她披散着的发,却皱起了眉,“天寒地冻的,怎么不擦干?一会儿要头疼了。”

云轻歌被他说的楞了一下,他虽然一直很关心她体贴她,但这样亲昵而带着温柔的态度却是极少见的。正晃神间,却见他已经自顾自找到了浴巾,拉了张椅子坐在她的身后,一双大手拿着浴巾一点一点帮她擦着头发。

他的手势很轻柔,好像捧着的不是头发,而是什么易碎的珍宝。云轻歌头发又长又多,想要擦干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儿。她在这方面一直不算特别有耐心,往常都只是放着任由头发自己干。平日里都是珊瑚帮她,只是她身边就珊瑚这么个贴身伺候的,她事儿多,珊瑚事儿更多,往往只稍微擦一擦,就被她打发去做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了。

今儿这感受倒真是头一遭。

云轻歌一口一口吃着饭,却全然不知自己吃下去的是何滋味,全部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的集中在了头发上,她感受着他小心翼翼的捧起自己的一小缕头发,柔柔的用浴巾先吸干水分,再轻轻揉搓着。从头顶开始,一小片一小片的,一圈圈的往下有条不紊的擦着。

封寒极其有耐心,就好像给她擦头发是件多么有趣又吸引人的事儿。他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自己手里的动作。云轻歌爱香气,她洗发用的是他特地帮她从大食淘回来的花香肥皂。那东西即使在大食都很难寻,他也是极其运气巧合才找到一家人家自己爱做这个的,于是每年去大食走商队,都会带几块回来。

先前没找到她,那些肥皂都放在仓库里的一个专门的小箱子里。一年两年的过去,他又总舍不得丢,慢慢的就放满了。每次烦了累了,他总喜欢自己一个人跑去仓库,把那小箱子打开,闻着清幽的香气,仿佛就能看见她对着他温温柔柔的笑。

他嘴笨,也不会说什么情话。以前她还逼着他写过情书,每次写起来都是抓耳挠腮恨不能只把“我爱你”三个字写上一百遍交差了事。但是他愿意为她去做这些细细碎碎的小事,虽然平淡无奇,但每当看见她在那里,心里都是暖暖的,是家的感觉。

一时间,小小的房间内再无其他声音,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和两人的呼吸声慢慢的交织在一起。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慢慢的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



110.吻

云轻歌咽下最后一口豆腐羹,而后喝了两口备在一边的蜂蜜柠檬水。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这些微小的习惯很多年了已经非常难改。她当然曾经跟珊瑚吩咐过,可如今这一杯,却未必是出自珊瑚之意。

“蜂蜜柠檬水很好喝。”她声音低低的,带着说不出的几分婉转。

封寒手上的动作一顿,已经擦到发尾了,浴巾潮的厉害,他手上暗自运了些内力,在缓缓的蒸发着发梢的水分。青丝绕手,就好像那些缠绵的情谊,不说出口,不代表没有。不表达,也不代表忽视。

“你喜欢就好。”他回答,继续自己手上没完成的工作。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片刻之后,云轻歌再次开口,“我有时候觉得,你和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哪里像?”原本就有些忐忑的心因为这话颤了颤,

云轻歌却没接话,只是将手伸到背后,握住了封寒的手,“差不多了,先吃饭吧。再不吃都凉了。”她手上微微用力,他从善如流放下浴巾,坐回了她的对面。

自从京都出发,到如今也有两三个月了。这是两人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云轻歌看着他干脆利索的动作,心中一开始涌现的那些陌生与隔阂的感觉慢慢的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熟悉的安然与温馨。她突然想退回自己的壳里,不要再去纠结当初他做下的事情。不是有话说难得糊涂吗?不管不问,就这样是不是可以过的更开心一些?

可惜,她知道如果她今日不说清楚,即使留下,以后心里也一定会有个疙瘩。

见封寒吃完,她才慢慢开了口,接住他先前的问题,“你与他都是为了我着想,却从不问问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也忘记了我曾经说过的,无论如何,凡事不可欺骗。”

“对不起。”封寒这一次认错却是很快,闭关的时候他想了很多,既然她就是这么倔强,大不了他多主动认认错,哄哄她。

他走到云轻歌的面前,半蹲下/身,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合在掌心里,一只大拇指温柔的摩挲着在他掌心里的她的小手,“对不起,我当时实在没法再等在京都了。寒冰草的毒不解,我只怕自己反而成了你的拖累。(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独自放你在京都,我也舍不下。瞒下了你是我不好。”

声音温柔,语气诚恳。云轻歌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就软了。她素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如今封寒将自己的态度放的这么低,那些责难的话,刚醒来时候的气早已消散无踪。

“你身子可还好?”

“你的毒解干净了吗?”

关心的话语同时冒出,二人不由相视莞尔。封寒顺势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柔声道,“我没事。来,给我抱抱,看看瘦了没。”

云轻歌脸上一热,顺从的投入了他的怀里。久违的胸膛是那么温暖而坚实。她依着自己的心意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腰身,只觉得无比满足。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确的发现自己之前是有多么思念他。

封寒垂头看着这个紧紧抱着自己的娇小女人,心里被难得的柔情点化成了一滩春水。她身上的幽香若有似无的飘入他的鼻端,像是一只小小的手轻轻挠着,让他不由的渴望着更多更多。

“嗯,是瘦了。”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却还要佯装若无其事。只有一双眼愈发如墨玉沉潭,深不见底。

一个长长的拥抱过后,谁也舍不得分开。封寒干脆转身坐在了云轻歌先前坐的那把椅子上,再将她抱上了自己的腿。双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身,他可以看见她如玉的面庞上有着淡淡的嫣红,一缕鬓角上的发丝顽皮的拂过她的脸颊,看的他只觉心痒难耐。

封寒抬手,将那缕发丝轻柔的别在她的耳后,于是云轻歌珍珠般的耳垂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小巧可爱,惹人心生怜惜。

不由自主的喉头一动,他垂下了头,小心翼翼又情难自已的在她的耳垂上落下了轻轻一吻。

云轻歌只觉一股电流自耳垂处流窜至全身,她微微转过头,原本羞涩嗔怪的话语在落入那深潭一般的黑眸中时全部被忘在了脑后,所有的感官只剩下了面前人眼中那满溢而出的深情。

罢了罢了。她微微抬起头,闭上了眼。有温热柔软的唇立刻落了下来。

先是在一下一下的轻啄,小心翼翼的描摹着。没过多久,这浅浅的接触已经不能满足,灵活的舌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舔,就像是已经刻入骨髓的反应,云轻歌下意识的微启朱唇,引来了舌与舌的纠缠。辗转反复,缠绵至死。

“我很想你。”一个长长的深吻过后,封寒紧紧搂着云轻歌,嗓音低哑,在她耳边说道。

这深情的话语引得她心弦一阵悸动,她搂着他,依偎在他胸前,将脸埋在他的心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良久,才回道,“我也是。”

封寒看出了她的羞怯,回想起她曾经的张牙舞爪,不由眼中漾满了笑意。他也很久没见过她这小鸟依人的模样了,实在是甚为怀念。左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长发和她的背,感受着手下明显消瘦了的轮廓,封寒鹰眸微沉,“这次的事情,只怕官府那难有计较,你后面想怎么解决?”

云轻歌闻言微讶,但她脑中一转也能想通一二,“他家背后的人是谁?”

“南宫家。”封寒回答,“云妃的弟弟。”

“哦?”云轻歌听着起了几分兴味,“我虽不喜政事,不过隐约记得也听人提过,这南宫羽是个风评颇高的青年才俊。怎么倒用起这等心思不正之人了?你对此人可有了解?”

“接触过几次,并不多。不过以我接触的来看,那人应该没这么蠢。只怕也是一时被这常金宝给蒙蔽了,或是找不到更好的选择,不得已而为之。他与北辰王应是一路的,说起来我还曾经考虑过跟他进一步做些联系。”

云轻歌一听笑开了,眉眼弯弯,很是开心的样子,“那如今便是个很好的机会。”她摇头晃脑的说,眼中有狡黠的光闪过,“你要不要试试看?”

封寒被她调皮慧黠的样子撩动心弦,抱着她的手愈发紧了两分,另一只手则顺着自己的心意抚了抚她的脸,“哦?娘子有何想法,我洗耳恭听。”

“去去去,谁是你娘子。”云轻歌蓦然脸颊一红,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只见他一脸的似笑非笑,佯装正经的解释,“珊瑚不也叫你娘子吗?我怎么就叫不得了?”

“讨厌!”她抬手轻轻打了他一下,她力气小,也没舍得多用劲,轻飘飘一下打在封寒身上,封寒却觉得实在不能再受用了。他嘿嘿一笑,腾出一只手来抓那作怪的小手,抓住了就握在自己的掌心,牢牢的包着,不肯放开。

亲昵了片刻,二人心里都还记挂着常金宝的事儿,云轻歌就窝在封寒的怀里细细的说起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说的封寒连连点头。



“赵进财,你以后不用在这干了!”就在云轻歌自牢里出来的第二天,快到午时,正是酒楼刚开门的时候,原本在珍宝大酒楼里做的蒸蒸日上的赵进财突然被云轻歌找了出来。珊瑚拿出早准备好的几十个大钱,重重的拍在他手里,“办事不力,隐瞒重要情况,我们珍宝大酒楼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请吧。”

赵进财白着一张脸,好似很想说点什么,可最后只是哆嗦了几下嘴唇,什么话都没说。真是风水轮流转,自己半个月前还美滋滋的在想着抱好了云轻歌的大腿,以后在珍宝大酒楼可以混上个小管事,可堂审的时候一个错念,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他抱着包袱,垂着头,整个人都不再有平日里的精气神了,身体微微佝偻着,仿佛一瞬之间老了十多岁。

“我也是不得已……”赵进财嗫嚅着,声音低的像蚊子哼。

珊瑚完全不耐烦听他说话,只微昂着下巴,急促的挥手,“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赵进财无奈,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转身离开。他抱着包袱和云轻歌给的几十个大钱的遣散费,磨磨蹭蹭的到了家。还没进屋子,就被人用鞋子砸了一脸。

“呸!忘恩负义的小崽子!回来干嘛!”赵大娘粗鲁的声音自门里传来。她上次被赵进财主动押着辞了工,回来以后天天对着儿子骂个不停,真是什么难听骂什么,怎么恶毒怎么骂。赵进财原本白天要上工,至少能躲过一阵子这精神摧残,今日只怕是好不了了。

“哈!被人家赶回来了啊!”赵大娘一听赵进财低声的解释,简直更得意了,“叫你当初还护着那臭小娘,你看看有用吗?还不照样把你撵出来!真是连条狗的待遇都不如!该!”

赵进财皱着脸,一头冲进了自己的屋里,砰的把门关上了,再牢牢的埋进破旧的棉被,即使这样,赵大娘那讥讽和谩骂的声音依旧百折不挠的钻进他的耳朵。

这日子怎么过下去?



111.赵进财

赵进财受了大打击,自从回家后天天任赵大娘怎么骂都不出门。(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唯一出门的时候就是去买酒。他家最近的酒谱就是宫九娘开的铺子。所以宫九娘近段时候几乎每隔个三五天就能看见一身狼狈的赵进财。

赵进财每次到了铺子也不说话,只把铜板啪的拍在桌上,然后拎着酒坛子就走。宫九娘每见到他一次,就忍不住要后退几步。赵进财也不知多少日子没洗漱过,浑身上下都是酒味儿和臭味儿,头发乱糟糟的,走路也走不了直线。宫九娘开着酒铺子,借酒消愁的人自然也不是没见过,只是邋遢成他这样的实属少见。

“啧啧,这赵进财怕是要恨毒了珍宝大酒楼。”这一日宫九娘照例去给鸿雁酒楼送酒水,酒水送到了,她便熟门熟路的去找常金宝。常金宝一看美人来了,乐的原本不大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他近日来慢慢的与宫九娘也走得近了,她见了他不再碰都不给碰,像蛇一样滑不留手,而是喜欢用那柔弱无骨的小手攀着他,吐气如兰的在他耳边和他说话。

每到这时,常金宝都会觉得当初做的那些事还是值得的。虽然他被南宫羽骂了个狗血淋头,并且放出狠话说若再有下次他率先饶不了他。不过,有干娘在,他想他也不会真的置他于不顾。

“对了,那赵进财应该知道不少珍宝大酒楼里面的事儿。”宫九娘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轻轻拍了拍常金宝的手。一双媚人的狐狸眼眼角斜飞,秋波含情,“你说咱们要是把他给弄进来,是不是就能再治一治那边?”

常金宝乍闻此话多少还是有些心里发憷,但转念一想,只要不再涉及人命,南宫羽也应该不会来管他。若收个小杂工就能讨好美人,何乐而不为呢?再说那赵大娘,自从赵进财被撵回了家,就见天的来找他闹腾,非说他们娘儿两都是因为他断了生路,他若不给个交代,她就要闹到人尽皆知。

既然这样,他不如顺水推舟接了这个杂工,在美人面前讨个好来。

“九娘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只要你让大爷我香一个,什么都好说。”常金宝打定了主意,便涎着脸嬉笑着凑向了宫九娘。宫九娘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一丝嫌恶,但到底还是半推半就的让他得了一次逞。

珍宝大酒楼是寒石堡在尧城的重要情报点,若是她能把这酒楼拿下,那可是大功一件。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到时候,那人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吧。



赵进财没几日就进了鸿雁酒楼,只是他做的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前堂招待的活儿,而是被分去了后厨打杂。前堂要接触来来往往的客人,常金宝究竟还是不太放心,生怕他万一出点什么幺蛾子不好收拾。至于后厨,那是鸿雁酒楼的地盘,平日里也总是会有人在,不怕他有什么心思想法的。

然而赵进财并不像常金宝想的那样。他既没有表现的愤愤不平,也没有整日抱怨,当然更没有做些什么让常金宝担心的事情。他只是老老实实又沉默寡言的完成着所有自己分内的事儿。安静的、沉默的,甚至有些死气沉沉。

常金宝有些失望,但宫九娘却说,“这小子八成是被打击坏了。没事儿,只要咱们对他好点,肯定迟早能撬开他的嘴巴。”

宫九娘的话如今在常金宝这里就是第一指示。于是他开始琢磨着怎么来笼络赵进财,加月钱那是万万不能的,他为了保命才大出血了一番,如今恨不能一个铜板当两个来用,哪里舍得加钱。不过嘘寒问暖之类的倒是做的周全。不仅每每碰见赵进财他都要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问问他适应不适应,有没有什么困难,还特地吩咐了厨房里的人遇见事情不许为难与他。

赵进财原本麻木沉默的面容终于慢慢在这些“关怀”中溶解了下来,一天天的恢复成了原本那个机灵又圆滑的模样。常金宝见此愈发对他和善起来,若是在酒楼里遇见,便总喜欢跟他聊上几句。只是这内容却是从嘘寒问暖转向了猎奇八卦。

比如,你原来在珍宝大酒楼能拿多少月钱?

比如,珍宝大酒楼的火锅究竟是怎么做的?

比如,珍宝大酒楼平日管事的是朱贵啊还是云娘子啊?管你们管的严不严啊?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赵进财倒也不避讳,问什么答什么。一开始还谨慎的注意自己的回答,慢慢的也越说越开,越说越肆无忌惮。

是啊,他都被撵出来了,还顾虑那么多做什么呢?想他为了那么个小娘子做牛做马的,她却完全不体谅自己的难处。那朱贵的心眼就跟针尖似的那么点,自己若是在堂上说了什么被他误会了,那倒霉的还不是他赵进财?那云娘子就不能多担待担待?!反正她是舒大总管的妹妹,有舒大总管在,还能委屈了她不成?哼,如今不就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只不过,说来说去不过前堂的一点子事情,不管常金宝再怎么问他,也就是那些东西翻来覆去的说了。常金宝为了这个直叹气,这赵进财说是被云轻歌器重,到底不是厨房里的人,那些真正有用的秘方之类的都是一问三不知。

不过常金宝也知道,他毕竟只是个跑堂的,后厨的事情没点功力,只怕让他看着也未必能说的清楚。而烹饪这件事,原本就在于精确,所有的原材料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过些日子,看再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而珍宝大酒楼的新一轮价格调整就在他毫无准备之际突然到来了。



要说这商业价格战,常金宝也不是没经历过。他开酒楼也有十来个念头了,原先家里父辈们也是做生意的。一提价格战那是又恨又没辙。为什么呢?因为这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比的就是你肯砸多少钱,你敢赔多少本。有底气砸钱赔本,那最后就能圈地成功,赢得一大块客户。如果玩到最后坚持不下去,半途离场,那准准的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最恶心人的一点是,别人开始挑场子你还不能不接。因为作为同类型的商家,你若不接,那客源妥妥的就跑去别人那了。是人都喜欢占便宜,差不多的东西,你家要十文,别人家只要八文,谁会傻乎乎在你家买呢?

然而今日珍宝大酒楼的这一招,常金宝自认商海沉浮十多年,真心是没见过。

别人在价格上做文章,那就是妥妥的降价。今日珍宝大酒楼贴出的告示却是涨价。

常金宝一听见街口传来的议论声,立刻便打发了一个机灵的小厮去看情况,片刻之后那小厮就拿了珍宝大酒楼发的传单回来了。

只见那传单上写着,“盖因珍宝大酒楼火锅系列订单过多,且每日预定人数过多。珍宝大酒楼自觉饮食烹饪应为从心之艺,须得精益求精方为正道。为了更好的为各位专心美食之道的客户服务,珍宝大酒楼每日预定餐席数将下浮为午膳晚膳各三十桌。且全线菜色将进行重大翻新。休业十日进行内部调整,十日后期待您的光临。”

翻过来,却是一整面的新菜色的名单及价格。新菜色很多光看名字压根看不出都是什么,唯一能看出的是整体价格比原先的至少翻了一番。

“呵呵,这是傻吧?”常金宝嗤笑一声,提高价格,降低桌数,这是赶人呢?

有此疑惑的不在少数,只是绝大多数人都只是暗自狐疑。尤其是那些收到了封寒亲自送去的邀请函的达官显贵们。他们自是知道珍宝大酒楼是寒石堡名下的产业,以前也曾经去光顾过。自从换了掌柜,珍宝大酒楼的菜式质量的确都提高了不少。只是这翻一番甚至更高的价格,却是让人看不懂了。

但无论如何,封寒的面子是要给的。一干人等暗自互相通了气,只当是卖给寒石堡面子,变相送上的礼钱罢了。无论如何,一个酒楼而已,这价格也实在离谱了些。

十天的时间,不长不短,过起来却是很快。酒楼休业重新开张是大事,何况这一次做出了非常大的调整。整个酒楼的营业方向都有了质的变化。云轻歌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开业前一天她干脆就没有回寒石堡,而是在尧城就近的寒石堡名下的一个小房子暂住了下来。

她花了一晚上的功夫检查完了所有需要准备的项目。从酒楼的布置准备到所有菜色的准备,厨具炊具的准备。一项一项,仔仔细细。直到终于再没有什么东西了,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到了封寒给她提前准备好的这间小房子。

这里和酒楼很近,就算步行也只需约莫四五分钟的脚程。更令云轻歌觉得惊讶而窝心的是,这房子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按照她的习惯来准备好的。

那些平日里用习惯的各种小物,擦脸的洗手的。她惯常喝的腌渍好的蜂蜜柠檬片。她喜欢的柔软的擦脸巾。还有垫着厚厚褥子的烧的暖洋洋的炕。

她侧坐在炕上,伸手抚过铺的整整齐齐的被子,不用想也知道,这被子里此刻定然也是暖洋洋舒舒服服的。脑中闪现出的是片刻前封寒在房门口与她道别的样子。

高高大大的男人,让人看见就觉得安心。他抬手轻轻抚她的脸,告诉她,“别紧张,我会在。”于是她便好像真的觉得心里安定了几分。

然而,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不紧张啊。

112.重开业

珍宝大酒楼重新开张的这一日并不如众人以为的那样热闹非凡,反而是静悄悄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寻常酒楼开业总要放两挂鞭炮,请个舞狮队,再起个案桌上柱香什么的。总归怎么闹腾怎么来,然而珍宝大酒楼却是只是放了一挂万响的鞭炮就算完成仪式了,再有围观想看热闹的都被一干特地从寒石堡调来的黑衣守卫恭恭敬敬的请开了。

等到那些“特邀嘉宾”到场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清冷的大门,和大门两边肃穆的守卫。唯一和蔼可亲的是门口站着的小乐子。小乐子今日可威风了,云轻歌特地给他量身定做的新衣服,他原本就个子高,因为长期做体力活,身材也不错,倒三角的上半身,长长的腿,活生生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穿上新衣,俨然俊俏小生一只。

小乐子生性嘴巴甜,又被云轻歌集训过,见客人来了,立刻彬彬有礼的上前打帘子或是扶人下马,然后对着来人一阵舌灿莲花的奉承。直把人说的心花怒放,跟着他一路进了酒楼。

酒楼内部在这短短十天内俨然也变了模样。原本接待散客用的大堂如今被用屏风和盆景区隔出了几个包间。大堂正中则摆了一圈几个大缸。好奇的客人探头去看,却见缸里都是自由自在游着的新鲜的各种鱼类虾类等等水产品。最中间的大缸里甚至还养着几只难得一见的大甲鱼。

“咦,这鱼养着是养风水的吗?一般不都是锦鲤花鲤之类的吗?”

“这位客人,这些都是咱们店里当日的新鲜食材。您若有觉得有兴趣的,可以在这现点。想要什么口味的尽管说。保证给您料理的好好的。”小乐子殷勤的解释,一边说一边引着客人去看那些缸里的水产。

客人看着水缸里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不由也心动起来,平日里在酒楼点这些东西,许多都是不新鲜的。吃到嘴里才发现一股子味道。今日能在这现点现杀,倒是有趣。正心动间,又听那小乐子说,“因着条件所限,每日水产都在这里了。客人今日来的早,可以先挑,真真是运气好。晚了只怕那些个大肥美的都被人挑完了。”

对,自己今天真的运气好。(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来得早了,看样子这些鱼啊虾啊的都还没人挑过。小乐子一说,那客人觉得颇为有道理,连忙围着几个大缸左右转了几圈,最后挑了一条看上去极为灵活的松江鲈鱼。小乐子见他挑中了,急忙找了后厨的人来将鱼捉出来,当着客人的面称了斤两,才拎着回了后厨料理。

挑完了鱼,两人接着向包厢走。没走两步,客人抽了抽鼻子,一脸好奇,“咦,这是什么味道?”

小乐子眨眨眼,笑起来,“客人您真是厉害,还没进包厢就闻见了。这是我们娘子从南方特购回来的清水香,香味清灵淡雅,极是难得。”

客人享受的细细嗅了嗅,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几分。对于重新开业的珍宝大酒楼有了多一份的期待。

小乐子眼睛弯弯一笑,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便领着人往包厢里走。

这是二楼的包厢,从门外看与原本的样子好似并无太大区别,除了那缕若有似无的香味像是小勾子似的引着人往里走。然而一进包厢的门,一切都开始变的不同。清幽的香味愈盛,而面前却是一座极为写意的山水屏风。

这屏风上画的是远山翠柏,大片留白的天空上綴着淡墨染上似得云,在漫漫云层之中,有几只飞鸟掠过。整个画面给人以辽远开阔之感,又闲适自在。让观画的人一时沉浸在整张画的意境中,不能言语。

这一个客人站定在屏风前,半张着嘴,一脸痴迷的看了半晌。才突然想起去找落款,仔细寻觅了一会儿,才找到了一排小字,“望舒于昆”。

望舒是谁?客人愣了愣,苦思冥想了半天,完全不记得当世有名的大家里有这样一个名字。然而这幅屏风上的画作又绝对不是常人随便所作,那份大气从容,闲散淡然让人几乎无法抗拒。

带着这份疑惑,客人恋恋不舍的绕过了屏风。映入眼帘的情景又让他睁大了眼睛。

不同于往日一张大桌几把椅子,这里只有一张中等大小的条几,一看质地就是上等的红木。条几的上面铺着雅致的蓝花茶单。两端各是一套青瓷餐具。在窗外射进的阳光的映照下,显出如玉的半透明的质地。应是难得的骨瓷。

而房间靠墙的一个小案上,是个造型别致的香炉。一根细细的线香插在上面,正忽明忽暗的闪着一点点的红色。那些原本应该向上飘散的青烟,此刻却如同微型的瀑布,自香炉上翻涌着向下流淌,聚集在最下面做成小池状的地方,波澜起伏。

客人看直了眼,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奇巧的香炉。这房中的一切,从家具到餐具到熏香,甚至这小小的香炉,无一不别致高雅,将整个包厢的氛围推到了一层奇妙的境界。

他信步走到案几前,撩起衣服的下摆坐了下来。想起自己今日来此的目的,开口问道,“烦请将菜单给我看看。”

小乐子微微躬身,含笑道,“客人请将您忌口的食材告知与小的,并告诉小的您一共几人用餐。”

这回答让客人感觉不解,他微微困惑的报出了自己忌口的食材,“生姜不吃,其余均可。今日共两人用膳。”

“好嘞。今日起,咱们珍宝大酒楼没有菜单,两人用餐则会奉上三菜一汤一点。菜式由后厨决定。客人您且休息片刻,一会儿就来。”

客人微讶,但好奇心蓬勃而出。原本就是来捧场的,也不在乎再多些惊讶了。他倒想看看一会儿后厨会奉上怎样的菜色。于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小乐子又周到的指了指包厢一边的博古架,“这里有些消遣用的书籍,也有九连环,鲁班锁可供客人打发时间。您可自行取用。若还有什么需求,只管拉一下门口的这根绳子即可。”

说完,再次行礼,背对着房门快速的退了出去。

看着小乐子退了出去,这客人立刻褪去了脸上原本端着的三分矜持,好奇的看向博古架。果然只见那上面摆着一排杂记小说,还有一个打开的匣子里放着九连环鲁班锁。

这九连环和鲁班锁都极为精巧讲究。用料是上乘的精钢和花梨木,边角打磨的精致圆润。做工上看就不是一般人家给小孩子玩的那些东西,这里的两样就算是放在家里做收藏也是足够分量的。

再看边上放的那一排书,这客人虽然是从商的,但也爱看书,一看那一排散记不由挑起了眉。那都是民间极其难得的各大学家的著作抄本。拿起一本来看,里面的蝇头小楷写的工整漂亮,让人赏心悦目。中间还夹杂着不知谁的心得笔记,读起来也是受益匪浅。

客人站在架子边,拿着书不由就沉迷了进去。忍不住一页一页的看着。正看到兴起,却听见不知哪里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空灵高雅,洒脱大气。他从书页上抬起头,凝神细听,只觉琴声远远缭绕回旋,仿佛时而在耳边,时而又在远处。听着只有八分真切。

客人刚想细听,包厢的门被轻轻叩响了。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书,扬声道,“请进。”

门应声而开,进来的正是今日他邀约的朋友。两人一见面,都看出了对方脸上的几分震动。

“梁兄来了,快请坐请坐。”

“袁欣兄勿怪,我方才在楼下听见高人抚琴,听迷了心,便多耽搁了会儿。”进来的人连连拱手,含笑赔罪,解释着自己迟到的原因。

听了这原因,那袁欣却正和心意,转首便看向站立门边送客上来的小厮,“请问这抚琴人所在何处,是哪位琴师,竟然技艺如此高绝?”

小厮恭敬回道,“客官好耳力,这抚琴的是陆长水陆先生。”

“陆先生!”袁梁二人惊讶的失声,“是那个陆先生?!”

小厮仿佛已经对这样的问话习惯了,含笑点头道,“正是。”

“陆先生竟然在这里奏琴?他是今日来,还是以后都在?”两人连忙问。

小厮回道,“陆先生每三日来一次,每次半个时辰,其余时间由他的入室弟子奏琴。只是陆先生一向不喜人多,是以只会在楼下隔间演奏,并不接待他人拜访。”小厮解释完,看见两人露出激动又了然的神情,接着问道,“请问二位可以上菜了吗?”

“好好!上菜。”二人对视一眼,回到包厢里坐好。隐隐只觉得对这一顿原本没有多少期待的饭生出了无限的期盼来了。

小厮得到回答,便啪啪拍了两下。随着他的拍掌声,自门外鱼贯而入几名面容娇美的侍女,各个垂首娉婷,手中捧着的正是今日的菜色。

113.珍宝席

未见其形,先嗅其香。(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随着侍女们进门,她们手中的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两位客人尚未看清菜色,齐齐先暗自咽了一下口水。这香味,也太浓郁诱人了。

三菜一汤一点不算多。放在桌上却是色香味俱全,让人看上去就胃口大开。

第一个上桌的是看上去最为简单清爽的开水白菜。几颗精挑细选的菜心被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在紫砂锅的中间。汤汁澄澈透明,泛着淡淡的金黄色。这汤是选的上好的老母鸡以及猪棒骨,再加上竹笋菌菇等等吊了一天多的高汤,被撇去了油,只余下了清澈透明的汤水,集所有材料的精华于一体。

而碗里这些白菜心熟制的过程也很是不易,那是用个小漏勺盛着,然后用滚开的高汤一遍又一遍的浇灌,直到整颗菜心熟透。是以这白菜心里的滋味完全不逊于外面的高汤。

紧接着上了第二道,福字瓜里脊盅。一个个小巧的佛手瓜,碧绿可爱。瓜皮被削去了,只留了一层薄薄的瓜瓤做成颇有意趣的小瓜盅,里面的瓜瓤被小心的片下,切成小丁,与胡萝卜丁炒在一起,颜色鲜亮明艳。每个小丁上还裹着薄薄的芡汁,色泽明亮。这小瓜盅最精巧的在于它在削皮的时候,留下了福字样的雕纹,八个连成一圈,上面还有卷云的纹样,刀工立现。

两位客人还眨巴着眼震惊于这巧夺天工的雕花手艺,第三道菜已经上来了。这一道正是先前那袁欣点的松江鲈鱼。他点的时候并未指定做法,此刻被做好了端上来,少不得再次惊艳。

云轻歌将这松江鲈鱼做成了一道柠香开屏彩椒鲈鱼。鲈鱼被有序的切开,弯曲的摆在盘子中,有如一柄打开的雪白的羽扇。羽扇上点缀着明黄艳红的花纹,那是切成细丝的柠檬与彩椒。这鱼是旺火蒸成,保留了本身的鲜美多汁,再加上柠檬的调佐,那种清新的味道完全将鱼本身的腥味给去除了,留下的只有鱼肉的原味和回甜。远远闻见了那柠檬特有的清新香气就让人胃口大开。

接着上来的是汤。一人一小碗。洁白半透明的小汤碗上倒扣着酥皮,让人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看见二人好奇的目光,端汤的侍女嘴角微弯,说明道,“这一盅是酥皮罗宋汤。这酥皮是用来保住汤的香气和温度的。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您二位吃的时候,可随自己的心意将酥皮放在汤中,或者取下搁置一边。”说完,行了个礼,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三菜一汤一点,此刻只剩下了最后的那一点了。谁料二人翘首盼了半晌,却并没有人端点心上来。最后上来的侍女,手上是一个小木桶,隐隐可以闻见幽幽的清香。“这是主食,荷叶蒸米饭。”侍女开口道,“待二位饭菜用的差不多了,请拉门口的绳子,自有人将点心送上。”

说完,便挥了挥手。只见先前几位都默默的退出了门。只有这一位留了下来。“二位请入座。今日由奴婢伺候二位客官用膳。”她面带微笑的说完,娴熟的取了两个空碗,揭开了木桶的盖子。顿时一股清香混合着米饭的馨香扑面而来。真是太难得了,也不知这珍宝大酒楼哪儿来的这么大本事,这么天寒地冻的日子,竟然还能找到荷叶来蒸饭。侍女舀了两碗米饭出来放在二人的面前。只见那米饭是半透明的颜色,还带着微微的绿意。光用看的就觉得品质上乘。

“二位客官慢用。”她盛好了饭,恭敬的退后几步,伺立一旁。

二人对视一眼。虽然各自在家用膳之时都是有人伺候的,可在酒楼里这么贴心周到的服务却是头一遭。这珍宝大酒楼这一遭重新开业的确太让人觉得出乎意料了。

按照原本的习惯,好友相聚,吃饭最多只能算是个由头,重点自然是在谈天说地沟通感情上,各自说说近况,沟通有无,促进感情。原本这袁梁二人打的也正是这样的主意,可谁知,一筷子美食入口,谁也不想再多说什么,都生怕对方多加了一筷子菜,自己少吃了一口。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你争我抢了好一会儿,面前的三个菜被吃了精光。连那一桶原本以为不会怎么动的荷叶饭也被扒干净了最后一粒米饭,二人才悠悠然坐正了身子,将一人一盅的汤放在了面前。

酥皮罗宋汤并不像先前的菜和饭那样闻上去就醇香诱人,袁欣一手拿着汤匙,看着面前的汤,心下不由有些惋惜,“这汤竟然逊色如许。”

那梁姓客人也深有同感,遗憾道,“毕竟不能面面俱到吧,能有此――”一句话随着他用汤匙敲开酥皮的动作而停了下来。酥皮一破,汤碗里便飘出浓郁的香气,隐隐带着些微的酸甜,让人闻着就胃口大开。

先前的几色菜品虽然味道鲜美,但都是较为清淡的菜色,这一盅罗宋汤喝在口中酸甜适度,又因为酥皮的缘故将汤品的温度也保持在一个恰当的水平。此刻喝下去,只觉得又温暖又妥帖。有如整到小宴的画龙点睛之笔,让人精神一振。

“妙,太妙了!”两人埋头将汤喝完,齐声称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去拉了拉门口的长绳。

随着这个动作,系在五彩长绳上的金色小铃铛发出清脆的丁铃当啷的响声,悦耳动听。

二人坐在房中,竟然谁也没说话,只齐刷刷的看着关上的房门。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期待。原先留下伺候的那侍女,随着他们的动作站在了门边。片刻过后,门外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而后是三下不徐不疾的叩门声。门边的侍女应声将门打开,只见门外的人照例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两个精致可爱的小碗。除此之外,还有一盆处理好的水果杂锦,以及两个迷你小水罐。

“这是?”看着面前的东西,袁欣疑惑的问道。

席面上伺候的侍女温声解释道,“这两个小碗中的东西叫做仙草冻,是南方白城独有的特产。吃的时候您可以随自己心意加上喜欢的水果。这小罐里是蜂蜜,喜爱甜口的可以再加上蜂蜜。”

袁欣挑了挑眉,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碗中的半透明小块。烟灰色的小块,看上去柔软Q弹,放进嘴里抿一下便碎在嘴里,凉凉的口感很是特别,碗里还有温热的牛乳,是以即使天气还很寒冷,吃在腹中却也并不会难受,反而解了先前进食过多的油腻。合着小块的水果与少许蜂蜜一起,口感清甜爽口。极是舒服。

这一小碗甜点吃完,两人看着侍女收碗的动作,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意犹未尽的表情。其实肚子已经很饱了,吃了足有平日里两倍的分量,可心理上却任然觉得不满足,一直叫嚣着还想再来点什么。这么就结束了实在是不甘心。

就好像听见了二人的心声,收走了小碗的侍女很快又奉上了一壶茶。这茶不同于他们平日里喝的,香味醇厚而不是清冽,茶汤是微微泛着金的红色,汤水澄澈。让人看着便暖意渐生。

“这是红茶。也是南方的特产。最是养胃暖身。”随着轻言慢语的介绍端上桌的还有一小罐牛乳和少许白糖。“二位也可以试试看加上这牛乳与糖,别有一番滋味。”

茶与牛乳的结合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但就单这一壶红茶也足以让人发出满足的长叹。

侍女放下手中饮品,早已体贴的退了出去,留给了二位客人足够的私密空间。两人一边慢悠悠的抿着茶,一边聊着天。只是这原本想说的各种趣闻八卦都已变成了围绕着今日的这一顿膳食打转。

待不知不觉见时光已晚,二人不得不离去时,颇觉得有些恋恋不舍。

梁姓客人离去前特地还叫了侍女进来,恰好后日他需宴请几位朋友,便想定一间后日的包厢,侍女听了,带着几分遗憾的摇了摇头,“真不好意思,咱家十日内的席面已经全部定空了,客人下次还是早些定吧。”说着,她双手奉上了一张制作的极为精致小巧的卡片给袁欣,这卡片看上去还不到她的巴掌大,“这是我们珍宝席的会员卡,您以后可以凭借此卡预定我们的席面。若您愿意留下自己的生辰日期,以后每年您的生辰,珍宝席将会奉上特别的礼物。此外消费满一定的金额后,也会有惊喜给您哟!”

“咦,听上去不错。这什么会员卡也给我来一张吧。”梁姓客人感兴趣道。

侍女依旧笑的温柔可人,“原本没有消费是不能办理会员卡的,只是今日珍宝席重新开张,算是我们的特别礼遇。客人若想办理的话,还请跟奴婢来。”

“珍宝席?”听了几遍这略显陌生的名字,二人突然反应过来。

“是的,今日起我们已经改名叫珍宝席了。”侍女笑盈盈的点头。

一字之差,却从最俗气的名字变成了让人觉得郑重仰望的存在。自这一天起,珍宝席的名字在北方地区迅速的传播了开来。这是大吴朝第一家高端私房会所,很快,在大吴朝的北方地区,能定到一间珍宝席的包厢,便成为了官宦商贾人家炫耀的资本。

而就在首日重开业的客人们争相办理着这从未听说过的“会员卡”的时候,珍宝席幕后的实际操纵者和最大的所有者云轻歌与封寒二人,正坐在珍宝席最高层景观最好的那间房里喁喁私语着。

你以为他们在说着全天下情人间都不例外的情话吗?并非如此。

114.花果茶

珍宝席顶层中间的一间包厢里,云轻歌与封寒二人正对坐饮茶。(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这一间并不是整个珍宝席里最大的一间,但却是云轻歌最喜欢的一处。这里可以清晰的听见楼下琴师们的弹奏,凭栏眺望出去,映入眼帘的是酒楼后院里的小花园。假山、流水、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赏心悦目。

云轻歌抿了一口自己的水果茶,满足的叹息了一声。这里简直就是她曾经的梦想。放在上一世,她万万想不到自己还能有梦想实现的那一天。

看着她的满足,封寒也跟着高兴起来。其实这酒楼的生意对他而言虽然重要,却也没有那么重要,如今看来,面前这个女人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才是最令他打心眼里觉得舒坦的。想到这,他突然想起什么,自怀中摸出一个小袋子。普普通通的小布袋,并不起眼,里面鼓鼓囊囊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云轻歌好奇的看着他的动作,眼神之中带着疑问。封寒也不卖关子,伸手将袋子递给她,“你看看,这是先前商队从外面带回来的。听说可以泡水喝,还能驱虫。我也不会用,怕糟蹋了。你若觉得能用得上,库房里还有不少。”

小袋子还带着他的体温,接到手中便闻见了一股特别的清新香气。云轻歌惊喜的低下头,迫不及待的去解开系在袋子口上的绳子,于是错过了封寒眼中一闪而逝的一丝紧张。

“呀,真的是薰衣草!太好了!”她低呼一声,声音里全是喜悦。“这可是好东西呀!”云轻歌抬起头,眼睛里仿佛有星光璀璨,全然放松又惊喜的表情将她整个面庞都点亮了起来。

封寒看着她,眼中也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有用就好。回头让他们带你去库房里看看,要怎么用你说了算。”

薰衣草得来不易,他早先只找到一家店有卖,后来软磨硬泡了很久,店家才帮他带了一小袋种子。他生怕把种子浪费了,特地请了昆仑墟里的雪莲姑姑指点,这才慢慢的开辟出一整块的薰衣草田。只是因着薰衣草须得有充足的日晒方可长成,这田野不在尧城大本营附近,却是在靠近西北方的格尔城。

如果有机会能带着她去看看,她一定会更高兴吧!

云轻歌微眯着眼,享受的凑近了手中的布袋,使劲闻了闻。[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薰衣草特有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五脏六腑。这香味清新又安宁,是她最爱的味道。

“这东西可以驱虫,可以安神,还可以泡茶做点心。你若是能有长期的货源,那我就在珍宝席再开几样点心和饮品。”她兴致勃勃的道。

封寒伸手将粘在她鼻尖的一粒花籽拿下,开口道,“好。你说了算。”

“哎呀,真是开心。”云轻歌终于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的薰衣草,端起水果茶抿了一口,想了想,又捏了一小撮薰衣草干花撒在壶里,搅拌了几下。久违的香味让她觉得从里到外都懒洋洋的。向来劳碌命的人此刻竟也忍不住想能放空一会儿。只是脑子里还是转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盘算,“今日重新开张,我听珊瑚说,珍宝席未来十五日内的包厢已经全部定出去了。咱们这也算开门红了。后面的安排也都差不多了,就等你给我消息了。”

“嗯。”说到正事儿,封寒的表情也严肃了几分,他坐直了身子,开口道,“已经想办法搭上线了。人已经可以进了他暂住的别院。若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云轻歌点头,眼中闪过片刻的迟疑,“我记得你似乎跟我说,这次的事情还有另外的人参合?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了?”

封寒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有些纠结。宫九娘的身份他已经基本摸清,只是她的上线在哪,却是尚未找到。他原本想着把这些事情查清楚了再与她说,可如今既然她问了出来,他想起自己先前答应她的条件,想起二人刚刚从危机中度过的关系,谨慎的开了口,“这事情倒是与你也有些干系。”

“哦?”云轻歌挑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参合进来的女人宫九娘,还有个身份,是北面的探子。”

“什么?北面?哪里?”她有些惊异。

“你可知漠北与我大吴虽明面上停止了干戈,但漠北王私下从来没打消过他的那点子狼子野心。这些年的安生不过是因为先前观盛七年的一战下来,漠北军力大伤,一时再无力组织一场战争而已。可这几年,他们却蠢蠢欲动起来。窥伺你我金矿的便是那鹰合会的人,而鹰合会则是漠北王手下的一只御用商队。这层关系一直被隐藏的很好,直到去年我这终于有人能探进漠北王的身边,这才透出消息来。”封寒喝了一口茶,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这个宫九娘,我的人曾经见她出入过凤鸣院。”

“凤鸣院?”云轻歌瞪大眼睛,突然短笑一声,“那不是青楼?她好歹也是个良家女吧,怎么往那跑?”

“你有所不知,那里其实是鹰合会在尧城的一处产业,这宫九娘肯定是去那边跟什么人碰头的。不过说起来也有点怪,她好像跟鹰合会其他的下线不太一样。不知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事情。话说回来,这次酒楼被陷害的事情,我曾经亲眼看见宫九娘从常金宝那里出来。她肯定在里面做了什么。”封寒微眯了眼,陷入沉思。

云轻歌顺手拿了一颗糖渍的梅子。这是珍宝大酒楼原先备的零嘴,她开了一罐觉得味道差点,自己又加了蜂蜜冰糖,如今吃起来味道正好。酸甜可口,让人停不下嘴。“嗯,这个不错。”她抬眸,见他还在沉思,便捏起一颗,喂进封寒嘴里。

突如其来的酸甜滋味让封寒回了神,看着云轻歌小有得意的模样,他嘴角一勾,“确实不错,我再尝尝。”说罢,长臂一伸将面前娇俏可爱的小佳人一把拉进怀里,俯身便亲了下去。

一个吻,酸酸甜甜。合着梅子的味道和云轻歌口中的甜蜜,让他沉醉其中。

云轻歌先还有些抗拒,正经事说了一半,这人怎么搞突袭?两只小手轻轻推着靠近的胸膛,可封寒哪里允许她逃离,一只大手牢牢的扶住她的后背,将她紧紧箍在自己的怀中,上下摩挲。

熟悉的气息飘入鼻端,云轻歌的那一点抗拒很快就被男人的强势给软化了,两只手从推拒改为紧紧抓着面前人的衣襟。唇瓣相互摩擦,先是轻轻的描摹,很快这样清浅的接触就不再能让人觉得满足,唇瓣轻启,唇舌交缠。

当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开,封寒只见自己怀中的人儿睁着一双迷蒙的美目,水雾泠泠,面色泛着红,好像春天最美的桃花。

“讨厌!”云轻歌心下赧然,抬手轻轻打了他一下,掩饰自己的羞怯。

封寒哈哈一笑,将她又搂紧了三分,在她耳边恶意的吹了一口气,“讨厌你还那么配合我?”

“去去去!”她被他说的越发不好意思,伸手使劲推他。封寒知道她素来脸皮薄经不得逗弄,连忙见好就收。一面紧紧搂着她不让她挣脱,一面软着声音哄她,“好了好了,我最讨厌。要不你打我两下出气?”说着便抓着她手往自己身上招呼。

云轻歌不过娇嗔一句,哪里当得真。见他这样,反而使劲缩回了手,瞪他一眼,兀自转回了头,冷哼一身。然而身子却是懒懒靠在封寒的怀里,靠的更紧了。

封寒揽着她,漾出温柔笑意。一时间两人谁也没说话,空气中仿佛有浓稠的蜂蜜在流动,甜而醇香。

这边厢封寒云轻歌两人浓情蜜意,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达克城,桃花眼的男人正从灼华园正屋的床上悄然起身。厚重的帷帐下,长发微卷的女人双眼紧闭,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洒下一片阴影。桃夭面色透着几分病气的白,先前欢好留下的嫣红早已悄悄褪去。

男人盯着她半晌,眼中是与平日里冷静不符的一抹心疼。他抬手像是想抚一抚她的面颊,然而伸到一半,应是怕吵醒了熟睡的人儿,却又放了下来。又停顿了片刻,男人这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外面早有等候多时的侍女捧着他的衣服来服侍他更衣。

“王,余老板在外面等了许久了。”侍女一边小心翼翼的为他系好腰带,一边低声汇报。

男人的面容早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无波,他微微点头,说一声知道了。

衣服很快穿好,男人走到门边,又回头张望一眼挂着厚重帷幕的床。吩咐道,“你也别留在房里了,门口候着你们夫人吧。让她安心睡会。”

“是。”侍女恭顺的应了声,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屋子。

帷幕里原本看上去睡的极熟的女人随着关门声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她努力倾听着外面的声音,只听见一个略显老迈的男声道,“王,属下有要事汇报。那边要准备放开西部商路了!”

115.鸿雁酒楼

“西部商路?”桃花眼的男人不留痕迹的动了动眉,一双眼看向身边的余和。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余和会意,连忙解释道,“这消息却是我自那边宫里打探到的。年前去参加圣寿宴,我在宫里也寻了点门路。这消息应有九分准确。说是大吴朝皇上想振兴商业,但碍于国库有限,便有意将西部商路的驿站放出去。驿站建设归给有实力的商家,将来往来商户进行交易税收的时候,按照投资金额进行分成。具体的金额我没算,但据说相当可观。”

“只有这些吗?”男人背着手慢慢走着,语气有些不以为然。

“还有一事。这消息放出来以后,有位南方的大商贾找上了我想合作。他们宣称自己手里有过沉月谷的办法。”余和眼中精光闪过,语气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男人闻言眼中也亮了一亮。“沉月谷?”他语调微扬,显出浓厚的兴趣,但很快这光芒就转为暗沉,“这几年来跟本王宣称能过沉月谷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到最后却是没有一个能过得去的。这一个怕也一样吧?哼,这西部商路,若不能过的去沉月谷,就永远是断的。”

沉月谷,是横亘于大夏漠北西部与西方中洲大陆中间的一道紧锁的大门。

大夏与漠北都是位于东洲大陆的存在。而东州大陆与中洲大陆之间则是宽广的海洋,只有通过神秘的沉月谷才能穿越这片海洋。而大夏朝如今的科技水平,人们还没能建造出可以越洋航行的大船,所以,穿过沉月谷成了唯一进入中洲大陆的通道。

曾经有无数的商队想要穿越沉月谷进入中洲大陆进行商贸往来,但都以失败告终。他们甚至连沉月谷的大门都不得而入。难得有那么一两个得了机缘碰巧可以进去的,最后也都无功而返。

渐渐地,沉月谷中有异兽守护,无缘人不得见入口的传说就开始流传开来。虽然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即使困难,人们依旧趋之若鹜。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沉月谷依然只是一个传说中的地方。

余和表情不变,自袖中拿出一支小木盒,恭敬的递到男人面前,“王,这是那人捎给我的信物。”

男人动了动眉,随手接过,轻轻在锁扣处一按。只听“啪”的一声,盒盖弹开,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咦,这是不是风铃花?”他讶然开口,面上表情也转为郑重。

余和颌首,“是,属下去查了好几本古籍,可以肯定这就是风铃花。虽然只是清心润肺之用,但天下人皆知此花只有沉月谷中才有。所以,这一次这人应是有几分可信的。”

男人盯着花半晌,手指轻轻拈动,眼神微沉。片刻之后才开口,“去吧,仔细把对方来路调查清楚,三日后给我汇报。若能过沉月谷,我可将狼卫借调与你。”

狼卫!余和吃了一惊。狼卫是男人最信任也是最为厉害的一支队伍。那里面的勇士都是身经百战,武艺高强的人。在整个漠北地区他们都是顶尖的存在。而男人竟然为了沉月谷要将他们借给他用……

“王,那金矿?”余和小心翼翼的开口。

微微眯眼,男人目光看向远处天空中飞掠而过的鸟,“若是商路能为我们所用,金矿的事情缓一缓也无妨。你去吧。”

余和不敢再多问,领了命便退了下去。

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男人微微皱了皱眉,“黑狼,你有意见?”

一个瘦削高大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出现,站定在男人身边,“属下不敢。只是先前兄弟们为了金矿废了那么多力气,又颇折损了几个人。王如今却说不要了。属下不懂。”

“哼,你也知道费了那么多力气。东西呢!人呢!”男人的冷哼一声,斥责的声音并不高,然而却是句句带着千钧之力。黑狼听着他的反问,只觉冷汗瞬时便落了下来,原本站的笔直的声音也有些轻微的摇晃。“寒石堡护卫森严,尧城咱们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动作。说起来,尧城比京都防范的还严……”解释的话语声在男人的目光里渐渐的低落下去,黑狼抿了抿嘴,最终还是低声道,“属下知错。请主上责罚。”

男人的面容在这句话里稍稍柔和了一点,“走吧。”他没有回答,只是率先迈开了步伐,“西部商路的事情本王还得听一听其他人的意见。回宫。”

黑狼应了声是,默默的跟在了男人身后,向着达克城最辉煌的宫殿而去。

男人的步伐不紧不慢,却自有气度。他走到灼华园的门口,踩在仆从的背上,坐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轿辇。黑狼熟练的骑上马护卫在一侧。轿辇上代表着漠北最高权力的五彩祥云穗随着行动轻轻摆动。



“快点快点,都准备好了没有?”一大早,常金宝急促而焦虑的声音就飘荡在酒楼里。这大半个月来,对门珍宝席的生意一天好似一天,而他这里却是一天天的越来越冷清。生意不好做,酒楼里的伙计厨师们上上下下的都私底下在抱怨,嫌他们这没人来,又嫌他发的工钱少。哼,这些人也不想想,他们这一天天的白晃悠着,给他们这些他都觉得给多了。

好在南宫公子还没走,今日又特地吩咐了要来鸿雁酒楼请人吃饭。他素来出手大方,今日这一个宴请,进项定不会少。他这次要借着南宫公子的东风,让酒楼好好的打一次翻身仗。

回想起前几日去南宫家别院,南宫羽的吩咐,常金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一双小眼睛上上下下的四处检查着。南宫羽这次请的是自己多年不见的恩师,尤为慎重,再三吩咐自己银子不论,宴席一定要精致。银子啊银子,常金宝想到这两个字就觉得心花怒放。他吩咐人拿出了酒楼压箱底的菜单,什么佛跳墙呀,老参炖鸭汤啊,燕窝鱼翅羹啊,什么贵就上什么。保证满足南宫羽的高要求。

忙忙乱乱的,常金宝觉得好像还没彻底准备好呢,就听见手下人来报了,“老板,客人到了。”

“哎?到了啊。”他连忙站起身,抬手扯扯衣服,又摸了摸鬓角和胡须,确认自己一切整齐了后,才一溜小跑的出去迎接。

刚走到大堂,远远的就看见南宫羽小心翼翼搀扶着一位老先生正在往里走,跑堂的小二早早得了他的吩咐,殷勤的在一边伺候着。常金宝知道,那应该就是南宫羽的恩师韩骐了。这位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在整个大吴朝都赫赫有名。说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可是一点也不夸张,南宫羽虽然聪明有才,但如果没有韩老先生的点拨指导,也坐不到如今这个兵部侍郎的位置。是以他一直对这位恩师极为敬重。

他曾经几次想邀请韩老先生入朝为官,但都被他拒绝了。韩骐是个典型的学问家,心气极高,年轻时也曾做过几年文官,先帝都极为赏识。然而官场的一些阴暗争斗很快便让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师厌倦了。他不耐烦去打理这些东西,在自己官运最为旺盛的时候辞了官,从此一心只在学问上。

南宫家能请到他来做南宫羽的授业老师,也只是亏了他家当年曾经帮过韩骐一把,韩骐一直记着这个恩情,这才点头同意。

而自从南宫羽坐在了兵部侍郎的位置上以后,韩骐便向南宫家请了辞,继续自己游历的生活。这次南宫羽到尧城来,一来是为了办事,二来也是听说自家恩师身在尧城,所以特地不远千里前来拜会。

“小民参见南宫大人。”常金宝呼哧呼哧跑到南宫羽的面前,恭敬的行了个大礼。南宫羽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摆了摆手,温声道,“起来吧。”说罢,继续扶着韩老先生向包厢走去。常金宝巴巴的跟着,一路殷勤的说着话。到了包厢,又亲自斟茶倒水。南宫羽见他摆足了一副要伺候到底的架势,心下对此人的没有眼力见更不耐了三分。

事实上,鸿雁大酒楼不仅是一座酒楼,更是他在尧城的重要信息据地。当初他刚有在尧城起个据地的念头,不过是跟自己的幕僚随口说了一句。谁料话头被前来喊他吃饭的奶娘给听了去。这个奶娘从小跟着他,尽心尽力。为了他甚至把自家孩子的奶都给提前断了。在他心里情分自是比一般人要多了几分。所以过了段日子,她期期艾艾的开口说想帮衬自家干儿子一把的时候,南宫羽只稍微查了查常金宝的背景家底也就同意了。

原本他想着只是借个地盘放几个人,只要常金宝嘴巴严,酒楼能正常开下去,倒也没什么。没想到这常金宝的性子实在是不招他待见,欺行霸市、恶意竞争。前些天还闹出了人命。为此他后悔了好几天。然而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了。这一次请恩师来吃饭,一来是为了和恩师好好叙叙旧,二来他也想乘机再观察观察这常金宝和鸿雁酒楼。好有个二手准备。

心念电转间,常金宝已经招呼人上了好几道菜了。南宫羽不甚在意的扫向桌面,两个凉菜,老师年纪大了,现在天气还是春寒料峭,肯定不能就这么吃。好在还有一盏燕窝鱼翅羹,这东西好消化,又最是温补,倒是可以请老师先垫垫。

想到这,他对着韩骐道,“恩师,不如先吃这盏燕窝鱼翅羹。”

“嗯。”韩骐点头,抬手将面前小汤盅的盖子揭开,白色的热气飘散而出,同时带出的还有一股浓郁的鲜香。取了汤匙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韩骐轻轻的“嗯?”了一声。

116.厨房里

南宫羽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韩骐身上,耳中听见他这轻轻的一声,立刻知道定是事有不对。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眼神询问的看向恩师,却见韩骐面上浮现出一丝隐约的嘲弄,他缓缓咽下了口中的汤羹,便放下汤匙,再不肯吃第二口。

南宫羽见状,便也舀了一匙送入口中。就像刚揭盖的时候一样,这燕窝鱼翅羹的鲜香异常浓郁,甚至在口中久久不散,让他生出一种腻味的感觉。但这并不是韩骐面露异色的原因,南宫羽一边纳闷,一边仔细的品位着。突然,一块略显粗粝的东西咬在了牙齿当中。他仔细的嚼了嚼,心下了然。这口感,绝不是燕窝或者鱼翅,分明就是银耳。

韩骐虽然爱好美食,但身为大儒学者最反感的就是别人弄虚作假。就这一口,鸿雁酒楼在他心中的地位立刻便打入十八层地狱再无翻身可能了。

他看着南宫羽眼中露出的了然神情,知道自己这个聪明的学生已经猜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于是他略含深意的看了看伺立在一边的常金宝,又看了一眼南宫羽。

南宫羽会意,转头沉声对常金宝吩咐道,“你去忙吧,我们自己来就好。”

常金宝这点眼色还是有的,立刻知道这是不方便自己在场了,连忙点头,退了出去。

待门一关,韩骐拈了拈胡须,似笑非笑道,“老夫还当你已然能独当一面,怎的这点识人之明都没有了?真是太让为师失望了。”

南宫羽又是羞愧又是烦闷,他开口解释道,“是我乳娘陈氏……”

“不,别把这个当借口。”韩骐摇头,“老夫是怎么教你的?陈氏可以给你推荐,但最后选择还是你自己做的。说到底,这是你的问题。”

南宫羽闻言羞愧点头,“恩师批评的是。”他说着目光扫过面前的饭菜,突然觉得失去了所有的胃口。“恩师,您且坐坐,学生去看看其他菜好了没有。”说完,他恭敬的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站在包厢门口,南宫羽心中一阵烦躁。他原本宴请韩骐除了确实思念和感激恩师以外,也有着向韩骐证明自己能力的意图。当初韩骐云游四方前曾说过他虽有小成,但还不够,须得再多加历练。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历练的足够,谁知这一见面,立刻被打了个没脸。

常金宝,南宫羽心中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只觉有细小的怒火自胸中升起。(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进财哥,听说方才厨下出事儿啦?”楼下一个小厮的话突然传入他耳中。南宫羽自幼习武,五感比普通人自是强了不少,这楼上楼下距离虽远,他却将人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没事儿没事儿。”南宫羽悄悄看去,只见另外个小厮笑眯眯的连连摆手,“就是阿花发现了只大耗子,满厨房的追着跑了好几圈才抓到。哎呀,不过你别说,那耗子可真大!”那人一副啧啧称奇的模样,“阿花从菜筐那一溜追下来,后来那老鼠还跳进了大厨师父正在炒菜的锅里了,被烫的吱哇一顿叫啊。真是看的我们笑死了。”

“什么?跳进炒菜锅了?”第一个人惊讶道,随即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没人,才继续好奇的往下问。“那菜还能吃啊?”

赵进财一脸无所谓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担心什么,又不要你吃。不说出去谁知道?再说了,咱们那厨房,你懂的。”说完,他摆了摆手,“不说啦,今儿有贵客,掌柜的盯得紧,我得赶紧回厨房了。”说完,便点了点头急匆匆的走了。

南宫羽在包厢门口将这几句话听的一清二楚,脸色早已变了又变。他抿了抿嘴,抬脚就往后厨的方向走。

常金宝之前听见了厨下闹耗子的动静就紧赶慢赶的跑去了解情况,酒楼里几乎没什么其他客人了,跑堂的接待的便一个个找了地方躲懒。是以南宫羽这一路向厨下走去竟然无人察觉。

一地的污水横流,到处都是烂糟糟的菜叶。肉类的颜色暗沉的可疑,站在厨房的门口就能闻见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若是仔细去看,还能看见有不少黑褐色的虫子在厨房各处来回穿梭。

南宫羽的脸已经阴沉倒快要结出冰来了。

就在这时候,偏还有一把不知死活的嗓音响起,声音里带着的是一种满不在乎的油滑,“掌柜的,这山参老鸡还是老规矩用牛蒡根吗?”

“嘘!”常金宝额角一跳,急急挥手,“那么大声音干嘛!作死啊!万一要是被大人听见了……”

“听见了会怎么样?”透着冷意的声音响起。

“傻啊你!你说会――”常金宝转头瞪眼,后半句话被硬生生掐断在嘴里。他活见鬼了似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南宫羽,脸色越憋越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口气没喘上来,活生生要把自己憋死的样子。

南宫羽冷眼看着常金宝,看着他好不容易喘上了气,方才开口,“不错。真不错。”说完,冷着脸转身便走。

他步伐迈的又大又快,常金宝肥胖的身子跟在后面紧赶慢赶的小跑都追不上。等他好不容易追到包厢门口的时候,南宫羽已经扶着韩骐走了出去。

“南宫大人,南宫大人,请听小的解释。”常金宝气喘吁吁连忙开口。

南宫羽目不斜视的迈步而过,仿佛那么肥硕的常金宝只是一团空气。

“恩师,学生之过,连累恩师了。”

“无妨,正巧老夫前阵子听说对面的珍宝席风评颇好,不如去看看?”

“是。”

常金宝眼睁睁看着两人走出自家酒楼,身影没入了对面珍宝席的大门,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一次,怕是没人能救得了他了。



曾经风光一时的鸿雁酒楼倒的非常快,没有了南宫羽这个大后台,凭着封寒提供的各种证据,常金宝锒铛入狱,月内便要问斩。

而对于南宫羽来说,有了北辰王这个介绍人,与珍宝席的合作也变得水到渠成。

云轻歌与封寒一合计,拍板决定干脆将如今风雨飘摇群龙无首的鸿雁酒楼给买了下来。但显然心思极其活络的云轻歌并不打算继续让这酒楼继续之前的生意。

“你打算盘下来做什么呢?”两人站在曾经的鸿雁酒楼的大堂里时,封寒自然而然揽着云轻歌的肩,问她。

云轻歌眨眨眼,坏坏的一笑,“暂时保密。”

“跟我还保密。”封寒抬手刮她的鼻子,“那人员你都安排好了吗?另外招还是用原来的?”

“赵进财这次立了大功,我打算这边以后就让他负责了。顺其自然留下来,应该也不会招惹太多是非。其他的,放给他自己去决定吧。只是珍宝席他是再不可能回了。”云轻歌慢慢说出自己的打算,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当初她一心想提拔赵进财,只是他有所保留的态度到底让她有些寒心了。这也是她能给他的最后最好的机会。但愿他能明白。

封寒似乎看出了她的感慨,安慰的抚了抚她的头,“时间不早了,回吧。有什么安排我回去找个得力的帮衬你。”

云轻歌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两人坐着一辆马车回了寒石堡。谁料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却看见周围人奇怪的眼神。



“喂,你看见没?”门上值守的小厮甲大看着二人离开,立刻捅捅身边的同伴,“堡主竟然扶着那云娘子下车!她什么时候攀上咱们堡主的?好奇怪啊。”

“哼,这算什么,你知道吗,堡主三天前就吩咐过了,今日晚上要给她开什么庆功宴呢。倒没想到,这女人还有几分能耐,能抓得住咱们堡主。”

“啧啧,可惜了桃夭小姐了。”

有一句没一句的话语飘入了云轻歌的耳朵,封寒先她一步去了议事厅,说是有急事要处理。她与珊瑚慢慢走在后面,就听见了这些。

说不出来的酸溜溜的感觉从心里蔓延到口中,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见那桃夭的名字。每一次这个名字出现都要跟他相提并论,似乎寒石堡里许多人在心里都已经将封寒与那桃夭看做了一对。可是,两人走到今日,她依旧没从他口中听到过一次对这些事情的解释与说明。

这桃夭究竟是什么人?在他的心里,她到底是什么地位?为什么寒石堡会有她单独的房间,还与他的毗邻相连?她去了哪里?是不是因为她不在身边,他才会来找她?

无数的疑问和纠结堵塞在心里,像是成百上千的蚂蚁咬的她心中又酸又疼,难受极了。

“娘子,封堡主派人来问您可准备好了,晚宴就要开始了。”思绪被珊瑚略带担忧的声音打断,云轻歌抬了抬眼,才发现原来天色已然暗了下来,隐隐的可以听见楼下传来的喧闹人声。

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向下看去。看见了满院子红彤彤的灯笼,和来来往往忙碌着的仆从们。而就在她的窗下,封寒一身墨蓝长衫,负手而立。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的方向。他的眼中漾着温柔的笑意,在烛火的映照中好似夜空中最璀璨的星子。

117.往事(1)

庆功宴上一开始封寒还挺开心的,或者说他为了让云轻歌开心,也为她而觉得开心。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可渐渐的,他开始觉得事情变的不对劲起来。除了舒玄,众人脸上都挂着微妙的尴尬表情,还有的是明显的好奇,更有胆子大的,端着酒杯调侃起他和舒玄二人果然亲如兄弟云云。

舒玄的眉头也拧了起来,这些奇怪的话语让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被他漏了。疑惑的而探究的目光看向坐在首位的封寒,封寒也正回以同样的眼神。就在二人面面相觑之时,又有人端着酒杯凑了上来。

来的是主楼平日里负责巡夜的小乙,他之前已经喝了不少酒,如今走路都有些踉跄虚浮。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走了上来,封寒与舒玄不由同时皱了皱眉。这小乙平日是个挺谨小慎微的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都以为他是与之前的那些人一样要给堡主与主管敬酒,乘机混个面熟,谁料他脚下一拐,竟然把酒杯举到了云轻歌的面前。“云、云娘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嗝……云……云娘子有、有能耐,这就靠上咱们堡主了……小的服、服气!小的敬、敬您一杯酒,祝、祝云娘子你能在堡主身边比桃夭小姐待、待的久!来!小的、小的先干为敬!”说完一仰脖,把自己杯子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这一席话说到最后,围观看热闹的众人齐齐心道不妙,果然只见云轻歌还没开口,封寒的脸先沉了下来。他忽的站起身,原本放松的面容此刻紧绷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眸中透出点点厉色。“都是傻的吗?喝醉成这样了还不带下去醒醒酒?!”

话语一出,立刻有两道矫健的身影自封寒背后闪身而出,是今日轮值的风伍和风陆。他们俩算是一路上与云轻歌相处最多的两名隐卫,自是清楚自家堡主与这云娘子之间完全不是堡里众人猜测的那样。这小乙说出话来,风陆早就心中愤慨想给他点教训了。只见他欺身而上,单手便将摇摇晃晃的小乙架了起来,再乘机脚下使个绊子,他忽的便要摔倒,眼看着脑门就要撞上了桌角。

随即跟上的风伍不赞同的瞟了一眼风陆,主子们的事情哪里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以置喙的,要下手也该是主子下手。[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风伍手一伸,把小乙拎着脖子提溜了起来,两个人便夹着他走了。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待封寒自三人身上收回了目光,才突然发现云轻歌不知何时已经离席了。他拧了拧眉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会儿,才看见远处那个禹禹独行的身影。珊瑚原本是跟着她的,却见她不知说了什么,将人打发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封寒收回目光,转头低声询问舒玄,“这些莫名其妙的风言风语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舒玄也有几分疑惑,“你闭关时我为了她管酒楼方便先认下来做了妹妹,这事儿我跟你说过的。难道你……”他眼睛暮然瞪大,“你出关这么久了,没给她正名吗?”

“正名?”封寒愣住,“我以为你早说过了。”

“天!”舒玄忍不住揉了揉额头,“我以为你会觉得这事情你自己来说更合适。”

两人面面相觑,这乌龙闹大了!感情云轻歌在寒石堡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连身份都还没被公开,怪不得堡里的人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怪不得他们当着他的面也敢给她难堪。

啪!

酒盏摔碎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刺耳。酒宴上原本喝的已然微醺的众人被从主桌上传来的声音惊住,立刻停止了哄闹,齐齐望向声音的来源。

封寒一反先前的和颜悦色,此刻立在主桌前,面容冷峻。等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他,这才一字一句的开口:“云娘子乃我自小定亲的未婚妻,在这寒石堡内,她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我不希望再在堡里听见任何风言风语,管不住舌头的,请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一挥衣袖,大步离开了宴席。



明明已经是春天,可寒石堡位于大吴朝北方,一到晚上太阳落山还是春寒料峭。云轻歌出来的急,原本珊瑚倒是给她带了厚披风,也忘记拿了。如今走在路上,未免觉得有些寒凉。她抬手抱住自己的上臂,使劲搓了搓,脚下加快了步伐。一心想着能早些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就算是不开心,也要暖暖呵呵的不开心。

眼看着主楼就在眼前,突然一物自她头顶压下,云轻歌一愣,这才发现原来是她的披风。她转头看去,封寒站在她的身边,高高大大,眉目温柔。“怎么披风也不拿,冻坏了吧?”他嘴里仿佛十分平静的念叨着,手上使了两分力气,帮她将领口又紧了紧。

云轻歌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只淡淡的嗯了声,脚下的步伐却又快了几分。

封寒见状眼神黯了黯,心知她心里定是不痛快了。脑中一边转着一会儿该怎么解释,脚下依旧不紧不慢迈着大步跟在她身边。

两人不声不响的走到了云轻歌的房间门口,她打开门,走了进去,在封寒抬脚要跟上的时候突然转身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口的位置,抬起头,看着他。“我有些累了,你走吧。”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疲倦。

说完,不等他回应,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封寒被她甩了个闭门羹,无奈的摸了摸鼻子。然而他太清楚她的性格了,如果自己这次真的转身走了,只怕她要更不开心。

砰砰砰,他举手拍门,“你听我说,我有话想告诉你。”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是关于桃夭的。”

一、二、三、四……封寒在心里默数到三十的时候,房门终于被哗的打开了。云轻歌咬着下唇,站在门后,一对平日里灵动慧黠的眼眸里此刻满满的全是委屈。她看了他一眼,后退半步,随即转过身去走到了窗户边,定定的看着窗外,一声不吭。

“桃夭是我义妹。外人不知,其实我、舒玄与她三人是结过义的。按照年纪,舒玄是大哥,我排行第二,桃夭是小妹。”封寒立在云轻歌身侧,将往事娓娓道来,眼中似是感慨,又似是怅惘。“我大约从未跟你提过,其实我也是从南方逃到北方的。当年鹰合会追查这一对手镯和臂环的下落,最先找到的是封家……”



封寒回想起自己当初穿到大吴朝的情景,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子后怕来。

他的前身――也就是真正的封寒,正是死于那一场追杀,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当时他还没睁眼,就感觉到有人在他身上一阵粗鲁的摸索翻找,还嘀咕着怎么找不到东西。后来是远远的听见有人的脚步声响起,在他身上翻找的二人才不甘不愿的罢了手,逃走了。封寒始终记得,那两人搜索他身上时,分明只有短短的片刻。而那片刻因为他的屏息强抑,和暗自害怕,远比一年还要长。

来的人正是舒玄,他救起了一身重伤的封寒,自此二人结下了不解之缘。而也是在被舒玄救下之后,封寒才知道歹徒们要找的臂环被他的前身用纱布牢牢缠住伪装成了伤口,这才没有被发现。同时被裹在里面的还有封寒的父亲留的一封遗书,穿越过来的景风也因此了解了一些来龙去脉。

舒玄那时正在大吴境内漫无目的的游荡,并没什么目标。他一听封寒说要北上,于是就干脆与他结伴而行。

而就在此途中,他们二人碰见了桃夭。

桃夭说起来也是个苦命人。她无父无母,刚出生就被襄城的一个青楼老鸨给捡了回去。一开始只是当洒扫打杂的小工。谁料随着年岁渐渐增长,她的姿色也日渐不凡起来。老鸨从不是什么心存善意的人,当初捡她不过是一时兴起,早就生出后悔之念,后来见她容貌出挑,立刻就动了心思。

可奇怪的是,桃夭虽然自小长在青楼,却不像大多数人以为的那样对卖身这事情司空见惯。想来大约是见多了青楼里女子们悲惨飘零的命运,所以她的内心十分抗拒,老鸨一提这事情,她立刻心中便生出逃跑的意思来。

于是她一面虚与委蛇,一面悄悄的收拾了细软。第二天借口买菜而逃跑了。

老鸨勃然大怒,偏偏那青楼背后还有几分黑色背景。是以桃夭一路逃难都逃的极为狼狈艰难。直到某一次,她终于被追在后面的打手给绑了起来。

也是她命好,这一幕偏偏被封寒和舒玄二人看了个正着。于是二人想办法救下了桃夭。

从此,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118.往事(2)

封寒不是傻子,桃夭对他芳心暗许他自然是有所感觉的,而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率先提出了几人结拜。(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封寒总觉得一旦结拜了,桃夭自然知道自己是将她当妹妹来看,也算是委婉的拒绝了。

然而他却低估了这女子对他执着的心思。结拜之后,她依着妹妹的名头愈发粘着他,围着他打转。江湖人士,女人本就是稀罕物,桃夭不仅生的漂亮,嘴巴也甜,寒石堡上上下下几乎都被她笼络了几分。直到她离开之前,除了知道一些内情的舒玄,认识他们两的都明里暗里撺掇着他收了她。

封寒也解释过,自己是有未婚妻的人。可在大吴朝,有钱有势的人三妻四妾的比比皆是,甚至桃夭自己都隐晦着说了几次就算做小也无所谓。封寒觉得不是个事儿,终于有一天找了个机会好好的跟她谈了谈,明确着拒绝了她的旖旎心思。

结果,第二天他就收到了她的告别信。

在寒石堡初具规模,一切事务刚开始走上正轨的时候,桃夭负气离开了。这结果虽然让封寒有些唏嘘,却并不觉得后悔。他虽在□□上不善言辞,但心里却始终只有那一个人的位置。从前世到今生,从未变过。

他有时想起前世两人相处的时光,一开始自然是甜蜜幸福,可随着时间的增长,随着孩子的出生,两人的争吵却越来越多。他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后来越来越没有安全感,明明他已经把所有的收入都交到了她的手里。他的钱包里永远超不过三百块。身为一家上市企业的总监,这一点不知被多少人调侃过,他却始终甘之如饴。然而即使这样,她还是时不时会突然就不开心起来,说他不关心她,说他是不是有了别的心思。

那一阵子他觉得很累,但事后想起来却依然觉得幸福,因为那时候她还在。吵闹也好,发脾气也好,他知道那都是因为她在乎他。

“怎么不说话了?”云轻歌见封寒说着说着突然开始出神,然后安静了许久,便开口问他。

封寒回神看着她,她赌气的表情他实在太熟悉了,虽然不是一样的面容,但那些细微的动作,面容的变化,却是一模一样。他只觉得心里暖了起来,原先的焦躁也褪去了几分。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他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将她搂入自己怀里。

突如其来的酒气让云轻歌怔了怔,下意识扭着身子要抗拒,可封寒手上使力,她竟半点挣脱不得。

“嘘,乖。别生气了。”他抱紧她,大手抚过她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我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哼,那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说?为什么她的房间还留着,还挨着你的房间?”云轻歌轻哼,语气酸味十足。

封寒笑起来,“我管别人怎么说呢。我也不需要给别人交代,你懂我就行。那房间也是她当初硬跟舒玄换的,那段时间正好我有事去昆仑了,等回来都收拾完了,我也不至于为了这个就把人赶走吧,你觉得呢?”

“我不觉得!”云轻歌只觉得胸口发闷,她就是理解不了这种大男子主义的思维方式。什么都一副我不屑于说的架势,他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流言蜚语,什么叫众口铄金!想必当初也是因为他不开口,那桃夭才一再的积极主动,导致了如今的局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就是纵容她!既然没想法,早就应该说清楚!”

封寒看着她瞪着眼,柳眉倒竖,一边生气一边有泪水涌上眼眶,她却努力睁着眼睛不肯让泪水落下来。

“你知不知道他们背后说的多难听……”云轻歌忍不住哽咽起来,然后飞快的用手捂住嘴,不想让哭泣的声音逸出。她猛的转过身,背对着他,肩膀控制不住的轻轻抖动着。

此情此景是如此熟悉,封寒突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他再次收紧了自己手臂,借着淡淡的酒意轻轻吻着她的耳朵和脸颊,一边吻着一边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都老夫老妻的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谁跟你老夫老妻!”云轻歌手上加力使劲便要挣脱,这人可真讨厌,“你少在那借酒装疯!”

熟悉到骨子里的表情和对话,封寒想也不想便笑起来,“你呀,儿子都有了,还不是老夫老妻吗?”

“你说什么?!”一句话仿佛晴天霹雳,云轻歌浑身僵直。她转过身,定定的看他,“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儿子??你把我当成谁了?!”

封寒也呆住了,果然喝酒误事,他刚才是怎么想的?先前小心翼翼那么久,这是要前功尽弃了吗?他站直了身子,手上执拗的抓着她的上臂不让她离开。此时此刻,只能说个明白了。

说一句谎话要用一百句谎话来圆,更何况,其实他并不想欺骗她。他一直以来,只是怕她会离开他而已。

“没有别人。”他沉眸看她,声音里几分无奈,和几分从没有过的忐忑,“从来都没有别人。云朵,是我。”

血色瞬间从云轻歌的脸上褪去。

只有一个人喜欢这么叫她,那个人,她爱恨交缠了一辈子,心心念念了一辈子。本以为重生这一次就算是彻底再见了。她是不是听错了?云轻歌死死盯着封寒,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你刚才叫我什么?”

“云朵,是我。我是景风。”封寒用力握住她的双手,不让她挣脱,两个人的手都是冰凉的,手心里有黏腻的汗水交缠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还是她的。

太过匪夷所思的答案,然而好像又那么理所当然。云轻歌蓦地就想起曾经引起过她怀疑的那些点点滴滴,他说话的方式,他待她的态度,他的那些她熟悉到极致的细微的习惯。她曾经以为自己动心是因为他与景风太相似,可如今却发现,她动心却是因为他还是那个他。

呵,多可笑。逃过了时空,却还是落在那个人的手中。

“你放手。”她沉下脸,冷冷的说。

“不放。”封寒将她抱得愈发的紧,“云朵,宝宝,我找了你好久。好不容易找到你,我绝不放。”

有沉重的疲惫感涌上云轻歌的心头,她转过身,抬手抚过他的脸,重重的叹了口气,“放开吧,风,行不通的。”

封寒凝眸看她,“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在这?你就不问问小宇怎么样了?”

小宇……云轻歌只觉一股浓浓的愧疚涌上心头,那个她最爱的孩子,如果说她对前世还有牵挂的话,他无疑是排在第一的。几乎每一次一闭眼,就能听见他稚嫩的嗓门喊着妈妈妈妈,想起他细小的胳膊抱着自己说着妈妈我最爱你了。想起自己生病时他担忧的眼神,想起他抱着自己大哭着说妈妈你别生病妈妈我不希望你死。

回忆一旦涌出,眼泪止不住的便流了下来。

“你为什么在这?小宇他怎么样了?你难道留了他一个人在那?”她问他,焦急万分。

“是小宇送我来的。他告诉我,让我一定要找到他的妈妈,问问他妈妈,她怎么忍心丢下我们父子两,就这么离开。”

“我……”云轻歌颓然放下手,“我对不起他。他后来……”

封寒乘着她心神不宁,牵着她坐了下来,而后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咱们的小宇很好,很厉害。他15岁就进了国家物理研究所,专门研究五维时空。他很小就能把自己照顾的妥妥帖帖,几乎不怎么让我操心。他最大的目标就是要找到迷失在时空中的妈妈。所以,那一次他们实验室的五维时空仪能接收到图像的时候,他第一个就找了我去……”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

“物理的事情我不懂。”封寒摇头,“你问了他那么多,怎么不问问我?嗯?”

云轻歌心中一痛,“问你什么?问你有没有跟那个叶娜娜双宿双飞?问问她对小宇好不好?”

“叶娜娜?”封寒想起了什么,“我那天开会,手机落在会议室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又是一个桃夭吗?所以你永远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女人是吗?”云轻歌恨恨道,天知道当她在病床上给他电话,却被个女人接了,听到那女人说些暧昧不明的话语时,她是什么样的心情。是真的或者只是别人挑拨根本已经无关紧要,她没有力气再去分辨这些对错,心中剩下的只有逃离。

她扭动着身子想要离开,封寒紧紧抱着她,不让她离开分毫,他靠在她耳边,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脸,“云朵,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只想告诉你,我需要你。”

随着这一句话,云轻歌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了自己的颈窝处。

119.人生若只如初见(1)

“你多大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云轻歌没有动,突然开口问,声音闷闷的有些失真。

封寒怔了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我走的时候四十二了。”

“四十二……”她讷讷,觉得心口仿佛堵了一团什么东西,让她窒息,“十二年。”

然而封寒的话却还没说完,“我来的时候是观盛二年。”

“现在已经是观盛十三年了……所以……”

“我失去了你二十三年。”他接着她的话头说完,“云朵,我很想你。这二十三年来无时不刻都在想你。”一边说,他一边用大手自她的耳后穿过,捧住她的脸,“我有时候以为自己已经要忘记你了,可一闭眼,就会看见你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样眼泪汪汪的看着我。眼睛又大又亮,水盈盈的,看的我心里一阵阵的痛。云朵,你还记不记得,咱两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的?”

“记得。”云轻歌闭了闭眼,轻声道。

那时候她还在厨师学校的学习过程中,有个为期一年的实习期。她实习的地点是香港老牌的米其林三星酒楼粤鸿馆。很好的地方,然而与所有手工艺传承的方式相同,所谓实习也就是相当于一个小学徒。从给师父端茶倒水跑腿打杂,什么苦活儿累活儿都要做。只有做的好了,她才有接触到案台的机会。

她的师父是粤鸿馆的大厨吴有山。吴有山虽然厨艺没的说,却是个老派传统的人,一看见分来的徒弟是个女娃娃,心中立刻就不高兴了。说是带徒弟,明里暗里的没少刁难云轻歌,总想着让她知难而退,别再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碍眼。

云轻歌也是个倔脾气,吴有山越是刁难她,她就越是不服气,非想做出点成就来好让他刮目相看。两人就这么你顶着我我顶着你,一转眼别别扭扭的过了小半年。

那一天吴有山又借着她切菜不合他规矩的由头把她骂了一顿。吴有山是个粗人,骂起她来也是嘴里什么难听说什么,“女人家不乖乖在家生孩子,跑到爷这来找不自在!我看你就是欠艹了!这切的什么狗屎玩意儿!”云轻歌抿着嘴听完他一顿说,借口要去洗手间,偷偷的躲在了后厨门口抽烟。(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回想起吴有山嘴里不干不净的话和自己这些天的遭遇,她的手止不住的发颤,打火机连按了几下都没打出火来。

就在这时候,一只大手伸过来,手上握着的是深蓝色的zippo。啪的一声,火苗跳跃而起,轻柔的在她面前摆动。云轻歌深吸一口气,点上烟,这才转头看向来人。

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不同于她平日里接触的较多的南方男人,空长个子,骨架细小。这个男人高高大大,壮实宽厚,连脑袋都比人大一圈的样子。他并没像其他人那样,看见她抽烟就皱眉,只是神情淡然的站在她身边,也点起了自己手中的烟。

于是两人谁也没说话,默默的站在一起,共享了一支烟的宁静时间。最后是云轻歌先抽完的。她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灭了,又捡起来捏在手上,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离开前,她顿了顿,小声道,“谢谢。”说完,又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袋子。袋子里装的是她在空闲时间自己做的咸味果仁酥饼干,“我做的,尝尝。”

男人微微一笑,接了过来,道声谢,袋子捏在手里却并没打开。云轻歌心想,果然男人多半都不爱吃这些小零嘴。她走开了两步,看见他抬手挥了挥,温声说,“加油。”

毕竟只是一面相逢的陌生人,这件小事在云轻歌的心里荡起了一点涟漪,很快也就消失无痕了。她以为自己的日子还是会像往常一样过下去,直到第三天快中午的时候。

彼时云轻歌又在吴有山的骂骂咧咧声中备菜,突然大堂领班急匆匆的赶了进来,点名要她出去。说是有客人想见她。

云轻歌一头雾水,她在粤鸿馆做到现在,并没有机会真正将自己的菜出到前堂的机会,怎么会有客人要见她?

带着疑惑她跟着领班向前堂走,吴有山以为她闯了什么祸,便也一脸不高兴的跟着。几人七转八拐的,居然走到了粤鸿馆最贵的包厢面前。领班恭恭敬敬的敲了门,直到听见里面的人应声,才推门而入。

门内的客人她并不认识,只有坐在正中的老者看着十分眼熟。正是在港岛乃至整个国内地区都要敬畏的商业帝国掌门人。真人看着比电视里要亲和几分,却还是让人从心底里生出几分畏怯。

云轻歌心下纳闷,不知大佬如何会点名见她,直到他拿起了个小袋子。正是她前几天做顺水人情送给那陌生男人的。

“这饼干是你做的?”大佬和颜悦色问她。

“是的。”云轻歌点头,心中七上八下,“闲来无事做着玩的。”

“我家小丫头嘴刁,谁做的东西都捞不到她一句好,可昨日吃完了你做的这饼干却在老头子我的耳边叨叨了一晚上。”老人说起自家孙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宠溺。

云轻歌屏息凝神,深知这话绝不止是这一句夸奖而已,她保持着微笑的表情,看着面前的老人,等着他的下文。

“方小姐如今在这粤鸿馆是负责哪方面的工作呢?点心吗?”

“呃,我目前还在实习阶段。并不负责案台的工作。”云轻歌略有些尴尬。

“这样……那么方小姐可愿到我家来工作?”

一句话既出,在场的几人面色顿时精彩纷呈起来。云轻歌到底还是年轻,听了这话,眼角眉梢按捺不住的就显出几分喜色来。做私人厨师虽然与酒店大厨是两条路,但对云轻歌的性格来说,其实她更喜欢这样的选择。况且老人的身家地位对于她以后的口碑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而吴有山却是心中打翻了调味品,五味陈杂起来。没有人知道,这么多年来其实他的心愿一直是能去个顶级人家做私厨。大饭店虽然是名气响亮,相对应的事务也繁杂,况且同样做人下属,做饭店主厨的人际关系要比私厨难处理的多。吴有山虽然人粗,却也不笨,他深知以自己的性格要想在人员繁杂的大饭店坐稳大厨的地位远比做人私厨得到主人家的尊重要难的多。可这么多年了,他却始终得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当然并不是没有人有过这样的意向,可那些人的身份哪有今日此人的高。

方流云这小妮子自己再怎么不喜欢,这一刻,却是实实在在的打了他一个耳光。

想到这,吴有山看向云轻歌的眼神也变的复杂起来了。嫉妒之心自然是有的,还有的就是微妙的认输的心理。作为以技艺论高低的行当,吴有山对于手艺好的人天然是有一种尊重在心里的。他看着自己带了小半年的徒弟脸上一瞬间放出了光彩,看着她掩不住的喜色,心想这下子这小妮子可要鲤鱼跳龙门了。

“谢谢您对我的认可。”温柔动听的声音响起,是他听习惯了的。这丫头再生气再沮丧,对着人的时候也总是笑盈盈的。吴有山心中有些伤感,其实,回想起来,她应该是自己带过的最有天赋的徒弟了。

“只是,我目前还是在实习期,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我还是希望能扎扎实实的将实习期完成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再去为您服务。”唉?什么?吴有山蓦地瞪大了眼睛,刷的转过头。哎哎!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开窍!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放过去了?

云轻歌还是那么笑盈盈的看着主座上的人,对方明显有些遗憾,想了想却并没有进一步劝说,只是让身边人递上了一张名片。

这一个工作间隙的小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然而这件事本身却犹如一颗丢入池塘的小石子,引起了圈圈的涟漪。最明显的便是吴有山对云轻歌的态度改善了许多。虽然还是时不时的会骂她,但云轻歌终于可以上案台了。吴有山也总是时不时的指点一二。

云轻歌心中很清楚,这些转变都是因为那个人。她一直想着若有机会再见,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他。可她没想到,这一惦记,便是大半年。直到她为期一年的实习生涯结束了,也没再见到那个男人。

按照老规矩,实习结束,拿着师父给的评分报告回到位于马赛的烹饪学校。接下来就是毕业典礼和各自的去向了。奥诺雷一直很喜欢她,希望她能留在马赛自己的餐厅。云轻歌的母亲此时也来了电话,希望她还是可以回国发展。

她一时便两难了起来。

闹哄哄的毕业生活,加上对前途的纠结迷茫。云轻歌几乎已经把那一个偶遇的人忘在了脑后。可偏偏命运动了动手,在这纷纷扰扰的时刻,让两人再次相遇了。

120.人生若只如初见(2)

很多年以后, 每每回忆起在法国最后的那半年, 云轻歌都觉得那大约是她曾经最轻松幸福的时光。与景风的感情如流水相汇, 自然欢畅。两人总是有聊不完的话,每日一睁眼, 第一个动作便是伸手去拿手机,总会有一两条微信静静的躺在手机里。

景风是外派在法国出差, 他习惯了早早的起床,先晨练一小时, 再进行接下来的工作。而云轻歌那段时间却是比较闲散的, 她醒的时候多半他已经晨练完毕洗了个澡,而后坐在餐桌前享用早餐了。他喜欢在晨练的时候拍下沿途的风景发给她看, 或者一丛小花,或者一片蓝天,或者是清晨树上惊飞的鸟儿。随性而亲昵。

相爱的人总是希望能无时不刻的在一起, 所以, 当景风三个月后外派结束,即将回国的时候,云轻歌也自然而然决定了自己毕业后的去向――回到国内, 回到那个自己自小长大的城市, 也是景风公司所在的城市。

时光如流水,云轻歌再一次回忆起当初的点点滴滴,只觉得恍然如梦。一眨眼那么久过去了,他们结了婚,有了孩子。他在事业上步步高升,她却生活的越来越不如意。再后来,她死了,有了这一世,她以为一切都是新的,所有的都可以从头来过。谁料到,他却告诉她,这不过是一个循环,他们的纠葛生生不息。

云轻歌突然有些想笑,命运像是一只无形的巨手,肆无忌惮的挑拨着她的人生轨迹。她垂下头,轻笑一声,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抬起手轻触他的面颊,“放了我不好吗?”

“不好!”封寒紧了紧胳膊,死死搂着她。他的头有些晕,先前在桌上喝了那么多酒,此刻酒意慢慢的扬了上来。他只觉自己有些飘乎乎的,平日里有些说不出口的话也开始变的毫不在意起来,“我不许你走!”他大声道,像个耍无赖的孩子,“老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声音渐渐低下去,而后呜咽起来,“我知道我错了,我改,我一定改,你别离开我……你不在家,我只觉得家里冷冷清清的,像个冰窟窿一样……我看着房间,只觉得到处都是你的影子。你给我做饭,带着小皮球玩,照顾我们父子两……你笑起来多可爱,我每次看见都好想把你揉进怀里使劲捏一捏……可你不在了,再也不回来了……我的心里是个好大的窟窿,什么都填不满……”

高大健壮的男人,这一刻眼泪止不住的流着,哭的像个孩子。

云轻歌只觉得心里突然就软了下来。她从来没见过他哭,当年生活再艰难,碰见的困难再多,他从来都是笑着的。再不高兴,最多也就是眉头紧锁,闷头抽根烟。

可这一刻,他抱着她,紧紧的,就像是孩子抱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眼泪成串的掉落,平日里英挺的鼻梁,此刻鼻尖却是红红的,平添了几分傻气。

云轻歌忍不住抬手,抚了抚他的头顶,“好了好了,我不走。”她软声道。原本坚硬的心,在这眼泪和哭泣中早就软成了一滩水。和这人的缘分纠葛逃不开,跑不掉。前一世这么些年都是他,这一世本以为自己再不碰情爱,可最后偷走了她的心的还是他。

没办法,承认吧,云轻歌,方流云,你就是美人难过英雄关,你就是逃不开这个人的魔掌了……

她柔软的安抚刚落,就有暗影迎面而来。柔软潮湿的吻落在唇上,带着微微的颤抖和缭绕的酒香。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从云轻歌的口中逸出,她闭上眼,睫毛轻颤。这吻来的突然而急躁,慌慌张张的,带着一股子焦虑,好像忙不迭的想确认什么。云轻歌温柔而耐心的回应着他,一手攀着他的脖子,一手安抚的抚着他的后背。

渐渐的,原本焦躁的动作安静了下来,绵长的爱意与温柔从辗转的唇上散发出来。

风轻,月明。

窗外隐约还能听见只言片语的热闹。而窗内的人儿却早已浑然不觉。

北方的春天带着寒意,当微凉的空气划过云轻歌的胳膊与身前,她的皮肤上立刻起了一层细小的颗粒。然后是如火灼伤般的大掌,一寸寸的自皮肤上摩挲而过,冷热交替的感觉让两人都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湿热的吻一点点的自面上转至耳垂,除了吻,还有呼吸间带出的热气,若有似无的撩拨着她。那是云轻歌最敏感的地方。她立刻觉得一股电流自耳垂处激发而开,抑制不住的一声轻喘脱口而出。

尽管这早已不是两人的第一次亲密,这样的亲密在前世早已有过不知凡几,可这一声轻喘还是让云轻歌从心底里泛出一层羞涩之意。她咬住下唇,粉红的色泽自耳尖弥漫到脸庞。手指不自觉的抓紧了床单。

看见了她羞涩的样子,原本正四处点火的大掌温柔而坚定的轻轻掰开了紧抓住床单的玉手,十指交叉,紧紧相扣。

云轻歌只觉得自己仿佛是暴风雨里的一叶扁舟,随着惊涛骇浪波澜起伏。又好像是春风里的一朵云,在温柔的指引下云卷云舒。

汗水低落在她的身上,被他伸出舌头舔去。柔软的舌尖在她如玉的身上留下一道水渍,暧昧妖艳。令人心醉神迷。

片刻前的争执,曾经的心结,在这一刻全然被抛诸脑后。怎样的矛盾也好,伤心也罢,都抵不过面前的人深情的眼神。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细细碎碎的吻着他,顺从又激烈的迎合着他。

当最后一刻到来的时候,她紧紧的抱住了他。听见他激烈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而后是一句低沉的,“宝宝,我爱你。”

我也是,她没有开口,在心中默默的回答。



一夜好眠。云轻歌只觉在梦里自己又回到了当初那一段无忧无虑的恋爱时光。封寒带着她到处约会,看电影,去游乐场,去静吧听歌,逛街……他总是微笑着纵容的看着她,顺着她,宠着她。

她甚至还梦见了那一次自己鞋子坏了,他主动背着她从小区的门口一路上了六楼他们的住处。

121.接上章

他的背很宽, 她起初有些忐忑, 生怕自己太重让他觉得累, 后来随着他一步一步稳稳的步伐,她的忐忑渐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幸福。

梦境渐渐的模糊,有温暖明亮的阳光照在了云轻歌的眼睛上。她下意识的翻了个身, 手却扑了个空。

身边没有人。

枕头上的凹痕倒是显示出昨夜并非春梦一场。云轻歌的心里猛的一沉,心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就在她睁开眼半坐起身的时候,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门外的人一手托着盘子, 一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看见床上正要起身的她, 微微楞了下。

“怎么这就起了,多睡会儿不好吗?”封寒含着笑走进屋,顺手掩上了门。一阵浓郁的香气随着他进门涌了进来。云轻歌下意识的咕咚咽了下口水。

是她很喜欢吃的煎蛋。

果然, 封寒走到了面前, 将手中的碟子给她看,是两只煎的金黄澄亮的鸡蛋,面上还点缀了少许盐粒。

“还有豆浆、稀饭和小菜。”他见她看完, 便手一缩, 将碟子收回,放在了桌子上。云轻歌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发现桌上早已琳琅满目的摆了不少。

“既然醒了,就起来吃早饭吧。”封寒放好了碟子,走到床前,伸出长臂揽住她,抬手先抚了抚被她睡的有些乱的长发,又轻轻吻了吻她的嘴角。“要不要试试看我煎鸡蛋的功力是不是大涨了。”

“你居然会煎鸡蛋?”云轻歌原本沉下去的心在看见封寒后早已又飘了起来,脑海中种种有的没的的想法在一片粉红色泡泡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人都是喜欢开心的事情的,至少这一刻,她不想再去想哪些曾经的不愉快。她的眼睛弯弯,带着几分满足的向后靠了靠。封寒恰到好处的在她身后塞了个枕头,让她更舒服。“闻着好香呐!不过……”

“你还没洗漱。”男人眨眨眼,十分顺口的接下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而后变魔术一般拿出了准备好的洗漱用品。“来,今天我伺候你。”他坐在了床沿,窗户外有春日的阳光照进来,屋子里一片暖意融融。

122.谈判

玛法, 是从大吴进入漠北后的第一处商人们爱呆的落脚点。这里虽然地方不大, 却因着天然的绿洲与地下泉而生机盎然。长途跋涉后的商人们都爱在玛法稍作停留做个补给。久而久之,玛法也慢慢扩建成了绿洲上的一座小小城池。

玛法城最中间的地方便是整座城市赖以生存的地下泉出口。被精心修葺成了一座漂亮的喷泉景观。所有的街道都以此为圆心向四面发散开去。而依拉客栈就在离圆心最近的那片区域。

依拉客栈是玛法城最大、最好的客栈。这里经常有穿着富贵的大商贾或者是高傲的各大部落的酋长们出入。然而, 当一身锦缎大腹便便的男人一摇三摆的走进了客栈的时候,见多识广的拉丁还是吃了一惊。

不起眼的玄青暗纹长袍,落在有几分眼光的人的眼里那可就是大大的了不得。那布料是极其稀罕的冰丝天蚕锦, 传说一年出产不过区区不到十匹。冬日御寒, 夏日清凉,更稀罕的是,别看只是布料,却可以抵挡住大部分刀剑武器的攻击。寻常能见一件冰丝天蚕锦做的马甲就够稀罕的了,这男人居然拿它做了一整件长袍。

不止这个,长袍上的绣纹也是不一般的。绣线透着隐隐约约的金银双色, 应是难得一见的金银线。这金银线用的是真金白银制成,工艺极其困难。至今不知是何人制造, 只有少许流落在世。能有一条来绣个小纹样已是极其值得炫耀的,而这件长袍上所有的暗纹却都是由此而做。

男人一脸和气, 一点架子也无。但作为客栈小二的拉丁却丝毫不敢怠慢。他忙不迭的迎了上来, 恭敬甚至带点谄媚的问道, “这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要你们店里最贵的上房。”胖男人身边的随扈开口道。“还有我们的马车,伺候好了。”

拉丁连忙点头,“好好,客官请随我来。”他一边吩咐人将客人的马车卸马,一边引着人向楼上走。原本他还想帮忙将随扈手中的箱笼接过来帮忙提着,却被那随扈一个瞪眼给吓的缩回了手。

就在胖男人安顿好了后的第二天,依拉客栈迎来了第二位贵客。

“陈老板。”看见来人进了房间,胖男人立刻站起来拱了拱手。肉嘟嘟的脸上笑的一团和气。

来人原本脸上还带着几分傲气,目光扫过胖男人的衣服,不由也脸色变了变。这样的身家,只怕是十个鹰合会也未必能凑出一个来。只是既然有此身家,此人又何必来与自己谈合作呢?

“唐老板。”他换了一副亲热的神色,连走几步拱了拱手,“唐老板一路辛苦了。来来来,等事情忙完了,小弟带你好好看看咱们这大漠风光。什么烤肉啊、葡萄啊都要尝一尝。还有咱们这的女人,那可和大吴地方的别有滋味啊……”

唐老板一听这话,原本一团和气的笑容更深了,他顺着话连连点头。点了几下,仿佛又想起什么,露出沮丧的神色,“哎,这次恐怕不行了,主家催得紧。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先谈正事。”

主家?鹰合会的掌门人陈鹰吃了一惊,原来这人竟然还只是个跑腿的?他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亲亲热热的将自己带来的金色的哈密瓜亲手放在了唐老板的面前,“这是一点特产的水果,唐老板尝尝,很甜的。”

两个老奸巨猾的商人足足你来我往的寒暄了两刻钟,这才算进入了正题。

“唐老板,冒昧的问一句,不知您主要想合作的方向是?”陈鹰打了半天太极,终于按捺不住问出了口。

唐老板哈哈一笑,“其实说钱,我的主家真真是不缺的。只是要过沉月谷,则少不得要走陈老板的地盘了。主家的意思是做生意嘛,总要讲究个和气生财。钱是赚不完的,关键还是要朋友多了,日子过的才开心。”

陈鹰这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是不愿意在漠北的地界上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宁可让出一部分的利益。

看来这家有点意思。到嘴的肥肉,不吃白不吃啊。他点点头,道,“贵主家真是明眼人。我陈鹰最喜欢这样的朋友!”

唐老板见他点头,又弯着眼睛补充,“主家的意思不好让陈老板太过破费,这财力嘛,我们出八,你出二就好。”

陈鹰一听这话,眼睛半眯了起来。鹰合会再怎么样也是漠北首屈一指的大商会。既然来分肉,怎么能只给点边角料?“唐老板这说的就不对了。既然是在我得地盘,怎么能让您多花费呢?这基础的用度陈某人还是出的起的。不如这样,咱们两家一家一半。还是这样最公平,您说呢?”

按商场上的老规矩,出几分成本拿几分利益。对方能过得去沉月谷,那就直接可以将西部商路一举打通,那以后的利益可不是普通跑商能比的。当然,陈鹰知道五五分是绝不可能的,自己也是狮子大开口了。不过,讨价还价嘛,总要有来有往才能探出真价格。

他好整以暇的喝了口水,等着唐老板的下文。

不出他所料,对方立刻轻轻冷笑了一声,“陈老板,有多大能力揽多大事,您说对不对?过沉月谷的法子,我们主家不发话,只怕整个大吴加上漠北都没人过得去。那风铃花您也亲眼见过了,我们主家可是从无虚言。”他竖起三根手指,抿了抿嘴,“三成,不能更多了。”

陈鹰哈哈一笑,“唐老板别着急啊。您看您这忙前忙后的,这么辛苦,也不知您的主家看不看得见。”

一直维持着笑意的唐老板听了这话脸上终于挂不住了,他拧眉,语气露出了一丝不耐,“陈老板,咱们做生意归做生意,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

陈鹰一看知道有戏,好一顿舌灿莲花,最后自己拿了三成半,许了半成给唐老板,算是皆大欢喜。

谈完了事情,两人告别。见陈鹰走远了,那唐老板取出丝帕擦了擦额上不知何时出来的汗,定定坐了一会儿,才招手喊人。随着他的一声唤,自里间走出个身材瘦削的少年。唐老板一反之前轻松惬意的模样,嗖的就站起来了,搓着手道,“勺兄弟您怎么亲自出来了,我还想着一会儿进去和您汇报。”

少年――也就是小勺子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点了点头,“俞糖你不用这么紧张,方才我都听见了,你做的很好。”

“那……那半成收益……”俞糖小心翼翼的看向小勺子。

小勺子撇了撇嘴,“爷说了,这是你该得的,你安心拿着吧。记得要尽快跟对方敲定出发的时间。”

“是是!一定尽快完成。”俞糖连连点头,谄媚的笑着,“还是咱们爷有手段,连沉月谷都能过得去。咱们俞家这次一定能坐稳大吴第一把交椅!”

“行了。少说这些没用的。”小勺子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你老老实实做好事,就少不了你的好处。俞家的底不许漏出一丝一毫!要给外面人知道,咱们这趟生意就别想做了!”

“是是是,这个小的心里有数,勺哥您放一万个心!”

两人又说了几句,小勺子才回了自己的房。他提笔写了两封信,分别小心的用火漆封印,这才施施然出门去找驿站。

计划被推动的十分顺利,想来爷的毒也快可以根治了吧。那云娘子还是十分讲义气的,虽然没有给出火焰花,但还是慷慨的给出了一瓶上好的药丸,爷按照她附的指示来服用,症状已经减轻了不少。

想到这,小勺子的脚步也轻快多了。

123 沉月谷

哈桑觉得自己很幸运。这是一条前人走了无数次却没人能走得通的路。然而这一次,他们应该可以走通了。暗月谷的大门此刻就立在他们的面前。张二悄悄的拍拍他, 挤眉弄眼的示意他去看领队的那个唐老板。

哈桑收回打量四周的眼光,去看唐胖子, 只见他从袖口里小心翼翼的翻出一张纸, 纸上折痕很深,想来已经贴身收藏了很久。只见他仔仔细细的对比着纸上的内容, 对着那暗月谷的大门又比划半天,这才谨慎的开始按机关。

这门很是神奇,初来时他们谁也看不出机关在那, 陈老板一开始还有些急,后来见那唐胖子两眼一闭席地而坐开始打盹, 也只好耐着性子陪他一起坐着。等到了后半夜,昏昏沉沉的众人突然被值夜的几人的惊叫声惊醒过来。

原来远处的月光斜斜的打在原本看不出任何名堂的石门上,居然出现了隐约的图样。所有人都被这神奇的景象惊呆了, 哈桑记得连那唐胖子都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但很快他就摆出了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让人开始掐时辰。

哈桑有些不屑,这唐胖子也不知到底什么来历, 明明看上去比他们陈老板差远了, 一路上不是叫苦就是叫累, 连收货都不懂其中的门道。偏偏陈老板还处处忍让他。对他毕恭毕敬的,看的哈桑一肚子意见。

但不屑归不屑,沉月谷从来就没人能进去过,哈桑曾经无意听见陈老板说,这里只能靠着这唐胖子。还说什么亏得唐胖子从中斡旋,他们才能再多投一成的钱在里面。

哈桑有一次跟陈老板的贴身小厮阿贵闲聊,那家伙那天收到了家里的信,说是婆娘生了个大胖小子,高兴的多灌了好几罐子香泉酒,这才露出点话风,这一次,鹰合会怕是把所有的身家都押在了里面了。

“要是能把路走通了,这点钱算什么!嗝……”阿贵打着酒嗝,豪气干云的一挥手,“以后咱们能翻十倍上百倍的钱!”

哈桑当时听的直咂舌,一直只觉得半信半疑。可现在,他看看那唐胖子一下一下按着门上刻着他看不懂的符号的机关,然后随着一阵嘎嘎声响,那门,真的开了!

“快快,赶紧走。这门只开半刻钟时间,过不去的可就过不去了!”一群人还在发愣,唐胖子忙不迭的催促起来。陈老板听了这话也有些急,连忙命他们迅速行动。

两个商队合并起来也有百来号人。好在素来都是行动有素惯了的,各自领队一声令下,都顾不得再惊讶,脚下飞快的动了起来。

寂静的深夜,一时间只有百十来号人的脚步沙沙声。然而就在队伍即将走完的时候,原本打开的石门突然再次吱吱嘎嘎的响了起来。队伍末尾的几人急了,你推我搡的想冲进去。但石门的力量却不是普通人所能抗衡的。只听一声惨叫响起,最后一个勉强冲过来的人只晚了半步,就被硬生生夹断了右脚。

惨叫声引来了两个领队的注意,看见了坐在地上痛苦哀嚎的人,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同样的意味。然而人是鹰合会的人,最后还是陈鹰不动声色做了个手势。

他的身后立刻闪出个黑衣人,没人看清黑衣人是怎么出的手,都只能看见那个原本哀声不断的人刹那间便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一时间整个队伍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愣着干什么?”陈鹰沉下脸,目光中显露出一丝阴翳,让人看着心中发寒,“继续走。前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队伍终于又动了起来,只是原本兴奋与激动的情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与担忧。

未知的前路,与一旦受伤就很有可能丧命的危险让所有人的心中都不安起来。

哈桑转头看看张二,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与自己相同的恐惧,他不由自主干笑一声,拍了拍张二,悄声道,“张二哥,咱们自己多顾着自己了。”

张二紧绷着脸,微微点了点头。两个人这就算达成了互相照顾的默契了。

好在有了唐胖子的秘籍,一行人后面的路都走的十分顺利,并没有再碰见什么危险。大约行进了大半日,就在太阳再次走到最高处的时候,路的尽头再次出现了一道石门。

“过了这道门咱们就算走出去了。”唐胖子高兴的擦了擦汗。他几乎从没走过这么久的路,这大半天已经让他快到极限了。

陈鹰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嘀咕。总说沉月谷机关重重,有进无回,他们走了这么久,除了树林和羊肠小路走起来比较困难,却再也没有遇见其他东西。这是不是也太简单了点?还有那些据说只在沉月谷才有的花花草草,他一路沿途观察了很久,却没有看见一棵。整个事情透着一丝诡异。

唐胖子对陈鹰的疑虑毫无察觉,他已经走得太累了,只想快点过了这磨人的沉月谷,到了对岸好好的休息休息。听说另一块大陆上的女人们都身姿妖艳,皮肤像雪一样白,眼珠像上好的宝石那样五颜六色晶莹剔透。听说那里有着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各种奇珍异宝。只要他们顺顺利利的把这趟买卖跑完,那以后的钱就会像流水一样哗啦啦的流进他的口袋!

他拿出主家给的秘籍,看了看上面的指示,抬手开始按上面的机关。吱吱嘎嘎的声音响了起来,石门缓缓的打开。一股腥臭味汹涌而出。

吼!

震耳欲聋的吼声在门被完全打开的一刹那传来,一群巨大而丑陋的怪物从门内飓风一般冲出。这门并不是通向另一块大陆,而是地狱之门。

猩红的眼眸,张立的毛发,张开的血盆大口里可以清晰的看见尖利的牙齿。

它们力大无穷,快如闪电,数量又多。一眼望去,只见铺天盖地的怪物向着商队扑来,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和惊悚的尖叫。

血色遍地。

哈桑瑟瑟发抖的躲在树丛后面,他原本站在队尾,离树丛不算远,在怪物从门里出来的那一瞬就拔腿就跑。张二被吓呆了,落在了他的后面。这一刻,他看着一只怪物用巨大的利爪抓住了张二,利爪划过张二的身躯,立刻出现了几条深深的血痕。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更刺激了怪物的嗜血天性,它们嚎叫着咬住了张二的脖子,用爪子猛地将他撕成了碎片。

零碎的血肉像雨一样被怪物抛洒出来,有的落在了哈桑的身边。

哈桑恍惚觉得自己一定是陷入了某个骇人的梦境,他手脚僵硬,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那怪物慢悠悠踱着步子转身而去。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一坐,屁股落在地上发出了扑通的一声闷响。原本已经掉头离去的怪物猛的停住了脚下的步伐,一双血眼瞪的如同铜铃,倏然扫向哈桑的藏身之所。哈桑惊恐的看着怪物嗓子里发出了低低的吼声,一个猛跃扑向了自己……

短短两刻,原本百十来人的商队只剩下了陈鹰和他身边的一名黑衣人。而唐胖子早在开门的那刹那间就首当其冲的被怪物撕成了碎片。幸亏他留了个心眼,悄悄后退几步,这才幸免于难。

上当了!这是陈鹰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多年来养成的警惕成功的救了他一命,并敦促着他尽快找出逃生之路。他在黑衣护卫的保护下,一路向着来的方向狂奔。其他的地方他都不熟悉,只有这一条,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陈鹰拼命的迈动着两条腿,只能听见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和如雷的心跳声,他记性一向很好,只要走过一次的路必能牢牢记住。可是这一次,他跑了许久却发现面前的景色越来越陌生。

是走错了吗?到底他还是老了吗?陈鹰绝望的四下张望着。怪物追来的声音越来越近。猛然间,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左边,灰狼!”黑衣守卫依言向左拐去,陈鹰却定定站着不动。

“陈老板?”灰狼疑惑的停住脚步看向陈鹰。然后听见身后传来怪物的低吼。

是的,陈鹰走过的路从来都能记得,那是一条捷径,通向怪物的巢穴的捷径。

陈鹰抿了抿嘴,调头狂奔。用灰狼只能拖得片刻,最要紧的还是找到出路。就在他即将力竭的时候,熟悉的尸体映入眼帘。是那个进门时被夹断脚的人!

太好了!陈鹰心中雀跃起来。他向着那方向跑去,却眼睁睁看着原本毫无生息躺在地上的尸体慢慢爬了起来。双目呆滞,嘻嘻笑着冲着自己摇摇摆摆的走过来。原本断脚的地方诡异的只有一截小腿骨着地,两只手向前伸着成爪。

陈鹰只觉一阵惊恐,脚下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挪不动步伐。

只见那人不紧不慢的来到陈鹰的身前,张开嘴一口咬在了陈鹰颈部,一瞬间,鲜血像一股小喷泉一般蜂拥而出,洒了一地。

陈鹰最后一个念头只有“幸好,鹰合会还有一笔最后的资金留在了余和的手上。”

只可惜,死去的陈鹰再也不知道,就在他们四下逃窜的时候,余和早已将手上那保底的二十万两白银输了个精光。

124 余和之死

“余和搞定了?”云轻歌舀了一勺玉米浓汤, 尝了一口,鲜甜香咸,作为珍宝席的新汤品推出着实不错。她一心两用的一边想着, 一边问。

封寒也伸头凑上来抢了一口汤, 品位了一会儿,满意的咽下肚, 意犹未尽的咂咂嘴, “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吗?”他的语调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双眼时不时的瞄着面前的汤锅。最后到底没忍住, 挤眉弄眼道,“嘿嘿, 老婆赏一碗呗。”

云轻歌又好气又好笑,点着他的鼻子, “你中午吃那么多, 这会子还吃啊?问你正事儿呢, 快说!”

“好好好。”封寒也不等她了,索性自己大手一伸去抓汤勺,一边吹着喝着, 一边解释, “那余和当了一辈子的老二, 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当一回老大。只是他执行力还行, 对经营策略什么的确实比陈鹰要差了一大截。说起来那忽尔金确实有识人之明, 硬是压着余和没给他升过。但是陈鹰年龄比余和小, 性子又霸道狂妄, 成天对着他指指点点,余和心中早就不满了。我就利用了这一点,找人略施小计,勾着他押资金去采买昆仑雪莲。”

“昆仑雪莲?那东西不是野生极难采的吗?”云轻歌疑惑的看他。

“傻啊你!”封寒笑起来,屈指轻弹她脑门,“野生是难采,但是我可以自己种啊!”

“你还能自己种?”云轻歌瞪大了眼睛,一脸讶异。

封寒得意的咕嘟咕嘟喝了完了碗里的汤,把空碗向她面前一递,“再给爷来一碗!”

“我呸!”云轻歌作势唾他,手上还是乖乖的又盛了满满一碗,“给,吃肥死吧!”

“嘿嘿,老婆真好。”他接过碗,顺势亲了她一口,这才继续解释,“你不是知道我跟昆仑上人认识,那老小子平常装逼的厉害,其实个性好奇的紧。他非说雪莲只能天生天长,我告诉他,他那小温泉上面开块地来种保证能养活。他不服气,便开了块地,给我找了种子让我去种。”

“那这跟余和有什么关系?”

“我找人去忽悠他嘛!你想我手里有种子,有成品,让他投资,给他画一本万利的大饼。雪莲的种子哪有人见过?他一看就动心了,我又带他去看那块地。原本一点疑虑也让他打消掉。”

“你居然偷偷带人去上人的地盘?”云轻歌小声惊呼。

封寒露出点满不在乎的神情,“怕什么,他出门去了。我那天把红莲也找了个由头约走了,根本没人在。”

云轻歌不赞同的摇头,“你啊你,怎么还是这么个不管不顾的性子,万一要是被发现,总归不好啊!”

封寒揽住她,亲昵的揉揉她的发,“做事儿哪能不冒点风险呢?再说我这可是剿灭鹰合会的大事儿啊!总之呢,我把他的现款都套走了,等他催了我两次,我才告诉他雪莲三到五年才能开花结果。他就蒙圈啦!”

“切,那人家不是还能去拆借?”云轻歌撇撇嘴。

“拆借?我行远堂用套来的他的银子直接倾销压价,连搞了一个半月,你觉得博易斋还能活?”

云轻歌听了边笑边摇头,“你可真够狠的,双管齐下,不给活路啊!”

封寒也笑了,嘴角微弯,“还有呢,前面这些事我是找了个人去做的,在他最绝望准备联系陈鹰的时候,爷我亲自出面,告诉了他陈鹰一行全军覆灭的消息。”

这个消息当然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余和当场崩溃,颤抖着手指着封寒,哆哆嗦嗦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最后双眼一翻,倒了下去,再也没能起来。

“谁让他当初意图要你性命。”封寒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翳,斗他可以,追杀他也没问题,但想要他女人的命那就不是一回事了。

云轻歌伸手抱了抱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并不圣母心,只是想起昔日狂妄嚣张的鹰合会就这么说倒就倒了,未免有些感叹。但喜悦很快的就取代了那微弱的一丝叹息,她开心的摇了摇他的手臂,“真好,既然都结束了,我答应那俞酌的玄火花是不是可以给他了?”

“嗯,那玩意儿不好运输,要给他只能做成药丸,我早就吩咐下去了。这么几个月下来应是制成了。你让舒玄找给你就是。”

“好。”一想到能完成这项承诺,云轻歌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许多。她轻快的跳了起来,飞快的在他脸上一啄,便蹦蹦跳跳的去找舒玄。

出门没走几步,舒玄那淡青色的身影就映入了眼帘。他看见云轻歌,眼中倏然一亮,随即便恢复了惯常的温和,“并州那边来信了。”他扬了扬手上的信,“药丸我早一个月已经送过去了,想必那俞酌的毒应解了。”

云轻歌笑起来,伸手接过信,“大哥,还是你细心。”她一边说着,一边撕开朱漆封印的信笺,抽出里面的信纸,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正如舒玄预料的,俞酌月前收到了药丸后,多年的寒冰草之毒已经解了,只是身体基础早已被摧垮,以后还需慢慢调理。当年俞家大老爷唆使人暗害俞小厨及他的事,他早已查明。这次配合云轻歌顺便也将俞家诺大的家业全部作为本金搭了进去,待沉月谷之行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原本如同巨兽的俞家轰然倒塌。

俞酌报了仇,领着自己的贴身小厮找了个僻静的乡野准备隐居一生。只是他临行前惦记着白锦娘,便去京都拐了一圈。说起来,当年俞酌一家从京都离开的时候,他心心念念是想娶锦娘过门的,只是后来遭逢变故,这才不得已断了联系。

这么多年来,俞酌一直单身未娶,心中唯有对锦娘的挂念。这次一切尘埃落定,他寻到了京都,终于再次见到了白锦娘。

云轻歌读着信,先是宽慰,慢慢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锦娘,锦娘。她咬着唇,突然旋风一般冲向封寒所在的地方。

“风。”她的声音有着隐约压抑着的紧绷,“你是不是要回京都找北辰王商议下一步行动了?”

“对。”封寒闻言点头。

“我跟你一起回去。”她说。

封寒楞了楞,原想拒绝,但看着她一脸坚决,知道说再多也没有用,但凡她用这样的口气说出来的话,就再无转圜余地。即使他拒绝,她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自己达成。

“好。”他抿了抿嘴,点头,“那你尽快收拾,我两日后便要启程。”

125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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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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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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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后8 最后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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